《重生农门小福妻》 第1章 抢食【逃荒篇】 “顾小鱼,给老子站住!”牛大壮手持大棒,带着家里的几兄弟围住顾小鱼,指着她怀里的红薯道:“把红薯交出来。” 顾小鱼抱紧红薯,看着围住自己的牛家五兄弟,“不给,这是我干活换来的红薯,不是你们的。” 大楚西北干旱两年,颗粒无收,到了喝水都困难的地步,百姓们实在没了活路,只能举家逃荒,顾小鱼一家就是逃荒的灾民。 这颗红薯是她帮邻村林厚德家抱了一天的孩子赶路,才换来的报酬,是留给幼弟程哥儿吃的。 牛家兄弟是出了名的浑,逃荒路上抢了不少人家的粮,牛大壮见她不给,目露凶光,怒道:“不给是吧,兄弟们给我抢!” 顾小鱼虽然只有十岁,可在逃荒的路上也练出一股狠劲,见牛家兄弟来抢食,对着牛二壮伸来的手就是一咬,再把围上来的牛小壮撞开,抓紧红薯,拔腿就跑。 牛大壮见顾小鱼敢跑,彻底被激怒,眼里冒出狠光,在快追上顾小鱼的时候,手中大棒打向顾小鱼。 梆! 顾小鱼被打中后脑勺,鲜血流出,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牛大壮一脸得意:“让你跑,找死的东西。” 他掰开顾小鱼的手,把红薯拿走,三两口就把一颗红薯吃完,把他噎得直翻白眼。 余下的牛家四兄弟追上来,看见红薯没了,不敢打牛大壮,只气得狠踢倒地的顾小鱼:“赔钱货,扫把星,还敢跑,打死你。” 解恨之后,五兄弟扬长而去,留下顾小鱼一人昏死在地上。 时至傍晚,大批的灾民停止赶路,拖着骨瘦如柴的身体,在这片山脚下寻找能吃的东西,看见顾小鱼被打晕在地,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找食。 逃荒三个多月,路上时常死人,灾民们已经见怪不怪。 有顾家村人在这附近找食,看见顾小鱼被打晕后,赶忙去告知顾小鱼的娘崔氏。 崔氏带着大女儿顾锦绣赶来,把顾小鱼抬回山脚下的休息地。 顾小鱼伤得很重,被抬回来后,一直昏迷不醒,顾大山不得不去找顾老太求粮救人。 “一个赔钱货,还想让老婆子给粮食请大夫治病?治什么治,这世道见天的死人,有什么好治的,死了给挖坑埋掉已经是对得起她。” 顾老太指着跪在地上的顾大山大骂:“你还有脸来求我给粮食,我还没说那个贱丫头呢,真是丧良心的东西,拿到吃的不想着孝敬自家爷奶,只想着程哥儿,一颗红薯啊,程哥儿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能吃得下?也不怕噎死。” 顾大山被骂得弯腰低头,却不得不继续求顾老太:“娘,您行行好,给儿子半碗粮食,半碗就好,小鱼真的快撑不住了。” 小鱼的后脑勺被打伤,至今昏迷不醒,再不去请大夫给小鱼看看,小鱼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半碗粮食!”顾老太拍着大腿干嚎起来:“听听,乡亲们都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半碗粮食,现在是什么当口?竟然来向我要半碗粮食,这是要我老顾家所有人的命啊。” 顾家村人是一起逃荒,此刻聚在一起过夜,听到顾老太的话,没人开口,只装作没听见,各家忙着生火烤干粮。 顾老太有些歪的嘴角往上一翘,她就知道,这逃荒路上,即使她再怎么磋磨老大一家,也不会有人来指摘她,活命都难,谁还会管别人家的闲事。 顾老太的小女儿在旁边阴阳怪气的道:“可不是,现在的粮食多金贵,给你半碗,我们全家吃什么?可不得饿死。” “小妹!”顾大山双眼通红:“这半碗粮食是小鱼的救命粮,没有粮食请大夫,小鱼就熬不住了。” 顾小妹讥笑:“瞧大哥说的,咱们是逃荒,这逃荒路上那天不死人?就你女儿的命金贵,全家紧着她一个人,她一个小辈,要从这么多的长辈嘴里抢粮食,也不怕折寿。” “咋叫做全家紧着小鱼一个人,咱家又不是没粮,小妹你和妹夫每天的口粮都不止一碗。”他只是要半碗去救命。 顾小妹历来霸道,听到这话岂能罢休,马上哭起来:“呜呜呜,我就知道家里人嫌弃我们夫妻。是,我一个外嫁女不该带着相公回娘家,吃娘家的粮,可相公家没人了,不回娘家,让我们夫妻饿死吗?” 顾老太疼她这个幺女,逃荒之时不忘把幺女和女婿带上,粮食也可着他们夫妻和顾二叔家,这一路上谁都能饿,顾小妹夫妻和顾二哥一家饿不得。 顾老太见幺女哭了,气得上前厮打顾大山:“你个丧良心的东西,畜生啊,她可是你妹妹,你竟然想饿死她,你还是不是人?” 顾老太转头对一旁低头沉默的顾老爷子道:“老头子,你大儿想饿死他妹妹啊,你管不管?” 顾老爷子五十有六,赶了一天的路,很是吃不消,懒得管这事,对于他来说,一个孙女而已,又不是孙子,死就死了。 顾小妹见顾老太为她撑腰,顾老爷子默不吭声,哭得更起劲。 不远处的一个火堆旁。 顾锦安听到顾老太的话,气红了眼:“奶这是要小鱼的命。” 什么没有粮食,都是借口。 奶她多护食啊,知道粮食金贵,一直藏着一袋粮食没动,而小姑夫妻、大姑一家、二叔、三叔、四叔一家,每个人的衣服里都藏着一小包粮食,每一包都有碗口大小,怎么就没粮食? 藏着这么多粮食却舍不得拿出半碗来救小鱼,亏他们父子天天出去找食上交给一大家子。 崔氏一脸愁容,因饥饿而消瘦得堪比骷髅,看着昏迷不醒的顾小鱼,默默垂泪。 顾锦绣抱着顾锦程,姐弟两个都害怕得不敢说话。 顾锦安看看他们,又看看远处还在跪着的顾大山,知道不能这么下去,对崔氏道:“娘,我出去一趟,您和大姐好好照顾小鱼。” 不等崔氏开口,人已经跑进夜色里。 顾锦安年纪不大,却是个聪明有本事的,接连求了几家关系要好的人家后,终于借够半碗粮食,找到一个大夫给顾小鱼看病。 大夫姓杜,逃荒路上经常给灾民看病,换取少量的粮食或水。 他给顾小鱼的伤口上了金疮药,包扎好,又扎了几针后,收起银针,道:“无笔无墨,药方老夫就不写了,老夫会每天过来给小鱼扎针化瘀血,三天过后再看。” 顾锦安几人感激涕零。 杜大夫看着他们感激的脸,最终还是提醒一句:“小鱼伤到头部,要是三天内能醒来还好,若是不能……你们心里要有数。” 顾锦安几人听得脸色煞白。 杜大夫不忍心看他们此时的模样,背起药箱,告辞离去。 第2章 醒来 顾锦里的头很疼很疼,耳边满是嘈杂的声音,有人的说话声、赶路的脚步声、吆喝声、怒骂声、还有敲梆子敲锣鼓的声音。 顾锦里疑惑,她已经死了,怎么还能听到声音,脑子还能正常思考?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现在的情况,却怎么也睁不开,脑子里像是走马灯般,不断闪过很多记忆画面,这些记忆画面有她的,还有一个穿着破烂麻衣的小姑娘的。 起初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直到三天后,她才弄清楚脑海里的这些记忆代表着什么。 她重生了,死后重生到这个小姑娘的身上。 小姑娘叫顾锦里,竟是跟她同名同姓……但村里人都喊她的小名顾小鱼,是大楚朝西北陇安府高水县顾家村人。 爹顾大山,娘崔氏,大姐顾锦绣和大哥顾锦安是龙凤胎,两人今年十四岁,底下有一个弟弟顾锦程,此刻全家正在逃荒的路上。 老顾家有四房人,她爹是大房,下面有二叔三叔四叔。 除此之外,还有三个姑姑,但亲姑只有一个叫顾大丫,跟顾爹是龙凤胎,嫁在临县,没跟他们一起逃荒。 顾老太是寡妇二嫁,大姑是顾老太带来的,小姑是顾老爷子和顾老太的老来女,很是受宠,现在大姑小姑一家都跟他们一起逃荒。 小姑娘因为一颗红薯被牛家五兄弟打伤,就这么死了,她重生而来,一直昏迷不醒。 在她昏迷的这三天,是顾爹和顾锦安一路抬着她赶路。路上很多灾民劝他们把她丢掉,顾老太更是骂着难听的话,嘲讽他们一家拖着个死人,可顾大山父子都没有听,再难也抬着她一起走……这份恩情,她记住了,一定会报答他们。 至于牛家五兄弟,既然她占了原主的身体,就会替她报仇! 顾锦里前世是个军医,知道自己的脑子越来越清醒是脑中血块消散,快要醒来的征兆,果然在第三天的晚上,她沉重的眼皮终于打开。 入眼是一个个的篝火,每个篝火旁都围着一群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灾民,他们有的累极,已经躺在草席上休息,有的啃食着干粮,有的嚼着干豆子,有的人家已经没粮,只能吃着水煮树叶充饥。 顾大山一家连水煮树叶都没有,只捧着树叶干嚼,明明是又苦又涩的树叶,几人却吃的很满足。 最小的程哥儿还笑着道:“爹娘,今晚的树叶是半青的,有水呢。”不像昨天找的都是枯黄枯黄的,吃起来干巴巴的,还有一股枯树叶的腐烂味。 顾锦里看得心酸,张开嘴巴喊道:“爹……娘……大哥大姐小弟。” 声音干涩,一说话嗓子就像裂开一般的疼,但她还是坚持喊完。 崔氏听到她的声音,惊得把手中的树叶掉在地上,回头向后看去,看见顾小鱼睁着眼睛坐起来的样子,哭着上前抱住她:“娘的小鱼终于醒了。” 顾大山激动得双手颤抖,小鱼终于活过来了。 顾锦程很害怕二姐会死掉,见她醒来,扑到顾锦里的身上,哭道:“呜呜,二姐活了,二姐没死……二姐不要死,程哥儿能自己找食了,不用二姐再给程哥儿找吃的。” 二姐就是为了护住给他换来的红薯被牛家兄弟打晕。 “小鱼。”顾锦绣声音哽咽,这三天她一直担心着顾小鱼,就怕她会醒不过来。 顾锦安最是高兴,十四岁的少年被饿得身形干瘦,脸上被晒得黑红脱皮,却露出欢喜的笑容,问道:“小鱼饿不饿?” 顾锦安往老顾家那边看了一眼,见老顾家一大家子人已经睡了,才敢拿出偷藏的一小包豆子,递给顾小鱼:“快吃,这豆子是哥哥给小鱼留的,已经埋在火堆下烘熟。” 大家都缺水,这几天已经很少有人家煮东西,都是烤着吃。 而经过要粮食救命却要不到的事情后,顾锦安学精明了,开始冒险藏粮,但藏的不多,一次也就能藏一点点。 顾锦里看着用几张枯叶包起来的二十多颗黄豆绿豆黑豆,再看着围在她身边,一个个干瘦得厉害的家人们,抓起豆子,一人分了几颗,道:“我们,一起吃。”声音依然干涩难言。 顾大山忙拿出竹筒,打开竹筒上的塞子,把竹筒递给顾锦里:“小鱼快喝,这是咱家的水。” 逃荒路上,水和粮食一样珍贵,竹筒里只剩下小半筒水,他们实在撑不住了才敢小小地抿一口,就怕水喝光了,小鱼没水喝,会挺不过去。 顾锦里见他们没有吃豆子,自己也没有喝水,坚持道:“我们一起吃。” 顾大山几人拗不过她,只得吃下豆子,每个人又喝了一口水,顾锦里这才吃下剩下的豆子,喝了两口水,再把竹筒还给顾大山。 顾大山道:“小鱼,你多喝几口,爹明天会去找水,我们家不会断水,你放心喝。” 顾锦里知道现在的水很珍贵,而竹筒里只剩下几口水,这是留着救命用的,便摇摇头:“爹,我不渴,不需要喝太多水。” 顾锦安担心顾锦里的伤势,对顾大山道:“爹,我去把杜大夫请来给小鱼看看。” “爹跟你一起去请。”安哥儿才十四岁,请大夫这事儿理应他这个当爹的出面。 崔氏把竹筒递给顾大山:“把这水带上,给杜大夫。” 这三天来,杜大夫天天来给小鱼扎针化瘀血,他们家只第一晚给了半碗杂粮,如今再去请,只能拿水去做诊金。 这是家里仅剩下的水,关系着他们的命,顾大山却没有犹豫,拿过竹筒,带着顾锦安去请杜大夫。 杜大夫听说顾小鱼醒了,很快赶来,给顾小鱼把脉,查看她的瞳孔,再解下她包扎着伤口的灰布条查看伤口,问了她几个问题:“头晕吗?头疼不疼?有没有不记得什么事?” 顾锦里一一回道:“不晕,头还有点疼……有些事情记得不太清楚。” 她脑子里有顾小鱼的记忆,但她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记忆里的事情,担心自己露馅,便顺着杜大夫的问话说道。 第3章 顾老太打人 顾锦安很担心:“杜大夫,小鱼这种情况严重吗?该怎么办?”竟然会忘记事,那不会变傻吧? 杜大夫摇头笑道:“伤了脑子的多多少少都会忘事,这种情况很正常,没什么大碍。人活着就好,记不太清楚以前的事情没关系,你们可以告诉小鱼。” 杜大夫的话让顾锦安几人放下心来。 杜大夫留下一小包金疮药给顾小鱼,交代她每天换药一次后,收拾药箱告辞:“老夫回去了,要是小鱼头晕或者头疼得厉害再来找老夫。” 顾大山忙把装有水的竹筒递给杜大夫:“杜大夫救了小鱼,这水您一定要收下。” 去请杜大夫的时候,杜大夫没有要这水,他只能带回来,现在再次恳求杜大夫收下。 杜大夫摆摆手:“这水你留着给小鱼喝,她刚醒需要补水,老夫家还有半罐子水呢,不缺你这点。” 逃荒不易,他是大夫,已经收了顾家半碗粮食,怎么还能再拿顾家这活命的水? 这三天来,顾家父子是怎么抬着顾小鱼赶路的,他都看在眼里,这顾家老大是个憨厚人,他不能绝了他家的活路。 说完,背着药箱快步离开。 顾大山想追上去,可他饿得两眼昏花,双腿打摆子,根本追不上杜大夫,只能折返回来,对几个孩子道:“杜大夫对咱家有恩,这个恩情咱们要记住,有机会一定要报答。” 顾锦安顾锦里几人点头应和。 一家子因为顾锦里的苏醒十分高兴,但逃荒赶路太累,又饿得狠了,全家人只是说了几句话,便开始休息。 临睡前顾锦里问崔氏:“娘,白爷爷给我的医书呢?” 原主是个十分泼辣热心的姑娘,一路上帮过不少人,其中有个姓白的老人家,因为她给老人喝了几口水,搀扶着老人走了几天,老人在临死前给她留下一本医书,说她自己留着学也行,找个药铺卖了换银子也成,总之是个好东西。 原主很宝贝这本医书,一直带在身边,有空就翻来看看,顾锦里脑海里有这段记忆,很是惊喜,她不用费心找借口解释自己会医术的事。 崔氏解开包袱,把医书拿给她:“娘一直给你藏着,没让你奶扔掉。” 因为她识字,还教几个孩子认字的事,让婆婆很生气,不允许几个孩子看书,一发现他们看书就是一顿毒打。 “你刚醒,要好好休息,今晚别看了,明天想看的话,背着点你奶,别让她发现。”崔氏交代着。 “谢谢娘。”顾锦里接过医书。 医书很厚,封皮写着尤氏医典四个繁体字,翻开一看,内里纸张发黄破烂。 顾锦里看了几页后,发现上面大多是描写怎么辨别药材的,只有少数是描写病症,至于药方子,那就更少,没几个有用的。 不过没关系,她上辈子是军医,兼学过中医,该懂的都懂,这本医书只是给她会医术找个借口。 顾锦里知道明天天不亮就要赶路,便把医书收起来,躺到草席上,很快睡着。 翌日,天刚蒙蒙亮,顾锦里就被一阵骂声吵醒。 “一群赖货,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等着老婆子来伺候你们吗?还敢借粮食给个赔钱货请大夫,粮食借了不用还?那可都是我老顾家的粮食!” 自打三天前顾老太知道顾锦安去问人借粮救顾小鱼后,这话是天天骂,今早刚起来听说顾小鱼醒了,气得跳脚,拎着拐杖跑来顾大山家睡觉的地方,对着顾锦安一通乱打。 顾锦安知道顾老太彪悍,他要是敢躲,顾老太打不着他就会去打大姐和小弟,只好忍着痛,站在原地让顾老太打。 崔氏哭着跪求顾老太:“娘,您别打安哥儿,安哥儿借粮也是为了救小鱼。” 顾大山抱住顾锦安,为他挡住顾老太的毒打,口里也求着:“娘,您行行好,别打安哥儿。”安哥儿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打? 顾老太见顾大山护着安哥儿,手里的拐杖打得更狠:“我让你护着这个狼崽子,老娘打死你个不孝的东西。” 顾锦程吓得不轻,却哭着求顾老太:“奶,奶您别打了,再打哥哥就要被您打死了。” 顾锦绣哆哆嗦嗦的道:“是,是啊奶,再打,再打大弟就要被打坏了。” “呸,你个狐媚子给老娘闭嘴,这有你说话的份?”顾老太不喜欢顾大山一家,尤其不喜顾锦绣,跟崔氏一样,长得花容月貌,把她的几个孙女都比下去,每次一看见顾锦绣的脸,她都想拿刀子给她划了。 顾锦里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老虔婆,被吵醒后,撑着疲惫的身体,积蓄力量冲上去,双手握住顾老太的拐杖,眼睛盯着她,说道:“奶,我爹和大哥可是要去找食的,打坏了他们,您是想让二叔一家去找吃的?” 顾老太打人正打得欢,拐杖突然被握住,气得不行,正想发火,听到顾锦里的话,瞬间噎住。 顾家村是一起逃荒,每家每天都要出几个壮劳力去找食,守夜,抵挡其他灾民抢食。而在老顾家,这些活都是顾大山父子在干,要是把顾大山父子打坏了,村长一定会让老顾家再派人去顶替,崔氏和顾锦绣不是壮劳力,村长不会要,只要男丁,那这事就得落在她亲生的几个儿子身上。 二儿可是童生,她宝贝得很,怎么能让二儿一家去找食? 顾二叔家的古氏是秀才家的女儿,见顾老太来打人,只矜持的冷眼看戏,听到这话心下一慌,对顾四叔家的郑氏道:“四弟妹,咱们去把娘劝回来吧,娘把大哥打坏了,苦的是我们这几家。” 郑氏看戏正看得欢,听到这话,忙跟古氏上前扶住顾老太,劝道:“娘,大哥和安哥儿知道错了,您消消气,别跟他们小辈计较。” 顾老太心疼自己的亲儿子们,不可能让他们去找食,只得压下怒火,冷哼一声:“看在一家人的份上,老太婆不跟你们计较,可粮食是你们自己借的,休想让老顾家还!别以为你们饿了三天老婆子就会分给你们口粮,你们敢私自去借粮,口粮就要被扣下,到你们自己还完粮食为止。” 第4章 逃荒赶路 这话顾老太说了三天,顾锦安每次听到都气得双眼通红,今天被打出恨意来,终于忍不住道:“奶,我们每天找到的食物全都上交家里,奶不给我们口粮,让我们拿什么去还?” 顾老太冷笑一声:“那是你们的事,反正你们每天找到的粮食必须上交,这是村长定下的规矩。” 顾家村是一起逃荒,为了能活命,村长和几个族老商量,逃荒期间,每家每户最少出动两个男丁外出找食,所找到的食物不能私藏,必须交给家里,再由家里上交一部分给村里,等到了真正没粮的时候,村里再把粮食拿出来分给各家各户。 要是有人敢私藏粮食不交,一旦发现就要被赶出逃荒队伍,不能再跟着村里走。 逃荒路上到处都是灾民,饿极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若是一家子单独走,走不出十里地东西就要被抢光。 顾老太留下这句话,被两个儿媳妇扶着离开。 顾锦里看着顾老太挺直的背,眼睛一眯,不给口粮,不准私藏食物,这是要逼死他们一家。 梆梆梆梆! 一阵梆子的敲打声从附近的一块山石旁传来,那是顾家村村长一家休息的地方。 “顾家村的,顾家村的都起来集合了,要赶路啰!”村长家的大儿子顾大富连声高喊着。 附近的顾家村人听到声音,纷纷起身,卷起草席,背上包袱,绑上粮袋,挎上锅子水罐,扶住老人,牵上孩子,往村长家休息的地方跑去,在那里集合,点完人数后就要启程,继续往东逃荒。 其他村子的灾民也开始敲梆子敲锣的喊人起来,准备赶路。 顾锦里往四周看去,被看到的景象震惊,整个山下的灾民都动了起来,背着东西牵着人,呼啦啦地往自己村子的集合地跑去。 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那规模不亚于一支军队集结。 顾锦里握紧顾锦程的手,这场逃荒路,他们一家必须随时警觉,这么多的灾民,一个不好,他们一家就得交代在逃荒路上。 “小鱼,你的伤还没好全,程哥儿让爹来带,你拉紧你娘的手,千万别松开。”顾大山听到梆子声,忙把家里的草席卷好,背在身上,又把装着水的竹筒绑在腰间,抱起程哥儿,对顾锦里交代着。 崔氏已经紧紧抓住两个女儿的手,脸上带着后怕道:“跟着娘,路上别松手,谁喊你们都别搭理,遇到危险就喊人,大声的喊。” 顾锦安殿后,把家里的三个女人护在中间,一边绑着一个布袋子,里面是昨晚吃剩下的树叶,也是他们今天的午饭;一边对顾锦里道:“小鱼,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告诉大哥,别自己撑着。” 顾锦里点点头,只来得及应一声好,就被后面的人撵着往前走。 等他们走到村长家休息的地方,顾家村的人已经到了大半。 老顾家的人也到了,看见他们一家六口,顾老太闷气冷哼一声,脸上的皱纹因为冷哼抖了一抖。 顾小妹跟着讥笑一声。 旁边的顾大姑瞥了他们一眼,嘴巴一张,吐出一个呸字。 顾大姑一家跟着娘家逃荒,自己家的粮食舍不得吃,一直在吃娘家的粮。顾小鱼被打那天,她跟当家的打听消息回来,听到顾小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顾大山嫌弃他们外嫁女吃娘家粮的话,把顾大山一家恨得要死,今早就是她把顾小鱼没死已经醒了的事情告诉顾老太,撺掇顾老太去打顾锦安的。 顾二叔跟顾老爷子站在顾家女人的前面,回头扫了顾锦里一眼,冷脸说教:“陷害亲叔,不敬爷奶长辈,小小年纪心肠歹毒,简直有辱家风。” 顾二叔听古氏说顾小鱼想要他去找食的事,本就看不起顾大山的他,对顾小鱼更是鄙夷。 让他去找食? 他可是读书人,堂堂的童生,去做那些流民才做的事,成何体统! 顾锦里真想一巴掌呼他脸上,老顾家有顾老太这群人,才叫有辱家风。 顾大山和崔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只紧紧拉住孩子们,对顾二叔的话充耳不闻。 顾老爷子侧耳听着这边的情况,见顾大山一家没有还嘴,这才没有吭声。 顾村长五十来岁,面色严肃,脸上有两条延伸到下巴的法令纹,身形枯瘦,穿着打补丁的棉布衣,等顾家村人集合完,便让大儿子点名。 一刻钟后,点完人数。 村长清清嗓子,重复着每天出发前的一段话:“逃荒艰难,大家要互相扶持,看好自家孩子,顾好自家老人,粮食、水、盐巴是活命的东西,什么时候也不能丢!逃荒的灾民多,村里人不许惹事,别给村里添麻烦,路上都跟紧了,拉队的不等,出发!” 随着村长的一声出发,顾家村两百多人全都动了起来,从山下往官道走去,再顺着官道往东走。 在顾家村的前面,已经有很多灾民在赶路;而在顾家村的后面,有更多的灾民往官道上涌来,全都是拖家带口,携老扶幼,一眼望去,队伍浩浩荡荡的望不到头。 顾锦里前后看了一眼,心下更沉,拽紧崔氏和顾锦绣,跟在顾大山身后匆匆赶路。 灾民们大部分步行,也有坐车的,大多是人拉的板车,这是各村条件较好的人家才有。 路上也有一些马车经过,这些是府城有钱人家的马车,每次都是几辆一起经过,马车旁边还跑着一大群持棍握刀的家仆,灾民即使知道是富户,马车里有粮食有水也不敢去抢。 这一走就是一整天,从天蒙蒙亮一直走到下午申时中(下午四点左右),眼见着再走下去就要有人晕倒,终于有灾民停下来休息。 顾村长看见前面的灾民停下,便让大儿子敲响梆子,让大家停下来休息。 梆梆梆梆! “顾家村的,原地休息,大家抓紧时间找食找水,把明天的吃食备好,好好休息,明天卯时初刻集合赶路!” 顾家村的灾民听到这话,如闻天籁,全都累得瘫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气。 顾锦里前世是军医,经常在野外执行任务,可这具身体不过十岁,又被饿得狠了,徒步走一整天,此刻也吃不消,累得坐到地上。 顾大山和顾锦安却没空休息,把身上的草席、竹筒、半袋子树叶解下,交给崔氏道:“竹筒里还有几口水,你们省着点喝,饿了就嚼几把树叶充饥,我跟安哥儿去找食,等找到吃的,我们就能吃顿饱的。” 第5章 进山找食 顾大山笑着说,可崔氏几人都知道,就算他们找到食物也要上交,在粮食没有还清之前,他们一家六口都要靠嚼树叶吃草根树皮过活。 “老大,你想饿死我们啊,还不快点去找食,今天的吃食要是找得少了,看我不扒了崔氏母女几人的皮!” 顾大山不过是跟崔氏说了一句话,顾老太就觉得他在故意偷懒,嚷嚷起来。 “娘,我这就去找食。” 顾大山生怕顾老太又过来打人,连忙应声,拉上安哥儿去跟村里找食的人汇合,一起去附近找吃的。 顾老太支使完顾大山父子,又冲着崔氏骂道:“崔氏,你个懒货,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还不快点过来铺席子!” “来了娘。”崔氏拖着疲惫的身体,晃晃悠悠的往老顾家那边赶去,回头冲顾锦里道:“小鱼,你的伤还没好全,别出去找食,跟你姐和程哥儿待在这里休息。” 顾锦里不想让崔氏担心,违心应道:“知道了娘。” “说什么说,赶着说完去投胎啊!哪来那么多话,还不赶紧过来,想让老婆子站多久?”顾老太又在骂人。 老顾家的人就站在旁边等着,没一个人去干活,等崔氏来了,才打扫地面,捡干净地面的碎石后,解下席子铺好,又铺上一张薄被,扶着顾老太坐下。 伺候完顾老太休息,崔氏又忙着找柴生火。 顾锦里看得目露凶光,老顾家就是一群不知所谓的东西,不能跟这种人绑在一起,会被这群吸血虫拖累死,她必须想个法子彻底跟老顾家分开。 “小鱼,绣姐儿,程哥儿,我娘让我来找你们玩儿。”一个十二三岁,穿着补丁布裙的小姑娘跑到顾锦里家的草席前,看见顾锦里,高兴的道:“小鱼,我昨晚就听说你醒了,想要来看你,可太晚了,我爹娘不让。” 顾锦里看向小姑娘,笑着道:“你爹娘说的对,现在乱得很,你一个姑娘家晚上不要乱跑。” 小姑娘叫罗慧娘,是顾家村为数不多的两户外姓人家。老爹罗铁柱以前是个镖师,后来受伤不再走镖,便带着媳妇楚氏和一双儿女从县里搬去顾家村,置了十亩地定居。 罗家的日子过得好,罗父跟顾大山是认识二十多来的兄弟,两人感情极好,连带着楚氏和崔氏的关系也不错。 逃荒期间,每次停下来休息,罗家父子和楚氏就跑去找食找水,楚氏就会让罗慧娘跑来找他们玩,实则是让两家孩子互相照应,别出事。 这次顾锦里受伤,借给他家粮食最多的就是罗家,他们家的那一竹筒水就是罗家给的,这三天也时常接济他们家,否则顾大山他们根本撑不过来。 “那我就放心啦。”罗慧娘说着,瞪了顾锦里一眼:“你去找食的时候应该叫上我,要是我在,那牛家兄弟哪敢动手?” 罗父是镖师,从小就教儿子罗武习武,罗慧娘也跟着学,虽比不上父兄,但打起拳来也有模有样。 又骂牛家兄弟:“牛大壮他们真不是东西,抢你的红薯不说,还一起打你,你放心,我跟哥哥一定会为你报仇。” 顾锦里很喜欢这个开朗活泼的姑娘,等她骂完牛家兄弟后,才道:“你过来坐,替我看着点我姐和程哥儿,我去找吃的。” 说着已经起身跑走,顾锦绣想拦都来不及。 “小鱼真是的,要是再遇上牛家兄弟怎么办?”顾锦绣想到小鱼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就后怕。 “怎么办?揍他们呗,绣姐儿你就是脾气太好了。”罗慧娘看着顾小鱼的背影一脸羡慕,她也想去找食,但爹娘交代过她,绣姐儿脾气太好,程哥儿太小,她不是来找他们玩的,是来保护他们的,灾民那么多,她要是扔下他们去找食,那些有坏心的灾民一定会来欺负绣姐儿和程哥儿。 …… 顾锦里已经跑开十几米,打量着这次休息的地方,这是一座大山的山脚下,山下有一条干涸得只剩下泥块的河。 灾民们如蚂蚁般四散开来,在山下,山腰上,甚至是冒险进入深山找食。 可干旱日久,在他们之前又有一大批的灾民路过,把能吃的差不多都吃尽了,轮到他们的时候,只剩下半黄的树叶,蔫吧的枯草。 没办法,没有粮食的人家只能把树叶撸下来,挖草根,剥树皮充饥。 顾锦里在附近转了一圈,只挖到十几根还算有点水分的草根,其他能吃的是一点没有。 她抬头看向深山,见一群一群的青壮进深山找食,也向着深山走去。 这座山很大,山的外围是一些半枯萎的树和野草,进入山内,树木变多,叶子有了些许青色,野草比山下多,却没看见野菜,只有一个个被刨开的小坑。 很显然,这里的野菜被先前的大批灾民挖光了。 顾锦里在周围找了一根核桃粗的树枝,把树枝的两端往旁边的石头上快速摩着,磨出尖尖的头,当做武器用,握着树枝向深山走去,路上还有不少进山找食的灾民。 “小鱼,你怎么进山了?昨晚才刚醒,今天就跑来找食,你这孩子是不要命了。” 顾小鱼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见是楚氏、隔房的三奶奶、田婶和田婶的两个女儿,田二花和田小花。她们的手里都挎着一个野草编成的篮子,里面放着几把半青的树叶和几捆草根。 看来大家的粮食都所剩无几,要开始吃树叶草根了。 她笑着喊人,回道:“我已经没事了,家里没粮,程哥儿饿得紧,我进山里看看,找些吃的。” 三个大人听罢,都叹了一声,日子难过,老天爷磨人啊。 田二花和田小花饿得浑身没力气,没有说话,只冲她腼腆一笑。 三奶奶担心顾锦里再遇上牛家兄弟,主动说道:“小鱼,你跟着我们一起走,咱们有个照应。” 田婶、楚氏、三奶奶都是跟他们家关系极好的人家,顾锦里很愿意跟她们一起去找食,点头道:“好。” 一行六人往山内走去,一路上看见比较青的树叶就会摘下来装走。 楚氏说:“咱们的前面有兴安府、永城府、大梁府的灾民,很多吃的都被他们找光了,再往前走,路上能找到的吃食会越来越少,可能连树叶都没有,现在多吃点树叶,把其他能留的粮食先留起来,以后的日子才能活下去。” 第6章 水源 楚氏以前跟着罗铁柱住在城里,很有些见识。 田婶很是赞同,摘着树叶道:“罗嫂子说得对,现在还有树叶咱们就多吃点树叶,把能留的粮食留着以后吃,这树叶虽然苦涩,却能活人。” 顾锦里也摘了一些树叶,但灾民太多,漫山遍野都是饿狠的灾民,只要看见青一点的树叶,灾民们就一哄而上,不到盏茶的功夫,整棵树的树叶就被摘光,树枝都被拽断。 三奶奶看着光秃秃的树枝,叹道:“咱们走吧,往前面走,多走些路,总能把篮子装满。” “诶。”楚氏应着,扶着三奶奶往前走,田婶带着二花小花跟在身后走着,顾锦里却没动,而是看向右手边,那里有一条干涸的河。 她跑到没水的河边蹲下,看着干燥的地面,地上有十几个蜗牛壳。 顾锦里前世经常执行野外任务,看见这些蜗牛壳立刻联想到一件事情——浅层地下水。 浅层地下水是地表下第一个藏水地,有浅层水的地面会比较潮湿,有蜗牛、马兰、黄花菜出现。 他们现在正缺水,水能换粮,如果能找到水源,他们一家就得救了。 楚氏见顾锦里没有跟上来,而是蹲在地上看着地面,忙喊道:“小鱼,你在看什么?快走啊。” 顾锦里应了一声,跑到楚氏和三奶奶面前,指着不断往前方深山涌去的灾民,提议道:“三奶奶,这么多灾民都走这条路,我们再跟上去也找不到什么吃的,不如沿着干河往右边走。” 她的手一转,指向右手边的那条干河:“这边没人走,我们往这边走,说不定能找到野菜。” 更有可能找到水源。 三奶奶往顾锦里所指的方向看了看,那里虽然没有路,却也没有灾民,再回头看看前方,已经被一大群灾民堵住去路,当即同意:“好,听小鱼的,我们沿着干河往右边走。” 楚氏和田婶没意见,全听三奶奶的,一行六人往右边走去,拽开带刺的荆棘,踩过干枯的野草,辟开一条山路来。 顾锦里低着头,一路寻找着蜗牛壳,往前走一刻钟后,又看见蜗牛壳,再走,发现蜗牛壳的时间变短,走个几米就能发现新的蜗牛壳。 楚氏一直注意着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小鱼,你在找什么?怎么一直盯着地面看?” 顾锦里回道:“罗伯母,我在找野菜。” 楚氏笑着摇头:“你这孩子,是饿坏了吧,罗伯母家还有些豆子,今晚给你家一些,你刚醒,需要补补。” 豆子耐放,逃荒路上很多灾民都是背着豆子做粮食,饿了抓几把豆子和树叶草根一起煮就是一餐。 “谢谢罗伯母。”顾锦里道过谢,低头看地面的情况,寻找着比蜗牛壳更让她激动的东西。 她的判断没错,往前走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让她在一片荆棘中看到几株半枯萎的黄花菜:“三奶奶,那边有川草菜,我们快过去。” 大楚朝把黄花菜叫做川草菜,顾锦里一说川草菜,三奶奶几人全都向她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看见几株半枯萎的川草菜。 三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小鱼是个有福气的,真的找到野菜。” 田婶带着两个女儿清理荆棘,看着那几株川草菜,可惜的道:“只有这么几株,花都快掉光了。” 三奶奶笑意不减:“你就知足吧,这一片满是荆棘,没有灾民来过,咱们才能找到川草菜,运气够好了。” 顾锦里内心激动,帮着田婶母女三人清理荆棘,说道:“三奶奶说得对,咱们今天的运气好,指定还能找到更好的东西。” 她说的更好的东西就是水。 浅层地下水是根据动物活动与植物生长所判定,如果说之前的蜗牛壳是巧合,那现在的这几株黄花菜就能证明,这一片的地下有浅层地下水。 荆棘扎人,等她们把挡住的荆棘清开之后,手上已经被扎出血来,满是补丁的麻布衣也被划开几道小口子,她们毫不在意,三两步奔到几株川草菜前,小心翼翼的摘着半枯萎的川草花,再捡拾着地上已经枯萎的川草花。 六个人都没有抢,而是把川草花给三奶奶,由三奶奶分配。 三奶奶数了数川草花,一共有四十五朵:“咱们是六个人一起来找食,不管年纪大小,只要出了力都要平分,每人七朵,川草菜是小鱼找到的,余下的三朵给她。” 顾锦里没有拒绝,满意的收好自己的那一份,站起身,往前方满是荆棘和枯草的地里看了一圈,道:“三奶奶,这一片应该还有川草菜,咱们再找找。” 大家正斗志昂扬,听到这话,纷纷同意:“好。” 说着话,六人分散开来,在附近的地里小心的转着,寻找川草菜。 顾锦里往前走着,每隔五米就用手中的树枝刨着地面的泥土,查看泥土的湿润度,足足刨了十几个小泥坑,往前走了大几十米,终于发现这里的泥土比之前的要潮湿,不再是干燥状,而是湿润的,带着水汽的样子。 她一喜,以最后挖的这个小泥坑为中心,向着四周看去,果然在左前方看见一片隐匿在荆棘与枯草丛里的川草菜。 她吆喝一声:“三奶奶,罗伯母,田婶,二花小花,这里有川草菜,很多川草菜!” 三奶奶几人闻言,急忙往她这边看来,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大片半枯萎的川草菜,连忙向这边赶来。 “小鱼的眼睛就是厉害,这一找就找到一片川草菜。”田婶欢喜不已,拉着两个女儿几乎是跑着过来,这片川草菜有小半亩地,全部摘了分成六份,也足够他们一家饱餐一顿。 楚氏和三奶奶跟着赶到,满脸喜色的开始摘川草菜。 顾锦里知道三奶奶会把川草菜分成六份,所以没有去摘川草菜,而是用磨尖的树枝在川草菜长得最好的地方挖土,足足挖有一尺后,泥土从湿润变成泥泞。 顾锦里惊喜万状,这下面有水。 楚氏一直觉得今天的顾锦里很奇怪,见她不摘川草菜,反而在挖土,忍不住道:“小鱼,你又在做什么?赶紧摘川草菜,摘完了咱们还要赶回去,天要黑了。” 顾锦里不敢大声嚷嚷,生怕附近藏着其他灾民,小跑到楚氏和三奶奶面前,压低声音道:“罗伯母,三奶奶,我找到水源了,我们有救了!” 浅层地下水需要挖土,最少要挖五米以上,光靠他们一家六口不可能挖出水来,必须找帮手,罗家,三奶奶家,田家就是最好的帮手。 第7章 钱丽儿 “水源。”楚氏几乎要惊呼出声,又急忙压低声音问:“小鱼你说什么?你找到水源了?” 三奶奶跟楚氏一样震惊,但她年纪大,经的事儿多,压下心中激动,看着顾锦里。 田婶和两个女儿听到声音,急忙赶来,眼睛放光,紧紧盯着顾锦里问道:“小鱼,你说的可是真的?”要是真的,那他们就有救了。 顾锦里点头:“我爹做小工的时候曾经打过井,跟我们说过老师傅打井找地下水路的事,我一直记着,看见这里的川草菜长得好,长有川草菜的地面较为潮湿,还有不少蜗牛壳,这些事情都证明这里的地下有水。” 顾爹不是顾老太亲生,从七岁开始就被顾老太赶出家赚钱,做过很多活计,帮老师傅打井挖土就是其中一样。 而楚氏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做浅层地下水,顾锦里就用她们能听懂的打井找水路来说。 “大山侄儿做过打井小工的事,我记得。”三奶奶说道,那活计还是她当家的带去做的。 楚氏问顾锦里:“你之前在挖土?带我们去看看。” 顾锦里带着楚氏、三奶奶和田婶母女一起到她挖土的地方,指着一尺深的小坑,道:“这坑里的泥土是泥泞状,证明下面有水,只要我们把土层挖开就能出水。” 田婶看着小坑里的泥泞状泥土,欢喜得眼圈都红了:“我们有救了。” 楚氏和三奶奶也很激动,逃荒三个多月,她们就没见过泥泞状的土,不是碎末状,就是硬如石块。 顾锦里道:“三奶奶,咱们快点回去找我爹,罗伯父,三爷爷他们商量,今晚就把水挖出来。” 明天一早就要赶路,他们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好,咱们抓紧时间回去找人,今晚就把这地挖开。”三奶奶这辈子只生有一个女儿,背了一辈子绝户的骂名,为人很是刚强果决,一锤定音:“这是咱们的救命水,累死也要挖。” 几人听得振奋,用最快的速度采摘川草菜,把小半亩地的川菜草摘完后,三奶奶把川草菜分成六份,交给她们:“各自拿好,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干活。” 楚氏把自己那份川草菜递给顾锦里:“小鱼替罗伯母带回去给慧娘,罗伯母留下来守着,你们回去把事情说清楚后,赶紧带人过来。” 大家都缺水,楚氏担心她们走后,会有其他灾民来霸占这个地方。 三奶奶不放心,看着田婶道:“田家的,你跟罗家的留下,我带三个孩子回去。” 田婶没有楚氏的果决和聪明,但胜在听三奶奶的话,让两个女儿跟紧三奶奶,自己跟楚氏留下。 顾锦里四人几乎是小跑着回去,回到灾民们休息的山脚下,已经是夕阳西下。 三奶奶道:“村里去找食的队伍太阳下山后就会回来,你们赶紧回去,把晚食做好。等你们的爹回来就让他们去我家的休息地,就说老婆子找他们有事,其他的不用多说。” 三奶奶特意交代一句:“山里的事儿关系着我们的命,除了自己的爹娘,其他人一个字都不要说。” 田二花田小花有些紧张的应道:“知道了三奶奶,我们不会把山里的事儿告诉其他人。” 三奶奶看向顾锦里:“小鱼,到时候你跟着你爹来。” 水源的事情是小鱼发现的,她必须到场,大家会问她话。 顾锦里点头:“三奶奶放心,我一定到。” 说完,四人散开,向着自家的休息地跑去。 “小鱼,你回来啦。”罗慧娘看见顾锦里很是高兴,跑来接她,看见她用枯藤捆扎的川草菜后,瞪大眼睛:“是川草菜,小鱼你太厉害了,这个时候还能找到野菜。” 顾锦里把楚氏的篮子递给罗慧娘:“这是你家的那份,你娘让我交给你。” 罗慧娘眼睛大亮:“我家也有,我娘好厉害。”她接过篮子,很是宝贝的抱在怀里,向着自家休息地跑去。 钱丽儿在附近溜达,听到川草菜三个字,往顾锦里那边看去,果然看见顾锦里的手上拎着一捆分量不少的川草菜。 想起川菜草甜中带鲜的滋味,钱丽儿咽了咽口水,跑回老顾家的休息地,找到顾老太,说道:“姥姥,顾小鱼找到一大捆川草菜,她想私藏,不交给家里,实在是太过分了。” 钱丽儿是顾大姑的女儿,全家跟着老顾家逃荒,知道顾大山一家不被顾老太待见,便跟着顾老太一起磋磨顾大山一家。 郑氏坐在席子上给顾老太捶背,听到这话率先骂开:“啥?顾小鱼那死丫头竟然找到川草菜,还敢私藏不上交家里,这是要反了天了。” 一旁的顾小妹撺掇着顾老太:“娘,小鱼那丫头太没规矩,您可得好好教教她规矩。” 顾老太睁开凌厉的眼睛,往顾老爷子那边看一眼,问道:“老头子,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顾老爷子道:“没分家,找到的东西自然是家里的。” 顾老太笑了,对钱丽儿道:“丽儿,去把那边找到的吃食全部搬过来。” 顾老太很是恼怒顾锦安私自借粮的事,这是对她的挑衅,她早就想找机会修理顾大山一家,让他们知道,这个家里谁说了算。 郑氏一脸的幸灾乐祸,说道:“娘,丽儿脸皮薄,不是顾小鱼的对手,我跟着去帮忙,免得那泼丫头发飙。” 顾锦里跟顾锦绣不一样,那可是个从小就泼辣的主,想要欺负她,得几个人一起上。 顾老太没有反对,郑氏喜滋滋的拉着钱丽儿往顾小鱼家的休息地跑去。 一来到顾锦里家的休息地,郑氏便看见一捆扎起来的川草菜,眼睛都绿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撞开围着川草菜的顾锦程和顾锦绣,抓起川草菜就要拿走。 顾锦里见郑氏来抢东西,还把顾锦程和顾锦绣撞倒,举起磨尖的树枝就往郑氏的手扎去。 郑氏吃痛,扔下手中的川草菜,捂着被刺出血的手背,怒斥顾锦里:“死丫头你想杀人啊?” 顾锦里捡起掉在地上的川草菜,握紧树枝站起身,目光扫过郑氏和钱丽儿,讥讽着道:“原来是四婶啊,我还以为是土匪来打劫呢,情急之下就还手了。” 顾锦里的话把郑氏气得不轻。 钱丽儿在旁边说道:“小鱼表妹,四舅母是拿自己家的野菜,怎么能是打劫?你这么说,眼里可还有四舅母这个长辈?” 郑氏立即挺直腰板,摆出长辈的样子,呵斥道:“丽儿说得对,我是拿自己家的东西,快把川草菜拿来,你奶还等着吃呢。” 钱丽儿提醒郑氏:“四舅母,姥姥说了,要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搬回去。”眼睛看向顾锦绣一直抱着的竹筒,那里面可是有水的。 顾锦绣胆子小,被钱丽儿一看,瑟缩一下,却牢牢抱紧竹筒,这里面仅剩的几口水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水,不能被拿走。 顾锦里脸色发冷,一个跨步,拿过顾锦绣怀里的竹筒,把竹筒和川草菜抱在自己怀里,对郑氏和钱丽儿道:“村长只规定壮劳力找到的吃食要上交家里,川草菜是我找的,水是罗家给的,不需要上交。” 想要从她手里抢东西,做什么白日梦? 第8章 打死他们 郑氏顿了一下,村里的规定确实是这样。 钱丽儿见郑氏有退宿的意思,心里暗骂郑氏不顶事,自己对顾锦里道:“小鱼表妹,你不要为难四舅母,是姥姥姥爷让四舅母来你们这边拿东西。姥爷说了,没分家,你们找到的东西就是家里的。” 郑氏听到这话,立刻理直气壮起来:“对,你爷说了,咱家没分家,你们找到什么都要上交,把川草菜拿来。” 郑氏冲上来抢川草菜,顾锦里一个闪身躲开,郑氏收势不及,摔倒在地。 钱丽儿急忙去扶郑氏:“四舅母,您没事吧。” 她转头指责顾锦里:“小鱼表妹,你怎么能推倒四舅母,你眼里可还有四舅母这个长辈?” 郑氏摔倒连皮都没蹭破一点,听到钱丽儿的话,马上干嚎起来:“哎哟,大家快来看啊,顾小鱼这个小泼妇把我推倒,我膝盖疼得站不起来,我可是她的四婶,她在对长辈动粗啊。” 周围的顾家村人听到声音,连看都没看一眼,顾六叔家天天闹,他们都听腻了,懒得去管,也管不了。 顾六婶泼辣刁钻,喜欢磋磨顾大山一家,连带着低下的小辈们也以磋磨顾大山一家为乐。 郑氏五岁的儿子顾成志在附近玩,听到郑氏的声音,跑过来看见郑氏坐在地上干嚎,气得一张小脸通红,发现站在草席边的顾锦程后,冲向顾锦程,砰一声,把顾锦程撞倒,骑在顾锦程的身上,双手握拳,疯狂打着顾锦程。 “让你们欺负我娘,打死你们。” 顾锦程被打,哇一声,哭出来。想要反抗,可他还不到四岁,又被饿得狠了,哪里是五岁且天天吃饱的顾成志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得鼻青脸肿。 “程哥儿。” “程哥儿。” 顾锦里和顾锦绣见程哥儿被打,丢下手里的东西,急忙跑过来。 顾锦里抓住顾成志的双手,不让他再打程哥儿,对顾锦绣道:“姐,快把程哥儿抱走。” “诶。”顾锦绣应着,趁着顾锦里把顾成志拽开的空隙,一把抱住程哥儿,往后退去,离顾成志远远的。 顾成志被顾小鱼拽住,双脚乱踢,大骂着:“贱丫头,放开我,不然我让奶卖了你们。” 顾锦里不搭理顾成志,只拽着他往后拖。 郑氏见顾成志被顾锦里抓住,立时冲过来,双手挠向顾锦里的脸:“顾小鱼,快放开志哥儿。” 顾锦里脑袋一偏,躲开郑氏的手,把顾成志拉到身前,眼神冷冽的警告道:“再动一下试试?” 顾锦里没说什么要把志哥儿怎样的话,但她此刻的模样太过吓人,郑氏吓了一跳,停住不敢动。 “你,你想做什么?”郑氏的声音有点抖。 顾锦里道:“不想做什么,只是想打土匪。” “娘,别跟贱丫头废话,打她,打死她,奶说她就不该活过来。”顾成志小小年纪被宠成小霸王,一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而顾大山一家卑贱不值钱,是他们家的下人,可以任他打骂。 这边闹得正欢,钱丽儿捡起地上的川草菜和竹筒,往老顾家那边走去。 顾锦里见状,眼睛一眯,快速地在顾成志左肩的一个穴位上一按,顾成志吃痛大哭后,把他扔开,追上钱丽儿,把她拿着的川草菜和竹筒全都抢了回来:“拿来。” 钱丽儿没想到顾锦里会追上来,东西被抢后,脸色沉下来:“小鱼表妹,这野菜可是姥姥让拿的,你不给,可要想想后果。” 顾锦里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抱着东西转身就走。 钱丽儿被顾锦里无视,心里窝火得不行,冷哼一声,不管郑氏和顾成志,跑去找顾老太,把顾锦里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顾锦里把川草菜和竹筒绑在身上,跑回自家的休息地后,直接卷起草席,对顾锦绣道:“姐,把程哥儿抱上,三奶奶要我们今晚去她家的休息地过夜。” 刚刚这一闹,顾老太绝对不会罢休,今晚他们一家还是避开的好,免得顾老太发疯来打人。 顾锦绣也害怕顾老太打人,忙点点头,抱着程哥儿跟在顾锦里身后。 顾成志见顾锦里他们走了,捂着生疼的手,哭着踢郑氏:“打他们,娘你快去打他们,把他们打死!” 郑氏今天接连吃瘪,气得拍打顾成志的背:“打什么打,跟娘回去找你奶。” …… 顾锦里带着顾锦绣和程哥儿往三奶奶家的休息地走去。 半路遇到找食回来的顾大山和顾锦安,两人没什么收获,手里只拿着一袋子树叶和一篮子草根,还有三只死掉的山鼠。 顾锦里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他们,又对他们道:“爹,大哥,三奶奶找你们有事,让你们找食回来就去她家的休息地。” 顾锦安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程哥儿,很是气愤,从顾锦绣手里接过程哥儿,问道:“程哥儿,疼不疼?” 程哥儿摇摇头:“不疼了,大哥不生气。” 顾锦安听到这话更加难受,程哥儿以前很活泼,现在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他真怕程哥儿会变得跟大姐一样。 顾锦里摸摸程哥儿的脑袋,道:“程哥儿放心,二姐已经给你报仇了。” 她在顾成志手臂上按的那一下,能让他疼上半个月。总之,程哥儿的伤什么时候好,顾成志的手臂什么时候才会不疼。 顾大山看看顾锦程,低头闷声不吭。 顾锦里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但她希望他能强硬起来,便担心的道:“爹,娘没跟我们在一起,刚才发生那样的事,要是她回来,一定会被奶拿来撒气。” 顾大山一惊,想到顾老太打人的狠劲,忙道:“你们先去找三奶奶,爹去找你们娘。” 顾大山拎着东西匆匆离开,顾锦安带着顾锦里他们往三奶奶家的休息地走去。 三奶奶家的休息地在一颗枯树下,罗家也在这里过夜,没有罗家,仅凭三奶奶和三爷爷占不到这么好的地方。 等他们到的时候,树下已经聚集不少人,除了三奶奶家和罗家以外,还有田家、顾大木、顾大林三家。 这三家都是男人带着家里的男孩,围坐在枯树下,看见顾锦里他们来了,便停止说话。 三奶奶冲着顾锦里招招手,道:“快过来,你三爷爷他们有话问你。” 顾锦里知道他们要问地下水路的事,赶忙跑过去,一一喊人。 三爷爷已经六十出头,脸色黝黑黝黑的,带着点疲惫,但眼睛很亮,对顾锦里道:“小鱼,把你找到那片川草菜的经过说说。” 顾锦里很详细的把找到川草菜的经过说了一遍。 “蜗牛壳,每隔丈余地挖一个小坑看泥土的湿润度,先找到几株川草菜,再找到一片川草菜,川草菜地下挖开一尺深,泥土变成泥泞状……从潮湿到泥泞,这确实是有地下水的征兆。”三爷爷听后,肯定了顾锦里的发现。 他看向在场的几家人,说道:“可这水不好取,要挖土,运气好挖个三五米能出水,运气不好,挖个十米都可能不出水,这活你们干不干?干的话,出了水咱们平分,如果不出水,你们也不能怪小鱼。” 三爷爷看向顾锦里,道:“孩子是给我们找活路,没有错。” 顾大木有些犹豫,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已经累得不行,再去挖水,出水还好,要是不出,那就是做白工,且明早还要赶路…… 顾大林见顾大木犹豫,便劝道:“大哥,咱家可是一滴水都没了,这活不干,明天要是再找不到水,孩子们可就撑不住了。” 第9章 出水 顾大木顾大林家的孩子多,两兄弟足足生了八男六女,最小的孩子还不会走路,还有个体弱年迈的老娘,一大家子人,耗水量极大。 顾大木想起几个孩子喊渴却没水喝的模样,心里很难受。可他是一家之主,做出的决定关系着一家子的命,不得不谨慎。 顾大木的大儿子跟几家的孩子坐在外围,挡住周围灾民的视线,不让灾民们看见几家大人在商量事情,见自家老爹犹豫,忍不住说道:“爹,儿子不怕累,这活是咱家的活路,咱们必须干。” 顾大林的儿子听到堂哥的话,跟着道:“大伯,庆粮哥说得对,这活我们愿意干,不怕累。” 累点苦点怕啥? 只要有水,什么苦累都值了。 顾大林见孩子们支持,再次出声劝道:“孩子们都愿意干,不怕苦,大哥你就别犹豫了,快点决定吧,大家伙可没有太多时间等咱们家。” 这是五家人的事,三叔说了,这事要赶紧做决定。 顾大林又加了一句:“大哥,咱娘可一天没喝水了,今晚再找不到水,咱娘明天喝什么?” 顾大木历来孝顺,想到老娘已经渴得说不出话来,终于一拍大腿,道:“三叔,这活我们家干了,咱们今晚就去挖水。” 三爷爷听到这话,黝黑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行,既然大家都愿意挖水,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咱们半个时辰后在进山口集合,一起进山挖水。” 事情敲定后,各家行动起来,田家、顾大木顾大林家带着孩子回自家的休息地,吃晚食,收拾能用的工具。 顾大山和崔氏在田顾两家人离开后,来到三奶奶家的休息地,两人脸上都带着伤,崔氏脸上有一个五指清晰的巴掌印,顾大山的额头通红,被什么东西打肿了。 三奶奶看得气愤:“那潘氏是越老越毒,老天爷怎么不降道雷来劈死她。” “行了,咱们还有活要干,赶紧收拾东西出发。”三爷爷小声的把顾锦里找到地下水路,以及今晚几家要连夜去山里挖水的事情告诉顾大山和崔氏。 顾大山和崔氏听得眼睛大亮,两人欢喜得双手颤抖:“有,有水源。”还是他家小鱼发现的。 三爷爷点头,道:“嗯,你俩快去吃晚食,今晚活儿重,都吃饱了。” 他们已经吃过,留下三份,两份是给他们夫妻的,一份是给楚氏。 顾锦绣把他们两人的晚食端来,是用木碗盛着的川草菜、豆子、树叶、草根混合煮成的杂烩。 夫妻俩接过吃了,味道很怪,却是他们这几天以来吃过的唯一一顿熟食,崔氏是流着泪吃完的。 等他们吃完晚食,三爷爷、罗父、罗武已经把工具收拾好,绑在身上。 罗父知道老顾家的铁具和罐子都是顾老太在管着,顾大山没有可用的工具,把一把铲子,两个水罐递给顾大山:“拿着。” 顾大山感激的接过:“罗二哥……” 罗父爽朗一笑:“啥话都别说了,你跟着老师傅打过井,今晚还要你出大力气。” 三奶奶也把自家的铁锅、水罐、竹筒、绳子全都分给几个孩子,绑在他们身上:“都挂好咯,今晚要用的。” 顾锦里把自家的草席也背在身上,对三奶奶道:“三奶奶,咱们把草席也带上。” “对对对,带草席,半夜挖土要轮流休息,要用到草席。”三奶奶急忙把自家的草席带上,罗慧娘见状也背上自家的草席。 顾锦里笑,她带草席可不止为了休息,还有重要用处。 大家把东西都绑好后,三爷爷看着彻底黑透的天色,道:“小鱼跟罗家先走,我们等半刻钟后再出发,全都摸黑走,在山口集合,等进山后再点火把。” 他们家的休息地虽然偏僻,但周围有不少灾民,动静太大会惹眼,必须分批走。 罗父点头,带着罗武、罗慧娘、顾锦里率先离开。 夜色深浓,掩护着他们。 两刻钟后,五家人在进山口汇合,用火折子点燃火把后,一起向着深山走去。 顾小鱼走在前面给大家带路,快步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先前摘川草菜的地方。 楚氏和田婶没在这里,罗父担心的喊道:“孩子他娘,是我们,快出来。” 楚氏听到罗父的声音,带着田婶从野草丛里钻出来:“我们以为是其他灾民,怕有危险就躲起来了。” 楚氏就着火把的光,看着一大群人,笑道:“大家都来了。”连顾大木顾大林的老娘都来了,可见大家对水源的重视。 三奶奶把带来的晚食递给她:“快吃。” 田二花也把给田婶准备的晚食递上。 顾锦里把大家带到先前挖开的小坑,用木棍戳进小坑里,带出泥泞的湿土:“三爷爷,您看。” 三爷爷抓着木棍,看着上面泥泞状的湿土,激动的点头:“这地下肯定有水,就在这里挖。” 罗父做过镖师,身材魁梧有力气,带着罗武两人一起下锄头。 三爷爷在旁边道:“先挖个三米宽的大坑,再往下深挖。” 挖井都是漏斗形,上宽下窄,再加深。 罗家父子是极有力气的练武之人,很快就把一个三米宽的大坑挖好,再顺着这个大坑,缩小面积,继续深挖。 几家的女孩子和媳妇们负责运土,没有东西装,便把挖出来的土堆到草席上,几个孩子抬着草席把土运走。 其他能挖土的壮劳力则是在旁边休息,今晚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要轮流着来,不然这么重的活,会累出人命。 罗家父子很是厉害,一个时辰后,父子俩已经挖开一个三米深的泥坑。 三爷爷见两人累得脸色发白,忙把他们叫上来休息,叫醒顾大山和田叔,让他们两人下坑。 顾大山和田叔早就等不及,绑着绳子下坑,继续挖土。 顾锦安和田叔的儿子跟着下去,把挖开的土装进锅里,运出泥坑。 大半个时辰后,泥坑又深了一米多,顾大山和田叔累得瘫倒,被吊出泥坑。 三爷爷忙问:“出水了吗?” 顾大山摇头:“坑底是泥浆状,还没有出水。” 三爷爷眉头紧皱,喊顾大木顾大林兄弟:“你们下去挖。” “诶。”顾大木顾大林兄弟应着,绑上绳子下了泥坑。 等顾大木兄弟累得挖不动后,三爷爷和顾庆粮、顾庆田堂兄弟下坑继续挖,等他们挖不动的时候,再换…… 几家人轮换着挖土,足足忙了几个时辰还没有见到出水。 顾锦里一边帮忙运土,一边着急的等着,直到她累得睡着,才被一阵欢呼声惊醒:“出水啦,出水啦!” 第10章 水换粮 顾锦里惊得坐起身,跑到泥坑前,看着幽深的泥坑问:“出水啦?”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小鱼我们有救了。”崔氏高兴得哭了,她跟顾大木家的严氏、顾大林家的谢氏一直在运土,刚刚挖出水,她们就知道了。 罗慧娘扶着三奶奶走过来,后面跟着顾锦绣和程哥儿,再后面是顾大木家的老娘老严氏。 老严氏由大孙女翠妞扶着,一手指着泥坑,用沙哑艰涩的声音问着:“出~水~了~?” 老严氏早前被渴得说不出话来,是三奶奶拿出仅剩不多的水,逼着她喝下,她才能说出话来。 严氏和谢氏迈着疲惫的步子,一脸欢喜的走过来道:“出水了。娘,坑底真的出水了,我们有救了。” 老严氏听罢,连说了三个好,眼泪夺眶而出。 三爷爷被声音惊醒,知道出水了,忙让罗家父子拉绳子,把下面的人拉上来。 被拉上来的是田叔。 他跟顾大山一起挖土,原本他俩都要休息了,在大木大林兄弟下坑替换他们的时候,坑底开始渗出水来,大山兄弟说这是挖到地下水路了。 三爷爷忙问:“出了多少水?什么颜色?” 田叔的脸上都是泥,累得嘴唇发白,却高兴的道:“刚出水,还没有多少,只没过脚裸,水是泥黄色。” “泥黄色?咱们这是走了大运了。”三爷爷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起,不是泥灰色就好。 他又让罗家父子把坑底的其他人拉出来:“出水了,可不能在坑底久待,要淹死人的。” 罗家父子笑容满面,一个一个的把坑底的人拉上来。 顾大木顾大林兄弟、田叔的儿子田大强、顾锦安、顾大山被拉上来的时候,个个浑身是泥,裤子全部湿透。 顾大山是最后一个上来的,歇了几口气后,对三爷爷道:“三伯,坑底的水出的不错,我上来的时候水已经没到小腿肚,坑壁我拍过两遍,比较结实,但壁垒里有沙层。” 三爷爷皱眉,坑壁里有沙层,整个深坑可是会塌的。 他交代道:“你们先别下去了,用绳子把水罐吊下去,咱们费点力气打水,总比出事要好。” 众人点头同意,好不容易挖出水,可不能因为打水闹出人命,不值当。 出水后要等淤泥沉淀,三爷爷决定:“大家先休息,半个时辰后咱们打水。” 顾锦里道:“三爷爷,我们现在就能打水,我有法子过滤水里的脏东西,把水变清。” 他们挖水用了很长时间,现在已经快接近黎明,他们没有太多时间等水沉淀。 三爷爷如今很信任顾锦里,忙让她把法子说一遍。 “拿一个罐子,敲开底部,铺上草席、沙子、碎石,把脏水从罐子口倒入,水经过石子、沙子、草席之后,再从底部流出,就会变成清水。”顾锦里把方法说了一遍,再加上一句:“这法子是灾民里的爷爷奶奶告诉我的。” 罗慧娘以前觉得顾锦里老是帮那些灾民太傻,现在很是羡慕:“帮人还是有好处的。” 顾锦里笑道:“是呀,那些爷爷奶奶年纪大,经的事多,知道的土法子也多。” 三爷爷看看天色,当机立断:“就照小鱼的法子做,大家快点打水,过滤水,赶在天亮之前弄出足够的清水来。” 大家听后,全都动了起来,几家男人把罐子绑在绳子上,放入深坑,开始打水。 各家的媳妇则是把能盛水的东西全都拿出来,罐子、锅子、竹筒、水囊全部摆在地上。 三奶奶敲开一个罐子的底部,把罐子递给顾锦里:“小鱼,拿去。” 顾锦里接过罐子,把运土时找到的沙子石子拿出来,割开半张草席,再把草席割成一个个小块,放入罐子底部,再倒入沙子,铺上石子。 “做好了。”她把罐子捧着,道:“放水吧。” 罗武臂力好,接过罐子:“我来。” 顾锦里把罐子给他,自己找来一个锅子放在罐子下面,等着接水。 罗父提来一罐水,把水倒进罗武捧着的罐子里,脏水经过层层沙石草席,再流出来的时候,已经变得没那么浑浊,但不够清澈。 三爷爷见顾锦里的法子真的有用,狠狠心,让三奶奶再敲开一个罐子,铺上草席沙子石子,再把过滤过的水倒进去过滤一遍,这一回出来的是清澈的水。 “哎哟,小鱼太厉害了,这水清得跟村里的水井打出来的一样。” 三奶奶欢喜不已,等不及接满一锅水就把锅子拿走,给三爷爷看,再给老严氏看:“老嫂子,快看看,咱们有清水了,你放心喝,别省着。” 老严氏的嗓子就是被渴坏的。 老严氏看着清澈的水,浑浊的老眼不断的掉着眼泪……终于有水了,她再也不怕家里的孩子渴死了。 三奶奶心下发酸,把水拿到火堆旁,把水烧开,晾凉后用木碗呈给老严氏:“老嫂子快喝。” 老严氏没有推拒,把一碗水都喝了。 此时,已经过滤出三个罐子,四个锅子,四个竹筒,两个水囊的清水。 顾锦里看着这些清水,终于敢说出自己的提议:“三爷爷,那些富户肯定也缺水,咱们不如用清水跟他们换粮食。” 他们几家都缺粮,尤其是她家,特别缺! 众人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全都看向三爷爷。 三爷爷很是果决,知道粮食的重要,一锤定音:“好,咱们拿水去找富户换粮。” 田叔有些担心的道:“顾三叔,要是咱们用水换粮,村里知道后,不会把我们赶走吧?” 他家是外姓人,在村里过得小心翼翼,不敢违背村里的规定。 三爷爷冷笑道:“地下水路是小鱼找到的,水是我们挖出来的,村里有什么话可说?换,等换到粮食后再把水的事情告诉村里。” 没道理他们累死累活,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罗父走过镖,找富户买水的事情就交给他。 罗父不想大家有嫌隙,便带着顾大山、田叔、顾大林一起去。 他们没有拿太多的水,只拿了四个竹筒,出山赶到山脚下的富户休息地。 富户们都是聚在一起休息,他们提防着灾民们,不会跟灾民们离得太近,富户休息地的外围还有家丁护院把守,把富户们的帐篷马车围在中间。 罗父几人刚来到富户休息地的附近,便被巡逻的护院呵斥:“站住,再敢往前一步,刀棍无眼!” 罗父道:“诸位兄弟,我们没有恶意,是家里有多余的水,拿水来找老爷们换点粮食。” 罗父把两个竹筒滚到中间,道:“这里有两个竹筒的清水,一个竹筒的水给兄弟们,另一个竹筒的水,劳烦兄弟给老爷们拿去,我们在这里等消息。” 逃荒的富户们也缺水,这些家丁护院每天只能分到一小杯水,渴得不行,护院师傅让两个家丁跑过去拿水,打开竹筒的塞子,就着火把看见里面的清水后,喝了两口,对罗父道:“等着。” 一刻钟后,护院师傅带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对他们喊道:“过来说话。” 第11章 轰动全村 罗父四人忙拿着两个竹筒的水走过去。 护院师傅道:“这位是周管家,你们跟他说。” 罗父四人谢过护院师傅,对周管家拱手,道:“见过周管家。” 周管家四十出头,身材略矮,四方脸上留着一抹山羊胡,看人的时候眼里透着一抹精光,问道:“你们谁主事?” 罗父上前一步:“罗某负责此事。” 罗父此时说的是官话,让周管家高看了他一眼。 “你们要用水换粮?”周管家问道,手指向罗父手里的竹筒。 罗父会意,把竹筒递给周管家:“是,我们村里没粮了,村里人凑了些水,想要跟老爷们换点粮食。” 周管家接过竹筒,喝了一口,似笑非笑的道:“凑?这水里一股子的土腥味,是刚挖出来吧。” 周管家把竹筒还给罗父,开门见山的道:“罗老弟,老哥哥也不跟你来虚的,我们老爷看上了你们的水,只要你们把我们带去水源地,我们老爷许你们三袋粮食,都是上等白面白米。” 罗父心下咯噔,这周家老爷的胃口可真大,这是想吞了他们的水源。 罗父摇头:“不瞒周管家,这水关系到我们村所有人的命,可不敢随便许出去,周管家要是没兴趣,罗某再找其他老爷问问。” 说着转身就走。 周管家见谈不拢,也不敢把灾民们逼急了,生怕惹出祸事来,急忙叫住罗父,改口道:“罗老弟别急啊,老哥哥就是这么一问,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家老爷说了,愿意用粮食跟你们换水。” 罗父四人闻言,这才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周管家,问:“怎么个换法?先说好咯,粮食太少我们可不换。” 周管家知道罗父是个硬脾气,也怕错过这次难得的换水机会,咬咬牙,道:“一瓮水,十斤细粮。” 水瓮虽然比水缸小,但现在的水珍贵,一翁水足以换十斤细粮。 罗父不要细粮:“一瓮水二十斤粗粮,除了粮食外,还要给我们半斤盐和十个水坛子。我们的水有限,最多能给你们换四个水瓮的水。” 他们不要细粮,只要能活命的粮食,粗粮多,吃得久。 周管家听到他们要盐,眉头皱了一皱,但想到老爷的交代,只得应下来:“行,就这么换。” 他家老爷可是说了,必须把水换回去,免得这水被府城其他富户给抢了去。 换粮的事情谈妥,还白得十个水坛子,罗父四人很高兴。 周管家命下人搬来四个水瓮,十个水坛子,外加八十斤粗粮,以及半斤盐,亲自带上十个护院,跟着罗父四人扎进黑夜里。 罗父谨慎,来到山口后就让周管家和护院们停下,四人一人搬着一个水瓮往山里走,边走还边回头看,确定没人跟踪后,才放心。 罗父四人回来,把换粮成功的事情告诉大家,大家伙都很高兴。 三爷爷忙让大家把过滤好的清水装进水瓮里,拿出去换粮。 大家的动作很快,一刻钟后就把四个水瓮装满,两人抬一个,八人抬着四个水瓮往山口走去。 这一来一回用的时间不少,天色已经朦朦亮,周管家等得心急,看见火把跟几个人影,忙带着护院迎上去:“罗老弟,你可算来了,让老哥哥好等。” 罗父呵呵笑道:“路远,费了点功夫,周管家看看,四瓮水,都是干干净净的。” 周管家让护院拿着火把照明,自己一个水瓮一个水瓮的看水,每个水瓮的水都舀出来喝了几口,见只有土腥味,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后,爽快的让护院把八十斤粗粮、半斤盐和十个水坛子交给罗父。 罗父八人接过,道:“咱们这买卖就算完了,周管家请回。” 罗父是担心周管家会派护院跟踪他们,这才让他们先走。 周管家已经换到水,立了大功,欢喜的带着护院和四个水瓮的水离开。 罗父看着他们走远后,带着其余七人和粮食、水坛子往山里赶去。 回到山里的时候,顾锦里他们又过滤出不少清水,大家一起动手,把十个水坛和所有水罐、竹筒、水囊都装满水。 三爷爷让大家伙把所有的水和粮食,还有那包珍贵的盐,堆放在一起,对着一脸兴奋的大家道:“咱们开始分水分粮!” 水好分,一家两个水坛子,至于罐子水囊竹筒这些是各家的,各家自己拿回去。 盐分成五份,一家拿一份。 粗粮八十斤,没有称,便用老法子,一碗一碗的分,分完粮食后,各家用麻袋装起来。 顾锦里怕自家的粮食和水留不住,便跟顾大山提议:“爹,咱们把分到的粮食、盐、两坛子水交给三爷爷家保管吧,拿回去,我怕奶要来抢。” 顾大山听了顾锦里的提议,有些犹豫,生怕会惹顾老爷子不快。 三奶奶骂了他一句:“你要孝顺老六没人拦着你,但你不能饿死孩子跟媳妇。东西就留在我家,老婆子替你们看着,潘氏要是不满,让她来找老婆子说。” 顾大山被骂,想起小鱼受伤求粮和崔氏被打的事,沉默下来,没有再反对。 顾锦里和顾锦安忙把粮食、盐、水,搬到三奶奶那边。 三爷爷看着已经亮起来的天色,对大家伙道:“大山、铁柱跟着我出去一趟,把水源的事情告诉村长。” 他们已经拿到足够的水,还换了粮食,现在可以让村里人进来打水了。 大家伙没人反对,开始收拾东西,跟在三爷爷他们身后,把粮食和水用野草裹好后,搬回自家的休息地。 …… 梆梆梆! 天色已经大亮,各村正在敲梆子敲锣鼓的集合。 顾家村已经点完名字,没有听见三爷爷他们几家人应是,顾村长的脸色很不好看。 老顾家的人是一脸幸灾乐祸,敢迟到,顾大山一家铁定要吃村里的打。 郑氏昨天在顾锦里手里吃了亏,晚上回去后,志哥儿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喊手疼,哭了大半宿,她哄得心头火起,此刻见顾大山一家迟到,忙嚷嚷着道:“村长,村里的规矩可是不等人,咱们快赶路吧,弄不好那顾大山一家坏事做得太多,死在哪个山旮旯里了。” 郑氏怀里的顾成志更是哭着喊道:“打死贱丫头一家,贱丫头一家都该死,呜呜呜……” 他的手疼,好疼。 “老六,你怎么教的孩子?”三爷爷的怒斥声突然传来,盯着人群中的顾老爷子道:“志哥儿才多大就这么恶毒,你们可知,小鱼可是救了咱们全村的命。” 顾家村人闻言,看向三爷爷,不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爷爷来到顾村长身边,对他耳语几句,顾村长惊喜不已:“三哥说的可是真的?小鱼那丫头真的找到水源?” 三爷爷直接让顾大山把一罐子水交给村长。 “老兄弟自己看看,这是我们五家昨晚挖出来的水,清着呢。”三爷爷压低声音说着,生怕被附近的灾民听了去。 顾村长双手颤抖的接过水罐子,就着罐口喝了几口水,水里有土腥味,但水却是清澈的:“咱们有救了。” “老兄弟,坑里的水不多了,赶紧让村里人去取水吧,晚了水就渗光了。”三爷爷提醒道。 “对对对,三哥说得对。”顾村长忙小声的把顾小鱼找到水源的事情告诉大家,并让大家拿着东西去取水。 一句话,直接轰动整个顾家村。 老顾家更是懵了。 郑氏尖叫起来:“什么?顾小鱼那贱丫头找到水源了?她有那个命?!” 第12章 找死的牛家兄弟 顾村长的脸色当下黑透,这个蠢妇,就不会小点声,要是被附近的灾民听到了,水源还能保住? 郑氏的相公顾有禄很有眼色,一把捂住郑氏的嘴巴,对顾村长道:“村长,您别跟这个没规矩的婆娘计较,侄儿会看好她,不让她乱说话。” 顾村长冷哼一声,压低声音警告村民:“谁敢坏了村里的活路,我就把谁赶走,到时候别说我不近人情。” 顾家村的村民纷纷点头应是,手里已经拿出所有能盛水的东西,等着去取水。 可因为郑氏的那句话,周围的灾民已经注意到这边,纷纷向着顾家村的集合地看来。 顾村长气得刮了郑氏一眼,没有让村民马上去取水,而是装着继续对村民训话。 郑氏被村长这么一看,也害怕起来,可心里很不舒服,恨死顾锦里,那贱丫头怎么那么好运,竟然能发现水源。 不仅郑氏,老顾家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尤其是钱丽儿和顾老太。 钱丽儿担忧的对顾老太道:“姥姥,小鱼表妹发现水源怎么不告诉家里,反而告诉三姥爷他们,小鱼表妹是不是恨咱们家?” 顾老太气得脸色发青,没接钱丽儿的话,心里却恨死顾大山一家,敢不把水源的事情告诉她,等着吧,她会让顾大山一家后悔。 顾村长大声地训斥着顾大山和罗铁柱,让周围的灾民听到他骂人的话,知道他们村停着不走是因为有村民迟到了。 等附近的灾民走得差不多了,顾村长才让村民们赶紧拿东西跟三爷爷他们进山。 等他们来到水源地的时候,看见顾锦里、顾锦安、罗慧娘、罗武,还有田叔正在打水过滤水,深坑附近已经堆着四个水罐的清水。 村民们看见这些清水,高兴疯了,有缺水的人家更是喜极而泣。 顾老太很是精明,马上对自己的三个儿子道:“有文、有福、有禄,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去帮大家打水。”一副主人的模样。 顾二叔顾三叔顾四叔急忙去帮忙,顾大姑的相公钱光宗更是抢过田叔手里的绳子,开始打水。 顾四叔和郑氏抱起两个水罐就往家里的水坛子里倒,一副土匪模样。 顾锦里忙把自己面前的一罐水抱去给顾村长,笑道:“村长爷爷,大家一定渴了,先喝口水吧。” 两厢一对比,大家都觉得顾四叔和郑氏的行为很是扎眼。 顾村长接过顾锦里递来的水罐子,高兴的道:“好孩子,你帮了村里大忙,村里会记住的。” 其他村民也道:“小鱼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给咱们村找到了水源。” 顾锦里笑得温和:“村长爷爷,各位叔伯婶娘,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三爷爷跟我爹他们连夜把水挖出来的,他们一夜没睡,是最辛苦的。” 顾村长的老脸有些红,忙道:“他们的功劳村里也会记住。” 一句话,让顾老太的算计落空,不管现在给村民打水的人是谁,大家都知道,真正让他们有水喝的是三爷爷和顾大山几家。 顾老太气得肝疼,看向顾大姑。 顾大姑立刻冲顾锦里喊道:“小鱼快过来,你奶渴得要晕倒了。”指责顾锦里有水不拿来给顾老太喝,存心想要渴死顾老太。 顾锦里心下冷笑,冲着顾四叔和郑氏道:“四叔四婶,奶要渴晕了,你们刚才拿的水呢,快给奶喝几口。” 顾大姑一噎,顾老太瞪着郑氏,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抢什么水?现在好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郑氏刚痛快的喝了几口水,听到这话,看见顾老太怒瞪自己,身子一缩,赶忙盛了一碗水,拿去给顾老太。 顾锦里不管顾老太一家,只教村民们怎么过滤水。 在顾家村人打水之时,远处的野草丛里趴着几个灾民,个个如狼似虎的盯着正在打水的顾家村人。 这几个灾民正是牛头沟的牛家五兄弟。 今早集合的时候,他们发现顾家村的人不太对劲,认定他们是发现了好东西,跟家里人说了一声后,便尾随顾家村人进山,果然看见顾家村人在打水。 “大哥,真的是水,咱们这次发了。”牛小壮拿着块尖利的大石头,眼放绿光的盯着那一罐罐的水,渴得直咽口水。 牛二壮比较聪明,小声的对牛大壮道:“大哥,顾家村人多,单靠咱们兄弟几个抢不了水,让四壮跑回去通知族人,带着族人来抢水。” 牛四壮跑得快,疯跑起来不用两刻钟就能出山通知族人。 牛大壮嘴里咬着几根草根润嗓子,听到牛二壮的话,对牛四壮道:“四壮回去,把咱牛家族人全部叫来,今天抢定他们!” 牛四壮应了一声,在草丛里挪动着身体,向后退去,准备退出一定范围后,再起身跑回去喊人。 顾锦里前世常常在野外执行任务,眼角一直注意着四周的情况,看见草丛里动得不太正常,忙对旁边的罗武道:“罗武哥,左手边的草丛里好像有人,咱们是不是被人跟踪了?” 罗武往左边的草丛一看,果然看见野草在大幅度的晃动,他道:“你们去告诉村长和我爹,我去堵住他们。” 顾锦里点头,让罗慧娘去找罗父,自己去找顾村长,把草丛里的异状告诉村长:“村长爷爷,这是咱们村的救命水,绝对不能让人给抢了去,草丛里的人必须全部抓住。” 又把罗武已经摸过去堵人的事情告诉村长。 村长正跟三爷爷说话,听到顾锦里的话,两位老人俱是一骇,果然还是被灾民盯上了。 “牛四壮,站住!”罗武的声音突然传来,牛四壮发现罗武后拔腿就跑。 其余牛家兄弟见他们被发现了,立刻跑出草丛,四散逃去。 顾村长见状,忙喊道:“快去抓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跑走一个,咱们的水就保不住!这可是咱们的活命水!” 顾家村人立刻抄起扁担,拿起棍棒,追了上去。 顾锦里也拿起自己的木棍,跟着村民追上去,这牛家兄弟真是找死,她还没找他们报仇,他们就送上门来。 敢来抢水,这一回不用她出手,顾家村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水,也会把牛家兄弟打残。 第13章 不能让他们一家翻身 罗父带着十几个青壮截住牛二壮和牛三壮的去路。 牛二壮见他们被围,手中木棒对着村民胡乱挥舞,不让村民们靠近,威胁道:“我们是牛头沟牛家人,我们牛氏族人有二百多人,个个都能打,不怕死的就来抓我们!” 罗父脸色黑沉,抓住牛二壮挥舞的木棒,狠狠一扯,在牛二壮被扯过来后,利落出脚,把牛二壮踹翻,夺过牛二壮的木棒,横扫向旁边的牛三壮。 砰一声,牛三壮被打倒地。 “抓住他。”罗父交代十几个青壮,自己则是把牛二壮的双手反剪在背后,把他压在地上。 青壮们立刻上前抓住牛三壮,很快就把他制服。 牛大壮跟牛小壮顾不上其他的牛家兄弟,两人拼命的往山外跑。 顾村长的儿子顾大富带着村民在他们身后紧追,奈何两人跑得太快,追出几十米都没有追上他们。 顾锦里进过山里几次,知道山里的地形,带着罗慧娘抄近路埋伏,等牛大壮和牛小壮跑来的时候,用木棍狠击牛大壮的小腿。 梆! 牛大壮被打中,嗷叫一声,身体先前滚了一圈,趴在地上。 顾锦里跳出,握住木棍,对着牛大壮就是一通乱打。 她带着原主被牛家兄弟打死的恨意,下手毫不留情,把牛大壮打得头破血流,直到顾大富带着村民们赶来,她才住手。 牛小壮是个自私的,见牛大壮被击倒,一步不停,疯狂往山外跑去。 “站住!”罗慧娘紧追不舍,冲着牛小壮喊道。 牛小壮跟着几个哥哥长大,也是个心黑手狠的,见罗慧娘追上来,手中一直拿着的大石向着罗慧娘的头部狠狠砸去。 罗慧娘的头一偏,险险地躲过石头,看着那块扎进土地的尖锐石头,更加生气,抓起石头,砸向牛小壮的背。 “啊。”牛小壮惨叫一声,被石头砸倒。 罗慧娘跑过去,握紧拳头对着牛小壮就是一通乱打:“让你们打小鱼,让你们抢粮食,让你们抢水……” 牛小壮眼冒凶光,拼命反抗,抓住罗慧娘打他的手狠狠一咬,罗慧娘的手腕被咬出血来,却用手臂勒住牛小壮的脖子,不让他逃跑。 一会儿后,赶来的村民合力制服牛小壮。 牛四壮也被罗武抓住。 顾大富让村民们用草绳把牛家五兄弟捆起来,押到水源附近,绑在一棵枯树上。 看着被打得头破血流的牛家五兄弟,顾锦里心里的浊气终于吐出,在心里对原主说一句:小鱼小姑娘,我替你报仇了。 顾村长带着其余村民匆匆赶来,看见牛家兄弟浑身是血,动也不动,吓了一跳,慌忙问道:“咋不动了?可别闹出人命。” 罗父道:“村长放心,他们只是晕过去,没有死。” 顾村长松了一口气:“没死人就好,他们毕竟是牛头沟的人,有两百多名族人,要是有个好歹,咱们村会有麻烦。” 逃荒路上,顾村长最怕的就是跟别的灾民起冲突,给村里惹来麻烦。 这牛家兄弟虽然作恶多端,但他们不能真的打死他们。 顾村长看看天色,对村民们道:“快去打水,把水打满后,咱们还要赶路。” “好嘞。”村民们应着,放下牛家兄弟这茬,又开始去打水。 深坑里的水已经越来越少,村民们打了一刻多钟,便再也打不上水来。 顾大富拿着满是淤泥的水罐去找顾村长,把水打光的事情告诉他。 顾村长看着半水罐的淤泥,叹了口气,问顾大富:“村里人都拿到水了?” 顾大富回道:“都拿到了。” 打得多的人家能把盛水的物什都装满,少的人家也拿到两个水罐的水,足够了。 顾村长听得点点头,起身对村民们道:“都把东西收拾好,咱们继续赶路,要在天黑之前赶上前面的灾民,可不能落队!咱们的身后还有三个府城的灾民撵着,要是被他们追上,咱们什么东西也别想保住!” 这次旱灾是西北七府全部受灾,他们陇安府在西北中心,前面有三个府城的灾民逃荒,后面还有三个府城的灾民赶来。 灾民欺生,一旦看见生面孔,就会合起伙来抢东西。 村民们知道灾民抢东西的厉害,连忙收拾东西,开始出山。 至于牛家五兄弟,在临走之时,村长让村民把他们的绳子解开,等他们醒后就能自己离开。 三奶奶已经带着崔氏、楚氏、田婶、老严氏几家的媳妇孩子等在山口附近,看见村民们出来,立刻背着东西跟上去。 顾老太看见崔氏,一早上憋的火气终于有了发泄口,手中拐杖笃着地,喊道:“崔氏,赶紧过来扶老婆子一把!” 崔氏听见顾老太的声音,吓得瑟缩一下。 顾锦里喊道:“奶,大姑不是正扶着您吗?我娘昨晚陪着我爹挖了一夜的水,正累着呢。” 这可不是胡诌,他们昨晚挖水的五家人,个个累得脸色发白,眼圈青黑。 顾村长本不想管老顾家的事,可想到顾大山一家的功劳,老脸上过不去,第一次为顾大山一家说话:“老六,大山一家累了一晚上,让孩子们歇歇,你这么多儿子儿媳妇,还怕没人伺候?” 顾老爷子排行第六,村里同辈的人,只要比他年长的都叫他老六。 顾老爷子见村长亲自发话,看了顾老太一眼,示意她收敛收敛。 顾老太气得脸青,却知道现在不能找老大一家的麻烦,只好压下火气,让顾大姑扶着赶路。 崔氏逃过一劫。 顾锦安在旁边小声的道:“小鱼本事了,可以保护咱娘了。” 顾锦里笑笑,逗了逗程哥儿,一家人背着东西,聚在一起赶路。 这一走就是一整天,直到天色黑透,他们才赶上前面的逃荒队伍。 顾村长让顾大富敲梆子,通知村民:“大家原地休息,现在天色已黑,今晚村里不组织村民去找食,各家想要找食的,自己组织人手,都小心一点,注意安全,不要惹事,咱们明天继续赶路。” 村民们累得不行,在附近找好晚上的休息地后,开始生火烧水做晚食。 “崔氏,还不赶紧过来干活!”顾老太又在笃着拐杖骂人:“大山、安哥儿,你们两个还不快去找食,想饿死全家啊。” 崔氏和顾大山急忙解下东西,带着顾锦安跑到老顾家那边。 他们刚走,顾大姑就带着顾小妹和钱丽儿杀到顾大山家的休息地,开始翻找顾大山家的东西。 顾锦里把顾锦绣和顾锦程护在身后,冷眼看着她们。 她家的东西早就交给三奶奶保管,顾大姑她们别想找到什么好东西。 顾大姑三人翻找一阵,只找到半个竹筒的水和半袋子干枯的树叶。 顾小妹气得怒瞪顾锦里:“你家的水藏哪去了?” 顾锦里指着钱丽儿手里的竹筒,道:“都在这里。” 顾小妹不信:“你们先打的水,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 顾锦里笑得人畜无害:“小姑要是想知道,可以去问问村长,或者去问问三爷爷三奶奶。” “你!”顾小妹气得不轻,见实在讨不到便宜,拿着竹筒就要走,却被顾锦里拦住。 顾锦里夺过她手里的竹筒:“这是我们的水,小姑可不能拿走,要不然,我们只能去村长家讨水喝。” 这威胁的话,成功击退顾小妹三人。 顾小妹回到老顾家的休息地,把顾锦里狠狠骂了一顿。 钱光宗给顾大姑使眼色,顾大姑会意,小声的对顾老太道:“娘,顾小鱼用村长来压咱们家,这可不行,咱们得想个法子,不能让顾大山一家翻身。” 而让顾大山一家永远也不能翻身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卖了他们一家! 第14章 要卖人 钱光宗是一家布庄的掌柜,典型的无良商人,早就盘算着怎么卖掉顾大山一家。 但他几次让顾大姑撺掇顾老太卖掉顾大山一家,顾老太都犹豫着没有答应。 对于顾老太来说,卖掉顾大山一家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磋磨,作为继母,没有比磋磨前头原配的儿女更舒心的事。 且留下顾大山一家,还能给他们一大家子干活,跟买了一家下人差不多。如果卖掉,家里的活计就要落在她亲生的儿子身上,顾老太舍不得,因此这么多年都没有卖掉顾大山一家。 可这次不同。 顾大姑说:“娘,顾大山一家因为水源的事,得了村长的青眼,今天村长当着全村人的面为他们一家说话,活活打您的脸,三伯三伯娘也帮着顾大山一家,还有小鱼那丫头,大难不死后是越来越泼辣,这两天处处跟咱们作对,再有村长撑腰,这以后日子久了,顾大山一家不得骑到咱们头上?” 顾大姑看看四周,见顾老爷子躺在不远处的席子上小憩,压低声音道:“娘,您是后娘,您对顾大山一家再好也养不熟他们,不如趁早卖掉,咱们还能换点粮食,渡过接下来的饥荒。” 一路走过来,能找到的吃食是越来越少,再走半个月,可能连树叶草根山鼠都找不到,他们一家要早做准备啊。 顾小妹在旁边帮腔:“娘,大姐说得对,这些年来,咱们待顾大山一家不好,他们铁定恨死咱们,这次他们走了大运,给村里找到水源,现在村里都帮着他们,有了村长村民撑腰,他们指不定怎么报复咱们呢,趁早卖了省事。您不用担心卖掉他们一家后没人干活,可以让三哥一家干啊。” 顾有福是顾老太的二儿子,但顾老太并不喜欢这个长相酷似顾老爷子的儿子,三个亲生的儿子里,对顾有福的打骂最多,让顾有福一家顶上顾大山一家的活计,顾老太是一点也不心疼。 顾老太细长的眼睛半眯着,思量着顾大姑和顾小妹的话。 少顷,她看向还在小憩的顾老爷子,对顾大姑道:“他们一家现在正是风光的时候,这事儿要慢慢来,你跟光宗先去打听打听,有合适的人家就回来告诉我。” 这是同意卖掉顾大山一家。 顾大姑和钱光宗喜得合不拢嘴,他们想了这么久的事儿,终于成了。 顾大姑道:“娘放心,我这几天就让光宗去打听打听,有了消息马上回来告诉娘。” 实则他们夫妻俩早就在打听卖人换粮换钱的事,还跟几家富户的管事搭上了话,不愁找不到买家。 顾小妹听得喜滋滋,那讨厌的一家子终于要被卖掉了。 郑氏在不远处哄着顾成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志哥儿的手臂一直疼,断断续续哭了一天,哭得她心烦,听到顾老太同意卖掉顾大山一家的话,心里才舒服一点。 钱丽儿更是高兴,她早就看顾锦绣那狐媚子不顺眼,去年年初的时候,镇上酒楼掌柜的儿子见过顾锦绣,对她上了心,知道他们家跟顾锦绣家的关系,便来他们家打听顾锦绣的情况,想要他们家帮忙说和。 她当时气得要死,镇上酒楼掌柜的儿子啊,那可是她看中的夫婿人选之一,结果却看上了顾锦绣那个贱人。 好在最后顾大姑使计,让镇上酒楼掌柜的娘子打消娶顾锦绣做儿媳妇的念头,这事儿才没成。 而顾大山一家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还有这件事,但钱丽儿嫉妒心重,因此恨上顾锦绣。 听到顾老太同意卖掉顾大山一家后,她悄悄对钱光宗和顾大姑道:“爹娘,那顾锦绣长得不错,你们可以把顾锦绣送给那些管事,只求管事们在富户老爷面前美言几句,多给咱们一些粮食。” 钱丽儿不仅要卖了顾大山一家,还要毁了顾锦绣。 最后,她还不放心的加了一句:“不能把顾锦绣送给富户老爷,免得那狐媚子把老爷们迷住,撺掇着富户老爷来找咱们算账,把她送给有媳妇的管事,让她给下人做妾,受罪一辈子!” 钱光宗听到女儿的话,夸道:“丽儿就是聪明,行,爹知道了。” 他认识的管事里就有两三个年纪挺大,却还好颜色的。 …… 顾大山一家用水换了粮食后,把欠下的粮食还清,又给了杜大夫一碗粮食,作为他治好顾锦里的感谢,全家正是高兴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顾老太要卖掉他们一家。 顾锦里在顾大姑三人来翻过东西后,便带着顾锦绣和程哥儿跑到三奶奶家的休息地。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就跟三奶奶家商量好,以后跟着他们家同吃同睡。 三奶奶很高兴,早就盼着他们过来。 顾大山因为求粮和程哥儿、崔氏被打的事,一直坚持跟着老顾家休息的他,这次也没有反对。 三奶奶已经煮好粟米粥,用一个小木盆盛着,看见顾锦里三人,高兴的喊道:“小鱼,给三奶奶拿几个木碗来,咱们盛粥喝。” 顾锦里应了一声,把用草绳串起来的木碗解下来,擦了几下后,拿给三奶奶,她看着只有一个浅浅盆底的粟米粥,道:“是粟米粥啊,这个好,养人。” 粟米就是小米,是粗粮的一种。 三奶奶笑得欢喜,给他们三姐弟一人盛了小半碗,催促他们:“快吃,你们几个都饿瘦了。” 看着几个孩子瘦得堪比骷髅的模样,三奶奶就心疼得想掉眼泪。 顾锦里把自己那碗塞进三奶奶的手里,道:“三奶奶也吃。” 她拿木碗盛了浅浅的一个碗底,两口不到就喝完,却笑得很是满足:“剩下的留给三爷爷跟我爹我娘,还有大哥吃。” 今晚村里没有组织去找食,但三爷爷闲不住,跟着顾大山父子、罗家父子去附近找食,现在还没回来。 顾锦里生怕三奶奶会再劝她喝粟米粥,便拿着个木勺子来到旁边的锅里搅拌里面的食物。 这是他们两家今晚的主食,是黄豆混合着草根树叶一起炖煮的杂食,他们虽然用水换了粮食,可逃荒路漫漫,粮食得省着吃。 三奶奶捧着顾锦里塞过来的粟米粥,眼圈发红,这是孩子的心意,她捧着木碗大口的吃了。 顾锦绣和程哥儿见她吃了,这才就着碗口,小口小口的吃。 锅里的杂食煮好的时候,三爷爷和罗家父子也回来了,顾大山和顾锦安没在,他们去给老顾家送找到的吃食。 一刻钟后,他们带着崔氏过来,顾锦里看着崔氏,确定她今天没有被打后,放下心来。 大家昨晚连夜挖水,中间只轮流休息了一段时间,现在是累得快要晕倒,一家子人跟三爷爷三奶奶吃完晚食后,便开始休息,畅快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继续赶路。 路上,钱光宗夫妻很是忙碌,总是趁着休息的间隙,跑去找各家富户的管事说话。 第15章 被骗 顾锦里看得很是奇怪,悄声问顾锦安:“哥,大姑大姑父怎么老是往富户的车队那边跑?” 顾锦安道:“咱们这位大姑父是镇上的掌柜,最喜欢跟富户打交道,这一路上,靠着攀谈结交不少富户的管事。” 顾锦里往钱光宗那边看了一眼,见钱光宗正低头哈腰的跟一个矮胖男人说话,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突然大笑起来。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大姑父确实很喜欢去巴结富户家的下人。 只是,她的心里有些不安,对顾锦安道:“大哥,你说奶他们会不会因为水源的事情报复咱们家?” 她发现水源,没有告诉老顾家,让老顾家失去在村里出风头的机会,以顾老太睚眦必报的脾气,肯定不会咽下这口气,一定会找机会报复。 顾锦安听得皱眉,想了想,道:“那我们这段时间小心一些,提防奶他们找咱们的麻烦。” 顾锦里点点头,两兄妹把自己的担心告诉家里的其余四人,提醒他们最近一段时间要提防老顾家。 崔氏和顾锦绣吓得不轻,她们打从心底里害怕老顾家的人。 顾大山听到顾锦里的话,饿得干瘪的脸上有些不好看,却还是点头,表示自己会提防老顾家。 此后十天,顾锦里一家六口处处提防着老顾家,生怕着了老顾家的道,但奇怪的是,老顾家一群人并没有找他们的茬,顶多像往常一样,大骂他们家几句,顾老太的脾气还有些收敛。 顾大山和崔氏提了十天的心终于放下。 这天下午,逃荒的灾民找到一条半干涸的大河,大河的深处还有十几洼浅浅的水,灾民们看见那些水洼,兴奋的停下来,开始打水休息。 可灾民太多,又有富户派出护院抢占水洼,等顾家村人停下来跑到河边的时候,河水已经被抢光。 顾村长看着已经变成泥滩的大河,砸吧着干得发黏的嘴巴,问旁边的顾大山:“大山,现在怎么办?” 自从顾锦里给村里找到水源后,这十天来,只要一停下来休息,顾村长就让顾大山带着顾锦里四周转悠,给村里找水源,可惜他们的运气似乎用光了,连着十天都没有找到新的水源,先前存下的水也只剩下一丁点,再找不到水源,又要面临渴死的命运。 顾大山指着大河深处的那些水洼泥潭道:“这条河还没有彻底干涸,我们可以把水洼的淤泥挖开,挖深一点就能出水。” 这些事情小鱼跟他说过,还说现在水珍贵,这找水的本事能护住他们一家,他一直记得小鱼的话。 村长听后,立时带着二十多个村民往大河深处走去,让顾大山看过水洼,选中一个水洼后,开始挖淤泥。 他们的运气不错,只挖开三米多,水洼就重新渗出水来。 村民们很高兴,急忙跑回来,让自家孩子把盛水的东西拿来装水。 “小鱼,快去取水,咱村挖出水了。”罗慧娘的肩膀上挂着两个水坛子,手里还提溜着两个水罐子,跑来找顾锦里。 “马上来。”顾锦里把水坛挂在双手手肘,拿上木棍,把一把用石头磨得尖利的石刀递给顾锦绣,道:“姐,程哥儿,你们和三奶奶待在一起,别乱跑。” 他们一家现在跟三奶奶家同吃同睡,但顾锦里还是不太放心,怕顾锦绣和顾锦程遇到危险。 顾锦绣拉紧程哥儿的手,道:“小鱼不用担心我们,有三奶奶在,我们没事的。” 三奶奶正在附近找柴火,听到这话,抬头看向顾锦里,说道:“小鱼放心去,三奶奶就在这里,你不用担心绣姐儿和程哥儿。” “谢谢三奶奶。”顾锦里跟着罗慧娘离开。 她们两人走后,顾锦绣带着程哥儿整理地面,铺草席,埋锅准备做晚食。 “绣姐姐~”顾三叔家八岁的顾蓉蹬蹬蹬地跑来找顾锦绣。 顾锦绣看见顾蓉,没有见到老顾家人的害怕,反而有几分欢喜:“蓉姐儿,你怎么过来了?” 三叔一家在老顾家并不得宠,特别是顾蓉,因为是孙女,时常被顾老太嫌弃。 顾蓉看看四周,悄悄对顾锦绣道:“绣姐姐,奶又打大伯娘了。” 顾锦绣一慌,忙问:“怎么又打?我娘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顾蓉说:“奶口渴,可家里没水了,问你们这边还有没有水?大伯娘不说话,奶就气得打她。” 顾蓉看向顾锦绣绑在腰间的竹筒,道:“绣姐姐,你家要是还有水就快点拿去救大伯娘吧,奶打人可疼啦。” 顾蓉的话,像针一样扎进顾锦绣的心里,她担心崔氏,来不及跟三奶奶说一声,忙拉着程哥儿往老顾家的休息地跑。 三奶奶家的休息地在河边不远处,而老顾家的休息地在一片干枯的树林中,很有些距离,走了差不多半刻钟才到。 可顾锦绣没有在老顾家的休息地看见崔氏,甚至没有看见顾老太顾老爷子他们,倒是难得的看见大姑和大姑父……还有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矮胖,脸上长着一颗痦子的中年男人。 “就是她?”矮胖痦子男看见顾锦绣,目光像狼一样盯着她,把她上下打量一遍,满意的点点头:“模样挺俊儿,就是太瘦了。” 钱光宗笑着道:“丁爷是齐府的大管家,不缺米面,带回去养几天就能长肉。” 顾大姑也道:“绣姐儿现在正是好年纪,丁爷带回去肯定不亏,以后还能长长久久的玩个二十来年。” 顾锦绣在逃荒的这段时间听过不少龌龊事,听到这话终于明白自己被骗了,气得浑身颤抖,却快速地抱起程哥儿,拔腿就跑。 “大哥二哥,快拦住她!”钱丽儿尖叫着道,好不容易把顾锦绣骗来,怎么可能让她跑了。 钱承贵钱承才早就堵住顾锦绣的去路,在顾锦绣想硬冲逃跑的时候,伸腿把她绊倒。 砰一声,顾锦绣跟程哥儿倒在地上,摔倒浑身发疼。 顾锦绣抱紧程哥儿,颤抖着问:“大姑……你,你们想做什么?我,我是来给奶送水的……让我回去……” “回去?绣姐儿,你说什么胡话呢?”钱丽儿笑了,眼里满是得意,顾锦绣这狐媚子,终于要被毁了。 顾大姑扬着一脸慈爱的笑容,劝顾锦绣:“绣姐儿,我们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个好人家,让你不用再嚼树叶,你要惜福,老老实实跟着丁爷回去,有你享不完的福。” 第16章 愤怒 顾锦绣只是摇头:“不要,我不要跟他走,我要回去,跟我爹娘在一起。” 她不能跟这个丁爷走,她不傻,大姑说的不是好话,她要是跟着这个丁爷走了,这辈子就完了。 丁爷听着顾锦绣的话,看着她抗拒的模样,很不高兴,不满的看向钱光宗,质问道:“你不是说他们全家都乐意自卖自身,现在是怎么回事?” 钱光宗来找到他的时候,可是说得好好的,他的岳家缺粮食,而岳家的大舅兄心疼一大家子,愿意带着自己的妻儿卖身,给老顾家谋条活路。 他们齐府原本不打算买人,可因为大少奶奶即将临盆,大少爷担忧大少奶奶,让车队行得极慢,致使齐府的车队跟大批的灾民混在了一起。 大少爷担心出事,不得不效仿其他富户,开始买人,打算碰到灾民抢劫之时,就让那些买来的人冲着前头,抵挡灾民,而府上的护院便能腾出手来,护送他们逃命。 这几天以来,他们已经买了不少灾民,全都是能顶事的男丁。 而顾大山一家只有两个顶事的男丁,其余四人皆是妇孺,要不是钱光宗说会送给他一个貌美的丫头,他不会买下顾大山一家。 如今契约已签,粮食银钱已给,这个丫头却不愿意跟他走,钱光宗是在耍他吗? 钱光宗忙道:“丁爷误会了,这丫头历来胆小,这是乍一见丁爷的神武,被吓到了,您稍等片刻,我们这就把人给您送去。” 这丁胖子喜好貌美的小姑娘,逃荒几个月,素得他嘴巴没味,好不容易见到顾锦绣这样颜色娇好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放过,催促钱光宗一句后,便站在旁边等着。 钱光宗瞪视顾大姑:“会不会办事?还不快把绣姐儿带过来,想让丁爷等多久?” 今天这事必须做成,不然他们家拿到的好处就要全部吐出来。 “丁爷息怒,我这就把绣姐儿给您带过来。”顾大姑上前抓住顾锦程,要把他从顾锦绣的怀里拽出来:“程哥儿快出来,别碍着你姐姐去享福。” 顾锦程虽小,却知道他们不是好人,不能让姐姐跟他们走,挣扎着躲开顾大姑的手,小小的双手不断挥舞着,不让顾大姑靠近:“走开,走开,不许欺负我姐姐,你们都是坏人。” 顾锦程挣扎得太厉害,惹怒顾大姑,她冲着钱承贵道:“承贵,过来把这小崽子拉走。” 钱承贵立刻上前,一把抓住顾锦程,把他从顾锦绣的怀里抓走。 顾锦程又哭又叫,想要保护顾锦绣的他,一口咬向钱承贵的手臂。 钱承贵吃痛,嗷叫一声,把顾锦程甩到地上,看着自己被咬出鲜血的手臂,大骂道:“野崽子,反了天了,连自家表哥都敢咬。” 钱承贵历来看不起顾大山一家,此刻被视如下人的顾锦程咬伤,气得拎起顾锦程,对着他的脸就是啪啪两巴掌。 程哥儿的脸被打肿,脸上是血红的手指印,乳牙被打掉两颗,嘴巴流出鲜血,放声大哭,边哭边看向顾锦绣,喊道:“姐姐快跑,快跑……” “程哥儿!”顾锦绣见顾锦程被打,从地上爬起来,想冲过去救程哥儿,却被顾大姑抓住:“给老娘过来,给脸不要脸的东西,非要动粗你才听话。” 原本以为是件很轻松的事,怎知这顾锦绣和顾锦程这般难缠。 “丽儿,过来抓住这个狐媚子。”顾大姑被气得不轻,喊来钱丽儿,两人一起抓住顾锦绣,把她往丁爷那边拖去。 丁爷拍拍鼓起的肚腩,一脸兴味的看着顾锦绣,不但模样长得好,还挺有脾气,不错,对他胃口。 丁爷越想越迫不及待,再次催促道:“快点把人带过来,爷可没有时间给你们浪费。” “来了,定坏不了丁爷的好事。”顾大姑赔着笑脸,跟钱丽儿用力拉着顾锦绣,把她拖到丁爷面前,对着丁爷笑道:“丁爷走吧,我们亲自把这丫头给您到营地去。” 丁爷满意的点头,转身向着枯树林深处走去。 这是顾老太给他们出的主意。 顾老太说,只要把顾锦绣骗过来,让她跟丁爷生米煮成熟饭,顾大山一家即使再不乐意,为了顾锦绣,也会去齐府做下人。 顾锦绣的眼里满是泪水……回头看着哭喊的程哥儿,再看着走在前头的矮胖中年男人,第一次生出一股狠劲,突然发难,咬向顾大姑的腰腹。 “啊。”顾大姑吃痛,松开双手。 顾锦绣拿出顾锦里给的石刀,划向钱丽儿的脸。 钱丽儿最宝贝自己的脸,尖叫一声,松开顾锦绣。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顾锦绣,吼道:“顾锦绣你疯了?” 丁爷听到动静,转身一看,见顾锦绣竟然挣脱了,气得脸色发青,大骂着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小姑娘都抓不住。” 丁爷亲自上手,要抓顾锦绣。 顾锦绣挥动着手里的石刀,哭着威胁:“别过来,再过来,我,我跟你一起死。” 砰! 钱光宗拿起一块石头,从背后砸向顾锦绣的背,把她砸倒在地:“呸,还敢用死威胁丁爷,小贱人,这几个月变泼辣了。” “承才,把绳子拿来,把这贱人绑了。” “诶。”钱承才找来老顾家的草绳,扔给钱光宗。 钱光宗拽住顾锦绣的双手,拿过草绳,正要绑顾锦绣,脑后一阵阴风袭来,梆一声,他的后脑被木棍击中。 顾锦里愤怒不已,打倒钱光宗后,站在顾锦绣身前,护住顾锦绣,两头削得尖利的木棍对着丁爷和顾大姑几人:“再敢动一下,我要你们见血!” 又转向左边,喊道:“爹、三奶奶,我找到大姐和程哥儿了,他们在这里,快过来。” 三奶奶在休息地附近找柴火,不过片刻的功夫就不见绣姐儿和程哥儿的踪影,生怕他们出事,急忙跑去找人。 顾锦里这些天一直担心老顾家会报复他们,听见绣姐儿和程哥儿不见了,立刻往老顾家的休息地跑,果真让她找到了。 还看见钱光宗打伤顾锦绣,要把她绑走送人的画面,她愤怒至极,这群畜生想做什么? 顾大山、三奶奶,还有罗父和罗慧娘听见声音,急忙赶来,看见被打伤的顾锦绣和顾锦程,急忙把他们扶起,护在身后。 三奶奶指着顾大姑骂道:“姓袁的,你想对我们顾家人做什么?” 顾大姑是顾老太带来的女儿,并非顾老爷子亲生,以前叫袁金枝。 第17章 卖身契 顾大姑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最讨厌别人提起她的身世,说她不是老顾家的人。 三奶奶跟顾老太不对付,顾大姑挺怵三奶奶的,忙赔着笑脸道:“三伯娘,瞧您说的,我也是老顾家的人,是绣姐儿和程哥儿的大姑,能对他们做什么?” “你当我们瞎啊。”三奶奶看着被顾大山抱在怀里,两颊被打得红肿,嘴角流血,牙齿还少了两颗的程哥儿,心疼得直抽抽,转头大骂顾大姑:“呸,你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我们老顾家没有你这种歹毒的人,瞧瞧你们把程哥儿打成什么样了?” 顾大姑被三奶奶一通劈头盖脸的怒骂,心里也涌起火气,指着抽泣的顾锦绣道:“三伯娘,你别逮着个人就往死里骂,这根本不管我的事,是……” 砰! 顾锦里见顾大姑要把事情推到顾锦绣的身上,知道古人对名声的看重,没让她把话说完,手中的木棍就往顾大姑的身上打去。 顾大姑被打得连连尖叫,边躲边骂:“顾小鱼,你敢对长辈动手,你奶回来饶不了你。” 三奶奶听到顾大姑搬出顾老太,气得夺过顾锦里手里的木棍,自己追着顾大姑打:“现在是老太婆打你,你要是不服,把潘氏找来,老婆子不怕她。” 三奶奶用了狠劲,顾大姑被打得不轻,嗷嗷惨叫着,钱光宗父子几个看得害怕,没敢去帮忙,反而退开十几步,免得被三奶奶打到。 附近的灾民听到声音,纷纷往老顾家的休息地涌来,围着看戏。 “这老顾家又闹起来了。” “可不是,这一路上就数老顾家最热闹,那老顾家的人对老大一家不是打就是骂。” 顾老太天天吵闹打人,使得老顾家在这批灾民中出了名。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在闹?”有灾民往顾大姑那边看了看,惊讶道:“今天被打的不是顾大山一家,是顾老太的大女儿。” 有灾民嗤笑道:“管她被打的是谁,跟咱们又没关系。”他们看戏就好。 丁爷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情况,气得脸色铁青,怒视着钱光宗,威胁道:“钱光宗,你耍我是不是?今天不把人交出来,你们就等着赔齐府十倍的粮食和银钱!” 敢骗他们齐府,真当他们齐府是乡下的土财主?他们齐府的大老爷可是在京城做着京官。 钱光宗知道齐府是官宦人家,不能得罪,可他不是三奶奶的对手,只能给钱丽儿使眼色,让她去把顾老太找回来。 钱丽儿急忙溜走。 顾老太为了自己的名声,便把卖掉顾大山一家的事情交给顾大姑一家,怎知顾大姑一家办砸了,听到钱丽儿哭求的话,知道不能再躲,只好带着一大家子回到老顾家的休息地。 笃笃笃! 顾老太用拐杖狠狠驻地,扯开嗓子喊道:“都围在我家的休息地干啥?滚滚滚,都给老婆子滚。” 顾大姑听到顾老太的声音,披头散发的跑过来,躲到顾老太的身后,哭诉着道:“娘,三伯娘疯了,一直追着女儿打。” “呸,你才疯了,烂了心肝的狗东西,我为什么打你还要再说一遍?”三奶奶拿出当年的彪悍劲,指着程哥儿脸上的伤道:“看看你们一家把程哥儿打成什么样子了?程哥儿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你们也下得去手。” 顾大姑忒不要脸,仗着没人看见钱承贵打程哥儿,嚷嚷着否认:“我们没打程哥儿,是程哥儿自己摔伤的。” 程哥儿听懂顾大姑的话,小手指着顾大姑和丁爷,抽噎着道:“坏人,他、他们都是坏人,要抢走姐姐。我不让他们抢,他们就打我。” 顾锦里一直注意着丁爷,听到程哥儿的话,眼神一冷,这事跟他果然有关系。 顾老太听到程哥儿的话,看向钱光宗。 钱光宗立刻说道:“什么坏人,这位是府城齐家的丁爷,他不是要抢走你姐姐,是你爹把你们一家给卖了,丁爷来领人回去。” 一句话,让四周炸开了锅。 灾民们纷纷交头接耳的道:“原来是卖人。” 如今世道艰难,卖儿卖女的不知凡几,顾大山一家卖身为奴并不稀奇。 顾大山听懵了,看着钱光宗,确定他是在说自己卖掉一家六口之后,慌忙否认:“没有,我没有卖掉绣姐儿他们。” 钱光宗阴险狡诈,拿出一张卖身契,在手中扬了扬:“这张卖身契上,可是有你按的手印。” “四天前,你知道咱家没粮了,不忍心家里断粮,便说要卖身为奴,给家里换粮食。我当时劝过你,你说不能让岳父岳母受苦,一定要卖身,我没法子,只好帮你找路子,最后找到齐府,你当着丁爷和我的面亲自按下手印,卖掉自己一家六口,现在后悔,晚了。”钱光宗撒谎,把卖掉顾大山一家的事情推到顾大山自己的身上。 顾老太抹着眼泪,看着顾大山道:“我跟老头子知道这件事后,把你大骂一顿,让你把粮食还给丁爷,把卖身契要回来,可你脾气犟,死也不愿意去……现在丁爷来领人,你又否认,大山啊,你到底想做什么?是要让所有人以为老婆子心肠恶毒,要卖掉你们全家吗?” 顾老太唱念俱佳,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像极一个被不孝儿子冤枉的老娘。 顾小妹也道:“是啊大哥,这事儿全家都劝过你,是你不听,还要我们瞒着大嫂他们,说等齐府来领人的时候,你再告诉她。” 钱丽儿更毒,加了一句:“今天把绣姐儿和程哥儿骗来的主意还是大舅您出的。” 郑氏幸灾乐祸的嚷道:“大哥,事情是你做出来的,事到临头可不能冤枉我们。” 老顾家你一言我一语,把顾大山说得连反驳的机会也没有,只惨白着脸,抖着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锦里不相信顾大山会卖掉他们一家,今天的事情,明显是老顾家给他们家下套,想要趁机卖掉他们全家。 “爹,您没做过的事情不用怕,这世上有公理,咱们找村长说理去。” 罗慧娘被钱光宗的话气得半死,听到顾锦里要找村长,自告奋勇的道:“小鱼等着,我这就去找村长爷爷。”说着拔腿就跑。 顾大山终于反应过来,一脸惊慌的对顾锦里道:“爹没有卖掉你们,小鱼你要相信爹。” “爹,我知道,你不会卖掉我们,是有人不想让咱们家好过。”顾锦里目光冷冽的扫视着老顾家的人,把他们每个人的嘴脸都刻进脑海里。 老顾家的人被顾锦里看得身上发寒,但想到他们有卖身契,今天这事,顾大山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便没了顾忌,脸色嚣张的回瞪顾锦里。 第18章 被舍弃 罗慧娘跑得快,很快就找到村长。 村长得知消息,带着顾家村的村民匆匆赶来,看见被灾民围住的老顾家的休息地,忙让村民赶人:“各位乡亲都回去吧,这是我们顾家村的事,跟大家没关系。” 现在是逃荒,灾民们也没多少时间看戏,见顾家村的村民赶人,便四散离开,满树林的转悠着,寻找能吃的东西。 顾大姑看见顾村长,立刻哭喊起来:“村长,您老要为我们一家做主啊。顾小鱼不敬长辈,下狠手毒打我,您看看她把我打成什么样了?呜呜呜……我虽不是爹亲生的女儿,可是在老顾家长大,是顾小鱼的大姑,她这么打我……” 罗慧娘见顾大姑恶人先告状,气得打断顾大姑的话:“你胡说,明明是你们一家先打的程哥儿,而且打伤你的人是三奶奶,不是小鱼,你别咬着小鱼不放。” 三奶奶拿着顾小鱼的木棍,往地上一戳,道:“慧娘说得没错,是我老婆子打的你,你要是不服,尽管冲我来,别柿子专挑软的捏。” 顾大姑被揭穿,不再说话,只一个劲的哭。 顾村长被她哭得心烦,呵斥一声:“够了,哭什么哭!” 顾大姑急忙闭嘴。 顾村长看着老顾家一群人,目光在顾大姑的脸上停留一瞬,转向顾大山一家,见顾锦程被打得惨不忍睹,顾锦绣被吓得脸色惨白,皱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个说清楚咯。” 钱光宗嘴巴利索,对着顾村长拱拱手,正要说话,脚踝突然被一颗小石子击中,痛得他嗷叫一声,顾村长皱眉,脸上出现不喜。 顾锦里趁机开口:“村长爷爷,我奶要把我们一家六口卖掉,为了让我们一家心甘情愿的被卖,便让大姑一家把我姐和程哥儿骗来,打算先把他们绑走,让我们一家为了大姐和程哥儿不得不妥协。” 她指着程哥儿脸上的伤,说道:“我姐和程哥儿反抗,大姑一家就毒打他们,幸亏我们及时赶到,不然程哥儿还不知道会被他们打成啥样?” 程哥儿害怕又委屈,听到顾锦里的话,想到刚才的可怕,又抽抽噎噎的哭出声,看着好不可怜。 顾村长听得心下一惊,再看顾锦程脸上的伤,还有那位一直站在老顾家休息地的矮胖男人,深知这事不假。 顾家村的村民亦是惊骇不已,大山兄弟任劳任怨,给顾六叔一家当牛做马,顾六叔一家竟然要卖掉他们一家六口。 顾大姑忙叫道:“村长,顾小鱼说谎,您别听她胡说,是顾大山自愿卖掉他们一家六口给老顾家换粮食,老顾家可没有逼他卖身为奴。” 顾锦里笑了,一双圆圆的杏眼带着讥讽,看着顾大姑:“大姑,您愿意卖掉自己一家,给老顾家换粮食吗?” 顾大姑怎么可能愿意?她又不是傻子。 顾老太见顾大姑吃瘪,又开始流泪,对村长说道:“村长,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村里人都觉得我恶毒,可这次的事情,确实是大山自己要卖掉妻儿给我们换粮食。” 她叹道:“大山是个孝顺孩子,知道家里快断粮了,不忍心他爹挨饿,便求光宗给他找路子,卖掉自己和妻儿,给他爹换粮食活命。” 顾大山急忙否认:“没有,村长,我没有要卖掉自己的妻儿。” 顾老太听到顾大山的话,一脸失望:“大山,前两天我们劝过你,要你把粮食和银钱还给齐府,把卖身契要回来,你不听,现在齐府的管家来领人,你又反悔,你,你这是何必呢?” 村长大惊,抬头看向顾老太:“已经签了卖身契?” 这就糟了,有卖身契在,他就算想保住顾大山一家也不行。 钱光宗再次举起手里的卖身契,道:“可不,这是我亲眼看着大舅兄按下手印的卖身契。” 他看着顾锦里,冷笑道:“小鱼侄女,是你爹要卖掉你们,你怎么颠倒黑白都没用。” 顾锦里脸色发沉:“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 顾村长见双方各执一词,看向站在顾有文身后的顾老爷子,问道:“老六,你家大女婿说的是不是真的?” 顾老爷子被问话,只沉默不语。 顾大山一脸期盼的看着顾老爷子,希望他能为他说句话,澄清事实,可顾老爷子始终没有开口,仿佛这件事跟他无关。 顾大山没了法子,扑通一声,朝着顾老爷子跪下:“爹,您说句实话,儿子求您了!” 这关系到他一家六口被卖的大事,他可以去做下人,但他不能让自己的媳妇儿女没入奴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顾老爷子还是不说话,顾大山只能一个劲的给他磕头,求他。 砰砰砰的磕头声响彻老顾家的休息地,顾大山的额头青黑一片,村民们看得不忍,开始细声指责顾老爷子冷血。 顾老爷子没办法,终于开口:“大山呐,自己做的事情就要认,别给家里添麻烦。” 顾大山懵了片刻,不敢置信的看着顾老爷子。这些年来,他为老顾家做牛做马,忍受着顾老太和一家老小的磋磨,为的就是顾老爷子。 他始终觉得,顾老爷子的心里是有他这个长子的,没有帮他,是不想增加家里的矛盾,毕竟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可现在,在他最难最难的时候,在他的妻儿要被卖掉的时候,他求这个爹为他说句实话,他都不肯。 顾大山哭了,双手捂着黝黑的脸,眼泪从指缝里滴落,哭得像个孩子。 顾老太听到顾老爷子的话,看着顾大山痛哭的样子,心中畅快,嫁给一个泥腿子做填房是她的屈辱,只有使劲磋磨原配的孩子,她不甘的心才能舒服一些。 顾锦里没有阻止顾大山跪求顾老爷子,而顾大山被顾老爷子舍弃,也是她想要看到的。 她一直知道,顾大山把顾老爷子看得很重,因为顾老爷子而不舍得离开老顾家,这一次,她就是要让顾大山看清楚自己在顾老爷子心里的地位——堪比下人! 只有顾大山对顾老爷子彻底失望,她才能让顾大山同意离开老顾家。 顾锦里指着钱光宗手里的卖身契,对顾村长道:“村长爷爷,我们想看看那张卖身契,没看过,怎么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卖的又是谁?” 村长点头同意:“老六家的大女婿,把卖身契拿过来。” 钱光宗是有备而来,不怕村长验卖身契,走到村长面前,把卖身契递给村长,指着上面的手印,说:“村长您看,这可是顾大山的手印,上面有他的指纹。” 自古验证手印的办法就是看指纹。 第19章 拆穿 顾村长对着还跪在地上流泪的顾大山道:“大山,你过来。” 顾大山现在是懵的,听到村长的话,由罗父搀扶着向村长走来。 顾村长让顾大山把手伸出来,就着顾大山的手,仔仔细细的对比着卖身契上的指纹。 顾锦里和三奶奶也赶过来,看着顾大山的拇指指腹,对比卖身契上的手印…… 顾大山拇指的指纹是比较复杂的双箕斗,就是一个指纹里有两个斗纹,几人细细对比一刻钟的功夫,才算得出结论。 “大山拇指上的指纹跟卖身契上的手印……很像。”顾村长皱着眉头,不得不说出这句话。 钱光宗听得不乐意:“村长,您可不能偏帮顾大山一家,这上面的手印跟他拇指上的指纹分明一模一样。” 顾村长看了钱光宗一眼,问顾大山:“大山,你最近可有在纸上按过手印?” 罗父推推顾大山,顾大山反应过来,连连摇头:“没,没有……村长,我没有按过手印,我不会卖掉自己的妻儿!” 脸色黝黑,看起来比同龄人老上许多的农家汉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阴谋,只能不断的否认着,可老顾家的人不听他的否认。 顾二叔站出来道:“大哥,你做人不能太没廉耻,是你自己说要卖掉妻儿给爹娘换粮食活命,自己亲自按下手印卖身为奴,如今又来否认,你,你简直无耻之极!” 顾二叔一脸羞于顾大山为伍的模样。 顾小妹的夫婿是镇上秀才的儿子,自诩书香门第,听到这里,也冷哼一声,很是不耻的道:“出尔反尔,大舅兄此举可谓是小人行径。” 顾大山被骂得面红耳赤,想要解释,却急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锦里安慰顾大山:“爹,您别上火,不过是两条自以为是的狗在乱吠,不用理他们。” 顾二叔和顾小姑父气得脸色铁青,顾小姑父指着顾锦里呵骂:“没教养的乡野村姑,竟敢这般对长辈说话,真真愧对先人也。” 顾锦里冷笑:“吃软饭的白眼狼,吃着岳父家的粮,还要卖掉岳父的亲儿子,你才没有教养,愧对先贤。” 顾锦里的话一语双关,把顾小姑父和钱光宗一起骂了进去。 顾小姑父气得倒仰,指着顾锦里,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混账东西,顾小鱼你还有没有一点长幼尊卑,连自家姑父都敢骂!”顾老太疼幺女,见幺女的相公被骂,立时握着拐杖指着顾锦里,要不是村长在这里,早就一拐杖打过来。 顾锦里现在是豁出去了,看着顾老太嘲讽道:“我们全家都要被你们卖掉了,我们凭什么还要敬着你们?” 顾老太一噎,还没找出反驳的话,顾锦里就指着卖身契上的手印道:“村长爷爷,这手印上的指纹看不太清楚,肯定不是我爹的。” 可能是按手印的时候太过匆忙,或者是故意的,这卖身契上的手印向前倾斜,导致指纹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楚。 而在手印的中间,有双箕斗的地方还有一个芝麻大小的黑点,估计是按手印的人手上带着什么脏东西,使得手印里留下这个黑点。 顾村长也注意到这两个地方,因此他才说,卖身契上的手印和顾大山指腹的指纹很像,而不是说这个就是顾大山的手印。 罗父道:“村长,卖身契上的手印指纹模糊,没办法证明是大山兄弟的手印。” 没办法证明,那这份卖身契就要作废。 丁爷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们齐府可是付了粮食银钱的,你们顾家村别想赖账。” 他往顾锦绣那边看了一眼,心里痒得紧,好不容易在一群像鬼的灾民里面碰到一个颜色娇好的小姑娘,他可不愿就此放弃,这顾大山一家他今天必须带走。 钱光宗道:“对,这卖身契的手印是顾大山亲自按下的,你们别想赖账。” 又指着顾锦里道:“你说这个手印不是你爹的,那会是谁的?” 双箕斗的指纹并不多见,而老顾家大多都是圆斗,跟顾大山的不一样。 顾锦里指着隐没在顾老爷子身后的顾三叔道:“三叔的就是双箕斗,这个手印说不定是他按的。” 顾三叔并不得顾老太的喜欢,在老顾家一直处于半隐形的状态,此刻听见顾锦里的话,心下一慌,脸上一片愠怒:“小鱼,你别冤枉三叔,三叔可没有按过什么手印。” 冤枉? 顾锦里往躲在张氏身后的顾蓉看了一眼,恨不得生啖其肉。 她在三奶奶追打顾大姑的时候问过顾锦绣,顾锦绣说是顾蓉跑来找她,说崔氏被打,她一着急才带着程哥儿来老顾家的休息地,遇上了丁爷。 顾蓉差点就毁了顾锦绣一辈子,老顾家的人,包括顾三叔一家,没有一个无辜,都是一群豺狼。 顾蓉被顾锦里冷冽的眼神一看,吓得一抖,可想到顾锦里一家就要被卖,心里的一点害怕消失,对着顾锦里无声的呸了一口。 顾锦里脸色发沉,对顾村长道:“村长,请让我三叔出来对指纹。” 顾村长看向顾三叔:“有福,你过来。” 顾三叔脸色一僵,抓住顾老爷子的手,小小声的道:“爹……”他不能过去,一旦过去就真的完了。 顾三叔虽然不得顾老太的喜欢,但顾老爷子却最满意这个长相酷似他的儿子,不愿三儿受累的他,抬头对顾大山道:“大山,你自己按的手印就要认,别攀扯别人……跟着丁爷去齐府吧,爹这辈子都会感激你。” 顾老爷子的话,隐隐有求顾大山的意思,想要顾大山认下卖身契的事。 顾大山听见顾老爷子的话,脸上的神色一动,这是他活了三十六年来,顾老爷子第一次说感激他。 顾三叔见顾大山有些松动,忙道:“是啊大哥,我们全家都会感激你的。” 顾锦里快恶心吐了,“那三叔带着自己的妻儿去齐府吧,我们一家也会感激你一辈子。” 让人卖身为奴,只换来感激两个字,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 三奶奶被老顾家气得气血翻涌,对罗父道:“铁柱,去把顾老三拽过来,没得让大山一家替他受过。” 罗父习武,下盘稳健,一个箭步冲过去,把顾三叔拽过来,抓起他的右手拇指,把指腹朝上,递到村长面前。 顾村长原本不想动粗,见罗父把人抓过来,只得对指纹。 这一对,就对出问题来。 少顷,顾村长再次皱眉,道:“卖身契上的手印,跟有福指腹的指纹……很像。” 顾有福和顾大山都长得像顾老爷子,连指纹都长的是双箕斗。 顾锦里不给老顾家反驳的机会,立时喊道:“村长爷爷、各位叔伯婶娘,事情已经很清楚,这卖身契上的手印不是我爹按的,是三叔按的。” “我奶为了卖掉我们一家,让三叔按下手印,把这事嫁祸到我爹的头上,求村长爷爷,各位叔伯婶娘为我们一家做主!” 顾锦绣闻言,拉着程哥儿给村民们跪下:“求村长爷爷,各位叔伯婶娘为我们一家做主,我爹没有卖掉我们。” 第20章 不要脸 顾锦里趁热打铁,指着卖身契说:“既然这张卖身契上的手印不知道是谁按的,那就不能作数。” 丁爷听到顾锦里的话,狠瞪钱光宗一眼,对顾锦里怒道:“哪来的黄毛丫头,这是大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滚回去。卖身契上写的清清楚楚,顾大山于八月二十六日自卖一家六口给齐府,换取粮食五十斤,银钱二十两,绝无反悔。若是反悔,将三倍赔偿所得粮食和银钱。” 丁爷肥胖的手遥指着那张卖身契,道:“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到领人的时候你们想赖账,没门!” “一家六口?”顾锦里笑了,往前两步,拿过村长手里的卖身契:“这上面写的可是一家五口,哪来的六口?” 这张卖身契上漏洞百出,用这么一张破玩意儿就想卖掉她全家,做什么白日梦? 丁爷不慌不忙,指着跪地的顾锦程道:“他太小了,我们齐府不要。但齐府是积善之家,不忍心你们一家骨肉分离,这才说的一家六口,这是允许你们把这小娃娃带去齐府的意思。” 他一脸你们应该感恩,不该揪着五六不放的样子。 顾锦里真是谢谢他祖宗。 她拽紧卖身契,指着顾三叔道:“三叔家刚好是一家五口,这上面的指纹跟他的也很像,肯定是卖的他家,你们齐府要人就把我三叔一家五口带走吧。” 丁爷一愣,这臭丫头还能这么反咬一口。 顾三叔的胆子本来就不大,这次的事情是顾老太求着他做的,还承诺他,事成之后,会分给他五两银子。 银子不多,但他这辈子都没被顾老太这么重视过,激动的一口答应下来。哪成想,顾小鱼这么难缠,把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闹得这么大。 顾老太坐不住了,拎着拐杖打向顾锦里:“卖掉你们的是你爹,你攀扯你三叔做什么?我打死你个狠毒的贱丫头。” 顾锦里闪身躲避顾老太的追打,特意跑到张氏身边,一把扯住看戏的顾蓉,狠狠拉拽,把她推向丁爷:“胖子叔,这个长得也不错,你把他们一家带走吧。” “啊。”顾蓉尖叫一声,想要刹住脚步,可顾锦里推得太狠,她一头栽进丁爷的怀里,把她恶心得直起鸡皮疙瘩。 顾蓉的脚步都没站稳,便强行扭转身体,直接摔到地上,又疼又恶心的她指着顾锦里哭骂:“呜呜呜,顾小鱼,你这个贱丫头,你害我,你害我,我要打死你。” 顾锦里冷眼看着她,心下畅快,敢害顾锦绣就要付出代价。 张氏见顾蓉被推到丁爷怀里,吓得脸色苍白,举起手要扇顾锦里,却被顾锦里躲开,再想追着顾锦里打,村长怒喝一声:“都给我站住,你们还有没有点规矩?” “老六,你是怎么管家的?这一家子都成什么样儿了?”顾村长气得心口疼,没逃荒之前老六家还顾忌着二儿子是读书人,不敢太不要脸,从逃荒开始,真真是脸面全都不要了,一次次的闹,越闹越不要脸。 张氏见顾村长骂人,吓得瑟缩一下,不再追打顾锦里,转身跑去扶起顾蓉。 顾锦里见顾老太要说话,抢先对村长道:“村长爷爷,事情已经很清楚,齐府要买的是我三叔一家,只是写错了名字,请您老做主,让丁爷把我三叔一家带走。” 顾村长沉默不语。 有顾家村的村民指着顾三叔道:“看来要卖的真是顾老三一家。” 三奶奶趁机接话:“可不是,这潘氏历来不喜老三,卖掉老三一家很正常。大山虽不是她的亲儿,但大山一家能干活,卖了大山一家,谁给老顾家做牛做马?潘氏你舍得让你的宝贝二儿去做活?” 顾蓉听到三奶奶的话,再想到钱丽儿对她说的,那个丁爷喜欢好看鲜嫩的小姑娘,顾锦绣不是被卖去齐府,而是被送给丁爷做妾……要是,要是卖掉的是他们家,她家只有她一个女孩儿,那她是不是要去给丁爷做妾? 顾蓉看着丁爷那又老又丑又胖的样子,害怕得发抖,脑子一懵,张口哭喊:“卖的不是我家,是顾小鱼一家!” 顾锦里:“可上面有你爹的手印,写的还是一家五口,卖的就是你家。” 这话里带着陷阱,顾蓉没听出来,只一个劲的害怕慌乱,脱口而出:“那手印是奶让我爹按的,说要假冒大伯的手印把你们一家卖掉……写,写一家五口,那是,那是要把绣姐儿送给丁爷做妾,所以要少写一个人。” 顾蓉的话,让顾家村的村民炸开了锅。 “这顾六婶太狠毒了,竟想出这样歹毒的法子卖掉大山兄弟一家。” 顾村长气得发抖,指着顾老爷子道:“老六,这样恶毒的婆娘我顾家留不得,你要是不管,我就以族长的身份,开宗祠替你休了这个毒妇。” 不但设计卖掉大山一家,还想把绣姐儿送给一个家奴做妾,这太糟践人了。 顾老爷子脸色黑透,历来要面子的他现在是颜面扫地,但他不会承认自己错了,听到顾村长的指责,梗着脖子道:“这是我自家的事,跟村里没关系。” 顾老太听见顾老爷子的话,立刻冲着顾村长吐了一口唾沫:“我呸,还开宗祠休我,这里有顾家村宗祠?我家当家的说了,这是我自家的事,跟村里没关系。” 顾老太见顾蓉吓得把真相说出,让自家彻底没脸,干脆豁出去:“丁爷,让你的人出来,把顾大山一家绑去齐府,谁敢拦着,你们齐府就去府衙告他们。” 顾老太盯着顾家村村民,一脸狰狞的说:“齐府的当家老爷可是在京城做官,你们不怕吃官司就继续帮顾大山。” 她狞笑着道:“别说老婆子没有提醒你们,等到了东边的阳吉府,你们可是要去衙门重新立户籍的,要是得罪了齐府,齐家的官老爷一张名帖送去阳吉府,你们就休想拿到新户籍,只能做流民!” 顾老太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抓住了村民们的命脉。 村民们听到顾老太的话,不敢再帮顾大山一家……没有新户籍,他们到了阳吉府就是流民,在大楚朝,流民可以被随意买卖。 顾老太见村民们退缩,老脸满是嚣张。 丁爷比较喜欢顾锦绣,想要带走顾大山一家,见顾老太把村民们骂退,冲着树林深处喊一声:“朱大,来拿人!” “来了丁爷。”树林深处,朱大带着十来个齐府的小厮向这边冲来,他们的身后跟着钱承才。 在顾村长他们来了没多久,顾老太就觉得要坏事,支使钱承才去齐府的营地找人,找的是丁爷手底下管着的小厮,一直躲在树林里等着。 第21章 丁胖子被打 朱大带着十几名小厮很快就冲到老顾家的休息地,问丁爷:“丁爷,要拿谁?您说。” 丁爷指着顾锦绣、顾锦里、顾大山道:“就他们几个,拿了咱们齐府的粮食银钱,说要卖身为奴,现在想反悔,把他们都抓回去,让他们知道咱们齐府的厉害。” 朱大只是个小厮,靠着奉承丁爷这些管事才在齐府的下人里混出点头脸面来,听到丁爷的话,手中大棒指向顾大山几人:“好一群刁民,想要白拿我们齐府的粮食银钱,爷看你们是活腻了。” 朱大招呼身后的那群小厮:“兄弟们,抓住他们,给咱们齐府扬扬威名,免得这些灾民以为咱们齐府是那等不入流的土地主家,咱齐府可是官家!” “是,朱哥。”齐府的十几名小厮握着手腕粗的大棒,气势汹汹的向顾大山冲去。 顾家村的村民原本想帮忙,可想到顾老太威胁的话,再看见这些吓人的大棒,穿着统一灰蓝色短褐的小厮,全都向后退去。 丁爷见村民们害怕,肥胖的脸上满是得意。 顾老太则是一脸畅快,顾大山这野种一家敢违逆她,等着受大罪吧。 顾村长看见齐府的小厮冲过来,又急又怒的喊道:“站住,你们给我站住,这是我顾家村的人,你们想做什么?” “呸,什么你顾家村的人,这是我齐府新买的家奴。”朱大一脸横肉,凶狠的瞪着顾村长,手中大棒佯装向他挥去,顾村长被吓得连连后退,要不是有村民及时扶住他,他差点摔个倒仰。 顾锦绣和顾锦程吓得不轻,三奶奶跑过来把他们姐弟俩紧紧抱住。 顾锦里和罗慧娘把他们三人护在身后,两人手中握着木棍,对着那些逼近的小厮。 罗父一掌拍向顾大山的背,让吓懵的顾大山回魂,抄起老顾家休息地的一把扁担塞进顾大山手里:“大山拿好,咱们今天跟他们拼了。” 罗父手腕一转,取出腰间的一把短刀,一双眼睛带着武人的锐气,盯着齐府的小厮们。 朱大看着罗父,心里有些发怵,这怎么还有一个练家子?他们平时在外头也就欺负欺负一些庄稼汉,从来没有跟练家子打过。 罗父取刀那一手很能唬人,齐府的小厮全都唬了一跳,不敢真的冲上去。 两方僵持住。 顾老太脸上的得意消失,着急的冲着齐府的小厮叫道:“各位小哥儿别怕他,是我们老顾家卖人,这人姓罗,我家的事儿跟他没关系,他要敢动手,你们大可去告他。” 朱大和齐府的小厮们一听,看向丁爷。 丁爷点头:“上,别让这些泥腿子小看了咱们齐府。”他要的是把顾大山一家抓回去,至于朱大和那些小厮会不会受伤,他根本不在意。要是他们受伤了更好,他就有理由去找大少爷哭诉,让大少爷给他一批会武的护院,打死这个姓罗的。 朱大知道丁爷今天誓要拿下这顾大山一家,只得咬牙带着小厮们冲。 罗父一脚踹翻最先冲上来的小厮,手中短刀灵活挥舞,却没有往要害里割,只是往那些小厮的手臂,腿脚上招呼,想要吓退他们。 顾锦里握着木棍,快速且精准的打向那些小厮的手,把他们手里的大棒打落。 朱大贼精,不敢正面对付罗父,借着村民们的遮掩,带着两个小厮绕到顾锦里身后,想要把顾锦绣抓住。 三奶奶见身后突然冲来三个大男人,吓得大叫一声:“住手,住手,救命啊。”边喊着边飞快的把顾锦绣拽过来护着,绣姐儿可是大姑娘了,要是被这些小厮碰到,这辈子就完了。 朱大没有碰到顾锦绣,气得咬牙,转手把顾锦程抓住。 顾锦程吓得哇哇大哭:“放开我,坏人,你们这些坏人。” 顾锦安和罗武刚刚跟着村里找食的队伍回来,听到程哥儿的哭声,急忙冲进老顾家的休息地。 罗武反应很快,见程哥儿被抓,手中装着山鼠的布袋往朱大的脸上狠狠一打,砰砰几下,把朱大打得连连后退,趁着朱大看不见的空档,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程哥儿。 罗慧娘看见罗武,立时喊道:“哥,快来打他们,这些人想把大山叔一家抓去做家奴,那个死胖子还想把绣姐儿抢去做妾。” 罗武听到罗慧娘的话,脸色瞬间绷紧,几个箭步冲到丁爷面前,兜头就给他几拳,把丁爷打得鼻青脸肿,惨叫连连。 “啊,住手,住手……我是齐府的管家,你们打我就是跟齐府作对。”丁爷威胁着。 罗武根本不听,拳头一下狠过一下砸在他的脸上。 朱大被罗武的狠劲吓到,急忙带着两个小厮跑回齐府的营地找人。 罗父罗武罗慧娘都是练家子,顾锦里是个不要命的,顾锦安被气得狠了,夺过小厮手里的大棒,对着来抢人的小厮们一通乱打。 三爷爷、顾大木顾大林兄弟、田叔他们找食回来,见这边出了事,也急忙跑来帮着打人。 片刻的功夫,他们就把齐府的十个小厮外加一个丁爷给打趴下,用草绳给捆了起来。 顾老太见齐府的人被打,丁爷更是被打得看不出原来的长相,气得用拐杖直戳地:“反了反了,你们敢打官老爷家的人,等齐府的官老爷知道了,你们这几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顾大木顾大林兄弟和田叔并不知道齐府是官家人,他们只是看见顾大山一家被欺负,想也不想就动手帮忙,如今听到顾老太的话,唬了一跳。 老严氏由几个孙女扶着,一直跟村民们围在老顾家的休息地,对顾老太的所作所为早就恨得咬牙,听到顾老太的话,冲顾大木顾大林兄弟道:“大木,大林,你们做的对,这潘氏的良心让狗吃了,算计着要卖掉大山一家,咱们家受过大山一家的恩惠,这时候得帮把手。” 顾大木顾大林听到老严氏的话,松了口气,有自家老娘这话,他们心里就没啥可担心的。 崔氏去找柴火,半路上遇到找食回来的楚氏和田婶,三人一起往这边走来,一回来就听到老严氏说顾老太要卖掉自家一家人的话,吓得全身发软,险些栽倒,被楚氏扶住。 “孩子他爹……”崔氏由楚氏扶着挤进老顾家的休息地,看见顾大山,哽咽着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娘,娘要卖了咱家?” 顾大山无颜面对崔氏,嘴巴翕动着,说不出一句话。 顾锦里一股脑把顾老太做的龌龊事告诉崔氏。 崔氏悲痛欲绝,他们一家子给老顾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竟换来被卖的命运。 崔氏抱着绣姐儿程哥儿,泪流满面,但她还没哭多久,朱大就带着齐府的大少爷和几十名护院浩浩荡荡的赶来,围住老顾家的休息地。 第22章 惩治 “大少爷,就是他们,就是这群灾民拿了咱们齐府的粮食银钱后不给人,还把小的们打成这样。”朱大指着罗父几人向齐大少爷告状,目光瞥见被打得认不出模样的丁爷后,再次叫嚷起来:“诶哟,大少爷您看,丁管事被他们打成什么样儿了?太惨了。” 丁爷用被打得血肿的眼睛看向齐大少爷,哭喊着道:“大少爷……大少爷救命啊。” 齐府大少爷看起来二十五六的年纪,样貌俊朗,穿着一身藏青交领长袍,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听见丁爷的呼救声,往他身上看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并未说什么,而是看向罗父,问道:“在下是齐府齐逸,请问你们这里谁做主?” 顾锦里听到齐逸这话,心下一松,这个齐逸看来是个讲理的,今天这事有转圜的余地。 罗父对齐逸抱拳,说道:“在下罗铁柱,打人的是我,可我们并不是故意生事,是你们齐府的管家想要强抢良民为奴,我们情急之下才还手。” 罗父指着顾大山道:“这是苦主顾大山,你们的管家要抢他一家六口。” “胡说!”顾老太见齐府大少爷来了,正想狠狠告罗父他们一状,怎知被罗父抢先,气得不轻。 她指着顾大山一家道:“齐大少爷,丁爷没有抢人,是顾大山自愿卖掉一家六口给齐府做家奴,可他临时反悔,不愿卖身为奴,丁爷他们才抢人。这罗铁柱仗着练过几年武,便带着与顾大山要好的几家人一起毒打丁爷。” 顾老太喘了几口气,继续说:“丁爷尽心尽力的为齐府办事,却惨遭毒打,齐大少爷一定要为丁爷做主啊。” 怎么做主? 自然是把罗父他们都抓起来,毒打一顿,这样她也解恨了。 齐逸听到顾老太这番激动的话,看向她,淡淡一笑,问道:“这位老人家是?” “这位是顾大山的娘,我的丈母娘,小的叫钱光宗,没逃荒前是一家布庄的掌柜。”钱光宗喜欢巴结富户,这府城齐府不但富得流油,还是官宦人家,此时不巴结,他都对不起钱家祖宗。 齐逸对钱光宗点点头,看向顾老太,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原来是顾老太太。” 真的是顾大山的娘? 世上有做娘的这般急吼吼的卖儿子? 齐逸生在深宅大院,对大宅院的龌龊事知道不少,听到顾老太的一番话后,知道今天这事不简单。 他没有让身后的护院冲进来救丁爷,只带着一名护院师傅走到罗父和顾大山面前,对顾大山道:“这位大哥,事情因你一家六口而起,你代表你家,我代表齐府,咱们两个把这事掰扯清楚。” 顾大山从来没有被官家少爷这样有礼的对待过,听到齐逸的话,激动又紧张,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罗父看得着急,用手肘推推他,道:“大山兄弟,齐大少爷问你话呢,有什么你就说什么,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齐大少爷,他定会为你做主。” 齐逸一笑:“这位大哥说得没错,你把今天的事情跟我说说。” 顾大山还是紧张,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三奶奶急得拍大腿,一股脑就把今天的事情告诉齐逸。 指纹模糊的手印、代替顾大山按下假手印的顾三叔、卖身契上写着一家五口,实际上要带走别人一家六口,还要抢良家姑娘做妾。 好你个丁长旺! 齐逸已经差不多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他问顾大山:“卖身契在哪?” 顾锦里快步上前,把一直攥在手里的卖身契递给齐逸:“这位叔叔,卖身契在这里。” 这个齐逸的表现不像是坏人,她可以放心的把这张卖身契给他。 齐逸看她一眼,见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便笑了笑,接过卖身契,看着卖身契上的内容和指纹。 少顷,他身躯一转,脸上的温和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凌厉,一双眼睛盯着丁爷,怒喝:“丁长旺,你假冒齐府管家之名,捏造假卖身契,恶意买卖良民,还胆敢抢良家女子做妾。大楚刑律,奴籍不可娶良籍,然你胆大包天,竟敢以奴籍之身,强抢良家女子,还是为妾,你想死本少爷不拦你,但你这般祸害齐府,本少爷定不轻饶!” 这个丁长旺根本不是齐府的管家,齐府的管家早就上京去打点,这丁长旺不过是个外院管事,因他跟不少灾民熟悉,他才把买人的事情交给他,怎知,差点被这刁奴给害了。 丁爷,也就是丁长旺在齐逸没有立时让护院来救自己的时候,便知道这事要遭,听到齐逸的怒问,吓得浑身哆嗦,下意识的喊着:“冤枉……冤枉啊大少爷!” 冤枉? 齐逸对身边的护院师傅道:“尤师傅,齐府有家奴犯错却不认,看来得给他松松筋骨,让他知道知道规矩。” 尤师傅是护院大师傅,平常除了看家护院,也负责对犯了大错的家奴用刑,丁长旺见过尤师傅给家奴行刑,听到这话,吓得失禁,哭喊着道:“大少爷,大少爷,小的错了,您看在小的老娘的份上,饶了小的一命。” 他已经被罗武打得浑身是伤,再被尤师傅打一顿,哪里还有命在? 齐逸也不想在这种时候闹出人命,抬手制止尤师傅,指着朱大跟那十几名小厮道:“把这些为非作歹的刁奴给我绑了。” 今天这事,要不是朱大这些小厮助纣为虐,不可能变成这样。 朱大跟那些来抢人的小厮闻言,吓得跪下:“大少爷,冤枉啊,都是丁长旺逼着小的们做的……” 喊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几十名冲进来的护院封住嘴巴,用麻绳捆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齐府的护院都是练家子,身手不错,把朱大他们绑住后,再把他们拖到一起围住,等着齐逸的吩咐。 顾大山一家六口看见丁长旺被抓,全都高兴不已,崔氏和顾锦绣更是喜极而泣,他们一家总算是逃过被卖的厄运。 顾老太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得不轻,可看见欢喜的顾大山一家,又气得心肝疼,指着顾大山一家对齐逸道:“齐大少爷,大山一家已经卖给你们齐府,您把他们带走吧。” “对对对,齐大少爷,我大舅兄一家现在是您的家奴,您带回去吧,要不小的给您送去也成,您看?”钱光宗笑得有些小心翼翼,可千万别把顾大山一家留下,他可不想把到手的粮食银钱还给齐府。 第23章 临盆 齐逸的目光掠过钱光宗,落在顾老太的身上,摇头拒绝:“老太太,手印是顾有福按的,我不能把顾大山一家带走。” 齐逸是举人,又是官家子弟,熟知大楚刑律,按律来说,非本人所按之手印,不能作数。 而那张卖身契上的手印指纹模糊,还有一个芝麻大的黑点,也不能作数。 因此别说顾大山一家,他连顾有福一家也带不走,想要带走这两家的其中一家,必须重新签订一份卖身契。 顾老太急了,又开始说谎:“齐大少爷,你别听他们胡说,这个手印就是顾大山按的,光宗和丁长旺都是人证。” 三奶奶气得发抖,指着顾老太道:“潘氏,手印的事儿蓉姐儿已经承认是他爹按的,你还想冤枉大山!” “蓉姐儿那是被顾小鱼给吓得,说的是胡话,不能算。”顾老太现在是豁出去了,反正顾大山一家不能留,闹成这样,不把顾大山一家卖了她咽不下这口气,还有粮食银钱,她可不会还给齐府。 齐逸看着顾老太那口沫横飞的模样,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乡下刁妇。 他不愿意跟这种老妇浪费口舌,让护院取下丁长旺口中的布条,问丁长旺:“你说,顾家卖身契上的手印是谁按的?实话实说,再敢有半句虚言,你知道齐府的规矩。” 不轻不重的话,却把丁长旺吓得半死,忙哆嗦着道:“是,是顾有福按的……顾老太说,他们两兄弟的拇指都是双箕斗,指纹很像,再故意按得模糊一点,加个黑点上去,届时便无法分辨真假,顾大山也就只能被冤枉,全家被卖掉。” 又开始喊冤:“大少爷,小的错了,小的是冤枉的,都是那顾老太想要卖掉继子,这才想出这种馊主意来坑害小的,小的悔啊。” 原来不是亲生儿子,难怪顾老太这么想要卖掉顾大山一家。 齐逸冲着护院一摆手,护院再次用布条把丁长旺的嘴巴封住。 齐逸看向顾老太,道:“老太太,丁长旺说了,手印是顾有福按的,顾大山一家我不会带走。要带,只能带顾有福一家五口。”他的手指向顾有福,把顾有福吓得连忙躲到顾老爷子身后。 顾老爷子见这齐大少爷不好糊弄,只好妥协:“齐大少爷,您要是不带走顾大山一家,那这事就算了。” “算了?”齐逸笑道:“老爷子,我齐府用粮食银钱买下的家奴,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算了的。” 顾老爷子的脸色一变,抬头看向齐逸,略显惊慌的问:“那你想怎么样?” 齐逸也不卖关子,扬着手中的卖身契道:“我齐府用多少粮食银钱买的,你们顾家就要还多少给齐府,多一粒粮食齐府都不要。” 顾老爷子还没说话,顾大姑就跳出来道:“你休想!凭什么要我们老顾家把粮食银钱还给你们?我们给人,你们把顾大山一家带走,这事就两清了。” 她家可是拿了顾大山家五两的卖身银子,要是还钱,她家的五两银子就要给出去,她可不干。 “金枝说得没错,我们给人,你们把顾大山一家带走,赶紧带走!”顾老太说着话,做出轰人的动作。 齐逸眉头大皱,这一家都是什么人?他的话说得明明白白,这家人怎么就不听? “大少爷,大少爷,快回去,大少奶奶要生了!”正在齐逸要发火之际,齐府的林管事带着两名小厮匆匆跑来,远远地看见齐逸的身影便高声喊道。 齐逸一惊,快步迎上去:“林管事,你说什么?大少奶奶要生了?这还没到日子怎么就生了?大少奶奶的情况怎么样?” 林管事喘着粗气道:“小的也不太清楚,是大少奶奶的陪房陈嬷嬷说大少奶奶突然发动了。情况不太好,羊水破了。” 齐逸听得脸色一白,他跟阿淑有一个女儿,以前女儿出生的时候是先见红,而先破羊水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个不好,孩子就会胎死腹中。 “快,快回去。”齐逸忙招呼齐府的人,要往营地赶去。 顾大姑听到林管事的话,见齐逸在乎自家媳妇的模样,灵机一动,带着两个儿子拦住他,威胁道:“不许走,要走把顾大山一家带走,把这买人的事情给了结咯。” 齐逸的脸色一冷:“你说什么?” 顾大姑被齐逸身上的冷意吓了一跳,可为了银子,依旧梗着脖子道:“我让你把顾大山一家带走,他们一家现在是你们齐府的家奴,别想留在我家吃我家的粮。” 齐逸听到这话,转头对尤师傅道:“来人,把他们一家都给本少爷绑到齐府的营地去!” 刁民,真乃刁民,好好的跟他们讲道理他们不听,非要这般下作,趁着他妻子临盆危难之时威胁他,真当他齐逸是吃素的? “是。”尤师傅带着几十个护院一拥而上,开始抓老顾家的人,最先被抓的就是顾大姑。 顾大姑懵了,哭喊尖叫着想躲,可她一个妇人,哪里是护院武师的对手,三两下就被绑住。 顾老太举着拐杖打那些护院,哭喊道:“杀人了,杀人了,没天理啊,富户强抢良民了。” 只可惜,她早前已经把顾家村的村民得罪光,此刻没人帮她;刚刚又把齐逸彻底激怒,她喊得越凶,齐府的护院就绑得越快。 不过盏茶的功夫,齐府护院就把老顾家二十来口人给绑了起来。 顾有文冲着齐逸大骂:“齐逸,你可知我是童生,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你快放了我们一家,否则本童生去衙门状告你!” “读书人?就你也配?”齐逸看向顾有文:“本少爷活了二十几载,往来好友皆无白丁,从未见过哪个读书人看见自己的母亲卖掉兄长而不阻止,你枉为读书人。” 齐逸把顾有文说得面红耳赤,顾有文想要反驳,却被护院用布条封住嘴巴,开始押着他们往齐府的营地走去。 齐逸看向顾大山,道:“顾兄,卖身契的事情还没了结,你们也要跟着我回营地,放心,我齐某不是那等无耻小人,不会强抢你们去做家奴。” 齐逸赶着回去,说完这话没有等顾大山考虑,直接提步就走。 顾大山见状,急得不知所措。 顾锦安劝道:“爹,咱们跟着去吧,齐大少爷是讲理的人,不会害咱们。” 顾锦里也劝道:“爹,咱们必须去,要是不去,奶她又会拿卖身契说事。” 今天必须把卖身契的事情解决了,如果可以,顺便把老顾家也解决了,她可不想跟这种豺狼继续待在一起,任由他们磋磨。 罗父、三爷爷、三奶奶都劝顾大山跟着去。 顾大山咬咬牙,终于点头:“好,咱们去齐府营地。” 顾村长见老顾家二十来口人都被抓了,无奈之下,也带着村里的壮丁跟去。 第24章 救人 齐府的营地在枯树林的另一边。 这个营地很大,原本长在这里的枯树被砍掉,砍下的树木被垒叠成一人高的‘木墙’,围住这个大营地。 这个营地除了齐府以外,还有其他的富户。 富户家的护院们五人一队,在营地周围来回巡逻。 尤师傅在营地门前等着他们,看见顾家村的村民浩浩荡荡前来,迎了上去,把他们带进营地,往营地深处走去。 一路上,顾锦里打量着这座营地。 营地很宽,被四条纵横交错的井字形道路分为六座小营地。 每一座营地的帐篷前都挂着写有姓氏的灯笼,顾锦里看着那些灯笼,得知这些小营地里最少有一户人家,最多有四户左右。 而在帐篷的空地前,停着不少马车,只是这些马车大多残破不堪,拉车的马匹也瘦如干柴,有的马车甚至没有马匹,估计是用灾民拉车。 只因顾锦里看见营地里有一群群瘫坐在地的灾民,他们被护院看管着,不许乱跑。 齐府的小营地是左手边的最后一座,位置比较深,但这里还有一个出口,要是出事,齐府的人可以从这个出口快速逃走。 “啊!” 他们还没进入营地,一阵凄厉的惨叫便传来,是齐府的大少奶奶在生孩子。 顾锦程听到这阵惨叫。有些害怕的往崔氏的怀里缩了缩。 顾锦里摸摸程哥儿的头,微微笑道:“程哥儿不怕,那是齐府的大少奶奶在生小弟弟,很快就会有一个小弟弟出生了。” 程哥儿不到四岁,这个年纪的小孩最喜欢最好奇的就是更小的孩子,听到顾锦里的话,眼睛泛起亮光:“要有小弟弟出生啦?二姐,我喜欢小弟弟。” 那个齐府的大少爷帮他们家绑了那些坏人,他喜欢齐府大少爷,也喜欢他的孩子。 顾锦里点点头,道:“二姐也喜欢。” 老顾家的人听到这阵惨叫,全都幸灾乐祸,让那个齐逸敢抓他们,最好让他的媳妇一尸两命! 钱丽儿看见顾锦绣,一双眼睛怒瞪着她,恨不得把她给生吃了。 顾有文的女儿顾雅自认为是名门闺秀,此刻被五花大绑的坐在地上,心里的愤恨可想而知,再看见顾大山一家被齐府的护院大师傅领进营地,又看见顾锦绣那张虽然脏乱,却依然掩饰不住秀丽的脸,立时忍不住对她嘶吼怒瞪。 但她的嘴巴被布条封着,再怎么喊也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顾锦绣被钱丽儿和顾雅怒瞪,吓得瑟缩一下,抓紧顾锦里的手。 顾锦里道:“姐,你别怕,她们伤不了咱们。” 说话间,顾锦里敏锐的察觉到一道怨毒的目光正在盯着她,她快速转头,跟顾蓉的目光撞个正着。 顾蓉吓了一跳,没想到顾锦里会突然转头看向她,急忙往旁边看去,装作没瞪过顾锦里的样子。 顾锦里的眼睛微微一眯,这个顾蓉虽小,却是个狠毒有心机的,一定要防范。 在她想着提防顾蓉之时,一个满手是血的妇人从中间的一个帐篷里冲出来,对着齐逸喊道:“大少爷,不好了,大少奶奶难产。” 难产! 齐逸的身躯一晃,历来温和的人拔腿向着帐篷冲去,却被妇人拦住:“大少爷,您不能进去,会犯忌讳的。” 妇人生产是污秽之事,男人不能进去,何况大少爷还要考科举,可不能被里面的血气坏了运道。 林管事也拽住齐逸,劝道:“大少爷您先冷静一会儿。” “放开,我要进去。”这种时候,让他怎么冷静? 齐逸奋力挣扎,林管事喊来两个小厮才把他抱住。 林管事是个聪明人,对齐逸道:“大少爷,李大夫就在这里,您先让他过来,问问陈嬷嬷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再说。” 李大夫是个老头,是齐逸私自请来的大夫,齐逸回来后,便把李大夫喊来,在帐篷外等着。 但林管事和陈嬷嬷都不愿意让李大夫进去给大少奶奶诊治,生怕会坏了大少奶奶的名声。 可现在大少爷要冲进帐篷去看大少奶奶,他们只能搬出李大夫。 齐逸忙道:“对,还有李大夫,李大夫您快过来。” 李大夫背着药箱快步走来,问陈嬷嬷:“孕妇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嬷嬷回道:“大少奶奶的羊水快流干了,可宫口只开了四指。” 顾锦里在旁边听得皱眉,这是要一尸两命啊。 李大夫也听得脸色大变,对齐逸道:“齐大少爷,羊水一旦流干,孩子就可能活不成,现在熬药已经来不及,只能老夫进去给孕妇施针。” 施针开宫口比吃药要快。 齐逸不是个迂腐的人,没有犹豫就同意让李大夫进帐篷施针。 陈嬷嬷急道:“这,这怎么行?男女有别。” 齐逸反驳:“人命关天,李大夫是在救阿淑的命,若是阿淑出事,你就不后悔?” 陈嬷嬷没办法,只好先回帐篷,把大少奶奶给捂好。 少顷,陈嬷嬷弄好后,齐逸带着李大夫进帐篷给大少奶奶扎针。 李大夫医术不错,两轮银针扎完,大少奶奶的宫口就开了八指左右。 “差不多可以生了,老夫先出去。”李大夫不好多待,扎完针,给大少奶奶把过脉后,便背着药箱离开帐篷。 齐逸继续待在帐篷里陪着妻子。 “啊!” 齐府的大少奶奶继续惨叫着,剧烈的疼痛折磨着她,让她几度晕厥。 好在两刻钟后,她终于把腹中的胎儿生了下来。 是个男孩,可孩子有些不对劲,不会哭,脸色憋得青紫,身体还在轻微抽搐。 齐逸见状,急忙从稳婆手里接过孩子,跑出帐篷,冲李大夫道:“李大夫,您快过来看看,孩子,孩子不太对劲。” 李大夫急忙跑过去,看见孩子的模样,急忙拎起孩子的脚,把孩子的头朝下,拍着孩子的后背。 可惜,他拍了有半分钟的时间,孩子依然没哭,原本抽搐的小身体也不再动弹。 顾锦里急忙冲过去,拽住齐逸的衣袖,道:“齐叔叔,我能救弟弟。” 陈嬷嬷跟出帐篷,听见顾锦里的话,一把抓住她,道:“哪来的孩子,快别添乱了。” 齐逸没空理会顾锦里,只一脸惊恐的看着李大夫。 李大夫对他摇摇头,把孩子还给他,叹道:“大少爷节哀。” 这孩子的气管被东西堵住了,拍不出来,现在已经没了呼吸。 齐逸快疯了,这是他跟阿淑盼了六年才盼来的儿子,若是没了…… 齐逸不敢去想,想到顾锦里刚才的话,把孩子塞到她的手上:“你,你说能救,快救他!” 顾锦里急忙抱过孩子,把包裹着孩子的襁褓打开,一手从腹部慢慢往上推,一手掰开孩子的嘴巴,嘴对嘴吸,想要吸出他气管中的异物。 第25章 替他们一家出头 周围的人看见顾锦里的动作,全都吃了一惊,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陈嬷嬷哭着要上前拉开她,被齐逸吼回去:“站住,她是在救我和阿淑的孩子,谁敢拦她,立刻杖毙!” 齐逸的脾气温和,从未说过这么严重的话,陈嬷嬷被吓了一跳。 林管事对她招招手,示意她别管,小少爷一出生就夭折,大少爷受不住打击,情绪激动很正常。 而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再糟,要是这个小姑娘瞎猫碰到死耗子把小少爷给救活了,也是一件大喜事。 有齐逸的支持,没人再敢拦着顾锦里,她可以利用自己所学,尽力救治这个孩子。 齐家小少爷现在的情况是典型的新生儿窒息,想要救这个孩子,必须先吸净他呼吸道的黏液。 这里不是现代,没有医院的器械,她只能捏住孩子的鼻子,嘴对嘴的吸,动作还不能太大,生怕伤了这个新生的婴儿。 陈嬷嬷看见顾锦里捏住孩子的鼻子,更加着急,这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 陈嬷嬷急得不行,想要跑进帐篷把大少奶奶叫出来阻止顾锦里,可想到大少奶奶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要是知道小少爷的事情,弄不好会气出个好歹来,陈嬷嬷只得跺跺脚,继续站在原地等着。 好在没有等多久,那个正在折腾小少爷的小姑娘突然转开头去,吐出一口墨绿色的东西。 而这口墨绿色的东西,正是堵塞在孩子呼吸道里的黏液。 顾锦里又捏住孩子的鼻子,对着他的嘴巴继续吸,又吸出两口比较小的黏液后才停止,但孩子还是双目紧闭,无法呼吸。 顾锦里立刻给孩子做心肺复苏,有规律的按压着孩子的胸腔,再捏住孩子的鼻子,给他渡气。 李大夫在旁边观望到此刻,终于忍不住走过来,蹲在地下,看顾锦里给孩子渡气。 大概渡了二十多口气后,孩子终于苏醒,发出一阵微弱的哭声。 “呜~呜~” 孩子的哭声让四周为之一静,紧接着是一阵抽气声,大家望着顾锦里的目光满是不可思议。 而老顾家的人却满目愤怒的看着顾锦里,这个贱丫头竟然把齐府的小少爷救活了,那他们老顾家还能有个好? 李大夫最为激动,听到齐府小少爷的哭声后,立刻给小少爷把脉,见小少爷的脉搏虽弱,却是实实在在的在跳动,终于激动的喊道:“救活了,真的救活了!” 他做了一辈子的大夫,只知道新生儿窒息要把孩子倒掉拍后背,运气好的话,能把孩子拍哭,那孩子就能活,运气不好,孩子就会夭折。 他行医这么多年,听过不少新生儿因为窒息夭折的事。他之前已经断定齐府小少爷不能活,没成想,这个小姑娘竟然把齐府小少爷救活了。 齐逸听到李大夫的话,回过神来,冲了过来,想要抱起孩子,又不敢,急得看向顾锦里。 顾锦里笑道:“齐叔叔,小弟弟没事了,你可以抱抱他。” 齐逸这才小心翼翼地抱起自己的孩子,看着在襁褓里哭得细声细气的孩子,齐逸红了眼圈。 他急忙叫住李大夫:“李大夫,您给孩子看看,他的哭声怎么这么小?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李大夫先前已经给孩子把过脉,这孩子养得不错,虽然是早产,但身体挺好,就是刚出生就受了一遭罪,有些疲惫,哭声才小了。 李大夫知道齐逸宝贝这个孩子,又给孩子把脉,盏茶的功夫后,把孩子的情况给他细细说了一遍,齐逸才放下担心,畅快的笑了起来。 齐逸对着顾锦里郑重的说了一声:“好孩子,谢谢你救了我儿。” 顾锦里垫着脚尖,看着襁褓里的孩子,笑道:“齐叔叔不用道谢,能救小弟弟,我也很高兴。我爹说了,逃荒不易,能帮别人一把就帮一把,见死不救那不是人干的事。” 齐逸见顾锦里说到顾大山,往顾大山那边看了一眼,道:“顾兄,你先等齐某片刻,今天这事儿,齐某一定给你家一个公道。” 这个小姑娘很聪明,她特意提起顾大山,定是想求他替他们家做主,他听出来了,他很乐意替他们一家出头。 顾大山被顾锦里救活齐小少爷的事情震惊得有些恍惚,听到齐逸的话,只知道点头。 齐逸忙着把孩子抱进去给妻子看,没有在外面多逗留,快步走进帐篷。 陈嬷嬷看见小少爷没事,喜极而泣,也跟着齐逸快步走进帐篷,进去伺候大少奶奶母子。 李大夫问顾锦里:“小姑娘,你刚才用的那是什么法子?在哪里学的?” 那个急救之法太有用了,如果把此法传开,能救很多人的命。 顾锦里道:“是在一本医书上学的,那本医书是一位老爷爷给我的,我不能给你看,但我可以把刚才的法子教给你。” 李大夫听到不能把医书给他看,很是遗憾,可听到顾锦里要教他那个急救之法,又喜笑颜开,连连说道:“好好好,那你现在就教老夫。” 李大夫是个急脾气,第一次见到这种救人的法子,是一刻也不能等。 顾锦里便把法子细细的给他说了一遍,法子很简单,李大夫拿笔记下,看过两遍后就会了,他感慨:“竟是这般简单。” 而就是这么简单的法子,却救了一个孩子的命。 “主要是黏液堵住了孩子的气管,只要把黏液吸出来,再给孩子渡气,让孩子可以自己呼吸,那就能活了。”顾锦里把最关键的地方告诉李大夫。 李大夫赶忙把这点记上,又问:“如果黏液或者异物吸不出来要怎么办?” 顾锦里摇摇头:“那就没办法了,孩子只能夭折。” 古代不比现代,现代的医院有专门的医疗器材吸取气管异物,在古代,只能用嘴,如果吸不出来,只有窒息而亡。 她今天能救活齐府小少爷,运气占了一半。 老顾家的人见顾锦里跟李大夫聊得欢,被布条封住的嘴巴冲着她呜呜的叫,那狰狞的脸色,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顾锦里看了他们一眼,回给他们一个嚣张的冷笑,差点把老顾家的人给气出个好歹来。 齐逸从帐篷里出来,直接走到顾大山面前,对他道:“顾兄请带着家人跟我来,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顾大山心下一慌,知道齐逸要说的是处置老顾家的事儿,他下意识的有些抗拒,不想跟齐逸走,但他知道,今天这事儿,必须解决,只能带上妻儿,跟着齐逸走到左边的一顶小帐篷内。 帐篷里有几个木桩做成的小凳子,齐逸指着小凳子道:“坐。” 等顾大山一家坐下后,齐逸开门见山的道:“顾兄,恕齐某直言,你家老太太不是个善类,今天你家二女儿救了我儿的命,你若是愿意,齐某可以帮你离了老顾家,让你自己当家做主。” 顾大山一慌,看向自己的妻儿。 顾锦安看见顾大山这副模样,有些生气:“爹,奶她都把咱们一家六口给卖了,您还要我们继续留在老顾家吗?” 第26章 脱离老顾家 顾锦安想到他们一家受过的苦,红了眼圈,哽咽着道:“奶她能卖咱们一次,就能卖第二次。可下一次,咱家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遇到齐大少爷吗?” 面对顾锦安的话,顾大山更加慌乱,他急忙承诺道:“安哥儿,爹不会再让你们被卖第二次。” 顾锦里追问:“可爹能阻止爷奶他们吗?” 顾大山的话在老顾家根本就不算话,他说不会让他们被卖,可事到临头他根本没有能力阻止。 顾锦里看着顾大山说:“爹,错过这次机会,您就等着我们家再次被卖,大姐再被抓去给个老男人做小妾吧。” 顾大山听到顾锦里的话,想到顾锦绣差点被抓走给人做妾的事,手一哆嗦。 顾锦安道:“爹,齐大少爷不是无缘无故的帮咱们家,是小鱼凑巧救了齐府小少爷,齐大少爷才会出手管咱家的事,要是错过这次……咱家可就要被爷奶他们糟践一辈子了!” 而今天,他们已经彻底惹怒顾老太,要是再回去,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可怕的磋磨。 崔氏和顾锦绣想到在老顾家被欺负的日子,默默抽泣着,发出压抑委屈的哭声。 程哥儿小小的人,抬起手给她们擦眼泪,安慰她们:“娘,大姐,不哭,不哭。” 顾大山看见崔氏母女哭了,想到她们在老顾家的日子,再想到今天全家差点被卖的事,后怕不已,终于开口同意:“请齐大少爷帮帮我们。” 齐逸见顾大山松口,便让守在帐篷外的林管家把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带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三爷爷、三奶奶、顾村长、罗父,他们四人被请来做证人。 顾老爷子和顾老太被松了绑,解下封住嘴巴的布条。 齐逸对他们道:“齐某把你们请进来,是要跟你们说说卖身契的事。” 他啪嗒一声,把卖身契轻轻拍在身前的桌子上,道:“顾老爷子,顾老太太,按照大楚刑律,契约上的手印是谁按的,谁就要负责,如今你们是要把顾有福一家五口留下,还是想用其他办法解决?” 齐逸看出顾老太不怎么重视顾有福一家,加了一句满含威胁的话:“齐府买灾民是为了什么,两位应该很清楚,可要想好了再做决定。” 顾老爷子想到钱光宗说的,富户买灾民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把灾民推出去抵挡抢劫的流民,手不由得一抖。 顾老太知道顾老爷子舍不得卖掉顾有福一家,便指着顾大山一家道:“我们用他们换有福一家,顾大山一家是六口人,比有福家多了一个人,你们齐府赚到了,这买卖不亏。” 齐逸心下冷笑,打破顾老太的美梦:“老太太,看来你是被绑得还不够。” 一句话,让顾老太吓得脸色一白,顾老爷子扯了她一下,用眼神警告她,这齐府是官家,不是他们这种泥腿子能得罪的。 顾老爷子问齐逸:“齐大少爷想怎么解决?” 齐逸笑了笑,看向林管家,林管家把一张早就写好的断亲书递到顾老爷子面前:“只要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在上面按下手印,这事儿就两清。” 顾老太年轻的时候给一家富户的少爷做过丫鬟,所以识字,看见纸上的内容,当即怒骂起来:“你们休想,这个手印老婆子不会按。” 这纸断绝关系的断亲书上清楚的写着,她跟顾老爷子因为做出对不起顾大山一家的事儿,在事情被揭露后,自觉无颜面对顾大山一家,自愿签下断亲书,跟顾大山一家断绝关系,以后顾大山一家无论贫穷富贵,他们都不会找上他,也不需要顾大山一家赡养,至此断绝关系,永不往来。 这纸断亲书不能签,绝对不能签,顾大山一家想这么轻松就脱离她的控制,没门! 顾老太愤怒的指着顾大山,骂道:“好你个狼崽子,你小的时候老娘就知道你心肠歹毒,想要害死我这个后娘,如今有人撑腰,终于对我下手了,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跟顾大丫可是我养大的,你现在恩将仇报……” “我呸!”顾老太还没说完,三奶奶就站起来骂人:“大山和大丫是你养大的?潘氏,你有脸说这种话?大山七岁就被赶出家门,半卖半送的扔到镇上去做学徒,他从七岁起就没吃过老顾家一口粮,还有大丫,你还敢提大丫。” 说起顾大丫,三奶奶心酸不已:“没有良心的是你,大丫多好的姑娘啊,你竟然要把她卖到那种腌臜地方,大丫没有办法,才跟一个货郎跑了,被你按上私奔的罪名,这些年来都没能回老顾家看看。” 三奶奶骂完顾老太,又指着顾老爷子痛骂:“还有你,顾老六你狼心狗肺啊,大山娘多好的人,你却不珍惜,见着潘氏颜色好,便跟潘氏勾勾搭搭,活活气死了大山娘。眼见着潘氏残害自己的一双儿女,你也不吭声,你,你不是人!” 三奶奶骂着骂着,自己痛哭出声,为大山娘不值。 顾大山听到三奶奶的话,脸上血色尽褪,娘怎么会是爹给气死的?爹和潘氏不是在娘死后才经过媒人介绍认识的吗? 还有大丫的事情,大丫不是自己跟货郎好上,被爹和潘氏反对后,跟着货郎私奔的吗? 顾大山脸色发白,颤抖着问顾老爷子:“爹,三伯娘说的可是真的?在我娘没死之前,你,你就跟……她在一起?还有大丫,你们真的卖过大丫?” 顾老爷子一贯的沉默着,不回答顾大山的问题。 可这一次,顾大山却咆哮追问:“你说话啊,是不是你跟这个女人害死的我娘,还要卖掉大丫?!” 顾大山一心一意的对老顾家,一半是因为顾老爷子,觉得他是亲爹,自己作为儿子,受点苛待是理所当然,要是自己因此责怪顾老爷子,那反而是不孝顺。 还有一半是因为顾大丫。 大丫是私奔,在婆家一定过得不好,他要是再离开老顾家,势单力薄的,更不能给大丫撑腰。 现在想想,比起被卖去那等腌臜地,受尽屈辱,跟货郎私奔已经算是好的出路。 面对顾大山的质问,顾老爷子当做没听见,把拇指在红色印泥上压了压,率先在绝义书上按下手印。 第27章 户籍纸 顾老太见顾老爷子按下手印,急得上前猛拍顾老爷子的背,不满的道:“老头子,你做什么?你可不能糊涂啊。” 顾大山这孽种害得他们一家被当众绑来齐府营地,丢尽了脸面,怎么能一点好处都不拿就放过顾大山一家? 顾老爷子冷着脸看着顾老太:“把手印按上。” 顾老太吓了一跳,知道这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骂骂咧咧的来到桌子前,拇指沾上印泥后,在断亲书上按下自己的手印。 三爷爷、三奶奶、顾村长、罗父,作为证人,也依次在断亲书上按下手印。 齐逸也在上面按下手印,还签下自己的名字,有了他的签名,这份断亲书即使没有去官府盖红印,那也差不离。 顾老太很是气愤,按完手印后,冲着顾大山吐了一口唾沫:“没良心的狼崽子,这么对爹娘,你会遭报应。” 说完,拄着拐杖往帐篷口走去,却被林管家带着小厮拦下。 林管家笑道:“顾老太太,事情还没完呢,你可不能走。” 顾老太是个泼辣的,早就积攒着一股火气,见林管事拦她,怒骂道:“老婆子已经按了手印,认了这份断亲书,为什么不能走?你家大少爷都没发话,你一个奴才凭什么拦我?” 林管事虽然是下人,可齐府是官家,他在外面也是有点头脸的人物,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骂过,脸色有些难看,冷着声音道:“老太太,请回去,事情还没完。” “没完没完,怎么就没完了?手印我已经按了,你们齐府这是仗着势大,故意为难我这个老婆子!” 齐逸看着顾老太又要撒泼的样子,说出一句:“顾大山一家的户籍纸。” 没有户籍纸,顾大山一家就是流民,到了其他地方会被抓起来随意贩卖。 顾老太撒泼装浑,齐逸很怀疑,她就是故意不给户籍纸,想要让顾大山一家变成流民。 顾老太当做没听见,举起拐杖打着拦她的林管事,林管事忍无可忍,让两个小厮抓住顾老太,把她押回桌子前。 “老太太,顾大山一家的户籍纸,拿来。”齐逸用食指点着桌面,眼神带着警告,看着顾老太。 顾村长在旁边对着顾老爷子道:“老六,赶紧让你家婆娘把大山一家的户籍纸拿出来。” 顾老爷子没有说话,显然跟顾老太一样,不想交出户籍纸。 顾老太道:“老顾家只有一张户籍纸,给了顾大山,我们家怎么办?要全家变成流民吗?” 齐逸笑了笑:“老太太,你这话能骗别人,却骗不了我。大楚刑律,男子若是续娶,需再去衙门领取一张户籍纸,此后,续娶之妻所生的儿女、孙子孙女,皆要记录在这张户籍纸上。” 从古至今,继室虐待原配儿女的事情从来不少,大楚为了保护原配子女的利益,与其他朝代不同,特意多增加了一张继室的户籍纸,把继室与原配子女分开上户籍,让继室少了拿捏原配子女的筹码。 但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顾大山一家就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张户籍纸的存在。 顾老太听到这话,心下一慌,脸上却很镇定,说道:“是有那么一张户籍纸,可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老黄历了,早就不知道扔在哪个角落。” 三奶奶直接戳破顾老太的谎话:“潘氏,你就是不想给大山一家户籍纸,想让大山一家成为流民,你的心怎的这么毒?!” 顾老太今天丢的脸已经够多,不在乎多丢一次,拍着自己的心口道:“老婆子就是没有顾大山一家的户籍纸,你们想要,来搜啊。” 顾村长和三爷爷被顾老太这副不要脸的模样气得不轻,指着顾老爷子道:“老六,你就不管管?” 顾老爷子道:“户籍纸一直都是潘氏在管,她要是说没有,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顾老爷子没有说什么过份的话,可那话里的意思明显是在偏帮顾老太。 顾锦里气道:“爷的意思就是不给我家户籍纸,让我们一家成为流民对吧。” 顾老太敢这么嚣张都是顾老爷子纵容出来的。 顾老爷子听到顾锦里的话,狠狠瞪了她一眼,眼里带着明显的恨意,顾老爷子恨顾锦里,要不是这个臭丫头,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齐逸不想再跟顾老爷子和顾老太纠缠,直接吩咐林管事:“去告诉尤师傅,让他把顾家三兄弟拖出来打。” 顾老太听到这话,冲上去拦住林管家,却被两名小厮押住,动弹不得,只得叫嚷道:“做什么?你们想做什么?官老爷打人了,没天理啦!” 没人理她,林管事转身出去找尤师傅,很快就传来顾家三兄弟被打的惨叫声。 顾老太听到这些惨叫,想着自己的二儿和幺儿被打,心肝疼得直抽搐。 顾老爷子脸色铁青,质问齐逸:“我们家不是齐府的下人,你凭什么打人?” 齐逸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顾老爷子的话,只看着顾老太道:“老太太,你什么时候把顾大山一家的户籍纸交出来,我就什么时候让尤师傅停手。” 又道:“尤师傅是练武之人,下手重,您老可要快点说,免得尤师傅把人打废了。” 顾老太被吓得魂飞魄散,二儿还要考功名,要是被打成残废,这辈子可就做不成官老爷了,她哆嗦着道:“我交,我交。” 齐逸让两名小厮松开顾老太,顾老太背过身去,从衣服里层拿出两张户籍纸,把其中一张递给齐大少爷。 齐大少爷接过,打开户籍纸看过上面的人名、小字的记录、以及官府的印章都没错之后,站起身,把户籍纸和断亲书一起递给顾大山:“顾兄,你收好了,我只能帮你家这一次,要是户籍纸没了,你们一家都会成为流民,任人买卖。” 顾大山听到这话,郑重地接过户籍纸和断亲书,贴身藏了起来,对齐逸感激的道:“齐大少爷,谢谢您,您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齐逸笑着摇头:“你家的二女儿才是我家的救命恩人。” 要不是顾锦里救活了孩子,他跟阿淑会痛苦一辈子。 顾老太交出户籍纸后,立刻冲出帐篷,赶走尤师傅,不让他们继续打自己的三个儿子。看见一大家子还被绑着,又冲着帐篷喊道:“户籍纸我已经给了,你快点放了我们一家。” 第28章 厚礼 齐逸不想跟老顾家过多纠缠,扬声对外面的尤师傅说:“给他们松绑。” 尤师傅领命,让护院给老顾家二十来口人松了绑。 顾老爷子见齐逸说话算话,丢尽脸面的他不愿意在齐府营地多待,便走出帐篷,想带着全家回去,手却被顾大山抓住。 顾老爷子皱眉回头,口气不善的道:“松手。” 顾大山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对顾老爷子的话言听计从,而是带着一股子执拗,问顾老爷子:“我娘,是不是被你跟潘氏气死的?” “逆子!”顾老爷子听到顾大山的话,立时甩开顾大山的手,快步走了出去,顾大山想追,却被三爷爷和三奶奶拦住。 三奶奶道:“大山,算了吧,以后带着崔氏和孩子好好过活儿。” 顾大山看向三奶奶,抖着手问:“三伯娘,我娘她真的是……” 三奶奶红着眼圈说:“你娘自打生下你跟大丫后,身体就不好,后来发现你爹跟潘氏的事儿,病情加重,拖了一个多月就去了。” 再后来,潘氏在大山娘过世刚满一个月就嫁进老顾家,不到七个月就生下顾有文,可想而知,在大山娘发现顾老爷子跟潘氏的事情之时,那潘氏便已经怀孕。 大山娘估计是知道了这事儿,才被活活气死。 顾大山听到三奶奶的话,想到记忆里越来越模糊的亲娘,捂脸痛哭出声。 崔氏上前安慰他,才让他止住哭声。 “顾大山,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给我们出来!” “跟自家爹娘断亲,这么不孝,你要遭天打雷劈。” “我老顾家怎么出了你这等没良心的东西?一攀上官老爷家就把自家爹娘踢开,你不得好死。” 老顾家的人知道顾大山跟老顾家断亲之后,气得跳脚,站在帐篷外,大骂顾大山。 顾大山被骂得面红耳赤,他不是因为羞愧,而是气的。 顾锦安早就对老顾家不满,心里窝着一把火,见断亲了他们还来骂人,忍不住冲出去,指着骂得最欢的顾大姑道:“狼心狗肺的是你,一个跟着潘氏嫁来老顾家的外姓人,却长年欺负我们家,你有什么资格?” 又指着钱光宗道:“还有你,无耻之徒,不过是个老顾家的挂名女婿,竟敢做老顾家的主,卖老顾家的长子,小心晚上睡觉,老顾家的祖宗来找你算账!” 顾锦安最后看向顾老爷子,眼神复杂的道:“爷,您自己看看,你自以为的家人到底是一群什么东西?别人吃你的粮,卖你的儿,还拿走你儿子一家的卖身银子,你就一点想法也没有?” 顾大姑和钱光宗一听,吓得急忙看向顾老爷子,如果顾老爷子真的对他们卖掉顾大山一家的事情不满,那他们在老顾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顾锦安,你胡说什么?”钱承贵听得大怒,冲上来要扇顾锦安。 钱承贵已经年满二十,比顾锦安壮实很多,要是顾锦安被他扇到,非得扇出个好歹来。 顾锦里早就恨顾大姑一家入骨,见钱承贵过来送死,抄过一旁小厮的大棒,对着他的脚狠狠一打。 梆! 打在他的腓骨上,疼得钱承贵惨叫一声,摔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顾大姑急忙冲过来,扶住钱承贵:“贵哥儿,你咋样了?” “疼,娘,我小腿好疼。”钱承贵疼的直抽气。 顾大姑卷起钱承贵的裤腿,看见他的小腿已经肿起一个大包,立时指着顾锦里大骂:“你这个臭丫头,敢打伤我家贵哥儿,赔钱,赶紧赔钱,不赔钱你们一家别想有好日子过。” 顾大山一家跟老顾家断亲后,他们就不能再占顾大山一家的便宜,趁这个机会多讹点钱,他们也就赚到了。 顾锦里笑了:“是钱承贵先冲过来要打我哥,凭什么要我们赔钱?像钱承贵这种作恶多端的畜生,打死都不为过。” 钱承贵先是帮着钱光宗卖掉他们家,再把程哥儿打伤,刚才还想打顾锦安,真当他们家会被他们永远欺负? 齐逸烦透了老顾家这群人,高喊一声:“来人,把这群刁民被我打出去。” 他盯着顾老太,最后警告一句:“老太太,齐某提醒你一句,你们最好别再欺负顾大山一家,否则你们到了阳吉府也领不到新户籍,齐家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成为流民。” 齐逸平常不会用齐家的势力威胁人,可老顾家太可恶,不威胁他们,他们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恶心人的事情来。 齐逸的话一说完,尤师傅就带着几十名护院,持刀握棒的把老顾家一群人赶出齐府营地。 顾村长看着老顾家被赶走,摇头叹气。 齐逸看向林管事,林管事忙上前招呼顾村长和三爷爷他们:“两位老哥哥辛苦了,我们大少爷给各位备了些吃食和热水,若是不嫌弃,请两位带着村民跟我来。” 那些跟着顾村长来的村民听见这话,纷纷咽口水,顾村长知道大家都饿得狠了,便厚着脸皮道:“那就有劳老弟带路了。” 林管事笑着把他们带到远处的一个篝火旁,招待他们吃东西。 顾村长他们走后,齐逸又把顾大山一家叫回帐篷,把手里的一个包袱交给顾大山:“这里面有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银票,还有一张齐府的名帖,顾兄拿好,不要推辞,等灾荒过后,你们还要安家,这些东西都是你们需要的。” 顾大山颤抖着手,不肯接过齐逸的包袱,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整整一百两银子,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顾锦里见他不肯拿,便自己拿过包袱,塞到顾大山的手中:“爹,莫要辜负齐叔叔的一片心意。” 齐逸说得对,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家需要的,也是她用本事换来的,他们可以拿。 齐逸笑了笑,把一把匕首递给顾锦里:“好孩子,这是齐叔叔给你的谢礼,拿好。” 他看得出来,顾锦里这孩子身上有股带血的狠劲,而逃荒路上危险重重,有把匕首防身,再好不过。 顾锦里看见这把匕首,眼睛一亮,不客气的接过:“谢谢齐叔叔。” 真是瞌睡送枕头,她正愁没有趁手的兵器,齐逸就送了她一把。 齐逸把东西送完,又跟他们说了些话,便让小厮给他们一家送来饭食和热水,自己离开了帐篷。 等他们一家吃完了饭,准备告辞的时候,齐逸亲自来送他们,这次也带着两名小厮,而小厮的脚边,放着两担箩筐,一担箩筐里装着粮食,一担箩筐里装着盛满水的罐子。 齐逸指着这两担东西道:“这些东西给你们带回去。” 顾大山急忙摆手:“齐大少爷,您给我们的东西已经够多,我们不能再要了。” 齐逸道:“顾兄,这些东西是让你拿去送人的,你们一家还要靠着村里人,这些东西你必须收下。” 第29章 乱起 顾大山听到齐逸的话,知道齐逸是在帮自家,不让他们一家招村里人的眼,便收下粮食和水。 齐逸把一个小布包交给顾锦里,道:“这是内人给你的谢礼,她很感激你救了孩子,可她现在太虚弱,不能亲自来向你道谢,只能备下薄礼,让我转交给你。” 顾锦里接过布包,摸到布包里的颗粒感,心下一惊,这里面装的是——盐。 盐、水、粮食是逃荒路上必不可少的东西,而盐方便携带,只要藏好就不惹眼。 顾锦里得知布包里的东西,露出真心的笑容,对齐逸道:“多谢齐叔叔。” 齐逸笑了笑,让林管事把顾村长他们带了过来。 顾村长他们一回来便看见一担粮食一担水,眼睛亮了起来,有几个村民的眼里更是泛着贪婪的光,恨不得上来抢。 顾锦里和顾锦安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 顾锦安作为家里的长子,代替顾大山说道:“村长爷爷,这些是齐府给我们家的谢礼,我爹说了,咱们村是一起逃荒,这些东西要交给村里,让村长爷爷分配。” 顾村长听到这话,高兴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大山啊,你是个不忘本的人,村里会记得你的情。” 顾家村的村民闻言,也欢喜的笑起来。 顾二狗两兄弟直接跑上前去,挤开担子旁的两个小厮,主动挑起担子,笑着对村长道:“村长叔,我们给村里挑回去。” 顾村长瞪了他们一眼,想要斥骂他们几句,又觉得不好看,这毕竟是在齐府的营地,只得没好气的说一句:“小心着点,这可是咱村的水和粮食,要是摔着了,我饶不了你们。” 这顾二狗兄弟历来爱占便宜,粮食让他们挑着,肯定要有好几把落到他们的口袋里。 顾二狗兄弟笑呵呵的道:“村长叔放心,咱兄弟是谁?那是挑着两百斤重担走十几里的山路都不带喘气的人。” 顾村长懒得理他们兄弟,对齐逸道:“齐大少爷,天色不早了,要是您没什么吩咐,我们就回了。” 他们出来许久,现在天色已经黑透,村里的壮劳力有小半都在这里,村里的休息地只剩下妇孺,回去晚了,怕出事。 齐逸道:“村长慢走。” 顾村长便满脸笑容的带着大家往顾家村的休息地走去。 回到休息地后,顾村长让村民去通知各家各户,来他家的休息地领水领粮。 顾家村的村民听到有粮食和水可以领,全都高兴不已,又生怕惹了其他灾民的眼,不敢表现得太过,拿上家里的水罐布袋,往村长家的休息地快步走去。 等顾家村的村民都到齐了,顾村长便道:“小鱼救了齐府的小少爷,这次的粮食和水是齐府给小鱼的谢礼,但大山一家念着咱们,把粮食和水拿出来给了村里,让村里人一起分。” 顾村长指着一担粮食一担水,说道:“咱们是沾了大山一家的光,可不能太贪,我决定把十斤粮食和一罐水给大山一家,剩下的咱们再分。” 村民们没有意见,这毕竟是顾大山一家的东西,他们能分到一些,已经算是走运。 顾村长见他们同意,便让儿子顾大富给顾大山一家拿了十斤粮食,一罐水。 而后,开始分粮食分水。 顾家村一共两百多口人,五十来户人家,齐府给的一担粮食差不多有一百五十斤,每家都能分到三斤左右,这在逃荒路上,算是不少的粮食了。 村民们领到粮食和水后,纷纷笑得合不拢嘴,说着顾大山一家的好话。 张氏硬着头皮来到村长家的休息地,冲村长小声的道:“村长,我来领我家的粮食和水。” 这话一出,顾二狗的媳妇噗嗤一声笑出来,用尖利的声音道:“哟,这不是顾老三他媳妇嘛,你家顾老三都把大山兄弟一家给卖了,你还有脸来领粮食?” 她拍拍手里装着粮食的布袋道:“这粮食可是大山一家给村里的,你们好意思要?” 张氏被说得面红耳赤,却没有还口,只低着头继续道:“村长,我娘让我来领粮食和水。” 顾村长想起齐逸对顾大山一家的照顾,便道:“没有你家的粮,你回去吧,告诉你公爹和婆婆,大山一家已经不是他们的儿子,别再做出什么让大家难看的事儿。” 顾二狗媳妇听到村长的话,笑得更大声,嚷嚷道:“听到没有,没有你们家的粮,赶紧滚吧。” 张氏听到这话,再也待不下去,匆匆走了。 老顾家见张氏没有领回粮食和水,全都气愤不已,顾小妹骂道:“山鸡一朝得势还上了九天了,不就是几粒粮食几口水,咱家不稀罕!” 古氏也道:“咱们是读书人家,不比他们那些泥腿子,不为五斗米折腰。” 钱丽儿却愤恨不已,盯着村长家的休息地,目光怨毒,该死的顾小鱼顾锦绣,等着吧,总有一天她要报今天的仇! …… 分完粮食后,顾村长点了几个村民值夜,其他村民便各自回去。 顾锦里一家跟着三爷爷三奶奶回了他们两家的休息地。 大家今天都累得狠了,说了几句话后,便睡下了。 顾锦里把手探进布包里,从里面摸出两张纸,一张竟然是五十两的银票,想来是齐逸特地给她自己的,另一张似乎是信。 她借着篝火的光芒看着上面的字,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东进危险多,尽量南下。 顾锦里看着这行字,心下一沉,果然跟她想的一样,灾民们一股脑的往东边走,数万的灾民都往东边去,很容易出乱子,一旦乱起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已经入秋,东边太冷,他们还没到阳吉府就有可能冻死。 而南边温暖,多水多草木,灾民们又几乎不怎么往南边走,一路过去危险会小很多,路上能找到更多吃的。 看来她必须想个法子,说服家里人南下,不能再往东走了。 翌日,天蒙蒙亮,敲梆子的声音再次响起,灾民们起身集合,继续往东逃荒,而这天傍晚停下休息的时候,她已经看不见齐府的车队。 齐府加快了逃荒的速度,跟他们这些灾民彻底分开了。 又走了三天,路上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恶化,顾锦里敏锐的发现,灾民中似乎混进一些陌生的面孔。 第30章 逃命 他们的人数不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但灾民的数量太多,那些人又是分散在灾民中,因此并不起眼。 他们总是佝偻着身躯,遇见灾民疑惑问话的时候,便低头哈腰的回答,那副卑微的模样,消除了灾民们的戒心,以为他们是后头赶上来的灾民,看着数量又少,对他们便没有多上心。 可顾锦里发现,那批混进来的生面孔里,有一些人的眼睛泛红,脸色也带着不正常的潮红,那种潮红,即使他们的脸色被晒得黝黑也依然能看得清楚。 而他们的眼里所透出来的狠光,也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卑微。 顾锦里是军医,看见那些人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什么,她知道大事不好,在赶路的时候低声提醒顾大山他们:“爹,那些人很可怕,我们不要靠近他们,要是他们来找我们说话,我们也别搭理。” 顾大山他们胆子都不大,顾村长也交代过,逃荒路上不要跟生面孔接触,点头道:“小鱼放心,爹晓得的,咱们只赶路,其他的事情不搭理。” 跟老顾家断亲后,这几天老顾家总是来找他们家的麻烦,顾大山深觉自己现在是一家之主,变得比以前强硬有主意了。 罗家、三爷爷家跟他们离得近,罗父也注意到那些人,听到顾锦里的话,低声提醒:“小鱼说得对,我们要离那些人远一点,他们的手上,出过人命。” 出过人命四个字,让几家人悚然一惊,纷纷害怕起来。 罗慧娘胆子虽大,听到这话也拽紧楚氏的手,小小声的喊了一声:“娘。” 楚氏拍拍她的手,安慰她一句:“别怕,有爹娘在。” 又转头对罗父道:“当家的,这事儿你可要去跟村长说一声,给大家伙提个醒。” 罗父点头,嗯了一声,往那些人的身上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傍晚休息的时候,罗父和顾大山没有跟着村里的队伍去找食,而是跟着三爷爷去找村长,把那些人的异状告诉他。 村长听后很吃惊,看着罗父道:“铁柱,你说的可是真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 罗父颌首,一脸严肃的道:“村长,那些人的手上不止出过人命那么简单,他们的眼睛跟咱们的不一样。” 顾村长是经过事的老人,明白罗父话里的意思,吓得手一哆嗦,呆愣片刻后,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你俩先回去休息,今晚你们还要守夜。” 罗父提醒道:“村长,咱村不是那些人的对手,要把这事儿告诉其他灾民,大家联合起来,才能把他们打退。” 顾村长低着头,没有看罗父,只道:“我心里有数,你们放心。” 三爷爷很了解顾村长,他是个胆小的人,最不想给村里找麻烦,他的心里有数就是瞒着不说,只保住他们村。 三爷爷道:“老兄弟,那些人敢混进来,数量肯定不少,又都是手里出过人命的狠人,要是夜里给咱们来场乱子,咱们这里可就要血流成河了,你忍心瞒着看其他人死?” 顾村长听到这话,脸色刷一下白了,思量一会儿,终于松口:“老哥哥说得对,咱们既然知道了这事儿,就不能瞒着,得去告诉大家伙一声。” 顾村长和三爷爷一起找其他村子的村长、族长,把那些陌生人的异状告诉他们,让他们做好防范。 罗父和顾大山没有跟着去,怕惹眼,一直在顾村长家的休息地等着,等顾村长和三爷爷回来后,才又跟着三爷爷回到三家人的休息地。 顾锦里迎上去,问道:“三爷爷,爹,罗大伯,事情怎么样了?村长怎么说?” 顾大山道:“你村长爷爷和三爷爷去找了其他村长,把事情告诉了他们,大家心里有数,会做好防范,你放心吧。” 顾锦里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只有灾民们联合起来,才有打败那些人的机会。 可她又担心,灾民之间并不团结,一旦遇到事情会变成一盘散沙,但这些不是她能改变的,她能做的已经做了。 接下来的日子,一起逃荒的灾民们开始加大人手守夜巡逻,但一连五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而那些混进来的生面孔却渐渐消失,不知所踪。 灾民们都很高兴,觉得是那些人知道他们团结,所以害怕,自己走掉了,但顾锦里却不这么想,她更加担心,那些人是怎么消失的?他们又躲到了哪里? 各村开始减少守夜的人手,只有顾家村在三爷爷的坚持下,每晚还有二十名壮丁守夜。 变故发生在灾民防备松懈后的第三天。 夜半丑时,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一阵惨叫声突然传来。 顾锦里在惨叫传来的瞬间被惊醒,抬头看向远处,借着篝火看见一群人手里拿着长刀、利铲、锄头杀向正在睡觉的灾民。 把灾民们打死后,那些人并没有开始抢东西,而是向着四周蔓延而去,继续打杀还没反应过来的灾民,明显是得到命令,要把这些灾民都打死打散后再分东西。 顾锦里看得心惊,扯着嗓子大喊:“出事了!出事了!快起来!” 她推醒身边的崔氏和顾锦绣,把两个竹筒的水和一袋子面全都绑在身上,手里握紧齐逸给的匕首,在崔氏醒来后,把还迷糊的程哥儿塞进她的手里:“娘,咱们快逃命!” 三爷爷、三奶奶、楚氏和罗慧娘都被她的声音惊醒,看见远处的情况,吓得双脚发软。 三爷爷经过事,立时吼道:“快收拾东西,逃命啊!” 顾家村守夜的人也发现远处的情况,开始大喊起来,不断的敲着梆子,通知大家伙:“杀人啦!杀人啦!大家快逃命!” 无数的灾民被惨叫声、高喊声、梆子声吵醒,看见眼前的惨景,很多灾民都吓得动弹不得,等反应过来之后,没有想着拿起大棒反抗,而是吓得四处逃窜。 顾大山父子、罗家父子从守夜的队伍里跑回来,对大家道:“快逃,那些人要杀过来了,村长让咱们赶紧集合逃命。” 顾锦里他们已经把能带的东西都绑在身上,见他们回来,一行人搀扶着往后跑去,去跟村里人汇合。 可他们还没有跑到村长家的休息地,又一伙人从侧面冲了过来,见人就杀。 第31章 少年 他们的前面还有其他灾民,成了他们一行人的掩护,顾锦里当机立断的道:“快走,不能去村长家的休息地了。” 现在这么乱,到处是那些陌生人在打杀灾民,他们应该立刻逃命,而不是跑去村长家的休息地集合。 顾大山他们已经慌了神,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听小鱼的,不去找村人集合,咱们自己逃。”三爷爷一锤定音。 罗父已经在观察地形,听到三爷爷的话,立时指着右边道:“往右边跑,那边没有陌生人在杀人。” 几家人听罢,立时搀扶着往右边逃去。 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顾锦里往身后一看,一个又一个的灾民倒在那些陌生人的刀下、锄头下。 幽幽火光里,那些陌生人没有杀人的负罪感,反而脸上透着兴奋的光,好像他们打死的不是人,而是一群牲畜。 “动作麻利点,老大说了,只要杀了他们,这些人的食物就是我们的。” “先杀男丁,女人孩子别杀。”这句话的最后,还带着一阵令人恶心的嘿笑声。 扑通! 有被围住的灾民跪在地上,求那些人:“各位好汉饶命,我们有粮食,有水,有银子,只要好汉饶了我们一家,我们的粮食、水、银钱就是你们的。” 回应灾民的是拍下来的利铲。 那些陌生人三两下就把这家灾民的男丁杀死。 “呸,还想贿赂本大爷,把你打死了,你家的东西自然是我们的。” “兄弟们,别听他们的蛊惑,男丁一律打死,等他们死了,东西和女人都是咱们的!” 顾锦里他们听到这些话,更加拼命的往右边跑去,每个人都不说话,最小的程哥儿被吓得不轻,可只敢默默的流泪,不敢哭出声。 那批恶人还是发现了他们,有一个人喊道:“那边还有几家人,他们身上的东西不少,陈老七,你带着几个人过去宰了他们。” 陈老七应了一声,带着七个浑身是血,手里拿着锄头的人往他们这边追来。 顾锦里回头看着由远及近的火光,心头大惊,拖着崔氏和顾锦绣,冲着三爷爷他们喊道:“他们追上来了,我们快躲进荆棘林里。” 他们的不远处有一处枯萎的荆棘林,里面满是荆棘和灌木,扎人得很,逃到里面去,那些人应该不会再费劲追杀他们。 可几家人有老有小,逃跑的速度太慢,还没跑进荆棘林,就被陈老七他们追上。 陈老七带着七个眼睛血红的人围住他们,嘿嘿笑道:“哟,咱们的运气不错,这几家的娘们多,还长得挺不错。” 说着话,目光放肆的在崔氏几人的身上打量。 顾锦里气得不轻,知道这次想活命,必须要见血了,她的手腕一转,抽出齐逸送的匕首,对罗父、罗武、顾大山、顾锦安道:“咱们跟他们拼了!” 这句话从她一个小孩的嘴里说出来,惹得陈老七几人大笑:“哈哈,小屁孩还这么横,行,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拼命!” 其余七人听到陈老七的话,手中利铲向着罗父、顾大山这些成年壮丁打来。 而陈老七手中的大刀则是砍向顾锦里。 顾锦里身子一蹲,贴着地面一滑,躲过陈老七的大刀,手中匕首嗖一声,割在陈老七的脚跟上,把他的脚筋割断,让陈老七惨叫出声。 顾锦里的手一撑地面,身子腾起,一个旋转,匕首向着陈老七的后脖子刺去,但她的匕首还没刺到陈老七的脖子,一块大石便砸在陈老七的脑袋上。 砰一声,陈老七的脑袋被打破,血流如注,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顾锦里转头,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她的身侧,双手还做着砸出石头的动作,见她看来,对她腼腆一笑,又冲到另一边,一脚踹翻一个杀向顾大山的人,抓住那人的手一扭,夺过他手里的锄头,用锄头柄打向那人的脖子,直接把那人打晕。 顾锦里皱眉看着少年,这是个练家子,招式利落,每次出手都是一招就把恶人击倒。 有了这名少年的加入,再加上罗父罗武两个练武之人,很快就把围住他们的恶人全部打趴下。 “快走,他们人太多,很快就会追上来。”少年说道,率先冲进荆棘林里。 外面太危险,几家人犹豫一会儿,便跟了上去。 等追上少年的时候,他的身边多了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六十多岁,满脸着急;年少的那位十六七岁,一脸阴郁,盯着他们的目光很是不善。 几家人刚刚经历过一场血的洗礼,看见那少年的目光,顿住脚步,不敢上前,警惕的看着三人,生怕三人是歹人。 年老的那位说道:“你们别怕,二郎没有恶意,只是不喜陌生人靠近。我家姓秦,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大家快走吧,要是被那些人追上就糟了。” “你们是什么人?”顾锦里看向原先的那名少年:“为什么帮我们?” 今晚这么乱,突然冲出个人来帮他们,这么莫名其妙,不弄清楚就跟他们走,她怕他们有命去,没命回。 秦二郎听到顾锦里的话,脸色更加不好,瞪着那年帮他们的少年,骂道:“都说了让你别多管闲事,你偏不听。” 少年被骂,并未生气,反而笑着道:“二哥别生气。” 秦二郎听到这话,更加愤怒:“我不是你二哥。”转身就往前走去。 秦老似乎很在意秦二郎,见他走了,急忙跟上去,又回头对顾锦里他们说道:“你们相信我们就跟着我们走,要是不信,你们就自己找地方躲起来。” 那名少年很想帮他们,对他们道:“你们别怕,我们知道一个藏身的地方,那些人找不到,你们跟着我们,躲过今晚再离开。” 三爷爷看向身后,有火光往这边靠近,定是那些恶人找来了,咬咬牙,道:“咱们跟他们走。” 几家人跟着少年三人穿过荆棘林,来到一处断崖前,秦老对帮了顾锦里他们的少年道:“三郎,你先带他们下去,我跟二郎断后。” “诶。”秦三郎应了一声,解下腰间的绳子,把绳子递给秦老,由秦老和秦二郎一起拉着,对罗武道:“这位兄弟,我先带你下去,断崖下有个山洞,我们可以躲在里面。” 秦三郎知道这几家人被那些恶人吓坏了,所以选了胆大会拳脚的罗武先跟他下去。 罗武看了罗父一眼,见他点头,便接过秦老递来的绳子,绑在身上,跟着秦三郎下到断崖下的山洞。 第32章 够狠 罗武看过洞里的情况,觉得安全后,冲着上面喊道:“爹,三爷爷,顾叔,下面很安全,你们快下来。” 有了罗武的话,几家人放心大半,开始绑上绳子,一个一个的吊进断崖下的山洞内。 这个山洞距离地面只有五六米远,洞口在崖壁上,从崖壁往里倾斜,形成一个不大却很深的山洞,足够他们几家人躲藏。 秦三郎举着火把,带着大家往里面走,足足走了有十米左右,他才停下,回头对他们道:“可以了,大家找地方坐下,不要出声。” 说完这话,他开始往洞口走去,冲着地面咕咕叫了两声,秦老便绑着绳子从断崖上下来。 等秦老解开绳子走进洞内后,秦三郎又咕咕的叫了两声。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打在地面上,一会儿之后,秦二郎的身影就从断崖上跃下,砰一声,落在洞口延伸出来的山石上。 落地之后,秦二郎的手向上绕了几圈,一条带着钩耙的绳子被扯了下来。 顾锦里看得心下一惊,这秦二郎的身手真是了得,只用一条带着钩耙的绳子就能从距离洞口五六米远的断崖跃到洞口。 还有秦三郎口中发出的那种咕咕声……顾锦里想起前世在野外执行任务的时候,她也会用动物的声音做暗号,这几个人的来历不简单,很有可能是军中人。 秦二郎三两下把手中的绳子卷好,扔给秦三郎,冷着声音说:“把火把灭了,那些人要来了。”显然还在生他多管闲事的事。 秦三郎把火把熄灭,再把绳子绑在腰间,三人抹黑走进洞内,在距离几家人一丈远的地方坐下。 “大家别出声,挨过今晚就好了。”秦三郎带着安抚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这句话过后,山洞陷入寂静,偶尔会有脚步声和隐隐的低骂声从断崖上传来,片刻之后,又恢复寂静。 而地面上,却没有山洞里的安静,那些恶人还在杀人,灾民们四处逃命,可他们无论逃到哪里,都会有举着大刀、利铲、锄头的恶人从四周冲来,打杀他们。 老顾家的人被这场大乱冲散,原本有二十来口人的他们,现在只是三三两两的一起逃命。 钱丽儿跟着钱承贵躲在一个山坳里,捂住耳朵,还是能听到四周传来的惨叫声。 钱承贵吓得不轻,他平时虽然坏,却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杀人啊,光是听听就能把他吓死。 钱丽儿抖着身子,蜷缩在山坳里,借着山坳上的枯草遮挡自己的身影,希望自己能躲过这一劫。 砰砰砰! 有什么东西滚进山坳里。 钱承贵借着朦胧的月光,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猛然看见一双瞪大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已经死了,头颅半开,满脸血迹,有鲜血从头顶流进眼睛里,把眼睛染红。 在这具尸体的旁边,还躺着两具死尸。 “死人啊!”钱承贵吓得当场失禁,高声尖叫起来。 “金哥,山坳里有人。”一道带着兴奋的声音传来。 “听声音是个成年壮丁,没啥用处。冯麻子,你跟瘸子去杀了他,有好东西就拿回来。”那个金哥有些不耐烦的吩咐。 “诶。”冯麻子跟张瘸子立刻往山坳里跑来。 钱承贵听见这些人要来杀他,快吓疯了,急忙喊道:“别,别杀我……我这里有女人,是个漂亮的黄花闺女,可以送给各位大爷。” 钱丽儿听到这话,杀了钱承贵的心都有了。 她愤怒的踹了钱承贵一脚,顺着山坳,拼命的往后跑去。 那两个男人听见山坳里有漂亮女人,还是个黄花闺女,疯了似的冲进山坳,看见钱丽儿的背影后,眼睛都绿了,几个箭步追上钱丽儿,一把把她扑倒。 “啊,放开我!”钱丽儿的身上像爬了一条毒蛇般恶心,不断尖叫挣扎着。 张瘸子打了半辈子光棍,好不容易看见个模样俊俏的姑娘,哪里舍得松手,趁机占尽便宜。 冯麻子一脚踹在张瘸子的后背上,骂道:“金哥还没碰呢,你就敢上手,不要命了。” 他们这里的规矩是老大先用,等老大玩腻了,才轮到他们底下的人。 张瘸子自然知道这个规矩,过了把手瘾后,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提前给金哥验验货嘛,别说,这丫头养得忒不错,不像前段时间咱们遇到的那些,又脏又瘦的,玩起来没意思。” “冯麻子,张瘸子,你们两个死在下面了?咋这么磨叽,还不快点滚上来,想要金哥等多久?” 金哥手下有三十来号人,只派他们两个下来抓女人,其他人心生不满,语气不善的催促他们。 “来了。”冯麻子和张瘸子拽起钱丽儿,把她拖上地面,又冲山坳里的钱承贵道:“自己爬上来,要是敢跑,让你脑袋开花!” 钱承贵吓得双腿打摆子,手脚并用的爬出山坳,跟在冯麻子和张瘸子身后。 “金哥,兄弟们给您带回个小美人。”冯麻子把钱丽儿拖到金哥面前,邀功着道。 金哥捏着钱丽儿的脸,把她上下打量几遍,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模样身段都是上乘。” 钱丽儿看见金哥的瞬间差点吐了,眼前的男人起码有四十岁,还是个鼻子被削掉一半的怪物,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有一股子难闻的体味。 可她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只能委身这个男人。 但她死也要拉个陪葬的。 她的眉角一挑,嘴角带上一抹妩媚的笑意,含羞带怯的看着金哥,道:“能伺候金哥是丽儿的福气,但丽儿有件小事,想请金哥帮忙。” 金哥第一次见到这种不反抗的,来了兴趣,笑问:“什么事,说。” 钱丽儿看向身后的钱承贵,眼里满是怨毒:“阉了他。” 钱承贵毁了她一生,她也要毁了钱承贵一生,这辈子钱承贵必须过得比她惨十倍。 “哈哈哈,够狠,老子喜欢。”金哥指着身后的一个人,吩咐道:“梁子,去废了他。” “好嘞。”梁子握着一把匕首,向着钱承贵走去。 钱承贵到此才反应过来,钱丽儿说的是真的,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钱丽儿,吼道:“丽儿,我可是你亲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第33章 凄惨的老顾家 钱丽儿面无表情的看着钱承贵,他可不是她哥,而是她的生死仇人。 梁子继续逼近,钱承贵见钱丽儿没有开口叫住梁子的意思,慌忙跪下求饶:“丽儿,大哥知道错了,你饶了大哥!” 钱丽儿看着钱承贵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饶,心里很快慰,眼里泛着期待的光,等着钱承贵被废的那一刻。 梁子的动作很快,一脚踹翻钱承贵后,手起刀落就让他成了太监。 钱承贵惨叫一声,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梁子把匕首上的血迹往衣服上擦了擦,踢了一脚死狗似的钱承贵,冲金哥笑道:“金哥,办妥了。” 金哥点点头,一把扛起钱丽儿,坏笑着道:“小美人,跟爷去快活快活。” 钱丽儿的心里泛起一股恶心,盯着金哥的脖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看向躺在地上的钱承贵,指着他道:“把他一起带走。” 她要把钱承贵带在身边,折磨他一辈子。 “梁子,把那废物带上。”金哥发话,梁子让冯麻子和张瘸子抬起钱承贵,领着其余三十来个兄弟,跟上金哥。 …… 钱光宗跟顾大姑、钱承才正在逃命,突然听到身前的顾大姑小声说道:“当家的,我好像听到贵哥儿的声音,你听到没有?” “闭嘴,那些恶人还没走远,你要是把他们招来,老子饶不了你。”钱光宗的心里怕得要死,他也听到贵哥儿的惨叫声,但他怕啊,哪里敢去救贵哥儿。 反正还有才哥儿在,他们老钱家不会绝后。 钱承才听到钱光宗的话,也害怕的道:“娘,你肯定是听岔了,哪有我哥的声音,快别说话,免得把那些恶人招来。” “快走快走。”钱光宗推着顾大姑往没有火光的黑暗处跑去。 跑了一刻多钟,看见附近有一片干枯的茅草丛,立刻往茅草丛里冲去。 茅草丛的叶子割人,三人钻进草丛没多久,就被草叶子割得身上都是伤口。 钱光宗狠狠踩了几脚枯茅草,低声咒骂着:“该死的破草,连你也敢欺负本大爷。” 骂声刚落不久,不远处的草丛里,突然传来顾有禄的声音:“姐夫,姐夫是你吗?我是有禄啊。” “有禄,是有禄,有禄我是大姐啊。”顾大姑喜极而泣,逃命大半夜,终于见到娘家人。 顾有禄听到顾大姑的声音,确定是钱光宗一家后,从草丛里探出半个身子,对他们招招手:“快过来,娘和二哥一家都在这里。” 顾大姑三人一听,急忙跑过去,扒开半人高的茅草丛一看,顾有禄、顾老太、还有抱着顾成志的郑氏,以及顾有文一家四口都趴在里面。 顾老太吓得面无人色,身子还在抖着,看见顾大姑三人好一会儿,才能开口说话,问道:“就你们仨人?贵哥儿和丽姐儿呢?看见你小妹没有?” 没有问顾老爷子和顾有福一家,对于顾老太来说,只要二儿子没事,天就塌不下来,能问一句顾小妹,已经算好的。 钱光宗摇头,挤进草丛里躲好:“那些人突然冲出来杀人,咱们都被冲散了,没看见小妹夫妻,贵哥儿和丽姐儿也不见了。” 钱光宗悄悄推了推顾大姑,顾大姑赶忙借着月光往顾老太和顾有文一家的身上扫去,没看见粮食后,着急的问道:“娘,咱家的粮食呢?你藏哪里了?” 一说到粮食,顾老太的心肝就一阵阵的疼,捶着地面骂道:“那些畜生来得太快,咱家逃命都来不及,哪还有时间拿粮食?” 逃荒的时候,顾老太私藏了一大袋粮食,可如今,除了他们一早就绑在身上的一小包粮食外,其他的粮食都没了。 “还有银钱,逃命的时候也掉了一包,如今只剩下不到二十两的银子,就算咱们这次能躲过去,想要去其他地方安家也困难。”顾老太哭嚎出声,她一辈子的积蓄就这么没了。 钱光宗听到顾老太的话,捂紧腰间的钱袋子,又悄悄掐了顾大姑一把,示意她别乱说话。 老顾家没粮没钱是老顾家的事,跟他们钱家没关系,他们钱家的粮食和钱,绝对不会给老顾家。 顾大姑是个自私的,听到顾老太的话,眼珠子一转,低声哭道:“娘啊,你们还算好的,我们连绑在身上的粮食都被那些恶人抢走了,现在身上是一粒粮食一个大钱都没有。” 顾大姑编了一个他们遇上几个恶人,被抢走粮食和银钱的谎话。 古氏知道顾大姑一家的秉性,并不相信她的话,懒得听她哭惨,便道:“他大姑,你小声点,要是把那些恶人招来,咱们都得没命。” 顾大姑顺势闭嘴,一大家子人默不作声的躲在茅草从里。 那群恶人打杀灾民大半夜,累得不轻,没有继续杀人,而是开始整理抢到的东西,分粮、分水、分钱、分女人。 顾老太他们得以逃过一劫。 第二天正午,开始有幸存下来的灾民跑出躲藏地,寻找着失散的家里人。 可顾老太他们怕死,不敢去太远的地方找人,只敢在茅草丛附近转悠。 顾老爷子记挂着他们,带着顾有福出来找人,边躲边找了小半天,终于找到顾老太他们。 顾老爷子见到他们很是激动,不断的抹着老泪:“好好好,大家都活着就好。” 顾老太看见顾老爷子和顾有福,并没有很高兴,只问顾老爷子:“小妹呢?他们夫妻咋样了?” 顾老爷子哽咽着道:“小妹没事,清文那孩子没了。” 马清文是顾小妹的相公,昨晚逃命的时候摔了一跤,被追上来的恶人用锄头打死了。 “啥?清文死了!”顾老太拍着大腿痛哭起来:“哎哟,我家小妹的命咋这么苦啊,咋就成了寡妇?” 顾老太哭了一会儿,骂起顾大山一家:“都是顾大山那个灾星害的,要不是他,咱家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顾老太厌恶顾大山这个原配留下的长子,在顾大山小的时候,曾经找过一个老尼给顾大山算命,那老尼收了顾老太的钱,说了一句顾大山是灾星转世,会对老顾家有妨碍的话。 这种假话说久了,顾老太自己都信了,知道马清文死后,把马清文被杀的事情怪在顾大山的头上,诅咒他们一家:“老天有眼,最好让那群白眼狼被那些恶人给打杀咯!” 第34章 要你们一家的命 顾大姑因为齐府的事,对顾大山一家恨之入骨,但她不敢当着顾老爷子的面骂太恶毒的话,只哭着说:“小妹真是命令,年纪轻轻就被克得没了相公,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顾老太听到这话,骂得更凶,已经到了指天咒地的地步。 顾老爷子赶忙打断她:“你小声点儿,那些恶人还没走,可不敢把他们招来。” 顾老太听到这话,吓得一抖,往四周看了一圈,没有看见那些恶人后,稍稍放下心来,抬着眼皮有些耸拉的老眼儿,看着顾老爷子问:“老头子,那些恶人真的没走?”都闹了一夜了,咋还没走。 顾老爷子点头:“我们出来找你们的时候,回昨晚的休息地看过,远远的看见他们在睡觉,我们是边躲着他们边来找的你们。” 那些恶人杀了大半夜的人,天快亮的时候开始分东西,现在累得很,正在灾民的休息地里呼呼大睡。 一直没说话的顾有文终于说道:“爹,这地儿不能久留,咱们一家快点逃吧。” 顾有文被昨晚的事情吓得不轻,逃命的时候尿了裤子,丢了大脸,现在正是他找回面子,彰显自己童生老爷身份的时候。 古氏握紧顾雅的手,状似好心的提醒顾有福:“二弟,你快去把小妹他们接过来吧,我们跟爹娘在这里等着。” 那些恶人还没走,她可不会那么傻,冒险跟着顾老爷子去找顾小妹他们汇合。 顾老太虽然担心顾小妹,但比起二儿一家,顾小妹便算不上什么,顺着古氏的话说道:“老三,你快去把小妹他们接来。” 顾老爷子皱皱眉头,不满顾老太的偏心,却也没说什么,带着顾有福回去接人。 小半个时辰后,顾老爷子他们把顾小妹、顾有福一家带了回来。 顾大姑往几人的身上看去,见他们头发乱,衣服破,手上空空如也,没有粮食没有水的,顿时不满起来。 得,又是一群‘乞丐’。 她可要把钱家的粮食和银钱看好,可不能让老顾家的人占了便宜去。 顾小妹看见顾老太,痛哭出声:“娘,相公没了。” 顾老太安慰着顾小妹:“小妹不哭,我家小妹长得标致,等咱们安顿下来后,娘再给你找户好人做,咱们做少奶奶。” 郑氏抱着顾成志,听得直撇嘴。少奶奶?以为少奶奶是大白菜吗?随便什么人都能当?要是顾小妹能做少奶奶,她不得做个官夫人? 顾小妹哭了一会儿,顾有文便不耐烦的道:“小妹别哭了,如今逃命要紧。” 顾老爷子也催促道:“赶紧走吧,再晚那些恶人就要睡醒了,到时候想逃都逃不了。” 顾老太惦记着钱丽儿和钱承贵,担忧的道:“贵哥儿和丽姐儿还没找到呢,咱们走了,他们咋办?” 老顾家的人怕死,听到这话不干了,顾有禄道:“娘,再不走咱们全家都要死在这里,赶紧逃吧。丽姐儿和贵哥儿那么聪明,一定已经逃了,您就别操心了。” 钱光宗有些心虚,却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劝着顾老太:“娘,生死有命,我不能为了丽姐儿和贵哥儿拖累岳家,咱们走吧,只要活着就有再见的一天。” 顾老太最在乎的是顾有文一家,见钱光宗这个当爹的都这么说了,便由顾有禄搀扶着,一家十几口人,穿过茅草丛,逃离这座山脚。 他们逃得快,躲过了一劫,那些还在附近转悠找人的灾民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被睡醒的恶人发现,又被追着打杀了一轮。 …… 断崖下的山洞里,顾锦里他们在里面躲了一夜一天。 天亮的时候,罗父心急,想要带着罗武出去看看情况,被秦三郎拦住。 秦三郎说:“那些恶人不会这么快走,现在出去,很可能跟他们撞上,再等等。” 三爷爷是经过事的老人,知道秦三郎说的对,便道:“大家伙都没别着急,宁愿再躲几天,也不能大喇喇的出去,白白丢了性命。” 几家人对三爷爷很信服,虽然想出去找村里人,却也按捺下来,窝在山洞里继续等着。 三爷爷找机会跟秦老攀谈起来,得知他们来自西北陇山府,家里人大多都死在抗击大戎的战争里,只剩下他们祖孙三人,又遇到大旱,秦老想为老秦家留后,便带着秦二郎和秦三郎逃荒。 三爷爷得知秦老祖孙三人来自陇山府,吃了一惊:“老哥竟是陇山府人士,失敬失敬。” 西北陇山府是大楚边境,跨过陇山山脉,就是大戎。 大戎人凶悍,时常到大楚打草谷。大楚朝建立以来,大戎的大军攻打过陇山府不下百次,为了抗击大戎,陇山府的百姓人人皆兵,帮着边军数次击退大戎人。 因着这些事迹,西北七府的百姓十分敬佩陇山府人。 秦老道:“失敬个啥,都是些小事,不值一提。如今我们祖孙三人啥也不求,只盼着能躲过这场灾荒,好好活下去。” 秦老似乎不太想提起陇山府的事,便跟三爷爷聊起顾家村的事。 三爷爷也识趣,没有再问,而是跟秦老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聊着家常,要是听到断崖上有动静,他们就会停下,不再说话。 几家人在山洞里躲了一天一夜,饿得不行,又害怕那些恶人找来,不敢生火做饭,只拿出齐府给的白米或者黄豆,一人一把的生吃。 天色再次黑透的时候,秦三郎说道:“我出去看看情况,你们在这里待着。” 三爷爷他们不放心,要跟着秦三郎一起去。 秦老道:“你们不用担心,三郎身手不错,不会有事,他一个人去,遇到事情跑得也快。” 三爷爷他们听后,只能作罢。 秦三郎对他们安抚的笑笑,走到洞口,侧耳听了一会儿断崖上的情况,确定上面没人之后,解下腰间带有钩耙的绳子,把绳子甩到崖壁上,卡住什么东西后,身躯腾空而起,消失在洞口。 顾锦里心下赞一声‘好身手’,更加确定秦家三人的来历不简单。 一个时辰后,秦三郎回到洞里,问了他们几家人一句:“你们可认识一个叫丽儿的女人?” “丽儿?”顾锦里道:“难道是钱丽儿?她怎么了?” 她认识的人中,叫丽儿的只有顾大姑家的钱丽儿。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秦三郎犹豫一会儿,把自己探到的事情说了出来:“她跟了那伙恶人的一个小头领,正让那个小头领的手下找你们一家,说要你们一家六口的命。” 第35章 曹爷 实际上,他听到的原话更加不堪。 钱丽儿对那些恶人说,顾大山家的崔氏、顾锦绣、包括十岁的顾锦里都是大美人,比她好看不知道多少倍,惹得那些恶人一个个垂涎不已,发誓要抓到她们,糟蹋糟蹋钱丽儿口中的大美人。 钱丽儿还把顾大山一家救了齐府小少爷的事情告诉那些恶人,说顾大山一家的身上有齐府给的两件宝物,一件是镶满宝石的匕首,还有一件是御赐之物,具体是个什么物件不知道,总之是好东西。 宝物和美人,这两样东西让那些恶人听得红了眼,漫山遍野的搜查着顾大山一家,誓要找到他们,把男丁杀光,再把美人和宝物都抢走。 可这些话涉及到顾家母女三人,秦三郎不好把这话说出来,便折中说了钱丽儿要他们一家六口性命的话。 至于钱丽儿说的那些话,秦三郎是一句也不信。顾家母女三人的模样长得是比普通的农家女子要好,可离真正的大美人还差得远。 那宝物一说更是胡说八道,现在是什么年月,给宝物能当饭吃?齐府要给谢礼,也只会给一些能救命的粮食、水、盐。 可那些恶人被钱丽儿说动,正在搜查顾家人,秦三郎道:“你们先别出去,再在这里躲几天,等那些恶人走了,你们再离开。” 钱丽儿跟的那个小头领虽然只有几十个手下,可那个金哥是土匪出身,做惯了劫道的买卖,发起狠来,那是杀人不眨眼。 顾大山他们听得脸色煞白,三奶奶气得骂出声来:“丽姐儿那丫头怎的这般歹毒,竟想要大山一家六口的命。” 三爷爷担心的问秦三郎:“秦小哥,那些恶人不会找到咱们这里来吧?” 要是那些恶人找到这里,他们几家人都得死。 罗、顾两家人听到这话,纷纷看向秦三郎,一脸的害怕。 秦老道:“顾老弟不用担心,这个山洞在断崖壁上,那些恶人下不来。”也不会想到他们躲在这里。 秦老对钱丽儿煽动恶人寻找顾大山一家的事情并不怎么担心,那些恶人最多找个两天,不可能为了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话,把所有地方都翻遍。 秦老估计得不错,金哥手下的人在这片山脚搜查了两天,没有找到顾大山一家后,开始不满起来,不再愿意去找人。 钱丽儿没有见到顾大山一家的尸体,知道顾大山一家没有死,不肯轻易放过他们,把崔氏母女三人如何漂亮;齐府给的宝物如何价值连城,又说了一遍。 可惜,这次没有恶人再相信她。 张瘸子还跟几个同伙抱怨:“一个黄毛丫头还想把老子们指使得团团转,真以为咱们只会用那二两肉想事儿?再说了,咱们也没有占到那丫头便宜,凭啥为她做事?” 几个同伙早就对钱丽儿不满,那个臭丫头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让金哥没有把她赏给他们。 “呸,做了金哥几天的女人就把自己当成人物了,想要老子给她办事,行啊,给老子睡一觉,老子提上裤子就去给她抓人。” 这些恶人说起话来没啥顾忌,抱怨几句后,便开始拿钱丽儿说荤话。 钱丽儿见这些恶人已经不相信美人和宝物的说法,便对着金哥撒娇:“金哥,你可不能由着手底下的人不听话,这一次不听,就会有第二次,三次过后,他们就敢把你这个大哥拉下马。” 金哥听到这话,缺了半个鼻子的丑脸一冷,啪一声,扇了钱丽儿一巴掌,骂道:“臭娘们,再挑拨我们兄弟关系,老子就把你扔去给弟兄们享用。” 金哥活了四十多年,早就见惯女人的伎俩,钱丽儿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敢在他的面前卖弄心机,那是找抽。 钱丽儿被打得脸颊肿起,自那晚以后,再一次感受到死的恐惧,急忙压下心里的愤恨,眼泪汪汪的看着金哥,哽咽道:“金哥,是丽儿错了,您别生气,丽儿也是想为金哥做事。金哥是不知道,那顾锦绣长得是真好看,连齐府的大少爷见了她都差点忍不住。” 金哥好颜色,这几天听了钱丽儿的话,对顾锦绣甚是垂涎,但现在却不能再为顾大山一家浪费时间:“这事儿就此打住,曹爷已经让人来传话,明儿一早大家就要继续上路。” 钱丽儿听到曹爷两个字,急忙低头,在她低头的时候,眼睛快速地闪过一抹亮光。 这两天以来,她打听到这群恶人有个总头子叫曹爷。那曹爷原本是个犯事的武将,原本要被处死,可曹爷运气好,碰上旱灾,又遇到西北边军出事,趁机杀了牢里的狱卒,把牢里的犯人放了出来,带着那些犯人一路烧杀抢掠,从一百多人壮大到现在的一千多人,是个可以委身的人物。 没错,钱丽儿盯上了曹爷,反正她现在已经不干净,不可能再嫁个好人家做媳妇,既然都是被这些恶人睡,那她为什么不找个最厉害的? 钱丽儿知道他们这次非走不可,只能暂时放过顾大山一家,她又开始哄着金哥,把他哄得再次喜欢自己。 在搭上曹爷之前,她必须把金哥哄好,要不然,她会跟其他被抓来的女人一样,被那些浑身恶臭的恶人给折磨死。 翌日天亮,在这座山脚下休息的恶人全都动了起来,把抢到的粮食财物全部装上板车;再把抢来的女人孩子用绳子帮着,拉着他们继续赶路。 在这些恶人起来之前,曹爷已经提前派出百来人,先一步去打探前面的情况。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先派人去前面打探情况,要是遇到灾民,那些人就会回来禀报,曹爷就会带着大部队去打杀灾民抢东西。 可如今他们从灾民的身上抢到的东西是越来越少,曹爷已经打算要去抢下一个路过的府城。 钱丽儿跟在这群恶人中,眼睛不断看着四周,寻找着曹爷的身影…… 远处的一个草丛里,秦三郎躲在草丛内,沉着脸看着那群远去的恶人……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了,再这么壮大下去,一定会出大事。 秦三郎在草丛里躲了一刻多钟,直到看不见那些恶人的踪影,才离开草丛,回断崖下的山洞报信。 他一回来,大家就围了上来。 秦三郎知道他们着急,便笑着道:“那些恶人走了,大家可以出去了。” 几家人听到这话,高兴得不行,三奶奶和崔氏的眼泪浅,更是喜极而泣,他们担惊受怕的躲了三天,那些恶人终于走了。 第36章 凄惨 三爷爷见三奶奶哭了,低声呵斥她一句:“你这婆娘快别哭了,赶紧收拾东西,咱们出去找人。” 三奶奶赶忙擦干眼泪,道:“对对对,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出去,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 那些恶人太过凶残,也不知道村里人咋样了?活着的还有多少?他们得赶紧出去找人,要是找不到活人,也得给那些被害的村民收尸。 楚氏和崔氏也带着几个孩子开始收拾东西。 逃命的时候匆忙,他们三家也没带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些粮食一些水。 几家男人则是拿上木棍、棒子、砍刀这些不算武器的武器。 顾锦里的东西更少,把齐府给的装有粗盐的布包往身上一背,拿上匕首,腿一迈就能走。 因此他们没有耽误多少时间,一会儿就把东西收拾好,来到洞口,在腰间绑上绳子,由秦三郎和秦老在断崖上拉着,一个一个吊出山洞。 秦二郎依然看他们不顺眼,没帮他们,自己用带着钩耙的绳子上了断崖后,便冷着脸等在一旁的枯树边。 几家人早就习惯了秦二郎的冷脸,对此见怪不怪,上了断崖后,秦三郎指着左边道:“从这边走,小半个时辰就能到你们那晚的休息地。” 只是…… 秦三郎提醒一句:“那里不太好,你们心里要有数。” 他去山脚下的休息地看过,那里到处是尸体。 三爷爷他们知道秦三郎说的‘不太好’指的是什么,沉默的点点头,表示他们知道了,便向着左边走去。 左边是他们来时的荆棘林,穿过荆棘林,是一片野草丛,这片野草丛已经被逃命的灾民踩得东倒西歪。 在这片野草丛里,还有一个个一丈来宽的野草窝。顾锦里眼尖,看见那些野草窝里有衣角或者脚趾露出,忙对一旁的崔氏道:“娘,把程哥儿抱好。” 又笑着对程哥儿说:“程哥儿,那些恶人已经走了,不用怕啊。” 程哥儿被那晚逃命的事吓得不轻,在山洞里缓了两天才缓过来,要是再看见那些尸体,再被吓一轮,她真怕程哥儿会因为连续受惊而发高烧。 程哥儿看着顾锦里的笑容,心里的害怕减轻不少,很懂事的说:“二姐,我长大了,不会害怕的。”他才不会给家里拖后腿。 顾锦里笑着夸了一句:“真乖。”便握紧顾锦绣发抖的手,姐妹俩跟在崔氏身边,继续往前走。 三爷爷听到顾锦里的话,往那些野草窝里看了看,对几家人道:“咱们都是经过事的,看见什么都别大惊小怪。” 几家人明白三爷爷的意思,连忙点头,说一句:“我们知道了。”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他们穿过野草丛,看见山脚下的大片尸体时,还是被吓得面无人色。 辽阔的山脚下,入眼全是尸体,大部分尸体的脑袋被开瓢,眼睛大睁着,死不瞑目;还有一部分的尸体被打得血肉模糊,肚子被捅开……死状凄惨。 这些都是壮丁的尸体,也有一些女人的尸体,那些女尸不仅死状凄惨,还衣不蔽体,一看就知道生前受尽屈辱。 三奶奶看着那些女尸直流泪,跟着楚氏跑到那些女尸旁边,给她们把衣服盖好,让她们能死得体面些。 “爹、娘、媳妇、你们醒醒啊,别丢下我和孩子!”一个男人的哭喊声传来,几家人循着哭声看去,看见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孩子趴在几具尸体上嚎啕大哭。 “当家的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们娘几个可咋活啊?” “爹,爹你醒醒,别扔下我们啊。” “翠姑,娘的翠姑啊,你咋死得这么惨啊!” 越来越多的痛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都是知道那群恶人走后出来找人的灾民,可他们找到的却是一具具的尸体。 三奶奶、楚氏、崔氏和顾锦绣听到这些哭声,忍不住流下泪来,几家的男人看见周围的惨状,也难受得红了眼眶。 顾锦里、顾锦安、罗武几个更是愤恨不已,恨不得追上那些恶人,把他们给宰了。 三爷爷看着那些哭嚎的灾民,老眼带着泪光道:“老天爷磨人呐。” 这样的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少顷,三爷爷压下那磨人的难受,招呼大家:“都别哭了,咱们赶紧去村长家的休息地找人,要是有村民活着,一定会去那里集合,说不准咱们能碰上。” 几家人急忙跟着三爷爷往顾村长家的休息奔去。 他们的运气不错,竟然在村长家的休息地看见顾大富和他的一儿一女,还有顾大贵一家四口。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眼前的一具具尸体给整得泪流满面,这些可都是顾家村的人呐。 “大富~”三爷爷喊了一声。 顾大富听到三爷爷的声音,懵了一会儿,回头看见三爷爷,扑通一声跪下,哭道:“三伯,我们家该死,我们家该死啊,我们不该让大家来这里集合的,死了,全都死了啊!” 那晚恶人杀来的时候,爹要大家来他们家的休息地集合后再逃命,可村民们还没来齐,那些恶人就杀到了,对着顾家村的村民就是一通打杀,很多村民被打死,就连他的媳妇和小儿子也死了。 他跟大贵一家能逃脱,还是爹用命换来的。 顾大富跪趴在地上,不断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哭得险些背过气去。 顾德兴和顾玉梅看见自家爹跪地痛哭,吓得不轻,想要上前安慰他,又不敢,只站在一旁,攥着衣角,求救的看着三爷爷。 三爷爷蹲下,拍拍顾大富的肩膀,道:“大富,人死不能复生,别太难过,你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活,可不能倒下啊。” 顾大贵也劝着自家大哥:“大哥,三伯说得对,这事儿不能怪咱家,是那些恶人造的孽,你就别自责了,咱们赶紧把村民的尸体埋了,继续逃命吧,要是那些恶人再杀回来,咱们可就活不成了。” 顾大贵的媳妇陈氏听到这话,吓得脚下一软,满是后怕的问:“当家的,那些恶人真的还会杀回来?那咱们还埋啥尸体,赶紧逃啊。” 顾大贵瞪了陈氏一眼,这个蠢婆娘,他不过是顺嘴一说,她还当真了。 顾大富痛哭一阵,终于止住哭声:“三伯说得对,我不能倒下,我还要给村民收敛尸体。” 三爷爷道:“这就对了。” 三爷爷往四周看了看,见村民的尸体太多,足有上百具,便道:“就地挖个大坑埋了吧。”尸体太多,他们人太少,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收敛尸体。 顾大富点头同意:“听三伯的。” 顾锦里提醒三爷爷:“三爷爷,咱们先把村民身上的户籍纸找出来,要是碰到他们幸存的家人,也能把户籍纸还给他们,免得那些活下来的村民成了流民。” 第37章 南下 大楚朝对户籍管理严格,没了户籍纸,那就不是良民,会被随意买卖。 “小鱼提醒的是,咱们先把户籍纸找出来,再把大家给埋了。”三爷爷招呼几家大人,男女分配好,各自去搜查顾家村村民的尸体。 “这是顾二狗家的户籍纸。” “这是顾大柱家的。” “这是十一叔家的。” “这是九婶家的。” 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在百来具尸体里搜出二十一张户籍纸。 顾大富捧着这些户籍纸,双手都在抖。顾家村只有五十来户人家,却在这堆尸体里找出二十一张户籍纸,他们村这是死了一半的人啊。 “三伯,我们家有罪啊。”顾大富作为顾村长的大儿子,很早就被顾村长带在身边,作为下一任村长来教,他也一直把自己当成顾家村未来的村长,把村民当成自己的责任。可如今,半个顾家村的人因为他爹的一句话丧命,他悔恨自责,恨不得死的是自己。 三爷爷看着顾大富,叹道:“大富,人各有命,他们命里有这一劫,你别再自责了,赶紧挖坑把大家伙埋了。” 顾大富哭了一会儿,把户籍纸交给三奶奶:“三伯娘,您把咱们找出来的户籍纸、田契、银钱什么的都给各家分好。” 要是有村民找来,也能把东西交给他们。 “诶。”三奶奶接过户籍纸,带着楚氏、崔氏、还有陈氏一起,把这些东西一家一家的分好,再找来一些大的枯叶,把几张枯叶叠在一起,把东西一份一份的包好。 三爷爷带着几家男人开始挖坑,秦老和秦三郎也来帮忙,秦二郎站在一旁看着,并没有动手,见秦老和秦三郎帮着挖坑,还不满的冷哼一声。 顾家村死掉的人太多,这个坑必须挖得很大,他们从上午一直挖到下午未时末刻,才挖出一个十米宽,五米深的大坑。 挖完坑后,顾锦里和罗慧娘把找来的枯草铺进坑里,如今没有棺材可以收殓尸体,只能给他们铺上枯草,不让他们走得太凄凉。 往坑里铺完枯草后,罗父他们开始把村民的尸体一具一具地抬进坑里,百来具尸体,把五米深,十米宽的大坑给填得满满实实。 顾锦里他们又把枯草给盖在尸体上,陈氏在旁边看得直起鸡皮疙瘩:“小鱼和慧娘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看见这么多尸体都不害怕。” 她家的两个还是儿子,从看见村民的尸体起,便一直缩在远处,根本不敢靠近,兴哥儿和梅姐儿也一样,害怕得一直躲在她们身边,离村民的尸体八丈远。 三奶奶听到陈氏的话,看了她一眼,道:“如今这年月,想要活下去就得像小鱼和慧娘那样,越是害怕越倒霉,那些恶人可不会因为你害怕就放过你。” 陈氏听到三奶奶提起那些恶人,吓得身子一抖,埋怨着道:“三伯娘,我刚忘记那些恶人造的孽,你又说起他们,我这今晚可怎么睡啊?” 三奶奶听罢,没有再说什么。 三爷爷他们已经把村民的尸体埋葬好,立了一个坟堆,顾大富撕下自己里衣的一角,把白色衣角撕成两块布条,交叉成十字,作为坟头纸,用一块石头压在坟尖上。 罗父挖来一棵枯树,种在坟边:“也算给村民们遮风挡雨了。” 顾大山手巧,用顾锦里找来的野草搓成三条比较硬的草条子,把草条子埋在坟前,再用火折子把草条子点燃,算是给村民们上了香。 “大家都过来,送村里人一程。”三爷爷喊了一声,大家伙全都来到坟前,一齐跪下,给死去的村民们磕头。 他们每磕一个头,三爷爷就高唱一句送葬的话,三个响头完毕,顾锦里他们才站起身。 除了他们在给遇害的村民收殓尸体外,山脚下还有不少幸存的灾民回来给遇害的亲人收尸。 整个山脚下,一直回荡着灾民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也有那趁机发死人财的,三爷爷他们看了只是摇头叹息一声,不会去多管闲事。 给村民们收殓尸体后,大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坟堆旁,等着可能回来的村民,可一直等到天黑,他们也没有等来一个幸存的村民。 秦三郎帮着埋葬村民的尸体后,便进了山,此时回来,带回一串山鼠。 陈氏看见秦三郎手里的山鼠,眼睛直冒绿光:“哎哟,秦小哥好本事啊,现在还能找到这么多山鼠。” 这些山鼠虽然瘦,却有十来只,在这荒得动物都饿死九成的时节,还能找到这么多山鼠,可是大本事了。 “秦小哥辛苦了,这山鼠交给我,我去收拾,给大家烤着吃。”陈氏一把夺过秦三郎手里的山鼠,喊上顾大贵和两个儿子,乐颠颠的跑到一边去处理山鼠。 秦二郎见状,不满的冷哼一声,看着秦三郎的眼里带着怒气:“就你傻。” 救了一群麻烦不说,如今倒好,又跟来两家自私自利的泥腿子,他就等着被这群什么也不会的农人吸血吧。 秦三郎笑了笑,并不反驳。 三爷爷觉得丢人,忙对秦老道:“老哥哥莫怪,乡下人不懂规矩,让你见笑了。” 秦老倒是不在意,呵呵笑道:“这有啥,不过是几只山鼠,咱们既然有缘走到一起,那就该互相照应。” 顾锦里看着秦老,这位老爷爷似乎对他们这群陌生人出乎意外的好,她联想到秦老三人的身份,心里有了一个猜测,或许秦老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在帮自己。 ……秦老三人的身份应该经不起追查,所以想要混入灾民之中,以后也好有人给他们证明身份。 顾锦里是这么猜的,但她不会刻意去证实什么,现在这世道,活下去是她的第一目标,至于身边汇聚的是什么人,又有着什么身份,她不在意,只要不是来害他们的就好。 陈氏的动作麻利,很快就把十几只山鼠收拾好,把山鼠串在树枝上,生火烤山鼠,不多时就把山鼠烤好,忙昧下两只,塞给两个儿子,却被顾大贵夺走,把烤好的山鼠都交给三爷爷。 楚氏和崔氏也拿出一些豆子,加了一点点水,放在锅里煮熟,几家人一起分着吃了。 吃完东西,几家大人商量着以后要走的路,顾锦里趁机拿出齐逸放在布包里的那张信纸,递给三爷爷:“三爷爷,这是齐府大少爷特意留给咱们的信,上面写着,东进危险多,尽量南下。” 第38章 争吵 “南下?”三爷爷皱着沟壑很深的眉头,接过顾锦里递来的信纸,喊来顾锦安:“安哥儿,你来看看。” 三爷爷认识的字不多,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顾锦安便指着信纸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他,等顾锦安说完之后,三爷爷的眉头皱得更深。 顾大富也皱着眉头道:“为啥要南下?咱们顾家村祖上是东边阳吉府人,这次逃荒就是为了回祖地去,要是南下,可就离咱们的祖地越来越远了。” 村里开始逃荒之前,他爹就跟村里人商量过,要回祖地阳吉府,而村里人也同意,所以他们一直是往东走。 “再说了,所有灾民都是往东走,就咱们南下,这不是跟大家分开了?万一遇到啥事可咋办?”顾大富是个比较死板的人,在经历过半数村人被杀的劫难后,他更趋向于保守,就是老老实实的按着顾村长定下的路线走。 而逃荒几个月,他对一起逃荒的灾民已经熟悉,陡然跟灾民们分开走,他会心慌不安。 陈氏也不愿意南下,听到顾大富的话,用手肘捅捅顾大贵,见顾大贵没有搭理她后,干脆自己说:“三伯,咱们可不能南下,听说南人欺生呢,咱们要是去了南边,定会被南人欺负死。” 顾大贵呵斥道:“你个娘们儿懂什么?赶紧给老子闭嘴。南人欺生,阳吉府的人就不欺生?只要是离了家乡的,到那里安家都会被欺负。” 陈氏听到顾大贵的话,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三爷爷看向顾锦里,问道:“小鱼说说,齐府大少爷为啥让咱们南下?” 又看着在场的几家人,特别是顾大富和顾大贵兄弟,说道:“齐府大少爷那是举人,有见识,他能留下这信给小鱼,可见是真心实意想要提醒咱们。” 三爷爷说这话,是想维护顾锦里。她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往她身上扯的好。 几家大人点点头,对顾锦里道:“小鱼你给我们说说,齐府大少爷为啥要提醒咱们南下?” 顾锦里道:“东边太冷,听说东边的阳吉府到了秋天就会下雪,最冷的时候,到处都是冰,能冻死个人。现在已经是初秋,咱们再往东走,还没到阳吉府就会被冻死。” 几家大人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罗父走过镖,见多识广,听说过东边寒冷的事,便道:“小鱼说得没错,东边有的地方确实是秋天就下雪,忒冷。” 秦老也道:“我年轻那会儿走过几次阳吉府,那地方确实冷,一到冬天就天寒地冻的,百姓等闲不敢出门,都在家里猫冬。” 他看了看几家人的衣着,对三爷爷道:“顾老弟,咱们现在没有御寒的冬衣,要是往东边走,还没走到阳吉府就得冻死。” 秦老这话一出,几家人是吓得脸色惨白。 三奶奶看着大家身上的衣服,后怕的道:“那这阳吉府咱们可不能去啊,会冻死在路上的。” 陈氏看看他们一家四口身上的衣服,想着他们去东边可能会被冻死,也怕了,吓得不敢再多嘴。 顾大富也犹豫起来。 顾锦里趁机道:“东边不但冷,灾民还多。西北七府的灾民是一批批的往东走,把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咱们还没走到永泰府,路上能找到的吃食就只剩下树叶草根,要是再往东走,我们要吃什么?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永泰府是西北与东北的分界线,过了永泰府就算进了东北境内,再往东走上三个月就是阳吉府。 秦老似乎很不想往东走,接过顾锦里的话头,说道:“灾民多容易出事,等大家都饿急眼的时候,灾民就会开始抢粮,前几天的那群恶人,大部分都是逃荒的灾民,饿得狠了,这才拿起锄头铲子来杀人抢东西。” 秦老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些恶人也是往东走,就在咱们前边,我们要是再往东走,弄不好会碰上他们。” 大家对前几天的恶人还恐惧着,听到秦老的话,吓得面无人色。 陈氏第一个道:“那咱们还去什么东边?别去了,太危险了,我们去南边。”就算南人欺生也不会像那些恶人一样,拿着锄头杀人。 秦二郎听到秦老的话,有些着急的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顾锦里继续道:“南边也没什么不好,那里温暖,听说雨水很足,极少干旱,咱们去了南边,一定会过得很好,起码不用为喝水发愁。” 罗父点头附和:“南边确实比北边暖和,雨水很充足,听说哪里的人不种高粱不种麦子,种的是田里放满水的稻谷。” “田里放满水?!”陈氏惊了,西北缺水,种的都是旱地,她活了半辈子,从来没听过地里还能放满水再种庄稼的。 “那咱们还等个啥啊,就去南边吧。”陈氏听到南方多水不干旱,心里是羡慕得不行,恨不得现在就去南边安家。 三爷爷看着顾大富,问道:“大富,你咋说?是要去东边还是南边?” 去东边冻死饿死的几率太大,顾家村已经死了一半的村民,再也死不起了。顾大富犹豫一会儿,咬咬牙,含泪道:“咱们去南边。” 等他们在南边有出息了,再回阳吉府的祖地去,也算了了他爹的心愿。 三爷爷又问过顾大山和罗父的意思,见他们都同意后,便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南下,但这事是我们几家一起决定的,跟小鱼没有关系,要是去了南边过得不好,你们谁也不能怪小鱼。” 顾大富作为顾村长的儿子,已经把自己当成是顾家村的村长,听到这话,第一个表态:“三伯放心,我们不会怪小鱼。” 三爷爷听罢,满意的点点头,几家人说了几句话,安排好守夜的人手后,便在地上铺上野草,开始休息。 夜半,顾锦里跟罗慧娘起夜,走到枯草丛里的时候,隐约听到一阵争吵声。 “我们说好了要去阳吉府找刘世叔,为什么要去南边?我们在南边没有根基,去了南边有什么用?!”这是秦二郎的声音,他很激动,声音里满是愤怒和不甘。 “二哥,爷爷说得对,刘叔那边是什么情况,咱们还不知道,冒然前去,容易出事,不如先去南边,等在南边安顿好了,再给刘叔送信。” “住口,我不是你二哥。”秦二郎几乎是吼着道:“死的不是你家人,你当然不急着报仇!” “二郎,你闭嘴。”这是秦老的呵斥声。 第39章 再聚 秦老在他们面前一直是温和的,对秦二郎也比秦三郎要好,可听他现在的声音却十分愤怒,可见是真的生了秦二郎的气。 顾锦里知道他们在吵架,便想拉着罗慧娘悄悄走开,却听罗慧娘道:“小鱼,你听到没有?好像是秦老他们在吵架。” 又嘀咕一声:“吵得这么厉害,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罗慧娘有些冷的搓着手臂,垫着脚尖看向草丛远处。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秦老那边的争吵声就停了。 少顷,秦老带着秦二郎、秦三郎从草丛远处的几棵枯树后走来,看见他们后,秦老笑道:“是小鱼和慧娘啊。” 顾锦里和罗慧娘喊了一声:“秦爷爷。” 秦老笑着点头,说道:“二郎他不喜欢南方,想去东边投奔家里的一个远亲,老头子怕他冻死在路上,没答应,他正跟我生气呢,你们不用在意。” 顾锦里有些意外,秦老很不必向她们解释这些,这么一解释,更加惹人怀疑。 许是意识到这一点,秦老没等顾锦里她们说话,便带着秦二郎、秦三郎离开。 秦二郎阴狠的瞪了她们一眼,把罗慧娘吓得不轻,秦三郎有些歉意的看着她们,跟在秦老身后离开。 等他们走远后,罗慧娘拍拍心口,有些后怕的道:“那个秦二郎真可怕,看人的时候阴沉沉的,他要是多看我一眼,我铁定会做噩梦,小鱼你怕不怕他?” 顾锦里应了一声:“是挺可怕的。” 秦二郎阴沉,但她并没觉得他有多可怕,只是觉得他不可靠罢了,秦二郎跟他们并不是一条心,队伍里有这样的一个伙伴,会存在很多变数…… “我们以后离他远一点,有事就找秦小哥帮忙,别去麻烦他。”顾锦里把罗慧娘拉到草丛深处,用木棍在四周的草丛里打了几圈,确定没人后,才开始解手。 罗慧娘重重点头:“嗯,秦小哥比秦二郎好多了。” 秦小哥就是秦三郎,他们都喜欢这么叫他,至于秦二郎,他们喊他秦二哥。 少顷,两人回到休息地。 顾锦里往秦家三人睡觉的地方看了一眼,见他们已经睡下了,便收回目光,回到自家的草席上,继续睡觉。 翌日天蒙蒙亮,他们就被一阵阵的痛哭声吵醒,又有一批灾民回到这片山脚下,看见家人的尸体后,放声痛哭。 从昨天到现在,他们见过太多回来找人却只看见尸体而痛哭的灾民,早已见怪不怪。 “三叔、罗二哥、大山!”两道惊喜中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三爷爷几人一惊,急忙循声看去。 罗武眼力好,一眼就看见说话的人是田叔和顾大木,他们两人正一瘸一拐的搀扶着,向他们这边走来。 “是田叔和大木叔。”罗武惊喜的说着,拉上顾锦安跑过去,扶住他们,看着他们的腿脚,问道:“田叔、大木叔,你们的脚没事吧?” 田叔和顾大木抹着眼泪:“没事。”能活着就好。 三爷爷他们也迎了上去,顾大富看见田叔和顾大木,喜极而泣:“田老弟,大木,你们还活着,好好好,活着就好。” 他们从昨天等到现在,老田和大木是唯二回来的村里人。 几家人看见田叔和顾大木,全都围了过来,一边给他们递水递吃食,一边询问他们两家的情况。 这一问,田叔和顾大木两个大男人都痛哭出声。 等田叔和顾大木哭完之后,几家人才知道,他们两家死伤惨重。 田叔家的大花二花被那些恶人抢走了,田叔的大儿子为了救她们,被那些恶人活活打死,田叔的脚也被打伤。 顾大木顾大林家更惨。 顾大木的女儿翠妞、红妞;顾大林的两个女儿和媳妇谢氏也被那些恶人抢走了。 兄弟两的八个儿子,除了顾庆粮、顾庆田,还有最小的顾庆喜以外,全都在逃命的时候被那些恶人打死。 如今的顾大木顾大林家只剩下老严氏、严氏、三个儿子,还有两个小女儿,外加他们两兄弟。 而田家只剩下田叔、田婶、田二强和田小花。 “三叔,三婶,惨,太惨了,死光了,都死光了啊。”田叔说完两家的情况,再次嚎啕大哭。 三奶奶听得只掉眼泪,跟三爷爷安慰着田叔和顾大木,许久之后,才让两人止住哭声。 顾锦里听到田顾两家的凄惨经历,心下唏嘘不已。她想起腼腆的大花二花,想起温婉的顾翠妞,这些花一样的少女就这么被抢走了,她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但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她提醒道:“田叔、大木叔,田婶他们躲在那里?我们赶紧去把他们接回来。” 三爷爷听到这话,急忙起身:“小鱼提醒的是,咱们赶紧把人接回来,我们这里还有些粮食和水,能给你们两家缓一缓。” 陈氏听到这话很不高兴,如今的粮食多金贵啊,三伯怎么还敢拿出粮食来给田顾两家。 但这话她只敢放在心里,没敢说出口,她家也没粮没水,从昨天开始就是靠着三伯、罗家、顾大山几家的接济过活。 田叔和顾大木也担心自己的家人,听到这话,急忙起身,带着罗家父子、顾大山父子、三爷爷和秦三郎一起去把两家人接回来。 老严氏是被抬着回来的,她惊吓过度,已经昏迷一天一夜。 顾锦里赶忙调了一碗盐水给她喝下,又给老严氏按压身上的几个穴位,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把老严氏救醒。 老严氏看见三奶奶,又大哭特哭了一回,好在事情已经过了几天,老严氏哭了一场,三奶奶安慰她一番后,便缓了过来。 罗父他们把田顾两家人接回来后,又返回田顾两家的躲藏地,搬回来十几具尸体,把这些尸体埋在顾家坟堆的旁边。 这十几具尸体有田叔家的,有顾大木顾大林家的,还有那些虽然逃出了休息地,却在其他地方被恶人打死的顾家村人的。 大家忙活了大半天,直到下午才把这些尸体收殓好。 三爷爷担心附近还有顾家村人的尸体,便带着顾大山他们到附近搜寻尸体,还真的又找到几具,抬回来埋了。 此后的时间,他们一边等着幸存的村民,一边搜寻村民的尸体。 直到三天后,他们的水已经快要喝光,陈氏终于忍不住叫道:“咱们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们都会渴死饿死在这里。” 第40章 路上 三天也是顾锦里的极限,她最多只会等三天,毕竟命是自己的,没有为了等别人把自己搭进去的道理。 顾大富不想离开,他看着旁边的坟堆道:“村里还有幸存的村民,他们一定会回来的,咱们再等等。” “等个屁!”陈氏怒了,指着远处叫道:“大伯你自己抬头看看,这片山脚下还剩下多少人?活着的灾民都快走光了,还等什么等?要等你自己等,反正我们是不等了。” 说完还对着三爷爷来了一句:“对吧三伯。” 陈氏是个聪明的,直接把三爷爷拉上,明显要孤立顾大富一个人。 顾大贵也不赞同顾大富继续死等,劝道:“大哥,咱们走吧,村民们要是回来早就回来了,三天都没回来,一定是走了。” 那晚的事情多恐怖啊,还活着的村民有几个敢回来的? 顾大富不说话,他觉得是顾村长把村里人害死的,而他作为村长的继任人,有必要留下来等村民。 陈氏看见顾大富不说话,急得跳脚,拉过顾德兴和顾玉梅,冲着顾大富道:“大伯,你总要为兴哥儿和梅姐儿想想吧,难道你要他们陪着你饿死渴死在这里?他们要是死了,你对得起大嫂吗?” 顾大富的媳妇在那晚也被杀了。 顾德兴和顾玉梅挣脱陈氏的拉扯,退到一边,不想也不敢去逼迫顾大富做决定。 陈氏怒瞪了他们一眼:“你们两个没良心的,我可是为你们好,难道你们真想跟着你爹呆在这里跟死人作伴?” 顾德兴和顾玉梅听到死人两个字,往顾家村的坟堆看了一眼,身体抖了一抖。 陈氏见状,冷哼一声,知道害怕就跟她一起逼顾大富啊。 三爷爷看了顾大富一眼,开口劝道:“大富,别等了,咱们走吧,我们这里还有三十几条人命,总不能都赔在这里。” “三伯……”顾大富终于抬头,双眼含泪的看着三爷爷。 三爷爷道:“走吧,村里人死得够多的了,我们这伙人里不能再死了。” 顾大富听到这话,看着休息地里的几家人,沉默片刻,终于点头答应:“咱们走!” 几家人听到顾大富的话,全都松了一口气。 陈氏更是笑容满面的开始收拾东西,她想要去拿粮食,却被三奶奶拦住:“陈氏,你顾好自家的两个孩子就行,这些东西有我们三家人拿着。” 粮食、水、是他们三家的东西,盐更是小鱼一个人的,能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给大家吃,已经是仁至义尽,陈氏还想把这些东西划拉到自己家去,那是做梦。 顾锦里把陈氏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并不出声。 早在三天前,她就悄悄地给家里每人准备了一小包粮食绑在身上。 那一布包的粗盐更是一直由她背在身上,只每天取一点给三奶奶,让三奶奶拿去分给大家,补充盐分。 逃荒不易,她只能尽量保住自己的家人。 她把这事儿告诉了罗家和三爷爷家,让他们每人也把一小包粮食绑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陈氏听到三奶奶的话,脸上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一边围着三奶奶转,一边想着怎么找机会偷拿粮食。 决定离开后,顾大富拿出从村民尸体上找出的户籍纸、田契、银钱,犯愁的道:“三伯,这些东西该咋办?这可都是安家所需的东西,要是我们把这些东西带走,万一有村民回来找咋办?” 陈氏是个贪的,早就在打那些田契银钱的主意,忙道:“自然是带在身上。大伯你是男人,不够精细,这些东西让我来看着。” 说着就要冲过去抢顾大富手里的田契银钱,被顾大贵一把拉住。 顾大贵恨不得扇她一巴掌:“你这婆娘想钱想疯了?那是死人的钱,你拿了就不怕那些死去的村人晚上来找你?” 陈氏怕鬼,听到这话,吓得脸色一白,不敢再打那些田契银钱的主意。 三爷爷想了想,道:“一份一份的埋在坟堆前吧。” 自古就有活人把一些物品埋在先人坟前的惯例,村里人都是知道的,只要看见坟堆前有小土包,就知道里面有东西,会挖出来看。 顾大富听罢,应了一声,跟罗父、顾大山、田叔、顾大木顾大林兄弟一起,把各家的户籍纸、田契、银钱包好,再在坟前挖了一排小坑,把东西埋进坑里,堆成小小的土包。 又按照各家各户在村里的排行,找来跟排行相同数量的小石子围住小土包,作为区分,免得回来的村人拿错别人家的东西。 三爷爷把大家伙召集过来,最后给埋着村民的土坟磕了一次头,起身之后,对大家道:“走吧。” 大家听到这两个字,心里都很沉重,又很恐慌,前路漫漫,他们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事情。 顾锦里绑好布包,拿上匕首木棍,拽紧顾锦绣和崔氏的手,走在抱着程哥儿的顾大山身后,由罗家父子和秦老三人带头,往永泰府的方向走去。 秦老说:“到了永泰府,咱们就能顺着驰道南下。” 大楚朝有四条大驰道,纵横东西南北四方,而四条大驰道的交叉口就在永泰府,到了永泰府才能转道南下。 古代交通不便,他们这一行人里,也就秦老和罗父出过远门,而比起罗父,秦老对这些路线更熟悉,因此秦老说什么他们只能信什么。 “有劳老哥哥了。”三爷爷感激的道。 秦老笑道:“有劳个啥,咱们是互相扶持。” 路上,他们遇到不少小股的灾民,有很多灾民都是熟面孔,想来是那晚幸存下来的灾民们。 可经过那晚的事,灾民们如惊弓之鸟,即使遇到熟悉的面孔也不会主动打招呼,只跟自己亲近的人赶路。 三爷爷他们也怕这些灾民会做出过激的事,遇见熟人最多是点点头,并没有上去打招呼,大家各走各的,都戒备着。 一行人往永泰府的方向走了四天,运气不错的找到一处半干凅的山泉,总算是没有被渴死。 快要进入永泰府的范围时,他们突然看见一大群灾民慌张的往回跑,有的灾民身上还带着血迹。 顾锦里一凛,知道大事不好,立刻对大家道:“我们快找地方躲起来,先别进永泰府!” 秦老脸色一沉,忙道:“永泰府一定出事了,大家快躲起来。” 又对秦三郎道:“三郎,去抓个灾民问问,他们到底遇到了啥事?” 第41章 官兵杀人 “诶。”秦三郎应着,脚下一跃,像离弦之箭,一眨眼就冲出去。 他在四周扫视一圈后,抓起一个身上带着血迹的年轻汉子,把他往这边的树林拖去。 秦老看见秦三郎抓到灾民,急忙对着大家道:“快,快往林子深处走。” 几家人闻言,一边搀扶着家人,一边拽紧身上的东西,跟着秦老往林子深处跑去。 顾大山担心秦三郎,问秦老:“秦老,咱们不等三郎吗?” 虽然秦三郎也是抓着灾民往这边的枯树林跑,可跟他们却隔着二十几米的距离,他怕他们跑快了,会把秦三郎落下。 “不用等他,三郎的脚程快,能赶上我们。”秦老的年纪虽大,速度却不慢,说话间,已经跑到林子中间,而除了秦二郎以外,其余几家人都落在他身后几米外。 “快逃,快逃啊,官兵杀人啦!”一阵突兀的声音突然传来。 “官,官兵杀人?!”几家人惊叫出声,全都吓得不知所措。 顾锦里心下一凛,循着声音往后看去,没有看见官兵的身影,只看见许多灾民往这片枯树林里跑。 这片枯树林不大,却在官道旁边,是附近唯一一个隐藏点,灾民们只要有点脑子,都会往这里跑。 顾锦里忙道:“秦爷爷,三爷爷,这片枯树林不安全,咱们快点离开。” 陈氏听到顾锦里的话,尖叫道:“离开离开,附近就这一片树林能藏人,我们还能往哪里跑?” 她吓得两股战战,脚都快迈不动了,还怎么跑? 田婶一手拉着田小花,一手拽着田叔,一家人都吓得不轻,听到顾锦里的话,田婶哽咽着道:“这,这要往哪里跑?” 顾锦里已经拉着顾锦绣,拽着崔氏,绕过秦老秦二郎,往树林深处跑去:“先离开这片枯树林再说!” 要是真的有官兵追来,这片官道旁的枯树林会成为第一个被搜查的地点,躲在里面就是个死。 顾大山抱着程哥儿,带着顾锦安急忙跟上。 秦老和秦二郎也紧跟在后,向着枯树林深处冲去。 “快跑啊。”三爷爷冲着还在发愣的几家人吼道,拉上三奶奶,紧追着顾锦里他们。 几家人已经吓得没有头绪,听到这话,看见三爷爷他们都跑了,也急忙跟上。 这片枯树林并不大,顾锦里拉着顾锦绣他们往前跑了几十米,便跑出枯树林。 枯树林外,是一条泥泞的干河,干河过去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而干河左边是一大片的枯草地,右边是几座山峰连接起来的山脉。 顾锦里当机立断,指着那片山脉道:“我们往山里跑,快!” 秦老也把附近的地势打量了一圈,闻言点头,很赞同顾锦里的话:“咱们往山里跑,山里能藏人,就算有官兵或者恶人打杀灾民,最多只是在这附近搜一搜,不会大费周章的进山找人。” 想要进山找人,没有上千人手是不可能执行的,而他们只是灾民,不是什么必须要抓的大人物,不值得官兵或者恶人进山搜查。 几家人听到秦老的话,根本来不及思考,便迈着步子跟着他跑。 三十来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跨过泥泞的干河,再转道向着右边的山里跑去。 有些灾民看见他们往山里跑,也跟着他们进山。 秦老看见那些灾民,对秦二郎说一句:“二郎,去断后。” 跟上来的灾民太多,藏身地点容易被人发现,很不安全,必须把那些跟上来的灾民拦住。 秦二郎闷声点点头,转身跑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反正顾锦里他们跑进山里的时候,没有再看见有灾民跟在身后。 顾锦里一边带着家人往山里跑,一边留意着附近的山体,注意着山内的气味,秦老似乎也在做着跟她相同的事情。 他们三十几人在山内转悠了半个时辰,从山外围走到山脉深处,顾锦里突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臭气,循着臭气往山体搜查一圈,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山体有个缝隙之后,忙对秦老道:“秦爷爷,那里好像个缝隙,还有动物尸体的腐臭味,会不会是动物栖息的山洞?” 要是有山洞,他们就能躲进去,等查探过外面的情况后再出来。 秦老看了顾锦里一眼,心下疑惑,这孩子是学过打猎吗?怎么知道靠着动物气味的法子找山洞? 但秦老只是疑惑一会儿,便没有再去纠结,逃过荒的孩子,啥事都见过,不能以常理看之。 秦老点点头:“看样子是个动物栖息的山洞。” 他喊上罗父罗武,三人拿着砍刀木棒,缓缓走到山体缝隙外,扒开一片蕨草后,终于看见一个一米宽,一人高的洞口。 秦老让罗父点燃一把枯草扔进山洞,熏了一会儿,没有看见有什么东西跑出来后,才一个一个的走进山洞查看。 几家人在外面着急的等着,一会儿看看山洞口,一会儿看看身后,生怕有官兵或者恶人追来。 片刻后,罗武从山洞里跑出来,对着大家伙道:“里面是个熊瞎子的山洞,地方挺大的,足够咱们几家人藏身。” 罗武皱皱鼻子,加了一句:“但里面有两头熊瞎子的尸体,需要清理之后才能进去。” 大家听到有山洞藏身,都松了口气,可听到是个熊瞎子洞的时候,脸色都是一白。 陈氏叫道:“熊瞎子洞?这里有熊瞎子,那我们快逃啊,留在这里,会被熊瞎子吃掉的!” 顾大贵怒瞪陈氏:“闭嘴,你这个婆娘是聋了吗?没听武小子说,那熊瞎子死了吗?” “万一有活的外出找食了咋办?等它回来,把咱们堵在洞里,咱们一个也跑不掉。”陈氏拉着两个儿子,眼睛带着恐惧,盯着那个不大的洞口。 顾大贵懒得跟她扯,负气的道:“要走你一个人走,我们不走。” 好不容易逃进山里,找到个山洞藏身,这婆娘非要闹事,气死他了。 秦老听到争吵声,从山洞里走出来,对他们夫妻道:“你们放心,那是两头被饿死的熊瞎子,附近要是有熊瞎子,荒到现在,也早就饿死了,不用担心。” 顾大贵听罢,瞪着陈氏道:“听到了吧,就你怕死。” 陈氏哼了一声,没有理会顾大贵,而是问秦老:“秦老,真的不会有熊瞎子回来咬我们?” 秦老摇头:“不会有,熊瞎子那么大的个子,在这样的大灾荒下,很难活下来。” 有了秦老的话,陈氏放下心来,几家人也放下心来,一起进洞,清理洞里的熊瞎子尸体,再把洞里的烂草搬出来扔掉,把洞里用干草熏过一遍后,才进洞里安置。 秦老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离开去接应秦二郎和秦三郎,半个时辰后,秦家三人回到山洞,跟他们说起永泰府发生的事。 第42章 杀良冒功 说起来,永泰府的事情还跟那晚打杀灾民的恶人有关。 那群恶人的总头头是个叫曹爷的人,他这一路带着那些恶人打杀灾民抢东西,从来没有失过手,胆子被养大了,打上了永泰府的主意。 永泰府是大楚四条驰道的交汇地,历来是大楚的北方重地,有驻军把守。那位曹爷是边军出身,永泰府的守军千户彭常勇也是边军出身,两人算是有点同袍情,曹爷便给彭常勇送信,约定一起干票大的,把永泰府还没逃荒的富户全给劫了,到时候东西对半分。 曹爷还承若彭常勇,他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在他们攻进府城抢东西的时候,彭常勇的守军能来得慢一点就成。 彭常勇假意拒绝两次之后,便同意了。 两人一谈妥,前晚曹爷就带着自己手下的一千多名恶人杀进府城,把府城的富户杀了个干净,连永泰府的知府都给宰了。 只可惜,曹爷小看了彭常勇。 彭常勇这人的野心极大,不仅想要府城富户的钱,还想要知府的命,更想要剿灭流寇的军功。 当曹爷杀完富户,杀完知府,正在清点抢来的钱财和女人的时候,彭常勇带着守军杀进府城,把曹爷手下的一千多名恶徒全数杀死,砍了脑袋。 顾大富听到这里,激动得热泪盈眶,连声喊着:“杀得好,杀得好啊,那群恶人就该不得好死,他们手上可是沾着无数灾民的命,咱村的半数村民都是死在他们的手上。” 如今被永泰府的守军给杀了,真是恶有恶报! 田叔、田婶也高兴得掉下眼泪,他们家的大强就是被那群恶人给杀死的,大花二花也是被那群恶人给抓走的。 想起大花二花,田婶急忙问秦三郎:“秦小哥,那些被恶人抓走的姑娘呢?可有她们的消息?” 她要去救大花二花,要把两个闺女从那群畜生的手里救回来! 顾大木顾大林家的女儿也被那群恶人抓走,听到田婶的话,急忙看向秦三郎,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顾锦里看着他们满是期待的眼神,知道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那位彭常勇明显不是什么善类,是个比曹爷还要狠毒的人,就算大花二花还有翠妞她们没死,在曹爷那群恶人被杀光之后,她们也会被彭常勇抓起来,留给手下的人享用。 秦三郎避开他们的目光,继续说道:“那彭常勇想要军功,杀死曹爷那批恶人后,觉得人头不够,就让手下的兵丁杀良冒功。” 这就是灾民们为什么拼命往回跑的原因。 “杀良冒功!”三爷爷听到这话,吓得手一抖:“这,这群天杀的,他们怎么敢啊?” 杀良民冒充匪徒来领军功,这种事情他只在小时候听老人说过,那是只有在改朝换代的乱世才有的事。 秦二郎冷笑一声:“怎么不敢?这里山高皇帝远的,知府又死了,谁能知道他干的事?还不是他怎么上报怎么算。” 秦二郎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快速的闪过一抹带着杀气的厉光。 大家伙听到这话,全都慌了起来,陈氏最怕死,哆嗦着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那个什么千户不会跑来杀了我们吧?” 他们现在的人头可是军功,值钱着呢。 陈氏的两个儿子,顾德旺、顾德发听到陈氏的话,吓得面无人色,急忙躲到顾大贵的身边,紧紧抱住顾大贵的手臂。 顾大贵气得打了陈氏的肩膀一下,骂道:“你吵吵个啥,真以为自己很值钱吗?人家一个千户能为了你的人头特意跑进山里杀你?” 陈氏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他们家的旺哥儿和发哥儿不过八岁和六岁,要是被她的话吓出个好歹来,他撕了她。 陈氏哭着道:“我这不是害怕嘛。你听听秦小哥说的,那个千户老爷多可怕啊,比那些恶人还狠,他又那么贪功,万一真的进山来杀人咋办?” 顾锦里说道:“贵婶子放心,外面还有很多灾民,要死也是他们先死,等杀光他们,那个彭常勇的军功也攒够了,我们不会有事的。” 陈氏听到这话,担忧立马没了:“哎哟,还是小鱼聪明。也对,咱们可是有山洞藏身,不比那些灾民,流落在外的,一个个都是现成的靶子,可怜见的。” 顾锦里听到陈氏的话,嘴角微微一抽,果然是只要别人比自己惨,心里就爽了。 田婶还记挂着两个女儿,听到秦三郎的话,哭道:“那可咋办?我们还能去永泰府救大花二花她们吗?” 秦三郎沉默一会儿,还是摇摇头,告诉她:“田婶子,永泰府已经成了彭常勇的,那里到处是他的兵,我们现在去永泰府,只有死路一条,而且……” 秦三郎停住话头,看了秦老一眼。 秦老知道接下来的话,不适合他一个少年人说,便看向田叔田婶,对他们夫妻说道:“别找了,带着剩下的两个孩子好好过活……那些被抓走的女人,没了曹爷和那群恶人,也还有彭常勇他们。” 这话说得很直白,经过事的人都听得懂。 田婶听到这话,愣了一会儿,嚎啕大哭,又怕哭声引来外人,给大家招灾,死死捂住嘴巴,呜呜的哭着。 顾大木顾大林兄弟,老严氏和严氏想到自家被抓走的女孩,也忍不住流泪。 大家伙看得很不忍心,却帮不了他们,只能由着他们哭,或许哭过这次之后,他们就能彻底放下。 秦二郎不耐烦看他们哭,拉上秦三郎,离开山洞。 秦老见状,对三爷爷道:“顾老弟,我跟二郎三郎出去看看,免得有灾民发现这个山洞。” 说完不等三爷爷应声,起身追上秦二郎和秦三郎。 顾锦里看得眉头一皱,这秦家三人又要做什么? 她想起秦三郎刚才说的那些话,再想起跑进枯树林的时候,秦三郎抓到的那个灾民……看来,秦三郎抓到的不止一个灾民,还抓到了什么有身份的人。要不然,秦三郎不可能这么清楚曹爷跟彭常勇之间的事。 秦家三人会离开,估计是去见那个被抓到的有身份的人物吧。 顾锦里没有把猜测说出来,也没有打算去求证。 还是那句话,秦家三人有自己的秘密,而她只想带着家人活下去,只要秦家三人不危及他们一家的生命安全,她都没必要去深究他们的事。 第43章 蛇毒 秦家三人这次出去的时间有点长,直到下午都没有回来,但大家跟他们三人已经混熟,且秦家三人有打猎的本事,出去这么长时间,估计是去打猎,因此没有在意。 三爷爷见大家躲在山洞里大半天都没有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觉得安全了,便带着几家男人离开山洞,到附近去找食找水。 三奶奶则是留下,跟几家的女人再次清理山洞。 他们几家今晚要住在这里,现在天气冷了,得多在山洞里铺上几层干草才能睡觉,免得被冻出病来。 罗武、顾锦安、还有田二强则是在山洞附近转悠,以防有其他灾民找到这里。 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顾德兴、顾庆粮、顾庆田被那晚的事情吓得不轻,好几天都没缓过神来,都窝在山洞里不愿意出来。 罗慧娘暗暗抱怨他们一句胆子真小后,对顾锦里道:“小鱼,我们去附近找吃的吧。” 顾锦里点头:“好。” 她想去山里找些药材,现在天气渐冷,大家一路逃荒,身体都很差,很容易生病,需要挖些预防风寒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罗慧娘看一眼坐在枯草堆里的顾玉梅,邀她一声:“梅姐儿,你去吗?” 顾玉梅听到这话,有些嫌弃的摇头:“不去。” 她是村长的孙女,跟顾家村的其他女孩是不一样的,拿着块破瓦罐的利片蹲在地上挖草根,爬到树上去撸树叶,这些粗鲁的事,她才不干。 罗慧娘不屑的撇撇嘴,对顾玉梅的矫情劲很是看不上,顾家村都没了,还当自己是村长家的孙女呢? 田婶听到她们的话,忙对罗慧娘道:“慧娘,把小花也带上。” 他们一家没粮没水,这几天一直在吃三爷爷家、罗家、大山家的粮,心里过意不去,让小花跟着慧娘小鱼去找吃的,要是找到了,不但能减轻大家的负担,她家还能藏点吃的。 “小花快去。”田婶把一个草篮子塞进田小花手里,把她推到罗慧娘身边,笑着道:“慧娘,小鱼,你们替婶子看着点小花。” “田婶放心,有我们在,小花不会有事。”罗慧娘挺喜欢田小花,并不介意带着她,向田婶保证过后,拉上田小花,跟着顾锦里离开山洞。 山洞外是一片枯萎的厥草,穿过厥草后,是一片叶子已经掉光的枯树,再往前走上十来米,是一个不大的斜坡。 罗武、顾锦安、田二强就在斜坡下的草丛里藏着,盯着远处,防止有人找到这里的时候回去通风报信。 顾锦里三人没有往斜坡下走,而是转道上了高处,在山里转悠着,一边找药材,一边找吃的。 可山里的药材不好找,顾锦里拿着木棍,扒开层层腐烂的枯叶枯草,一寸一寸的找着,找了小半个时辰,才在一片枯草烂叶中找到几株干枯的防风。 顾锦里一喜,急忙蹲下,用匕首挖开周围的干土,把防风草连着根部一起挖了起来。 防风是最常见的一种治疗风寒的药材,虽然只有几株,但聊胜于无。 罗慧娘看得不解,问道:“小鱼,你挖的这是啥草?枯成这样能吃吗?” 田小花往顾锦里这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挖着草根。 顾锦里道:“这是药材,能治风寒,挖回去藏着,要是我们得了风寒,也有药可治。” “这枯草是药材?又是你在那本医书上看到的?那你挖吧。”罗慧娘知道顾锦里有一本医书,她常常抱着看,而这段时间以来,小鱼也跟他们说过要找药材的话,所以她听到这话,见小鱼挖到药材,一点也不惊讶,只觉得很合理。 顾锦里笑着应了一声,挖出几株防风草,扯过一旁的枯藤蔓,把防风草捆巴起来。 “啊,蛇!”田小花突然惊叫一声,吓得跌倒在地,惊恐的看着草丛里的一条青绿花斑蛇。 这蛇的脑袋尖尖,像个三角,脑袋下的七寸特别细,而七寸以下的蛇身却很胖,是一条带着剧毒的烙铁头,它此刻正立着身子,对着田小花吐信子。 罗慧娘离田小花最近,看见毒蛇,急忙拽住田小花,把她往自己这边拉,让她离那条毒蛇远一点,免得被咬到。 可田小花一动,毒蛇就向着田小花飚来,眼见着就要咬到田小花,一把匕首从右侧飞来,速度和力道都极大,直接把那条毒蛇钉在草丛里。 顾锦里一脸兴奋的跑过去,拿出一个两指宽的小竹筒,盯着那条还在动的毒蛇,一会儿之后,她瞅准机会,一把抓住蛇头,捏开毒蛇的嘴巴,把蛇牙磕在小竹筒的口边,把毒液全数逼进小竹筒里。 田小花看得一抖,小鱼姐的胆子咋这么大?还敢抓蛇。 罗慧娘也看得害怕,回过神来后,问顾锦里:“小鱼,你在做什么?那东西是蛇的毒液吧?” 顾锦里点头:“嗯,是毒液,医书上说,这可是好东西。” 罗慧娘看着顾锦里,一脸的一言难尽。她觉得,小鱼自从看了那本医书之后,变得有点……怪。 她犹豫一会儿,还是劝顾锦里:“小鱼,蛇毒不好玩,会出事的,快点把那蛇毒,还有这条毒蛇扔了。” 扔了?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肉。 顾锦里取完蛇毒后,一刀就把蛇头给砍了,剩下的蛇身留着,跟防风草捆在一起。 “走吧。”顾锦里招呼她们两个继续找吃食。 罗慧娘和田小花缓了一会儿,才跟上顾锦里,还没走多久,她们就遇上秦家三人。 秦家三人正从一片密林里走出来,看见他们三个,有些吃惊,秦二郎还往身后的密林里看了一眼,像是担忧着什么。 “是你们啊,又出来找食?”秦老反应最快,已经笑呵呵的跟她们打招呼。 顾锦里笑着喊人:“秦爷爷。” 心下却吐槽,这是什么缘分?怎么每次秦家三人有点啥事都被她们遇上? 罗慧娘心大,问秦老:“秦爷爷,你们在林子里做什么?有没有找到什么吃的?” 秦二郎听到罗慧娘的话,脸色明显沉了一分,冷声冷气的道:“在里面找吃食,没找到。” 又多说了一句:“这林子里没什么可吃的东西,你们不要进去。” 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锦里知道林子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却没打算给自己找事,便道:“那我们就不进去了,我们往前边走。” 秦二郎不太放心她们,对秦三郎使了个眼色。 秦三郎似乎也担心她们会发现什么,只好说道:“小鱼姑娘,这一片我们都找过了,没什么吃的,天色不早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说着话,主动接过顾锦里手里的防风草,看见那条没了脑袋的毒蛇后,眼神动了一动。 秦老也道:“你们三个小姑娘在外面不安全,咱们一起回吧。” 他们都这么说了,顾锦里她们只能跟着他们回去。 在快要走到山洞的时候,秦三郎叫住顾锦里:“小鱼,这蛇还没处理好,你跟我先去把这条蛇处理了吧。” 这话说得有些突兀,处理一条死蛇而已,根本不需要顾锦里一起去。 顾锦里看了秦三郎一眼,最终点头道:“好。” 两人来到山洞远处的一块山石旁。 确定附近没人之后,顾锦里道:“秦小哥,你找我是有事吧,说吧。” 第44章 奔袭 秦三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明显愣了一下。 顾锦里看得好笑:“不用惊讶,你刚才找的借口并不好。” 也就能骗骗小孩,可惜她的芯子换了,体内是个大人。 她道:“秦小哥,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我们三家人早就死了,你要是有事需要帮忙,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不止是那晚,这一路上,秦三郎一直在帮他们,她记着他的情,因此跟他说这番话。 嗯~如果把她叫来的人是秦二郎,她或许不会答应得这么快。 秦二郎阴沉,身上带着戾气,是个危险人物,秦三郎却相反。 秦三郎有一张英气十足的脸,不说话的时候看着有点冷酷,可一说话,温润的声音就能化解他面容给人的冷酷。 而他经常笑,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的酒窝,更是让人觉得有点可爱。 秦三郎是个温暖阳光,可以让人产生信赖的人。 顾锦里的话,让秦三郎很是愧疚……其实,那晚救他们,他是有目的的,爷爷说,他们需要一个身份,而这个身份,需要证人,顾锦里几家人就是他们身份的证人。 顾锦里看着他愧疚的眼神,会心一笑,知道愧疚就好,证明她没有信错人。 “秦小哥,你快说事儿吧,我还要赶回去呢,出来太久,我娘会着急。”顾锦里催促他。 秦三郎听到这话,压下心中的愧疚,脸上的表情自然了一些,斟酌一下,问顾锦里:“小鱼,你是在哪里打死的那条蛇?蛇头是你砍掉的吗?那个蛇头现在在哪儿?” 他这么一说,顾锦里就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你想要蛇毒。” 很肯定的语气。 毒腺在蛇头,只有想要蛇毒,才会问她蛇头在哪里,要不然谁吃饱了没事去找一个被砍掉的蛇头? 秦三郎已经领教过顾锦里的直接,点头承认:“没错,我想要蛇毒,小鱼你能带我去找蛇头吗?” 二哥知道彭常勇杀良冒功的事儿,十分愤怒,觉得彭常勇给边军抹了黑,说什么都要杀了彭常勇,不然就不跟他们南下。 爷爷和他没办法,也恼怒彭常勇的恶行,再三合计之后,决定奔袭去永泰府,杀了彭常勇。 可他们只有三个人,而他抓到的那个兵丁说,彭常勇除了有千名兵士以外,还收拢了府城富户的护院、城内的混子,如今他的手下有两千人不止,想要杀他不容易,只能智取。 所以当他看见那条蛇身,认出那是一条毒蛇之后,立刻想到用蛇毒杀人的办法。 只要把蛇毒抹在箭头上,即使不靠近彭常勇,远距离也能把他射杀,还是不管射中何处都能保证他必死无疑。 “不用去找,蛇毒我已经取出来了。”顾锦里把挂在腰间的小竹筒取下,递给秦三郎:“给。” 秦三郎脸上一喜,接过小竹筒,打开竹筒上面的木塞子,确定里面是蛇毒后,感激的道:“多谢你小鱼,你帮了我大忙。” 面对秦三郎的感激,顾锦里只是笑着拿过那捆防风草,把死蛇给他留下,道:“秦小哥,你处理蛇肉吧,我先回去了,要不大家会怀疑的。” 秦三郎听到她的话,再想到自己问她要蛇毒的事,心下咯噔,有些不放心的问:“小鱼,你是不是……” “发现了什么?”顾锦里眨眨眼,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道:“我什么也没有发现,也不想发现什么,你们的事儿跟我没有关系,我们是一起逃荒,共过患难的灾民。” 顾锦里说出这句话,就证明她已经发现了他们的事,但她同时表明,她不会管他们的事,只把他们当成灾民,三个跟他们有着过命交情的灾民。 秦三郎听懂了顾锦里的话,很感激她没有拆穿他们。 要是换做其他胆小的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有问题,还问她要蛇毒这种能杀人的东西,一定会吓得嚷嚷出来,再远离他们吧。 可小鱼没有,她一直当做没有发现他们的身份有问题……这种小小的沉默,对于他们三人来说,是莫大的恩情。 “谢谢你,小鱼。”秦三郎由衷说道。 顾锦里看着少年的脸,笑了笑,临走提醒一句:“小心点,要活着回来。” 秦三郎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她的背影一会儿,开始低头处理那条死蛇。 顾锦里拿着防风草回到山洞,崔氏赶忙跑过来,把她的手脚全都看过一遍,确定她没有被毒蛇咬伤后,后怕的道:“小鱼,你怎么能去杀毒蛇,多危险啊,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做,听到没有?” 顾锦里知道崔氏是关心自己,笑着道:“娘放心,我看过白爷爷给的医书,知道怎么抓毒蛇,还知道怎么解毒,您不用担心。” 崔氏听到这话,更加担心:“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 田婶见顾锦里挨说,想到她抓毒蛇的事儿是小花告诉大家的,有些过意不去,急忙帮着小鱼说话:“小鱼还会解蛇毒,这可是大本事,要是我们被蛇咬了,不用担心会被毒死。” 陈氏最怕死,听到田婶的话,连忙呸了几口,道:“你这个乌鸦嘴,说什么死不死的,要是被过路的神仙听到,让咱们遇见毒蛇咋办?快点吐口唾沫,让神仙老爷知道这话不算数。” 田婶也怕好的不灵坏的灵,赶忙吐了一口口水,打了自己嘴巴几下。 顾锦里趁机溜了,免得被崔氏抓住继续说教。 天快黑的时候,三爷爷他们找食回来,没有找到什么吃的,却找到半罐子水,运气算是不错。 陈氏看见那半罐子水,急忙跑过去,舔着脸从三爷爷手里接走:“三伯,你们辛苦了,快歇着,我拿水去给大家熬豆子吃。” 不等三爷爷说话,抱着那半罐子水就往两个儿子那边跑去,一人给他们灌了好几口,看得顾大贵脸上臊得慌,连声呵斥她:“陈氏,你够了啊,赶紧去帮忙做饭!” 陈氏给两个儿子灌完水,听到顾大贵的话,赶忙跑去找三奶奶,帮忙做饭。 晚饭是水煮黄豆、树叶、草根的大杂烩,但因为加了蛇肉,味道没有以前的苦涩,反而有一丝丝的鲜美,大家都吃得很满足。 吃完东西,三爷爷安排好守夜的人手后,各家便开始休息。 秦家三人没有睡在山洞里,秦老给的说辞是:“山洞太小,我们家都有武艺在身,不怕什么,就不跟大家伙挤了。” 三爷爷没有阻拦,毕竟山洞里有几家的媳妇和姑娘,秦家三人是外人,能不挤在一起还是不挤的好,便让秦老带着秦二郎秦三郎在山洞附近找地方睡觉。 秦老没有在山洞附近休息,而是去了斜坡下的草丛。 秦老说:“我们睡在下面,还能给大家看看人。” 借口很完美,大家都没有怀疑,只有顾锦里知道,他们三人今晚要行动了。 果然,秦家三爷孙下到斜坡后,只在草丛里待了半个时辰,便离开这座山脉,连夜奔袭去了永泰府。 第45章 事成 秦家三人一路奔袭三个时辰,直到夜晚亥时,方来到永泰府郊外。 他们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埋伏在郊外的一处干河下。 这处干河隐没在一片干枯的藤蔓中,把他们三人的身躯遮住。 干河的不远处,屹立着十几顶帐篷,有穿着盔甲的兵丁拿着绑有红缨的长枪在帐篷附近巡逻。 彭常勇占据永泰府后,便派出一批兵士在城郊驻扎,以防有人得知永泰府的事儿,突袭永泰府。 秦三郎抓的那个兵士是彭常勇的一个亲兵,他们从他口中得知不少关于彭常勇的事,除了彭常勇跟曹爷的交易以外,还问出彭常勇占据永泰府后的一部分兵力布防。 而这个驻扎点,正是他们今晚的第一个目标。 半个时辰后,他们摸清这个驻扎点巡逻的规律,借着夜色,潜进驻扎点,摸进一个帐篷内,杀了一个小旗和两个兵丁,拿走他们的衣服和腰牌后,再把尸体放进被子里掩盖好,悄悄退出驻扎点,一路向着永泰府奔去。 来到永泰府城下,秦二郎挥舞着手中的一面军旗,对城楼上的守兵喊道:“快开城门,孙百户让我们来告知彭将军,又有一车队的肥肉来了!” 肥肉是彭常勇对那些逃荒富户的蔑称,彭常勇不但杀良冒功,还截杀路过的富户车队敛财。 时至深夜,永泰府的城门守兵正是困乏的时候,听到这话,来了精神,哈哈笑道:“又有傻子来给我们送粮送钱送女人了。” 城楼的守兵并没有多想,毕竟他们这几天确实杀了一些逃荒的富户,因此问了他们三人的姓名跟职位后,便从城楼上吊下来一只竹篮子,对他们道:“把腰牌放进来。” 秦二郎他们拿出三枚腰牌,放进竹篮里。 城楼上的守兵把三枚腰牌拿去给守将看,说了三人的事。 守将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正喝得酩酊大醉,听说他们只有三个人,放心了一半,又听到有腰牌为证,其中一面还是小旗长的腰牌,便挥挥手,大着舌头道:“放,放,放行~” “诶,小的这就去给他们开城门。”守兵得到命令,跑去给秦家三人开城门,把他们放进城内后,一脸贪婪的问他们:“三位兄弟,那队肥肉的家底可丰厚?” 秦老笑道:“丰厚着呢,整整二十六辆马车,有十几辆马车的辙子都很深,想来是有好东西,估摸着是黄白之物,现在就停在郊外休息,明天天亮就会进城。” 守兵听到这话,几乎要流口水:“这富得流油啊。” 这个守兵爱财,他旁边的守兵却爱颜色:“那富户里可有小姐?嘿嘿,听将军说,那些大家小姐可是软得很,这辈子要是能碰一次,那死也值了。” 秦二郎看着那名守兵脸上猥琐的表情,心里一阵恶心,口中却道:“有几位小姐,还有几位年轻的少奶奶。” 那守兵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连说几个好字,秦老又应付他们几句,便告辞往城里走去。走出十几米,还能听到那些守兵的大笑声。 秦二郎听得低骂一句:“我大楚的将士,竟是这等禽兽之人!” 秦老皱眉,提醒他一句:“别说了,记住你答应我们的事,今晚之后,要跟着我们南下,不能私自跑掉。” 秦二郎没有说话,一会儿之后,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了。 秦三郎抓到的那个亲兵说,彭常勇这几天住在知府府衙里,三人一路向着知府府衙奔去。 一路上,没有看见尸体,却看见一滩滩干凅发黑的血迹,鼻端满是血腥味,无声的告诉着他们,这座府城曾经发生过的惨剧。 知府府衙的位置在城内中心,他们刚刚来到府衙外,就听见一阵阵男人的笑声,还有女人的哭喊声。 秦二郎的脸色更沉,眼里满是戾气,秦三郎低声提醒他:“二哥,收着点,莫要露馅。” 他们是去刺杀,二哥此刻七情上面,很容易被发现。 秦二郎敛下脸上的恨意,带着秦老和秦三郎,向着知府府衙走去。 半个时辰后,府内大乱,有人高喊:“来人,来人啊,不好了,将军被杀!” 所有正在寻欢作乐的兵士听到这阵喊声,全都吓得脸色大变,赶忙拿起刀枪,冲进彭常勇住的院子,可他们没有抓到任何刺客,只看见彭常勇全身发紫的尸体。 …… 翌日,天刚朦朦亮,顾锦里就醒了过来,借着篝火的火光,见山洞里的人还没醒,便轻手轻脚的起身,离开山洞,站在斜坡上,借着微弱的亮光,打量着斜坡下的草丛,却没有看见秦家三人的身影。 ……还没有回来。 她在斜坡上站了一会儿,回到山洞,拿出昨天找到的几株防风草,削掉防风草的叶子,只留下根茎,再把根茎切成小块,拿出一个铁锅,开始炒制根茎。 等她把防风彻底炮制好,大家也醒了。 罗慧娘看见她把一块块的小根茎装进竹筒里,立时跑过来蹲在她身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道:“小鱼,你的药材制成了?” 昨晚小鱼就说,早上要起来炒制药材,她对炮制药材很好奇,还想着今早要起来看的,没成想,睡过头了。 顾锦里点点头,看着还有些迷糊的罗慧娘,笑着道:“是啊,已经炮制好了。” 防风并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很是普遍,炮制的方法也很简单。 她把两片炮制好的防风放进罗慧娘的手里,道:“给你玩。” 罗慧娘看着手里的防风,拿起一片放进嘴里咬了一下:“好硬,但是有点甜。” 罗慧娘吐出口里的防风,又问顾锦里要了两片,跑去告诉大家:“快看,这是小鱼炮制出来的药材,叫什么风的,能治风寒。” 顾锦里没有拦着罗慧娘,这是她让大家慢慢接受她会医术的方法。 经过罗慧娘这么一宣扬,大家都知道,顾锦里真的炮制出了药材。 三奶奶拿过一片防风,看了看,笑道:“咱们小鱼不愧是看过医书的,这就知道炮制药材。” 田婶因为一直吃着顾大山家的粮食,也跟着夸了一句。 陈氏最喜欢跟风,说几句好话又不要钱,更是把顾锦里狠狠夸了一番。 顾玉梅听到他们夸顾锦里的话,心里有些酸,不满的嘀咕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把几株草剁碎了放进锅里炒几下,算什么本事?” 第46章 绕行 昨晚下半夜是顾大木顾大林两兄弟守夜,三爷爷起来后,让田叔把他们兄弟叫回来,对他们说:“今天还不知道永泰府是个什么情况,要不要赶路,你们得先睡觉,万一要赶路,也有精神。” 顾大木顾大林兄弟应着,接过顾庆田递过来的一竹筒水,两兄弟分别喝了一口,润过嗓子后,走进山洞,躺在他家的干草堆上,准备睡觉。 隔了一会儿,三爷爷的声音从山洞口传来,问他们:“可有看见秦老祖孙?这天儿都亮了,他们三人咋还没上来?” 顾锦里听到这话,心里有些担心,怕秦家三人的事儿露馅。 顾大木的回答出乎意外:“秦老他们到永泰府打听情况去了,说是要晚些回来,让咱们别走,等着他们。” 顾锦里心下诧异,秦老是什么时候告诉顾大木他们要去永泰府的,给的还是这么合情合理的理由? 大家也很吃惊,三爷爷问顾大木:“秦老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顾大木道:“是昨晚我们睡觉之前,在左边的那个山坳碰到秦家祖孙时说的。” 山洞左边有一个一人深,两米宽的山坳,那是几家男人解手的地方,女人们则是去右边的枯树林里解决。 顾大木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没有再追问,心里很感激秦家三人,要是换做他们,可不敢去永泰府看情况,一个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顾锦里很佩服秦家三人的行事,这个借口找得太好了,还专门找了下半夜守夜的顾大木兄弟说,这样一来,即使顾大木兄弟下半夜巡逻到斜坡下,没有看见他们三人,也不会怀疑什么,只以为他们祖孙三人去了永泰府。 老严氏经过那晚的大难,很怕他们当中再有人死,听到秦家三人去永泰府看情况后,双手合十,对着东边的天空拜了一拜:“老天爷保佑,秦老哥祖孙三人平安回来。” 三爷爷知道秦家祖孙没有上山洞来集合后,便放下这事儿,对罗父说:“铁柱,你去昨晚咱们找到水的地方,把罐子拿回来。” 他们昨晚在山里找到一个滴水的石缝,接了半罐子的水,临走的时候,把一个罐子放在那里接水,一晚过去,应该能接到不少水。 “我这就去。”罗父拿上一个坛子,带上砍刀,离开山洞。 罗父走后,三爷爷喊上顾大山、田叔、顾大富、顾大贵,再次去了深山找食。 昨晚他们没有找到吃的,吃了不少豆子,可得勤快点找食,把吃掉的‘窟窿’填上。 至于顾庆田、顾庆粮、还有顾德兴几个,还是待在山洞,没有出去找食。 三奶奶对此很不满,但三爷爷说,如今不太平,怕有灾民找到这里,伤了女人们,把这几个半大小子留在这里,真的有外人来了,还能唬唬人,让别人不敢轻易动手。 罗武跟顾锦安还是去斜坡下巡逻。 顾锦里几个女娃儿则是被三奶奶安排去割草。 现在的天气冷了,他们没有厚衣服,割些枯草回来,编成草衣草鞋,也能御御寒。 她们割了几轮枯草,三奶奶几个当家女人编出几件草衣后,秦家三人也回来了,三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 三奶奶看见他们,急忙迎上去,问秦老:“秦老哥,永泰府的情况怎么样?咱们还能走那道儿吗?” 秦老抹了一把脸,让自己精神了一点,摇头说道:“不太好,永泰府的郊外有彭常勇的兵丁驻守,只要看见有人就迎进府城去,却不是救济,而是杀人劫财。” 三奶奶几个女人听得脸色大变:“这,这咱还在杀人?畜生啊!” 陈氏最关心自己的生死,忙问秦老:“那现在咋办?咱们还要在这里躲多久?这山里根本找不到啥吃的,躲久了,粮食吃光咱们就死定了。” 说话间,三爷爷他们也回来了,看见秦家三人,又问了一遍永泰府的情况。 秦老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咱们不用在山里躲着,可以下山,不走官道,从平原绕过永泰府,再上驰道,顺着驰道走,过中州六府,便能到江淮等地,那里离江南一水之隔,干旱应是没那么严重。” 顿了顿,秦老又道:“要是到了江淮等地,干旱还是严重,咱们就渡江,去江南腹地。” 秦老这一番话,听得大家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般,这路线也太熟了,要不是亲自走过,哪儿能这么清楚的说出来? 三爷爷听完这话,感觉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秦老哥见多识广,咱们听你。” 秦老呵呵笑道:“咱们是一起逃荒,没有谁听谁的说法,遇到事儿了就一起想法子。” 一决定要绕开永泰府南下后,三爷爷就让顾大山、田叔拿上坛子,继续去那个石头缝接水,能接多少算多少。 到了晚上,大家再次聚在一起,把确切的路线定了下来,又商量着路上要是遇到事儿,该如何应对,一直说到亥时初刻,大家才去睡觉。 第二天天一亮,大家便全部起身,把豆子烘熟之后,一人分了一把豆子,再给年纪小的孩子分了草衣御寒,一行人开始下山,往山外走去。 半山腰上,他们遇到一些从另外几座山峰下来的灾民,看来有不少灾民都跟他们一样,躲在山里。 大家谁都没有搭理谁,只是护紧自己的东西,隔开一段距离的走着。 下山之后,秦老带着几家人跨过初来时的那条干河,往干河前方的平原走去。 有灾民看到后,往永泰府的方向看了一眼后,竟是追了上来,喊道:“前面的老乡,且先等等,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几家人没有说话,生怕这些跟上来的灾民是歹人。 秦老却放慢了脚步,在那些灾民再次询问的时候,转过头来回了他们一句:“永泰府的守军杀良冒功,那地方走不得,我们走这片平原是要绕道南下。” 秦老说完这句,没有再搭理他们,只对三爷爷解释道:“都是苦命人,我是不忍心他们去送死,顾老弟莫怪我。” 三爷爷摇头:“秦老哥不必解释,我们都明白……唉,这老天爷磨人啊。” 那些灾民听了秦老的话,赶忙跑回去告诉自己认识的人,片刻后,有不少灾民跟在他们身后走。 而灾民中有不少聪明人,知道现在南下比东进要好,又经历过永泰府官兵杀人的事儿,因此南下的灾民是越来越多。 等顾锦里他们绕过永泰府,上了驰道之后,在驰道两边看见的灾民更多,一群一群的,连绵上百里,那人数,不比她醒来时看到的少。 秦老看见这么多的灾民南下,心里松了口气,只有南下的灾民多了,衙门做登记的时候才不会盘查得太严,他们的身份才不会暴露。 第47章 病倒 一个多月后,中州,禹昌府郊外的一处破庙内,挤满了瘦骨如柴的灾民。 如今已经是十月中旬,中州禹昌府已经进入冬天,虽然没有下雪,但早晚的气温很低,还会下一种像雪一样的白头霜。 一场白头霜下来,能让人冷进骨子里。 灾民们没有御寒的东西,只能成群成群的躲在破庙里,生火取暖。 破庙墙根下的一个草棚里,顾锦里几家人躲在这里取暖。 他们绕过永泰府上了驰道后,右转南下,到了中州,可中州有一半的地旱着,同样受了灾。 这次受灾的面积太大,半个大楚都遭了灾荒,朝廷赈灾的力度太小,赈灾的粮食远远不够。 中州六府自顾不暇,根本不敢救济西北逃荒而来的灾民,纷纷紧闭城门,让守兵设置路障拦路,不许灾民进城。 他们没办法,只能在禹昌府郊外过夜。 可一路逃荒,又遇上气温骤降,很多灾民都得了风寒。 顾锦里一行人中,三奶奶、老严氏、程哥儿、田小花、顾大林的小儿子顾庆喜、顾大贵家的顾德旺,全都得了风寒,发起高烧。 顾锦里一路上找了不少治疗风寒的药材,如今已经全部熬上。 “娘、田婶、贵婶子、大木婶,药熬好了,你们快过来拿。”顾锦里一边把熬好的药倒进摆好的木碗里,一边对着草棚内的几家女人说道。 “熬好了?”陈氏第一个冲出来,抢过顾锦里还没倒好的一碗药,小心护着药碗,跑进草棚里,扶起昏睡的顾德旺,把碗里的药稍微吹凉一点后,小口小口的给他灌药。 崔氏、严氏、田婶也急忙出来,把药端进草棚里,给自家的人喂药。 “慧娘,你继续熬药,等药熬好后,大家都喝一碗,能预防风寒。” 他们经过长途跋涉,又吃不饱穿不暖,一行人的身体很差,必须喝药预防风寒,不然会病倒一大片。 “好。”罗慧娘按照顾锦里教的法子,继续熬药。 顾锦里把最后一碗药给三奶奶端去,对照顾三奶奶的顾锦绣道:“姐,你把三奶奶扶起来,我给三奶奶喂药。” “诶。”顾锦绣扶起三奶奶,一手托着她的背,把她固定好,一手板正三奶奶的脑袋,跟顾锦里合力,总算是把药给三奶奶喂下来。 吃完药后,几家的病人依然昏睡不醒。陈氏急得不行,冲着顾锦里道:“小鱼,你这药行不行啊?可别把我们家旺哥儿给治坏了。” 顾锦里呵呵,回她一句:“要是贵婶子不放心,现在就带着旺哥儿去府城找大夫看病,府城的大夫医术好,一准能让旺哥儿马上醒过来。” 禹昌府外有守兵围着,根本不让灾民进去,就算灾民能进去,陈氏也没钱给旺哥儿看大夫。 陈氏一噎,脸上讪讪的,但她脸皮历来厚,能屈能伸,赶忙说道:“放心,怎么不放心?婶子可是最相信你的。” 顾大贵正在跟几家的男人把找来的树枝、枯草绑在一起,做成一扇一扇的简易草木板子,打算把这处墙根全部用这些草木板子围起来,给大家挡挡寒风,听到陈氏的话,气道:“好好照顾旺哥儿,别没事找事。” 这一路上,就数这婆娘最不会做人,大山一家帮了他们多少,她就不会说几句好听的? 陈氏知道顾大贵的脾气,没敢再说话。 顾锦绣看看三奶奶,又看看同样昏睡的程哥儿,有些担心,低声问顾锦里:“小鱼,三奶奶他们还有多久能好?” 顾锦里道:“吃了药,发了汗,好好睡上一觉就能好。” 她担心的是汗发不出来,高烧不退,那就糟了。 还有程哥儿,他还没到四岁,可不能让他这么烧着,会烧坏脑子。 “姐,你好好照顾三奶奶。”顾锦里交代顾锦绣一声,来到程哥儿身边,以手背探向他的额头,感到手背一片滚烫后,撸起他的衣袖和裤管,开始按摩他手上和脚上的几个穴道。 十岁以下的孩子如果发高烧,不断按摩手上和脚上的几个穴道,能起到退烧的作用。 顾锦里不断地重复着一个动作,把程哥儿手上和脚上的穴道按得通红,再把周围的皮肤按得有紫红色的小点点冒出之后,她才停手。 不多时,再探向程哥儿的额头,他的烧已经退下不少。 顾锦里松了口气,向着草棚外看去,四周搭建着不少草棚子,里面全是灾民,有的甚至连草棚都没有,就挨着别人的草棚挤着,赶都赶不走。 也有灾民想挤进他们的草棚子,但他们人多,又有秦二郎、顾锦安、罗武这些半大小子沿着墙根把草棚子围住,那些灾民才没能挤进来。 至于秦三郎,则是跟着秦老、三爷爷、罗父去了附近的人家,向那些人家购买东西。 府城外有不少村落,这些村落害怕灾民生事,不让他们进去,却会卖东西给他们,但价钱要比以往高上几成。 可没办法,几家的人都病了,再不花银钱去买东西,大家都得病死。 快要天黑的时候,秦三郎四人终于一人挑着一担东西回来,铺在最上面的是一堆旧衣服。 周围的灾民们看见他们挑着东西回来,各个眼冒绿光,很有几个想上来抢的。 秦二郎拎着把砍刀冲过去,站在秦老身边,一双带着戾气的眼睛扫视周围的灾民,冷笑道:“不怕死的就过来!” 能一路逃荒到禹昌府还没有死在路上的,都是经过事的人,一看秦二郎的样子就知道他见过血,那些想上来抢东西的灾民立刻缩了回去。 三爷爷他们很快就回到墙根下的草棚里,把四担子东西摆在草棚内,几家人全都围了过来,陈氏动作最快,立马扯走三件旧棉衣。 三爷爷冷眼看着她,道:“一件旧棉衣五百个大钱,你家想要这三件旧棉衣,得再加一两银子。” 五百个大钱是半两银子,陈氏抠搜,大家合计着去附近农家买东西的时候,她只给了半两银子。 “啥?这破棉衣一件要五百钱,这不是打劫嘛!”陈氏尖叫着,却不肯放下手中的旧棉衣。 三爷爷道:“你说对了,这附近的农家就是在打劫我们,可我们能不买吗?不买就得冻病,就得冷死。” 第48章 打上门去? 陈氏知道三爷爷话里的意思,可她装糊涂,抖着手中的旧棉衣嚷嚷道:“在老家的时候,做一身新棉衣也才一百多个大钱,咋到了禹昌府就要五百个大钱?五百个大钱啊三伯,顶得上咱们一亩地的收成,一亩地收成换一件旧棉衣,这不是坑人嘛。” 这些旧棉衣都是洗过好几次的,里面的棉花已经结成块,根本没有穿新棉衣来得暖和。 陈氏越想越肉疼,越想越气:“不行,这些旧棉衣咱们不能要,拿回去换好的回来,要是他们不换,咱们就打上门去。” “打上门去?”三爷爷气笑了。陈氏以为这里是顾家村,由得她折腾?能买回来这些旧棉衣还是他们动作快,比他们晚去的那些灾民,只能买到用乱麻和旧絮做成的缊衣。 顾大贵一把扯过陈氏手里的三件旧棉衣,骂道:“你有完没完?你也知道那是在老家的时候,咱们如今在哪儿?是在千里外的禹昌府,你还想在别人的地盘上闹事,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强龙都不压地头蛇,他们只是逃荒的灾民,拿什么打上门去? 陈氏被顾大贵这么一骂,不敢再大声嚷嚷,却小声说道:“这也太贵了……我们手里可没有多少钱了,旺哥儿还病着,发哥儿要是再冻着,那可咋办?” 说着竟是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对顾大富道:“大伯,咱家可是没分家,你可不能看着旺哥儿、发哥儿冻死。” 顾大贵听到这话,气得扬手要打陈氏。陈氏急忙躲开,跑到一边,拉上发哥儿,抱着还在昏睡的旺哥儿小声的哭。 “大贵,住手。”顾大富呵斥住顾大贵,沉默一会儿后,对三爷爷道:“三伯,我们家加钱,您给我们五件旧棉衣,两件厚缊衣。” 陈氏说得对,他们家没有分家,他应该管着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 顾大贵道:“大哥,不用你出银子,我们自己给,咱家虽然没分家,可各房的银钱都是自己拿着,没道理让你给我们出银钱。” 爹担心他们会在逃荒路上失散,早就把家里的银钱分给他们,一房拿一份,大哥并没有多分到一个铜板,没道理现在要给他们一家买棉衣。 顾大富经过恶人打杀灾民的事儿,如今很重视亲情:“大贵,你要是还拿我当大哥就别再说了。” “大哥……”顾大贵不想要,顾大富却直接拿出三两银子,递给三爷爷。 大家合计着去买东西的时候,陈氏给了半两银子,他给了一两,如今再给三两,足够买五件棉衣,两件厚缊衣的。 “多了,缊衣是两百钱一件。”三爷爷接过银子后,拿出钱袋子,又数了六百个大钱给顾大富。 陈氏见顾大富给了钱,急忙跑过来,又在箩筐里挑了两件旧棉衣,再从顾大贵手里扯走一件棉衣,抱着三件旧棉衣离开。 这三件旧棉衣是她和两个儿子的,剩下的两件棉衣,由着顾大富顾大贵两兄弟分去,她是不会挨冻的。 顾玉梅恨不得撕了陈氏。陈氏只给了半两银子,却拿走三件旧棉衣,她爹给了四两银子,只换来两件棉衣和两件缊衣,还有天理吗? 又埋怨顾大富蠢,花银子买亏吃。 顾玉梅知道旧棉衣不够分,被冻得受不了的她,丢掉矜持,跑过来拿走顾大贵手里的一件花棉衣,立刻穿到身上。 顾德兴生怕自己分不到棉衣,急忙扯走顾大贵手里的最后一件旧棉衣。 顾大贵倒是没有怪他们,只是选了两件较为厚实的缊衣,把其中一件递给顾大富。 三爷爷看着草棚里的几家人道:“这些东西的价钱要比我们料想的高,大家给的银钱买不了太多东西,想要东西,得价钱。要是不愿意要了,我把银钱退给你们。” 东西买得比预料的贵了几倍,几家人都很肉疼。像严氏、田婶两人就想着不买了,挨一挨或许能挨过去,但顾大木、田叔却坚持要买。 顾大木说:“三叔,这事儿不怪您,我们加钱,总得活下去。” 顾大木加了银钱,给家里的孩子和老严氏买了旧棉衣,他跟严氏、顾大林则是买了厚缊衣。 田婶家穷,买不起旧棉衣,只能买缊衣。 三爷爷收了银钱后,让他们自己挑选御寒的衣物,等他们挑剩下了,自己才拿着。 顾锦里家有齐逸给的银钱,特意让罗父给他们一家多买了一些御寒的东西,罗父亲自挑着的那担东西里,有大半的东西都是顾锦里家。 里面不但有旧棉衣、缊衣、旧布、还有破被子,针线等物。 顾锦里拿起几件旧棉衣,给顾锦绣、三奶奶、崔氏、程哥儿送去:“娘,大姐,你们快把棉衣穿上,可不能冻病了。” 崔氏、顾锦绣接过旧棉衣,先给昏睡的程哥儿和三奶奶盖上,才把自己的棉衣穿好,旧棉衣一上身,她们就觉得暖和了许多,不再冷得嘴巴发紫,手脚僵硬。 顾锦里手里拿的是一件破了几个小洞的灰色棉衣,她扒开破洞,扯出一点洗得发黄的棉花,确定里面填的真是棉花后,心下感叹一句:这真是个混乱的朝代。 大楚朝有黄豆,却没有豆腐这种东西,黄豆是大楚百姓的主食之一,是用来煮着吃的;有汉朝的坞堡,但不能养私兵;所穿的衣服样式也跟汉朝的相似,让她一度以为大楚朝是古代的汉朝。 可大楚朝有千户所,这又像是明朝。 再到现在,她知道了大楚朝有棉花。 棉花这种东西是在宋朝的时候开始出现的,在那之前,古人用来御寒的东西是絮、芦花、以及各种绒毛。 总之,大楚朝像华夏,却有有别于华夏,是一个汉、宋、明的结合体。 顾锦里穿好旧棉衣,跑回去问三爷爷:“三爷爷,药材买了吗?” “买了,在这只箩筐里。”三爷爷指着秦三郎脚边的一只箩筐说道。 这次他们不止买了御寒的衣物,还买了一些粗粮跟药材。 禹昌府也受了灾,附近的农家粮食并不多,只卖给他们一些红薯跟豆子,但比起吃草根树叶,这些粗粮称得上是美味。 至于药材,是顾锦里特意交代要买的。 她能找到的药材种类太少,有两味治疗风寒的重要药材根本没有,想要大家的风寒快点好起来,必须买药。 府城进不去,三爷爷他们就跟附近村子的赤脚大夫买药,但买到的药材分量不多,好在把主要治疗风寒的那几种药材都买到了。 秦三郎听到三爷爷的话,把箩筐底下的一捆捆草药拿出来,递给顾锦里:“小鱼拿着。” 第49章 求救 顾锦里接过草药,一边翻看一边默默数着:黄芩、苦地丁、胆木、茈胡草……一共十几种药材,都是他们现在需要用到的药材。 “小鱼,这些药材没问题吧?”秦三郎在旁边看着,见顾锦里翻看着那些药材,还从每一捆药材里掰下一小节,放进嘴里嚼几下,生怕他们买来的这些药材不顶用。毕竟是向乡下的赤脚大夫买的,药材的好坏很难说。 顾锦里抬头看他,笑着道:“没啥问题,能用。” 炮制的火候很差,影响了一点药性,但能用,如今这个当口,有能用的药材就行。 顾锦里拿出一捆干艾草,把艾草点燃,用艾草熏着草棚子,杀菌杀虫去潮湿。 又拿出一些茈胡草,用匕首剁碎后,加到锅里,跟其他草药一起熬。 药熬好后,顾锦里招呼大家:“药熬好了,大家都过来喝半碗。” 这锅药是给没有生病的人喝的,主要是用来预防风寒,免得三奶奶、老严氏这批病患还没好起来,又要倒下一批。 陈氏最积极,听到这话立刻冲过来,用先前给旺哥儿喂药的木碗就往锅里舀去。 顾锦里眼疾手快,立刻用匕首手柄敲在陈氏的手背上,阻止她的动作:“贵婶子,这是旺哥儿喝过药的药碗,你洗过了吗?用这药碗直接舀药,你是想让大家全都得风寒吗?” 陈氏手上吃痛,本想说顾锦里几句,听到这话也不敢说了,讪讪笑道:“婶子这不是急得嘛。” 风寒会传染,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这个年代,一个风寒就能要了人的命,不小心不行。 顾锦里从旁边拿了个干净的木碗,递给罗慧娘:“慧娘,给大家分药。” 要是不分药,她敢保证,以陈氏的性子,一定会让他们一家四口一人灌下两碗,这锅里可没有多少药,大家一人半碗都够呛。 “诶。”罗慧娘应了一声,接过木碗,开始给大家分药。 陈氏见罗慧娘就给她分了半碗药,很不满意,对罗慧娘道:“慧丫头,给婶子把碗舀满了,就这一点儿药,能治个啥?” 罗慧娘道:“一人半碗,婶子要是想多喝,得去买水。” 禹昌府的河水断了流,只有深井还能打出水来,可他们是外来的灾民,想要喝水,得拿银钱去买。 陈氏抠搜,要钱跟要她命差不多,听到这话,又看见顾大贵在瞪着她,不敢再纠缠,自己喝了半碗药后,又取了半碗药,端回去给发哥儿喝。 其他几家人也开始排队拿药。 他们这边的动静不小,周遭的灾民都在看着,有不少想上来抢的,可又惧怕秦二郎秦三郎还有罗父手里的刀。 也有打苦情牌的。 一对夫妻抱着一个生病的孩子求到草棚前,对着三爷爷跪下:“这位老人家,求求您了,给我们一点药吧,孩子快撑不住了!” 三爷爷看一眼这对夫妻怀里的孩子,那孩子嘴巴发紫,脸颊发红,明显是受了冻,正在发烧,可孩子没有昏迷,还清醒着。 三爷爷道:“附近有村子,村里有赤脚大夫,你们可以抱着孩子去看病。” “老人家,附近的村子都不让我们进村。再说了,我们那里有钱啊,您就行行好,救救孩子吧。”说话的是孩子的娘,一个干瘦的,脸上破了相的女人。 三爷爷皱皱眉头,想要开口拒绝,那个女人反应很快,立刻对着三爷爷磕头,吓得三爷爷急忙起身避到一边,呵斥她:“你这妇人,怎么这般为难人?我们的药也是拿来救命的,没有多余的给你们,想要药,自己拿钱去找赤脚大夫买。” 那妇人可不管这些,一边给三爷爷磕头,一边嚎啕大哭。 她的男人没有拦她,而是抱着孩子坐在地上,一副三爷爷不给药就不走的样子。 “你,你们快起来!”三爷爷气得不轻,这对夫妻是想赖上他们啊。 一路上,他也见过不少刁钻的灾民,可此时甚是为难,要是成年人还好,可这对夫妻是抱着孩子来求救。 顾锦里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用孩子威胁别人就范的人,这种人最是可恶。 她见这对夫妻怎么也不肯走,顿时火起,拿起木棍冲过来,往那个哭嚎的女人身上打去,砰砰几下,把那个女人打得停止大哭,跳将起来,指着顾锦里骂道:“臭丫头,你良心被狗吃了?不给药救人就算了,怎么还打人?” 顾锦里气笑了:“这些药是我们几家人凑钱买的,凭什么给你们?” 那妇人根本不听,只冲着四周的灾民哭诉道:“哎哟,大家都来看看哟,这棚子里的人没良心啊,不救孩子就算了,还毒打我们,这是要我们一家三口的命啊。” 从这对夫妻抱着孩子来求三爷爷开始,破庙里外的灾民就紧紧盯着这处草棚,只等顾锦里他们松口救人,便一拥而上,来向他们求药。 如今见顾锦里他们不肯给药,再听到这个女人的话,全都往草棚逼近十几步,用行动威逼顾锦里他们。 灾民围住他们的草棚后,有几个流里流气的人走出来,为首的男人是个熟面孔,叫做吴大,经常带着几个兄弟在四周乱窜,此刻走在最前面,指着他们道:“大家都是逃荒的灾民,能帮就要帮,你们非但不帮忙,还打人,是个什么道理?” 吴大冷笑一声,冲灾民们道:“大家伙说说,这种眼见着孩子病死却不肯救人的人,是不是该受点惩罚?!” 他身后的几个同伙立刻说道:“这样没有良心,连孩子也不救的货色,别说惩罚,打死都不为过。” 那些灾民早就想抢他们,见有人带头,立时附和:“没错没错,他们这群人只顾着自己,连孩子也不救,丧了良心的,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做人要有良心。” “别说得这么好听,说白了你们就是想找借口来抢我们。”顾锦里冷笑,扫视着四周的灾民,目光落在那个叫吴大的身上:“你叫吴大吧,这种手段不是第一次用了吧,你以为你这次能得逞?” 吴大这些人就是混混,能从西北逃到禹昌府,靠的就是东偷西抢,外加这种坑人的手段。 吴大见顾锦里识破他们的伎俩,立刻煽动周围的灾民:“大家别跟他们废话,他们就是一群没良心的恶人,咱们一起上,抢了他们的药,替天行道。” 替你妈! 顾锦里先发制人,握着木棍,几个箭步冲到吴大面前,对着他的头顶就是一棍。 梆! 吴大被打的头破血流,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大骂一声:“你个小娘养的贱丫头,敢打你吴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三郎一脚扫倒在地,再揪住他草窝似的头发,拖到草棚前,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狠揍。 第50章 狠劲 秦三郎的拳头力道很大,几拳下去,吴大的脸就被打得肿起,青一片紫一片,鼻子嘴巴流出鲜血,牙齿都被打飞。 围住草棚的灾民看着他绷着一张脸,拳头砰砰地砸在吴大的脸上,把吴大打得面目全非,全都吓得脸色一白。当听到咔一声,似乎是吴大鼻梁被断掉的声音时,吓得急忙往后退去。 吴大的几个同伙想上来帮忙,看见秦三郎打人的狠劲后,全都吓得待在原地,不敢上前。 吴大被打得口满血沫子,想挣扎着还手,却被秦三郎打得更狠后,连忙哀声求饶:“小哥,饶命……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你饶过我们这一回……” 这种坑人的手段他们用过许多次,每次都成功了,没成想,这回竟是栽了。 草棚里的几家大人反应过来,却没有去阻止秦三郎,他们都觉得应该给吴大一个教训,这伙人太可恨了,用孩子来威逼他们。 陈氏却怕闹出人命,急忙喊秦三郎:“秦小哥,快住手,可别闹出人命啊。” 吴大的几个同伙听到陈氏的话,急忙跟着说道:“是啊,这位小哥快住手,莫要闹出人命。” 有同伙威胁秦三郎:“要是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官府可是会来抓你们!” 陈氏听到官府会来抓人,更是吓得不轻,站在草棚内冲着秦三郎嚷嚷:“秦小哥,快放了他,可别给我们招来官非。” 顾锦里看了陈氏一眼,对秦三郎道:“秦小哥,压着他,别让他乱动。” 吴大这伙人不是第一次坑人,不吃够教训,以后还会作恶。 秦三郎听到她的话,把吴大的双手反剪,以膝盖压住吴大的背,把他死死压在地上。 顾锦里握着匕首走向吴大。 吴大看见顾锦里手里白晃晃的匕首,身上一寒,怒瞪着她,呵斥道:“臭丫头,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禹昌府,有官老爷在,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就去官府告你们,让官老爷派人来抓你们去坐牢!” “坐牢?官老爷要是来了,抓的也是你们一伙人。”顾锦里手里的匕首指向吴大的几个同伙,包括那对抱着孩子的夫妻。 那对夫妻见顾锦里指向他们,瑟缩一下,那个破相的女人反驳道:“小丫头你可别冤枉我们,我们就是普通的灾民,跟这个吴大没有关系。” 顾锦里冷笑:“有没有关系,大家心里都清楚,看见你们夫妻跟吴大一伙人混在一起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那个女人听到这话,不敢再说话,生怕说得越多,被顾锦里抖出来的底就越多。 顾锦里握着匕首来到吴大身后,一刀刺入他的脚后跟,再扭了一下匕首,直接把他的脚筋挑断。 吴大根本没有想到顾锦里一个半大的孩子会这么狠,被挑断脚筋一瞬后,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惨叫:“啊~” 顾锦里又抓住他的手,一刀把他的手筋挑断。 吴大的右手传来一阵刺痛,右手再也动弹不得后,他才发现一个事实,他被这个臭丫头给废了! 围住草棚的灾民们一脸惊恐的看着顾锦里。这,这还是个孩子吗?竟然把一个成年男人的脚筋手筋挑断,她怎么这么大胆子? 顾锦里把匕首往吴大的身上一抹,抹掉上面的血迹后,站起身看着围住草棚的上千灾民道:“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但我劝你们最好把坏心思憋着,不要看我们几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就打歪主意,我们能从西北一路逃荒到这里,就不是怕事儿的,敢惹我们,我们绝对不会手软!” 她的话,对灾民们极有威慑力,灾民们怔愣片刻后,一哄而散,再也不敢打他们一行人的主意。 天老爷啊,这处草棚的人惹不得啊,一个孩子就敢用匕首挑断成年男人的手筋脚筋,还说出这样一番话,太吓人了。 吴大的几个同伙,还有那对带着孩子的夫妻更是吓得两股战战。 那个破相女人见吴大事败,急忙拽住自家男人的手臂,一家三口灰溜溜的跑了。 吴大的几个同伙也要跑,却被秦三郎叫住:“站住,把他拖走,别脏了我们的地。” 那几个同伙怕死了秦三郎跟顾锦里,听到这话,虽然不情愿,却只能把吴大抬走。 灾民们跟吴大的同伙走后,顾锦里跟秦三郎转身走进草棚。陈氏看见他们进来,吓得一哆嗦,拉上发哥儿,转身跑到旺哥儿身边,母子三人离他们远远的。 顾锦里懒得理她,秦三郎帮她说话:“三爷爷、顾叔、各位叔伯,你们别怪小鱼,要是她不这么做,这些灾民会一直盯着我们,找机会对我们下手。” 三爷爷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明白,只是……” 他看向顾锦里,道:“小鱼,这事儿大可交给我们来做,你还小呢。”又是个姑娘家,手里见血,总是不好。 秦老却摇头,对三爷爷道:“顾老弟,这事儿还就得小鱼来做。那些灾民盯上我们,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壮丁少,孩子多,如今小鱼出手,让他们知道我们这一行人的孩子也不是好惹的,不敢再打我们的主意,这是好事儿。” 三爷爷听到这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叹一句,老天爷磨人,把好好的孩子都磨出狠劲来了。 经过这一朝,他们的草棚周围,再也没有灾民蹲着盯着,几家人终于自在了不少。 崔氏跟顾大山因为顾锦里挑断吴大手筋脚筋的事儿,半夜里哭了一回,觉得是他们做爹娘的没用,才让顾锦里小小年纪,不得不手里见血。 顾锦里是知道他们哭了的,但她什么也没说,原主只是泼辣,可她本性却带有一股狠劲,他们一家又是在逃荒,不狠一点,活不下去。 好在程哥儿第二天就醒了,分散了崔氏的注意力,让崔氏没空伤心她变得越来越狠的事。 三奶奶、老严氏、顾庆喜、顾德旺他们也在第二天下午渐渐醒了过来。 几家人见这批病患都醒了,松了一口气,三爷爷更是激动得紧紧握住三奶奶的手,口中连声说着:“好好好,熬过这场就好了。” 可他们没有高兴几天,一群衙役就冲进这处破庙,勒令他们赶紧离开,不得再在禹昌府的地界逗留。 第51章 被赶 灾民们长途跋涉,好不容易从西北来到中州禹昌府,早就累得不行,哪里愿意离开? 听到衙役的话后,灾民们懵了一会儿,纷纷问道:“各位差大哥,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没有闹事,也没有做啥伤害附近农人的事儿,为啥要赶我们走?” “对啊差大哥,我们老老实实的待在破庙里,没偷没抢附近的人家,还拿着自家的银钱跟附近的农人买东西,啥子错都没犯,咋就要赶我们走?” “我们一路逃荒,死了不少人,好不容易才来到禹昌府,如今的天气转寒,要是再离开禹昌府,可是会被冻死在路上的!” 禹昌府虽然受了灾,却还有水喝,有粮吃,他们不用再为一口水一口吃食奔命,在禹昌府的这几天,是他们逃荒路上过得最好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要走。 还有不少灾民想在禹昌府定居。 他们的日子刚刚有点盼头,这些衙役却跑来赶人。 衙役们可不管他们的死活,见他们问个不停,立刻抽出腰间的佩刀,指着灾民们道:“都闭嘴,谁敢闹事,老子们宰了他!” 这群衙役的班头姓高,高班头见这些灾民不肯离开,便拿出知府大人给的手书,扬着手书对灾民们道:“都看清楚啰,这是知府大人盖了官印的手书,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勒令你们今晚之前离开禹昌府的地界,要是不走,再来赶你们的可就不是我们,而是驻守的官兵。” 知府大人这几天因为灾民的事儿,急得嘴上起泡,觉得自己甚是倒霉,中州六府,这些该死的灾民哪儿都不去,怎么偏偏跑到他的禹昌府来? 这么多的灾民逗留在禹昌府,一天天要吃要喝不说,天气冷了,还会冻死人,自己的治下要是冻死的人数太多,可是会影响政绩的。 知府的师爷更是提醒知府大人,涌进禹昌府的灾民太多,就算关着城门不让灾民们进来,灾民的数量多了,保不齐他们会造反。 这可是砍头的大事,无论如何,他们禹昌府都不能出现造反的灾民。 这些灾民是杀人放火也好,揭竿起义也罢,总之这些事情不能发生在禹昌府,必须尽快把灾民们赶走。 要死要造反,去别的州府,别在他们禹昌府的地界待着。 知府大人听了师爷的话,那是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赶忙下令,要三班衙役全部出动,到禹昌府郊外赶人。 高班头他们是收到了死命令,必须把这些灾民赶走,要是有灾民不走,那别客气,找个由头直接砍死。砍死几个后,其他灾民也就怕了。 灾民里有识字的人,看见高班头拿出手书后,便上前几步,对着高班头拱拱手,恳求着道:“这位差老爷,可否让在下看看手书上的内容。” 高班头看向那名说话的灾民,见他年约二十,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烂,却是读书人的长衫,便松口说道:“行,拿去看吧,免得你们以为老子骗你们。” 那名灾民接过手书一字一字的看着,还没看完眼泪就涌了出来,跪地痛哭:“知府大人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砰! 高班头听到他的话,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手书,再一脚把他踹翻,呵斥道:“找死的玩意儿,知府大人也是你能胡乱编排的?来人,把他拖到一边去。” “是。”立刻有两个衙役架住那名灾民,把他拖出破庙,扔到路边。 高班头扬着手书道:“都听到了,手书是真的,别再赖着不走,赶紧滚蛋。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明天一早驻守的官兵就会来郊外搜查,要是你们不走,到时候可是要犯刀兵劫。” 刀兵劫! 灾民们听到这话,吓得腿都软了,这是要出动官兵杀他们呀。 “天老爷啊,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灾民们纷纷痛哭,衙役们可不管他们的死活,传了命令后,高班头就带着几十个衙役守在破庙外,等着他们离开。 三奶奶拽着三爷爷的手臂,一脸凄惶的问:“老头子,我们真的要走?” 三爷爷叹道:“不走不行啊。” 衙役已经来赶人,那个班头也说了,今晚不走,明早官兵就会出动。他们可是见过永泰府的官兵杀人的,现在对官兵很是恐惧。 顾锦里握住三奶奶的另一只手,安慰她道:“三奶奶,我们走吧,这禹昌府也受了灾,河水断流,也就深井里还有水,再过一段时间,要是还不下雨,深井里的水打不出来后,这里的人也要逃荒。” 禹昌府不适合安家落户,他们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秦老也道:“走吧,这位知府大人一开始就不让咱们进城,不给登记户籍,不给找地方安置,这就是不留咱们的意思,趁早离开,或许能赶在隆冬之前找到地方安家落户。” 几家人听了三爷爷和秦老的话,再看看持刀守在破庙外的衙役,知道他们是非走不可,难受一会儿后,开始收拾东西。 庆幸的是,他们跟附近农人买了不少东西,御寒的衣物、粗粮、水、盐巴都买了,再上路也能好受一点。 而三奶奶、老严氏他们的病已经好了,不用再担心他们,可以全力赶路。 顾锦里几家人把东西收拾好后,并没有立刻离开,秦老说:“第一个走太打眼,咱们的东西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可不能惹了这些衙役的眼。” 他们这里还有几个半大的姑娘,长得都挺俊俏,要是被那些衙役看上,可就完了。 几家人听了秦老的话,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抱着东西躲在草棚里等着,直到有灾民开始离开,他们一行人才挑着东西,带着老人孩子,夹在灾民中间离开破庙。 期间,顾锦绣还拿了烧火的灰摸到脸上,把自己弄得邋遢看不清模样。经过差点被老顾家卖掉的事,她现在很注意这些,不想因为自己给大家带来麻烦。 顾锦里拉着顾锦绣,跟在崔氏身后,低着头走着。 顾锦安的衣服里藏着把柴刀,跟在她们姐妹身后,护着她们。 这把柴刀是在顾锦里挑断吴大手筋脚筋之后,顾锦安问顾大山拿银钱去向附近的农人买的,顾锦安说:“以后再遇到这种需要见血的事,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 顾大山对此很愧疚,拿了八两银子,亲自跟着顾锦安去买了两把柴刀、两把菜刀。柴刀给了自己和顾锦安,菜刀给了崔氏和顾锦绣,让她们留着防身。 第52章 搭伙?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走出破庙几十米后,见没有衙役追上来找名目为难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周围的灾民则是骂骂咧咧:“一群混球,就知道欺负我们,这半下午的把我们赶出来,要我们去哪里落脚?” 好不容易安定几天,又被赶走,他们的心里很不舒服。 骂过之后,灾民们又迷茫起来,看着一马平川的郊外,不知道这天大地大的,他们能往哪里走? 秦老前几天在大家来破庙落脚之后,带着秦二郎和秦三郎把附近逛了一遍,已经熟知附近的地形,原地站立片刻,指着右边的一条小路,道:“往这边走,顺着这条小路穿过四个村庄,再翻过一座山,就能到官道,上了官道再走上几个时辰就能到禹昌府的边界。” 几家人对秦老的话没有异议,纷纷点头道:“我们听您老的。” 周围的灾民也听到秦老的话,见他这般熟悉路线,有灾民围了过来,秦二郎直接抽出砍刀,冷眼看着他们,道:“不想死的就别过来!” 这些灾民见识过他们一行人的狠劲,听到秦二郎的话,再看他的冷脸,急忙站定脚步,不敢上前。 灾民里有两位穿着旧袄子,头发花白的老人大着胆子上前两步,对着秦老拱手说道:“这位老兄弟,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问问,你们接下来要往哪里走?要是方便,可否搭个伙?” 说着指向身后的一批灾民,说道:“我们有五十来人,姓林和周,都是有家有口的本分人,不会害你们,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顾锦里一行人的所作所为,他们一直看在眼里,觉得这一行人虽然有老有小,却很凶悍,有自保能力的同时,又不会仗势欺人,很是难得。要是能跟他们搭伙逃荒,他们林周两家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秦老扫了他们一眼,摇头拒绝:“搭伙就不必了,至于我们要往哪里走?自然是南下,南下的路就那一条,你们要跟着走,我们也拦不住。” 说完不再理会他们,带着几家人离开,往右边的小路走去。 林周两位老人很是欢喜,急忙招呼身后的家人:“快跟上。” 秦老虽然拒绝他们搭伙,却没有不准他们跟着,这就是好事儿。 林周两家灾民急忙拖家带口的跟上,但周老和林老很有分寸,没有跟得太近,而是跟秦老他们拉开十几米的距离,免得惹秦老他们厌烦。 其余从破庙出来的灾民见状,纷纷跟上。 陈氏看见那名多灾民在他们身后跟着,不满的抱怨:“秦老,您咋让他们跟着?万一他们要来抢咱们的东西咋办?” 她护紧身上的银钱和水,生怕被灾民抢了去。 秦老道:“有吴大的事情在前,他们不敢抢我们,只会敬着我们。” 人就是这样,你要是懦弱,他们就会可劲儿欺负你;你要是狠辣,他们就会怕你,甚至敬你。 “敬着咱们?”陈氏不信:“您老是在说胡话吧,就他们能敬着咱们?” 秦老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陈氏这人,你对她说再多都没用,除非她自己遭了灾,或者是得到好处后,才会信你。 半个时辰后,他们走到小路尽头,看见一个村庄,但村庄的村民害怕灾民,让村里的壮丁在村口拦着,不让灾民进村。 不过,村口却放着几个水缸,可以卖水给灾民。 水很贵很贵,二两银子一坛,跟抢银子差不多,顾锦里他们几家人犹豫一会儿,还是掏钱买了三坛子水。 其余灾民虽然肉疼,却知道水的珍贵,也凑钱买了水。 买完水后,他们绕着村庄,继续赶路,临近傍晚的时候,终于来到山脚下。 三爷爷跟秦老见天色已晚,便道:“停下吧,咱们今晚在这里过夜,明天一早继续赶路,翻过这座山,上官道。” 陈氏怕死,想到衙役班头说的话,赶忙叫道:“明早官兵就要来了,咱们明天再赶路,岂不是要被官兵打死?!” 秦老道:“即使官兵来了,也是在郊外附近搜查,不会一下子追上咱们,咱们明天起早一点,一早就赶路,不会被官兵追上。” 那些官兵没那么闲,只要灾民们不在禹昌府城外逗留,他们其实是不管的。 “真的?秦老您可别骗我们啊。”陈氏的话刚说完,顾大贵就吼出声:“真什么真?赶紧去帮三伯娘做饭。” 一天天正事不干,只会东问西问,知不知道大家都很烦她说话?他的脸都快被她丢尽了。 几家人是一起凑钱买的粮食,按照人头出银钱,吃饭的时候,也是按照人头分吃食。这些粮食由三爷爷管着,到了要做饭的点,三爷爷会拿出粮食给三奶奶,让三奶奶带着几家女人一起做饭。 陈氏生怕别人偷吃,每次做饭都很积极,听到顾大贵的话,脚下生风的找到三奶奶,问她要粮食做饭。 而顾锦里家、罗家、秦家除了凑钱跟大家一起买粮以外,还掏钱给自家买了一些粮食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其他灾民也停了下来,看见他们几家人在做饭,饿得直咽口水,却不敢再生出什么坏心思。这几家人太过凶悍,连一个十岁的女娃都敢拿着匕首挑断成年人的手筋脚筋,可是惹不得啊。 灾民们看了一会儿,便四散开来,到四周去找食。 顾锦里也没闲着,带着罗慧娘跟田小花进山找各种能吃的东西,还有药材。 “小鱼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顾锦安在腰间绑上一个小麻袋,拿上柴刀,追上她们。 顾锦里知道顾锦安是被她在破庙的举动吓到了,所以想跟在她的身边,关键时刻出手保护她,不让她再染血。 她想说,很是不必,但知道顾锦安的脾气有些固执,只得点头笑道:“好啊。”一行四人进了山。 顾锦绣很想跟她们去,但她要照顾程哥儿,也怕自己太弱,给顾锦里拖后腿,便老老实实的跟崔氏他们待在一起。 顾大木顾大林家的两个妞儿太小,顾锦里没带她们,怕要是出事,自己护不住太多的人。 至于顾玉梅,这位村长家的姑娘看她不太顺眼,不跟她们玩儿,她也就没有喊她,免得自讨没趣。 禹昌府受灾的情况没有西北七府那么严重,能找到的吃食不少,她们四人在山内转了一圈,找到一捆青黄青黄的野菜。 第53章 提防 “是苦菜。”顾锦里四人都很高兴,罗慧娘更是宝贝的护着那捆苦菜。 苦菜是最常见的野菜之一,常年都有生长,可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又是荒年,他们还能找到野菜,证明灾荒的情况在好转。 他们继续在山内转悠,又看见零散的几株野菜,可这些野菜已经被霜打死,只剩下烂叶枯茎,不能吃了。 田小花很是可惜,看着那些烂掉的野菜说:“要是我们早来半个月,能挖到的野菜一定很多,咱们就不用花银钱去买粮食啦。” 她家很穷,爹娘身上没有多少银钱,花一个铜板全家都心疼。 罗慧娘天生乐观,听到田小花的话后,说道:“咱们今天的运气不错,再找找,应该还能找到其他吃的。” 田小花重重点头,脑袋一直低着,找着野菜,那严肃认真的小模样,几乎要把地面盯出个洞。 顾锦安则是抬头四望,一边提防着进山找食的灾民,一边看看枯树上有没有野果之类的。 顾锦里的运气不错,找到十几株叶子烂掉,根部却完好的地黄,地黄不是治疗风寒的药材,却能卖钱。 他们总有安家落户的一天,安家落户需要银钱,她现在攒着这些药材,那就等于在攒钱,以后用得着。 罗慧娘见顾锦里又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已经不会再说什么,她早就习惯了。 一行四人在山里待了大半个时辰,眼见着天色黑了下来,便不再找食,开始出山,往山脚下的休息地小跑而去。 路上遇到不少找食回来的灾民,大家的手里都拿着一些能吃的东西,看来这座山的山藏挺丰。 快回到山脚下的休息地时,罗慧娘跑得太快,差点撞到一个女人,幸亏她脚下功夫不错,及时停住,这才没有撞到人。 那女人却突然倒在地上,抱着左脚喊起来:“啊,我的脚呀!你走路怎么不看人,把我的脚撞伤了,你要赔……”女人在看见顾锦里后,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似的,立马没了声音。 她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来,冲着罗慧娘不满的抱怨一声:“以后走路小心一点,撞到我还好,要是撞到恶人,你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扭头走了。 顾锦里目光不善的盯着那个女人的背影,是那个破相的女人,她也来了这里。 顾锦安也认出那个女人,握紧手里的柴刀,道:“是她,那个在破庙的时候,跟男人抱着孩子来求药的破相女人。” 罗慧娘被那个女人的一连串动作整懵了,听到顾锦安的话,反应过来,急忙看向那个已经走远的女人,她的视力好,一会儿之后,指着前方叫道:“还有那个孩子!” 许是她的声音太大,那个孩子立刻向她这边看来,一双眼睛很是阴沉,恶狠狠地瞪着罗慧娘。 罗慧娘被吓到了,短暂的惊吓过后,是气愤。前几天在破庙的时候,她还同情这个女人来着,觉得他们一家很可怜,现在看来,这家人就是坏胚子,没一个好人。 顾锦里皱皱眉头,那孩子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在破庙的时候很是安静,一副病弱的模样,如今却能用这么阴狠的目光看人,显然不是个善茬儿。 那个女人知道他们在看她,没有回头,拉着那个孩子走了。 顾锦里几个没有追上去,傻了才会追。这个女人和孩子出现在这里,她家男人跟吴大的那几个同伙一定也在,追上去会出事。 “走吧。”顾锦里拎着找到的草药,率先往他们几家的休息地走去。 四人回来不久,罗父、顾大山、顾大富几个也找食回来。 大家今天的运气都不错,罗父一行人找到三十多个野生红薯。 秦家三人找到一窝冬眠的蛇,一共八条,有大有小,大的两指来宽,小的有小指粗细。他们怕吓到几家的女人孩子,已经把蛇去头扒皮,只留下一条条白中带着血丝的蛇肉。 几家人看见这些东西,都很高兴。 楚氏接过罗父递来的半袋红薯,笑得很是欢喜:“这红薯可真不少。” 又问三奶奶:“三伯娘,咱们今晚吃烤红薯吧。” 三奶奶点头:“好,就吃烤红薯,咱们把这些红薯都烤了,痛痛快快的吃一顿。” 陈氏已经从秦三郎的手里夺走那几条蛇肉,听到三奶奶的话,急忙把蛇肉塞给顾德旺,跑到楚氏身边,一把拽过装着红薯的麻袋,笑着道:“罗嫂子,你去生火,我去把红薯上的泥沙抖干净。” 不等楚氏说话,已经拖着麻袋,喊上两个儿子走了。刚刚背过身子,就伸手从麻袋里拿了四个红薯,塞给自己的两个儿子。 三奶奶的脸色很不好看,这个陈氏,真是什么东西都要贪一点儿,可看见饿得干瘦的顾德旺、顾德发,三奶奶终究是没有骂陈氏。 她拉上楚氏,拿过罗慧娘递来的野菜,道:“走,咱们做个野菜汤去。” 当晚,几家三十几口人,每人都分到一个烤红薯,还有小半碗的野菜蛇肉汤,算是他们逃荒以来,除了在齐府营地吃过的那顿以外,最丰盛的一顿。 吃完饭,顾锦里把路上遇见那个破相女人的事情告诉大家:“那个女人不简单,她跟吴大几个是一伙的,吴大的几个同伙一定在这片山脚下,咱们得小心。” 几家人听到她的话,都吓了一跳,女人们更是吓得白了脸。 陈氏慌忙拿眼睛看向四周,没有看见那个女人后,拍拍心口,冲顾锦里道:“小鱼,你就不该得罪他们,现在好了,他们一定会找机会报复咱们。” 顾锦里呵呵,晃晃手里的匕首,道:“贵婶子,他们见过我的狠劲,不敢找我麻烦,但你就难说了,他们看见你手里没刀,长得又瘦弱,估计会冲你下手。” 所以你最好对我好一点,不然你被抢的时候,我可不会去救你。 陈氏看见顾锦里手里的刀,想到顾锦里挑断吴大手筋脚筋的事儿,吓得往后一缩,不说话了。 顾大贵被陈氏气得没了脾气,这婆娘老是这样,非得吃亏才老实。 “大家放心,那伙人轻易不敢动咱们。”秦老道:“不过,那伙人不是善茬,咱们还是提防一点的好。” 秦老看向秦三郎,对他道:“三郎,你去附近转转,看他们在哪里落脚。” 秦三郎点点头,一头扎进夜色里。 第54章 庆幸 周林两家就在附近休息,看见他们几家人凑在一起说话,又看见秦三郎突然离开,周老林老觉得应该是出事了。 两位老人犹豫一会儿,起身来到秦顾几家的休息地,站在两米开外,问秦老:“老兄弟,你们这是在说啥?这天色都黑透了,外面不太平,你们的那个小哥咋还往外面跑?” 秦老知道他们是来打探消息的,看向三爷爷,用询问的口气道:“顾老弟,你看?” 因为秦老熟知南下路线,在他们一行人中的地位渐渐重要起来,但秦老很尊重三爷爷,知道自家三人是外来的,安家落户的时候还要靠着顾家人,所以很多事情都会跟三爷爷商量着来,要是三爷爷不同意,秦老大多时候不会擅作主张。 三爷爷知道林周两家的担心,点头道:“这事儿没啥可隐瞒的,告诉他们也无妨。” 秦老便把吴大那伙人也在附近的事儿,告诉他们。 周老林老一听,顿时一慌。 周老道:“他们怎么也来了?那可咋办?那伙人难缠得很,老是找些名目来坑人,这一路上,不少人家被他们坑得倾家荡产。” 那伙人贪心得很,每次坑人都要把灾民身上的钱粮坑光,根本不管灾民的死活。 “听老兄弟这话的意思,是认识他们?”秦老问道。 周老林老急忙摆手,连连否认:“不认识不认识,是一路从西舆府逃荒,脸熟他们罢了。” 吴大那伙人跟秦老一行人有过过节,他们生怕秦老误会,赶忙解释。 秦老见他们这么紧张,笑了笑,道:“两位老兄弟不必如此,我们不会误会什么。” 又告诉他们:“你们不用太担心,那伙人就是些市井混子,人数又少,翻不起啥风浪来。” 真正的恶人是曹爷、彭常勇之流,秦老根本没把那伙人放在眼里,他会让三郎去找那伙人,盯着他们,是怕那伙人来阴的,会让几家的女人、女娃子吃亏。 周老林老还是很担心,没有离开,而是在这边等着,想等秦三郎回来,听听消息。 秦三郎这趟出去得有些久,整整两个时辰后才回来。 他知道大家着急,一回来就道:“那伙人在靠近山口的一个苦楝树林里休息,他们有十六个成年壮丁,三个女人,两个孩子,手里有能伤人的锄头、柴刀、削尖的木棍。” “吴大没在,应该是被他们扔在破庙,他们现在的老大是那个破相女人的男人,不知道名字,他们喊他胡四哥,是个赌坊的打手。” “赌坊打手!”三奶奶带着几家女人在旁边用干草编织草衣,听到这话,惊呼出声:“难怪他们会这么多坑人的手段。” 混赌坊的人最会坑蒙拐骗,还十分难缠,不要脸得人。 秦三郎往三奶奶那边看了一眼,见几家的女孩都在,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却还是说出听到的另一件事:“那个破相女人叫柳姐儿,不是正经人家的妇人,跟那个胡四也不是真夫妻,他们的那个孩子是在路上捡到的,主要是用他来配合他们做局。” 几家大人听到这话,眉头都是一皱,不是正经人家的妇人,难道是院里的窑姐儿? “诶哟,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三奶奶听得糟心,赶忙让楚氏、崔氏她们带着几家的女孩去休息,不让她们听这些话。 三爷爷却把她们叫住:“等等,都坐下来听着。” “老头子,你发什么疯?”三奶奶拿着手里的草绳甩向三爷爷,这些事儿是姑娘家能听的? 三爷爷道:“那伙人爱使手段,咱们这里又是孩子多,让她们听着,心里也有个数,遇事知道提防,别着了别人的道儿。” 要是在顾家村,他自然不会让孩子们听这些糟心事,可如今是在逃荒的路上,他们又跟那伙人有过节,可不能瞒着孩子们,什么都不懂,容易出事儿。 三奶奶只得让几家的孩子留下。 秦老问秦三郎:“还听到些啥?” 秦三郎道:“那个柳姐儿跟胡四比吴大狠,他们打算用粮食骗一些长得俊俏的姑娘,到下个府城去卖掉。” 几家人越听越心惊,这伙人咋这么坏?! 周老林老吓得脸色发白,万分庆幸今晚厚着脸皮过来找秦老,不然也不会听到这样有用的消息。 他们周林两家也有几个半大的姑娘,要是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两家的姑娘着了道儿,那这辈子就完了。 秦三郎听到的就这么多。 他说完之后,几家人商量着,一定要离那伙人远远的,要是那伙人跟他们在一个地方落脚,就要让秦三郎秦二郎轮流去盯着他们,免得那伙人会打他们几家女娃的主意。 又交代几家的女娃们:“路上要是有女人或者小孩来找你们说话,不要搭理,不要跟她们走,跟紧自家爹娘,遇到危险就大声喊,拿起手边能用的东西打,找到机会就立刻跑。” 三爷爷又特意叮嘱顾锦里和罗慧娘:“小鱼,慧丫头,你们两个这几天不要单独出去找食。” 这两个丫头喜欢去找食,他怕她们会在半路遇到那伙人。 顾锦里和罗慧娘道:“三爷爷放心,我们知道了。” 顾玉梅突然说了一句:“咱们跟那伙人结仇都是小鱼害的,要不是小鱼把吴大的手筋脚筋挑断,那伙人也不会盯上咱们。” 顾锦里听到这话,气笑了。 三奶奶很不高兴,板起脸道:“梅姐儿,小鱼对吴大动手,是在那个破相女人和胡四来求药之后,这事儿你怪不得小鱼,咱们早就被他们盯上了。” 顾玉梅当然知道这事儿跟顾锦里没啥关系,可她看顾锦里不顺眼。她是村长家的孙女,在顾家村的时候,村里的女孩个个都巴结她。 可如今,大家的眼里只有顾锦里,根本看不见她的好。 她心里不舒坦,总想找机会说顾锦里几句。 顾大富听到顾玉梅的话,皱皱眉头,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他只剩下顾德兴和顾玉梅两个孩子,舍不得骂顾玉梅,只得替她道歉:“三伯娘,梅姐儿不是有意的,您别生气。” 周老林老有些尴尬,不好再待下去,赶忙告辞。 秦顾罗田几家人分配好守夜的人手后,也开始休息,至于顾玉梅挑起的事儿,几家人都没有多追究。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家就被冻醒了。天气越来越冷,几家人起来后,把御寒的衣服跟编织的草衣全都穿在身上,收拾收拾东西,开始赶路。 其他灾民记着高班头的话,生怕禹昌府的官兵追上来杀人,也是天不亮就启程赶路。 路上,林周两家人紧紧跟着秦老他们,生怕落队,失去庇护。 顾锦里攥紧顾锦绣的手,时不时的在人群里寻找着那个破相女人,竟然真的看见她牵着那个孩子,跟其他灾民聊天。 第55章 丢人 跟柳姐儿说话的是两个女灾民,一个穿着一件花袄子,手里抱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娃儿,那女娃儿虽然瘦弱,长得却不错,脸皮白皙,不像周遭的灾民,黑得像炭。 另一个女人二十出头,穿着蓝色袄子,模样俊俏,可走起路来却软趴趴的,身子老是往左右倾斜,看着很是变扭,那样子不像是累的,倒像是天生无骨。 顾锦里看得皱起眉头,目光在蓝色袄子女人的身上扫视一眼,收回目光。 秦三郎走在他们一行人的最后面,看见顾锦里在打量柳姐儿,往她这边走了过来,低声对她说:“那两个女人不是灾民,跟柳姐儿是一伙的,她们聊天估计是在做戏,想要吸引其他灾民来搭话。” 顾锦里想起昨晚秦三郎探到的消息,那伙人中加上柳姐儿,刚好是三个女人,而那个穿着蓝色袄子的女人走路那么没劲儿,应该是跟柳姐儿一样,是院儿里出身。 秦三郎担心她们会被柳姐儿一伙人给害了,又跟在顾锦里身边,把柳姐儿一伙人悄悄指给她看。 这伙人并没有凑在一起,而是散在灾民中间,甚至是装作不认识。 顾锦里把这伙人的样貌一一记住,对秦三郎道:“秦小哥,多谢你,我记住了。” 顾锦安和顾锦绣在秦三郎指人的时候,也在认真的认着那伙人的脸,两人也向秦三郎道谢:“多谢三郎,我们都记住了。” 秦三郎跟他们同年,都是十四岁,但秦三郎比他们小几个月,因此他们没有喊他秦小哥,而是喊他三郎。 秦三郎点点头,放慢脚步,又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顾锦里攥紧顾锦绣的手,跟着秦老他们继续向前走着,时不时地注意柳姐儿一伙人的情况,以防着了他们的道儿。 不过,柳姐儿一伙人倒是聪明,只是赶路,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他们天不亮就起来赶路,走了三个多时辰,到了正午时分,终于来到禹昌府的边界。 边界上的灾民更多,一眼看去,全是背着包袱,挑着担子,拖家带口的灾民,粗略估算,起码有上万。 “老乡,你们也是被禹昌府赶出来的?”柳姐儿牵着那个男孩,跑到灾民中间去搭话。 这些灾民没有在破庙住过,不知道柳姐儿的品行,见她牵着个小男孩,身边跟着一个抱着女娃儿的妇人,便放下戒心,说道:“是啊,那禹昌府不留咱们,不走就要被官兵打死。” 灾民们对禹昌府知府赶人的事情很是不满,听见有人开了话头,立时凑过来,骂着禹昌府知府:“知府老爷太不是个东西,咱们一路逃荒到禹昌府,受了多少罪,好不容易安稳几天,他却容不下咱们,下令要把咱们赶走。” “听说是禹昌府的水粮不够,怕咱们待得太久,吃光了禹昌府的粮,喝光了禹昌府的水,为了禹昌府的百姓,知府老爷不得不赶咱们走。” “呸!”有灾民吐了口唾沫,骂道:“知府老爷哪是为了禹昌府的百姓?分明是看咱们的人数太多,怕咱们造反,为了自己的政绩,这才把咱们赶走。” 那灾民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道:“这群不办人事儿的狗官,把老子惹急咯,真就造反给他们看看!” 柳姐儿听到这话,哭着说道:“可不是嘛,把咱们逼得都没了活路。” 那个抱着小女娃儿,穿着花袄子的女人也跟着哭。 许是她们哭得太过可怜,有不少灾民出声安慰她们,不到盏茶的功夫,柳姐儿就跟这些刚刚遇上的灾民们熟络起来。 顾锦里暗道:这些灾民自求多福吧,别被柳姐儿卖了还帮她数钱。 秦老看见柳姐儿一伙人窜在灾民中,跟灾民们搭话,只当做没看到,继续带着几家人往前走,进入桐山府境内。 桐山府灾荒的情况比禹昌府要轻一些,他们沿途能找到水喝,不用再为喝水发愁,也不用再花钱去买水。 但现在天冷,很多野菜、野生署类、树木、包括草根都被白霜打得烂死在土里,动物也躲着不出来,他们能找到的吃食越来越少。 好在他们几家还有存粮,秦家三人又是打猎的好手,能找到蛇洞鼠洞,捕到蛇和山鼠,几家人倒也没有被饿得太过。 其他灾民的情况有好有坏,有存粮的还能撑下去,没有存粮的,只能喝水充饥。 还有不少灾民因为天寒,被冻病,无法再赶路。 柳姐儿一伙人趁机拿出粮食、御寒的衣物,救济了几家有姑娘的人家。 那些人家十分感激他们,有的人家干脆把姑娘送给柳姐儿一伙人,只为让自家姑娘能有口粮食吃,有件棉衣穿,不至于被饿死冻死。 柳姐儿一伙人也不是什么姑娘都收,只收那些长得俊俏,脾气软弱的,太过泼辣的他们不要,怕姑娘们知道真相后,会闹事。 这么挑挑拣拣的,也收了十来个十几岁的姑娘。 除了姑娘以外,他们还收了几个壮丁,用来看着这些姑娘。 秦老他们把柳姐儿一伙人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并没有去管。这一路上遇见的肮脏事儿多了去了,他们不可能都去管,能自保已经不错。 灾民们隐约知道柳姐儿一伙人救这些姑娘是为了什么。毕竟荒年,粮食珍贵,要是没有目的,不可能出粮食救人,但他们也没有吭声,逃荒艰难,大家都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那些姑娘还是被爹娘送给柳姐儿一伙人的,灾民们更不会去管。 要是柳姐儿一伙人一直用粮食换人还好,可当他们走过五个县城,快要到桐山府府城的时候,有不少灾民的女儿却不见了,跟着那些姑娘不见的,还有柳姐儿一伙人。 “这群丧尽天良的,拐走我家闺女,我的闺女哟!”丢了女儿的灾民又哭又骂,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柳姐儿一伙人早就不知去向。 周林两家是庆幸不已,他们从秦三郎那里知道柳姐儿一伙人的底细后,这一路上一直看紧两家的闺女,不让她们去找食找水,这才没有出事。 庆幸之后,又松了口气,不管被拐走的那些姑娘命运会如何,柳姐儿一伙人走了对于他们来说是好事。 可他们低估了柳姐儿一伙人的贪婪,当大家以为柳姐儿一伙人已经离开的时候,半夜,柳姐儿他们又杀了回来。 第56章 不作不死 夜半寒冷,负责守夜的灾民全都缩着手脚,面对着火堆烤火取暖。 胡四、柳姐儿带着二十个同伙借着黑夜的掩盖,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慢慢向着灾民的休息地爬去。 他们早就看好那些有漂亮姑娘的人家,等靠近灾民的休息地后,三人一伙的散开,趁着姑娘的家人熟睡之际,拿出用药汁浸泡过的帕子,捂住姑娘的口鼻,把姑娘弄晕后,再悄悄地把姑娘拖走。 他们的动作很轻,发出的声音很小,在呼啸的北风中,那点声音几乎可以忽略。 不过他们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要是发现姑娘的家人有醒着的,他们就会悄悄退回来,不会去拖人。 即使这样,他们来回两次之后,也拖走八个姑娘。 这些姑娘被拖到距离休息地三十来米的一处山坳下。 桐山府多山,这次灾民们休息的地方是一处山地,像这种小山坳很多。 这伙人把姑娘们拖下山坳后,再由等候在这里的五个壮硕男人扛着,把她们运走藏起来。 但这八个姑娘远远满足不了柳姐儿的胃口,她还惦记着顾锦绣和顾玉梅。 “顾家的那两个丫头长得不错,年纪也合适,咱们把她们抓走,到了桐山府府城转手卖了,定能卖个好价钱。” 刘河子却不愿意动顾家的人:“那几家人可不好惹,从老到小都是狠角色,咱们眼见着就能去府城享福,可不能为了那两个丫头得罪那几家恶人。” 刘河子以前是跟着吴大混的,对吴大被顾锦里挑断手筋脚筋的事儿,心有余悸,轻易不敢去动这几家人。 其余几个跟着吴大混过的男人也道:“河子哥说得对,那几家人,尤其是那个拿着匕首的丫头,很是惹不得,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别冒险。” “几位哥哥可都是堂堂的七尺男儿,还怕一个黄毛丫头不成?她有匕首,咱们还有刀有药呢,怕个什么劲儿?”霞姐儿软趴趴的靠着山坳壁,眼角微微一挑,带着十足的风情,斜睨着刘河子几人:“你们要是害怕,认怂,那不去也成,我们自己去拖人。” 胡四听到霞姐儿的话,对刘河子他们道:“再上去一次,拖几个下来,拖完这次,咱们就撤。” 胡四说完这话,不等刘河子几个答应,带着柳姐儿、霞姐儿、还有自己的十个手下,爬出山坳,再次摸向灾民的休息地。 刘河子几人是半路才跟的胡四,知道胡四对他们还不是很信任,要是这次不跟着去,胡四往后会更加不相信他们。 刘河子没办法,只得带着几个同伙跟上胡四等人。 霞姐儿看见刘河子他们跟了上来,得意的笑了笑,跟着胡四、柳姐儿、还有三个男人向着顾锦里几家的休息地爬去。 今晚下半夜负责守夜的是顾大木顾大林兄弟,他们还算尽责,虽然冷得围在火堆前烤火,却时不时的回头查向四周的情况。 可火堆的火光毕竟比不上白天的亮光,他们能看清的地方有限,柳姐儿几个又是做惯这事儿的老手,摸清他们回头查看的规律后,在他们再次收回目光,缩着身子烤火的时候,快速地爬到顾锦绣、顾玉梅身边,用侵泡过药汁的手帕捂住她们的口鼻,把她们捂晕后,三人拖一个,把她们往后拖去。 顾锦里是军医,对药物的气味很是敏感,半梦半醒间,突然闻到一股子药味,立刻惊醒,睁开眼的瞬间,看见几个人正拖着两个姑娘往远处退去,而她身边的顾锦绣已经不见了。 “快来人啊,拐子来抓人啦!”她大喊出声,边喊边握着匕首冲向拖着顾锦绣的三个人,一刀削在一人的手腕上,那人吃痛,拽着顾锦绣的手急忙松开。 顾锦里的匕首再一转,刺向另一人的腹部。 “啊——”被刺中腹部的男人惨叫出声,捂住腹部向后逃去。 那个被顾锦里割伤手腕的男人原本还想打晕顾锦里,可看见她一刀捅伤同伙,吓得撒丫子逃了。 柳姐儿暗骂一声‘废物’,也立刻起身逃跑。 秦三郎已经惊醒,几个箭步追上柳姐儿,一脚踢在她的腰上,把她踢倒在地,冲上去一把卸掉她的两条胳膊,踩断她的一条腿,让她动弹不得。 胡四看见柳姐儿被抓,没有去救她,而是带着霞姐儿跟一个同伙拖着顾玉梅,快速地往夜色里冲去,只要进了黑暗处,他们就能借着夜色逃走。 顾大木顾大林已经拿着木棍追上,大声喊着:“站住,把人放下!” 又冲着四周大喊:“大家快起来,拐子来抓人了!” 顾锦里先前的喊声已经惊醒一部分灾民,顾大木顾大林的喊声再传来的时候,所有的灾民都被惊醒了。 灾民们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清点自家的人数,发现少了姑娘的人家立时哭喊起来:“我家闺女不见了,杀天刀的,把我家闺女还回来。” “我家女儿也不见了,翠儿,娘的翠儿你在哪儿?快点应一声啊,呜呜呜……” “哭什么哭,赶紧去找人啊。” 一时间,整个灾民的休息地都乱了起来,大家纷纷拿起木棍、大棒、锄头到处找人。 顾锦里抱着昏迷的顾锦绣,指着胡四逃走的方向,冲着找人的灾民道:“那伙人往那边跑去了,赶紧追,晚了他们逃了,人就找不回来了。” 灾民们听到顾锦里的话,立刻朝她手指的方向追上去,追出去一会儿后,遇上顾大木顾大林兄弟,通过他们的大喊,看见拖着顾玉梅的胡四、霞姐儿,以及他们的一个同伙。 “拐子,是拐子,快抓住他们!” 胡四不怕顾大木顾大林兄弟,可看见成百上千的灾民追过来,顿时怕了,扔下顾玉梅,拔腿就跑:“快撤,人太多了,咱们顶不住。先别回山洞,躲到深山里去,脱身后再回山洞把人带走。” 胡四一边跑一边冲着身后的霞姐儿和另一个同伙说道。 “知道了四哥。”霞姐儿跟那个同伙应着,两人拼命向山里跑去。 刘河子他们还没把人拖到山坳,就听见灾民们醒来找人的声音,顿时一慌:“完犊子,咱们被发现了。” 跟他一起拖人的兄弟问道:“河子哥,咱们现在该咋办?” 刘河子借着火光,看着密密麻麻冲来的灾民,立刻扔下手里的姑娘,道:“咋办?赶紧跑啊!” 第57章 找到 刘河子说完这话,第一个跑了。 那几个兄弟急忙跟上,边跑边抱怨:“咱们早就说过,那几家人动不得,胡四偏不听,出事了吧。” “闭嘴吧,都啥时候了还这么多话,赶紧跑。”刘河子回头看着举着火把,大喊大叫着往他们这边冲来的灾民,吓得差点趴下,拼命地往他们藏人的山洞跑去。 有眼尖的灾民看见了他们,指着他们这边喊道:“右前方,右前方,那里有几个拐子,大家快追!” 灾民们恨死了柳姐儿这伙人,尤其是那些丢了姑娘的人家,更是没命的追着刘河子几人。 顾锦里没有去追,那么多的灾民已经去追胡四那伙人,不缺她一个,她现在最要紧的是护好顾锦绣。 “秦小哥,你搜搜那个女人的身,她身上一定有解药。”那帕子里浸泡的是迷药,药效挺不错,要是没有解药,顾锦绣得要明天才能醒来。顾锦绣是个快要及笄的姑娘家,顾锦里必须把她快点救醒,免得被人嚼舌根。 秦三郎在柳姐儿的身上翻找几下,找到一个硬硬的荷包,从里面翻出一小瓶药,打开闻了闻,臭气冲天,应该就是迷药的解药。 “小鱼,给。”秦三郎把解药扔到顾锦里的脚边。 顾锦里用脚一勾,把药瓶勾到手边,拿起药瓶,放在顾锦绣的鼻端熏了一会儿,顾锦绣闷哼一声,醒了过来。 崔氏、三奶奶、楚氏、罗慧娘她们被惊醒后,吓得不轻,在周围转悠一会儿,终于找到顾锦里、顾锦绣。 崔氏看见她们两人,马上冲过来,把两姐妹紧紧抱住:“娘的小鱼、绣姐儿,娘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崔氏被吵闹声惊醒后,没有看见她们两姐妹,吓得哭成泪人,赶忙到四周找人。可天色太黑,现在太乱,崔氏她们又被吓到了,转悠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她们。 顾锦绣刚刚醒来,人还蒙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顾锦里拍拍崔氏的背,笑着道:“娘放心,我跟大姐都没事儿。” 楚氏、三奶奶、罗慧娘也跑了过来,看见她们姐妹好好的后,三奶奶和楚氏双手合十,冲着东边拜了拜:“老天爷保佑。”小鱼跟绣姐儿总算是没出事儿。 罗慧娘一看见顾锦里就问:“小鱼,到底咋回事儿?那群坏人又来抓人了?”她听到好多灾民在喊抓拐子。 顾锦里点头:“嗯,柳姐儿她们太贪心,偷走那么多姑娘还不罢休,刚才又拿着浸有药汁的帕子把人捂晕,想要拖走。不过她们运气不好,我刚闻到药味就醒了,追上她们,跟秦小哥把他们给打趴下。” 秦三郎已经把柳姐儿的两个同伙抓了回来,用腰间的绳子把他们跟柳姐儿捆在一起,看见三奶奶她们,扬声说道:“三奶奶,两位婶子不用担心,这三个拐子已经被我们抓住,小鱼她们没事。” 罗慧娘听到秦三郎的话,蹬蹬蹬地跑了过去,看见柳姐儿三人后,拿着手里的木棍,对着他们一顿乱打:“丧尽天良的东西,让你们拐人,打不死你们。” 柳姐儿三人都受了伤,哪里经得起罗慧娘再打?不过几下,他们就晕了过去。 罗慧娘哼了一声,拿着木棍跑回去,对三奶奶她们道:“三奶奶、娘、大山婶子,我把他们打晕了,你们放心。” 楚氏无奈地摇摇头,柳姐儿三人早就被秦三郎跟小鱼打得不轻,哪里还用她动手? 顾锦里不想在这里多待,跟崔氏扶起顾锦绣,道:“这里太黑,柳姐儿的其他同伙还没抓到,咱们赶紧回去吧。” 她担心秦三郎,回头招呼他一声:“秦小哥?” 秦三郎冲她摆摆手,道:“你们先回去,我在这里看着他们。” 崔氏惦记着程哥儿,也害怕两个女儿再出事,听到秦三郎的话,没有再逗留,扶着顾锦绣,跟着楚氏她们离开,不多时就回到几家的休息地。 几家的男人跟小子们都出去找人了,只有田婶子带、老严氏、严氏、陈氏带着年纪小的孩子等在休息地里,看见她们回来,高兴的迎了上去。 程哥儿最是激动,立刻扑了过来,抱住顾锦里的腿,眼睛红红的,却忍着没有哭,而是很懂事的说道:“大姐二姐没事就好,程哥儿很乖的,没有乱跑给家里添麻烦。” 他想跟着大家去找人,却被老严氏拦住,老严氏说现在这么乱,要是他乱跑走丢了,会给家里添麻烦。 他不想给家里添乱,便忍着担心,老老实实的在休息地里待着。 顾锦里松开顾锦绣,抱住程哥儿,笑道:“我们程哥儿真乖。” 陈氏往她们身后看了看,没有看见其他人,赶忙问道:“梅姐儿呢?咋没有看见梅姐儿?还没找到她吗?” 陈氏是顾玉梅的亲婶娘,顾玉梅又没了娘,她做婶娘的总要多看顾一些,此刻没有看见顾玉梅,心里很着急,却因为怕死,不敢去找人。 顾锦里道:“玉梅姐应该没事,大木叔跟大林叔已经追上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顾锦里又把自己醒来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陈氏听完,放心不少。 一刻钟后,顾大木顾大林,还有顾大富兄弟把昏迷的顾玉梅抬了回来。 大家看见顾玉梅也回来了,没出啥事儿,纷纷松了一口气,道:“回来了就好,咱们几家有福气啊,姑娘们都没丢。” 顾锦里拿出那瓶解药,放在顾玉梅的鼻端熏了一会儿,顾玉梅咳嗽几声,醒了过来,看见顾锦里后,骂道:“顾小鱼,你发什么疯?大半夜的不睡觉,拿这么臭的东西熏我!” 顾锦里白了她一眼,起身走开。 顾大富舍不得骂顾玉梅,顾大贵却是忍不住,呵斥顾玉梅:“梅姐儿不许这么说小鱼,要不是小鱼,你早就被拐子拐走了。”还能有机会在这里骂人? “就是,梅姐儿,小鱼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陈氏添油加醋的把今晚的事情告诉顾玉梅。 顾玉梅懵了,她被柳姐儿一伙人用迷药弄晕,差点被拖走? 顾玉梅反应过来后,是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哆嗦,根本说不出来。 顾大贵见她吓成这样,也不好再说她。 四周还在闹哄哄的找人、抓人,整整闹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灾民们终于把逃窜在山里的胡四一伙人全部抓住,把他们毒打一顿后,问出了先前被他们拐走的姑娘的藏身地。 灾民们赶紧组织人手去救人,把三十多个被熏了迷药,捆住手脚的姑娘从山洞里救了出来。 可不幸的是,这些姑娘中,有六个已经被胡四他们破了身,这些姑娘的家人知道这事儿,哭得几乎晕死过去。 第58章 打死 “芳丫头,娘的芳丫头,你以后可咋活啊。” “素芬啊,是娘害了你啊,不该为了让你有件棉袄穿,有口饭吃,把你送给这群天杀的畜生。” “香姐儿,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别不说话,别吓娘。” 那几个姑娘的家人抱着自家女儿,一边哭一边安慰着她们。 可这几个姑娘受到的伤害太大,又被迷药熏了几天,已经神志不清,不说话也不哭,只一个劲的呆愣着,把她们的家人急得不行。 周围的灾民看了,心里也很难受,很同情她们,却无计可施。 灾民中有年长的妇人看见几个姑娘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的,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凑出几件还算完好的衣服,递给那些姑娘的家人:“快给孩子披上。” 几个姑娘的家人感激地接过衣服,给自家姑娘披上,又抱着她们痛哭。 灾民们看见这些姑娘的遭遇,恨透了胡四一伙人,特别是几个姑娘的爹,更是气得双眼通红,大骂着胡四他们:“畜生,一群天杀的畜生,丧尽天良的玩意儿,把我们闺女的一辈子都给毁了啊!” 这几家姑娘的爹恨毒了胡四一伙人,喊上家里的兄弟族人,拿上大棒、锄头、铲子,对周遭的灾民道:“乡亲们,那群畜生害人无数,不能放过他们,必须打死他们,免得他们再去害人!” 灾民们也恨透了胡四一伙人,听到这话,纷纷喊道:“对,不能让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活着。” 灾民们群情激奋,在几位姑娘爹的带领下,拿着木棍石头,冲到胡四一伙人的面前,对着他们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狠打。 “啊——” “别打,别打,各位乡亲,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别打啊~” 胡四一伙人被打得哀嚎不止,求饶声不断,可他们犯了众怒,灾民们根本不听他们的话,手中的锄头铲子木棍不停地打向他们,足足打了一刻多钟,直到把他们打死为止。 秦老知道秦三郎捆了柳姐儿跟其余两个同伙,见灾民们把胡四他们打死后,在旁边说了一句:“柳姐儿和两个同伙还没死。” 柳姐儿的大名在灾民里可谓是家喻户晓,听到秦老的话,那些杀红眼的灾民立刻问道:“柳姐儿那个毒妇在哪儿?快带我们去!” 秦老抬手,指向他们几家的休息地:“在那边,被我家三郎捆起来了。” 秦老也不愿意放过柳姐儿三人,但他们祖孙三个不能亲自动手,他们还要安家落户,可不能被那么多人看见他们杀人。要不然,以后到了南边,保不齐会被灾民拿出来说事儿,一个不好,他们就要进衙门,再把他们以前的事情牵扯出来。 秦老只能变着法子,让这些灾民去结果了柳姐儿三人的性命。 灾民们听到秦老的话,气势汹汹的冲向他们几家的休息地,奔着柳姐儿三人杀去。 秦二郎走在秦老身边,冷声抱怨一句:“就您老跟三郎喜欢多管闲事。” 这些灾民是死是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三郎帮着顾家丫头抓人也就算了,连他也被秦老拎出来找人,忙活了一晚上。 秦老对秦二郎很是宽容,听到他的话,并不生气,只是笑了笑,背着手往几家的休息地赶去。 “柳姐儿在这儿,大家快上,打死这个恶毒的婆娘。”灾民们看见柳姐儿,恨不得生啖其肉。 柳姐儿看见成百上千的灾民举着锄头棍子向她冲来,吓得脸色惨白,知道以他们做下的恶事儿,这些灾民一定会把他们打死,慌忙对着看守他们的秦三郎求道:“小哥,救命啊,小妇人也是被胡四那个混蛋逼得,不是真的想害那些姑娘。” 那两个同伙跟着求道:“小哥帮帮忙,快放了我们,我们手里有钱有粮,只要你放了我们,那些钱粮都是你的。” 秦三郎根本不搭理他们,只转头冲着三奶奶他们喊道:“三奶奶,你们先避一避。” 三奶奶看见那些冲来的灾民,知道他们是来打杀柳姐儿三人的,赶忙招呼几家女人:“快带着孩子们到远处去避避。” 可不能让孩子们看见这种事儿,会吓得惊掉魂儿。 几家女人赶忙带着孩子们跑到远处。 灾民们很快冲到柳姐儿三人面前,不给柳姐儿哭诉的机会,手中锄头大棒齐齐打下,不多时就把他们三人打死。 顾玉梅远远看着灾民把柳姐儿打死,吓得浑身哆嗦,觉得灾民们太狠了,怎么能把人打死了? “这是要遭报应的。”顾玉梅道。 陈氏听得直翻白眼:“你就瞎好心吧,这伙人这么造孽,打死也是活该。我可是听说了,那些被他们抓走的姑娘,有好几个被糟蹋了。” 她斜看顾玉梅一眼:“你是命好,没有出事儿,要是出事了,你还能这么说?” 顾玉梅身子一僵,被陈氏的话吓得面无人色:“真,真的?” “呵,还能有假?不信你去问问周围的灾民,一找到那些姑娘就有人跑回来说了她们的事儿。”灾民里不缺长舌妇,她出去转一圈,什么都知道了。 顾玉梅吓得不敢再说话。 胡四一伙人被打死后,灾民们在他们藏着姑娘的山洞里找到一些粮食和银钱,大家还算有心,把这些钱粮给了几个被糟蹋的姑娘的家人,算是一种补偿。 可这些钱粮跟姑娘的清白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这个年代,没了清白的姑娘,那是一辈子都毁了。要是在老家,出了这等事儿,这些姑娘全都得被族老抓去溺死。 好在现在是在逃荒路上,族人四散,族老都撑不住死了,没法子讲究,这些姑娘的家人也没有嫌弃她们,决定带着她们继续上路,想着到了南边,没人知道这事儿,给她们找些鳏夫嫁了,也算有个活路。 但不是所有姑娘的家人都这么疼女儿,那三十几个被救出来的姑娘中,有十个没有被家人领回去。 其中有四个姑娘是被胡四他们从其他地方拐来的,家人已经不知去向;有四个是家里没粮,被爹娘送给柳姐儿他们的;剩下两个是家里嫌丢人,不愿意要的。 三奶奶骂那些不愿意把姑娘领回去的爹娘:“这也太狠心了,姑娘又没错,咋能说不要就不要,这荒山野岭的,灾民里又有些不着调的人,把自家姑娘扔在这里,岂不是要把她们害死?” 第59章 求收养 三奶奶这辈子只养活了一个女儿,因为逃荒,还跟女儿一家失散,见不得那些人家这般对待女儿。 三爷爷道:“灾民里有些老人已经去找那几个女娃的家人,今晚就会有结果,不会让那些人家真的把孩子扔在这里不管。” 陈氏拿着个木碗等着吃饭,听到三爷爷的话,立马把自己听到的事情说出来:“听说有个姑娘的爹娘已经拖家带口的跑了。那家人姓马,据说是没粮了,养不起她,所以没把姑娘领回去。” 陈氏哼了一声:“这哪里是没粮?肯定是怕丢人!” 大家都是逃荒的灾民,谁家有粮?其他姑娘的家人还不是照样把姑娘领回去,就这家不但不领,一听说这事儿之后,还立马收拾东西跑人。 三奶奶听到这话,眼泪掉了下来:“造孽哟。” 这山里有水,没粮可以喝水充饥,这么把姑娘扔下,咋忍心啊? 三爷爷不想多说这事儿,催促三奶奶:“别说了,天快黑了,赶紧看看豆子熟了没有?大家都饿了。” 因着柳姐儿一伙人的事,灾民们昨晚没能休息,今天就没有赶路,而是继续留在这处山地休息。 三奶奶嘴巴翕动几下,想说什么又咽下了,用木勺子搅动锅里的豆子汤,舀出几颗豆子,用手碾了碾,鼓胀的豆子就被碾得碎开。 “豆子熟了,开饭。” 陈氏立刻拿着木碗冲到最前面,想要抢过三奶奶手里的勺子,自己盛豆子汤,自己盛能多盛点豆子。 三奶奶扬起手中的木勺,躲过陈氏的手,骂道:“陈氏,你规矩点,再捣乱,今晚你就饿着吧。” 粮食是几家凑银钱买的,一人分多少都是有定数的,就陈氏每次开饭都想占便宜,忒烦人。 陈氏脸皮厚,被骂了就陪着笑脸道:“三伯娘,我这不是饿的嘛,您看我这眼窝子,饿得都凹下去了,您给多盛点豆子,我要补补。” 三奶奶懒得搭理她,给她盛了一碗豆子汤。 陈氏撇撇嘴,嘀咕了一句豆子真少,端着碗走开了。 几家人听到三奶奶的话,拿上木碗,或是切开的竹筒,开始排队领豆子汤。 顾锦里一家人领完豆子汤后,一家六口围坐在一起,就着碗口,小口小口的喝着豆子汤。 顾大山怕几个孩子吃不饱,想把自己碗里的豆子汤往四个孩子碗里倒一点,顾锦安却躲开了,道:“爹,您自己都不够吃,别再顾着我们。” 这木碗没多大,爹是成年人,饭量大,再分给他们一点,他还吃个啥? 顾大山听到他的话,头一低,道:“是爹没用,没照顾好你们。” 昨晚的事儿,他很自责,要不是小鱼机灵,绣姐儿这辈子可就毁了。 顾大山觉得自己很没用,关键时刻要靠着小女儿来救大女儿,便想把自己的吃食分一点给他们,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照顾。 顾锦里看出顾大山的心思,把自己的木碗递到顾大山的跟前:“爹,我今天太饿了,您把豆子汤给我一点。” 顾大山听到这话,苦哈哈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赶忙把自己碗里的豆子汤倒进顾锦里的碗中,把她的木碗装得满满的,差点溢出来。 顾锦绣是个细腻敏感的人,见状,也把木碗递到顾大山面前:“爹,也给我一点儿。” 顾大山笑容更深,又给顾锦绣的碗里倒了一点豆子汤。 顾锦绣捧着木碗,没有吃,沉默一会儿,对顾大山道:“爹,我没事儿,好着呢。” 顾大山眼圈红了,说道:“咱们家绣姐儿和小鱼都是好姑娘,是有福气的人,这辈子都会好好的。” 崔氏看得直掉泪,她听说那些姑娘的遭遇后,后怕了一整天。 程哥儿见崔氏哭了,抬手给她擦眼泪:“娘不哭,程哥儿长大了,以后会保护大姐二姐哒。” 崔氏笑了,抱着程哥儿,道:“我们程哥儿真乖,快喝豆子汤,凉了就腥了。”豆子一凉就有一股豆腥味,不太好吃。 “嗯,我听娘的。”程哥儿捧着木碗,喝着豆子汤。 崔氏怕顾大山吃不饱,要把自己碗里的豆子汤倒给他一些,顾大山不要:“你吃你的,我够了。” 崔氏自从跟了他就没过过好日子,如今是瘦得脱形,他怎么忍心再吃她碗里的食? 崔氏又试着倒了两次,皆被顾大山挡住后,只好自己吃了。 等他们吃完豆子汤,周老林老踩着夜色来到他们几家的休息地,把那十个姑娘的事情告诉他们:“那四个最早被拐来的姑娘给灾民里的鳏夫做了继室。” 一路逃荒,灾民里有很多男人打了光棍,娶被拐过的姑娘做继室,不算亏。 “那四个被爹娘送给柳姐儿的姑娘,有三个被领回去了,剩下的那个,家里人已经跑了,找不到,但那姑娘硬气,不愿意给鳏夫做继室,说是要跟着灾民们赶路,等到了南边再做打算。” 三爷爷皱起眉头:“她一个姑娘家,这时候不找人嫁了,自己一个人跟着灾民走,路上可是要出事的。” 别以为灾民们一起打杀了柳姐儿一伙人就都是好人,灾民里的坏人不少,一个单身姑娘跟着灾民赶路,怕不是要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林老道:“这话大家跟她说过,也劝过她,可她不听,说不会给鳏夫做继室,不会当后娘。” “那剩下的两个被家里嫌弃的姑娘呢?”陈氏最八卦,忍不住问道。 被家里人嫌弃啊,这个比较有看头,不知道是怎么掰扯的?姑娘领回去没有? 林老笑得一脸欣慰:“领回去了,灾民里的老兄弟们,还有几个做村长里长的,亲自找到那两个姑娘的家人,跟他们好一通掰扯,又把从山洞里搜到的粮食银钱给了他们一些,两家的爹娘收下钱粮后,把姑娘领了回去。” 顾锦里听得皱眉,给了钱粮才领人,那等钱粮没了之后,是不是再把姑娘扔了? 别怪她会这么想,那两个姑娘的爹娘已经从心底里嫌弃她们,很有可能做出再抛弃她们的事。 周老林老把事情说完后,又跟三爷爷和秦老聊了几句,起身离开,回了他们两家的休息地。 他们走后,三爷爷安排好守夜的人手,几家人也开始休息。 翌日,灾民们早早就醒了,开始收拾东西,继续赶路。 路上,果然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背着一个麻袋,一个人赶路。 陈氏的消息灵通,当晚就告诉他们,那姑娘就是被家人扔下的那个,叫马翠兰的。 几家人听了陈氏转述的八卦,也就对马翠兰好奇一阵子,之后就不再关注她。毕竟他们跟马翠兰不认识,不会有什么交集。 可没过几天,马翠兰就抱着麻袋,跪在三奶奶面前,求三奶奶收养她。 第60章 拒绝 “顾奶奶,翠兰知道自己不该来求您,可翠兰实在是没法子了。要是可以,您就行行好,收养翠兰吧。” “我家里人都跑了,这辈子都不会再遇上,您不用担心他们会来烦您。” “我会干活,不怕吃苦,吃得很少很少,嚼一把草根就能顶上一天。” “等您和顾爷爷老了,我伺候你们,给您二老养老送终!”马翠兰跪在地上,声音哽咽的说着,脸上除了泪痕以外,还有一个五指清晰的巴掌印。 三奶奶没想到马翠兰会来求她收养,当场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前扶住马翠兰:“好姑娘,你先起来。” 马翠兰摇头,流着泪的眼睛含着孺慕与祈求:“顾奶奶,我年轻,跪一会儿没事,求您收下我吧。” 说完,对着三奶奶重重一磕,大家都能听到她额头触地的声音。 马翠兰一到三奶奶面前跪下,周围的灾民就围了过来,把秦顾罗田几家的休息地围得水泄不通。 顾锦里担心三奶奶吃亏,虽然没有说话,却握紧匕首,守在三奶奶身边。 陈氏一脸兴奋的跑过来,看见马翠兰跪求三奶奶收养的可怜模样,只摇头啧啧两声,并未说什么煽风点火的话。 顾玉梅差点被柳姐儿那伙拐子拖走,前几天听说马翠兰的事情后,很是同情马翠兰,对三奶奶道:“三奶奶,您家没个小辈,就把翠兰姐收养了吧。” 她的话刚说完,后背就被陈氏猛拍了一掌,陈氏瞪着她道:“你傻了吧,三伯娘跟她非亲非故,干啥要收养她?不懂就闭嘴,别添乱。” 一般绝户的人家收养孩子,那都是收养同姓族人家的男孩,几乎不会收养外姓人。 何况马翠兰是个已经能嫁人的姑娘家,收养了有什么用?又不能传宗接代,还要花银钱给她准备一副嫁妆。 再说了,他们几家是一起逃荒,要是三奶奶收养马翠兰,他们的粮食就要分她一份,他们自己都吃不饱,哪里有粮食养外人? 顾玉梅不喜欢陈氏,觉得她自私自利,见陈氏骂她,立刻回嘴:“三奶奶家没有儿子,福大姑一家又不见了,三奶奶和三爷爷要是收养翠兰姐,不但能帮到翠兰姐,还能有人养老,这么好的事儿,咋就不行?” 又指着马翠兰的脸道:“你看看翠兰姐的脸,那么大个五指印,一定是被人给欺负了,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陈氏听到这话,呆了一呆,诶哟一声,对着天拜了拜:“大嫂子,你要是在天有灵就给梅姐儿长长脑子吧,忒蠢了。” 顾玉梅因为是村长的孙女,从小就被村里的姑娘捧着,觉得自己很聪明,被陈氏这么一说,立马怒了:“陈氏,你闭嘴。” “梅姐儿住口!”顾大富刚刚找食回来,听见顾玉梅的话,立刻怒喝出声:“怎么跟你二婶说话的?这是你亲婶娘,是你的长辈,你还有没有点长幼尊卑?” 顾大富平常是舍不得骂顾玉梅和顾德兴的,可他媳妇没了,梅姐儿又大了,等安顿下来后,还要靠着陈氏给她相看人家,她这么不敬陈氏,以后陈氏怎么会尽心帮她? 顾玉梅被顾大富骂了,不敢再顶撞陈氏,可她觉得自己没错,气鼓鼓地撇过头去,不理会顾大富。 三爷爷跟几家的男人找食回来,挤开围住他们休息地的灾民,看见跪在地上的马翠兰后,眉头皱了皱,问三奶奶:“老婆子,这是咋回事?” 三奶奶正为难,看见三爷爷这个主心骨,赶忙冲他招手:“老头子,你快过来,这孩子许是受了什么人的欺负,忍不住了,跑来求咱们收养呢。” 马翠兰的脸上顶着个巴掌印,任谁看了都认为她是被人欺负了。 三爷爷听到三奶奶的话,脸色一沉,很不好看,走过来后,一把把三奶奶的手从马翠兰的手里拽了出来,拉着三奶奶退开几步,跟马翠兰保持距离。 马翠兰心下咯噔,知道这姓顾的老头不好糊弄,生怕多说多错,只能低着头,小声哭泣着。 “老头子。”三奶奶心疼马翠兰,想要收养她,一脸哀求的看着三爷爷。 三爷爷对她摇摇头,看向马翠兰,道:“姑娘,我们两老是跟着村里人一起逃荒,我们都要靠着村里的子侄照顾,哪里有本事收养你。” 他看看马翠兰脸上的巴掌印,道:“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去找苗村长、任里长、钟秀才给你做主,他们心善,也比老头子有本事,一定能替你做主,把你的事情安排好。” 先前有十个姑娘没有被家人领回去,就是苗村长他们带着人去解决的,经过这件事,灾民们很信服苗村长他们,有事都是去找他们做主。 马翠兰听到这话,突然抬头看着三爷爷道:“可那苗村长的侄儿……” 只说了这么半句,又猛然停下话头,不再说话,只是捂着脸痛哭。 周围灾民听到她这暗示的话,全都惊了。有灾民道:“马姑娘,可是苗村长的侄儿欺负了你?” 马翠兰脸上那巴掌印,还有她刚才说的那半句话,几乎是在明晃晃的告诉大家,她被人欺负了,而欺负她的人还是苗村长的侄儿。 苗村长有两个侄儿的老婆死在了逃荒路上,如今正打着光棍,马翠兰长得好看,苗村长的侄儿极有可能会对她动心思。 马翠兰不说话,只是哭,灾民们更加认定她是被苗村长的侄儿欺负了。 有灾民怒道:“这苗村长的侄儿太过分了,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大家去找苗村长,为马姑娘讨个公道!” “苗村长、任里长、钟秀才来了,大家让让。”说话的是顾锦安,他一知道马翠兰来求三奶奶收养,便跟罗武、秦三郎三人分别去找苗村长他们,此时已经把三人带了过来。 苗村长听到灾民们的话,脸都绿了,心里恨透马翠兰,他就知道,这个说不嫁鳏夫,不当后娘的姑娘是个不安分的。 可如今事关他的侄儿,他也不能发火,只能对苗家沟的村民道:“去把六顺四旺绑来!” 苗六顺和苗四旺是他唯二打着光棍的侄子,如果他的侄子里真有人欺负了马翠兰,那只有他们两个。 “诶。”苗家沟的村民应着,呼啦啦的跑走十几人,去找苗六顺、苗四旺。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把苗六顺和苗四旺找来。 两人倒是没有被捆着,是跟着苗家沟的村民跑过来的。 第61章 得逞 苗四旺已经四十来岁,长得黝黑壮实,一来就指着马翠兰道:“你个女娃娃可别血口喷人,我苗老四虽说死了婆娘,可儿子都娶媳妇了,根本没想过再娶老婆,也没有欺负过你。” 苗四旺听村民说了马翠兰的事情后,气得不轻,这飞来横祸把他弄得老脸都丢尽了。 马翠兰赶忙哭着道:“翠兰没说是苗四叔。”她说完这话,眼神往苗六顺身上看了一眼,吓得一个哆嗦。 灾民们一看她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何况这苗六顺三十多岁,体格也挺壮实,又死了老婆,正是有力有心的时候,会对马翠兰下手,再正常不过。 灾民里的不少妇人指着苗六顺骂道:“苗六顺,你个没有女人就活不下去的狗东西,一大把年纪还肖想人家小姑娘,你还要不要脸?” “你媳妇才死了多久?还没出孝就想要娶新人,也不怕你婆娘晚上来找你。” “看着老实巴交,内里的花花肠子倒是多得很。” 苗六顺被骂得连还嘴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求助的看着苗村长:“叔……” 苗村长对那些大骂苗六顺的妇人道:“各位乡亲先别骂,听听六顺咋说,要是六顺真的做了什么恶事,我苗家沟一定不会轻饶。” 要是被马翠兰冤枉,那马翠兰就等着被赶走吧。 这世道不安稳,一个单身姑娘要是被赶出灾民的队伍,不用半天就能被歹人给害了。 妇人们听到苗村长的话,想到苗村长还算公正,便熄了骂人声。 苗村长狠狠瞪着苗六顺:“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得隐瞒,把事情全说出来,要是敢隐瞒一个字,你就给我滚出苗家沟的逃荒队伍。” 苗六顺吓得不轻,慌忙点头说道:“我,我也没做啥,就是看她一个人赶路挺艰难,给她送了点吃食……她,她说我人好,说自己这几天想通了,不能没个依靠,要跟我……我,我一激动,就抱了她一下,可她突然又不愿意了,挣脱着跑开。” 他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灾民们却听懂了。大家都懵了,这怎么跟马翠兰说的不一样? 马翠兰听到苗六顺的话,抬头看着苗六顺,脸上全是伤心绝望:“苗六叔,做人可不能这么歹毒,你这般颠倒黑白,是想逼死我吗?” 说完这话,她突然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脑袋。 砰一声,她的脑袋被砸破,血流如注。 大家都被吓到了,几个妇人慌忙上前,捂住她额头的伤口,给她止血。 三奶奶看得一慌,想要上去帮忙,却被三爷爷拉住。 三爷爷对她摇摇头,小声说着:“别去,再看看。” 三爷爷本来就不想收养马翠兰,现在又是各执一词,他更不会帮马翠兰……这一路上,他们见到的脏事儿烂事儿还少吗?多少看着老实无害的人成了禽兽畜生,他如今可不敢轻易相信陌生人。 三奶奶知道三爷爷的担心,也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可她就是不忍心看着马翠兰一个姑娘无依无靠,一看见马翠兰,她就想起自己的女儿福丫儿,怕福丫儿一家遇到难处的时候,也会没人帮。 几个妇人忙活儿一阵,总算把马翠兰的伤口止住血,包扎好。 苗村长没想到马翠兰这么狠,还没说啥就拿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脑袋,这样的姑娘……太可怕了。 他看向任里长和钟秀才,问道:“如今是一人一个说法,六顺又是我侄子,我不好处理,两位看着办吧,你们怎么处理,我们苗家沟都没意见。” 任里长看着马翠兰,指着她的左脸颊问:“这巴掌印是怎么回事?苗六顺,你可有打她?” 苗六顺赶忙摆手:“没有没有,咋会打她呢?”好不容易有个姑娘愿意跟他这死了老婆的鳏夫,疼还来不及呢。 但他的话,灾民们现在不怎么信。 任里长又问马翠兰:“姑娘,可是苗六顺打的你?” 马翠兰似乎很害怕苗六顺,偷偷看了他一眼,哆嗦着摇摇头,又赶紧点头:“是,是他打的。”一副惧怕苗六顺不敢说,又想为自己讨公道,最后说了的样子。 任里长深深地看了马翠兰一眼,问身边的钟秀才:“秀才老爷,您看这事儿怎么办?” 钟秀才五十出头,在老家的时候,是个只会死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庶务一窍不通的人,逃荒后,虽然迫于生计,长进一些,却有些烂好人、爱管闲事的毛病。 他听到任里长的话后,义愤填膺的道:“苗六顺私德不修,自然是把他赶走,不能让他再跟着咱们逃荒!” 任里长道:“可凡事要讲证据,苗六顺说自己没有强迫马翠兰,是马翠兰先向他示好。而马翠兰却说是苗六顺强行欺负了她,还打了她一巴掌,两人是各说各的,都没有证据,不好给谁定罪。” 任里长停顿一会儿,又道:“这事儿要是到了衙门,也是说不清的。” 钟秀才读了一辈子书,就想着进衙门做官,听到任里长的话,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 任里长见钟秀才被说动,赶紧接着道:“这事儿没证据,不好定罪,如今又是逃荒,咱们赶路要紧,不能为了这事儿耽误太久,不如就打苗六顺二十板子,再给马翠兰找个收养的人家,这事儿就算了。” 灾民们听罢,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苗六顺觉得自己冤枉死了,想要喊冤,却被苗村长瞪了一眼,不敢再说话。 苗村长想要给苗六顺一个教训,不让这蠢货再看见一个示好的姑娘就扑上去,要不然,以后还会出事儿。 钟秀才点头同意:“这主意不错,可要找谁家收养这孩子?” 任里长是个精明人,看向三奶奶,三爷爷马上拒绝:“我们老两口是跟着村里逃荒,还要靠着村里子侄接济,可不敢再给几个子侄添负担。” 这马翠兰不简单啊,谁家收养谁家倒霉。 任里长很是为难,看了马翠兰一眼,又看向钟秀才。 马翠兰聪明,明白了任里长的意思,转身跪在钟秀才面前,哭着向他磕头:“秀才老爷,翠兰求您收留。翠兰吃草根就能过活,还会干活,不会给您家添麻烦。” 她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三奶奶家,而是任里长家和钟秀才家,可任里长精明,根本不会收养她,现在只剩下钟秀才了。 钟秀才为人糊涂,好糊弄,有着秀才身份,家里还算富裕,不然也不能安心读书几十年,这样的人家才是最好的收养人家。 只要钟秀才收养她,她以后就是读书人家的姑娘,等安家落户后,便能顶着这个身份找户好人家嫁人。 第62章 河安府 钟秀才从来没有想过要收养马翠兰,听到她哭求的话,懵了。 马翠兰见钟秀才愣住,眼泪流得更汹,砰砰地对他磕头,边磕头边道:“秀才老爷,翠兰实在是没了活路,求您收养翠兰吧。” 马翠兰的脑袋本来就受了伤,这么一个劲儿的磕头,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流血,看得周遭的灾民很不忍心。 有妇人拦住她,不让她继续磕头。 有妇人替她说话:“钟秀才,您就收养这姑娘吧,她一个还没出嫁的姑娘家,又遇到这种事儿,可不能再一个人赶路,得找个心善宽厚的人家收养。” “官老爷们不是讲究个爱民如子嘛,您是读书人,在咱们老百姓的眼里,那就跟衙门里的官老爷一样,您这时候可不能不管这姑娘啊。” “是啊钟秀才,翠兰这姑娘怪可怜的,您就收养她吧。” 十几个妇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钟秀才,说了很多好听的话,把钟秀才说得很是激动,觉得自己是秀才老爷,是跟官员一样的士族,这个时候是该护着没有依靠的马翠兰。 任里长见钟秀才被说得意动,适时的道:“钟秀才,您跟我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您出身积善之家,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最是爱护百姓,家人也都是心善之人,您又没有女儿,翠兰这孩子要是能成为您的女儿,那是再好不过。” 任里长叹息一声:“唉,我家是人多,家里不富裕,要是像您家一样富足,定会收养翠兰这孩子。” 在大楚朝,里长可是能直接进衙门见县令的,属于地方小吏,在十里八村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很多时候,里长都不把秀才放在眼里,毕竟秀才不能做官,想要出人头地,得考上举人。 因此钟秀才被任里长这么一奉承,脑子便晕乎起来,很有些飘飘然,一脸笑容的道:“任里长言重了,我也是见不得孩子受苦,帮了把手而已。” 任里长一喜,赶忙对马翠兰道:“你这孩子,还愣着做啥?快谢过钟秀才啊,他这是同意收养你做女儿了。” 马翠兰很是知机,听到这话,立时冲着钟秀才哽咽的道:“翠兰……不对,女儿多谢爹收留,女儿发誓,一定好好孝顺爹,孝顺娘,敬爱兄长嫂子,照顾好侄儿侄女,努力帮衬家里,不给家里添麻烦。” 说完,重重地给钟秀才磕了三个响头,算是正是认下钟秀才这个爹。 周围的灾民见这事儿得到解决,都很高兴,最高兴的是任里长和马翠兰。 任里长是彻底松了口气,要是钟秀才不收养马翠兰,以马翠兰的性子,路上肯定还会闹出事来,他可不想再管这马翠兰的破事儿。 马翠兰目的达到,成了秀才家的姑娘,可谓是飞上枝头,从此翻身,比在马家的时候身份好看得多。 苗村长见这事儿了结了,很是高兴,知道钟秀才喜欢别人奉承,便说了几句好听话,把钟秀才拍得浑身舒畅,再当着所有灾民的面,让苗家沟的村民押着苗六顺,打了苗六顺二十板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钟秀才见苗六顺受到惩罚,又文绉绉的训斥苗六顺几句,过足了官老爷的瘾后,高高兴兴地领着马翠兰回了自家的休息地。 钟秀才跟马翠兰走后,苗村长也带着苗家沟的村民,抬着苗六顺回他们村的休息地,任里长也走了。 灾民们见没戏可看,纷纷散去,只有三奶奶有些回不过神来,还站在原地。 三爷爷看着她,哼了一声,道:“看明白了吧,以后别再瞎好心。受过苦的女娃,会算计着呢,用不着你来心疼。” 那马翠兰就没想过要他们家收养,不过是借着他们家做筏子,把事情闹大,趁机攀上条件更好的人家。 三奶奶眼圈红红,低头抹了抹眼泪,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三爷爷的话。 三爷爷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因着绝户和福丫儿的事儿,总是见不得年纪小的女孩受苦,喟叹一声,拉着三奶奶的手,道:“回吧,该做饭了。”有他在呢,他一定会活得比她长,不让她死后太凄凉。 钟秀才把马翠兰领回去后,钟家人闹了一场,可最后却没能赶走马翠兰。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越来越冷,大家为了活命,只能加快速度赶路,没有两天就到了桐山府府城外,可桐山府府城也有守军设路障拦路,不让灾民们进城。 灾民们没办法,只能继续往前,一路走过平宁府,进了江淮地界。 江淮与江南临近,受灾的情况不太严重,河水只是下去一半,没有断流。 三爷爷他们看见流淌的河水,是老泪纵横,但江淮地界的官老爷生怕灾民闹事,不敢让灾民逗留,跟中州六府一样,城门紧闭,不让灾民进城,也不救灾。 灾民们再次绝望,咒天骂地的骂着江淮等地的官员。骂过之后,再次上路,往江南涌去,期盼着江南的官员能开城门让他们进去,给他们一条活路。 一路急赶慢赶,穿过江淮地界四个府城,到了河安府的时候,却意外的被大批守军拦了下来,不许他们再往南走。 灾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能停下来,在河安府郊外露宿。 灾民们虽然好奇为啥官府不让他们继续往南走,可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中,真正的隆冬腊月,冷得人骨头都疼,为了活命,只能按下心头的好奇,开始到处找柴禾生火取暖。 顾锦里几家人找了块背风的地,大家齐心协力,砍来树枝,找来野草,在天黑的时候,终于搭好一个过夜的棚子。 等他们搭好棚子,生了火,烧开了水,去打探消息的秦二郎和秦三郎也回来了。 几家人见他们回来,立刻把他们迎进棚子,不等他们坐下,立时问道:“秦二哥,秦小哥,府城有啥情况?为啥不让我们继续往南走?” 秦三郎道:“西北、东北、南下的灾民里都有人造反了,攻下了十几个府城,如今外面是闹得沸反盈天,朝廷没办法,只能全力赈灾。” “江南是大楚粮仓,朝廷为了护住江南,派了重兵到河安府、临江府,要把灾民拦在淮水北边,不许灾民渡过淮水进入江南腹地。” 这就是灾民为何会被拦下来的理由。 第63章 初安定 几家人一听说外面有人造反了,十分害怕,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农人,即使因为逃荒受尽苦难,也没有想过要造反。 “这咋就乱起来了?这可咋办啊?”三奶奶的手都是抖的,她活了一辈子,可不想临老了遇到这种事儿,她会害怕,也担心她的女儿一家会在逃荒路上遇到造反的人。 “早就该乱了。”秦二郎冷笑道:“皇帝不赈灾,沿途各州府的官员只想着自保,把灾民拦在府城外,这样的朝廷,早就该……” “二郎,住口,这话是能说的?!”秦老呵斥秦二郎,不让他说下去,他的话要是说出口,可是杀头的大罪。 秦二郎一脸怒容,显然是不服气,可他终究没有再骂下去。 顾锦里也觉得这大楚朝的皇帝很奇葩,今年是大楚景元六年,这位皇帝才刚刚登基六个年头,便把大楚治理得民不聊生。 这位景元帝只不过是大楚朝的第三任皇帝,应该是受着开国皇帝的严苛教育长大的,腿上的泥点子都没洗干净呢,理应爱民如子,不会这么蠢才对。 可景元帝就是这么蠢,把好好的大楚朝弄得风雨飘摇。 顾锦里不知道,这位景元帝之所以不全力赈灾,是想趁机把西北边军的将领全都换上自己人,可他太过急切,西北边军又多听从卫国公家的命令,闹到现在,他只是把卫国公一家砍了头,却没把西北边军收入囊中,整得西北边军乱糟糟不说,还闹得民怨四起,各地出现造反的义军。 “秦小哥,你们可有打听到官府打算怎么安置咱们?可有说开仓赈灾,或者让咱们安家落户的事儿?”三爷爷不管外面怎么闹,他只关心他们的安置问题:“这都快过年了,冷得冻死人,官府不让咱们去江南,把咱们困住这里,总要给个说法啊。” 秦三郎摇头:“府城里还没有官府要安置灾民的消息。” 秦老宽慰三爷爷:“顾老弟且安心,官老爷们如今最怕灾民造反,不敢不安置,咱们再等个几天,在衙门封印过年之前,官府一定会给咱们一个交代。” 如今是不给交代也不行了,灾民太多,足足有几万之众,这么多灾民要是不安置,也不让继续南下,铁定要出事。 秦老猜得没错,两天后,一队穿着盔甲,手握长枪,腰跨大刀的守兵,护送着府衙里的一名书吏来到郊外。 书吏挺年轻,看着只有二十来岁的模样,一来到郊外的草棚,便让衙役敲响铜锣,把灾民们都引出来。 等灾民全都出来后,书吏拿出一卷文书,大声念起来,可他念的是官方的雅言,很多灾民都听不懂,纷纷问着书吏:“大人,您这念的是啥?” 书吏顿了顿,用白话把文书上的内容又说了一遍:“朝廷开恩,知府大人受命开仓赈灾,凡是受灾的灾民,从明天起,皆可凭借户籍,到城门口领取粮食、御寒的衣物。” 灾民们听到这话,呆愣一会儿,欢呼出声,他们终于等到官府开仓赈灾了。 不过,有一些灾民在逃荒的路上把户籍弄丢了,此时很是忐忑,问那名书吏:“大人,要是……要是没有户籍,能领取粮食衣物吗?” 书吏摇头:“不可,没有户籍者,皆是流民,不在官府赈灾之列。” 那些弄丢户籍的灾民听到这话,立时痛哭出声:“诶哟,官府这是要逼死我们啊,我们好不容易盼到官府赈灾,咋就不救我们?凭什么不救我们?!” 弄丢户籍的灾民不少,见官府赈灾却没有他们的份,全都不干了,哭着要那名书吏给个说法。 书吏哪见过这等阵仗,吓得脚软,那队守兵急忙围住他,长枪对着灾民,呵斥道:“全部后退,敢闹事者,格杀勿论!” 灾民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骨子里很是惧怕官兵,一看见那些晃眼的长枪,全都吓得不敢再往前,只抹着眼泪痛哭。 这位书吏的为人不错,见灾民们哭得这么凄惨,便给他们透露一个消息:“你们的难处知府大人都知道,知府大人跟同知大人正在商量着,没有户籍的人家,只要找相熟的人联名作保,确定不是逃奴,不是逃犯者,皆可用银钱上新户籍。” 灾民们闻言,眼睛亮了亮,可听到要银钱上户籍,脸色再次愁苦起来:“大人,要多少银钱才能上新户籍?我们一路逃荒,身上可是分文不剩。” 即使先前有银钱,也早就拿去买了粮食水盐,还有御寒的衣物,如今还有余钱的人家,屈指可数。 书吏道:“几位大人们还在商量阶段,具体要多少银钱才能上新户籍,我也不知道。” 前朝末年,各地混战,很多户籍都混乱不堪,大楚朝建立后,对户籍的管理极其严格,有律法言明规定,没有户籍者,皆要被判做流民,可随意买卖。 如今灾民太多,知府大人能让灾民们用银钱买新户籍,已经是天大的恩典,这些灾民就知足吧。 书吏害怕灾民们群情激动,会伤到自己,说完这话后,立刻带着衙役和守兵离开。 这个命令一下,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有户籍的灾民自然是欢天喜地,等着明天一早去城门领取赈灾的物资。 那些没有户籍的灾民则是抱头痛哭,哭完之后,又赶忙找相熟的人家联名作保,再到处凑银钱。 可灾民们都穷,银钱哪里是那么好凑的? 府城的牙行早就派人牙子在郊外盯着这群灾民,一看见灾民们为银钱发愁,立刻找上灾民们,要出钱买他们的孩子。 灾民们无奈之下,只好卖儿卖女,不到一个下午,人牙子就买了不少姑娘、半大的孩子,还都是用极低的价钱买的。 顾大山和崔氏看见那些卖儿卖女的人家,万分庆幸顾锦里救了齐府小少爷的命,得了齐府大少爷的赏钱。要不然,他们一家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三奶奶看见这么多人家卖孩子,连说造孽,可她自家也没剩下多少银钱,想要帮人也帮不了,只能顾好自家。 秦顾罗田几家人都有户籍在身,第二天一大早,几家的男人便带着自家的一个小子,前往城门去领取粮食跟御寒的衣物。 第64章 询问 雾霭重重,几家的男人带着小子夹在潮水般的灾民中,向着城门跑去。 大家都很着急,跑得很快,这落后一步可就是落后一个位置的事儿,灾民这么多,谁知道等轮到他们的时候,还有没有粮食衣物可以领? 秦三郎见周围全是呼啦啦往城门狂奔的灾民,对几家大人道:“我跑得快,先跑去城门占位置。” 罗武跟顾锦安道:“我们也去。” 他们早就跟秦三郎混熟,做什么事情都是在一起,秦老也可见于此,二郎太多冷淡,不合群,只能靠着三郎跟几家的小子搞好关系。 秦三郎点点头:“走。” 三人一阵风似的往城门口跑去。 顾德兴、顾庆田、顾庆粮、田二强四个没有跑,他们被逃荒路上的很多事情吓得不轻,大多时候都跟在自家爹娘身边,不愿意单独行动。 “小心点,遇事儿多忍让,别跟其他灾民起冲突!”顾大山不放心的在他们身后喊着,话音还没落下,便不见了他们三人的身影。 罗父道:“你这说了也是白说,你家安哥儿还好,我家那个臭小子虽然不咋说话,却是个爆碳脾气,要是遇到别人找事儿,一定忍不住。” 秦老道:“有三郎在呢,你们不用担心。” 三郎手上的功夫比二郎还要好一些,真遇到事儿,想要护住罗父跟顾锦安,很是容易。 顾大山知道秦三郎的本事,放下心来,跟罗父扶着三爷爷,几家大人加快速度向城门跑去。 足足跑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河安府的城门前。 此时的城门已经满是灾民,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城门围住,耳边全是嘈杂的声音。 有衙役拿着铜锣,敲五下铜锣后,扯开嗓子大喊:“不许挤,排好队,凭着户籍领取粮食衣物!谁敢不排队,谁敢闹事,格杀勿论!” 说完,又敲五下铜锣,重复着刚才的话。 可灾民们已经饿红了眼,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只一昧的往城门前挤去,想要快点领到粮食。 好在官府早就派了大批守兵在城门口巡逻,一看见有拥挤推搡的情况,小旗长立刻带着手下的兵丁把那些灾民拖出队伍,打上一顿。 打了百来个灾民后,城门口的秩序总算是好了不少。 城门口一共有十个队伍在排队,秦三郎他们排在第六个队伍的中间,看见三爷爷他们来了,顾锦安立刻道:“你们先排着,我去把三爷爷他们带过来。” 顾锦安聪明,没有大声的喊三爷爷他们,而是把他们悄悄带到他们排队的位置里。要是被巡逻的守兵看见,会把几家大人拖出去打的。 顾锦安把几家大人带来后,跟前后排队的灾民说:“各位叔伯,这几个是我们几家的大人,我们先前是在替大人们排队。” 他们刚来排队的时候就跟前后的灾民说过这事儿,灾民们虽然不满他们带来的几家大人有点多,却没有嚷嚷出来,反正他们跟顾锦安几个一样,也是代表村里来提前排队,等会儿他们村里的人来了,也要挤进来,大家都不亏。 几家算是排上了队,但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很慢,一刻钟才挪动那么几步,他们一大早来的,排到下午未时,才轮到他们领取物资。 在队伍的最前方,摆着两张桌子,一张桌子前站着两个负责给灾民发放物资的衙役,衙役的腰间都挂着刀,以防灾民抢东西。 一张桌子前坐着两个执笔的书吏。 书吏看了最前面的顾大山一眼,道:“把户籍拿出来,没有户籍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顾大山急忙从衣襟的内袋里掏出户籍,把户籍纸打开,小心翼翼的摊到书吏面前的桌子上。 书吏看了户籍一眼,皱皱眉头:“你这户籍不太对,怎么只有一张纸,厚皮封子怎么没有?莫不是你在半路上偷的谁家的?”最后一句话,语气已经有些不善。 顾大山被问得很心慌,但他想起昨晚顾锦里对他说过的话,很快镇定下来,陪着笑脸道:“大人,我亲娘早死,爹娶了继室,两房的户籍纸是分开的。逃荒路上,后娘要卖了我的妻儿,村里跟齐举人做主,给我们这房分了家,把我们这房的户籍纸给了我们,所以这户籍只有一张纸,没有厚皮封子。” 说着又把断亲文书,齐举人给的帖子拿出来,一一放到桌子上,让书吏过目。 又指着身后的几家人道:“大人,这些都是我们顾家村的村民,他们能给小的一家作证。” 三爷爷、罗父、田叔、顾大木几个纷纷开口为顾大山说话。 顾大富还道:“大人,我爹是顾家村的村长,我们一家都能给大山作证,他家的户籍纸是真的,不是偷的。” 书吏看过户籍纸,又看过断亲文书,以及齐府的帖子后,已经歇了找茬要银钱的心思。这齐府的帖子上印的可是官印,可见这家人在逃荒路上遇到了贵人,可不好搜刮他家的银钱。 书吏把户籍纸递给旁边的同僚:“照着户籍上写。” 又问顾大山:“你们可愿意去江南?江南可是个好地方,不缺粮食,比河安府要好,你们要是愿意过去,可以报名,先交十两银子做定金,到时候,我们会安排船,统一送你们过去。” 顾大山有些疑惑,问道:“大人,不是说不能继续南下吗?” 书吏道:“是不准灾民私下南下,但我们是官府统一送过去,这个没事,是大人们允许的。” 上面的大人对于要安置这些灾民很有意见,便想趁机把一些灾民送到江南去,不但能减少江淮几府的压力,还能趁机赚点银钱。 顾锦安听到这话,笑着问那名书吏:“大人,那上船后要再交多少银钱?要是所交的银钱不多,我们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书吏见他们有去江南的意思,便继续说道:“先交十两银子定金,上船后,按照人头,每人再给二两银子。” 先交十两银子定金,再每人给二两银子,这数目可不少,他们几家可付不起。 顾大山回头看向三爷爷他们,见他们摇摇头,便对书吏道:“大人,我们逃荒到现在,身上已经没啥银钱,不南下了。” 第65章 田福县 书吏听到这话,脸色冷了几分,登记完户籍上的信息后,发给他一个竹子制成的,带有数字的牌子后,挥挥手道:“到旁边去领东西,下一个!” 顾大山急忙接过牌子,拿回自己家的户籍纸、断亲文书、齐府的帖子,把这些东西都收到衣襟内袋后,带着顾锦安到旁边去领东西。 旁边桌子的衙役看了他们的竹牌子,给了他们半斤粮食,一床旧棉被:“衣服发完了,只剩下棉被,要就拿去,不要就放下,粮食每天都能来领半斤。” “诶,知道了,多谢差大哥。”顾大山说着,把粮食给顾锦安拿好,自己抱着那床旧棉被,挤开人群,在远处等着三爷爷他们。 半斤粮食虽然少,但每天都能领到半斤粮食,顾大山已经很满足。 可很多灾民却很愤怒,拿着那半斤粮食质问发放的衙役:“我们一家二十三口人,你们就给半斤粮食,这让我们咋活?!” 古代都是父母在不分家,很多都是三代同堂,一户人家几十口子,一天就吃半斤粮食,根本不够。 衙役们可不管他们,见他们叫嚣,喊来巡逻的守兵,把不服的人拖走,暴打一顿。 打了几十个不服的灾民后,其他灾民便安静下来,不敢再抱怨。 一刻钟后,三爷爷他们也领到粮食和旧棉被,从排队的队伍里挤了出来。 顾大山带着顾锦安迎上去:“三伯、罗二哥,大家都领到东西了。” 顾家村的人都喊罗父罗大伯或者罗大哥,只有顾大山知道,罗父在老家还有个哥哥,但罗父跟老家的人关系不好,这么多年都没回过老家,对外也不说自己有个兄长的事,别人喊他罗大哥罗大伯,他也不纠正,多年下来,大家也就这么喊了。 三爷爷跟罗父点点头:“领到了,咱们回吧。” 几家的女人还在郊外的草棚子里等着,如今郊外到处是灾民,还有各大牙行的人牙子在郊外乱窜,有坏心思的人不少,他们出来几个时辰,很担心家里人。 秦三郎没有跟他们回去,而是留下继续打听消息。 秦三郎身上有功夫,一路逃荒都是他独自去打听消息,几家人已经不会担心他会出事,便没有拦着他不让去,而是帮着秦老把东西拿回郊外的草棚。 半个时辰后,他们回到郊外。 如今的郊外,全是这种用树枝加长茅草捆扎起来的低矮草棚,草棚只有半人多高,要进草棚需要弯低身子。 几家人的草棚在大片的草棚之后,他们绕过成片的草棚子,回到几家的草棚内。 秦二郎拿着砍刀,带着几个孩子们围着他们草棚,不让其他灾民靠近,看见他们回来,几家的孩子全都开心的冲上来。 “爹,你们领到啥吃的?” “还有棉被呀,那我们晚上睡觉不会再被冻醒了。” 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中,天冷得很,他们每天晚上睡觉都会被冻醒,需要起来跑几圈,让身体暖和之后,才能继续睡着。 几家大人把领到的东西交给孩子们,让他们高兴了许久。 几家的女人见他们没有领回来御寒的衣物,有些失望,但能领到旧棉被,还有每天半斤的粮食,已经算是不错。 三奶奶打开装着粮食的袋子,看见里面的粮食后,笑了起来:“是豆子跟陈米。” 陈氏却不满意:“这河安府的官老爷也忒小气了,就给咱们这点粮食,还掺着豆子,豆子压称,几把豆子就半斤,咋不全给咱们大米?” 楚氏道:“大米金贵,灾民这么多,官府咋可能给我们发大米赈灾?能给豆子跟陈米,你就偷着乐吧。” 顾锦里把顾大山领回来的粮食交给崔氏,对三奶奶道:“三奶奶,咱们把豆子挑出来,把陈米用盐巴洗一洗,熬顿米粥喝吧。咱们一路逃荒,把肠胃都饿坏了,多喝点米粥,养养肠胃。” 陈氏叫道:“盐巴多金贵,咱能用来洗米?”陈氏觉得顾锦里太败家,心疼起她未来的婆家来,要是谁娶到顾小鱼,再厚的家底都要败光啊。 顾锦里看着她,说了一句:“这些陈米有点发霉,不用盐巴洗一洗,会中毒。” 陈氏最怕死,听到这话,立马闭嘴。 当晚,几家人喝了一顿熬得又稀又烂的陈米粥。 喝完粥,秦三郎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大家:“官府很快就会找地方安置咱们,今天领粮食棉被的时候,书吏用了不少时间做登记,就是要统计灾民的数量,好做安排。” “有衙役说,河安府辖下的八个县的县令今晚就会来府城,到时候,知府大人会把灾民分到八个县去,让县令去安置。” 大家听到这话,都是又喜又慌张。喜的是他们逃荒这么久,终于要安家落户;慌的是,不知道会被分到哪里? 陈氏是个憋不住的,立刻问道:“秦小哥,可有打听到会把咱们分到哪里?能不能分到富裕的县去?要是分到穷乡僻壤的,咱们可咋办?” 顾大贵道:“能有地方安置咱们,已经算好的,你就知足吧。” 沿途多少州府紧闭城门,派官兵驱赶他们?如今能安家落户,还挑挑拣拣,这是嫌苦日子过得还不够? 何况,知府老爷也不可能让他们挑选,要是每个灾民都挑地方,那不乱了套。 秦三郎摇头:“不知道,那个衙役说。只说知府大人怕这么多灾民聚集在府城外,会出事,过年前要分一批走。” 所以最早在过年前,他们就能安家落户。 三奶奶跟老严氏听到这话,立刻对着草棚外拜了拜:“老天爷保佑,要是过年前能安顿下来,一切都不愁了。” 秦老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若是他们过年前能被安置,那衙门赶着封印过年,就不会太过盘查他们,他们就算安稳了。 因着灾民的事,知府大人是急得睡不着,等治下八个县的县令一到,便彻夜商量,把白天登记的灾民分给他们一批,勒令他们,最多三天,必须把分给他们的灾民带走。 这能带走一批是一批,不然被几万灾民围住府城,他连觉都不敢睡。 因此第二天中午,便有大批的衙役来到郊外的草棚,一个草棚一个草棚的通知灾民们。 等来到秦顾罗田几家的草棚时,天已经黑了。 几家的男人赶忙迎上去,笑着问:“几位差大哥,这是?” 领头的衙役也不跟他们废话,只问他们要了领取粮食时,书吏给他们的竹牌,看过竹牌上面的数字后,告诉他们:“五零四三、五零四四、五零四五、五零四六、五零四七、五零四八,五零四九,你们这几家被分到河安府辖下的田福县,这两天田福县的人就会来带你们走,你们准备准备,别到时候让人等。” 第66章 大丰村 几家人听到衙役的话,既惊喜又忐忑。 顾大林有些心急,问领头的衙役:“这位差大哥,那田福县离府城远吗?可知……” “别问这么多,你们能赶在过年前被安置,已经是命好。”领头的衙役打断顾大林的话,口气不善的说道:“记住,别乱跑,在草棚里等着,要是田福县的人来了找不到你们,你们没去成田福县,会被赶走。” 说完这句之后,便带着三个衙役离开,赶到下一个草棚,通知其他灾民。 衙役走后,几家的女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这是真的要安置咱们了?速度真够快的,秦小哥昨晚刚打听消息回来,今晚就有衙役来通知咱们,也不知道田福县好不好?咱们会被分到哪个村子?” 陈氏最担心:“田福县不会是个穷地方吧?要是太穷了咱们可咋办?当地人会不会欺负咱们?跟咱们逃荒的都有谁分到了田福县?不行,我得出去问问,看看都有那家被分到了田福县?” 顾大贵拉住她:“你可消停点吧,衙役跟当兵的都在附近转着,要是看见你到处乱窜,把你抓了,我可救不了你。” 因着郊外都是灾民,官府怕出事,实行了宵禁,还派了士兵来巡逻,晚上看见乱跑的灾民,都会抓起来打一顿,这几天已经有不少灾民被打。 秦三郎倒是不怕这个,他身手好,以前又被家里人拉着做过斥候的训练,有办法躲过巡逻的士兵,知道大家想知道田福县的事儿,便道:“大家别急,我出去打听打听。”说着话,人已经离开草棚。 “诶呀,还是秦小哥厉害,当心着点,早去早回啊。”陈氏在身后喊着,是巴不得秦三郎出去打听情况。 几家人已经习惯秦三郎晚上出去打听消息,并没有过多的担心。 秦二郎很讨厌秦三郎这么帮外人,听到他的话,冷哼一声,离开这个草棚子,到他们祖孙三人的草棚去休息。 秦顾罗田几家人多,男男女女的住在一起不好,这几天他们又各家搭了小草棚休息,但吃饭的时候会过来这个最大的草棚。 秦三郎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破旧的棉衣上带着白霜的寒气。他站在草棚前拍了拍身上的白霜,对等得着急的几家人道:“打听到了,田福县还不错。” 几家人听到这话,很是高兴,赶忙把秦三郎迎进来,让他坐在火堆烤火。 顾锦里用木碗倒了一碗热水,递给秦三郎:“给。” 秦三郎笑着接过,喝了几口热水暖了身子后,继续说道:“田福县是河安府辖下的一个大县,离河安府有五天左右的脚程,算是离府城比较近的三个县之一。” “那我们会被分到哪个村镇?”陈氏最是心急,不等秦三郎说完就追问道。 秦三郎道:“没有打听到确定的村镇名字,但田福县的西面多山脉,人烟较少,我们极有可能会被分到田福县西面的村子。” 田福县建立已久,好地方都有人住着,他们这些外来的灾民,九成以上要被分到偏僻的村子。 “娘诶,这岂不是要把咱们分到山沟里?”陈氏对被可能分到的地方十分不满:“咱们以前虽然在西北,可顾家村离县城很近,走半个时辰就能到。这要是进了田福县的山沟,咱们别说去县城,就是出山都得走个半天!” 陈氏娘家有个亲戚是山里的,那家亲戚想要赶集,要提前一天赶路,在山里走上一天一夜,第二天天亮才能赶到县城的集市。 陈氏快疯了,她不要去山沟沟。 三奶奶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官府已经给咱们分好了地方,要是不去就得被赶走,咱们可经不起折腾了。” 他们从西北陇安府高水县顾家村一路逃荒到这里,已经在路上走了大半年,早就累得精疲力尽,再不安顿下来,他们的身体会被熬死。 秦三郎见大家听到田福县的情况后,都有些愁眉苦脸,便道:“也不一定,有个差大哥说,咱们是最先去的一批,能被分到好地方的可能很大,后面去的,才会被塞进山里。” 几家人听了这话,松了一口大气。 陈氏简直要杀猪酬神:“老天爷保佑,一定要让我们分到好地方,不能去山沟。” 秦三郎把事情说完,几家人就散了。 接下来的时间,几家人都在草棚里等着,即使要外出打水,也是快去快回,不敢耽误,生怕错过田福县来找他们的人。 期间,周老林老来他们的草棚,询问他们被分到了哪里? 听说是分到田福县后,周老林老都很高兴,他们也被分到田福县。 只是他们两家竹牌上的编号是六百一十二、六百一十五,跟几家的相差太远。秦老说,两方可能会被分到相隔有些距离的村镇。 周林两家跟着秦顾罗田几家走了将近两个月,对几家很是依赖,得知可能不会分在相同的村镇,周老林老都有些慌,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周老林老只能沮丧的走了。 第二天下午,有田福县的衙役来到草棚,通知他们第二天辰时到城门外的平地集合,启程前往田福县,逾时不到者,会被除名。 被分到田福县的灾民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着。 翌日天不亮,很多灾民就动身前往城门。 城门外乌泱泱的都是灾民,八个县的衙役敲着铜锣,喊着各自县城的名字,让灾民到他们哪里集合。 “田福县的,田福县的,都到这边来,动作快一点,别耽误功夫!”衙役班头喊得嗓子都哑了,骂了无数次娘,混乱了半个时辰,总算是把灾民集结好,开始对竹牌上的编号,对好后,衙役班头开始训话。 “咱们田福县很不错,你们能被分到田福县,要惜福。到了田福县后,要老老实实,别闹事,敢闹事者,一律拖到衙门砍头!”衙役班头的冷眼扫视着一千多名灾民,警告着他们,直到灾民们哆嗦着应是,才收回目光。 一刻钟后,灾民们便由一队衙役跟一队士兵押送着,往田福县赶去。 衙役们赶着回去过年,路上几乎是赶着灾民们在跑,终于在第四天的上午,把他们带到田福县县衙。 县衙的大院里,各个村镇的里长、村长已经在等着,灾民一到,他们便按照竹牌上的编号领人。 而顾锦里几家被分到了庆福镇的大丰村。 第67章 换户籍【种田发家篇】 除了他们几家以外,还有两户姓莫的人家被分到大丰村。 这两户人家皆是拖家带口,加起来整整有十七人,跟他们一样,规规矩矩的站着。 大丰村村长姓何,六十出头,瘦高的个子,穿着一件八成新的灰蓝色长袄,脸上是农家人特有的黝黑,满是皱纹的脸有些严肃,看了他们一眼后,让自己的大儿子开始清点人数。 点完人数,对完竹牌跟户籍后,大丰村村长清清嗓子,道:“不管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今后就是我们大丰村的人,大丰村容不下恶人,你们到了村里,要守村里的规矩,不要在村里随意生事儿。” 又警告他们:“要是在村里生事,不拘是谁,不拘事情大小,先打二十板子,再扭送衙门判刑,你们可要记住咯!” 几家人是初来乍到,哪里会跟何村长叫板,自然是老实应是。 何村长听了,严肃的脸上有几分满意,又道:“趁着如今在县衙,你们拿好自家的户籍,备好银钱,跟我去换新户籍。” 两户姓莫的人家听了这话,有些急了,赶忙问道:“村长,这换新户籍咋还要银钱?” 在老家的时候,有人搬到镇上,去换户籍的时候,可是不需要银钱的,咋到了田福县换个新户籍就要交银钱?他们身上的银子可不多了,还要留着安家。 何村长的大儿子冷哼一声:“你们是逃荒的灾民,从西北那么远的地方过来,在咱们大楚,这属于千里迁户,自然要交银钱。” 大楚对户籍管理十分严格,十里以内迁户,换户籍的时候不需要银钱,可一旦超出百里,迁户就要一两银子,千里者要三两银子。 莫家人被何村长的大儿子这么一骂,全都噤了声。 何村长适时的道:“官府知道大家一路逃荒,身上的银钱所剩不多,给你们减免了一两银子的迁户费,只要二两银子就能换咱们田福县的新户籍。” “你们可莫要嫌这二两银子多,这几天,还有年后都会有灾民被分来,到时候你们想换新户籍,可就没那么容易咯。” 莫家人听到这话,脸上是一片惶恐,不敢再说什么。 顾锦里几家人是一句话都没说,因此何村长对他们很满意。 一同被分到田福县的灾民有一千多人,整整三百户,都等着今天换户籍,前面已经有六个村子的村长带着灾民在排队,顾锦里他们还没有轮到。 期间,顾锦里小声提醒顾大山:“爹,咱家户籍纸上的户主还是爷爷,把户主换成您吧,免得以后再出啥事儿。” 他们家虽然拿到了户籍纸,可户籍上的户主是顾老爷子,她爹只是顾老爷子的原配长子,并不是户主。 如今他们是跟老顾家失散了,但老顾家那群人是数王八的,祸害遗千年,不可能就此死绝,以防万一,还是赶紧把户主换了,免得以后老顾家的人跑出来霸占他们家。 罗父就在旁边,听到顾锦里的话,点头道:“大山,小鱼说得你,你趁着这次换新户籍,赶紧把户主名儿给改了。” 顾大山也怕了老顾家那群人,听了罗父跟顾锦里的话,点头道:“好,等会儿进去,我就把户主给换了。” 顾锦里听到这话,放心下来。 一个多时辰后,终于轮到他们换户籍。 何村长带着几家的男人进了吏房,跟里面负责管理户籍的书吏说:“大人,这是我们大丰村分到的灾民,您受累,给换几个新户籍。” 书吏摆摆手,道:“知道了,出去吧。” 吏房重地,除了当事人以外,其他闲杂人等,包括村长里长都是不能久留的。 何村长笑着退出吏房。 顾大山家是五零四二号,排在第一,他小心翼翼地拿出自家的户籍纸、断亲文书、还有齐府盖有官印的帖子,把户籍纸的来历,断亲文书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经过在城门口领取粮食的事儿,顾大山生怕书吏盘问,不得不费这一嘴。 负责管理户籍的书吏看见那张没有厚皮封子的户籍纸,本来为难顾大山一番,听到顾大山的解释,看过齐府盖着官印的帖子后,咽下到口的话。 顾大山趁机说了要换户主的事儿。 书吏听罢,没有反对,只按照规矩说:“大楚规定,分家有前户主带着在当地换户主名,不需要银钱,若是没有户主带着,在当地需要交二两银钱,百里外要交十两,千里外要交二十两,你有钱吗?” 书吏掀起眼睑,有些不屑的看着顾大山。 不是他瞧不起顾大山,而是大楚朝的百姓都穷。一户农家,一年到头累死累活都没有二十两银子的收入,何况是这逃荒来的灾民,别说二十两,估计他们连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因着顾锦里救了齐府的小少爷,齐逸给了他们家五十两银子跟一张银票。 那五十两银子路上花得只剩下八两,那张五十两的银票已经换成碎银子,分别藏在他们一家六口的身上,所以这换户主的银钱,顾大山是拿得出来的。 可他记着顾锦里的话,财不露白,要不然会惹来杀身之祸。要是实在需要用到大钱的时候,也不要当众拿出太多的银钱,先跟熟悉的人借,然后再私下里还钱。 顾大山知道罗父还有顾村长家比较富裕,问罗父借了十两银子,再跟顾大富借了五两,凑够换户主和换新户籍的银钱,交给书吏:“大人,您数数。” 书吏见他是问人借钱换的户主名儿,便没有过多吃惊,接过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确定是实心银,不是掺着锡铝的假银子后,开始给他换新户籍。 换新户籍很简单,拿着朝廷统一发放的,带有厚皮封子的户籍纸,按照旧户籍抄写一份,把地址换成新的州府县镇村子,再把户主名儿一换,盖上田福县县衙的印章,这就成了。 顾大山接过带有厚皮封子的新户籍,打开厚皮封子,看着上面的户主名,激动得双手颤抖,他活了三十六年,终于当家做主了。 “谢谢大人。”顾大山拿过断亲文书,还有齐府的帖子,谢过书吏后,离开吏房。 两刻多钟后,罗家、田家、顾大木家、顾大富家、三爷爷家、秦家都把新户籍换好,欢欢喜喜的走出吏房。 接下来是两户莫家人。 等忙完这些事情,已经是下午申时,衙门的人不敢留这么多灾民在县衙里,勒令他们立刻离开。 何村长跟儿子只能把他们领出衙门,跟等在县衙外的十个大丰村青壮,带着他们往庆福镇大丰村奔去。 第68章 村民 一路疾走,从大道转小道,再转乡村小路,五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来到大丰村。 此时已经是深夜,大丰村的村民都睡了,整个大丰村笼罩在一片漆黑中。 何村长没有走路,而是坐着牛车,可他年纪大了,一路颠簸也受不了,哑着嗓音对自己大儿子道:“老大,你带他们去安置,我先回了。” “诶,爹您先回去,有儿子在,您放心。”何大仓应着,对赶牛车的村名道:“何娃,把我爹送回去。” “知道了大仓哥。”何娃子带着火把,牵着牛绳,往何村长家走去。 何村长走后,何大仓跟其余九名大丰村青壮,把几家人带到一座废弃的老屋前。 何大仓指着这座泥砖老土屋道:“你们先在这里将就一晚,等明天天亮了,村里商量过后,你们再搬家。” 莫家人见他这话说得不太对,莫老爷子赶忙问道:“何家侄儿,这咋还要村里商量?要商量个什么?” 何大仓忙活一整天,是累得不行,听到这话,紧皱眉头,不悦的道:“村里商量什么那是村里的事儿,你们好好待着就行。” “别在村里乱窜,要是被村里人当成贼给打咯,我们家也帮不了你们!”何大仓警告一句,带着村里的九名青壮离开。 莫家人见何大仓态度不好,小声骂着:“什么东西,问一句咋了?” 秦三郎趁着还有火光的时候,赶忙拿出火折子,点燃他们几家的火把。 几家人知道火把的重要,因此一路行来,也没有把火把给丢了。 两户莫家人没有火把。莫老爷子见顾锦里一个小孩手里还拿着个火把,觉得太浪费,亲自来问顾锦里:“小姑娘,你们这里火把多,把你手里的火把……”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锦里就转身跑向土屋的左边,冲着顾大山道:“爹,快把咱家的东西搬进来。” 这座院子就三间正房外加一个搭出来的已经塌掉一半的厨房,得赶紧占屋子。 秦二郎反应很快,见顾锦里占了左边的屋子后,立时冲进堂屋,拿着把砍刀站在堂屋里,冷冷看着两户莫家人:“这是我秦家的。” 莫家人拔腿刚刚跑了几步,听到秦二郎的话,是气得很,可秦二郎身上带着股阴冷血气,莫家人不敢惹他,只能转头去了右边的房间,再把那半塌的厨房给占了。 秦家只有三人,不可能占那么大的堂屋,秦老做主,让几家的男人跟小子在堂屋过夜,女人则带着女娃们住在左边的土屋。 他们现在进了村,跟逃荒路上不同了,要讲究个男女有别,即使是一家人,也不能男男女女的挤在一个屋子里过夜,会招人话柄。 分好屋子后,几家男人举着火把到四周找来柴禾,分别在堂屋跟左边的土屋点了两个火堆。 如今是半夜,不好再做饭,几家的女人就烧了一锅水,加了点盐巴,一人喝了半碗后,开始休息。 他们初来乍到,又是跟莫家人住在一起,秦老和三爷爷不太放心,留了秦二郎跟秦三郎守夜。 莫家人的动作没有他们快,闹腾了一个多时辰才休息。 第二天天亮没多久,便有大丰村的村民跑来这座土屋前,探头探脑的观望他们。 有妇人挎着个菜篮子,看着他们几家人,啧啧摇头:“真是可怜哟,看看这模样,瘦得跟鬼似的。西北那么远,也不知道是怎么逃到咱们田福县的。” 一个挑着水的妇人说道:“你管人家是怎么逃过来的,总之人家现在是咱们大丰村的人了。” “哼,是不是咱们村的人还不一定,今天村里就会开会,要是村里人不乐意他们住在村里,还会把他们赶出去!”说话的是个二十出头,头发乱成草窝,身上衣服脏得发油的男人。 挑水的妇人惊讶问道:“咋?咱们还能把他们赶出去?不是听说他们已经换了户籍了吗?” 那男人道:“别管我是从那听说的,反正他们想在咱们村待下去,没那么容易。” 说着吐了口唾沫,往土屋里的几家人看了一眼,起身走了。 顾锦里很恶心这个男人,只因这个男人最后的那一眼是定在莫家一个长得白净俊俏,身上没那么干瘦的姑娘身上。 这个男人的意图很明显了。 她很庆幸顾锦绣胆子小,看见有人观望后没有出屋子,要是被这种男人看上一眼,那真能给恶心吐了。 “诶,三癞子,你咋走了?话还没说完呢!”挑水的妇人喊着那男人。 “别理他。”一个早起进山打柴的中年汉子很不喜欢三癞子,带着怒气道:“三癞子那点小心思,打量着别人不知道吗?这种糟心玩意儿,就该赶出村子。” 几家的大人听到这话,心下咯噔,他们这是刚进村就被盯上了。 秦老跟三爷爷急忙招呼大家,让大家都进屋,别在外面站着。 三爷爷特意交代几家人:“乡下的村里难免有些坏人,咱们刚来,不知道这村里人的底细,梅姐儿跟绣姐儿是大姑娘了,没有大人陪着,不要出去。几家的女人也是一样,能不出去尽量别出去,有什么事儿,让家里的男人去做。” 田叔想到三癞子的话,急忙问道:“刚才那人是什么意思?咱们的户籍都换了,这村里不会不要咱们吧?” 要是大丰村的人把他们赶出去,他们该怎么办? 秦老摇摇头,道:“不会,咱们是换了新户籍的,是官府承认的大丰村人,这村里人不敢把咱们赶出去。不过,可能会在小事上为难咱们一番。” 秦老阅历丰富,说中了大丰村人的心思。 下午的时候,何大仓跑来找他们,让他们去何村长家,说村里有事要跟他们说。 几家的男人,包括两户莫家的当家,赶忙跟着去了何村长家。 何村长家是村里不多见的青砖瓦房,此时的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人,跟何村长并排坐在一起的是一个陆姓老人,身上穿得不错,是新做的棉袄。 陆老爷子只是扫了他们几家人一眼,便敛下目光,双掌按在拐杖的龙头上,老神在在的坐着。 何村长见他们来了,直截了当的道:“你们虽然换了户籍,成了咱们大丰村的人,可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咱们大丰村建屋子的地有限,不能白白分给你们,你们要是想建房子,得花钱买地。” 几家男人都知道,大楚的每个村子都会有些闲置的地,这些地不能种田,只要官府不管,只要村长同意,村里人就能拿来建房子。 不过,要想拿到房契,进了衙门后,这地钱还是要给。 因此几家男人觉得出钱买地并不算什么。 秦老老辣,知道何村长特意把他们叫来,肯定不是说这么一件小事,便问道:“村长,这地钱估计要多少?” 第69章 家 何村长道:“一亩地要五两银子。” “五两!”莫老爷子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咋这么贵?在老家的时候,去衙门上房契,官府要的地钱最多是二两一亩,荒地才一两银子一亩,咋大丰村的地这么贵?” 五两银子一亩地,顶得上一户农人半年的收入,这是抢钱啊。 一直没吭声的陆老爷子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要是嫌贵,你们可以搬回老家。”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莫老爷子被噎得脸色发青。 莫奎子赶忙扯了扯莫老爷子,示意他别得罪人。 三爷爷他们知道,这是大丰村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便沉着脸不说话。 何村长见他们几家人的脸色不太好,便道:“这是村里商量的结果,你们要是嫌贵,或是银钱不趁手,也可以租村里的老屋,村里会给你们算便宜点。” 陆老爷子听到这话,眉头皱了皱,再次开口:“你们想要用正常价钱买地也成,每户给村里三两银子,我们就认你们是村里人。” 三爷爷皱眉,这是摆明了要咬他们一口肉。 秦老道:“这不是小事儿,我们得回去商量商量。” 何村长也觉得这事儿做得不太地道,点头答应了:“行。” 陆老爷子道:“别商量太久,今儿已经是年二十五,再过几天就要过年,我们可没空老是处理你们几家的事儿。” “放心,顶多一个时辰就给村里答复。”秦老是个硬气人,语气冰冷的说完这句话,带着几家男人走了。 莫家两人也跟着离开。 几家男人回来把事情一说,田婶直接哭出声来:“我们的命咋这么苦啊?好不容易安家落户,怎的又是这钱又是那钱的,我们家那里还有银钱?” 田家是几家中最穷的,村里决定逃荒的时候,田家卖了一半的地,才凑够二十三两银子。一路上花了不少,如今就剩下二两又三百钱,根本拿不出三两银子。 陈氏不愿意出这银子,骂道:“这大丰村的人也忒不是东西,要咱们给三两银子,他们是土匪咋地?这钱我是不给,你们谁爱给谁给。” 顾大贵怒道:“你小声点,被人听了去,大家还要不要在这村里过?” 三爷爷愁得头发更白了,问秦老:“秦老哥,你咋说?” “这是个亏,但这亏咱们必须得吃。”秦老道:“咱们是外乡人,总要先退一步。把这银钱给了,让大丰村的人知道,咱们是想留下来好好过日子的。给了这钱后,以后村里要是还敢欺负咱们,那咱们不必再忍着,直接打回去,或者去衙门告他们。” 他们不能一来就跟村里人硬干,这不行,得先吃个亏,让这村里人舒坦咯,以后要是再有事儿,有今天的事儿打底,他们即使闹到衙门也能占理。 秦老看向田叔,道:“我们家还有些余钱,可以借给你们家一些,不用着急还。” 田叔眼圈都红了:“多谢您老。”能借到钱,他们一家就能渡过这个难关。 三爷爷家的银钱不多了,只够自家安家,见秦老愿意借钱给田家,松了一口气,对大家道:“秦老哥说得对,咱们得先退一步,你们要是没啥意见,那三两银子就给了吧。” 几家男人点头同意。 陈氏叫道:“咋不买地?建房子也要买地啊。” 顾大贵道:“你这蠢婆娘,买地要五两银子一亩,咱们要在这里长住,不会只买这一亩地,自然是每户给三两银子,以后用正常价格买地来得划算。” 陈氏想了想,确实是这样,不说话了。但她不会出钱,他们家没分家,得顾大富出钱。 几家人商量好后,各家拿出三两银子给秦老,由秦老跟三爷爷拿着银钱去何村长家交钱。 不知道秦老是怎么说的,他跟三爷爷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写着几家以后跟村里人平起平坐的纸,上面还有村长跟几名村老的手印。 有了这张纸,几家人是彻底放下心来。 交了银钱后,村里算是正式承认他们,何大仓跑来让几家人去看屋子,有合适的就租下来,等开春后再建房子。 三爷爷跟秦老带着几家男人跟着何大仓转了半个村子,最后在村尾,靠近大丰山的地方,用一百钱一个月,租了五个长满野草的泥土院子。 “村里还有一些好房子,也不贵,你们不必租这里。”何大仓双手拢进棉袄袖子里,跺着脚驱寒,完全没想到这几家人会看上村尾的这些老房子。 几家男人却觉得这里很好,婉拒了何大仓的好意。 村里虽然有好房子,却是分散在村子各处的,他们刚来村里,几家人必须抱团住在一起,不能零散分开,只有这些老屋子是连在一起的,他们必须租这里。 几家男人给了何大仓三个月的房钱,拿了五座泥土院子的钥匙后,赶回去搬家。 几家女人在他们去看房子的时候已经在收拾东西,他们一回来,便搬着东西往村尾走。 莫家的人见他们走了,赶忙跑出来看。 莫老爷子跟莫奎子气喘吁吁的追上他们:“你们几家给大丰村交了三两银子?你们咋这么糊涂呀!” 他们几家给了,他们莫家要是不给,岂不是要被赶出村子? 秦老对莫老爷子道:“我们给是我们的事儿,你们莫家给不给,可以自己商量,我们先走了,赶着搬家呢。”说完不再搭理莫老爷子,快步走。 几家人很快到了村尾的五座泥土院子。 这五座泥土院子很大,差不多都是三间正房外加两间厢房,因此人少的人家就两户住在一个院子里。 顾锦里家跟三爷爷家住一起,他们选了倒数第二座院子。 她家的左边,也就是最后一座泥土院子是秦家,秦家祖孙三人住,没有跟别家合伙。 右边是罗家跟田家,罗田两家上去是顾大木兄弟一家,再过去是顾大富顾大贵兄弟一家。 搬了院子后,几家人立刻动手清理屋子,把发霉潮湿的屋子彻底打扫一遍,又把院子里的野草铲掉不少,清理出一条小路来。 顾锦里拿出艾草,分给几家人,让几家拿着艾草熏屋子。 屋子熏过一遍后,屋里的霉味去掉大半,再铺上草席、旧棉被,这才有了点家的样子。 第70章 读书考功名 “明天找些茅草,我把这些漏洞的屋顶给补补。”顾大山在几间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几间屋子的屋顶都有烂掉的,得赶紧修补。 顾锦里正拿着艾草熏屋子里的老鼠洞,听到这话,说道:“爹,用院子里的野草补吧。” 院子里的野草长得有半人多高,把它们全都割掉,再扎成一扇一扇的草板子,往屋顶上一铺一绑,就能把漏掉的屋顶补好。 “诶。”顾大山也看中了院子里的野草。 说话间,有老鼠受不住烟熏,从洞里跑了出来,一头冲进她罩在洞口的麻袋里,咚咚咚,一下子跑进去三只。 她急忙把麻袋收起,扎紧麻袋口,把麻袋往地上狠狠摔打十几下,把老鼠给摔死后,倒出老鼠尸体,继续去熏下一个老鼠洞。 忙活到快天黑,总算把几间屋子的老鼠洞给熏完,用程哥儿捡来的石头把洞口给堵上。 “二姐,晚上睡觉不会再有老鼠爬出来了吧?”程哥儿蹲在顾锦里旁边,抬头看着她问。 顾锦里点头:“嗯,家里的老鼠都清光了,晚上睡觉不会再有老鼠爬到程哥儿身上。” “小鱼,你别老是吓唬程哥儿。”顾锦安扛着把锄头,拿过装着二十多只死老鼠的麻袋,提溜着麻袋出了院子,把死老鼠拿到远处给埋了。 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三爷爷。 三爷爷道:“那口老井我跟秦老看过了,里面还在出水,只要把里面的淤泥给清了,再养上几天,那水就能用。” 他们会看中这片老屋,除了这些老屋是连在一起,他们几家能住一起以外,还因为十几米外的那口老井。 有了这口老井,他们几家的女人姑娘就不用跑到村里去打水洗衣服,能避过村里的那些无赖,安全一些。 “诶,我明天补好屋顶就去井里清淤泥。”顾大山做过很多活计,泥瓦匠、打井、木工、打铁、抗麻袋,清理老井的淤泥对他来说,不算事儿。 三爷爷道:“不急,等明天跟几家人商量商量,定下个章程后,咱们再干活。” “先别说了,赶紧过来吃饭。”三奶奶跟崔氏已经做好晚饭,端到了堂屋。 晚饭是一锅陈米粥,一大碗炖烂的黄豆,连点油星子都没有,但大家却吃得很开心。 三爷爷感慨道:“咱们也算是有瓦遮头了。” 比起以前逃荒的时候,坐在空旷的野地里吃水煮草根树叶,如今的日子,简直是神仙过的。 三奶奶看着这一大家子,是边吃边哭。她一辈子没有儿子,如今跟着大山一家住一起,也算过上儿孙满堂的日子。 三爷爷见了,骂道:“你这婆娘,哭什么哭,今天可是咱们搬新家的好日子。” 三奶奶赶忙抹掉眼泪,道:“诶,不哭了,应该高兴!” 等大家吃完饭,顾锦里趁机说道:“三爷爷,三奶奶,爹娘,等过完年,咱们送大哥去私塾念书吧。” “念书?”顾锦安很吃惊:“小鱼,你咋突然说这事儿?去私塾念书要好多银钱,咱家哪里供得起?” 顾锦安很想念书,但他不愿意为了自己念书而拖累家里。 顾锦里道:“大哥,今天村里为啥要咱们交三两银子?还不是因为咱们没靠山,要是咱们几家人里有个秀才或者举人,他们敢这么欺负咱们?” 对于今天给大丰村三两银子的事,顾锦里是气愤的,可她知道,他们现在没权没势还穷,不能硬刚,只能先忍着。 “咱们想要翻身,只能走两条路,第一是念书考功名,第二是赚大钱。” 她不想过穷日子,钱是必须要赚的,而古代老百姓都怕官,所以读书考功名也不能落下。 顾锦安从小就聪明,顾大山和崔氏一直想送他去念书,可在老家的时候,顾老太不让,还不许他认字,一看见他在地上写字就是一顿打,夫妻俩一直觉得很对不起顾锦安,如今听到小鱼想送顾锦安去念书,根本不会反对,只会支持:“安哥儿,年后爹就去找私塾,咱们去念书。” 三爷爷也点头道:“安哥儿,你是该去念书。” 顾锦安很是意动,可他看着瘦骨如柴的一家人,还是犹豫着道:“想要考上功名,没有个三年五载不成事儿,咱家现在只剩下三十二两银子,这些银钱还要拿去置办过日子的东西,咱们又没有地,就算开荒种地,想要收成也是明年六月之后,这中间半年的时间,咱们都要买粮食吃。一笔笔的算下来,这银钱根本不够,哪还有钱去读书?” 顾锦安很想去上学,在老家的时候,他去打听过念一年私塾的银钱,那可是要了老钱了,光是一年的束脩就要五两银子,还有过年过节给先生的节礼,一年三节六礼算下来,也差不过要五两银子,还有消耗的笔墨纸砚,这些都要钱。 大楚最差的墨条要两百文,最差的黄纸要五十文一张,这些都是消耗的东西,每个月都要买,他们家没有收入,哪里供得起他? “没钱咱们可以赚,但这书不能不读!”顾锦里的态度很强硬,她指着顾锦绣道:“大哥,今天那个三癞子的话你也听到了,这村里有这样的坏人在,你要想护住家里的姐妹,就得有功名,就得让他们怕咱们。要不然,就大姐这长相,哪天被人抢了去,咱家都没地方哭。” 她是年纪小,不怕被抢。可顾锦绣不一样,过了年她就十五了,模样又好,保不齐就有那些混蛋看着他们是逃荒来的,想要欺负人,不得不防。 顾锦绣见顾锦里说到自己,赶紧说道:“小鱼放心,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得。我不单独出家门,身上带着刀,你教我的那些招数我也有在练,不会让自己出事儿。” 小鱼说,她不能每次都幸运的被她救,要想平安一辈子,就要自己学些防身的招数,自己保护自己,她有努力在学。 顾锦里点头:“嗯,我们知道了,大姐很努力。” 又看向顾锦安,问他:“大哥,咱家的情况就摆在这里,这书你要不要念?” 顾锦安看看顾锦绣,再看看顾锦里,还有一脸懵懂的程哥儿,咬咬牙,道:“念!” 不管再苦再累再难,他都要念出个名堂来,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家人。 顾锦安念书的事儿,算是定下来,一家人都很高兴。 第二天天没亮,顾大山一家就起来,割掉院子里的野草,找来一些树枝,劈开成软树条子,把野草扎成一扇一扇的草板子,再由顾大山爬到屋顶去,把草板子跟屋子的梁柱绑好,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把屋顶修补好。 第71章 初进大丰山 顾大山修好屋顶后,没有歇着,跟着三爷爷去喊几家的男人,一起去清理老井里的淤泥。 这口老井几家都要用,几家男人听见顾大山的吆喝,拿着家伙什就出来了,聚集在老井旁。 秦老拿出一直带着的粗绳,给顾大山绑好,跟罗父一起拉着绳子,把顾大山吊进井里。 一刻多钟后,顾大山下到井底,冲他们喊道:“这口老井的井壁是用青砖砌的,很结实,没有问题,不会塌!你们把木桶铲子吊下来,可以开始清淤泥咯!” 大家听到他的话,把木桶、铲子、还有挖淤泥的人,依次吊下井。 几家大人忙着清理淤泥。 顾锦里则是惦记着大丰山。 大丰村背靠大丰山,因大丰山而得名,这座大丰山连绵数百里,横跨半个庆福镇,是一座大山脉,山藏肯定很丰厚。 顾锦里把一个麻袋绑在身上,拿上铲子匕首,跟三奶奶他们说了一声:“三奶奶,娘,我们进山去了,下午就回来,你们别担心。” 崔氏正在用锄头翻地,打算把地翻烂一点,开春好种菜,听到顾锦里的话,急忙扔下锄头跑来拽住她:“小鱼,你们真要进山?” 昨晚说完安哥儿念书的事儿,小鱼就说要进山找药材,要卖药材赚钱,还说会找慧娘兄妹、秦小哥一起去,让他们放心。 可她还是很担心,这人生地不熟的,山里危险着呢。 顾锦绣带着程哥儿坐在三奶奶身边做草鞋,听到这话,跟程哥儿担心的看着顾锦里。 顾锦里笑道:“娘,咱们昨晚不是说好了吗?爹和三爷爷都同意了的,您可不能变卦。”又保证道:“我们不进深山,就在山外围转悠,有罗武哥、慧娘姐、秦小哥在,您怕什么?” 罗家兄妹可是会武的,秦三郎的身手更是了得,而她上辈子的身手也是极好,虽然碍于这具身体太弱,使出的力道不足以前的十分之三,但要自保没问题。 三奶奶帮着顾锦里说话:“让他们去吧,那么多人呢,出不了事儿。” 几家的孩子都是一路逃荒过来的,啥惊险没遇到过?进山一趟而已,没啥大不了。 话刚说完,罗慧娘的声音就传来:“小鱼,我们准备好了,咱们快走吧,再晚可就不赶趟了。” 罗慧娘穿着一身蓝色旧棉衣,腰间挎着个布袋,手上拿着砍刀,旁边还站着个拎着篮子的田小花。 崔氏没办法,只得交代她:“小心着点,不要冒险,早点回来。” 程哥儿也对顾锦里奶声奶气的道:“二姐小心着点,早点回来呀。” “诶。”顾锦里笑着应了一声,人已经跑出院子,跟罗慧娘田小花一起往秦家后面的小路跑去。 小路上,秦三郎、罗武、田二强已经在等着,见她们来了,转身向着大丰山奔去。 他们走了一段挺长的小路,转了个大弯后,开始进入大丰山的范围。 一进山,田小花跟田二强就盯着地面看,想要找些能吃的野菜,可如今是隆冬,野菜早就烂死了,一路走了一个时辰,兄妹俩也没能找到一棵野菜。 许是被打击到了,田小花哭出声来:“要是找不到吃的,我们家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昨天搬家前,三奶奶把几家凑钱买的粮食分给各家,分完后,各家拿到的粮食并没有多少。她家又穷,还欠着秦爷爷家的银钱,吃完那点粮食后,根本没钱再买粮食。 昨晚娘还在哭,说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顾锦里知道田家的难处,一边看着地上找洞穴,一边安慰田小花:“别哭了,没有野菜,咱们可以找其他东西去卖,用卖来的钱买粮食,日子照样能过下去。” 她会着急进山,是知道几家大人商量了,明天要去庆福镇置办过日子的家伙什,所以想今天进山,多找些药材,明天跟着大人们拿去镇上药铺卖。 田小花听到她的话,擦干眼泪问:“小鱼姐,啥东西能卖钱?” “药材啊。”顾锦里说着,突然在一片腐烂的草丛中看见一个三指宽的小洞,她立刻停下:“有洞,不知道里面是蛇还是山鼠?咱们把洞挖开,要是能找到蛇,就能拿去卖钱。”蛇胆蛇脱都是药材。 罗慧娘害怕的往后退开几步:“小鱼,你跟蛇有什么仇?”一路上她不是抓蛇就是找蛇脱,如今安定下来,又开始找蛇,她是跟蛇杠上了? 这活儿挺危险,秦三郎道:“小鱼你退开,让我来。” 等顾锦里退开后,他跟罗武用铲子锄头,在洞口往后半米的地方开始挖,挖了有半米深后,真的看见一个蛇窝,里面大大小小有十几条正在挪动的蛇。 如今是隆冬,蛇在冬眠,即使受到惊扰挪动几下,也不能像夏天那样,快速的立起身子攻击人。 秦三郎找来两根小树枝,身手敏捷的把蛇一条条地抓进麻袋里。 秦三郎数了数,道:“有十一条。”很不错了。 有了收获后,几人开始在山里找鼠洞或者麻雀洞,蛇不挖洞,只会占小动物的窝,因此这两种动物的窝里经常能找到蛇。 他们忙活了大半天,到了下午的时候,抓到四十多条蛇,十几对蛇脱,几只半斤重的大山鼠,还打到三只两斤多重的野鸡,挖到二十几个野生红薯,可谓是收获颇丰。 “哈哈,我们太厉害了,找到这么多吃的,这可都是肉啊。”罗慧娘盯着那几只野鸡,眼睛直冒绿光,肉啊,这可是鸡肉,她都一年多没吃过鸡肉了。 顾锦里看她那馋样,故意笑话她:“快把口水擦擦,都要滴下来了。” 嘿嘿,罗慧娘笑了两声,冲她做鬼脸:“我就是馋肉,咋的了?” “不咋的,我自己也馋肉。”顾锦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馋肉,可自从重生后,别说肉,她连顿白米饭都没能吃饱过,如今的肚子里是寡淡得很,没有一点油星。 顾锦里看看天色,道:“咱们回去吧,要是回去晚了,要挨说。” 他们是第一次进山,得给家里大人一个乖巧的好印象,要是第一次进山就敢晚回去,下次别想再来了。 第72章 何家陆家 秦三郎觉得很可惜,他们今天只在大丰山的浅山区转悠,并没有进入深山,他原本的目的是要进深山看看,但知道几家大人会担心,便点头道:“好。” 其余几人也同意,各自拎着东西出山。 那一麻袋的蛇有点危险,秦三郎没让顾锦里拿,而是以锄头做扁担,一头挑着装有蛇的麻袋,一头挑着二十几个野生红薯。 罗武拎着几只半斤重的大山鼠。 那三只野鸡则是让罗慧娘、顾锦里、田小花拿了。 田小花很宝贝这只野鸡,把被卸了翅膀,绑了双脚的野鸡抱在怀里,黑瘦的脸上满是笑容。田二强则是紧紧跟在她的旁边,是不是伸出护一护野鸡。 顾锦里看得好笑,又有些心酸,田家兄妹会这样,都是穷给闹得,还是要赶紧赚钱啊。 顾锦里收回落在田家兄妹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四周,一会儿看着那些特别高大的树、一会儿看着走过的小斜坡、一会儿看着远处形状比较特别的山峰。 她是在记大丰山的地形,她以后还会进山,只有记住地形,才不会在山里迷路。 秦三郎也有记地形的习惯,也在边走边看沿途有特点的景物。他还会听周围的声音,要是听到有流水声,会停下来,把周围的景物记下后,才继续走。 他们快步走了一个时辰,在快要出山的时候,罗武终于忍不住问顾锦里:“小鱼,你们家人都还好吧?” 顾锦里笑道:“都好着啊。” 罗武听到这话,不太满意,皱了皱眉头。 顾锦里不理他,继续往山外走。 眼见着就要出山,罗武急了,咬咬牙,追上顾锦里,小声问着:“你,你姐还好吧?” 顾锦里回头,冲他咧嘴一笑:“挺好的,大姐一直在练那几招防身的招式,你不用担心。” 她说完这句,不再多说,转身继续赶路。 罗武过完年,周岁就满十八,而他对顾锦绣的心思,不仅是她,两家大人也是知道的。 不过,在罗家没有向他们家提亲之前,她都不能对罗武说太多顾锦绣的事儿。这是古代,一句流言蜚语就能把一个姑娘给害死。 罗慧娘是个心大的,只觉得自家大哥是在问绣姐儿练武的事儿,便道:“大哥,你对绣姐儿不能要求太高,绣姐儿不适合练武,能把那几招练好就不错了。” 绣姐儿柔柔弱弱的,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只会拿针做刺绣,练武什么的,太为难她了。 罗武被罗慧娘的话闹得红了耳根,随便说了一句应付过去,便跟着几人匆忙赶路。 他们出山后,又转了个大弯,终于回到通往秦家屋后的小路。 三奶奶站在小路上,一脸着急的看着小路尽头,看见他们几人的身影后,松了一口大气,朝他们挥挥手,喊着:“快点回家,这天儿都要黑了。” 他们是下午出的山,在路上走了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走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从下午变成傍晚。 几人看见三奶奶,小跑着来到三奶奶面前。 罗慧娘拎起手里的野鸡,对三奶奶道:“三奶奶快看,我们抓到野鸡了。” 三奶奶看见他们手里又是野鸡又是大山鼠的,已经惊了:“咋找到这么多好东西?”这可都是肉啊。 罗慧娘扬着下巴,有些得意的道:“我们很厉害吧。” “厉害厉害,你们都是好孩子,走走走,咱们回家去。”三奶奶很高兴,接到他们后,领着他们往家走。 几家的男人聚在顾锦里家说事儿,看见他们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三爷爷立刻拍板:“把几家人全部叫上,咱们今晚吃顿好的,这都多久没吃肉了。” 田二强马上跑去通知几家人。 不多时,几家的女人便拿着锅碗、粮食、带着一家老小来了。 陈氏最是积极,一来就拎走两只野鸡:“杀鸡这活儿我在行,交给我,保管把鸡收拾得妥妥当当。” 几家人多,足有三十来口,又馋肉馋得狠了,两只野鸡不够,秦三郎又抓了三只大山鼠去处理,不一会儿就把大山鼠砍头剁脚扒皮,再剁成大小均匀的小块,拿去顾家的厨房。 大楚把山里的鼠类都叫做山鼠,其实他们今天抓到的这几只体型肥硕的山鼠是竹鼬,也就是竹鼠。 顾锦里接过秦三郎手里的竹鼠肉块,焯水后,再洗干净,先用从竹鼠身上扒下来的肥肉熬出一点油后,再把竹鼠肉块倒进铁锅里,小火慢煎,把肉块煎得油亮金黄,满屋飘香。 陈氏盯着铁锅里的竹鼠肉,直咽口水:“小鱼,你这做得也太香了。” 陈氏实在忍不住,竟然伸手往锅里拿出一块竹鼠肉,往嘴巴塞去。 顾锦里看着她,笑眯眯的说了一句:“贵婶子,这肉还没熟透,吃了肚子里会长虫子,医书上说的。” 陈氏脸都僵了,急忙吐出嘴巴里的肉。 崔氏、楚氏、严氏、田婶对陈氏的做派早就见怪不怪,并不说她,只做着手里的活儿。 三奶奶看不下去,骂陈氏:“你就不能再等等?这么大块肉都被你给糟蹋了。” 陈氏知道不该贪嘴,可她这不是忍不住嘛,可三奶奶辈分大,她不敢还嘴,只能讪笑着跑去炖鸡汤。 天黑下来的时候,几家的女人把一大锅炒竹鼠,一大锅炖鸡汤,一篮子蒸红薯,还有一大锅黄豆陈米粥端了上来。 陈米跟黄豆各家都有拿来,因此煮了满满一大锅。 堂屋里烧着火堆,立着两个火把,几家三十几口人围坐在地上,就着火光,高高兴兴的吃着这难得的丰盛一餐。 几家的孩子更是高兴疯了,连筷子都不用,直接上手啃,一个个吃得满嘴是油。 欢欢喜喜的吃完晚饭,秦老开始跟几家说大丰村的事:“大丰村有两大姓,何家跟陆家,何家在大丰村住得最久,出得村长最多,大部分何家人都不错,但有几家泼皮破落户,还有几个光棍混子,何三癞子、何山娃、何大财这几个,大家以后离他们远一些,单独遇见他们,宁可绕道走。” “陆家是百多年前搬来大丰村,资格没有何家老,但陆家族长,也就是陆老爷子家有钱,在县里有好几个铺子,女儿还是县丞老爷的小妾,给县丞老爷生了一双儿女,在县丞府上很有些地位,所以陆老爷子在大丰村很是霸道,连何村长都怵他。” “给咱们下马威的事儿,就是陆老爷子要求何村长做的。” 第73章 卖药材 县丞虽然只是县令的佐官,可大楚是九品官制,县丞也是有品级的。 老百姓怕官,别说一个八品佐官,就是衙门里的一个小吏,老百姓也不敢惹。 “陆家仗着有这门姻亲,不止陆老爷子霸道,整个陆家人都有些跋扈,特别是陆老爷子的三儿子,村里人都要尊称他一声陆三爷。” 陆老爷子有三个儿子,一个帮着县丞做事,一个在县里管着铺子,这两个不常回来,只有老三留在村里。 “今天跟你们说这些,是要让你们知道村里的情况,心里有个数,遇事儿才知道应对。” 秦老说完何家陆家的事儿,三爷爷便说起明天去镇上置办东西的事儿:“明天就是二十七,是年前最后的大集,各家都要去买东西,但去的人不用太多,多了帮不上忙不说,还费事照顾,每家去两个大人,再去个半大孩子帮忙拿东西就成。其他人留下,集中到我跟大山家,没事儿别出院门。” 秦老道:“我们家要添置的东西不多,三郎一个人去就成,我跟二郎留下,会时不时的看着这边,护着大家。” 几家男人正担心他们去了镇上后,家里人会出事儿,听到这话,顿时放心,对秦老道谢:“还是您老想得周到,有您老跟二郎看家,我们就安心多了。” 秦二郎不合群,匆匆吃完晚饭就走了,没在这里。 说完事情后,几家人就散了。 陈氏惦记着那只还没吃的野鸡,想要把野鸡拿走,被顾大贵看见了,低声喝骂她:“你个婆娘,还想当贼不成?” 那是秦小哥跟小鱼几个孩子找回来的东西,她也好意思拿? 陈氏被骂,缩回手去,眼神不善的瞟着顾德兴。梅姐儿是大姑娘,不好出门就算了,可这兴哥儿也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就不能跟罗武秦小哥学学,进山找点吃的,给家里人补补? 顾德兴知道陈氏对自己不满,低头快速回家。 几家人走后,顾锦里央求三爷爷跟顾大山:“三爷爷、爹,明天让我跟你们去镇上吧,我攒了不少药材,想拿去镇上卖。” 又保证道:“我力气大,能帮忙挑东西,不会白白跟着去。” 三爷爷想了想,道:“行,那小鱼明天就跟我们去,安哥儿留下看家。” 他们家女人小孩多,把安哥儿留下,要是有那不长眼的光棍汉想来串门,安哥儿一个男丁也好出面去拦。 顾大山很敬重三爷爷,只要是三爷爷同意的,他一般不会反对。 “谢谢三爷爷,谢谢爹,谢谢大哥。”顾锦里很高兴,跑去整理她攒下的药材,一直整理到戌时末刻(晚上九点)才去睡觉。 他们家跟三爷爷家只有两床旧棉被,这几天都是男女分开着睡。 她们母女三人跟三奶奶睡一屋,盖一床旧棉被。 顾大山父子三人跟着三爷爷睡另一屋,盖余下的一床旧棉被。 虽然冷得很,但屋里烧着火堆,又有旧棉被盖着,已经比逃荒的时候好上百倍,因此她并没有被冻得睡不着,而是跟顾锦绣窝在三奶奶和崔氏中间,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天还黑着,一家人就起身。 崔氏去厨房炒了一碗黄豆,烧一锅开水,放点盐巴,一人喝上一碗,再吃一把黄豆,就算是吃了早饭。 三奶奶跟顾锦绣拿出她们昨天做的厚草鞋,让三爷爷、顾大山、顾锦里带在身上。 “你们要走两个时辰的路,可得多备一双草鞋,不然走到半路你们就得光着脚。” 他们从老家带的布鞋早就掉在路上,又没有买新鞋子,如今只能穿厚草鞋。可草鞋容易烂,赶路的话,没几个时辰就会烂,必须多备一双。 顾锦里接过草鞋,用绳子串好,绑在身上,再绑上一竹筒的热水,揣上她的匕首,用木棍挑着那半麻袋的蛇,还有路上积攒的药材,等着出发。 三爷爷和顾大山也准备好了,交代三奶奶几句后,挑着空箩筐出门。 秦三郎已经在院门前等着,看见他们,腼腆的笑着:“三爷爷、顾大叔、小鱼,早。” “秦小哥,早啊。”顾锦里笑着跟秦三郎打招呼。 三爷爷跟顾大山很喜欢秦三郎,打完招呼后,还问他冷不冷,吃了早饭没?一副关爱自家孩子的模样。 秦三郎并不嫌烦,全都答了。 他们在院门前等了一会儿,等罗家父子、田叔父子、顾大木兄弟、顾大富兄弟,还有陈氏来了之后,一伙人就向着庆福镇奔去。 一路疾走两个时辰,直到辰时才来到庆福镇。 今天是年前最后的一个大集日,庆福镇上很热闹,到处都是来镇上采办年货的人。 集市上,有几家卖馒头包子炊饼的,生意很是不错,但他们几家穷,舍不得买来吃,只能咽着口水走过这些香气四溢的早食摊子。 早食摊子后,是卖农货的地摊,地上琳琅满目的摆着很多农家自己种的、自己做的、自己养的东西,最多见的就是活鸡跟鸡蛋,还有箩筐篮子。 也有不少卖福字跟春联的。 那摆放着红红春联跟福字的桌子夹加在这些摊子里,汇成一幅混乱却生动的市井赶集图。 这些摊子过去,再走过一条长长的一丈宽大路,就是庆福镇的主大街。 主大街是难得的青砖路,大街两边是酒楼、客栈、当铺、杂货铺子、粮铺、糕点铺子、布庄等等…… 主大街的最后,是一家药铺,离着药铺还有一段距离,顾锦里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她伸长脖子看着,把三爷爷看乐了,对几家人说道:“各家先散开吧,买完东西后,到粮铺集合。” 又交代几家人:“年节混乱,看好身上的银钱,别给人扒了去。” “诶。”几家男人应着,四处散开,去买自家需要的东西。 几家人走后,三爷爷道:“走,我们先去药铺。” 顾锦里很高兴,挑着她的药材,第一个往街尾的药铺冲。 三爷爷、顾大山、秦三郎挑着箩筐在她身后跟着。 片刻功夫,他们来到药铺门前。 药铺的名字挺特别,不叫什么堂,而是叫悬壶坊,是一个三门齐开的大药铺,里面有坐堂大夫,正在给人看病。 有一整个墙面的药柜,有学医的学徒正在唱药方,而药童则是听着药名跟重量,踩着高凳,从药柜里取药。 这药铺看来不错。 顾锦里跟三爷爷、顾大山、秦三郎走进药铺,立刻有药童上前问他们:“你们是抓药还是看病?抓药到左边等着,看病到右边排队。” 三爷爷道:“这位小哥,我们不看病也不抓药,是来卖药材的。” “卖药材?”那药童皱起眉头,看着他们的打扮,问了一句:“你们很面生,不是本地人吧,是逃荒来的?” 开门做生意的,即使是药铺的药童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看他们黑瘦得不正常,一眼就看出他们的身份。 三爷爷没有隐瞒,点头说道:“我们是从西北逃荒过来的,但已经在衙门换了新户籍,现在是大丰村的村民。” 那位药童听罢,摇摇头道:“这位老人家,且恕罪,你们的药材我们不能收。” 第74章 再遇杜大夫 “为啥?”顾大山急了:“这可是我家小鱼攒了一路的药材,可都是好药材呢!” 他的声音有点大,药铺里的其他药童、学徒、坐堂大夫、看病的病人听到声音,纷纷往这边看来。 顾大山有些尴尬,微微躬着身子,压着声音对那名药童说:“这位小哥,我们家的药材真是好药材,我们路上得了风寒,都是吃这些药材治好的。” 顾大山知道顾锦里很宝贝这些药材,心心念念着要攒起来卖钱,要是卖不出去,孩子一定会大受打击。 药童道:“大叔,你们的药材我们真不能收。” 顾大山见药童还是不肯收药材,急得额头冒汗。 顾锦里上前一步,对着药童笑道:“这位大哥可是在顾虑什么?要是不放心,可以让铺子里的大夫把药材全都验一遍。我们就住在庆福镇大丰村,靠着大丰山的那个村子,我们家姓顾,是有名有姓的老实人家,绝不会卖有问题的药材。” 这药童不收她的药材,应该是怕她在药材里加了其他东西,而他们又是生面孔,是逃荒来的,跟浮萍一样,要是药材有问题,药铺怕她家负不起责任,要药铺担责。 估计还怕她家是被人买通,用来故意陷害药铺的。 药童听到她的话,看向她道:“小姑娘,你能说出这番话,可见是懂点规矩的,那就应该知道,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你们是逃荒来的,没有熟人引荐做保,想要卖这些治病或者入口的东西,是没有铺子敢收的。” 三爷爷知道这个规矩,他们陇安府高水县也是这样。 要是本地人去铺子里卖入口的东西,只要留个姓名跟家里的地址,铺子就会收下。可要是外来的人去卖,铺子是不收的,怕卖东西的人做鬼,出事儿后找不到人。 三爷爷知道这事儿很难办,他们不可能按着别人的脑袋买他们的药材,想要放弃,可想着顾锦里一路上护着这些药材的劲儿,他又厚着脸皮问药童:“这位小哥,能不能把你们药铺的掌柜叫出来,我们当面跟他说说。” 药童听到这话,脸色很不好看:“老人家,您这话说得就不懂规矩了,哪家铺子的掌柜是随便什么人都见的?” 一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来个人就要见掌柜,那岂不是乱了套。 顾锦里听得皱眉,对三爷爷和顾大山道:“三爷爷、爹,咱们走吧。” 这些药材她可以等找到保人后再卖,但她不想让三爷爷跟顾大山为了她受人奚落。 秦三郎很想帮忙,可这里是庆福镇,不是陇山府,也不是边军营中,他想帮忙也帮不上。 三爷爷叹了一口气,招呼顾大山:“走吧。” 那位药童见他们愿意走,松了一口气,亲自把他们送出口。 “大山?小鱼?前面的可是顾家村老顾家的大山侄儿?!” 他们刚刚走出药铺大门没几步,便听到一个带着兴奋的声音从药铺里传来。 顾锦里几人停下脚步,回头一看,看见药铺通往后院的门口处站着一个穿着旧棉袄,背着个药箱,伸长脖子看着他们的老人。 顾锦里眼神好,一眼就认出这是给她看过几天伤的杜大夫:“爹,是杜大夫,是咱们老家镇上的杜大夫!” “诶呀,真是杜大夫。”顾大山看见杜大夫,赶忙招呼三爷爷一声,几人又重新回到药铺。 杜大夫背着药箱小跑过来,看见他们,是老泪纵横:“顾老哥、大山、小鱼,真是你们啊……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你们,这真是……” 杜大夫声音哽咽,一度说不下去,缓了一会儿,问道:“你们家咋样?家,家里人……还好吧?” 杜大夫经历过恶人打杀灾民的事儿,那晚死了好多人,想来顾家也死了不少,他有些不太敢问。 三爷爷跟顾大山两个也红了眼眶,在这千里之外遇到老家的熟人,他们是既激动又感慨。 三爷爷道:“好着呢,路上虽是遭了不少罪,但我们家跟大山家都没事儿。现在已经在大丰村安家,成了大丰村的村民。” 又问杜大夫:“你家如今是在哪里落户?离大丰村可远儿?” 杜大夫道:“不算远不算远,就在南面的陈家村。” “这还不远?陈家村离大丰村可有将近三十里的路,得走一个多时辰,还要翻山走一段山路。”一名穿着灰色棉面长袄,脸色红润,留着一抹山羊白胡的老者,背着手走了过来,看了他们一眼后,对杜大夫道:“这里人多,不是叙话的地方,跟我到后院去,你们好好说说话。” 杜大夫很高兴,对老者道谢:“吴老大夫,多谢了。”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其实也不熟,应该是刚认识不久。 吴老大夫摆摆手,道:“客气啥,走吧。” 又指着顾锦里挑着的那两个麻袋,道:“这里面装的是药材吧?挑到后院来吧。” 药童很是知机,听到这话,赶忙对顾锦里:“小姑娘,这就是我们药铺的师父兼大掌柜,还不快把你的药材挑进去。” 顾锦里笑得眼睛弯弯,对吴老大夫道:“多谢吴爷爷。”她挑起药材,跟秦三郎打了声招呼,便跟在几位大人身后,向着后院走去。 秦三郎并不认识杜大夫,没有跟进去,而是在外面看着几家的箩筐。 悬壶坊是前铺后宅的铺子,后院很大,有个半亩地的样子,立着很多架子,每层架子上都放着一个大大的圆形筛子,筛子里晒着各类药材。 屋檐下有一四方桌,几张小木凳,吴老大夫语气和善的请他们坐下叙话。 大家落坐后,杜大夫问了他们失散后的事情,得知他们在恶人打杀灾民的那座山脚下等了三天后,杜大夫拍着大腿道:“诶!早知道你们在哪里等着,我就该去找你们?” 他又抹起泪来:“要是跟着你们在山脚下多等几天,我们杜家族人也不会死得只剩下十几个。” 他们得知那群恶人走后,便从躲藏的地方跑出来,继续东进,到永泰府的时候,正遇到永泰府的官兵杀人,他们跑不及,杜家族人又被打杀不少,只有十几个人逃出来。 而他们家,更是死得只剩下他跟一个八岁孙子、一个五岁孙女。 第75章 收药材 “惨呐!”杜大夫想着家人族人被杀的场面,捂脸痛哭。 三爷爷安慰他:“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有孙子孙女要照顾,为了他们,可不能太想着以前的事儿,得往前走,把他们拉扯大。” 杜大夫听到这话,终于停住痛哭:“顾老哥说的是,为着他们,我也不能这般大喜大悲。” 大喜大悲伤身,他要好好活着,把孙子孙女养大。 他抹了一把眼泪,笑着道:“好在我以后就是这里的坐堂大夫,生计没有问题。” 杜大夫是逃荒来的灾民,按理不会有医馆药铺敢用他,但他是在衙门登记在册的医匠,有衙门给的牌子跟文书。 这牌子跟文书就是他的证明,这是大楚各地医馆都认的东西,因此悬壶坊才敢用他。 “虽说以前拿这牌子跟文书费了十两银子,可如今看来,这十两银子花得值!”要是不花那银钱,他如今背井离乡的,不可能找到活计。 大楚的衙门除了对户籍管理严格以外,还会管理医匠。 而大楚的医匠指的是真正的大夫,至于那些只会认点药材,有几个土方子的赤脚大夫,即使想要花钱去衙门做登记,领文书跟牌子,也是不允许的。 杜大夫说着,又拱手对吴老大夫道谢:“也是吴老大夫心善,要是其他医馆或者药铺,估计也不敢用我这个逃荒来的灾民。” 大楚讲究个连坐法,在本地没有宗族者,即使你有本事,有文书,也很少有人敢用你,就怕一个看错眼,用的人使坏,把大家都给害了。 吴老大夫道:“说这些做啥,谁没有个艰难的时候。且衙门做医匠登记,是各大药行认可的,既是认可,你有文书、牌子,咱们悬壶坊又缺大夫,自然要用。” 杜大夫还是很感激,吴老大夫给他这个活计,等于救了他们一家老小的命。 吴老大夫受不了杜大夫这一谢再谢的,赶忙指着顾锦里道:“小姑娘,看看你的药材去。” 顾锦里赶忙起身,拿来一个空着的圆筛子,把装着干药材的麻袋打开,取出里面一捆捆晒干的药材,还有一个个干竹筒,放在圆筛子上。 吴老大夫看见那些干竹筒,问道:“里面装的也是药材?” 顾锦里点头,拿起一个干竹筒,打开上面绑着布条的木塞子,把里面切成一片片的药材倒出来给吴老大夫看:“吴爷爷,这些是续断,已经炮制好,您看看。” 续断是一种用处很广的百搭药材,有补肝肾、安胎、治疮、治痈、接筋续骨等等功效。 吴老大夫拿起续断药片,见药材保存得很好,并没有受潮,微微点头,把药材放到鼻端闻了闻,又放进嘴巴里嚼了几下,道:“炮制的火候不错,可算上等药材。” 顾大山听到这话,笑眯了眼,接话道:“是小鱼按照医书上面写的,自己炮制的。” “哦,这些药材是你自己炮制的?”吴老大夫看向顾锦里,很是惊讶,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干瘦小姑娘,竟然会炮制药材,还认字。 顾锦里点点头,扬着嘴角笑道:“逃荒的时候,认识一位姓白的爷爷,他会医术,给我讲了很多关于药材的事儿,临终的时候,还给我一本医书,我没事就看看,上面画有草药的图,挺好认的。路上家里人得了风寒,我就按照医书上写得去找药材,试着熬给家里人喝,真的把他们治好了。” 吴老大夫听得嘴角一抽,交代顾锦里:“以后可不要乱给人开药吃,这药材讲究个搭配跟分量,你分量差一些,或是配错一味药,可是会出大事。” 顾锦里认认真真的应道:“嗯,晚辈记住了。以后只挖药材来卖,不乱给人开药吃,我这医术不行呢,会害人的。” 其实她医术很行,但这具身体的年纪太小,又不是什么医药世家出身,要是她真的开方子给人治病,或者跟吴老大夫讨论各种药方、病症,这里的人能把她当成妖孽给烧了。 古人可是很信这些的,三奶奶跟老严氏可是没事就对着天拜拜,说老天爷保佑的话,所以她要循序渐进,让大家慢慢接受她不仅会炮制药材,还会治病的事儿。 吴老大夫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吴老大夫把顾锦里麻袋里的药材全都检查了一遍,心下暗叹:这小姑娘找的药材种类可真是多,地黄、白附、当归、刺红花、川芎、蒺藜、杜仲、麻黄等等…… 吴老大夫看得眼花缭乱,拿起一个干竹筒,竟然倒出烘干的蜈蚣。 “你连这个都敢抓。”吴老大夫有点喜欢顾锦里这个小姑娘了,蜈蚣这东西,一般的人可不敢轻易去抓。 顾锦里笑道:“我们一路逃荒,漫山遍野的跑,这东西见得多,看见了就打死烤干,没啥难度。” 又把一个干竹筒递给吴老大夫:“吴爷爷,这里面是干蛇胆。” 吴老大夫接过看了一看,点头道:“不错。如今是冬天,很多人的风湿咳喘都犯了,正是需要它的时候。” 顾锦里趁机拎出另一个麻袋,指着麻袋道:“吴爷爷,这里面还有四十三条冬眠的蛇。” 吴老大夫听得眼睛一亮,问道:“可有胀颈蛇?它的蛇胆可是个好东西。” 顾锦里道:“有三条。” 胀颈蛇就是眼镜蛇,眼镜蛇全身都是宝,对治疗风湿痛风更是有奇效。 吴老大夫一听,迫不及待地找来一个铁钳子,打开麻袋,用铁钳子夹住一条两指宽的胀颈蛇的脑袋,把它从麻袋里夹出来:“这蛇皮水亮得很,蛇牙也干净,不错不错。” “你的药材我们都收了。”吴老大夫说着,张口喊道:“茱萸,木通,你俩过来,把这些药材称一称,全都按照上等药材的价钱算给顾家。” “来了师父。”吴老大夫的两名徒弟跑到后院,开始清点称重顾锦里的药材。 吴老大夫又看了麻袋里的蛇,把比较少见,用处多的蛇夹出来,放到一个木桶里,把盖子盖上,用石头压好,抱到屋子里。 这些蛇珍贵,他要自己动手取蛇胆蛇毒,至于那些常见的蛇:“小六,过来干活。” 蛇、蟾蜍、鹿等很多动物都是药材,因此每个药铺里都会专门养着一个宰杀动物取药材的人。 第76章 赚钱啦 小六是个长得有点壮实的中年男人,听到声音,拿着把锋利的小弯刀走了进来,把麻袋拎到院子角落的水井旁,开始取蛇胆。 小半个时辰后,茱萸、木通算好所有药材的价钱,把银钱拿来给顾大山:“一共是四两又六百三十个大钱,你们数数。” 顾大山抖着双手接过银钱,有些不敢相信:“这,这么多?”差不多五两银子,这可是一亩上等地的钱。 三爷爷也觉得这银钱给多了,小鱼找的药材种类虽然多,可分量少,加起来不到三十斤,还有很多是很常见的药材,并不值钱。 木通道:“那三条活着的胀颈蛇,师父做主,给了一两半的银钱,那些干蛇胆,还有蜈蚣,也值不少银钱。” 要是没有那三条活着的胀颈蛇,是没有这么多银钱的。 顾锦里问木通:“木通叔,那四十三条蛇的具体价钱是多少?” 那些活蛇是她跟秦三郎、罗慧娘兄妹、田小花兄妹一起抓的,卖到的钱要平分,得把价钱问清楚,回去好告诉他们。 木通给她说了价钱。 除了那三条胀颈蛇外,一条赤练蛇也卖到了三百文,其他的最高价钱是一百文,最便宜的只卖了八文钱,价钱相差甚大,主要看蛇的珍贵程度定价。他们那四十三条蛇,总共卖了二两八百钱。 木通说完蛇的价钱,又把那些草药的价格给她说了。 她所卖的干药材有二十八斤零一两,一共卖了一两八百三十文钱,各类药材的价钱不均,但平均下来,每斤也有六十五文钱,算是很不错啦。 等顾锦里跟木通说完话,顾大山把卖药材得到的银钱还给她:“这些钱里有秦小哥他们的份,不好跟咱们家里的银钱放一起,你自己拿着吧。” 顾锦里笑着接过银钱,保证道:“爹放心,我一定会藏好银钱,不让偷儿扒了去。” 她接过钱,跑到前铺去买驱寒除湿的药材。 他们一家人一路逃荒,路上受了不少寒气,要买些回去泡脚,祛祛体内的寒气。不然不用等到年老,他们一家子就要得风湿。 还有顾锦绣,她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女子最是不能受寒,受了寒,积压在体内,以后很难受孕,这古代要是生不出孩子,可是要受大苦的。 站在药柜里侧的药童叫麦冬,知道她是杜大夫的老乡,而吴老大夫又收了她的药材,便热情的问道:“小姑娘要买什么药?买多少?可有药方?” 顾锦里对麦冬笑道:“没有药方,我要买两斤花椒、两斤老艾、半斤徐长卿。” 徐长卿这味药材有点贵,她可不敢多买。 麦冬把她说的药材名记在一张小黄纸上,等她说完后,亲自拿着小黄纸去给她抓药。 少顷,递给她三包用黄纸包好的药材:“这包是花椒、这包是老艾、这包小的是徐长卿。一共是一百七十文。” 花椒跟老艾便宜,徐长卿要一百六十文一斤,她要半斤是八十文。 “谢谢。”顾锦里给了银钱,拿过三包药,不得不感慨,难怪古代病死的人多,这医疗条件差是一个,药贵也是一个,她手里这些药,可顶一个壮劳力小半个月的工钱。 等她拎着药回到后院的时候,杜大夫他们已经在跟吴老大夫话别。 杜大夫没银钱,吴老大夫提前给他支了两个月的工钱,把杜大夫感动得热泪盈眶,正在一个劲儿的跟吴老大夫道谢。 吴老大夫摆摆手,道:“别说这些客气话,记得初十来上工,要是不放心你家的孙子孙女,可把他们带来,这后院给你们留了个房间,可以隔成两个小间,够你们祖孙三人住。” 杜大夫正担心自己来镇上坐诊,无法看顾一双孙子孙女,吴老大夫这话可是解了他一大难题,又要感激,把吴老大夫吓得赶忙喊来木通,让木通把他们送出药铺。 顾锦里一出药铺,跑到秦三郎面前,道:“秦小哥,咱们的蛇卖得不错,得了二两八百钱。” 秦三郎听罢,笑了起来:“是个好价钱,咱们能分到不少。”特别是田家,这钱能减轻他们不少压力。 杜大夫看了秦三郎一眼,又转头问三爷爷:“顾老哥,你们这是要去买年货?” 三爷爷道:“是啊,这过年了,怎么都要买点,还要去置办些过日子的家伙什。” 杜大夫道:“我也要去置办些东西,咱们一起吧。” 杜大夫好不容易遇上家乡人,乡情正浓,不想太早跟他们分开。 三爷爷自然是说好。 几家人都没有什么御寒的衣物,脚上穿的更是草鞋,脚都冻得紫红紫红,所以要先去布庄,买些布料跟棉花,做鞋子跟棉衣棉被。 布庄离药铺不远,在同一条主街上,走个半刻钟就到。 如今快要过年,布庄里都是来买东西的人,三五成群的,很是热闹。 可有不少人看见他们后,纷纷往旁边退开,窃窃私语着:“哟,看这模样,是分到咱们庆福镇的灾民吧。” “可不是,看他们那样,瘦得不成个人形,还有那衣服,破得跟乞丐似的。” “啧啧,连双鞋子都没有,这脚冻得都快成猪蹄儿了。” “哎,真是可怜见的……” 言语里有嘲笑的,也有可怜他们的。 顾锦里几人却都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嘲笑他们的,他们不屑。一路逃荒过来,他们能活下来就是英雄。 可怜他们的,他们不需要。他们有手有脚,能自己把日子过起来。 顾锦里拎着她的两个麻袋,拿着二两银子重重拍在柜台前,对着布庄的掌柜道:“棉花、棉布怎么卖?!” 布庄的掌柜原本想让伙计把他们赶出去,见她砸下二两银子,立马笑呵呵的道:“我们这里有新棉、旧棉、杂棉三种,新棉是一百钱一斤、旧棉是六十文一斤,杂棉是五十文一斤。” 三爷爷皱起眉头,说道:“这价钱比往年贵啊。” 掌柜的笑道:“老人家说的没错,这价钱确实比往年贵,可今年咱们大楚各地都受了灾,很多东西的价钱都涨了,如今又是过年,正是大家做新衣的时候,价钱自然要更贵些。” 第77章 马翠兰 掌柜的生怕他们压价,又道:“这个价钱已经很便宜,咱们江淮几府靠近江南,没有受灾,才能有这个价。要是在中州等地,那棉花棉布的价钱可是贵死人,听说在中州,旧棉已经卖到三百文一斤,啧啧,足足比新棉贵了三倍。再往东,那是有钱都买不到棉花。” “还有粮价,听说中州那边一斤米面已经卖到一百文,还要抢着去买,慢了都买不到。” 三爷爷赶忙问道:“官府不是已经赈灾,咋中州那边的物价还这么贵?河安府的物价不会涨得跟中州一样离谱吧?” “官府是赈灾了,但年前只能稳住咱们江淮几府。中州那边,想要安稳下来,得到年后。”掌柜说着,又笑着道:“您老放心,咱们河安府离江南近,官府为了保住江南,定要保住咱们河安府跟临江府,其他地方的物价再涨,这两府的物价可是不允许多涨的,有官府管着呢。” 要不是官府给他们下了令,他早就把棉布棉花的价钱给涨了。 三爷爷松了口气,他们奔波大半年,刚刚安稳下来,再经不起折腾了。 “老人家,你们要多少棉花、棉布?”掌柜笑着问,这些人没有御寒的衣物,估计要买不少布料。 三爷爷道:“要十尺棉布,一匹粗葛布,六斤新棉。” 掌柜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下去,粗葛布不保暖,且便宜,一匹粗葛布才三百文钱。 顾锦里不想三爷爷受人白眼,跟着道:“我家要两匹棉布、三匹粗葛布、二十斤新棉。” 掌柜听到顾锦里的话,笑得合不拢嘴,赶忙吆喝伙计:“快点去拿布!” 顾大山听到顾锦里的话,吓了一大跳,赶忙对顾锦里小声说道:“小鱼,这是不是太多了,棉布不用买,咱家买粗葛布就成,棉花也不用新棉,杂棉就好。” “爹,新棉晒好了,能用好几年,杂棉不保暖,旧棉是受潮的黄棉,用不了两年,咱们不如买好的,以后可以继续用。” 这点东西一点都不多,他们家可是有六口人呢,每人做一身棉衣棉裤就要用掉十斤棉花,还要做最少三床棉被,一床没个三斤棉花扛不住冻,所以这二十斤棉花看着多,其实还不够。 三爷爷道:“小鱼说得没错,买棉花得买好的。买次了,下个冬天就用不了。” 杜大夫也道:“如今还冷着呢,且得冷到明年三月,可不能受寒,要是病了,买药更贵。” 顾大山听罢,算了算一笔账,也就同意了。 杜大夫也买了半匹棉布、半匹粗葛布、外加十斤新棉。 秦三郎买了不少,要了两匹棉布、两匹粗葛布,还有十五斤新棉。 掌柜的很高兴,不多时就让伙计把他们的东西全都拿来。 顾锦里问掌柜:“掌柜大叔,你们这里可有碎布头?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您总得给点添头吧,这添头添头,可是给咱们两家添点甜头跟福气的意思。” “哟,你这小姑娘,会说话。行,那碎布头还有三包,给你一包,算是给我们两家过年添甜头了。” 顾锦里听到这话,忙问道:“掌柜大叔,您家一包的碎布价钱几何?” 杂棉里就是碎布头跟毛絮、棉花掺夹在一起的,这碎布头别人不会全都白给你。 掌柜的道:“不贵,一包十斤,你要的话,一包给个二十文就成。” 算起来是两文钱一斤,很便宜。 顾锦里道:“我们都要了,谢谢掌柜大叔。” 这碎布头可以填起来做枕头,甚至是做御寒的被子,要是大的话,还可以拼接起来做布包或者鞋面,用处多得很。 掌柜的又让伙计给她取来三包碎布头,还送了她两个干净的麻袋,让她可以用来装东西。 顾锦里谢过掌柜,又给了四十文钱,跟顾大山一起把东西整理好,布匹放到箩筐里,棉花装好后,绑在扁担的钩子上,挑起箩筐走人。 出布庄大门的时候,迎面冲来两个嬉闹的一男一女,差点跟他们撞在一起。 那男人还恶人先告状,冲着他们骂道:“你们怎么走路的?差点撞到我家兰妹,赶紧赔礼道歉!” 顾锦里皱眉,抬头看清两人的长相后,立刻指着那男人道:“三爷爷、爹、你们快看,这是跟咱们一起逃荒的钟秀才家的君旺叔,还有他的干妹妹马翠兰。” 她说着,目光落在钟君旺跟马翠兰相牵的手上,啧啧,这是要狗血了吗? 这钟君旺可是有媳妇跟孩子的人,跟马翠兰牵手算是怎么回事? 钟君旺一听到他们的话,知道是逃荒路上的人,顿时哑火。 马翠兰赶忙抽回自己的手,低着头,退开两步,跟钟君旺保持距离。 掌柜的因着顾锦里他们买了不少东西,立时帮腔:“哟,这口气冲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镇上的少爷呢,原来是逃荒来的灾民啊。” 掌柜的摇摇算盘,道:“咱们这布庄可不赊账,你要进来,可得有银子。” 掌柜虽然不喜欢逃荒来的灾民,可他更看不上那些同是灾民却依然欺负灾民的人。那种人,最是要不得。 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妇人们接话道:“干妹妹,敢情这还不是亲的,那拉啥手啊?伤风败俗!” 钟君旺听得脸色铁青,马翠兰眼色不善的暗瞪顾锦里一眼,扭头跑了,钟君旺赶忙追了过去。 三爷爷看着钟君旺跟马翠兰跑走的背影,心里庆幸不已,幸亏当初他们家没有收养马翠兰。要不然,这家风不知道要被败坏到什么地步。 这老钟家啊,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咯。 短暂的闹剧过后,几人离开布庄。 出了布庄,杜大夫跟他们告辞:“顾老哥,陈家村离镇上有点远,得走三个时辰的路,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我得先回了,你们以后再来镇上,记得去悬壶坊找我,咱们都是一个镇上的老乡,可得常来常往。” “行,你先回吧。以后我们这几家人要是来镇上,一定去悬壶坊看你。”三爷爷笑着道。 第78章 贵酱 杜大夫走后,他们绕到后街,去后街的铁铺买铁锅。 顾锦里家没有铁锅,只有三爷爷家有一口,这几天做菜做饭烧水都是用那一口锅,很不方便。 铛铛铛~ 一进入打铁铺子,一阵刺耳的打铁声就传来。 铁匠师傅看见他们,指着放在地上的一排大小不一的铁锅道:“要买什么锅,自己看。” 又问他们:“户籍带了吗?没有户籍不能买铁器。” 古代的铁就是武器,是朝廷管制的东西,农人想要买铁器,必须拿上户籍,不然买不到。 “带了。”顾大山来到那排铁锅前,拿出一条草绳子,拿着草绳子对着铁锅比了比,选了一口跟他们家土灶大小相等的铁锅,拎起来一阵敲敲打打,又是听声音又是摸的,半刻钟后才选定。 他问铁匠师傅:“师傅,这锅咋卖?” “最近各地都乱,铁贵,要比去年贵个二百文钱,你这口锅,要三两二百钱。” 一口铁锅是农人很重要的财产,无论走到哪里,锅都要背上。 顾大山听到这个价格有些肉疼,却还是买了。在他们老家,要买一口这样的大铁锅,也差不多是这个价,他们那里是西北,经常有战事,铁器贵得很,还不好买。 秦三郎也花了同样的银钱买了一口大铁锅。 他们给了银子,又给铁匠师傅看了户籍,确认过后,才拿着铁锅离开铁铺。 离开铁铺后,他们回到主街,去了杂货铺。 杂货铺挺大,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有木桶、箩筐、扁担、粗绳、盐、糖、醋、酱、酒、针线,等等杂货。 杂货铺的人比布庄还多,大多是来买过年的糖跟酒。 三爷爷他们逛了一圈,买了三对木通、一斤盐、一包饴糖、一壶醋、一壶酒,还有十几个陶制器皿,又给家里的女人买了针线,跟一捆粗麻布。 这粗麻布是最差的布,价贱,布庄一般不卖。即使卖,那价钱也比外面贵,农人要买,一般会到杂货铺来,这里的价钱要比布庄便宜个两三文钱。 顾锦里见他们没有买酱,便指着货架上的几瓶酱说道:“爹,咱们买一瓶酱油吧,这个做菜好吃。” 他们家里没有调味的酱,这几天吃的饭菜,只放盐,昨晚那顿肉,也只是放了盐、姜,以及她在路上找到的小茴香跟香叶。 顾大山听到这话,赶忙摇着头道:“不能买不能买,这醢鲜酱可是富户家吃的东西,咱们农人不吃这个。” “醢鲜酱?”顾锦里有些不太明白。 秦三郎解释道:“是用肉做成的一种酱,放到菜里能让菜的味道很鲜美。但价格很贵,一壶醢鲜酱要一两银子。” 顾锦里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们说的醢鲜酱是她在历史书上看到的醯醢酱。 在汉以前,没有黄豆做的酱油,只有一种用肉渍百日而成的酱,叫做醢,制作方法跟鱼露差不多。但这种用肉制成的醯醢酱很贵,一般只有门阀贵族才吃得起,老百姓是买不起的。 顾锦里听到这酱要一两银子后,歇了买它的心思,不过她把大楚没有豆制酱油的事儿记在心里。 几人付了银钱,把东西绑好后,离开杂货铺。 “去粮铺吧。”三爷爷道:“咱们得买粮食。”他们这次来镇上,买粮是最紧要的事儿。 等他们到粮铺的时候,田叔父子、顾大木顾大林兄弟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顾大林最先看见他们,冲着他们笑道:“三叔、大山哥,你们这可是买了不少东西啊。” 那担子上的东西都快把他们的人给挡住了。 “天冷,都是要买的东西。”三爷爷看向田叔,见他脚边的箩筐里什么都没有,皱眉问道:“你们咋没有买棉花、布料?这大冷天的,不买棉花做衣服、被子,你们这大半个隆冬要咋过?”秦老不是借给田家银子了,怎么还不置办御寒的东西? 顾大林听到这话,对三爷爷道:“三叔,在布庄的时候我们已经说过他,可他就是不买,非说家里有御寒的衣服,有棉被,已经足够,不需要再买。够什么够,那些是缊衣,哪里能御寒?那棉被是官府发的,只有一床,还是受潮的旧棉被,盖着能冷死个人。” 田家是跟着顾大木顾大林兄弟去买东西,可顾大木顾大林家买东西的时候,田家父子就干看着,啥也不买,他们怎么劝都没用。 田叔微微低着头,道:“三叔放心,我们家有那些缊衣跟旧棉被,且屋子里会生着火,晚上睡在火堆旁也不冷,没事的。” 他们家还欠着债,可舍不得买东西。 三爷爷听到这话,是气得想揍人:“省也不是这么个省法,你们是想被冻死吗?!”这里虽然没有东边的阳吉府冷,可也是冻得水结冰。 顾锦里知道田家这是没钱闹得,她拿出卖蛇的钱,对田叔道:“田叔,我们昨天抓的蛇卖到钱了,足足卖了二两八百钱,这些银钱有二强跟小花的份,他们一人能分到四百六十七文钱。” 田二强一直耸拉着脑袋,听到顾锦里的话,立刻抬起头来,激动的问她:“小鱼,你是说真的?咱们那蛇真的卖了二两八百钱,我跟小花一人能分到四百多文?是一个人四百多?” 顾大山道:“小鱼没骗你,你们那蛇真的卖了二两八百钱,我们都看着呢。” 顾锦里打开钱袋子,给了田二强一两碎银子,对他道:“你跟小花一共能分到九百三十四文,你要找给我们六十六文钱。” 田二强接过银子,激动得哭了,把银子捧给田叔:“爹,这是咱家的银子,是我跟小花赚的,我们能赚钱了,您跟娘别再省着,咱家的日子一定能过起来。” 田叔激动得红了眼眶,没想到两个孩子上山一天就赚了这么多钱,是赚的,不是借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抖着手接过银子,小心翼翼的放到衣服的内袋里,又数出六十六文钱,交给顾锦里:“小鱼,叔一家子都要谢谢你。” 顾锦里接过钱,笑道:“谢啥,这是二强跟小花赚来的,他们能赚钱了,田叔不用再这么省着,赶紧去买些棉花要紧,免得冻病了还要花钱买药吃。” 有了这九百三十四文钱,田叔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这些钱是赚来的,跟借来的不一样,这证明他们能靠着自己的双手活下去。 “好,我跟二强这就去买棉花布匹。”可不能被冻病咯,身体好才能赚钱养家。 田叔跟田二强挑着箩筐,去布庄买棉花布匹。 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顾大富顾大贵兄弟,还有陈氏。 第79章 黄豆是个宝 陈氏一看见顾锦里,立刻冲上来道:“小鱼,你们那蛇卖了二两八百钱?诶哟,几条破蛇咋这么值钱呢?” 又怪顾锦里:“这么值钱的东西,你去抓的时候也不喊上婶子,要是婶子在,定能帮你们再抓个几十条。” 陈氏肉疼得直抽抽,要是她家也能分钱就好了。 顾锦里看着她,笑眯眯的道:“行啊,下次再去抓蛇,我们一定喊上贵婶子,但能卖钱的蛇都有剧毒,被咬上一口可是没命的事儿,到时候出了啥事儿,贵婶子可不能怪我。” 陈氏怕死,听到这话,脸都抽了,讪讪笑道:“这,这事儿你让婶子再好好想想。” 说话间,田叔父子跟顾大富顾大贵也挑着东西回到粮铺门前。 不多时,罗家父子也买好东西来到粮铺汇合。 罗家买的东西不少,棉花布匹都买得足足的,他们还负责去给几家订了水缸:“一个水缸五百钱,订了五个,要运到村里的话,每个水缸得再加一百钱,我没让送,跟师傅说好了,明天辰时前来搬走。” 明天辰时后,那掌柜一家就要回乡下过年,年后才会回来。 “行,咱们赶紧买完东西回去,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辰时前赶到镇上,把水缸抬回去。”三爷爷说完,带着几人进了粮铺,采办最重要的粮食。 粮铺里摆放着一个个大瓦缸,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粮食,以米、面、豆、署为主。 也卖种子,有粮种、菜种、豆种、蒜种、葱头之类,竟然还有干辣椒! 顾锦里看见辣椒,着实惊了,指着辣椒问掌柜的:“大叔,这红红的是什么东西?” 掌柜的看她一眼,没理她,觉得她傻了,连辣椒都不认识。 秦三郎道:“这是辣子,跟茱萸和姜一样,皆是辛辣物什,是前朝时从关外传进来的。” 原来是前朝就有的东西,而且是从关外来的,不是从海上来的。 顾锦里再次惊叹于大楚的混杂,见秦三郎懂得多,又问他:“可有土豆玉米?”在原主的记忆里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只有黄豆红薯野菜。 “土豆玉米?没听说过,那是何物?”秦三郎皱眉问她。 顾锦里道:“是两种能吃的东西,逃荒的时候听几个老人家说过,估计是他们山里产的东西。” 她怕秦三郎深问,说完拿上个布袋就去挑辣椒、蒜头、葱头,各自挑了一斤左右,拎着去看顾大山他们选粮食。 他们买得最多的是红薯跟黄豆,这两种东西便宜,皆是三文钱一斤,买上一麻袋能吃很久。 米面贵,新米新面都卖到三十文一斤;糙米带着谷壳,也卖到二十文一斤;小米十八文,陈米便宜,只要十五文一斤,还有一种霉米更便宜,只要五文钱一斤。 她家买了五十斤黄豆,五十斤红薯,二十斤陈米、十斤小米、还有五斤面。 罗家、顾大木家、顾大富家跟他们买的差不多。 秦三郎没有买黄豆,只买了红薯、糙米跟小米。 田家只买了黄豆跟红薯,跟一斤陈米。 付了银钱后,他们没有立刻回去,而是一家留下一人在粮铺门前等着,其余人去镇上的肉铺买肉,过年要祭祖,怎么也得买点肉。 肉卖得贵,特别是肥肉,卖到三十文一斤,比五花肉贵了整整十文钱,瘦肉又比五花肉便宜十文钱。 顾锦里家买了一斤肥肉跟一斤瘦肉,其他人家,除了田家以外,都买了两斤肉。 买完东西,已经要到下午,几家人不再停留,挑着东西往回赶。因着东西多,顾锦里也要挑木桶陶盆陶碗这些杂物。 路过农人摆的地摊时,他们又买了些鸡蛋,跟其他几样便宜的杂货。 买完之后,一路不停的出镇子,一路急赶忙赶,傍晚的时候,终于回到村里。 路过他们前晚住的那座老土屋时,看见老土屋的院子外围着几个村民,何三癞子正冲着院子里说荤话。 莫老爷子气得跳脚骂人:“你们赶紧滚,再不滚,老头子去找村长,告你们一状!” 三癞子哈哈笑道:“告我们?告我们围着大丰村的老土屋说荤段子吗?这可是大丰村的屋子,不是你们莫家的,你们没给银钱就住着我们大丰村的屋子,还敢去告我们,你们哪来的脸儿!” “想要不给银钱也成,把你们家大孙女喊出来,让我们亲香亲香,咱们就认你们是大丰村的人。”说完,何三癞子跟几个村民一起坏笑起来,把莫老爷子气得不轻。 有女人的声音从老土屋传来:“早就跟你说了那银钱不能省,你非要扣扣搜搜,如今好了吧!” 三爷爷他们没有停留,快速走过这座老土屋,回来村尾租住的房子。 三奶奶他们早就等急了,看见他们回来,几家的女人孩子全都跑出屋子。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东西都买完了?”三奶奶问道。 三爷爷卸下担子,揉着肩膀道:“买完了,还有五口水缸,明天早上再去搬。你们今天在家还好吧?” “好着呢,咱们给了村里银钱,又有秦老跟二郎守着,村里的混子不敢靠近。” 几家的孩子见他们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全都高兴的扒着担子不撒手。 几家大人很无奈,只能一边挑着担子,一边由着他们扒着,一路叽叽喳喳的回了各自的家。 顾锦里家买的东西太多,整整忙活了一个时辰,才把所有东西归置好。 崔氏看着那些棉花跟棉布,心疼的说着:“咋买了这么多的布?买些粗麻布就成,粗麻布也能做衣服。” “娘,我们会努力赚钱的,您不用这么省。”顾锦里道:“大过年的,穿粗麻衣不好。” 那粗麻布多是用来做孝衣,戴孝之人穿的,他们家还有些银钱,没必要件件衣服都是粗麻衣。 三奶奶虽然也肉疼,但她喜欢孩子,立时帮腔:“小鱼这是想让你们穿得体面点。咱们到了村里,得穿些像样的衣服,穿得太差,更会被村里人瞧不起。” 崔氏听罢,也就不再说了,把棉花跟两匹棉布小心心翼翼的收起来。 一家人把东西整理完之后,匆匆吃过晚饭,便累得睡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几家男人就赶去镇上,去抬昨天订下的水缸。 顾锦里起来后,跑去罗家田家,跟他们说了想用院子里磨盘的事儿。 顾锦里想做豆腐,而几家租住的院子里,只有罗家田家的院子有个脏脏的老磨盘。 两家大人自然是同意的。 顾锦里便挑着木桶去打水洗磨盘。 罗慧娘跟她玩得好,过来帮忙:“小鱼,黄豆真能做出那个什么豆腐?” 顾锦里一边刷洗磨盘,一边道:“能啊。这黄豆是个宝,除了豆腐以外,还能做很多吃食,比如豆饼,这个能当主食吃,也能当菜吃。” 第80章 豆腐 除了做豆腐、豆渣饼以外,黄豆还能榨油、做黄豆酱、做酱油、发豆芽,能做的东西多了去了。 “豆饼?”罗慧娘听得眉头死皱,似乎记起什么不好的事儿:“是把黄豆碾碎后做成的那种饼吗?三奶奶跟老家的一些老人做过,好难吃的,涩味很浓。而且蒸出来的豆饼是散开的,不成团,还不如直接熬黄豆吃。”熬得软烂,趁热吃还能有豆香。 原主的记忆里也有这一段,是三奶奶她们嫌弃黄豆总是炖着吃,太过单调,便想着按照高粱面儿、白面儿那样,把黄豆磨碎,然后合水做成豆饼,但没有做成。 她们没做成的原因是没有泡过豆子,也没有往黄豆碎粉里加面,所以黄豆碎粉无法黏合。 之所以没有泡豆子跟加面粉,是因为在她们的认知里,水会把豆子泡坏,而白面是珍贵的粮食,他们也就年节吃上一顿,自然不舍得往黄豆碎里加。 顾锦里看着罗慧娘那苦哈哈的脸,是不喜得连磨盘都不洗了,忙笑着道:“你放心,我做出的豆饼肯定跟三奶奶做的不一样。这是逃荒路上一个大娘教我的,她们哪里很多人家都吃豆饼做主食,可香可好吃啦。” “真的?”罗慧娘的眼睛亮了:“那咱们赶紧洗干净磨盘,做好吃的。”又高高兴兴的跟她洗磨盘。 田家跟罗家住一个院子,田二强跟田小花看见她们在洗磨盘,也来帮忙。 田二强去挑水,田小花拿着一把干草扎成的草刷子,跟她们一起洗。 磨盘有一米大小,废弃已久,上面满是尘泥,她们足足洗了五遍,才算把磨盘清洗干净。 罗慧娘快累趴了,挨着磨盘直喘气,歇了一会儿后,才有力气问顾锦里:“小鱼,接下来能做豆腐了吧。” 又道:“这个名字不太好听呢,豆腐豆腐,听起来跟腐烂的豆子似的。” 田小花不太懂什么叫做豆腐,但她知道,跟着小鱼姐有肉吃、有钱赚,所以没多问,只埋头干活儿。 顾锦里道:“可以了,豆子浸泡的时间够了。” “泡,泡豆子!”罗慧娘叫起来:“你把豆子泡水里啦?诶哟,你完了,赶紧跑吧,要是被你爹娘知道,一定会揍你。” 豆子是他们果腹的粮食,小鱼这么糟蹋粮食,就算大山叔和大山婶的脾气好,也要忍不住揍她。 罗慧娘要拉着顾锦里跑,顾锦里拽着磨盘的木柄,道:“我跟三奶奶还有我娘说过了,她们给了我五斤豆子。” 三奶奶和崔氏都是心疼孩子的,虽然心疼那些豆子,但还是给了她五斤黄豆,只是说好了,要是不成功,以后不许再试。 罗慧娘张大嘴巴:“三奶奶跟大山婶对你真好。”五斤豆子啊,要是她敢这么糟蹋粮食,她娘得拿着扫帚追着她打。 两人还有田小花一起跑去顾锦里家,到厨房拿泡好的黄豆。 不多时,她们就提着泡好的黄豆跟一只空木桶回到罗田两家的院子,开始磨豆子。 顾锦里一边挽着袖子,一边道:“小花,你用木碗舀豆子放进磨盘洞里,一次放一点就成,我跟慧娘推磨。” 这个磨盘有一米大小,两块大石磨叠加着,重的很,她一个人很难推动,必须两个人一起推。 “诶,知道了小鱼姐。”田小花用木碗舀起被水泡得鼓鼓的黄豆,放进磨盘上的洞里。 顾锦里和罗慧娘双手抓住打入磨盘里的木柄,顺时针推动磨盘,推了一会儿后,两块磨石的缝隙中就有白浆流出,流到磨盘底部的石槽里。 顾锦里喊田小花:“小花,放豆子。” 田小花就往磨盘的洞里加黄豆。顾锦里跟罗慧娘推,推个五六圈,顾锦里就会让田小花加黄豆,如此反复不断的磨豆子。 罗武跟顾锦安打柴回来,过来帮忙,大家轮换着磨豆子,整整一个时辰,终于把豆子磨好,磨出整整一桶的豆浆跟豆渣。 陈氏听说他们在磨豆子做什么劳什子豆腐,端着个碗跑来看热闹,看见那桶豆浆后,啧啧说道:“造孽哟,好好的粮食就这么给糟蹋了。” 又苦口婆心的对顾锦里道:“小鱼啊,你可不能这么任性,你这样糟蹋粮食,以后是找不到婆家的。” 楚氏听到这话,开口呛陈氏:“大贵弟妹,这话是能跟未出阁的小闺女说的?你要是不看好小鱼她们能做出豆腐,你就别来这里看,等小鱼真做出豆腐,你也别吃。” 笑话,这等便宜,陈氏怎么可能不占? 陈氏赶忙改口:“罗嫂子,瞧你说的,咱们这几家是什么关系?小鱼又是个孝顺的,做出新鲜吃食,怎么也要给我们几家送上几斤。” 顾锦里呵呵:“说我坏话的我不送。” 说完跟罗慧娘拎着那桶豆浆、豆渣的混合物,回了她家。 陈氏怕顾锦里真的不给她豆腐,赶忙冲着顾锦里的背影道:“小鱼,待会儿婶子去你家拿豆腐啊,不用你费事儿给婶子送来。” 顾锦里当做没听到,等她们回到家后,顾大山他们也抬着水缸回来了。五个大水缸,两人抬一个,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可把他们累得不轻。 顾锦安看见顾大山和三爷爷抬着水缸回来,赶忙给他们拿喝水,拿红薯吃,让他们歇一歇,吃点东西,喝口水。 三爷爷和顾大山喝了一碗水,总算是缓过劲儿来。 顾大山还记得昨晚答应顾锦里的事儿,看见她们拎着豆浆去厨房,便冲着厨房道:“小鱼,爹一会儿就给你做木盒子。” 顾锦里从厨房探出头来,道:“爹,不着急,您先歇一歇,我们这豆浆还要过滤,还要煮熟,且得有大半个时辰呢。” 说完话,她跑去问三奶奶要了一块一米大小的粗麻布,把粗麻布叠成两层,开始过滤豆浆,足足过滤了四次,才把豆浆过滤好。 她把豆浆倒进大铁锅里熬煮,把豆渣放到陶盆里,留着做豆渣饼。 田小花家事情多,帮忙磨完豆子就去干其他的伙计儿,只有罗慧娘跟来,帮忙烧火。 “小鱼,这个要煮多久啊?”罗慧娘看着锅里的豆浆问道:“把它煮熟了就能变成豆腐吗?” 顾锦里回她:“要完全把豆浆煮开,把泡沫撇去后,还要点卤,做成豆花后,再放到木盒子里挤压水分,成形之后,才是豆腐。” 第81章 豆渣饼 罗慧娘没听懂,但她没有再问,只一边烧火,一边看着铁锅。 顾锦里则是拿了两汤匙的醋,放到碗里,再加上适量的水,把醋调开备用。 两刻钟后,锅里的豆浆烧开,冒出很多小泡泡,顾锦里用木勺一边搅动豆浆防糊锅,一边把泡沫一点一点撇去,等把泡沫撇干净后,对罗慧娘道:“慧娘,把火撤出来。” 罗慧娘早就等着了,听到这话,赶忙把燃烧的柴火撤出灶膛,埋到土灶下层的灰尘里。 她看着铁锅里的豆浆问顾锦里:“小鱼,这就是豆腐吗?咋还是浆水啊?” 顾锦里道:“再等等,等豆浆的温度下降两成左右,再点卤就能成豆花。”她拿来一个大陶碗,舀了一碗熟豆浆出来,留给家里人喝,便开始等豆浆的温度下降。 等了半刻钟的时间,揭了三张豆皮晾起来后,把调好的醋水,一点点倒入锅中,边倒边慢慢搅拌。 不多时,锅里出现一朵朵凝固的豆花,等豆花和水彻底分离后,她停止搅动。 “小鱼小鱼,这就成了吗?”罗慧娘皱眉指着锅里的豆花,道:“这就是豆腐吗?长得挺白的,可这么碎,要怎么吃?”还不如吃炖豆子。 顾锦里道:“你别急,再等一刻钟,这些豆花会变大,再把大豆花捞出来放到木盒子里压实,就能做成豆腐。” 一刻钟后,豆花果然越来越大块,罗慧娘很惊奇,指着锅里的豆花道:“它,它们竟然会变。”太神奇了,小鱼是怎么做到的? 顾锦里看着锅里凝固的豆花,也很满意。 她上辈子见过奶奶做豆腐,但奶奶做的豆腐是用卤水点的。她没有卤水,只能用醋水,没成想,这点出来的豆腐还挺不错。 “小鱼,木盒给你做好了。”顾大山是做木工的老手,等她们把豆浆熬好,也把木盒子做出来了。 “做了三个,够不够?不够爹再给你做。” 前天清理完老井的淤泥后,几家男人又去附近砍树,准备做桌椅柜子,他家砍了三棵树放在院子里,想要木盒子,随时都能做。 顾锦里看着三个正方形的,有箩筐大小,一指来深的木盒子,高兴的道:“爹,您这手艺真是太好了,盒子做得真好。” 不用钉子,直接榫接,接口没有丝毫缝隙,这手艺要是放在现代,妥妥的木艺大师。 顾锦里接过木盒子,拿去洗刷两遍,再把过滤豆浆的粗麻布剪成三块,铺在木盒子上,把豆花舀到木盒子里,用粗麻布盖好,再压上木板、大石头,放在泥砖上控水。 一共装了三个木盒子,都放在院子里。 崔氏、三奶奶他们很好奇,大家围在木盒子旁,看着这三个木盒子问道:“这就是豆腐?” 顾锦里道:“等豆花的水分控干后,就能变成豆腐。” 她提议:“咱家今晚吃豆腐吧,做个香煎五香豆腐吃,再放上一点辣子,可下饭了。” 崔氏也不知道她说的五香豆腐是什么做法,便没有细问,只由着她去折腾。 顾锦里趁机问崔氏要白面:“娘,给我几把白面吧,要几把就好,我给你们做豆渣饼吃。” 那五斤黄豆可是出了四斤的豆渣,做成豆渣饼足够他们一家吃一天,可不能浪费。 崔氏有点心疼,但还是给她拿了小半碗的白面,还有一小碟荤油。这荤油是今早刚刚炼好的,正香着呢。 顾锦里觉得自己很幸运。顾大山和崔氏虽然包子,但他们两人都很宠孩子,只要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儿,都会允许她去做,不会拦着她。 “谢谢娘,你们等着吃香喷喷的豆渣饼吧。”她接过白面跟荤油,带上罗慧娘去了厨房。身后还跟三奶奶和小尾巴程哥儿。 三奶奶以前做过豆饼,但失败了,所以想看看顾锦里是怎么做的?能不能做成? 顾锦里到了厨房后,把白面分几次倒进豆渣里,搅拌均匀,再把自己磨碎的小茴香、香叶粉、盐巴、葱头碎、半匙荤油,加进豆渣里,搅拌均匀后,让罗慧娘生火。 等锅烧热后,在锅里刷上一层薄薄的油,把巴掌大的豆渣饼放到锅里,小火慢慢地煎着:“慧娘,要小火,火不要太大,太大会糊。” “喔。”罗慧娘不太会做饭,但烧火是行的,一直控制着火,没让火太大。 煎了有一刻钟后(十五分钟)豆渣饼就被煎得两面金黄,冒出香气。 三奶奶看着锅里的豆渣饼,高兴得合不拢嘴:“这黄豆还真能做成饼,以后咱们就不用再吃炖黄豆,可以吃豆饼了。”就是废面粉。 程哥儿垫着脚,伸长脖子看着锅里的豆渣饼,问道:“二姐,熟了吗?熟了吗?”他想吃。 顾锦里笑:“再等等,马上就好。” 她往锅里烹了一点点水,盖上木制锅盖,把锅里的水挥发干后,把豆渣饼起锅装盘,拿起一个豆渣饼,吹得凉一些后,递给程哥儿:“吃吧,当心烫啊。” “嗯!”程哥儿重重点头,接过豆渣饼,咬了一口,嘴巴里立时满是浓郁的香味,他笑眯了眼儿,对顾锦里道:“好吃,二姐做得好吃。” 三奶奶跟罗慧娘也拿起一个豆渣饼,咬了一口:“嗯,真的好吃,没想到豆渣加上面粉做出来的饼这么好吃。” 顾锦里见他们吃得开心,自己也很高兴,继续煎新一锅的豆渣饼。 三奶奶知道豆饼的做法后,便拿着煎好的豆渣饼,带着程哥儿离开厨房,把豆渣饼拿去给三爷爷、顾大山、崔氏、顾锦安、顾锦绣吃。 几人吃了豆饼后,都很惊喜,没想到黄豆渣还能做出这么美味的饼。 “香,不涩,比吃炖黄豆强上几倍,以后咱们就把这豆渣饼当成主食来吃。”三爷爷道。 三奶奶点头同意:“这五斤的豆子出四斤左右的豆渣,还有三盒子的豆腐,比吃炖黄豆划算。” “哟,三伯娘,你们这是在吃啥呢?这香味都飘到我家去了。”陈氏带着顾德旺、顾德发来到顾大山家的院子里,看见陶碗里金黄金黄的豆渣饼后,眼里直冒绿光,咽着口水,把顾德旺、顾德发推到三奶奶的面前,呵斥道:“旺哥儿、发哥儿,你们两个不懂礼数的兔崽子,还愣着做啥子,快喊三奶奶、三爷爷、大山伯、大山伯娘啊。” 第82章 营生【1】 顾德旺、顾德发一一喊人,喊完之后,眼巴巴的盯着他们手里的豆渣饼看,咕咚咕咚的咽着口水。 三奶奶虽然不喜欢陈氏,却不忍心让两个孩子干看着,给他们一人拿了一个豆渣饼:“吃吧。” 顾德旺、顾德发笑着接过,狠狠咬了一大口,边嚼边口齿不清的说着:“香~真香,好吃。” 陈氏手快,趁着三奶奶给两个孩子拿豆渣饼的功夫,自己飞快的拿了两个,把两个豆渣饼叠在一起,一连咬了两口,豆香、荤油香、焦酥香、香料香,几种香味混合在一起,形成绝佳的美味,把陈氏吃得眼睛都瞪大了,喷着饼渣子说:“香,太香了!” 三奶奶生怕她的饼渣子会喷到陶碗里,急忙用手挡住,怒瞪陈氏,骂道:“陈氏,你是饿死鬼投胎不成?转一边去,吃个东西喷得到处都是,埋汰不埋汰?” 陈氏吃得正高兴,根本不在意三奶奶骂她,但还是背过身去,不敢再对着三奶奶吃。 陈氏看见院子里的木盒,那几个木盒放在泥砖上,上面用大石头压着,下面有水从盒子底部渗出。她好奇地走过去,想要搬开石头看看里面压的是什么? 三奶奶一直盯着她,见状呵斥:“陈氏,你个手欠的,赶紧给我住手。这是小鱼做的豆腐,要用石头压着,时间够了才能打开,你敢把石头搬走,害小鱼的豆腐做不成,老婆子撕了你。” 三奶奶看见陈氏就头疼,他们顾家咋出了这种糟心媳妇? 陈氏还是怵三奶奶的,听到这话,不敢再动上面的石头,只围着木盒子转:“这就是小鱼说的豆腐?好吃不?” 她回头冲着崔氏道:“大山嫂子,我们今晚来你家吃饭吧,尝尝这豆腐是个啥味?” 三奶奶气得够呛,骂道:“陈氏,你占便宜没个够是不是?”还吃饭?前天晚上刚在大山家吃过一顿肉,现在嘴巴里还吃着大山家的豆渣饼,晚上还想来吃,干脆让大山家养着他们一家子得了。 陈氏舔着笑脸道:“这不是逃荒几个月大家都在一起吃,一下子分开,不习惯嘛。” 不一会儿,陈氏就把自己手里的两个豆渣饼吃完,看看陶碗里已经没有豆渣饼,便喊上两个儿子,带着他们去了顾大山家的厨房。 只可惜,他们还没到厨房,顾锦里就砰一声,把厨房的门关上,插上栓子。 陈氏脸色一僵,虽然生气,可她知道顾锦里是个凶的,不敢惹怒她,怕拿不到豆腐,只能带着两个儿子回到院子里,等着顾锦里的豆腐压好。 半个时辰后,顾锦里终于把四斤的豆渣饼煎完,足足煎了满满一大陶盆。 煎好豆渣饼后,她跟罗慧娘来到院子里,去看她的豆腐。 “小鱼,豆腐压好了?”三奶奶问她。 顾锦里点点头:“应该好了。”豆花压上两刻钟就能成豆腐,她这个已经压了快一个时辰。 一听她的豆腐压好了,大家全都围了过来。顾大山给她把木盒上的石头搬走,并取下盖着豆腐的木板。 顾锦里掀开盖住豆腐的粗麻布,一大块完整雪白的豆腐出现在大家眼前,她用手按了按豆腐表面,结实有弹性:“成了。” 豆腐不老不嫩,压的时间刚刚好。 “哟,这白白的就是豆腐?”陈氏看见做出来的豆腐,着实惊了,她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这种东西,忍不住上手去戳,被三奶奶及时拍掉手,瞪着她道:“你这手没个轻重,把豆腐戳碎了,赔得起吗?” 这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稀罕物,可不能被陈氏糟蹋了。 陈氏没有戳到豆腐,很是手痒,又问顾锦里:“小鱼,你这豆腐的做法,真是逃荒路上的人告诉你的?” 顾锦里点头:“对。” 陈氏不太信:“我咋就没遇上有这种本事儿的奇人?” 顾锦里看也不看她,只盯着豆腐道:“逃荒里的奇人多了,你又没去帮他们,别人凭什么把祖传的手艺告诉你。” 她不想被别人当做妖怪烧了,所以把她会的东西全都推到逃荒遇见的灾民身上。反正逃荒的人那么多,如今已经四散各地,想查也无从查起,是个极好的应对借口。 三奶奶道:“小鱼说得没错,你这自私自利的货,就算遇到有本事的人,也没有本事儿让人把手艺传给你。” 三奶奶不想听陈氏聒噪,冲她道:“想要豆腐就回家去拿碗来,我们家可没有空碗给你。” “诶,我这就回去拿。”陈氏要的就是这句话,喜滋滋的回去拿碗。 等陈氏回来的时候,顾锦里已经把豆腐切成巴掌大的豆腐块。 三奶奶做主,给每家两块豆腐,外加一人一个豆渣饼。 陈氏家没有分家,沾了顾大富父子三人的光,拿到两块豆腐,四个豆渣饼。 陈氏很高兴,这四个豆渣饼拿回去,一个分成两半,她还能再吃到半个。 三爷爷怕陈氏大嘴巴,前提醒她:“这新鲜吃食是小鱼做出来的,你莫要到处去说。” 陈氏是个精明的,立时保证道:“三伯放心,侄儿媳妇晓得,一定不往外说。”这可是个稀罕物,做法得掌握在他们几家手里,她傻了才会往外说。 罗慧娘把自家跟田家那份带了回去,顾锦里给了她两包磨碎的香料,让她做豆腐的时候加一些进去,又告诉她豆腐的几个做法。 顾锦安拿了一份给顾大木顾大林家送去,顾锦里则是拿了一份送去给秦家。 当晚,顾锦里做了个香煎五香豆腐、红烧焖豆腐、酸辣豆腐。 香煎五香豆腐鲜香酥脆、红烧焖豆腐入味、酸辣豆腐下饭开胃,一家八口人吃着豆腐配着豆浆,还有豆渣饼,一个个吃得肚子溜圆。 三爷爷感慨道:“以前吃炖豆子,一到吃饭就跟吃药似的,那个难吃。如今吃这豆腐豆渣饼,吃多少都觉得不够。” 而他们吃的这一餐,算来只有一斤多的豆子。 三爷爷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顾锦里:“小鱼,这一斤豆子能出多少豆腐?”咋觉得五斤豆子做出的豆腐、豆渣饼那么多呢? 顾锦里道:“一斤豆子出了三斤半的豆腐,五斤黄豆出了四斤豆渣。” 三爷爷着实惊了:“那这五斤的豆子岂不是出了将近二十斤的豆腐!还有豆渣。这,这黄豆咋变多了?”粮食磨过之后,都是变少的,这黄豆却变多了。 顾锦里笑道:“因为黄豆泡了水。本来只有五斤的黄豆,浸泡过水后,能涨到二十几斤,而做豆腐用的豆浆,其实就是豆子吸收的水,所以黄豆变多了。” “诶哟,这可是老天爷保佑啊,那以后咱们就不用饿肚子咯。”三奶奶双手合十,朝着门外拜了拜。 三爷爷也道:“咱们没有地,也没有什么营生赚钱,未来大半年都要买粮食吃,小鱼做出这豆腐豆渣饼,真是救了咱们一命。” 顾锦里听到三爷爷说营生二字,趁机道:“三爷爷,您觉得今晚的香煎五香豆腐怎么样?” 三爷爷:“自然是好的。” 顾锦里:“那我们到集市去卖香煎五香豆腐,您觉得咋样?” 顾锦安听得眼睛一亮,忙道:“三爷爷,这是个好营生,整个镇上就咱们一家,定能赚不少银钱。” 第83章 营生【2】 他们家现在是入不敷出,虽然有齐府的银钱撑着,可置办了过日子的家伙什后,那三十二两银子只剩下二十两。 他家没有地,那点银钱还要买地,还要建房子,他还要上学,这一件件都是费大钱的事儿,必须得找个营生赚钱,要不然,这二十两银子根本不够用。 三爷爷听罢,沉思一会儿,道:“咱们初来乍到,做的又是新鲜营生,要是生意好,定会招人眼馋,你们先别急,等年三十那天跟几家人合计合计过后再说。” 他们是外来户,几家人要抱团才能过活,可不能因为一个营生让大家离了心,因此三爷爷打算这营生几家人一起做,特意跟顾锦里说了一番。 顾锦里是同意的,经历过逃荒后,她很清楚在古代抱团的重要。 一家人暂时把这事儿按下,只等年三十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罗父跟秦三郎带着顾锦里、顾锦安、罗武、罗慧娘、田二强、田小花一起进山。 他们几家没有什么过年的肉,想去大丰山看看,能不能猎到一些野味。 一大早进的山,天擦黑才回来,找到的东西不少,野兔有五只、野鸡有三只、还猎到一只狍子,找到一麻袋的野生红薯,可谓收获丰富。 “过年的肉算是有了,这只狍子可有三四十斤呢,等明天咱们把狍子杀了,再杀几只鸡,一起祭祖,一起吃年夜饭。”三爷爷举着火把,看着摆了一地的山藏,严肃的脸上有了笑意,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几家人也来看猎物,那只狍子最受欢迎,被围着指着看了盏茶的功夫。 围观完猎物,几家大人又询问顾锦里豆腐的事儿。三爷爷让他们不要着急,等明天吃过年夜饭,会跟他们说这事儿。 几家人虽然心急想知道豆腐的事儿,可明天就是年三十,不差这么一天,大家听后,便不再急着追问。 楚氏对顾锦里:“小鱼,明天做点豆腐过年吃吧,那豆渣饼跟豆腐好吃。”他们今年没有买什么年货,吃食除了粗粮就是找到的猎物,还有跟村里人买的萝卜白菜,其他什么吃食都没有。 顾锦里道:“好啊,明天咱们再做豆腐,几位叔伯婶娘家谁要做豆腐,今晚回去就把黄豆泡上,一家泡个五斤就好,明天把泡好的黄豆拎到罗伯母家跟田婶家的院子,一起磨豆子,做好了你们再拿回去。” “诶,好好好,我们这就回去把黄豆泡上。”田婶最是高兴,那黄豆出的豆腐跟豆渣多,她昨晚算了一下,半斤黄豆出的豆腐豆渣就够他们一家吃到饱。她家缺粮缺钱,恨不得顾锦里天天做豆腐。 几家人站在院子里商量明天祭祖的事儿,之后便各自回家。 第二天天一亮,几家人就忙了起来,男人们负责宰杀猎物;女人们负责祭祖的东西跟准备年夜饭;顾锦里这些半大孩子则是忙着磨豆子做豆腐。 今天要做的豆腐多,光豆子就磨了足足三个时辰,从刚亮磨到大中午,才把所有的豆子磨好,大家把一桶桶的豆浆拎去顾锦里家,由她做豆腐。 大家都好奇的留下来看她做豆腐,可他们都没看明白这豆腐是怎么做成的? 只知道把豆浆放进锅里煮,煮熟之后,顾锦里往里面倒一碗水,过一会儿,豆浆就变成豆花,把豆花捞起来放到木盒里,用石头压上大半个时辰,那豆花就成了豆腐。 “太神奇了。”顾庆粮看着那一盒盒的豆腐,被惊得不轻。 顾玉梅冷哼一声:“有什么神奇的,不就是豆子做出来的贱物……” 顾德兴赶忙扯了扯顾玉梅的衣袖,打断她的话。 来的时候二婶可是警告过他们,说这豆腐是个好东西,如今只有顾锦里会做,要他们别得罪她,要是得罪她,以后拿不到豆腐,唯他们兄妹是问! 顾锦里呵呵,看着顾玉梅道:“贱物?既然是贱物,那你把吃下的豆腐吐出来。”她真是受不了顾玉梅,都逃荒离开老家了,还摆她村长孙女的架子,简直有病。 顾玉梅听到这话,气得红了眼眶,指着顾锦里道:“你,你别得意,我一定能做出比豆腐更好的东西!” 不就是做出个豆腐嘛,所有人都捧着她,她不服。 还有一点让她更气愤。她爹明明是村长的儿子,为什么大年三十不是在她家吃饭祭祖,而是到顾锦里家?就因为三爷爷三奶奶跟他们住一起?可三爷爷三奶奶只是辈分高,又不是村长! 顾锦里看穿她的心思,不客气的说道:“你是不是很不服气?不服气憋着,等你真的做出比豆腐还好的东西再说。” 她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对着顾玉梅晃了晃,道:“把你的手指给我缩回去,不然我给你剁了你信不信?” 顾玉梅想到顾锦里挑断吴大手筋脚筋的事儿,脸色一白,赶忙缩回手,不敢再指着顾锦里。 顾锦里笑道:“这就对了嘛。” 顾德兴看得直摇头,妹妹这是何必呢?打又打不过小鱼,嘴巴也没有小鱼利索,非要去招惹她,这不是上赶子找骂吗? 顾玉梅被顾锦里气得半死,想走又不敢走,他们还要拿豆腐回去,不然会被二婶骂死,只能继续在顾锦里家待着。 等豆腐做好后,顾锦里让他们把豆腐拿回去:“如今天冷,直接把木盒子放在院子里冻着就成,能吃个六七天。” 大楚的南北方是以中州为分界线,江淮北靠中州,南临江南,严格来说,不算北方也不算南方,这里的冬天依然很冷。 “诶,我们知道了。”几家的孩子把自家的豆腐搬回去。 因着今晚几家会聚在一起吃年夜饭,顾锦里家的厨房里,几家女人已经在准备东西,见她忙完了,崔氏喊她:“小鱼,过来教你几位婶娘做豆渣饼、豆腐菜。” “来了。”顾锦里去了厨房,做了一锅豆渣饼、豆渣丸子、一个香煎五香豆腐、肉闷红烧豆腐、酸辣豆腐:“还有一些豆腐的做法,以后再教几位婶娘。” “还有其他做法呀,这豆腐可真是个宝。”几家的女人很高兴,让顾锦里去休息,她们自己试着再做几锅。 傍晚,吃年夜饭前,除了秦家以外,他们出身顾家村的几家人,全都挤在顾锦里家的院子里祭祖、祭拜那些死去的村民。 想到那些惨死的村人,几家人大哭了一场,直到三爷爷开口劝说一番,大家才停止痛哭。 秦家也在自家的院子里祭祖,但他们没有神主牌位,只摆了香案,用一只整鸡祭拜先人。 等他们家祭拜完后,三爷爷亲自去请他们过来吃年夜饭,这是一早就说好的,秦家没有推辞,祖孙三人都来了,只是他们的眼睛红肿,显然都哭了一场。 年夜饭很丰盛,有两大盆狍子肉、两锅炖鸡、四大碗红烧兔肉、两大陶碗的干炒竹鼠、两大盆子的豆渣饼、豆渣丸子,还有几样豆腐做的菜,并两大盆白菜肉馅饺子,跟一大锅的红薯陈米粥。 种类虽然不多,但分量很足,三十几人,一个个吃得撑了肚子。顾德发、顾德旺、程哥儿、顾大木兄弟家的顾庆喜、金妞、桂妞,这些年纪小的孩子,更是吃得高兴不已,小肚皮吃得圆圆的。 吃完年夜饭,三爷爷说了豆腐营生的事儿:“小鱼做出了豆腐,这豆腐是个新鲜吃食,一斤黄豆能出三斤多的豆腐,很是划算。要是把豆腐做好了,那味道是极好的,我想着,咱们几家都穷,没钱没地的,得找个营生赚钱,这卖豆腐就是个好营生。” 第84章 闹剧 几家人听罢,眼睛都亮了起来,是高兴得不行。 顾大富激动的问道:“三伯,您说的是真的?”这黄豆便宜,豆腐营生要是做起来,他们几家定能赚上一笔,那日子就不愁过不下去。 陈氏抢着道:“大哥你真是,三伯都说了,那还能有假?”又眼睛放光的看着三爷爷问:“三伯,那啥时候教我们做豆腐?这豆腐可是个新鲜东西,想想就知道能赚钱,咱们可得快点学,学会了赶紧把这营生做起来,迟一天就少赚一天的钱。哎哟,光想想都觉得亏大了。” 陈氏恨不得现在就去镇上卖豆腐。 三爷爷听到她的话,脸色沉下来,陈氏吓了一跳,赶忙闭嘴。 三爷爷看着在场的几家人,说道:“卖豆腐的营生,咱们几家可以合伙做,但这做豆腐的法子,小鱼不会教你们,这是小鱼自己的东西,不是你们的。小鱼能让咱们做这个营生,已经是在帮衬咱们,咱们可不能太贪心。” 陈氏听到这话,急了:“做豆腐那么辛苦,小鱼一个人做得过来吗?还不如把方子交给大家,我们自家做了去卖。” “你闭嘴!”顾大贵想拍死陈氏,这个臭婆娘,每次都想把所有便宜占尽,能不能要点脸? 三爷爷道“做不过来,你们可以帮着磨豆子,虑豆渣,再不行,小鱼可以教大山,教安哥儿做豆腐,办法多得是。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谁敢偷学豆腐方子,以后就自己过自己的,遇到啥事儿都自家扛着,别来求咱们帮忙!” 他的目光落在陈氏身上,问道:“你听明白了吗?” 陈氏诺诺应是:“听,听明白了。” 三爷爷敲打她一番后,又放软声音,对几家人道:“这豆腐是个新鲜吃食,方子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知道的人多了,豆腐就卖不出价儿,到时候吃亏的是咱们几家。” 几家男人听到这话,纷纷点头说道:“三伯三叔,我们明白。您放心,我们不会偷学方子,也不会怪小鱼,只会感激小鱼,是小鱼给了咱们这个营生,这是咱们的活路,我们不会自己断了这条活路。” 三爷爷满意的点点头,看向顾锦里,道:“小鱼,你来给大家说说,你打算怎么做这豆腐买卖?” 顾锦里对几家人说道:“如今是过年,镇上的铺子都关了,但十五的时候,镇上有元宵灯会,咱们十五那天去镇上摆摊,卖香煎五香豆腐,生意一定不错。” 严氏问道:“怎么个卖法?”这豆腐不是包子馒头,不可能一个一个的卖。 顾锦里道:“一份一份的卖。咱们把豆腐切成一寸大小,一份六块,卖五文钱一份。” “五文钱一份?”严氏道:“会不会太贵了?这黄豆才三文钱一斤,一斤黄豆能做出三斤半的豆腐呢。” 陈氏道:“贵啥贵?一点都不贵,咱们卖的可是个新鲜吃食,一份卖他个十文钱都不贵。” 这大木嫂子真是傻了,竟然嫌钱多。 三爷爷也同意这个价钱:“这豆腐压秤,一斤豆腐切成一寸大小,一斤顶多能做个六份,如今外面乱,物价都涨了,那素包子已经卖到两文钱一个,肉包子更贵,要四文钱,咱们这豆腐一份比那包子多,味道也好,又是个新鲜吃食,卖个五文钱,刚合适。” 几家人想了想,也觉得这个价钱不算贵。 顾锦里接着道:“咱们除了卖香煎五香豆腐以外,还可以直接卖白豆腐,一块切个半斤重,卖五文钱一块,要是以后大家都把豆腐当成菜,咱们这买卖就能做大。” 大家一听,全都高兴得不行:“这个法子好。” 等顾锦里说完,三爷爷又道:“这个营生是小鱼想出来的,她家本来可以自己做,自己赚钱,但大山一家想着咱们,给了咱们这个营生,所以赚到的银钱,除去本钱之后,大山家要占四成,剩余六成,咱们六家一人一成,你们有啥意见没有?” 几家人摇头:“没有。”这豆腐本来就不是他们家的,能分到一成已经算不错。 三爷爷又跟大家说了分派人手的事:“这豆腐营生想要做起来,得分成两批,一批在家做豆腐,一批去镇上卖,所以每家必须出两个人,一人留下帮忙做豆腐,一人去镇上出摊,出的必须是十四岁以上的劳力,太小干不动活。” 几家人都同意,又高高兴兴的商量了一个时辰,终于把豆腐营生的事情商量妥当,再把剩下的肉菜、饺子、豆渣饼给分了,各自回家。 几家人走后,顾锦里一家没有睡觉,而是跟三爷爷三奶奶坐在堂屋的草席上,围着火堆,聚在一起守岁。 三奶奶抱着程哥儿,给大家讲古,说神仙的故事。 顾锦里来了兴致,等三奶奶讲完,她给大家讲了几个山海经里的故事,把大家听得入迷。直到子夜吃饺子的时候,她才停下。 程哥儿还嚷嚷着要听:“二姐二姐,那个村民们长着翅膀的村子最后咋样了?” 顾锦里打着哈欠,道:“最后他们离开大荒山,飞到天上去安家,做了神仙。” “呀,好厉害,还能飞到天上去住。”程哥儿的眼睛亮晶晶的,想象着一群长着大翅膀的人飞到天上去做神仙。 崔氏把小半碗饺子递给程哥儿,笑着道:“行了,快吃饺子,吃完饺子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 程哥儿接过木碗,吃着里面的饺子,还没吃完就已经困得要睡着。崔氏怕他噎着,不敢再让他吃,把饺子碗拿走,抱着他回屋睡觉。 顾锦里几个吃完饺子后,也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几家人早早起床,穿好赶制出来的新棉衣跟新布鞋,几家互相拜了年。 因是刚来村里,几家人对村里还很陌生,几家的孩子并没有跑到村里去给村民们拜年,但大人们却不能不去。 秦老跟三爷爷收拾了两份年礼,带着几家男人送去给何村长家、陆老爷子家。 只是他们刚到何村长家的院门,便听到一阵哭嚎声,何村长家的院子里,围着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秦老跟三爷爷一惊,知道是出事了。 “听声音,像是莫家人。”罗父道:“肯定是莫家出事儿了。” 第85章 结果 几家男人听得皱起眉头,顾大富问秦老跟三爷爷:“秦老,三伯,咱们还进去吗?”里面正闹着呢,现在进去,似乎不太好。 话刚说完,院子里就冲出一个男人,拉住三爷爷的手,喊道:“顾家老爷子,您快进来帮帮忙,我们莫家快被人欺负死了!” 拉住三爷爷的是莫奎子。莫奎子长得高大,又正是壮年,很是有把子力气,不由分说的把三爷爷往院子里拉。 罗父想去拉莫奎子,又怕伤到三爷爷。秦老一把捏住莫奎子手腕上的穴道,莫奎子的手一麻,立刻松开手。 他们在这里一闹,院子里的人都看见了他们,何村长派何大仓把他们叫进去。 何村长家的院子里乱糟糟的。两户莫家的男丁,还有莫老婆子跟两个儿媳妇都在这里。莫老婆子正坐在地上抹着眼泪,一声接一声的哭嚎着。 莫老爷子站在院子中间,指着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骂着:“畜生,何大财你这个畜生,竟然跑到我们家院子里轻薄我家大孙女,你还是不是人?!” 何大财是个不要脸的,听到这话,竟然回道:“爷爷,您可别这么骂我,再过几天,我可就是你大孙女婿。” 莫老爷子听到这话,气得直哆嗦,话都说不出来。 莫老婆子从地上爬起来,撕咬着何大财:“呸!你个老光棍,年纪比我儿子还大,都能做我大孙女的爹了,还想娶我家大孙女,你做什么梦?!” 何大财不到四十,正是有力气的时候,一把把莫老婆子推倒,笑得一脸猥琐:“自然是做着把你家大孙女娶回家暖炕的美梦。” 这话说得太过无耻,莫家的几个男丁全都气得怒红了眼,拿起手上的锄头铲子要往何大财的身上砸,被大丰村的村民拦住。 何村长拄着拐杖,用拐杖猛敲着地面,怒道:“够了,都给老头子住手!大过年的,你们还想杀人不成?” 莫老婆子朝着何村长吐了一口唾沫:“到底是谁在杀人?是你们大丰村在杀人,欺负我们是外来户,趁着过年,这老光棍借着来我们莫家拜年的借口,轻薄我家大孙女,这是想要我家大孙女的命啊!” 说着又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嚎:“哎哟,老天爷啊,这大丰村的人不让我们莫家活啊。” 三爷爷跟几家男人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原来是老光棍何大财借着拜年为由,趁机把人家姑娘给轻薄了。 这一直是几家男人最担心的事儿,为了提防村里的这些光棍混子,他们一直没有让两个长成的姑娘出门,晚上睡觉也是从里面把门窗给顶住,如今他们一直担心的事儿,真的发生了。 几家男人很气愤,他们几家也是外来户,莫家这事儿他们必须管,要是袖手旁观,这村里的老光棍今天欺负完莫家大孙女,明天就该来欺负他们顾家的姑娘。 秦老站出来质问何村长:“村长,这事儿可是真的?要是真的,那就该报官,让衙门的人把犯事的村民抓走。” 农人怕官,莫家根本没有想过要报官,只是想大闹一场,让村长狠狠惩罚何大财一顿,听到秦老的话,都吓到了。莫老爷子道:“这,这是家事,报官就不必了吧。” 何大财也怕官,听秦老说要报官,心里正害怕着,听到莫老爷子的话,顿时嚣张起来:“死老头子,你听到没有?莫家说不用报官!” 他嘿嘿笑道:“老子警告你们,别多管闲事,你们几家也是外来户,没根没基的,别到时候忙没帮上,还害了自家的姑娘。”何三癞子说了,这顾家也有长成的姑娘,只是一直躲着,不知道长啥样?估计长得不赖。他们昨晚还商量着,先把莫家的大孙女弄到手,再去谋顾家的姑娘,这么一来,他们几个光棍汉就都能娶到媳妇。 反正这顾家是外来户,肯定不敢对他们咋样。 “你说什么?!”几家的男人都怒了,这个何大财明显是在威胁他们。 秦老气得不轻,上前几步,快速出手,抓住何大财指着他的手就是一扭,再一脚踹向何大财的膝盖,砰一声,把何大财踹倒在地。 “啊——”何大财甩着被扭伤的手指,另一只手捂着差点被踢碎的膝盖,不断惨叫着。 院子里的村民都惊了,没想到秦老会突然出手,而他一大把年纪,竟然能把正值壮年的何大财打伤。这,这是手里有功夫啊。 秦老看着哀嚎的何大财,道:“你想造孽就找别家,敢盯上我们几家,老头子手上的功夫绝对能把你给废了!” 他们刚来村里的时候示弱过,可那是因为他们初来乍到,不想惹事儿。可大丰村的人要是还敢来欺负他们,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 “村长,我们是来送年礼的,这就走了。”秦老让顾大富把提着的年礼放到院子的地上,几家人转身走了。 莫老爷子在身后喊:“别走,诶,你们别走啊。这事儿还没说完呢,大家是一起逃荒来的,你们得帮忙啊!” 三爷爷回头看着莫老爷子道:“我们几家遇事儿的处理法子就是报官,把犯事儿的恶人抓起来。至于你们莫家听不听,是你们的事儿。” 法子秦老已经说了,可莫家人明显不想报官,那他们也没办法。 而三爷爷这话,也有警告大丰村人的意思。别惹他们,敢惹他们就敢报官,大家公堂见! 三爷爷说完,带着几家男人离开,去给陆家送年礼,送完之后,哪里都没去,赶紧回了家。 他们没有隐瞒莫家的事儿,一回来就把几家的大人小孩全部喊来,把事情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平时都注意着点儿,免得着了别人的道儿。 三奶奶和几家女人吓得不轻:“这村里的光棍混子咋这么丧尽天良?”他们得把几家的姑娘看好咯,可不能让她们出事儿。 又说那莫家:“在村里能闹出个什么结果?应该去报官才对。就算如今过年衙门封印,那也该去请里长做主,再不济,等衙门开衙后,也要去报官,咋能说不报官?” 又担心莫家大孙女,问三爷爷:“那莫家的大孙女咋样了?” 三爷爷摇头:“不太清楚。说的是轻薄,应该没出什么大事儿。”但莫家大孙女的名声算是毁了,以后不是嫁鳏夫,就是得远嫁。 诶,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给毁了。 因着这件事儿,几家人的心情都很不好。 特别是顾锦里,她是盯着顾锦绣练习防身的招式,还给她磨了几包辣椒粉,让她随身带着,要是遇到危险,就往歹人的眼睛里洒,辣瞎他! 接下来的时间,几家人一边提防着村里的混子,一边忙着准备元宵卖豆腐的事儿。 期间莫老爷子跟莫奎子又来求他们几家帮忙,但秦老让他们去报官,这种事情要是软弱一次,以后擎等着再被欺负吧。 但莫家人怕官,怕进了衙门会被酷吏坑得倾家荡产,最终没有听他们的。闹了六七天后,何大财被打了二十板子,而莫家人不用交那三两银子,村里也承认他们是大丰村的人,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 第86章 出摊 几家人听到这个结果,都觉得不可思议。 三奶奶道:“这莫家是疯了吧?这么轻易就放过何大财,以后何大财不得缠上他们家?” “就是。”陈氏一边用石舂舂着肉桂,一边道:“不过是二十板子,还是何家族人打的,能打多重?估摸着连点皮都没破,躺个几天就好了。” 说完,抬头对着在捣香叶碎的顾玉梅道:“你还嫌待在家里闷,要去村里转转,说什么要结交村里的姑娘,好帮衬家里,这回你还去不去?这村里可不是咱们老家,危险得很。” 他们刚来十几天,对村里的人还不熟悉,结交这种事,自有大人去做,根本用不着顾玉梅一个已经长成的姑娘去。 顾玉梅不说话,脸色不好的用木杆捣着木碗里的香叶碎,恨不得把木碗捣出个窟窿来。 该死的顾锦里,凭什么让她来捣香叶碎?还说要捣成粉末,不能太粗,不然洒进豆腐里会不好吃,她连着捣了两天,手都起泡了还要继续捣,简直气死个人。 顾玉梅不想干这活儿,可因着要做豆腐营生的事儿,这几天几家人都集中到顾锦里家,准备着各种东西,他们家白天根本没人,她也是害怕村里的光棍混子的,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只能跟着来干活。 可她心里不舒服,要是还在老家,她哪里用做这种活计? 陈氏见她不高兴,不满的嘀咕一声,不再说她。 顾玉梅听到了陈氏的嘀咕,狠狠捣了十几下碗里的香叶碎,起身走到顾锦里身边,正要把木碗里的香叶碎倒进布袋里,却被顾锦里拦住:“你这个不行。要的是香叶粉,你这个离粉还差不少。” “将就将就着用不就行了。”顾玉梅把右手摊到顾锦里面前,怨愤的道:“你睁大眼睛看看,我这手都起水泡了,捣不动。” 她的眼圈红了,看着甚是委屈。 可惜,顾锦里不吃这一套。 顾锦里把手里捣了一半的砂仁递给顾玉梅:“那你捣这个。” 香叶是所有要用到的香料中最容易捣成粉末的,她已经把最轻松的活计分给顾玉梅,顾玉梅还挑三拣四,那就做个难做的活计吧。 顾玉梅看见那一片片硬得跟树皮似的砂仁,顿时不敢再抱怨,端着木碗,再回去捣香叶碎。 几家女人跟几个半大孩子一直忙到傍晚,才把所有的香料捣完,但这些还不够,顾锦里道:“三爷爷,再过三天就是初十,悬壶坊该开门了,您再到镇上去买些香料回来吧。” 如今这些香料大部分是她逃荒路上找的,可找到的数量不多,他们要做生意,需要很多香料,得再去药铺买。 三爷爷跟顾大山正在做桌椅,听到这话,回道:“行,你这两天再想想,还有啥东西需要置办的,初十那天,我们再去镇上买。” “好。”顾锦里应着,把那些捣好的香料粉装进布袋里,用绳子扎好。 三奶奶问道:“小鱼,这些香料还不够吗?”他们又是捣又是舂了两天,已经弄出十来斤的香料。 顾锦里道:“不够,这些香料不仅要用来做香煎五香豆腐,卖白豆腐的时候,还可以卖给买豆腐的人,让他们做豆腐或者做菜的时候放一点进去调味,需要用到的量很大,多准备一些,到时候也有得卖,不会突然断货。” 陈氏他们刚要回家,听到这话,停住脚步问:“小鱼,这些香料还能卖钱?” 顾锦里点头道:“能啊。”这些香料是她根据现代的一些调料配方,按照比例配的,这些香料里的其中两味药材,大楚的人并不知道能做调味料。 “诶哟,小鱼咋这么聪明呢?做出来的东西都能卖钱,那咱们这两天可不算白忙活。”陈氏高兴得不行,又问顾锦里:“小鱼,那这卖香料的钱……” 顾锦里知道她想问什么,说道:“按照三爷爷说好的分。” 陈氏听到这话,乐得合不拢嘴,说了几句好话,带着自家的几个孩子回了家,其他人也各自回去。 初十那天,三爷爷跟顾大山、罗家父子去了镇上,按照顾锦里说的,又买回来不少可以用作香料的药材,还到铁铺去订做了两块一尺来宽,半米长的铁板。 “那两块铁板不难做,明天就能拿,花了四两银子。”三爷爷道。 至于那四两银子,会算到本钱里,等豆腐卖出了钱,就把那银子扣回来。 第二天大家又开始舂香料,顾锦里则是把香料按照一定的比例配在一起,再跟几个年纪小的孩子用黄纸一包一包的包好,就这么准备了一段时间,终于到了正月十五。 元宵节那天,他们几家天不亮就起来,忙活一个多时辰后,三爷爷就带着罗父楚氏、田叔田婶、顾大木严氏、顾大贵陈氏、秦三郎、顾锦安、罗慧娘还有顾锦里去了镇上。 要带的东西多,几乎所有去镇上出摊的人都要挑着东西。 罗父要挑着两块铁板跟两个重重的泥炉,田叔田婶跟顾大木严氏则是挑着四担豆腐,顾大贵跟陈氏则是挑着两担豆渣,他们这次也卖豆渣饼。 三爷爷、楚氏、秦三郎、顾锦安则是挑着四担劈好的干柴,他们没钱买炭,卖的又是需要现做的熟食,只能挑着干柴去镇上。 顾锦里跟罗慧娘则是挑着锅碗瓢盆筷子,还有油盐跟香料。 一伙人急赶慢赶,大中午才赶到镇上。 今晚是元宵节,镇上有花灯会,是难得没有宵禁的一天,很多人家都出来摆摊做生意,他们到的时候,所有能摆摊的位置都有人占了。 不过杜大夫已经让悬壶坊的药童帮他们占了一个五米见方的好位置,还帮他们去镇上的司吏坊拿了出摊的牌子,他们晚上摆摊的位置算是有了。 古代的镇子没有镇长,但有一个司吏坊,里面有两名吏员并六名衙役,负责处理镇上的事,想要摆摊,要去司吏坊交钱拿牌子,有了牌子才能摆摊。 而牌子的价钱不等,卖吃食的会贵一些,要是碰上元宵或者中秋这些大节,卖吃食的摊子得要一百文钱一天,是平时半个月的摊位钱,但卖农货的只要十文钱一天,要是摆半天只要五文钱。 那药童叫苍术,看见三爷爷后,立刻朝他招手道:“顾家老爷子,这边这边。” 三爷爷急忙带着他们挑着东西赶过去,看见这么好的一个位置后,高兴得不行:“这个位置好啊,离主大街近,苍术小哥,多谢你了。” 花灯会就在主大街,此时的主大街已经立了一排排的柱子,一条条粗绳挂在那些柱子上,等晚上的时候,粗绳上会挂满各式各样的花灯,灯光能把整个主大街照亮。 第87章 大卖 三爷爷接过牌子,得知今天要拿这牌子要一百文钱后,立刻数出一百文钱,递给苍术:“麻烦苍术小哥把这钱拿去给杜大夫,一定让他把钱收下。” 苍术知道杜大夫穷,没有推辞,把那一百文钱收下,说道:“您老放心,小子一定会让杜大夫把钱收下。”又招呼罗父他们:“几位叔伯,跟小子去悬壶坊把桌凳搬过来吧。” 初十那天,三爷爷跟顾大山、罗家父子一起来镇上买东西,顺便把三张桌子跟十五张凳子挑到镇上,暂放在悬壶坊。 “诶,我们这就去拿。”罗父应着,带上楚氏、顾大木夫妻、顾大贵夫妻,一起去悬壶坊搬桌凳。 秦三郎跟顾锦安也跟着去了,但他们是去挑水,这做吃食的摊子,可是要准备水洗碗的。 顾锦里他们则是把两个大泥炉搬出来放好。 两个大泥炉皆是圆形,直径有一尺左右,是她跟顾大山研究好几天,做坏六七个废品才做成的。 他们试着烧过一天一夜,就这两个泥炉没有塌。 放好泥炉,他们把一担子干柴解开,开始生火,等秦三郎跟顾锦安挑着水回来后,便拿出铁锅,烧了两锅开水,装进陶壶里,再把两块铁板洗干净,放到一边备用。 等罗父他们回来后,大家帮忙摆桌凳,这么忙活一大通,一直忙到下午才算忙完。 一行十三人歇了片刻之后,楚氏跟田婶开始煎豆腐跟豆渣饼。 豆腐是早就切好的,一寸大小一块,她们拿出豆腐,还有一碗白面,把豆腐沾上白面后,再放到刷油荤油的铁板上煎。煎上一会儿,豆腐就起酥皮,变得两面金黄,再把顾锦里配好的香料往金黄的豆腐里一洒,香味就飘出老远。 “哟,这是啥东西?咋这么香?”街上已经有不少从乡下赶来看花灯会的人,闻到这阵香味,纷纷循着香味围过来,看见楚氏跟田婶在两块铁板上煎着一块块金黄酥脆的东西,好奇问道:“你们这是卖的啥东西?咋没有见过啊。” 三爷爷笑呵呵的道:“这是我们西北的一种吃食,河安府没有。” 说着,拿来一碗煎好的豆腐,请那些人吃:“各位尝尝,这些是试吃的,不要银钱。要是觉得好吃,那就买一份回去。” 老百姓对于没有见过的新鲜吃食都不太敢下口,所以他们商量过后,决定把豆腐说成是西北的吃食,这样庆福镇的人比较容易接受。 “能试吃?不要银钱?”那些人听说可以试吃,又听说是西北的吃食,便纷纷拿起一块煎好的豆腐吃起来,咬一口,喀滋一声,酥皮脆得发出声音,油香、豆香混合着不知名的香味在他们的嘴里爆开,满嘴鲜香。 “哟,这东西可真好吃,是怎么做的?多少钱一块?” 陈氏赶忙说道:“不贵不贵,这香煎五香豆腐只要五文钱一份,黄金豆饼只要三文钱一个。”豆渣饼不好听,他们把豆渣饼改成黄金豆饼。 “五文钱一份,有点贵啊,那肉包子才四文钱一个。”有人听说卖五文钱一份,开始讨价还价起来。 陈氏道:“那肉包子四文钱只能得一个,我们这香煎五香豆腐一份可是有六个,这六福临门,吃一份就能把六福都迎进你家去,可是划算得很。” 小鱼说了,如今是过年,得说些吉祥话,大家才愿意掏钱买。这说好听话她在行啊,不就是夸嘛,那她就往死里夸他们,只要他们愿意掏钱买。 又道:“要是买上两份,咱们还多送你两块豆腐,这叫好事成双,多好啊,赶紧买,十文钱就能买这么多福气呢。” 陈氏口沫横飞,把那些本来嫌贵的人说动了,大家纷纷掏钱买香煎五香豆腐,大多都是买两份,还有一些有钱的人家,一下子买走六份,可把陈氏美得不行。 但她没能收钱,收钱的活儿是三爷爷在做。 这么忙活了大半个时辰,他们竟然就卖出了一百五十多份香煎五香豆腐跟三十来个豆渣饼,三爷爷抱着装银钱的盒子,手都有点抖,这来钱也太快了。 三爷爷是个周全的人,趁着人还不算多,便让楚氏跟田婶做了十份香煎五香豆腐和二十个豆渣饼,让罗父送去悬壶坊,给杜大夫跟吴老大夫尝尝。 这几天杜大夫跟吴老大夫可是帮了他们不少忙,要不是有他们两个,他们这摊子没有那么好摆。 吴老大夫还说了,要是摆摊遇上混子来收钱,直接报他们悬壶坊的名字。 陈氏见送了这么多东西,很是肉疼,这可是一百一十文钱呢,可她知道悬壶坊帮了他们很多,在这镇上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所以没敢抱怨。 此时天色已经慢慢黑下来,越来越多的人涌进镇上,往主大街奔去。 主大街上,已经灯火通明,花灯摊子的摊主已经把自家花灯挂在那些粗绳上,一直挂到离他们豆腐摊三米远的地方。 只要去看花灯的,几乎都能看见他们的摊子,闻到他们香煎五香豆腐的香味。 三爷爷给了顾锦安二十文钱,让他去买两个花灯挂到摊子上,用来照明和吸引路人。 顾锦里跟罗慧娘很想去看花灯,却被三爷爷拦住:“你们可不能去,这花灯会上拐子多得很,一不小心就会被拐子抓走。” 在他们老家,每年县里的花灯会都要丢不少孩子。 罗慧娘还记得柳姐儿那伙拐子抓人的事儿,听到这话,立时歇了去看花灯的心思,反正他们在这里站着也能看到主街上的花灯,只是不能摸而已。 顾锦安很快就把两个花灯买回来,挂在摊子旁的木柱上。 “老板,再来两份香煎五香豆腐,六个黄金豆饼,打包带走!”有客人吃完后,还意犹未尽,又让打包带走。 “好嘞!”陈氏应着,催促着负责用黄纸打包的顾大贵:“你动作快点,包个东西咋这么久?” 顾大贵忙得没空理她,用裁剪好的黄纸把两份香煎五香豆腐跟六个豆渣饼包好后,递给陈氏。 陈氏拿去给那位客人:“两份香煎五香豆腐、六个黄金豆饼,您拿好。” 旁边桌上的客人闻着香味,也加了两份。 随着夜色越深,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摊子上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已经没有桌子给客人坐,大家只能站着吃,或者直接打包带走。 因着客人太多,楚氏跟田婶根本忙不过来,罗父又跑去悬壶坊借了两个泥炉,把带来的两口铁锅用上,让顾锦里跟严氏动手做香煎五香豆腐跟豆渣饼。 第88章 再救人 这么忙碌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带来的两担豆渣已经卖完,四担豆腐只剩下十几斤。 这十几斤豆腐是没有切成小块的,原本是打算直接卖给客人,可香煎五香豆腐卖得太好,他们就没有卖白豆腐,而是把所有豆腐都留着,做成香煎五香豆腐。 “爹,爹,还要吃,还要吃,五香豆腐跟豆饼好吃。”摊子上,一个估摸六岁的小男孩一边咬着半个豆渣饼,一边缠着自家爹爹,让他再给他买。 男人拗不过他,想着家里的媳妇跟女儿还没吃过,便对三爷爷道:“老人家,再来两份香煎五香豆腐、八个黄金豆饼,打包带走。” 三爷爷笑道:“黄金豆饼卖完了。” 小男孩一听黄金豆饼卖完了,差点哭了。原本正在大口大口吃着手里的豆渣饼,此刻也舍不得咬了。 男人听说黄金豆饼没了,有些可惜,改口道:“那就来四份香煎五香豆腐。” “诶,好咧,这就给您做。”陈氏笑眯了眼,赶忙去让田婶做四份香煎五香豆腐。 田婶从下午忙到现在,两只手都酸得快抬不起来,但这豆腐赚钱,她再累也觉得值。 不多时,男人的香煎五香豆腐就做好了,陈氏拿去给他,笑着道:“您的香煎五香豆腐,给您多加了四块。” 男人满意地接过豆腐,问她:“你们这摊子是摆元宵节一天,还是以后都摆。” 陈氏笑着说:“都摆都摆,我们做的是长远生意,以后都在这里摆,您要是想吃,随时都可以来。” 今晚每送走一波客人,陈氏就喊上这么一句,告诉大家,他们以后会在这里摆摊。 男人听罢,点点头,又好奇的问:“我看你们煎豆腐的时候会放一些粉末,那是什么东西,可真是香。” “是我们自己配的调味香料,做菜的时候加上一点,那味道可是香极了。”陈氏跑到箩筐边,从箩筐里拿了几包香料过来:“您可以买几包回去试试。不贵,一包只要五文钱,您是头次买,买两包还能送一包。” 又怕客人嫌香料的分量太少,赶忙说道:“您别看这香料只有一寸大小一包,可香味足着呢,做菜的时候只要洒上那么一小撮,一锅菜都是鲜香味。” 男人家住在镇上,算是小有薄产,虽然觉得这调味香料有点少,但他家并不缺这五文十文的,便买了两包。 陈氏笑呵呵地接过钱,给了他三包香料。 有第一个人买了,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其他客人见了,纷纷花钱买调味香料包,陈氏乐得跑上跑下,给他们拿香料包。 他们附近大多是卖吃食的摊子,看见他们的生意红火,很是嫉妒,有两个摊主忍不住过来,买了一份香煎五香豆腐,吃过之后,觉得确实很不错,便旁敲侧击的问起来:“你们这豆腐是用啥东西做的?咋以前没有见过。” 要是问出是用什么东西做的,他们也能自己做来卖。 陈氏眼角一扬,不客气的道:“这是祖传秘方,概不外传。”还想套她的话,做啥美梦呢? 那两个摊主见她不肯说,只好站在铁板前,看田婶跟楚氏煎豆腐,见她们把豆腐煎得金黄酥脆之后,会往豆腐上洒一些香粉,断定这豆腐会这么好吃,是这些香粉的缘故,立刻对陈氏道:“你们还卖调味香料包?给我们来几包。” 陈氏知道这些人是来偷师的,很担心他们偷学了去,不敢把香料包卖给他们。 顾锦里道:“贵婶子,给他们拿香料包。” “小鱼,你傻了啊?他们是来偷师的,卖给他们香料包,他们要是把香料配出来,抢咱们的生意咋办?”陈氏急了,觉得顾锦里脑子坏掉了。 顾锦里道:“他们配不出来。” 这些香料需要按照一定的比例调配,才能有这种既鲜香又不冲的味道,要是不知道比例,即使知道香料的种类,也配不出这种味道。 三爷爷也道:“大贵媳妇,给客人拿香料包。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有客人要买,自然要卖。” 陈氏只得去给那两个摊主拿香料包。 之后又有几个摊主过来买香料包,陈氏都一一拿了。 又忙活一刻钟的功夫,他们的豆腐只剩下三斤的时候,三爷爷说道:“行了,咱们收摊吧。” 他对楚氏、田婶、严氏说道:“把那些豆腐全部煎好,等会儿一起给悬壶坊送去。” 他们的东西要寄放在悬壶坊,可不能空着手去。 期间有客人来买豆腐,被告知卖完之后,悻悻然的走了。 十三人动作麻利的收拾妥当,把桌凳、锅碗筷子、泥炉铁板这些东西全都搬去悬壶坊。 杜大夫跟吴老大夫出诊去了,没在悬壶坊,是木通接待的他们。 三爷爷见两位老大夫没在,很是惋惜,只得把那三斤香煎五香豆腐递给木通,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木通接过豆腐,笑着道:“顾老爷子,你们这豆腐可真是好吃,我们药铺的人都喜欢得不行。” 又提醒他们:“您家这生意要是长远做,今晚去司吏坊交牌子的时候,可以再交二百文钱,把那摊位租下来,这就不怕位置被人占了去。” 今天是元宵节,摊位钱才会大涨,平常的时候,一个月只要二百文钱,而他们摆摊的那个位置不错,是师父拿出悬壶坊的名头才拿到的。 三爷爷经木通这么一提醒,赶忙道谢:“多谢木通小哥,我们这就去司吏坊,把摊位租下来。” 今晚是元宵节,司吏坊的司吏会值守到子时,三爷爷他们到前街司吏坊,把要租摊位的事情跟司吏说了,又提了提悬壶坊的名字,再交了一个月的摊位钱,便拿到一块新牌子。 拿到牌子后,三爷爷他们赶回摊子,因着豆腐赚了钱,三爷爷高兴,做主买了七碗汤圆,一家一碗,带回去给各家的人吃。 此时已经是亥时四刻,来看花灯的人已经走了不少,他们买完汤圆后,挑上箩筐,离开镇子。 路上并不冷清,到处都是提着花灯,一家老小往家里赶的人,耳边不是孩子的笑声就是大人们对今晚花灯会的讨论声。 “富贵楼的那盏富贵吉祥灯被尚家村的尚秀才给赢去了,那盏花灯可是值三十两银子呢,尚秀才刚刚得了花灯,便有人出钱向他买,一直出到五十两,尚秀才也没有卖。” “人家尚秀才看中的是花灯上的谜题,说那谜题是十年难得一见,那盏花灯可是在富贵楼挂了三年,今年尚秀才好不容易猜出谜底,拿到花灯,咋舍得卖掉?” “那可是五十两银子,能盖一座青砖大瓦房,尚秀才竟然不卖,他是疯了吧。”有人不解的说。 “你懂个啥,人家读书人讲究的是个雅趣儿,不在乎银钱,他们管银钱叫做铜臭。” “呸!什么铜臭,没有铜臭,读书人吃啥喝啥?假清高。”有人不屑的道。 正说着话,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哭喊声:“元元,快把糖块吐出来,快吐出来!” 第89章 数钱 一个穿着靛蓝长袄,头戴纶巾的男人正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娃,掰着她的嘴巴,用手去抠她的喉咙,想把噎住她的饴糖抠出来。 可他抠了一会儿,非但没把饴糖抠出来,那小女娃还翻起白眼来,眼看着就要被噎死了。 “元元,娘的元元,你可不能有事儿啊。”说话的妇人已经哭成泪人,不断拍着小女娃的背,想把饴糖拍出来,可那饴糖就是吐不出来,妇人哭得更汹,要不是身边的丫鬟扶着,妇人早就晕死过去。 旁边提着灯笼的小厮赶忙说道:“老爷,咱们快把小姐送去镇上的医馆吧。” 他们才刚刚出镇子,再折返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说什么胡话呢!”男人呵斥道:“这那还来得及。” 他曾经见过有人被噎住,那人不到半刻钟就死了。如今元元已经翻了白眼,这里离镇上起码有一刻钟的脚程,哪里还来得及?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看见小女娃被噎得翻白眼,纷纷道着:“可惜了咯,这……”那里还救得活哟。 这家人就走在顾锦里他们前面,三爷爷看见那小女娃的模样,叹道:“唉,造孽啊,这小娃娃估计要不行了。”他活了一辈子,见过不少被噎死的人,都是很快就没了气,想救都救不了。 “三爷爷,你们等我一会儿。”顾锦里跑过去,对那家的男人道:“叔叔,把你女儿给我。” 说完,趁着男子呆愣的功夫,一把抱过小女娃,让小女娃背部靠着自己,而她的双手交叠,顶在小女娃的腹部,用力向小女娃的上腹部冲压,这么重复十几下后,噗一声,一颗饴糖从小女娃的嘴巴里飞了出来。 “哇呜——”小女娃终于能呼吸,一下子哭了出来。 “元元,爹的元元,没事了没事了,不怕啊。”男人一把抱过小女娃,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又安慰一旁的妇人:“莫哭了,咱们的元元没事。” 那妇人见小女娃真的没事了,终于止住痛哭,绕到男子身后,看着小女娃,柔声安慰着:“元元不怕,爹娘都在这儿呢。” 旁边围观的百姓道:“哟,还真给救活了,这用的是啥法子?” 其实法子很简单,就是现代最常见的海姆立克法,利用腹部的冲击,把堵塞在气管里的东西冲出来。 但这法子要是解释起来,要费点时间,顾锦里赶着回家,见小女娃没事后,便走了。 等那对夫妇想起来找人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顾锦里。 顾锦里一行人连夜赶路,将近两个时辰才回到家。 几家人都没睡,全都聚在顾锦里家,等着他们,见他们平安回来,全都松了一口气。 三奶奶急忙把他们迎进门,刚刚进屋就问道:“咋样,豆腐跟豆渣饼卖完了吗?” 陈氏抢先道:“卖完了卖完了,您老是不知道,咱们这香煎五香豆腐跟豆渣饼是卖得有多红火?那一个个都抢破头的买,还有不少人没有买到,让咱们明天再去摆摊呢。” 几家人听到这话,高兴不已。 三奶奶道:“卖完就好,卖完就好。”她还担心准备的豆腐太多,会卖不完,结果全部卖完了,还不够卖。 顾大山、崔氏跟顾锦绣给他们端来姜汤,让他们一人喝了一碗。 这天寒地冻的,他们摆摊吹了一晚上的寒风,不喝点姜汤会生病。 三爷爷他们灌下一碗姜汤后,身上总算是暖和起来,知道他们想知道一共卖了多少钱,便对秦三郎跟罗父道:“把装银钱的袋子拿出来,咱们一起数钱。” 三爷爷老了,怕自己拿那么多钱会被偷儿偷了去,便把银钱分成两袋,让会拳脚的罗父跟秦三郎拿着。 “诶。”秦三郎跟罗父拿出绑在腰间的大布袋,哗啦一声,把所有银钱倒在桌子上,倒出满满一大堆。 几家人看见这么多铜钱,眼睛都亮了,不敢置信的道:“咋,咋卖了这么多钱?” 陈氏眉梢眼角都扬了起来,很是得意的道:“这还是少的,要是咱们多准备点豆腐,还能卖更多的钱。” 三爷爷指着桌上的那堆银钱说道:“一家派一个记数好的,把这堆银钱数一数,看看咱们今晚卖了多少钱?” 七家人立刻一家派出一个人,开始数着桌上的铜钱。足足数了一刻钟的功夫才数完,再把七堆银钱一合算,全都吃了一惊:“这,这竟然有十一两六百四十文。” “老天爷啊,真有十一两这么多?”陈氏知道他们今晚赚了钱,却不知道赚了这么多,听到这个数,差点晕过去。 几家人不相信有这么多钱,又再数了一遍,结果还是十一两六百四十文。 “真的这么多。”三奶奶惊了。 三爷爷听到赚了这么多钱,很是高兴,却没有冲昏头脑,而是问旁边的顾锦安:“安哥儿,算好了吗?给大家报个数。” “诶。”初十那天,他们去置办东西的时候,除了买黄纸,还买了笔墨回来,顾锦安在大家数钱的时候已经拿出纸笔墨记数,算着成本跟盈利。 这记账的事儿,是小鱼提醒他,并教他的。 “咱们一共卖了四担豆腐,两担豆渣,一担豆腐跟豆渣都是八十斤,一斤豆腐能做六份香煎五香豆腐,一份五文钱,四担应卖得九两六百文,可咱们今天送了豆腐,因此只得银七两二百文,少了二两四百文。” “豆渣饼没有送,一斤豆渣能做八个豆渣饼,得银三两八百四十文。” “余下的是卖调味香料包的钱,一包五文钱,买两包送一包,咱们卖了六十包,只得银二百文。” 顾锦安说得很慢,因此大家都听明白了。 陈氏听得差点晕过去:“哎哟,我的老天爷啊,我就说不能送不能送,看看,这白白送出去二两多银子,二两多银子啊,我的肉啊!” “你闭嘴,鬼嚎个什么劲儿?”顾大贵骂陈氏:“咱们这做的是新鲜吃食,要是不送,能有这么多人来买?” 陈氏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她还是肉疼,觉得自己的心头肉被生生地剜去一大块。 几家人也很心疼,但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心疼过后,也就放下了。 第90章 下雪 这十一两六百四十文只是毛利,顾锦安又给他们算了本钱后,说道:“咱们摆这个豆腐摊,一共花了六两二百五十文钱,去掉本钱后,咱们今晚净赚五两三百九十文。” 而他家占了豆腐生意的四成,可以分到二两一百二十五文,其他六成,六家平分:“各位叔伯婶娘,你们每家能分到五百三十九文钱。” 几家人听到这个数字都很高兴:“哟,这一天就能赚五百多文呢,顶一个壮劳力一个月的工钱了。” 几家男人在老家的时候都去打过零工,每月辛辛苦苦干活,去掉半条命,最多也才赚到五百文钱,像是田叔这种没有什么手艺只能去抗麻袋的,一个月才三百文钱。 因此听到自家一晚上就能分到五百三十九文钱后,田叔是激动得手抖,田婶更是抹起眼泪,对顾锦里道:“小鱼,婶子要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做的豆腐,我们家这日子根本过不下去。” 顾锦里笑道:“谢啥,这豆腐营生各家都是出了力的。” 这做豆腐卖豆腐太过辛苦繁杂,仅靠她家根本做不起来。且她家妇人孩子多,这村里不太安全,她想要护住家人,必须跟几家抱团,万一有事,也能有个帮手。 陈氏可顾不上感动,盯着那堆铜钱的眼睛直冒绿光,搓着手问道:“三伯,咱们是不是……把这钱分分?” 说这么多干啥?赶紧分钱让她摸摸才是正经。 三爷爷知道大家都穷,便道:“行,咱们按照安哥儿算好的,把这钱分了。但每家要留下一百文做为本钱。” 几家人都同意,一家留下一百文钱,只领走四百三十九文。 顾锦里家占了四成利润,需要留下四百文钱,这样一来,他们几家预留的本钱就有一两银子,足够豆腐摊运作的。 这一两银子的本钱由三爷爷拿着,顾锦安记账的本子也交给三爷爷保管。 弄完之后,三爷爷指着放在屋里的箩筐道:“我买了七碗汤圆,你们一家拿一碗回去,咱们好好过个元宵节。” “诶。”陈氏最不客气,立时跑到箩筐边,挑了一碗个头最大的汤圆,带上孩子,跟着顾大贵顾大富回家去了。 其他几家人也拿了汤圆。 秦三郎拿着银钱,端着汤圆,跟秦老回了秦家,一进家门就听到秦二郎的嘲讽声:“你帮着那几家泥腿子做这做那的,就得了一碗坨掉的汤圆?” 秦老皱皱眉头,有些不满秦二郎的话。 秦三郎倒是不在意,笑着道:“二哥,三爷爷买了汤圆,我拿到灶间去热一热,咱们祖孙三人吃完汤圆再睡。” “什么三爷爷,一个泥腿子也配让你我叫爷爷!”秦二郎很激动,上前一步,啪一声,打掉秦三郎手里的汤圆,直视着他,怒道:“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秦家祖辈建功立业,不是为了让你做个泥腿子,你简直丢尽秦家祖宗的脸!” “二郎,你闹够没有?”秦老终于忍不住呵斥秦二郎。 秦二郎不理会秦老,气愤的回屋,砰一声,关上房门。那房门年久失修,木头腐朽大半,被他这么用力一砸,掉下一块烂木头来。 秦三郎借着堂屋火堆的光,看着洒了一地的汤圆,很是可惜,到门外拿了扫把跟簸箕,把汤圆清扫干净,再把脏掉的木碗拿去洗了。 秦老来到灶间,给秦三郎倒了一盆热水,让他烫烫脚,说道:“三郎,你别吃心,二郎他不是故意那么说你。” 又道:“你做得没错,咱们如今必须跟顾家打成一片。”只有这样,外人才不会怀疑他们的身份。 “爷爷放心,我没怪二哥……他只是不甘心。”秦三郎淡淡笑道:“我们秦家本来就是泥腿子出身,我再做回泥腿子,没什么可耻的。” 秦老听到这话,看着坐在灶间洗脚的秦三郎,很是心酸,要是…… …… 秦家的气氛不太好,顾锦里家却很温馨。 他们一家六口跟三爷爷三奶奶把两碗汤圆热了热,八口人分着吃了。虽然一人只能分到两个汤圆,但汤圆里浓浓的芝麻香和糖的甜味让他们吃得很开心。 一家人吃完汤圆,用热水泡了脚,便再也顶不住困倦,各自回屋睡觉。 天还没亮,顾锦里就被冷醒,她嘀咕一句:“咋这么冷?” 顾锦绣正在往屋里的火堆添柴火,见她醒了,忙道:“小鱼,快把被子盖好,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顾锦里惊喜万分,爬起身穿上棉衣布鞋,蹬蹬蹬地跑到屋门,见三爷爷三奶奶正站在门里看着门外,也透过半开的门,看着屋外,果然看见絮絮的白雪从空中坠落,铺满整个院子:“真的下雪了。” 三奶奶哽咽着道:“是啊,可算是下雪了。这场雪下下来,春耕就不愁咯。” 他们一路逃荒,所过之地没有下过雨、雪,只下过薄薄的白霜,一直很是忧心,生怕会继续旱下去,如今下雪了,这旱灾算是能缓上一缓。 因着下雪,顾大山跟顾锦安起来劈柴生火,让屋子暖和起来后,一家人才回去睡回笼觉。 等顾锦里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白茫茫一片,大雪已经没过脚踝。 三爷爷跟顾大山正在屋顶扫雪,免得积雪把这老屋给压塌了。 其余几家人也在扫雪,清理出一条从自家院子往老井的路。 因着下雪,今天不能出摊,三爷爷就把几家男人叫来,商量开荒的事。 大丰村很大,分前村和后村,以村子为中心,方圆五里地都是大丰村的范围,大丰村人的田地,一般都在这附近。 而过年那几天,三爷爷跟几家男人已经把附近的地方逛了个遍,看中后村左边的那一片荒地。 “那片荒地大,土质还行,比咱们老家的荒地要好,离咱们住的地方也近,咱们今天就去跟村长说说,我们几家开春后要到那一片荒地去开荒。” 几家男人都惦记着种地的事儿,听三爷爷这么一说,一起去了村长家。 第91章 买院子 因为下雪,村长一家人都在家,何大仓的媳妇给他们开的门,看见他们提着的篮子里装着半匹棉布跟两包饴糖后,笑着道:“几位是来找公爹的?他老人家在呢,进来吧。” 何大仓的媳妇把他们带到何村长住的正屋门口,朝里面喊一声后,接过三爷爷带来的礼,转身走了。 “顾家老爷子来了,快进来。”何大仓出来接他们,把他们领进屋里。 屋内,何村长裹得跟个棉球似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正对着火盆烤火,见他们来了,说道:“是为了开荒的事情吧。” 秦顾罗田几家人去看过荒地的事儿,他知道。 三爷爷点头道:“正是为了开荒的事儿。我们几家刚来,没有地,想着开几亩荒地种粮食,还请村长行个方便。” 何村长这次并没有为难他们,只问了他们看中哪片荒地?得知是后村那片长满长茅草的荒地后,很快同意了。 “那地没人种,你们想开荒随时可以去。”又跟他们说了开荒的规矩:“咱们大楚是开荒前两年不需要交税,第三年要开始收税,跟其他田地一样,皆是十抽二。那开荒的地,你们要想拿到地契,得花银子到衙门去买,一亩荒地一两银子。” 何村长喝了一口热水,想了一会儿,说道:“就这些,没有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几家男人以为何村长会为难他们一番,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很是高兴。 三爷爷想起顾锦里跟他说的事儿,又问何村长:“村长,我们租住的那些老屋可还有主?那些屋子他们卖不卖?” 何村长半眯的眼睛睁开,看向三爷爷,问道:“你们想买那些老屋?” 三爷爷点头:“嗯,重新买地建房子需要花不少银钱,那些老屋虽然老旧潮湿,可将就将就着还能住,要是屋主肯卖,价钱又不贵的话,我们想买下来。” “那些老屋已经很久了。”何村长年纪大了,不太记得以前的事儿,让何大仓拿来一本册子,翻看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说道:“那片老屋是村里人建的,地没有买,没有地契跟房契,村里人不住之后,那些房子就归村里所有,算是村里的公产,你们要是想买,直接把银钱拿到我这里来就成,但想要地契跟房契,得再花银钱去衙门买。” 三爷爷跟几家男人听得很是惊喜,那些老屋竟然是村里的公产,那他们就不用一家一家的去找屋主说。 三爷爷问道:“村长,那些屋子作价几何?” 何村长看着手里的册子,道:“一座老屋泥土院子要五两银子。” 那些老屋十分老旧,五两银子算是贵的了,如今新建一座泥土院子也只要八两或者十两。 何村长想着他们穷,没钱,怕是嫌贵,便道:“你们也别嫌贵,这是村里定下的价钱,我要是给你们改价钱,需要村里的几个族老一起商议过后才行,可那陆家……很麻烦。” 言下之意,他们别嫌贵,不然估计还买不到。 三爷爷跟秦老想了想,道:“我们知道了,村长且容我们回去商量商量,等过段时间我们再给您答复。” 何村长合上册子,道:“行。不过要快着点。” 这拖得久了,怕是那陆家会不答应卖给他们屋子。毕竟买了屋子,可就算是真正的村里人了,想要赶走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诶,我们知道。”三爷爷说着,带着几家男人离开。 等他们一走,何大仓就挨过来道:“爹,您老真的要把那些老屋卖给他们?要是陆家过来责问咱们,那该咋办?” 何大仓看着三爷爷一行人离开的背影,道:“这几家人太聪明,一来就交了三两银子,陆家恼怒没有敲掉他们的傲骨,正踅摸着要找他们几家的麻烦呢?想来会用他们住的屋子做筏子,您卖给他们屋子,那陆家可是会找咱们麻烦。” 别看他们家是村长,可那陆家霸道得快上天了,他们家也不敢惹。 何村长说道:“这几家人都是有本事的,那陆家太过嚣张,是时候让陆家吃个亏了。” 自打陆老爷子发家,女儿又嫁给县丞做妾后,他们何家这二十年来是处处受欺负。陆家还心毒,把他们何家的几个子侄都教唆坏了,再这么下去,这大丰村没有他们何家的立足之地不说,何家子孙也会被带得不成人样,再过个二十年,村里的光棍混子会更多,到时候他死了都没脸去见何家的列祖列宗。 三爷爷几人一回到家,就把所有人集合到一起,说了荒地跟买老屋的事儿。 几家都很意动,特别是陈氏,她看了顾玉梅一眼,说道:“咱们还是赶紧把这院子买下来的好,不然这村里的混子老是在院子附近转悠,赶都赶不走,一赶他们就说这是他们村里的院子,他们站的是村里的地方,简直气死个人。” 田婶很慌张,说道:“这老屋也不便宜呢,要五两银子,我们哪有钱买啊。” 她家穷,如今还欠着债,根本拿不出五两银子买院子。 三爷爷道:“这买院子看着费钱,可咱们现在有豆腐营生,辛苦个把月,这五两银子也就赚出来了。” 罗父说道:“这院子我家是要买的,你们家要是不买,可以继续住着,一个月给我们家五十文钱就成。这房子不是自己的,心里总不踏实。” 田婶听到这话,更慌了,这罗家要是买了那座老屋,他们家那里还好意思住。 三爷爷道:“行了,这事儿先这么着,等咱们把银钱赚够了再说。” 可不过两天,他们就不得不买了这几座院子。 起因是顾玉梅。 村里的光棍混子把注意打到她的身上,在她家的院子外徘徊,说着难听的荤话,顾大富气得喊来几家的男人,一起把何三癞子他们打了一顿。 何三癞子几个混子被打的时候,还嚷嚷着:“我们站在村里的老屋外说话,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你们不能打我们!” 可几家人恶心他们已久,照样把他们狠揍了一顿,还把他们押到村长家,狠狠告了这几个混子一状,还撂下狠话,要是他们再敢到他们几家的院外溜达,说些不着调的荤话,就把他们的腿打断,再把他们送官查办。 秦老更是让秦三郎搬来一块脸盆大的石头,当着他们的面,一拳砸碎,把何三癞子几个吓得尿了裤子。 当天,三爷爷几人就拿着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再去村长家,买了六座老屋泥土院子。 这五十两银票,是齐逸藏在装盐的布袋里,专门给顾锦里的谢礼,她一直藏着,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如今算是派上用场了。 第92章 陆家小动作 回家的路上,顾大富是骂了一路,越骂越心痛,要是还在老家,哪里有混子敢扒着他家院墙说荤话? 三爷爷知道顾大富生气,并没有拦着他,只由着他骂。 回到家后,秦家、罗家、顾大富家拿了五两碎银子,还给顾大山。 至于顾大木家跟田家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的银钱,只能先欠着。 顾玉梅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躲在自己的屋里哭。 陈氏在屋里陪着她,跳着脚骂何三癞子几人,骂完又骂顾玉梅:“你前几天还笑话人家绣姐儿练防身的招式,说姑娘家拿着个刀比比划划的难看!难看什么难看?人家练的招式能保命,你明天就给我去绣姐儿家,跟着她一起练。” “呜呜~”顾玉梅只是哭。 陈氏被她哭得心烦,等顾大富跟顾大贵回来后,便跑去罗家,让田婶一家赶紧搬家,搬到他们家前面去,给他们家挡挡,免得村里的混子一来村尾,第一个就跑到她家院墙外溜达。 田叔田婶一家被陈氏赶着,当天就收拾东西搬到了那座新买的泥土院子里,住到了顾大富顾大贵兄弟家的上面。 当晚,三爷爷担心会出事儿,把几家男人喊来,说了抽人手守夜的事儿。 顾大富是最同意的,立刻说道:“今晚我们家先开始守夜,大贵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一人守半晚,也不耽误明天的活计。 几家男人都没意见,又把接下来要守夜的人手排了一排。 等他们商量完守夜的事情,顾锦里趁机说了何三癞子几人的事儿:“他们的背后肯定有人,是有人在指使他们找咱们的麻烦,要不然他们几个混子不敢这么嚣张,咱们应该查查,看看他们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秦老点头道:“确实该查查他们。这一般的混子在村里是不敢这么嚣张的。村里要名声,不会让几个混子把村里的名声搞坏,可何三癞子几人明显不怕这个,何村长也管不了他们,他们的背后,应该有比何村长权势更大的人。” “是陆家。”顾锦里道。 这村里除了村长家,也就陆家的权势最大。陆家有个给县丞大人做妾的女儿,村里人都怕他们家,他们家要是想要收买几个混子给他们做事儿,真是太容易了。 “可陆家为啥要找咱们的麻烦?咱们根本没有得罪过他们?”顾大富很是不明白,他们好好的过日子,那三两银子也送了,咋还是不安生? 秦老道:“不知道,但陆家找咱们麻烦的可能性很大,也可能是村长想再敲打敲打咱们,这事儿得查过之后才知道。” 秦老看向秦三郎,对几家人道:“这事儿你们不用管,让三郎去查,他身手好,对这些事情在行。” 逃荒路上,每到一个地方都是秦三郎去查探消息,几家人对他的本事儿已经很清楚,便把这事儿交给他。 秦三郎一连盯了何三癞子那伙混子十几天,却什么也没有发现。陆家跟何家的人都没有去找过何三癞子几个,而何三癞子他们也没有去过陆家跟何家,他们被狠打一顿后,老实了不少。 而这段时间,几家人除了更加提防村里人以外,也在继续做着豆腐生意,为了多赚钱,他们是天天出摊。 这天气虽然冷得人牙齿打颤,但他们的生意却很好,已经有了固定客源,镇上的很多人家,每天都会来他们的摊子买上几份香煎五香豆腐跟黄金豆饼。 白豆腐也卖出去了,调味香料也卖得很是不错。镇上的人家,还有那些卖吃食的摊子铺子,都会买他们的调味香料回去做菜。他们的摊子每天都能赚到三到六两的银子,生意十分的好。 顾锦里除了惦记着村里谁要找他们麻烦的事情以外,还惦记着顾锦安念书的事儿,趁着去镇上出摊的功夫,跟三爷爷跑到悬壶坊,问吴老大夫,庆福镇哪里有好私塾? 吴老大夫想了想,问他们:“你们读书是为了认字还是考功名?” 三爷爷道:“是为的考功名。我们几家是外来户,没有什么倚仗,得供出个读书人来,只有考出功名,我们几家才不会受欺负。” 吴老大夫道:“若是为了考功名,那就去尚家村找尚秀才。别看尚秀才只是个秀才,那是他因着守孝,这才没去考举人,他是个有真本事的,对四书五经、策论、治春秋这些都很精通。” 三爷爷听得很是惊喜,但吴老大夫又道:“不过,尚秀才脾气古怪,这么多年来只教过几个尚家的子侄,其余外人是一个没有教过。且他家祖上是地主,家里有些薄产,并不缺银钱,不会因为束脩去收学生。” 所以这事儿很难办。 “那可咋办?”三爷爷听得急了:“要咋样才能让尚秀才收下我们安哥儿?” 吴老大夫给了他一张悬壶坊的帖子,对他道:“老夫给尚秀才的家人看过几次病,与他算是认识,你们带着安哥儿,拿着悬壶坊的帖子到尚家村去拜访他,看看结果咋样吧。” 吴老大夫还提醒他们:“尚秀才最讨厌那些心口不一之人,你们是为什么才让孩子去念书,得说清楚,不可有半点隐瞒。” 三爷爷接过帖子,对吴老大夫道谢:“多谢吴老大夫了,您又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吴老大夫摸摸下巴的白胡子,笑道:“谢啥,我们可是吃了你们不少的豆腐跟豆饼,帮个小忙罢了,不值得谢。” 这顾家的香煎五香豆腐跟黄金豆饼很是好吃,他们悬壶坊的人一天不吃就想得慌,而这顾家很会做人,每天都会给他们送几份过来,作为变相的寄放桌凳的费用。 顾锦里跟三爷爷拿到悬壶坊的帖子后,告辞回了摊子。 如今正是午时,摊子的生意很好,镇上不少人家出来买香煎五香豆腐跟豆饼。 “来,您的三份香煎五香豆腐、六个黄金豆饼,两包调味香料,拿好咯。”罗父把包好的东西递给客人。 如今不是节日,客人没有元宵节那天那么多,他们就把人手重新分配一番,分成两批,大家轮流出摊。 罗父楚氏夫妇、田叔田婶夫妇为一批;顾大贵陈氏夫妇、顾大木严氏夫妇为一批。 至于三爷爷是每天都来,负责收钱,顾锦里是偶尔来,已经不会天天跟着出摊。 他们忙过中午那一轮后,总算可以歇口气。 下午快要收摊的时候,来了两个客人,一人一脸精明,身上穿着极好的蓝色新长袄;一人一脸富态,衣服的袖子上戴着一双灰布做的袖套。 两人坐下后,一脸精明的男人说道:“来一份香煎五香豆腐,两个黄金豆饼,一包调味香料。” 第93章 方子 这几天镇上有不少富人来吃他们的豆腐跟豆饼,他们看见穿得好的客人,已经不会意外,很快给他们端上豆腐跟豆饼。 那个一脸富态的客人吃得很是仔细,每吃一口都要细细品尝一会儿,还把那包调味香料打开,用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细细尝着。 少顷,对那位一脸精明的客人道:“味道鲜香,不冲,是这个味道。” 这两人是镇上富贵楼的曾掌柜跟李大厨,顾家的豆腐摊子生意十分红火,他们在元宵节那天就知道了,可他们只以为这是乡下的贱物,不足以登大雅之堂,便没有理会。 可元宵节后,这豆腐摊的生意依然很好,竟有不少客人特意买了豆腐摊的香煎五香豆腐跟豆饼到他们富贵楼去吃。 那股子香味,他们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曾掌柜就让富贵楼的伙计买了几份香煎五香豆腐、豆饼、并几包调味香料回去,他跟李大厨一起试吃,还让李大厨试着做了那些调味香料。 可奇怪的是,李大厨用尽所有传统的调味香料来配制,却都配不出顾家调味香料的味道。 田婶见两人吃得仔细,又在低头嘀咕着什么,很是担心,以为她们把豆腐跟豆饼的味道做坏了,客人吃得不满意,要找他们麻烦? 正担心着,那个一脸精明的中年男人抬头扫视他们一眼,最后看向三爷爷,朝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三爷爷走过去,笑着问:“客人有啥事儿?” 曾掌柜也不含糊,直接说道:“你们这豆腐跟豆饼,还有调味香料还不错,我们愿意出三十两银子买下这个方子,你们觉得如何?” “不如何。”顾锦里道:“这是我们祖传秘法,一概不卖。要是卖了,祖宗会怪罪我们这些不肖子孙。” 三十两银子就想买她的三个配方,开什么玩笑? 他们摆摊的这大半个月,每天最少能赚到三两银子,最多的时候赚到了六两。如今这豆腐摊,赚的早就不止三十两,这两人出三十两就想把他们的方子买走,傻了才会卖给他们。 曾掌柜听到顾锦里的话,脸色沉了下来,冷笑着问三爷爷:“你们家是小孩当家?”大人都死光了? 三爷爷很干脆的道:“小鱼确实能做这豆腐摊的主。” 这豆腐豆饼跟调味香料都是小鱼做出来的,自然是她说了算。 曾掌柜一噎,没想到三爷爷会这么说,气得脸色铁青。 李大厨怕曾掌柜把事情谈崩了,赶忙笑着道:“老爷子别介意,我们掌柜就是这么个脾气。” 又道:“我们是真心想买你们的方子,要是觉得价钱不合适,咱们可以再谈。” 这豆腐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鲜吃食,要是能把方子拿下,他们富贵楼一定能赚上一大笔。 可三爷爷还是说道:“这是我们几家活命的营生,不会卖。” 李大厨听到这话,也皱起眉头,但他脾气比曾掌柜好,没有发火,而是推推曾掌柜,示意他加价。 曾掌柜道:“四十两银子,四十两银子买你们的三个方子如何?这个价钱已经很高,你们是逃荒来的,在大丰村没田没地,有了这四十两银子,你们就可以去买地。” 他睨着三爷爷,语气不阴不阳的道:“这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农人还是该老实种地。” 三爷爷跟顾锦里听得皱眉,这话的意思是,曾掌柜还查过他们。 顾锦里干脆道:“你出一百两我们也不会卖。” 她指着煎豆腐的铁板道:“做法就是这个,一看就会。你们要是想卖这道菜,可以跟我们买白豆腐和香料回去做,照样能把这菜做起来,还省事儿。” 这确实是个法子,可他们富贵楼要的是独揽这新鲜吃食,哪里愿意听顾锦里的? 曾掌柜见谈不拢,脸色难看的站起身,道:“既如此,你们就把这破方子留着吧,只是……”他冷笑几声:“你们这生意还能不能做下去,就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了!” 撂下狠话后,曾掌柜带着李大厨离开,临走还把桌上没吃完的豆腐跟豆饼扫到地上,把楚氏跟田婶吓得不轻,这是摆明了不会放过他们啊。 罗父气极,可又不能跑上去把人打一顿。 三爷爷眉头死皱,等曾掌柜和李大厨走后,立刻带着顾锦里又去了悬壶坊,问那曾掌柜的事儿。 吴老大夫听罢,皱着眉头道:“曾大去找你们了?” 三爷爷点头:“嗯,他要买我们的方子,我们不卖,他就撂下狠话,估计是想要我们的摊子摆不下去。” 吴老大夫叹道:“这就麻烦了,那曾大是邹县丞家的家奴,帮着邹县丞家管着富贵楼的生意,在庆福镇很是有些势力。” 顾锦里皱眉,又是县丞:“这邹县丞家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哪哪都有他家的事儿?” 大丰村陆老爷子的女儿嫁给县丞做妾,富贵楼的东家也是县丞家,这县丞家的势力是遍布整个田福县吗? 吴老大夫道:“那邹县丞家是田福县的大族,世代住在田福县,算是田福县的地头蛇,县令都要给邹县丞家面子。” 毕竟县令是三年一换,可县丞是佐官,不需要换,疏通得好的话,可以做一辈子,可不就嚣张得成了田福县一霸。 三爷爷听完吴老大夫的话,吓得不轻,忙问:“那可咋办?这邹县丞家不会来抢我们的方子吧?” 要是真的来抢,他们根本护不住,弄不好还要搭上几家人的命。 妈的! 顾锦里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问候邹县丞家祖宗十八代,眼里冒出阴狠杀气,那邹县丞家最好别打她豆腐方子的主意,要不然,她不介意剁了他。 她上辈子可是见过不少血,不缺邹县丞这一滴。 还有那陆家老爷子,惹急了,她制点毒,让他全家早登极乐! 面对三爷爷愁苦的脸,吴老大夫一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能劝他:“你们先别着急,这镇上的人都知道你们跟我们悬壶坊的关系,那曾大不敢太明目张胆,你们放宽心,先回去。” 三爷爷知道他们已经麻烦吴老大夫很多,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听到这话,只能带着顾锦里先回去。 第94章 谋 富贵楼,楼上的一间房间内,陆老三看着一脸阴沉的曾掌柜,给他递了一杯热茶,笑道:“曾大哥,如何?小弟说的没错吧,那几家人就是刺头,难办得很。” 曾掌柜接过陆老三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又砰一声,把茶杯重重砸到桌上,恼怒的道:“那顾家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他可是出了四十两银子,他们竟然不卖,几个破方子而已,也值得他们这般宝贝,真是气死他也。 陆老三看了李大厨一眼,嘴角扯出一抹笑,再看向曾掌柜,说道:“曾大哥别生气,那几家人住在大丰村,大丰村可是我陆家的地盘,他们敢拒了曾大哥的要求,回村我就去找他们,给曾大哥出气。” 说话的陆老三正是陆老爷子的三儿子,今天曾掌柜会忍不住去顾家的豆腐摊要方子,有陆老三的一份功劳。 陆老三添油加醋的告诉曾掌柜,那豆腐摊子很赚钱,短短大半个月的功夫就赚了将近一百两银子。富贵楼一个月也才赚个二百两上下,那一个破烂豆腐摊大半个月就赚了一百两,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陆老三还说,这豆腐是新鲜吃食,整个河安府绝无仅有,他们要是能把方子拿下,不仅能大赚一笔,还能把方子献给县丞大人,立上一功,那曾掌柜就能高升,调到县城或是府城的酒楼去。 这庆福镇虽然不错,可说到底也就是个镇子,哪里比得上县城府城热闹? 曾掌柜被陆老三说动了,带上对豆腐很感兴趣的李大厨去了顾家的豆腐摊,要买他们的方子,可那顾家竟然不卖,真是岂有此理。 李大厨听到陆老三的话,知道这陆家在大丰村很是霸道,赶忙说道:“陆三,你可不能胡来,要是坏了县丞大人的名声,大人可饶不了你。” 邹县丞做了几十年的县丞,在田福县的势力很大,根本不会把几家逃荒的灾民看在眼里,但邹夫人却在乎名声。 邹夫人的长子已经取得秀才功名,只要邹家再疏通疏通,等邹县丞退下来后,这县丞的位置就能落到邹夫人儿子的身上。 李大厨一家是邹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房,自然是要帮着邹夫人。 至于这陆家,李大厨是看不上的,不过是个妾的娘家,还端起县丞岳家的架子,哪来的脸? 陆老三知道李大厨是邹夫人的人,心里很不喜他,听到这话,不满的道:“老李,你这话就不对了,如今不是我们要为难顾家,是顾家给脸不要脸,不就是几个破方子,我们出钱买,他们还不卖,那自然是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免得他们还以为这里是西北,由着他们嚣张呢。” 灾民就该有灾民的样子,好好的夹着尾巴,弯着身子做人,可秦顾罗田几家太过硬气,来了村里快一个月,竟然只是在大年初一的时候给他们陆家送来一份年礼,其他的表示是什么也没有,傲气的很。 而他陆家还没有敲断他们的傲骨,他们竟然敢做起豆腐营生,还赚了钱,买了院子,这不是打他陆家的脸吗? 要是他们陆家不给他们几家一点颜色瞧瞧,那以后大丰村的人都跟这几家人学,他们陆家还怎么在村里横着走? 他们陆家可是瞄上村长之位的,得把所有村民都治得服服帖帖的,不能有刺头。 李大厨皱起眉头,直接指着陆老三道:“陆三,你别撺掇着曾掌柜,你老实说,是不是你陆家想要这豆腐方子?” 李大厨说中了陆老三的心思,可陆老三不承认,笑着道:“老李,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陆家是要把这豆腐方子献给县丞大人,可从没想过要私藏。” 说实话,他知道顾家的豆腐摊子生意很火爆的时候,确实想过要独吞这个方子。可他爹说,他妹妹在邹府只是个妾,他们陆家要靠着邹县丞,这方子他们不能私吞,得献给县丞大人。 因此,他只能压下独吞豆腐方子的心思。 而为了拿到这方子,他还让何三癞子几个混子去找顾家姑娘的麻烦,想要以此让顾家妥协。只要他们交出方子,事事都听他们陆家的,他们陆家以后就不再为难他们。 可没想到,那几家人狠啊,愣是把何三癞子几个打得下不了床,足足在屋里躺了半个月。 他爹说,那几家人有血性,手上还有功夫,不好啃,所以他才来镇上找曾掌柜,撺掇着曾掌柜对那豆腐方子起了心思。 李大厨可不信陆老三的话,想要说话却被曾掌柜拦住,曾掌柜道:“老李,陆三兄弟是陆姨娘的亲弟弟,为了陆姨娘跟三少爷五小姐,陆三兄弟也不会有这种心思。” 曾掌柜看向陆老三,道:“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自己悠着点,别闹得太难看。” 陆老三等的就是这句话:“行嘞,曾大哥放心,我们陆家不会仗势欺人。回去后,我会好好跟他们几家说,看在同村人的份上,他们肯定会给陆家这个面子,把那方子交出来。” 有了曾大这句话,他们陆家就能摆出县丞的名头,给顾家施压,要是那顾家真的闹到衙门去,县丞大人问起来,他还能把事情推到曾大身上,说是曾大让他陆家去夺的这豆腐方子。 陆老三很快就告辞回村。 李大厨很担心陆老三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等他走后,对曾掌柜道:“老曾,你怎么能把这事儿交给他?他说会买方子,你信吗?他们陆家看上的东西,那次是用钱买来的?” 曾掌柜无所谓的道:“陆家去抢那是陆家的事儿,跟咱们没关系,咱们一开始就说了出钱买方子。陆家要是真的拿来方子,咱们就给他四十两银子,算是买方子的银钱,其他的就不关咱们的事了。” 陆老三算得精明,曾掌柜比他更精明,他们只要方子,不管这方子是谁拿来的,他们都会给钱。只要给了钱,那就是银货两讫,想要再找他们麻烦,那根本不可能。 曾掌柜说完,不给李大厨说话的机会,让他去厨房忙活儿了。 李大厨很担心这事儿,晚上回家跟自家媳妇儿把白天的事情说了。 李大厨的婆娘葛氏说道:“这事儿你先别管,先让他们闹着,等闹出点事儿,咱们再去告诉夫人,夫人还能趁机收拾陆姨娘一顿,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陆姨娘手段了得,进邹府二十年,依然得宠,夫人早恨不得把陆姨娘给除了,要是陆家真做了什么影响邹县丞的事儿,那是再好不过。 李大厨没有葛氏聪明,听到这话,也就把豆腐方子的事情放下,等着陆家出手后再说。 第95章 打 当晚,三爷爷把几家人全部叫来,说了白天富贵楼要买方子的事儿。 顾锦里没有在旁边听,而是找到秦三郎,对他道:“秦小哥,我有件事要做,你要不要一起来?” 秦三郎疑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秦三郎同意后,两人趁着夜色,穿过一片老屋跟小路,来到何三癞子家。 何三癞子家住在村子右边,是一座已经开始掉泥的黄泥土屋。此时已经是戌时,何三癞子还没吃饭,他偷了村里何十六家的一只老母鸡,正在给鸡拔毛,想着今晚饱餐一顿。 一边整着老母鸡,一边还骂骂咧咧的:“娘的,秦家那个小王八蛋竟然敢打老子,差点把老子给打残废,你们给老子等着,老子一定不会让你们有好日子过。” 梆! 顾锦里从背后一棍子把何三癞子敲晕,秦三郎拽住他的脚,把他拖进厨房里。 顾锦里拿过灶台上一块黑乎乎的抹布,塞进何三癞子的嘴里,而秦三郎则是解下腰间的绳子,把何三癞子绑在厨房的一根柱子上。 绑好何三癞子后,顾锦里举着手里的木棍,冲着何三癞子的肚子就是砰砰砰三下,直接把何三癞子给打醒了。 “唔唔唔!”何三癞子痛得想要大叫,可他的嘴巴被抹布塞住,无法叫出声,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顾锦里看着他,冷声问道:“想说话吗?想说话就别叫,要不然……” 她举起木棍,对着何三癞子的肚子又是一顿打。 砰砰砰! 十几下过后,何三癞子被打得晕死过去,还尿了裤子。 顾锦里很是嫌弃,可为了不浪费时间,她并拢食指和中指,朝着何三癞子的后腰狠狠一戳。 “嗷——”何三癞子痛得醒了过来。这一回,他借着灶膛微弱的火光,终于看清绑他的两个人的模样。 男的十四五岁,是个模样俊朗的少年,正是那凶神秦三郎。 女的十岁左右,是个五官极好,身形干瘦的小姑娘,再定睛一看,赫然是顾家的那个什么鱼。 顾锦里抬头看着何三癞子,冷声问他:“还敢叫不?” 何三癞子哭了,他根本没有叫啊,这个顾小鱼还讲不讲理? 顾锦里听着何三癞子的哭声,冷冷一笑,食指跟中指再次往何三癞子后腰的一个穴位狠狠戳去,何三癞子疼得翻起白眼,差点晕死过去。 “记住刚才的疼,要不然,等会儿还有你受的。”顾锦里道。 何三癞子吓得半死,没想到这顾小鱼这么恐怖。 然而,还有更恐怖的。 顾锦里抽出匕首,匕首刃尖抵着何三癞子的脖子道:“这脖子里有根大动脉,只要我轻轻一戳,匕首就能把大动脉戳断,然后就会有很多很多的血流出来,再然后,你就会死。” 她看着何三癞子,笑着道:“别以为我们不敢杀你,我们是逃荒来的,什么事情都见过。而你不过是个爹死娘跑姐不认的光棍汉,你要是死了,我们就把你的尸体拖到大丰山的深山,让野狼把你的尸体吃了。” “到时候,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村里人就会以为你失踪了。可你觉得,村里会为了你一个惹是生非的光棍汉报官吗?不会,他们连个坟堆都不会给你立,只会在茶余饭后拿你的失踪来做谈资。” 何三癞子听得惊恐不已,想要求饶,可嘴巴被抹布塞着,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唔唔唔的叫着,一双眼睛带着惊恐,祈求着顾锦里。 可顾锦里的话还没说完,她继续说道:“也别想着你看见我们的样貌,等逃脱后就能去找村里人来抓我们,姑奶奶告诉你,没用。” 她笑得很甜:“我们能绑你一次,就能绑你第二次,所以你最好别犯蠢,免得给我们再绑你,把你扔进深山给狼吃的机会。” 她手上一用力,匕首刺入何三癞子的脖子,鲜血瞬间冒了出来。 “唔唔唔!”何三癞子吓得整个人都虚脱了,以为自己要死了,但顾锦里只是浅浅的刺了他的脖子一下就抽回匕首,坐到灶间的一张凳子上,盯着他道:“接下来,我们要问你话,问你什么就说什么,敢废话、敢说假话骗我们,你知道下场!” 何三癞子赶忙点头,脸上全是见了鬼的惊恐,顾小鱼这孩子太可怕了。 秦三郎走到何三癞子身边,取下他嘴巴里的抹布,顾锦里开始问话:“你们是在帮谁做事?说!” “陆陆陆家……”何三癞子哆哆嗦嗦的说着,浑身都在颤抖。 果然是陆家。 顾锦里继续问:“陆家为什么要针对我们?我们可没有得罪他们。” 何三癞子道:“陆,陆家觉得你们不识相……没没有主动去他们家干活,送的礼太轻,还跟送给何村长家的年礼一样,觉得你们是在打陆家的脸,所以要找你们的麻烦,让你们知道这村里谁家最大,以后好帮着陆家做事,就像村里其他人那样。” 村里不少惧怕陆家的人,会给陆家白干活,陆家的田地,几乎都是村里人帮着耕种收割,陆家不需要养长工做活。 “陆家,陆家还想要你们的豆腐方子……” “豆腐方子。”秦三郎皱眉:“那富贵楼是怎么回事?” 何三癞子现在是怕死了顾锦里,见秦三郎问话,没敢开口,而是眼巴巴的看着顾锦里。 “说!”顾锦里道。 何三癞子赶忙说道:“富贵楼是邹县丞家的产业,陆三爷知道你们手上有拳脚功夫,不敢硬来,就去找富贵楼的掌柜,想要借富贵楼的手,抢你们的方子……”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就是陆家想要对付他们。而陆家要对付他们的理由还很可笑,只是想要压住他们,让他们听话,给陆家做狗。 “陆家有什么仇人?邹县丞家又有什么仇人?”顾锦里问道。 何三癞子虽然只是个村里的混子,知道的事情却不少,想了想,回道:“陆家的仇人多了去了,这村里很多都被他们家欺负过,附近的几个村子,也有不少人家被他们家欺负过。” 至于邹县丞家。 “邹县丞跟县尉大人不太对付。” 县尉大人? 顾锦里听得心下一喜,行,有仇人就好。 顾锦里又逼问了何三癞子一会儿,见他知道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没有什么作用,便不再问他。 但是…… 顾锦里握紧棍子,往何三癞子的下腹狠狠一打,砰一声,何三癞子疼得脸色发青,更让他恐惧的是,要是顾锦里这一棍子再往下低个两寸,他这辈子就废了。 何三癞子吓得直接哭出声来:“姑奶奶,姑奶奶我错了,您饶了我,我再也不敢找你们家的麻烦,别杀我,别杀我……呜呜呜,我还没娶媳妇呢。” 顾锦里嗤之以鼻,就何三癞子这样还想娶媳妇,做什么美梦呢? 她盯着何三癞子,警告道:“记住,今天这事儿给我烂在肚子里,敢说出去半句,大丰山的野狼等着你!” 何三癞子赶忙保证:“不不不说,一个字都不说……姑奶奶放心,以后小的全听您的。” 别杀他,只要别杀他,他都听她的,她让他抓狗,他一定不去逮鸡。 第96章 陆三上门 顾锦里对何三癞子的话很满意,但她还是举起木棍,在何三癞子惊恐的眼神中,梆一声,把何三癞子打晕。 何三癞子被打晕后,秦三郎给他松了绑,把他扔在灶间。 顾锦里则是拎起那只被何三癞子拔光毛的老母鸡,跟秦三郎向着村尾的老屋奔去。 两人回来的时候,几家人还在顾锦里家商量事情,一个个愁眉不展的。 看见秦三郎跟顾锦里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只没毛的老母鸡,唬了一跳,问道:“你们上哪去了?这老母鸡是哪来的?” 他们几家可都没有养鸡。 “何三癞子孝敬的。”顾锦里笑着把老母鸡给崔氏,对她道:“娘,我们饿了,您去把这老母鸡做了,咱们吃顿宵夜。” 反正老母鸡是何三癞子偷的,跟她没有关系。 崔氏吓得愣愣地接过老母鸡,顾锦安听这话不对劲,赶忙问道:“何三癞子孝敬的?你们去找了何三癞子?” 大家一听,都吓得不轻。 三奶奶跑上来看着顾锦里,没看见她身上有伤后,这才庆幸的道:“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咋能去找何三癞子?那是个混子,要是出了啥事可咋办?” 顾锦里拿过两张小凳子,把其中一张递给秦三郎,自己拿着另一张凳子坐下。天可怜见,在他们坐了半个月的草席后,家里总算是有了凳子。 “三奶奶不用担心,何三癞子打不过我们,还被我们打了一顿。”顾锦里把他们找过何三癞子的事情告诉大家。 几家人听得心惊胆战,楚氏担心的问道:“何三癞子不会带着村里的混子来找咱们算账吧?” 秦三郎道:“罗婶子放心,那何三癞子被吓破了胆,不敢再惹咱们。” 何三癞子这种混子最是欺软怕硬,只敢欺负那些软弱的人,可小鱼拿他的命来吓唬他,他即使恨他们,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冒险。 楚氏听到这话,放心一些。 顾锦里道:“何三癞子说,县丞跟县尉大人有仇,那县丞跟陆家有亲,陆家跟县丞又想要咱们的方子,那咱们就去找县尉,这方子就是白白送给县尉大人,他陆家跟邹县丞也休想拿到!” 陈氏听得叫道:“为啥给县尉?那县尉是个啥官?这县里最大的不是县令老爷吗?咱们为啥不找县令?” 秦老懂得一些大楚的官制,说道:“县令是主官,三年一换,咱们已经在田福县安家,要在这里住不止三年,而县丞跟县尉是佐官,朝廷管得不严,做得好了,能做一辈子,甚至能传给家里有出息的子孙。所以这找县令不如找县尉。” 罗父跟着点头:“小鱼跟秦老说的没错,咱们这事儿,还是找县尉比较好。这县尉跟县丞有仇,弄不好因着这份仇,县尉愿意护着咱们。” 顾大富却有些担心:“咱们就是一群逃荒来的灾民,那县尉大人愿意帮着咱们吗?” 罗父道:“咱们手里有豆腐方子,这是个新鲜吃食,要是咱们把方子献给县尉大人,县尉大人应该愿意护着咱们。” 陈氏肉痛得不行:“这豆腐方子可是咱们活命的营生,真的要给出去?不给不行?” 三爷爷叹道:“如果县丞真的要来抢,这方子咱们也保不住,还不如送给县丞的仇人,换个庇护。” 顾锦里道:“咱们只知道县丞跟县尉有仇,那县尉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还不清楚,得先查查再说。要是人品好,咱们可以跟他一起合作做豆腐营生,要是人品不好,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对付县丞。” 她可不想狼没打死,又招来一只虎。 陈氏还是很担心:“要是县尉不帮咱们,县丞又把咱们的豆腐方子抢了去,咱们该咋办?” 又道:“咱们是逃荒来的灾民,三年内不能再迁户籍,要是没了豆腐方子,咱们又走不了,到时候可是要被欺负死的。诶哟,这日子咋这么难过?” 陈氏越说越气,跳起来把陆家跟县丞一家骂了一通。 顾大贵拽住她,呵斥道:“大半夜的你鬼嚎个啥,这还在想法子呢,你说什么丧气话。” 顾锦里知道,这事儿把几家人闹得很糟心,便道:“你们放心,即使这豆腐做不成,咱们还可以做其他的东西来卖,我会做的不止豆腐。” 且她也不会让这豆腐营生做不成,想要从她手里抢东西。可以啊,拿命来换! 陈氏听得眼睛一亮,赶忙问她:“小鱼,你说的是真的?你还会做啥好东西,快说给婶子听听。” 三爷爷打断陈氏:“行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咱们先商量商量明天要做的事儿。” 最后,经过一番商议,三爷爷跟秦老决定,把人手分成四队。 一队明天继续摆摊;一队在家里继续做豆腐并看家;秦三郎跟秦老则是去县城,打听县尉的情况;三爷爷则是带着顾锦安去尚家村,拜访尚秀才。 虽然他们如今遇到了麻烦,但顾锦安上学的事情还是要办。 几家人商量完,已经到了亥时,一人喝了一碗崔氏熬好的老母鸡汤跟一个豆渣饼后,便各自回家。 翌日,他们几家还没出门,就有一个长着吊梢眼,尖嘴巴,五十来岁的婆子来到顾锦里家,啪啪地拍着顾锦里家的院门,朝院子里喊着:“姓顾的,我们家三爷找你们有事儿,让你们当家的出来,随老婆子去见三爷。” 秦三郎跟秦老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去县里打探消息,听到婆子的话,放下手里的东西,站在自家院子里观望着。 不一会儿,他们看见三奶奶跟三爷爷出来开门,跟那婆子小声说着话。 那婆子听到三奶奶跟三爷爷的话后,当下大怒,指着三爷爷跟三奶奶道:“你们可别给脸不要脸,你们去村里打听打听,三爷要见谁,有谁敢不去的?” 三奶奶皱着眉头,很是硬气的道:“我们家还要做活儿,没工夫去见你们家三爷,等我们忙完后再去。” “忙完后再去?”婆子冷笑道:“你们有什么活计可忙的?做豆腐是吧,可别做了,这以后就是我们陆家的产业。” 这话说得很过分,可见这陆家平时有多嚣张,连一个下人都敢把谋夺别人产业的话大喇喇的说出口。 顾锦里拿着个扫把,往那婆子身上一通乱打:“让让,让让,别妨碍我家扫地。” “诶,你个臭丫头,你往那扫呢?”婆子急忙后退,躲着顾锦里的扫把,等她退出院子后,顾锦里砰一声,把院门关上。 婆子知道她是故意的,气得不轻,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顾家的泥土院子骂道:“一群逃荒来的乞丐,你们还嚣张上了,你们等着,三爷不会放过你们!” 得罪陆家,他们别想在这村里过下去。 婆子气哼哼的走了。 几家人全都跑到顾锦里家来,询问刚才的事儿。他们以为陆家会再派人来,便不敢离开,全都聚在顾锦里家等着。 可他们没有等来陆家的下人,却把陆老三等来了。 第97章 来客 陆老三见婆子没有把顾家人喊来,很是恼怒,亲自带着家里的两个下人,还有何大财、何山娃八个混子来了顾锦里家。 何三癞子没有来,估计是被顾锦里吓破了胆,躲开了。 陆老三中等个子,三十来岁,脸上没有蓄须,穿着一件张扬的红色长袄,手里抱着个暖手炉,来到顾锦里家的院子。 两个下人还搬着一张太师椅,把太师椅放在院子里,让陆老三坐着。 陆老三坐下后,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几家人,不屑的笑了一声,开门见山的道:“听说你们几家在做豆腐?这事儿县里的大人们已经知道了,如今县丞大人传话过来,让你们把这豆腐方子,还有调味香料的方子全都交给县里。这可是难得的立功机会,你们可要识趣。” 陆老三说完,他身边的一个下人就上前,对着三爷爷摊开手道:“顾家老爷子,把方子交出来吧。” 几家人见陆老三这么嚣张,是气得浑身发抖。 顾大林性子冲动,最是不能忍,一把打掉那下人的手,怒道:“这是我们的方子,凭啥要我们交给县丞大人?” 陆老三皱皱眉头,纠正他:“这方子不是给县丞大人的,是给县里的。县里的大人们觉得你们这方子不错,能造福一方百姓,所以让你们把这方子交出来。” 陆老三说得大义凛然,还搬出县里的所有大人,把顾锦里听得笑了,她站出来问道:“既然是县里的大人们想要方子,怎么不是县衙派书吏或者衙役来拿方子?” 陈氏把豆腐营生看得很重,原本是怕这陆家的,此时也忍不住嚷嚷道:“对啊,既是县里想要方子,咋不是县里派人来,而是陆家上门要方子?” 陈氏踮着脚,梗着脖子道:“这方子到底是县里要,还是你陆家想抢?”别装,他们昨天就知道是陆家想要这方子。 陆老三没想到这几家人敢当面揭穿他,很是恼怒,放下狠话:“这方子是县里大人们要,我陆家跟县丞大人有亲,又跟你们同村,县里才把这事儿托给我们陆家。可你们非但不交方子,还敢污蔑陆家,这可是大罪,我们陆家可以把你们送官查办!” 农人都怕官,以前他们陆家想要谋一样东西,只要用县丞大人的名头吓唬吓唬,一般的农人就会吓得半死,老老实实的把他们家看中的东西或者人给交出来。 陆老三想,这几家人虽然不好对付,但是乡下泥腿子,肯定也怕官,这么一吓唬,一定会扛不住,把方子交出来。 顾锦里却道:“历来只听说过污蔑皇亲国戚要被送官定罪的,敢问陆三爷,你们陆家可是皇亲国戚?”不是充什么大爷? 农人怕官,可更怕皇家,陆老三可不敢接这话,要是接了,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可他恼怒顾锦里一个小孩敢这么驳他,气得指着顾锦里骂道:“一个黄毛丫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一边去,这是大人的事儿。” 秦三郎怕陆老三会让下人对顾锦里动粗,上前两步,挡在顾锦里面前,趁机说道:“你既然说是县里托陆家要的方子,那就应该有文书,把县里的文书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秦老点点头,道:“三郎说得是,陆三爷,请把县里的文书拿来给我们瞧瞧,要是真的,我们几家就商量商量,看要不要把方子给县里。” 陆老三哪里有什么文书?不过是借着县里官家的名头来压他们几家,让他们几家老老实实的把方子交出来。 他立刻怒了,砰一声,把手里的暖手炉砸在地上,威胁道:“一群刁民,竟敢违抗县里大人的命令,你们等着被县里抄家坐牢吧!” 说着看向何大财几个混子,示意他们动手,砸了顾家。 何大财这些混子说白了就是陆家养的打手,陆家专门用他们来对付村里不听陆家话的人,而何大财这些混子是何家人,就算被抓住,何村长看在自家子侄的份上,也不会把何大财他们怎么样。 “兄弟们,这顾家胆敢违抗县里大人们的命令,这是要给咱们村招祸啊,咱们别客气,砸了这顾家,给县里的老爷们出出气。” 何大财的话音一落,何山娃几个混子就卷起衣袖,要动手打砸顾家。 顾锦里已经抽出匕首,打算狠狠削这几个混子一顿,两方还没动手,屋子外就传来几声孩童的声音:“那些逃荒来的就住在这里,快给我们糖。” 除了孩童的声音以外,还有一阵铛铛的骡车行驶声。 “这几家就是元宵节那天在镇上卖豆腐的人家?”一个年轻的男声不放心的问着。 那几个孩子很是不耐烦的道:“不知道你们说的豆腐是个啥?但这几家人最近天天挑着担子去镇上卖东西,就是他们家了,快给我们糖,你是不是不想给,想要赖掉?” “行行行,给你们糖,一人一块。” “喔喔,有糖吃咯,有糖吃咯。”几个孩子拿到饴糖,欢欢喜喜的跑了。 少顷,一名穿着蓝色棉袄,年约十七八的年轻男子来到顾锦里家的院门外,扬声问道:“这里是在镇上卖豆腐的……”顾家吗? 话还没问完,看见院子里剑拔弩张的一群人后,顿时愣住,紧接着转身就跑。 不多时,那名年轻男子并一名中年男人再次来到顾家的院子外,那中年男人看清院子里的情势后,立时问道:“诸位这是因为何事起的矛盾?” 陆老三看见这人,皱起眉头,陆家的下人道:“这几家人得罪了县里的大人们,我们正在教训他们,你是哪来的?别多管闲事。” 那中年男人听得皱眉,看向三爷爷他们,问道:“你们得罪了县里的大人们?” 陈氏嘴快,立马叫嚷起来:“他们胡说,我们几家没有得罪县里的大人们,是他们陆家上门来抢我们的豆腐方子。” 抢方子? 中年男人的眉头皱得更深。 “你到底是哪来的?赶紧滚,别多管闲事,要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揍!”何大财扬着拳头威胁道。 那年轻男人听到这话,气道:“我们家老爷乃是景武二十六年的秀才,有功名在身,看你们谁敢打?!” 这话一出,何大财几个混子吓了一大跳,这个文弱的中年男人竟然是个秀才,那可是打不得,要是白身打了有功名的秀才,可是要抓去坐牢的。 第98章 尚秀才 中年男人姓尚,人称尚秀才。 尚秀才扫视院子里的人一会儿,带着小厮来到顾锦里的面前,看看她的模样,问道:“若是一个三岁小儿被糖块卡住喉咙,快要噎死的时候,要如何才能救那小儿?” 顾锦里先前只是觉得这个秀才眼熟,听他这么一问,突然想起来,这就是元宵节那晚她救的那个小女娃的爹。 “很简单,只要从背后抱住小儿,用交叠的双手冲击她的腹部,利用腹部的气压,就能把卡住她的糖块冲出来。”她回道。 尚秀才家的小厮一听,欢喜的道:“老爷,小的就说是他们家,您看看,还真是。” 元宵节那晚,他们家小姐被糖块噎住,差点夭折,是一个小姑娘突然冲出来救了他们家小姐。 可当时他们只顾着自家小姐,等想起来找救命恩人的时候,那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他们找了十几天,到昨天才打听到这小姑娘的家,今天一大早就坐着骡车赶来。 尚秀才一看到顾锦里,便觉得她跟那晚救了元元的小姑娘很像,再一听顾锦里的回答,立刻对着顾锦里一揖,感激的道:“多谢小姑娘救了我家女儿,要不是你出手相救,元元怕是要就此去了。” 尚秀才回想起那晚的凶险,还是后怕不已。 他跟妻子成亲十三载,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很,他们夫妻这辈子估计也不会再生了,要是元元真的出事,那他们夫妻定会撑不下去,会跟着元元一起去。 这小姑娘不止救了元元,还救了他们全家。 顾锦里避开尚秀才的一揖,没有受他的礼:“大叔不用谢,救人只是举手之劳。” 陈氏一听顾锦里竟然救了秀才老爷的女儿,立刻冲着尚秀才哭喊起来:“杀人啦,杀人啦,这些混子要上门来打杀我们啊,秀才老爷救命啊!” 何大财几个混子赶忙呵斥陈氏:“你胡咧咧个啥?我们啥时候杀人了?” 顾大贵手里握着把锄头,挡在陈氏面前,冲着他们道:“你们上门抢方子,我们不给就想动手,这不是杀人是什么?” 顾锦安跟着道:“你们陆家不但伙同县丞来我们家抢方子,还打着县里大人们的名号给我们家按罪名,要私自抄了我们家,你们的所作所为跟杀人灭家有什么差别?” 秦顾罗田几家人七嘴八舌的数着陆家跟县丞大人的罪状。 陆三爷听得眉头大皱,看着几家人的眼神很是不善。 陆家的一个下人呵斥他们:“住口,你们别冤枉我们家三爷,三爷今天是来传话的,方子的事儿,跟我们家三爷没有关系。” 又指着何大财几个混子道:“何大财他们上门打砸你们家,那是因为你们得罪了他们,而我们家三爷只是恰巧撞见罢了,你们休想攀扯我们家三爷。” 几家人听到他们的话,气得不轻:“你们陆家也忒不要脸了,竟然当面颠倒黑白,何大财他们明明是你们带来的。” 顾锦里冷笑:“你们这口改得可真快,可惜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双耳朵,每一个人都把你们之前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你们想改口,晚了。” 尚秀才已经把事情了解了七七八八,也听说过陆家霸道,仗着县丞的庇护,在乡里为非作歹的事。此刻见陆家欺负到恩人的头上,自然是不答应。 他上前几步,对陆老三说道:“按照大楚刑律,上门抢夺良民的东西,不拘是谁,皆要送官查办,轻则三倍赔偿百姓的损失,重则抄家流放。” 大楚建立至今不过三代,前朝还有不少烂摊子留下,为了收拾这些烂摊子,第一位大楚皇帝用的是重典,若是犯法,那惩罚可是要命的。 陆老三听到秀才的话,心下很是恼怒,但对方毕竟是个秀才,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便对他道:“这位秀才有所不知,这几家是逃荒来的灾民,刁钻得很,我今天只是上门帮忙传个话,他们就诬赖我要抢他们的豆腐方子。他们那豆腐方子才值几个钱?也值得我陆家来抢?真真是个笑话。你可不能被他们骗了去。” 尚秀才听到陆老三的话,心下很是厌恶,幸亏阿九听到何大财他们说的一些话,要不然,他还真要被陆老三给蒙骗过去。 这带着混子上门抢东西,还是借着县里大人们的名号,事败后更是颠倒黑白,简直是无耻至极。 尚秀才气得不轻,看向顾锦里他们,道:“小恩人,此等恶人万万不可纵容,你们家还是报官吧。” 又道:“这田福县不姓陆,大人们也不全是昏庸,只要你们报官,大人们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顾锦里心下一喜,这秀才敢这么说,定是有所倚仗,便点头道:“陆家这般欺负我们,陆老三还用县里的大人们来威胁我们,我们要是不报官,那都对不起县里的各位大人。必须报官,让大人们知道陆家打着他们的旗号在乡里鱼肉百姓的事儿。” 顾锦安道:“秀才老爷,我们要报官,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要是他们这次放过陆老三,陆老三一定会以为他们软弱可欺,以后会更加欺负他们几家。 三爷爷点点头,对尚秀才道:“秀才老爷,我们要报官。” 尚秀才满意的点点头:“阿九,让老骆先到司吏坊派两个衙役过来,再去县里报官。要快,晚了天就黑了。” “诶。”阿九赶忙转身,要去通知赶车的老骆,却被何大财几个混子拦住。 何大财一脸凶狠的威胁着:“不许报官,这是我们村里的私事,村里会解决,不用你们多管闲事!” 陆老三听到尚秀才说要报官,脸色更加难看,问尚秀才:“敢问秀才老爷尊姓大名?家住何处?”要是有权有势,那还罢了;要只是个乡下的穷秀才,可莫要怪他不客气。 尚秀才很是不耻陆老三,根本不搭理他。 陆老三是又怒又羞,觉得很是没脸,干脆威胁道:“你可知,我们陆家是县丞大人的岳家,你一个小小秀才,可莫要因着几户灾民得罪县丞大人。” 第99章 绑了 “县丞大人的岳家?”顾锦里笑了:“不过是个妾,也敢自称县丞大人的岳家,什么时候小妾的娘家也能被当成正经岳家了?” 陆老三气得脸都绿了,自打妹妹做了县丞大人的妾,他们家就以县丞大人的岳家自居,这十里八乡的老百姓见了他,个个都会恭维他一句县丞大人的大舅子,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过他妹妹是小妾,而他们家不是县丞大人岳家的话。 “闭嘴,本老爷正在跟秀才老爷说话,哪有你什么事儿?一边待着去。”陆老三呵斥顾锦里。 顾锦里是一点不怕,她今天就是要把事情闹开,闹大,让这村里人知道,他们几家不是好欺负的:“现在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有什么话,咱们到衙门去说。” 说完,顾锦里跟秦三郎上前,几招就把拦住阿九的何大财他们打趴下。 阿九是个激灵的,一脱身就蹿出去,把事情跟赶车的老骆说了。 不一会儿,阿九回来,对尚秀才道:“老爷,老骆已经去办了,咱们在这里等着。” 何大财几个吓了一跳,还真的去报官了。 但想到陆家跟县丞大人的关系,胆子又大起来。 陆老三一次次被尚秀才驳了脸面,恼怒的指着尚秀才道:“穷秀才,你当真要跟我们陆家、跟县丞大人作对?” 他冷笑道:“呵,报官是吧,随便你们报,我陆家不怕。” 他们陆家在乡里横行二十年,也被不少人家告过,可每次都被大哥压了下来。 大哥在县丞大人的身边做事,消息很是灵通,要是有人去告他们陆家,大哥就借着县丞的名头,跟县衙的人打声招呼,或者带人把那些去告他们的穷鬼打一顿,那些穷鬼就怕得滚回家,再也不敢去告。 所以陆老三是不怕的,就是生气,气秦顾罗田几家这么强硬,竟然敢报官。 也气这半路杀出来的秀才多管闲事儿。 “呸,穷秀才,看县里的衙役来了是抓你们还是抓我陆三爷。”陆老三朝着尚秀才吐了一口唾沫,言语嚣张至极。 阿九急忙一挡,这才没让那口唾沫落在尚秀才的身上。 尚秀才是气得浑身发抖,往日里只听说这陆家霸道,没成想,竟霸道到这种地步,简直堪比土匪强盗。 陆老三见尚秀才气得哆嗦的样子,气顺了不少,招呼自家的两个下人:“走。” 顾锦里拦住他:“想走,没那么容易,等县里的衙役来了再说。” “臭丫头。”陆老三见顾锦里敢拦他,气得抬手向顾锦里扇去,顾锦里举着匕首一挡,陆老三惨叫一声,手掌见了血。 秦三郎赶来,一脚踹翻陆老三,再把他的手一扭,解下腰间的绳子,三两下就把他给捆了。 陆老三懵了,活了三十多年,还没人敢绑他,立刻大骂起来:“臭小子,快放开我,你敢绑我,县丞大人不会放过你。” 陆家的两个下人吓傻了,这这这秦家的小子竟然把他们家三爷给绑了。 哎哟,这是要反了天了。 陆家的两个下人对视一眼,两人分头向着两边的泥土院墙跑去,这泥土院墙低矮,不到一人高,他们能翻墙出去求救。 秦二郎跟罗武早就盯着他们,见他们分开跑了,一人追一个,纵身一扑,把两个下人扑倒,狠狠打了他们几拳,把他们打蒙后,用草绳把他们给捆了。 不多时,陆老三跟两个下人、以及何大财、何山娃这几个混子,一共十一个人,全都被绑住,押在顾锦里家的院子里。 尚秀才并没有阻止他们绑人,只站在一旁看着。 顾家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村里有人听见了,立刻奔走相告,不过一刻多钟,顾家院外就围满看热闹的人。 “哟,要死了要死了,这顾家真的把陆三爷给绑起来了。完了,这几家别想在村里过下去。” 这陆家是什么人家,那可是官老爷的亲家,陆老三是官老爷的大舅子,他们绑了陆老三,这可是要被抓到衙门坐牢的。 也有自认为好心的村民扒着院墙,劝着里面的几家人:“顾家老爷子,顾家三婆,你们赶紧把陆三爷放了吧,这陆三爷的妹婿是县里的县丞大人,厉害着呢,你们敢抓县丞的大舅子,可是要破家的。” “是啊,你们还是赶紧把陆三爷放了吧。要不然,等县里的衙差来了,抓的可是你们。” 邻村的许春花不愿意到陆家做丫鬟,在陆家去她家抓人的时候,许春花的爹就跑去报官,告了陆家,结果咋样?那许春花的爹当场就被抓进县衙大牢里。等许春花自己来了陆家,做了陆家的丫鬟,上了那陆家大爷的床,她爹才被放出来。 可不管他们怎么说,几家人是铁了心要报官。 …… 陆家,陆老爷子已经知道陆老三没有拿到方子,还被顾家绑了的事儿,他是气得不轻,用拐杖笃笃笃的杵着地,骂着:“刁民,一群刁民,当真是反了。” 可他并不急着去救人,只是唤来两个下人,对他们道:“去县里给小姑奶奶送信,就说那顾家不是灾民,而是冒充灾民的山匪,如今把她三哥给绑了,正在敲诈我们陆家银钱,你让她告诉县丞大人,派人来抓山匪,只要把这伙山匪抓住,县丞大人就能立下剿匪大功。” “诶,小的这就去。”陆家的两个下人也没有慌张,很平静的退下,去后院套车进县城,找陆家的小姑奶奶报信。 这二十年来,有不少人家告过陆家,可结果咋样?最后被关进大牢的还不是那些报官的穷鬼。 陆老爷子又让下人去何村长家带话,让何村长带着人去围住秦顾罗田几家,不能让他们跑了。 何村长听到陆家下人的话,脸色很不好看。他已经听说陆老三被顾家人绑住的事儿,可他根本不想管,但这陆老头非要逼着他去做恶人。 “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这事儿我知道了。”何村长把陆家的下人打发走后,忍不住砸了个茶碗:“这陆老头欺人太甚。” 带坏他们何家的子侄就算了,每次害人还逼着他去做帮凶。 何大仓一边收拾茶碗碎片,一边问道:“爹,咱们真的要带人去把顾家围起来?” “围什么围,我何家又不是他陆家的打手。”何村长气道。 何大仓为难的道:“要是不围,那陆家能放过咱家?” 第100章 县尉 上次他爹做主把村尾的几座老屋卖给秦顾罗田几家,陆老爷子就派了栓大来他们家,把他爹骂了一番。 那栓大不过是陆家的一个下人,不仅骂了他爹,最后还警告他爹,下次再敢擅作主张,他家金生以后就别想报名考功名。 何村长被陆家欺压这么多年,也是想翻身的,便供了自己的大孙子何金生去念书,想着再过几年,等金生的学问再长进一些,就让金生去考功名。 可陆家却给他们家传了那样的话,当真是要绝了他们何家翻身的路。 何大仓想到自己的儿子何金生,有些为难的劝着何村长:“爹,您总得为金生想想。” 金生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学问也不错,要真的被陆家动手脚,不能去考试,那这辈子就完了。 何村长想到大孙子金生,也很为难。他虽然不想去给陆家做打手,可他们何家就是一些泥腿子,族里最出息的人物也就是他这个村长。除了他以外,何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那地里刨食的人家,根本不可能跟陆家作对。 “唉……”何村长叹了一声,拢着身上的棉袄,说道:“再等等。” 先拖半个时辰再说。 何大仓听到何村长的话,没有再催促,他们家经常用拖字诀,而陆家虽然气愤,但只要他们家最后办了,陆家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 顾锦里家,大丰村的村民还在围着他们家的院子看热闹,这一片老屋闹哄哄的,陆老三被捆住手脚,跟下人和几个混子们背靠背的坐在冰冷的地上。 陆老三觉得丢脸,却依然不怕,而是目光不屑的盯着几家人,在他眼里,秦顾罗田几家人敢绑他,那就已经是死人。 陆家的两个下人更是梗着脖子冲着几家人怒骂:“刁民,你们完了,等县里的差大哥一来,定会把你们绑了,送进大牢里。” 顾锦里听得冷笑:“刁民?两个奴籍的下人竟然骂良民是刁民,真是笑死人了,你们可连民都不是。” 她也没跟他们客气,跟秦三郎举着棍子对着那两个骂人的下人就是一通打,砰砰几下,把他们打得嗷嗷叫,打疼之后也就老实了。 何大财他们几个原本想跟着陆家的下人开骂,看见顾锦跟秦三郎打人,也怕了,不敢开口骂人。 陆老三看得大为光火,大声呵斥着:“你们还敢打人!好好好,等着,你们给本大爷等着,等县里的衙役来了,我陆家定要你们好看!” 顾锦里道:“无故上门抢夺良民的家财,打你们都是轻的。” 尚秀才不是迂腐的人,听到顾锦里的话,没有呵斥,反而点头道:“小恩人说得没错,按照大楚刑律,无故上门抢夺良民的家财,可视为强匪,百姓可打杀之。” 陆老三听到尚秀才的话,更加愤怒,继续问着尚秀才:“秀才,你到底姓氏名谁?为何要帮这些刁民?” 尚秀才知道陆老三是想套出他的身份,并没有搭理陆老三,只说一句:“圣人有训,读书之人应为民请命,且不可与恶霸小人为伍。” “呸!狗屁的圣人。”陆老三是彻底怒了:“穷秀才,是你逼本大爷的,等县衙的衙役来了,连你也一并抓了。” 阿九听得生气,想要还嘴,被尚秀才拉住:“此等小人,不必与他多费口舌。” 陆老三怒极:“穷酸秀才,你说谁是小人?!” “哟,衙役来了,衙役来了!” 陆老三的话还没说完,围在院外的村民便叫嚷起来,紧接着让开一条路来。 不一会儿,四个身穿青色压着红边,心口与后背皆绣着捕字,头戴黑色幞头,腰挂佩刀的衙役气势汹汹的冲进顾锦里家的院子。 陆老三一看见那四名衙役,立刻喊道:“老孔、大盛,快把这几家人给我抓了,他们几家无辜殴打官员亲戚,快把他们抓起来,关进牢里去。” 又呶呶嘴,对着尚秀才道:“还有这个穷酸秀才,把他也抓了。这秀才不知道打那来的,竟帮着这几家刁民谋害我。” 陆老三很是高兴,这四个衙役他都认识,是镇上司吏坊的人,平常看见他,也是尊称一声三爷的。 几家人听到陆老三的话,吓得不轻。这陆老三还跟这几个衙役认识,那这些衙役还能抓走陆老三? 不会转过头来抓他们吧? 可那四个衙役却没有搭理陆老三,而是走到尚秀才的面前,问道:“听老骆说,您这里遇到了事儿?” 尚秀才点点头,指着陆老三道:“陆家打着县里大人的名号,带着混子到良民家抢夺方子,刚巧被我撞见,几位差大哥公事公办吧。” 那四名衙役听到这话,立刻转身,拽起陆老三他们:“都老实点,跟我们去县里。” 陆老三惊了,看着那四名衙役道:“老孔、大盛,你们疯了不成?抓我干啥?去抓那些刁民啊。” 领头的老孔说道:“陆三爷,我们只是公事公办,您有什么话,等到了县衙再说。” 顾锦里听到老孔说的话,知道老孔还有惧怕陆老三的意思,但明显那位秀才的背景更大,所以老孔选择押走陆老三,把这事儿交给县衙处理。 陆老三急了,叫道:“你说什么?你当真要抓我?你可知道,我是陆三爷,是县丞大人的大舅子!” 可不管陆老三怎么叫,老孔四人还是要把他们押去县里。 陆家一直派人在顾家的院子外盯着,见镇上的衙役来了,没有抓秦顾罗田几家人,反而要把陆老三抓走,急忙去通知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赶忙带着家里的十个下人,还有全数的陆家族人赶来,把顾家的院子围住,指着老孔他们道:“放肆,还不快把我家三儿给放了!” 陆家族人跟着叫嚷起来:“快把我们陆家人给放了,不然县丞大人怪罪下来,你们要吃不了兜着走。” 陆家族人虽然没有何家多,但也有个三十来户,全部人都来了,也有个一百来人,足以把顾家围得水泄不通,让四名衙役走不了。 何村长得知陆老爷子带着陆家族人去阻拦衙役,生怕出事儿,也怕陆家怪罪,急忙带着何家族人赶来。一时间,整个村尾都乱糟糟的,衙役别说走,连说话声都被村民的叫嚷声给盖住。 老孔忙问尚秀才:“秀才公,出不去,该咋办?”就算是他们四个人一起上,也不可能是上百村民的对手。 “先进来再说。”尚秀才只能让老孔把陆老三他们押回顾家的院子。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一阵马蹄声跟整齐的奔跑声突然向着村尾这边传来。 不一会儿,五匹高头大马闯进村尾,直接停在陆家跟何家族人身后,领头的一匹枣红大马上,一个身穿黑红官服,脚蹬官靴,手持马鞭的健壮老头,高声怒喝:“都让开,谁敢围着我家贤婿,本官就把他抓进牢里,让他尝尝蹲大牢的滋味!” 第101章 惩罚 本官两个字一出,所有围住顾家的村民全都惊得散开,纷纷回头看着那五匹高头大马上的人。 “哟,这都穿着官服呢,当真是官。”村民一边小声的议论着,一边不住的往后退,生怕冲撞了官老爷。 陆老爷子听到这话,看见枣红马上的老头,也是心下一惊,但他认识的县衙官员有限,并不知道这老头是谁,赶忙上前,拱手问道:“老夫姓陆,是县丞大人的亲戚。敢问这位贤弟,是哪里的官员?所司何职?” 老头身后的马上,一名穿着公服,腰挂大刀的中年人怒喝:“大胆,我们县尉大人也是你一介草民能称兄道弟的?” 又问陆老爷子:“什么县丞大人的亲戚,我们可没听说县丞大人家有什么亲戚在大丰村,你怕不是在冒充官员亲戚吧。” 那中年人立刻横眉冷竖,怒道:“胆敢冒充官员亲戚,这可是大罪。来啊,把这老家伙拿了,押到县衙去问罪。” 姜县尉却拦住中年人,看着陆老爷子说道:“本官想起来了,邹县丞确实在乡下有一门亲,却不是正经亲戚,不过是个小妾的娘家。” 又问陆老爷子:“你就是那小妾的爹?” 陆老爷子面上羞愤,却不得不认,回道:“是。” 这话一出,姜县尉身后四匹马上的人全都哄堂大笑起来:“哈哈,原来是个妾的娘家,这妾也有娘家吗?据我所知,邹县丞所有的姨娘可都是丫鬟出身,是签了死契的,生死都是邹县丞家的人,哪来的娘家?邹县丞又哪来的这门亲戚?” 四人的嗓门跟姜县尉一样,都是奇大,这番话说得是所有人都听见了,村民们窃窃私语起来,有那上了年纪的,对那些年轻的说着:“这几位官爷说得没错呢,那陆梅花以前确实是县丞大人家的丫鬟,后来怀孕生了儿子,这才做了姨娘。” “啥陆梅花,听说人家现在叫怜儿,是县丞大人亲自给取的名儿……” 村民们议论纷纷,陆老爷子听得是老脸涨红,可对方是县尉大人,别说他惹不起,就连县丞大人也轻易不敢惹。 这县尉跟县丞一样,都是八品佐官。 县丞负责县里的文书户籍档案、仓、粮、税收。 而县尉则是司兵,掌管县里的兵马跟三班衙役,负责缉捕与治安。 至于守军,县里是没有的,只有府城郊外才建有军营,有守军。 而姜县尉因是行伍出身,又掌管着县里的司兵,历来是个凶悍的,他们陆家可不敢得罪。 尚秀才听到姜县尉的大嗓门,走出来迎接,对着姜县尉作揖:“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姜县尉看见尚秀才出来,立刻下马,虚扶他一把,问道:“贤婿,那陆家可有给你苦头吃?” 要是陆家敢欺负他女婿,他姜大虎一定去把陆家给拆了,再去劈了邹县丞家的大门。 姜县尉是很满意尚秀才这个女婿的。他跟尚秀才的父亲本就是故交,后来女儿雪娘嫁给尚秀才后,十年未孕,尚秀才也没有娶小,还安慰雪娘,说子嗣之事不是她一人之错,他也有责任。 这辈子他们夫妻要是能生得出来就生,生不出来也不必强求。若是雪娘想要孩子,可以到尚家族里或者姜家抱养一个。 姜县尉得知这话,是感动得不行,原本就满意这个女婿,觉得他读书好,有学问,自那以后,更是满意得很,恨不得当成亲儿子对待。 所以他一收到老骆传来的话,得知陆家跟邹县丞的关系后,知道这陆家怕是不好对付,便亲自带着人马赶来。 此时此刻,几家人才知道,这名秀才就是他们听说过的,脾气古怪,在富贵楼里赢了富贵吉祥灯的那个尚秀才。 而他还是县尉大人的女婿。 这真是…… 三爷爷激动得手抖,这下好了,他悬着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三爷爷带着几家人来到姜县尉面前,对着姜县尉行礼:“草民叩见县尉大人。” 姜县尉大手一挥:“起来起来,有啥子好拜的。哪个是救了我家外孙女的恩人?出来给老夫看看。” 尚秀才指着顾锦里笑道:“就是这位小恩人。” 顾锦里站了出来,对姜县尉道:“不敢称什么恩人,只是路过帮了个小忙罢了。” 姜县尉听到这话,原本还怕这家人会挟恩求报,如今是放心了:“你这个忙可不小,元元可是我们姜家跟尚家的掌上明珠,你救了元元,那就是救了我们姜、尚两家。” 姜县尉是个护犊子的,趁机对在场的村民喊道:“都给本官听着,这顾家是本官的救命恩人,谁敢找她家麻烦,本官一定不放过他!” 村民们早就被顾锦里救了县尉大人外孙女的事情给惊得不轻,再一听这话,吓得赶紧说道:“不,不敢欺负……都是村里人。” 姜县尉冷哼:“最好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 说话间,落后的那批人马赶来了。 竟是持枪挂刀,背上还背着箭袋的兵士,且有五十人之多! 村民们看见这批兵士,更是吓得缩着身子,不敢抬头。 陆老爷子是吓得快要晕过去,这姜县尉竟是带着县里的司兵来了,他家三儿这回定是要被押到县里去了。 如今他只希望小女儿能本事点儿,说动邹县丞,帮帮他们陆家,不然他们陆家怕是要破家。 姜县尉见人马到了,指着顾家的院子道:“去把里面的犯人给本官押到县里去。” “是!”兵士们应着,冲进顾家的院子,把陆老三他们押出院子。 陆老三早就吓傻了,只有何大财几个混子还在哭喊着:“冤枉,冤枉啊官爷,都是陆家让我们做的,我们只是当打手换几个银钱……” 兵士们根本不理会他们,直接押着他们就走。 至于陆老爷子,姜县尉也没有放过,给的罪名是合情合理:“敢带着族人阻挠官差办案,这是大罪,给本官抓了。” 其余兵士又冲上来,把陆老爷子,还有三十几个陆家族人给捆了起来。 这三十几个陆家族人皆是陆家的男丁,这么一抓,对陆家来说可谓是灭顶之灾。 陆家的女人们纷纷痛哭求情,可歘歘几声,兵士们拔出佩刀,她们一个个就都吓得不敢再说话。 姜县尉对三爷爷道:“这事儿要过堂,你们几家派几个男人跟我们去县里,把这事给解决了。” 三爷爷跟秦老商量一会儿,便决定由三爷爷带着顾大山、顾大木、罗父去了县里,其他人留在家里等消息。 而姜县尉怕陆家族人再找顾家麻烦,又留下十名兵丁在大丰村守着,这才押着陆老三他们离开。 尚秀才担心家里的妻女,没有跟着去县里,而是回了家,但他说了,明天还会再来,顾家有什么事情,皆可找他帮忙。 那十名兵丁并没有住在村尾,而是由何村长安排,住在了村长家。 顾锦里以为这事儿会闹很久,可不过两天,陆老三就被判了刑。 第102章 高兴 陆老三被判了杖刑五十,监禁三年,但只要不是杀人大罪,大楚允许以金银抵罪。所以陆家花了三百两银子,抵了陆老三三年的监禁之刑。 陆家还想再花银子抵五十下丈刑,但姜县尉太过强硬,说什么也不许拿银子抵了五十下杖刑,因此陆老三被狠狠打了五十大杖,丢掉了半条命。 陆老爷子跟陆家族人阻拦衙役办案,也被罚了银子,被抓的陆家族人,每人罚了十两银子,而陆老爷子是首犯,被罚一百两。 这么大一笔银子罚下来,即使陆老爷子家富裕,也很是吃不消。 何大财、何山娃那八个混子判得最重,陆家把大部分的罪名都推到他们的身上,他们直接被杖打五十,流放千里,永世不得返回江淮等地。 陆家的那两个下人,被充当官奴,押到了官家的矿上做活。 那矿上的活儿都是又累又苦的,那两个下人去了官矿,能活下来的机会根本没有,已经可以算是死人。 “县衙给陆老三定的罪名是带着混子上门抢夺良籍百姓的家财,所以才判这么轻。”罗父很是惋惜的道:“要是判的是假借县衙大人的名号鱼肉乡里,陆老三铁定是活不成的,可这个罪名县令大人没有提。” 至于陆老爷子想要污蔑他们几家是山匪的事儿,县令大人也是没说。 三爷爷道:“姜县尉说了,这个罪名太大,会牵扯到县里的各位大人,所以不能提,一提就要坏菜,让咱们就这么算了,不要太过追究。” 姜县尉强硬,可邹县丞也不是吃素的,陆老三还没有被押到县城,邹县丞就得知陆老三的事,开始上下活动,能判陆老三的刑,已经算是不错。 几家人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因此没有不满,只有感激。 “这陆老三被判刑,这陆家不会找我们麻烦吧?”田婶担忧的问:“咱们可是要在这村里过下去的。” 陈氏道:“田嫂子,咱们现在可是有县尉大人撑腰,你还怕那陆家?如今那陆家有十个胆儿也不敢找咱们的麻烦。” 陈氏很是扬眉吐气,觉得腰杆子都挺起来了,又冲着顾锦里谄媚的笑道:“还是咱们小鱼厉害,每次救人都能救到大人物,给咱们带来好处,有县尉大人在,咱们以后在村里能横着走。” “闭嘴,你这个臭婆娘,说什么胡话呢?”顾大贵气得呵斥陈氏。 就算姜县尉帮他们确实是因为小鱼救了他家外孙女,可他们也不能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啊。 陈氏虽然被骂,却依然很高兴,不说就不说呗,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 三爷爷看着几家人,说道:“咱们就是普通老百姓,小鱼救了县尉大人的外孙女,县尉大人对咱们关照一些,咱们也不能因此忘了自己的身份。” “三伯三叔放心,我们晓得的,不会用县尉大人的名头去给自家谋好处。”几家的当家男人纷纷说道,其余的女人孩子也点头附和。 话虽这么说,可几家人还是很高兴,比过年还开心。 …… 县城,邹府,邹县丞因着陆家的事情气得不轻,砸了一整套的青花瓷器,忙活了两天,总算是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等陆老三的罪名一定,他是彻底松了一口大气。好险,要是这事儿再查下去,那就不是陆老三跟几个混子上门抢方子的事儿,而是他邹家灭家的大祸事。 因着陆老三的事儿,陆姨娘被罚禁足半年,抄女戒百遍。 而陆家大爷也被赶出邹府,不能再跟在县丞大人身边做事。 陆老大着急上火,去求陆姨娘帮忙,但陆姨娘聪明,没有见他。只是让心腹丫鬟给他送了一封信,信上写着:风头正紧,大哥切勿着急,安心在家等着,等老爷消气之后,妹妹自然会为大哥说话。 陆老大跟在邹县丞身边做了十几年的事,也不是傻子,知道邹县丞这回是动了大怒,也知道再进邹府的事儿急不来,只能在家安心等着。 陆姨娘担心陆老爷子会对秦顾罗田几家动手,特意让人传话给陆老爷子,让他不要做傻事儿,如今正在风头上,秦顾罗田几家但凡遇到什么事儿,别人都会怀疑到她陆家头上,邹县丞已经很生气,他们现在可不能对秦顾罗田几家动手,得忍着,以后再找他们几家算账。 陆老爷子知道陆姨娘说得对,可他还是被气得病了一场,且觉得丢人,从县衙出来后,并没有回村,而是住在县城的陆老大家,想等风头过后再回村。 经过这一朝,陆家是伤筋动骨。 好在邹县丞没事,陆姨娘的一双儿女也没事儿,他们陆家还有翻身的机会。 富贵楼的曾掌柜也因此吃了挂落,被邹府的大管家好一顿数落,直骂他目光短浅,不就是个豆腐方子,值得他伙同陆老三去抢?又罚了他一年的月钱,这事儿才算过去。 整个邹府,最高兴的当属邹夫人,她早就看陆姨娘不顺眼,想要把他们陆家给除了,可陆家人聪明,老爷又被陆姨娘那个狐媚子给迷住了,这二十年来,她非但没能打压陆姨娘,还让陆姨娘在府里站稳脚跟,生下儿女。 更可恨的是,陆姨娘还想让她的儿子继承邹家,做下一任的县丞,把邹夫人气得不轻,恨不得掐死陆姨娘,再毒死陆姨娘的儿子。 没成想,那陆家竟然栽在几家逃荒来的灾民身上,真是老天有眼。 “事情办得怎么样?”邹夫人问着旁边的嬷嬷。 洪嬷嬷低着头回道:“回夫人,找了八个人,正在教着,再过一段时间就能进府。” 邹夫人皱起眉头:“还要一段时间?别等了,趁着老爷恼了陆姨娘,让她们赶紧进府,四个分到老爷的书房去伺候,四个放到正房来。” 邹夫人为了对付陆姨娘,从去年开始就物色年纪轻,颜色好的姑娘,放在另一间宅子里教着,想着教好了,就让那些姑娘进府,去伺候邹县丞,分走陆姨娘的宠。 “是,老奴明天就安排她们进府。”洪嬷嬷回道。 邹夫人又问:“那八个人里可有比较出色的?别八个都是废物,连个半老徐娘都对付不了。” 洪嬷嬷笑道:“夫人放心,这回的八个人里,有三个是极好的,特别是一个钟姓秀才的女儿,那身段是千里挑一的好,男人只要上手,那是万万丢不开的。” 第103章 钟翠兰 “钟姓秀才的女儿?”邹夫人皱起眉头,不满的道:“不是让你去找些穷苦人家的女儿吗?怎么找了个秀才的女儿?她们进府是要签卖身契的,秀才可是有功名的,算是士,能让自己的女儿进府做丫鬟?” 还是伺候老爷的通房丫鬟。 “夫人切莫担心,那姑娘并不是钟秀才亲生,不过是个路上捡来的养女。”洪嬷嬷笑着解释道:“钟秀才一家是逃荒来的,家底已经大不如前,这养女还不得他家人喜欢,那姑娘为了不让钟秀才为难,这才自卖自身,来咱们府里做丫鬟。” 其实洪嬷嬷还瞒下了一些事儿,就是那钟翠兰还跟钟秀才的二儿子不清不楚,那二儿子的媳妇以死相逼,要把钟翠兰赶出去。 那钟翠兰没了办法,这才卖身为奴。 邹夫人听了,这才放心:“这就好。记住,得让她们心甘情愿卖身才行,可不能硬逼着,免得给我们招祸。” “夫人放心,老奴省的。”洪嬷嬷应道,第二天就把那八个姑娘带进邹府,分去书房和正房,伺候邹县丞。 而她们口中所说的钟翠兰,正是逃荒路上的马翠兰。 马翠兰原本想借着钟秀才的名头,找户好人家嫁了,可她来了田福县才知道,钟秀才根本不算什么,虽有个秀才功名,可他们是逃荒来了,照样被当地人看不起,能结亲的人家,也就是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农人。 马翠兰知道种地的辛苦,这辈子是死也不会再在土里刨食吃,所以听说洪嬷嬷在找人进县丞府,便自卖自身,来做丫鬟。 她可是听说了,很多姨娘都是从丫鬟做起,而她的目标就是当上姨娘。 等她当了姨娘,就是官老爷家的家眷,是府里的主子,是人上人,能把所有在地里刨食的农人踩在脚下,以后就再也没人看不起她。 …… 顾家几家人并不知道马翠兰已经改名叫钟翠兰,还进邹府当了丫鬟。 他们正忙着出摊赚钱。 经过姜县尉抓陆老三的事情,他们家的豆腐摊更加出名,生意好得堪比元宵节那天,陈氏是忙得脚不沾地,跟严氏一起煎着豆腐跟豆渣饼。 顾锦里见她们忙不过来,跟秦三郎到悬壶坊借了泥炉,用铁锅煎豆腐。 “您的六份香煎五香豆腐,十个黄金豆饼,拿好咯。”顾大贵把香煎五香豆腐跟豆渣饼用黄纸包好,递给客人。 如今不是第一次卖豆腐跟豆饼,他们已经不会再送,但生意还是很好。 “老板,来三份香煎五香豆腐,六个黄金豆饼。”刚刚送走一位客人,又有新的客人来买豆腐跟豆饼。 “诶,您先等等,马上就给您做。” “老板,来三十斤白豆腐,六十包调味香料。”有三个客人挑着箩筐,站在他们摊子前说道。 这三个客人是来镇上赶集的乡下农人,他们来一次镇上不容易,因此每次买东西都会买很多。 三爷爷听到这话,对他们道:“这豆腐最多能放十天,你们十天内可要吃完,不然会坏掉。” 如今是二月初五,虽然天还冷得很,但再冷的天,这东西也不能放太久,所以只要有客人买太多的白豆腐,他们都会提醒一声。 “老人家放心,我们是帮村里人买的,吃得完,还不够吃呢。”这顾家的豆腐不管是煎是炖,只要放上点调味香料,那都是好吃得很,大家都很爱吃。且镇上只有他们一家在卖,要是来晚了还买不到,所以每次村里有人来镇上,都是几十斤几十斤的买。 三爷爷听罢,笑呵呵的让秦三郎给他们拿豆腐。 秦三郎给他们拿了三十斤白豆腐,还有六十包的调味香料,收了四百五十文钱,拿去给三爷爷。 陈氏见赚了这么一大笔,很是高兴,煎豆腐和豆渣饼的动作更快了,浑身都是干劲。 不一会儿,又有挑着担子的客人来到摊子前,喊道:“老板,给我们来二十斤白豆腐,二十包调味香料。” 秦三郎又去给他们搬豆腐,正在买香煎五香豆腐的客人看了,赶忙说道:“小哥,你们可不能把白豆腐都卖了,要是卖光了白豆腐,我们上那去买香煎五香豆腐?” 香煎五香豆腐是用白豆腐做的,卖光了白豆腐,这香煎五香豆腐就没得卖了。 “不行,再给我来六份香煎五香豆腐,十个黄金豆饼。” “我也再加三份香煎五香豆腐。” “我再加六个黄金豆饼。” 正在等着的客人纷纷说着,生怕说晚了会买不到。 “诶诶,这就来,这就来,正给你们做着呢。”陈氏高兴得不行,整个人都快飘起来,这生意好得做梦都能让她笑醒。 顾锦里他们忙活了一个时辰,不到中午就把所有的豆腐跟豆渣饼卖完了,那些没有买到的客人很是惋惜,对他们抱怨着:“顾家的,你们咋不多准备些豆腐?我们这都没买到。” 陈氏满脸都是笑,啃着豆渣饼回道:“放心放心,明天我们会多准备些豆腐,保管你们人人都能买到。” 一个挎着菜篮子的中年妇人不满的白了陈氏一眼:“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结果呢?我家今天还不是没买到?不行,你明天给我家留六份香煎五香豆腐,外加十个黄金豆饼,那黄金豆饼我家孩子爱吃。” 那黄金豆饼卖得比豆腐还好,很多时候豆腐还有,黄金豆饼就卖完了。 陈氏道:“行行行,徐嫂子放心,明天一定给你留。” 其他没有买到的客人一听这话,一个个都开始预定,一家让留几份香煎五香豆腐,一家让留几个黄金豆饼,片刻的功夫,就定出去几十份的香煎五香豆腐,跟上百个豆渣饼。 应付完预定的这一波客人后,他们就收拾东西,把东西寄放到悬壶坊,便赶去杂货铺,买了两斤酒、两包饴糖跟一些杂货,再到粮铺买了五斤白米跟白面,还到肉摊去买了几斤肉,又去买了鸡蛋跟活鸡,还有一些白菜萝卜,这才赶回大丰村。 他们会采买这些东西,是因为尚秀才给他们家下了拜帖,说明天要带着妻女来顾家拜访。 尚秀才做得很正式,他们也不敢怠慢,便采买东西,准备明天做席面,好好招待尚秀才一家。 第104章 姜氏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时初刻。 几家人都还在忙着,顾大富、顾大林、罗家父子正在磨豆子,把一桶桶磨好的豆浆挑到顾大山家,过滤好豆浆后,再把豆浆抬到顾大山家的厨房里。 而顾大山、顾锦安、崔氏在灶间熬豆浆,点卤做豆腐。 至于几家的半大孩子,全都外出砍柴捡柴禾,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 三奶奶看见他们回来了,赶忙迎上来,循例问着:“今天生意咋样?没出啥事吧?” 她这几天一直在担心邹县丞会找他们的麻烦,先前那富贵楼的掌柜还想要他们的方子,她怕着呢。 “没事,生意好得很,没人来闹事。”三爷爷卸下担子,接过秦三郎拿着的银钱,对他们道:“你们先回家忙着,晚上的时候再过来分钱。” 几家都不富裕,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所以银钱还是一天一分,这样账目清晰,大家也都高兴。 “诶,三叔,那我们先回了。”顾大木说着,带着严氏先回家,秦三郎把顾家买的东西留下后,也回了秦家。 顾锦绣听到动静,知道他们回来了,放下手里做到一半的鞋子,给他们端来热豆浆和豆饼:“三爷爷、小鱼,过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顾锦里吃了一个豆饼,又喝了一碗热豆浆,整个人才舒坦起来。 吃完东西后,顾锦里去厨房接替顾大山跟顾锦安做豆腐,而他们两人则是跟着三爷爷,再喊上几家的男人,一起去了后村,整理他们几家的荒地。 那荒地满是杂草、荆棘、碎石,还有木桩子,得把这些东西都清理掉,再把土给翻上几遍,才能种庄稼。但他们几家太忙,只能出完摊后再赶去地里忙活儿。 直到天黑下来,他们才扛着锄头,挑着箩筐回家。 忙了一整天,大家都累得不轻,但日子有盼头,再累他们也觉得值得。 且如今的晚饭不再是炖黄豆,而是喷香的豆渣饼跟煎得金黄的豆腐,还有清甜爽脆的黄豆芽,以及暖胃的红薯陈米粥,大家吃得很是开心,吃完晚饭,这一天的疲累都散了个干净。 吃过晚饭后,他们还要分钱,这更是让大家开心不已。 “三伯、大山,我们来了。”顾大富他们在院门外喊着,大家吃过晚饭后,来到顾大山家集合,数钱分钱。 顾大山去给他们开门,等大家来到堂屋后,三爷爷把今天赚到的银钱全部拿出来,让几家人点数,数过三遍,确定无误后,开始分钱。 “咱们今天竟然赚了七两四百文,这生意又比之前好了。”这七两四百文是纯利,还是扣掉一两预留本钱的纯利。楚氏原本还担心陆家的事情后,他们的生意会大不如前,没成想,这生意却是比以前好了。 陈氏得意的道:“罗嫂子,你惊讶个啥儿?你是没看见今天那买豆腐的人,那是一个个挤破头的来买,还有很多买不到跟咱们预定的。今天赚了七两银子都是少的,明天起码能有八两。” 陈氏越说越高兴,又把顾锦里狠狠夸了一通,最后还满是可惜的道:“我要是有个小鱼这样的女儿,这辈子就不用愁了。”她只要在家里躺着,这女儿就能给她赚来数不清的钱。 顾锦里敬谢不敏,还是别了,陈氏这样的娘,她承受不起,会忍不住跟她拿刀互砍的,还是崔氏这样温柔不多事儿的娘比较适合她。 数完钱后,大家开始分钱,顾锦里家分到二两九百六十文,其余六家分到七百四十文。 大家拿到钱,脸上全是笑意,又说了明天出摊跟招待尚秀才的事情后,便各自回了家。 第二天天不亮,几家人早早起来,做豆腐、出摊、砍柴,忙活一个时辰后,才歇息吃早饭。 吃完早饭,顾锦里家开始打扫屋院,准备招待尚秀才。 巳时初刻,两辆青蓬骡车驶进大丰村,不多时就来到村尾老屋,停在顾锦里家的泥土院门前。 第一辆骡车驾车的人是阿九,车前还坐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丫鬟。 丫鬟叫桃子,先下了骡车,拿下一张凳子,放在地上后,这才躬身撩起青布车帘,对骡车里的人道:“老爷夫人,顾家到了。” 尚秀才下车,先抱下女儿元元,再扶着姜氏下了骡车。 姜氏抬头看着眼前的泥土院子,问旁边的尚秀才:“就是这里?” 这泥土院子的院墙已经塌了小半,那五间黄泥草屋也是低矮破烂得可以,这样老旧破烂的屋子竟然还有人住。 尚秀才点头:“嗯,这就是咱们小恩人的家。” 姜氏一听,心下唏嘘不已,这小恩人家看起来很是穷困,但她并没有看不起小恩人家的意思。他们姜家在祖父那代,也是地里刨食的农人,曾经也这么穷过,是她爹从军之后,这才发了家,让她过上官家小姐的日子。 姜氏往后面的那辆骡车看了一眼,小声的对尚秀才道:“咱们带的礼是不是少了些?要不再多加一张银票吧。” 尚秀才摇头:“不可。顾家虽是逃荒来的,却不是乞丐,咱们既然把他们当成恩人,想要跟他们走动,那就不能这么做。” 给银票跟买恩情没差别。 虽说这恩情确实能用银钱来买卖,可尚秀才不想这么做。 这秦顾罗田几家是有骨气的,不像一般农人,受了欺负后只一昧的忍着,而是愿意报官,也不是那等挟恩求报的人家,因此他愿意敬着他们,跟他们以故交论处。 姜氏听到这话,不再坚持,跟着尚秀才一起向着顾家的院子走去,还没走到院门,顾锦里一家人就迎了出来。 “这是小恩人的堂爷爷顾三叔、这是小恩人的父亲顾大哥……”尚秀才给姜氏一一做了介绍,又特意告诉她:“这个小姑娘就是救了咱们元元的小恩人。” 元宵节那晚虽然乱,但姜氏依稀记得顾锦里的模样,看看顾锦里的模样后,笑道:“真是咱家的小恩人。” “小鱼见过尚叔、尚婶子。”顾锦里笑着给尚秀才夫妇行礼,这是崔氏教的,又看向尚秀才抱着的小女娃,对她笑道:“你就是元元吧。” 元元也在打量着顾锦里,见她对她说话,也不怕生,而是重重点头,用软糯糯的声音说着:“是哒,元元就是元元。” 这孩子气十足的话,惹得大家一阵笑,消除了两家人刚见面的隔阂,多了几分融洽。 “别干站着,快进来说话。”三奶奶把尚家三人迎进屋。 顾家的老屋虽然破烂,但屋里收拾得很干净,不见老屋的泥灰与青苔,也没有异味,只有淡淡的艾草香。 顾锦里每隔三天就会用艾草熏屋子,把屋子里的霉味彻底熏没了,很多小虫跟细菌也被熏死。 第105章 考校 顾锦绣还用粗麻布做了坐垫,铺在凳子上,姜氏看见坐垫上的一副农家炊烟图,很是惊喜:“这图绣得真好,比花儿还好看。” 绣梅花、海棠花、荷花的她见多了,还没见过在粗布上绣农家炊烟图的。 这一幅盘子大的图上,绣着一座农家小院,烟囱上炊烟袅袅;农家篱笆上站着一只打鸣的公鸡;篱笆下是一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刨地找食吃;远处是农田,再远就是一片林子与高山。 看着这幅图,姜氏仿佛置身在图里的景物中一般,整个人都心旷神怡起来。 顾锦绣听到夸奖的话,脸色微红的低下头,转身去厨房拿准备好的东西来招待尚秀才一家。 顾锦里道:“这是我家大姐绣的,还有一幅更好看的,等尚婶子回去的时候,把那幅绣图给您带回去。” 顾锦绣爱绣东西,原本是打算绣了去卖钱,可如今家里忙乱,她也没工夫绣,只将将绣了五幅小图,三幅用来做了坐垫,放在凳子上,一幅挂在堂屋做装饰,一幅放在她们屋里。 姜氏很高兴,欣然应下:“那婶子就收下了。” 姜氏没有推拒,她知道自己若是推脱不要,那就是把两家的关系推远,何况她是真的喜欢这绣图。 不一会儿,顾锦绣捧着个托盘进来,把一盘香煎五香豆腐、一盘豆渣饼、三碗甜豆花、一壶热豆浆给端了进来。 “尚秀才,尚夫人,来尝尝我们自家做的小食。”三奶奶招呼着尚秀才夫妇,脸上略带不好意思的道:“乡下人家,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两位莫要嫌弃。” 尚秀才道:“三婶子说笑了,你们家这豆腐在镇上可是卖得极好,很多人家想吃都买不到,我们今天是有口福了。” 又道:“三婶子唤我文远,唤内子文远媳妇便可。”文远是尚秀才的字。 三奶奶是个干脆人,顺口说道:“行,那老婆子就拖个大,以后喊你们文远、文远媳妇。” 姜氏笑着点头,主动拿过一碗甜豆花,问道:“这是什么?看着像是半冻不冻的冰雪,怪好看的。”顾家豆腐摊好像没有卖这种东西。 顾锦里道:“这是豆花,是豆腐还没成型前的东西,是甜的,嫩滑爽口,很适合妇人孩子吃。” “是嘛,那我跟元元可要尝尝。”姜氏用木勺舀了一勺吃了,豆花入口即化,还带着丝丝甜意,很是好吃:“果然很好吃,我活了半辈子,还没吃过这般嫩滑的吃食。” “娘,娘,要吃要吃。”元元一直抬头看着,早就想吃了,听到姜氏的话,忍不住说道。 “你个小馋猫。”姜氏笑着舀了一勺子豆花喂她。 元元一吃就爱上了,吃掉了一整碗甜豆花,还在嚷嚷着要吃:“娘,还要吃。” 这木碗不小,姜氏怕她积食,不敢再给她吃。 顾锦里道:“元元,等会儿还有更好吃的东西,你现在吃太多,一会儿就吃不下好东西了。” “真的?还有比甜豆花更好吃的东西?”元元睁着大大的杏眼儿问着,还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顾锦里憋着笑,这小娃娃还是个吃货。 她道:“对啊,等会儿还有更好吃的东西,比甜豆花好吃很多。” “哇~”元元的眼睛亮晶晶的,立刻说道:“那元元不吃了,留着肚肚吃更好吃的。” 说话间,老骆、阿九、桃子把带来的谢礼搬到了院子里。 尚家送的东西很多,有六匹棉布、一袋子白米、一袋子白面、一扇猪肉、四只活鸡、两篮子鸡蛋、一坛子酒、一坛子荤油、两斤糖、两斤盐、两壶醢鲜酱、两口直径半米的大铁锅、一整套的农具、还有一个车辕子。 三爷爷他们看见这么多的东西摆在院子里,着实惊了一把,那些布匹跟米面肉菜还好说,可那两口大铁锅、一整套农具,还有那个车轱辘,真真是大礼了。 顾大山不安的道:“尚秀才,这礼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那两口大铁锅起码要八两银子,还有那一整套农具,里面除了铁铲锄头柴刀镰刀以外,竟然还有铁犁,这起码得要十五两银子,再就是那车轱辘。 一辆车除了拉车的骡马以外,最贵重的也就是车轱辘,这一个车轱辘在市面上也要十两银子。 尚秀才道:“顾大哥,你家小鱼可是救了我家元元,这是一条命,我们给再多的东西也算不上什么,你安心收下,要是不收这礼,我们夫妻以后可没脸登你家的门。” “这……”顾大山很是为难。 三爷爷道:“大山,收下吧,这是文远的一片心意。且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要用到的。” 他们正在整荒地,那些农具跟铁犁都用得着,还有那车轱辘,有了车轱辘他们就能做板车,以后就不用再挑着豆腐去镇上,可以直接用车拉。 顾大山听罢,不再坚持,谢过尚秀才后,收下这份厚礼。 “哟,三伯三伯娘,这院子里咋摆了这么多东西啊。”陈氏高亢的嗓音传来,她挎着个篮子,里面装着两颗白菜跟几个鸡蛋,带着顾德兴、顾玉梅、顾德旺、顾德发上门了。 陈氏是个自来熟,说完这话,看向尚秀才夫妻,立刻说道:“这就是尚秀才跟尚夫人吧?瞧这模样,一看就是官家人,跟咱们农人不一样呢。” 又夸尚元元:“这小娃娃就是秀才老爷家的闺女吧,元宵节那天我也是见过的,真真是个惹人疼的。” 陈氏说完,把顾德兴跟顾德旺推了过来,道:“这是我家的大侄子跟大儿子,两人在老家的时候都是读过书的,识字呢,但老家的先生学问是比不上尚秀才的,今天就厚着脸皮把他们带来,想让尚秀才指点指点,看能不能敲开他们那榆木脑袋,也去考个功名回来。” 要是刚逃荒来那会儿,陈氏是不敢有这种想法的,可如今有豆腐营生,赚了些钱,她也就做起了诰命夫人的梦,想着让顾德兴、顾德旺跟着尚秀才免费念书,等念个几年,也去考个秀才回来,让她威风一把。 三奶奶听到陈氏的话,是气得不轻,对尚秀才笑道:“文远,你别理她,她是来帮忙做饭的。” 说着,暗暗瞪了陈氏一眼,把她拉去厨房,陈氏没闹腾,只一个劲儿的给顾德兴顾德旺使眼色,让他们去向尚秀才讨教学问。 至于顾玉梅,那是带来巴结秀才夫人的,总之他们一个两个都给她卖力点,别浪费这大好机会。 顾大山很不好意思,歉意又担忧的看着尚秀才,生怕他会怪罪。 尚秀才却不在意,而是说道:“原来你们还读过书,那倒是难得,进屋去,我考校考校你们。” 顾德兴很高兴,拉着顾德旺跟着尚秀才进屋。 顾锦安也跟着进去,袖子里还揣着他昨晚连夜写好的一篇千字文。 第106章 油与酱【1】 进了堂屋后,尚秀才没有问三人话,只是让阿九去骡车里把他随身带着的文房四宝取来,一人给了他们一张纸、一支笔、一点墨,对他们道:“把你们自己认为学得最好的东西写下来。” “啊?”顾德旺懵了:“秀才老爷不是问话吗?” 娘说秀才老爷只会问他几个问题,他按照教好的回答就行,这咋改成写了?让他写啥?他根本没上过私塾。 顾村长上过私塾的只有顾德兴。顾德旺才八岁,而西北干旱两年,受灾的时候他才六岁,根本没有上过学,只跟着顾村长学过几个字,读过几天三字经。 尚秀才笑笑,没有回话,只是把阿九留下,看着他们写。他自己则是对三爷爷、顾大山道:“顾三叔、顾大哥,你们家的豆腐是个新鲜吃食,文远一直很好奇,不知可否去看看?” 三爷爷跟顾大山想要交好尚秀才,自然是欣然同意。 他们先去了罗家的院子,看了磨豆子,尚秀才指着磨盘里流出来的白色豆浆,问道:“这就是豆浆?” 三爷爷笑着点头:“是啊,不过这些是带着豆渣的豆浆,要把豆渣过滤之后,再放到锅里煮熟,点卤之后成豆花,再把豆花压实,才能成为豆腐。” “那豆浆呢?是煮熟之后加糖就能吃?”尚秀才问道,他并没有问点卤的事情,他虽然好奇这豆腐是怎么做成的,却知道这是顾家的秘方,他不能问。 三爷爷道:“那豆浆要加水稀释,要是喝纯豆浆,味道太冲,不好喝。” “原来如此。”尚秀才恍然大悟,看着顾大木顾大林兄弟在推着磨盘磨豆子,很是辛苦的样子,暗暗把这事情记下。 又道:“你们这一天要做多少豆腐?只有一个磨盘,怕是不够吧。” 三爷爷道:“确实不够,我们正打算买石头回来做一个石磨。” 原本是前段时间就打算做的,可遇到陆家的事儿,给耽搁了下来。 尚秀才闻言,看向寡言的顾大山,面露惊讶,带着佩服的口气道:“顾大哥还会做石磨,这是不小的手艺了。” 顾大山憨厚的笑着:“啥手艺不手艺,都是以前做过的活计。” 他从小就被顾老太赶出家门做活,木匠、泥瓦匠、挖井工、石匠,是什么活计都做过。 不过,尚秀才却道:“我家老宅有个废弃的石磨,明天让阿九给你们送来,那石磨就不用再买了。” 打磨一个新石磨需要耗费不少功夫,顾家做豆腐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他不如给他们家一个。 顾大山一听,赶忙摆手回绝:“不行不行,这一个石磨要不少钱呢,尚老弟你今天已经送了不少厚礼,可不能再送了。” 尚秀才笑道:“顾大哥,那个石磨放在老宅已经快二十年,你们不要,也是丢在哪里招灰,你就别推迟了。” 顾大山没办法,只好应下。 顾大木顾大林兄弟在旁边听了,很是受用,这位尚秀才一点也没有县尉女婿的架子,平易近人的很。 顾大贵跟顾大富正在一旁过滤豆浆,看见顾大山走近,赶忙给他使眼色,等顾大山走过来后,顾大贵小声问他:“大山哥,我家那婆娘没给你家添乱吧?” 昨晚陈氏说要带着几个孩子去让尚秀才收徒,免费跟着尚秀才念书。他是狠狠把她臭骂了一顿,说她占便宜没个够。 陈氏当时应了他,说不再提这事儿,可今天他跟大哥一来罗家的院子做活儿,她就带着四个孩子颠颠地跑去大山哥家。他看见了,想追过去,又生怕闹得太难看,让尚秀才厌恶他们,这才忍着。 可心里又实在不放心陈氏,生怕她得罪这县尉女婿,给他们几家招祸。 顾大山道:“有三伯娘在,没事儿的。” 尚秀才听到他们的话,并没有说什么,农家人都是这样,也是为了孩子的前程,不过收不收徒,那是他说了算。 尚秀才在罗家院子里转了一圈,跟顾大木顾大林兄弟、顾大富顾大贵兄弟闲聊片刻,便折返回顾家,去看厨房里熬煮的豆浆,还有浆水分离的豆花,以及压成型的豆腐。 “可真是神奇,豆子这么一磨一煮一压,竟然就成了一样新吃食。”尚秀才感叹道。 顾锦里正跟崔氏、顾锦绣、顾玉梅陪着姜氏母女说话,听到这话,起身离开,来到尚秀才身边,趁机说道:“豆子除了做豆腐,还能做很多吃食,比如黄豆酱、豆芽、豆油、还有一种跟醢鲜酱味道相似的酱油。” 尚秀才一听,惊了,忙问顾锦里:“能做油跟醢鲜酱?这是真的?” 醢鲜酱是用肉渍成的调味汁,成本很高,所以市面上卖到一两银子一小壶,只有那富裕人家才吃的起。 可那黄豆才卖三文钱一斤,要是能做出跟醢鲜酱味道相似的酱油,那真是……他不敢想象,这酱油会造成多大的轰动。 还有那豆油。 在大楚,只有两种油,一是吃的荤油,二是用来点灯的松油。而大戎,听说有一种用牛羊奶做成的酥油,他就没听说过豆油的,这黄豆真要能做成豆油,那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尚秀才知道这事儿太大,大得以他现在的本事根本护不住这两种东西,便对顾锦里道:“好孩子,这事儿你还跟谁说过?” 顾锦里道:“尚叔放心,豆油酱油的事儿,也就我们在场的几个人知道。” 她明白怀玉其罪的道理,所以她不会一下子把所有自己会做的东西都做出来,而是一样一样的来,能庇护得了这种东西,她才会做。 之前她只是想做豆腐,是因为遇见了尚秀才,知道尚秀才是县尉大人的女婿后,才想要做醢鲜酱和豆油。 以姜县尉在田福县的本事,应该能护住这两种东西,不让这两种东西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尚秀才听罢,这才松了口气,他又粗粗问了顾锦里那酱油跟豆油的做法。 顾锦里说了个大概:“酱油制作的时间要比醢鲜酱长,需要把发酵过后的黄豆腌制半年,才能做成酱油。至于那豆油,制作的时间比较短,但工序复杂,需要很大的人力制作。” 碎豆炒豆都很简单,但榨油这个就很费事,没有十个劳力以上,你不可能人工榨出油来。 “且十斤黄豆才能出一斤多的豆油,成本很高。” “不过酱油好很多,发酵制作的时间虽然长,但一斤黄豆能出两斤酱油,做起来也不费事,很是划算。” 顾锦里把豆油酱油的利弊全都说清楚。 第107章 油与酱【2】 尚秀才听说豆油制作复杂,耗费劳力的时候,并没有因此打退堂鼓。在大楚,只有穷苦人家才缺少劳力,对于富裕人家来说,那都是下人成群,并不缺少劳力。 尚秀才虽然是个秀才,但他并不是一昧醉心学问的人,除了学问以外,还对杂学感兴趣,像这种制作新东西的技艺,他就很好奇。 但这毕竟是顾家的东西,他不好意思问太详细,但又实在心痒难耐,便对顾锦里道:“好孩子,这两样都是好东西,你要是想做,尚叔一定帮你。” 顾锦里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尚秀才听到豆油跟酱油的事情,虽然激动不已,却没有让她把方子写下来交给他,让他去找人做,而是说了会帮她做成这两样东西的话。 三爷爷跟顾大山他们已经习惯顾锦里会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并没有多说,只是看尚秀才激动的样子,免不了担心:“这豆油跟酱油这么好,会不会给我们招祸?” 经过豆腐方子的事情,他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比起发财,他们更愿意一家子平平安安的。 尚秀才笑道:“顾三叔,顾大哥,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在这田福县,岳父大人还是能说上话的。” 他家岳父大人不但在田福县有势力,因着是行伍出身,在军中也是有些关系的,因此想要护住顾家,护住那豆油跟酱油,还是能做到的。 更何况…… “这东西还没做呢,等孩子把东西做出来再说。” 三爷爷跟顾大山听到这话,放下心来,原本想拦着顾锦里不要做这些招人眼的东西,但此刻也松了口:“行,那就让孩子自己先做做看,成了再说,不成就算了。” 顾锦里见三爷爷跟顾大山同意她做豆油酱油,心里很高兴。说实话,比起豆腐,这豆油酱油更赚钱。 她想要种药材,就得买地,买药材种子,这些都是需要花大钱的。而但凡值点钱的药材最少也要三年才能收成,所以种药材赚钱这个,速度是很慢的,她必须做其他东西来赚钱。 尚秀才又问了顾锦里一些关于做豆油酱油的事情,越听越感兴趣,恨不得现在就能见到豆油跟酱油。 顾锦里给他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直到老严氏带着严氏上门帮忙做饭,尚秀才才停止发问。 顾锦里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尚秀才对这些新东西的好奇心这么重。 顾玉梅坐在院子里陪着姜氏母女说话,隐约听见什么酱之类的,很是好奇,想来顾锦里又想出了新鲜东西,正在跟尚秀才说呢。 她有心想要过去听,可二婶说了,要她巴结秀才夫人,这样才能靠着秀才夫人找到好人家嫁人,只得作罢,没有凑过去听。 但她的心里有些不舒服,怎么顾锦里知道做那么多的新鲜东西? 要是她也会做,那该多好? 顾锦里不知道顾玉梅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要是顾玉梅敢作,她就敢让她去死。 顾锦里跟着老严氏婆媳去了自家厨房,帮忙做席,招待尚秀才一家。 顾锦里想到尚元元喜欢吃甜食,便切了两斤猪肉,做了一道水晶咕咾肉;再剃了一只鸡的鸡肉,做了一道糖醋鸡块。 这两道菜的做法都很简单,只要把肉拍断筋,再沾上一层面粉,搓成肉圆或者是肉块的形状,放进油锅里炸,炸到酥脆后捞起来控油,再调好酸甜汁,把酸甜汁放到锅里煮到浓稠,倒入炸好的肉圆子或者肉块,等肉圆子或者肉块都裹上酸甜可口的酱汁,便可起锅,这两道菜就做成了。 因着今天几家人都会来作陪,吃饭的人多,顾锦里又切了一大块猪肉,裹上面粉,做了两大盆的炸酥肉。 再调配了两碗调味香料,一碗加了辣椒粉,一碗没加,倒进酥肉里,用筷子搅拌均匀,两盆酥脆鲜香辣的酥肉就做好了。 陈氏看见这焦香酥脆的炸酥肉,不住的咽口水,忍不住抓起一把酥肉就往嘴里塞,边吃边说:“又香又酥脆,好吃。” 三奶奶简直没眼看,怒斥陈氏:“你饿死鬼投胎啊,这段时间饿着你了?咋还是这副没吃过东西的德行!” 这也就是侄媳妇,要是她的儿媳妇,她非得被陈氏气死。 陈氏没有回话,只一昧的吃。 顾锦里在旁边淡淡说着:“这两盆炸酥肉我故意做多了,是想等招待完尚叔一家后,分给几位伯娘婶子带回去的。” 她抬头冲着陈氏咧嘴一笑:“贵婶子,你把你家那份吃完了。” “啥?”陈氏听到这话,差点被噎死,肉痛得不行,舔着脸笑道:“小鱼,婶子只是帮忙尝个味儿,可不是偷吃,你可不能不给我家分。”这肉太好吃了,根本吃不够,她一定要带回家去。 顾锦里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转身去把泡好的大米拿去罗家磨成米浆,再回到厨房,拿出一个平底陶碗,把米浆放到陶碗里,隔水蒸米浆,不过两分钟,那米浆就凝固成了米粉。 这么蒸了两刻钟,才蒸出两盘米粉。 她用开水煮过的菜刀把米粉切成一指宽,再剁了点肉沫,放入醢鲜酱,把肉沫炒熟后,倒进两盘米粉里,再把她放在屋里种出来的葱拔几根,切成碎末,洒到米粉里,便成了一道软糯弹牙的南方小吃。 陈氏看那米粉很是晶莹剔透,想要尝一筷子,却被顾锦里瞪回去:“贵婶子,你明天是不想去卖豆腐了吧。” 陈氏一噎,赶忙缩回手,这新鲜吃食可以不吃,但钱是不能不赚的。 顾锦里跟三奶奶、老严氏婆媳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时辰,直到午时正刻,才把席面做好。 而顾锦安、顾德兴、顾德旺也把自己最拿手的文字或文章默写完毕。 顾德旺看着自己写的字,快哭了。这也太丑了,很多字都是前后上下分开的,除了他以为,别人根本看不懂。 他想让大堂哥帮忙写,可那个阿九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往大堂哥身边一凑,那个阿九就笑眯眯的喊他一声:“旺哥儿。” 他就像做了坏事一般,立马缩回去,不敢再求大堂哥帮忙。 等墨迹干透后,阿九把他们所写的字与文章收起来,道:“小的会把这三张纸交给老爷,诸位放心。” 顾德兴有些失望,原来不是当场看,当场收徒,但现在是他想拜师,也只能这样了。 “吃饭咯,吃饭咯。”三奶奶喊着,用木制托盘把一道道冒着热气的菜肴端到堂屋。 因着官家人讲究,他们就分成男女两席,但家里地方小,女眷就在堂屋吃,男人们只能到院子里去吃。 好在如今是正午,比较暖和,院子里还生着火堆,在院子里吃饭,也没那么难受。 第108章 宾主尽欢 吃饭的地方虽然简陋,但饭菜却很丰盛,有炸酥肉、红烧肉、水晶咕咾肉、糖醋鸡块、红烧竹鼠、炖鸡肉,这些都是肉菜,每种肉菜的分量都很多,不是两大陶盆就是两大陶碗。 素菜自然也少不了,有香煎五香豆腐、香葱煎蛋、醋溜大白菜、用鸡汤炒出来的鲜豆芽,以及顾锦里特意给尚元元做的肉汁米粉。 家里做豆腐的时候揭了豆皮,顾锦里用豆腐皮做了个三丝春卷,里面包上焯熟的豆芽、鸡蛋丝、鸡肉丝、葱丝,再抹上一点饴糖跟醢鲜酱熬煮过的酱汁,就成了一道开春的美味。 几家人都知道尚秀才一家今天要来,只要没有出摊卖豆腐的,全都过来作陪,秦家也来了。 不过只有秦老跟秦三郎来了,秦二郎依然没来,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很排斥他们。 院子的火堆上,秦三郎正在用铁板烤着三只野兔,四条鲤鱼。 兔子是他前天进山打的,鲤鱼是今早去大丰山的河里摸的,真正的山珍河鲜。 而烤鱼的法子是顾锦里教的,秦三郎烤过几次,如今已经学会。 他一个人在火堆前忙碌着,一会儿给兔子洒调料,一会儿给烤鱼抹酱汁,动作不见忙乱,反而有一股行云流水之感。 尚秀才看得有趣,走过来问道:“这是在……烤鱼?” 这种把鱼放在铁板烤的法子,他从来没有见过。以前去参加文会的时候,也有那狂士烤鱼吃,可都是把鱼串在树枝上,直接放在火上烤,看着肆意娟狂,可那烤鱼的味道,真是不敢恭维。 秦三郎点头:“嗯,小鱼说,用铁板烤出来的鱼好吃,没有烟熏味,只有焦香鲜美。” 尚秀才听得来了兴致,便站在一旁看着。 院子里在烤鱼烤兔肉,堂屋里已经坐满几家的女人和孩子。 三奶奶知道姜氏是官家小姐,生怕陈氏她们太粗鲁,冲撞了姜氏,便在堂屋里摆了两桌。 一桌是老严氏婆媳、陈氏带着各家的孩子吃,一桌是她跟崔氏、顾锦里、顾锦绣、程哥儿陪着姜氏母女吃。 顾玉梅原本是被分到陈氏她们那一桌,可她站着不肯走,三奶奶怕出事儿,只好让她坐下。 因着姜氏的爹是县尉,几家人吃饭的时候都不敢说话,吃得小心翼翼,生怕丢脸。 元元倒是不怕生,还记着顾锦里说的,有比甜豆花更好吃的东西,看着满桌子的吃食,问着顾锦里:“姐姐,姐姐,这些东西都比豆花好吃吗?” 她胖乎乎的手,指着那盘晶莹剔透的肉汁米粉,问道:“是这个吗?”看起来跟甜豆花有点像,都是亮晶晶的。 “是的,这道肉汁米粉也算。”顾锦里点头,用手遥指着几道菜,说着:“还有这道水晶咕咾肉、糖醋鸡块、豆皮春卷,都是给元元准备的。” “哇~”元元听到有这么多道菜是专门给她准备的,险些流下口水,对着姜氏道:“娘,娘,要吃要吃。” 姜氏抱住她,道:“别乱动,娘给你夹。” 姜氏见那肉汁米粉很是软糯的样子,适合小孩子吃,便夹了两条,放进元元的小碗里,喂她吃。 元元跐溜一声,把一条米粉吃进嘴里,用她的小米牙嚼着,吃完后,对姜氏道:“糯糯的,好吃。” 姜氏笑着点她的额头:“馋猫。” 又给她夹了两颗水晶咕咾肉,元元一吃就爱上了:“甜甜的,好吃。” 姜氏听罢,也吃了一颗,果然酸酸甜甜的,很是好吃,她叹道:“这些都是你们老家的吃食?真真是色香味俱全,吃着很是开胃。” 这桌上的菜肴,很多都是她没见过的。 三奶奶笑道:“哪里是老家的吃食,是小鱼自己琢磨出来的。” 姜氏听了,很是意外,但想想,这孩子能做出豆腐,会做几道新鲜菜,也没什么可惊奇的。 她夸了顾锦里几句,把桌上的菜肴都吃了一遍,越吃越觉得好吃。 三奶奶见她吃得高兴,提着的心才放下。 屋外,男人们也吃得很开心,尚秀才虽是读书人,却也能跟他们喝酒吃肉,甚至还拎着酒壶,拿着刀子去切烤好的兔肉,颇有几分狂士的意味。 但尚秀才最喜欢的是肉汁米粉跟烤鱼。 那铁板烤鱼没有草木的烟熏味,只有焦香与鱼肉的鲜美,吃进嘴里,酥香又多汁,好吃得他吃了半条。 再来就是那水晶咕咾肉,竟是酸酸甜甜的,吃着很开胃,还有鸡汤炒豆芽,爽脆的豆芽加上鸡汤的鲜美,真真是爽口不已。 特别是在二月,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候,吃了一个冬天的白菜萝卜,突然吃到豆芽菜,那可真不是一般的舒服。 这顿饭是吃得宾主尽欢。 吃完之后,已经是未时四刻,尚秀才一家三口又在顾家坐了半个时辰,快到申时的时候,便告辞离去。 三奶奶跟崔氏收拾了一份回礼,给尚秀才一家带回去:“都是自家做的豆腐、香料、豆芽之类的,不值什么钱,你们带回去吃。” 尚秀才夫妻没有推辞,收下回礼。 顾锦里把顾锦绣的一幅绣品,还有米粉、豆浆、豆芽的方子写下,交给了姜氏。 姜氏见她竟然把这三种东西的做法写给她,很是吃惊,在大楚,几乎没人会把自家的技艺外传,她犹豫着该不该收? 尚秀才道:“收下吧,这是孩子的一番心意。” 既然要做故交来往,那就不能这么客气。 姜氏欢喜的收下,并保证道:“好孩子,你放心,这三样东西婶子绝不会外传。” 顾锦里倒是无所谓,不过是一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吃食罢了。 几家人把尚秀才一家送出门,元元舍不得离开,抓着院子的门扇,道:“不走不走,还要吃好吃的。” 小鱼姐姐家的东西太好吃了,她要留下,不要回去吃蒸鸡蛋。 姜氏轻轻拍了她的手一下,佯装愠怒的道:“你这么贪吃,你小鱼姐姐家可不要你。” 元元一听,立刻眼泪汪汪的看着顾锦里,可怜兮兮的道:“小鱼姐姐……元元平常吃得很少的。” 顾锦里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拿出一个黄纸包着的香煎五香豆腐,递给元元:“喏,这是姐姐给元元留的,元元拿着路上吃,等吃完以后,再来姐姐家玩儿。” 元元松开扒着门扇的手,抱住那包香煎五香豆腐,重重点头:“嗯,元元吃完再来姐姐家玩儿。” 姜氏看得没脾气,她怎么生了一个这么爱吃的女儿? 这么闹腾一番之后,尚家一行人总算离开。 尚秀才直到临走,也没有单独询问顾锦安、顾德兴、顾德旺三人的学问,也没有说收徒的事儿。 顾德旺是松了一口气,顾德兴是很失望,顾锦安虽然也失望,但他想,阿九既然收了他们写的字与文章,那尚秀才就一定会看,只要耐心等待,一定会有结果。 …… 何村长家,何大仓对何村长道:“爹,姜县尉的女婿一家走了。” 尚秀才拉着两车东西来拜访顾家,动静闹得不小,大丰村的人都知道了,何村长家也不例外。 “都送了些啥东西?”何村长问道。 何大仓说:“去看搬东西的人说,送了不少东西,米面肉菜铁锅农具车轱辘,全都有。” 何村长一惊,竟然还送了铁锅农具车轱辘,这些可都是大件东西,没有几十两银子置办不下来。 不过,以尚家跟姜家的富裕,送个几十两的东西并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看以后的走动。 第109章 观望 何大仓问何村长:“爹,咱们接下来该咋办?是不是去向顾家示好?那尚秀才今天可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带着媳妇女儿来的。他那媳妇可是姜县尉的女儿,能上顾家的门,还留下来用饭,看来姜县尉是真的要护着顾家了。” 虽说是救命大恩,可顾家是什么人家?不过是逃荒来的灾民。而尚秀才的媳妇却是姜县尉的女儿,真正的官家小姐,根本不用亲自上门道谢,随便给点钱,这救命之恩也就买下来了。 可尚秀才却带着媳妇女儿登了顾家的门,摆出一副要跟顾家交好来往的样子。 “顾家是交了大运了。”何大仓叹道,以后跟尚家姜家走动,谁还敢小看他们。 何村长却没有立刻下决心去交好顾家,而是说道:“再看看。可能是读书人要面子,这才亲自上门拜访,以后的事情还说不准。” 要是这次之后,尚秀才一家不再跟顾家来往,而他们家却火急火燎的去跟顾家交好,陆家肯定会恼怒,等陆家再起来,他们何家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何大仓蹲在地上烤火,听到这话,皱起眉头道:“还等?爹,再等下去,可就迟了。” 等顾家真正站稳脚跟,他们再靠上去,顾家还能看得上他们? “且顾家的豆腐生意极好,镇上的人都买疯了,一天能赚不少钱呢。这顾家现在是有关系有营生,眼看着就要起来了,咱家不靠上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交好的机会?”他家虽然是村长家,可他家没啥营生,除了他爹是村长以外,也就二弟在县里的布庄做个账房先生,是要关系没关系,要营生没营生。 何大仓不算聪明,所以想的没有何村长多,觉得顾家好了,就想靠上去,给自家添个助力,但何村长谨慎惯了,依然摇头:“不能急,再等等看。” “那陆家在顾家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会善罢甘休,肯定是要报复的,咱们家要是现在就靠上去,而尚家姜家却不跟顾家来往,等陆家缓过来,开始报复的时候,咱们家可是会被连累的。” 何村长烤着火,望着萧瑟的院子,再次说了那句:“不能急,再等等。” 何大仓没办法,只能压下想要去顾家交好的心思,继续等着。 除了何村长家以外,大丰村的不少村民也在关注着顾家,有心想靠上去交好,又惧怕陆家的报复,犹豫过后,也跟何村长一样,选择观望。 尚家村是距离庆福镇最近的一个村子,走路只要两刻钟就能到镇上,但距离大丰村却有些距离,即使坐着骡车,尚秀才他们也花了半个时辰才到家。 到家后,一家人换下见客的厚重衣裳,喝了一杯暖茶后,这才舒坦起来。 元元在顾家玩了半天,回到家后就睡着了。 姜氏把她抱到里屋的床上,给她压好厚厚的被子,再把屋里的炭火烧旺,这才去了外间。 尚秀才拿出顾锦安三人写的字与文章,看见一张纸上满是歪七扭八的字,忍不住笑了。 姜氏凑过来看见那字,也捂嘴笑了起来:“这是谁写的?” 尚秀才指着纸张右上角的一个名字道:“顾德旺。”这还是阿九提前给他说的,要不然,单看这右上角的厂页人?日王,他还真认不出这三个字是顾德旺。 尚秀才放下顾德旺的字,又看了顾德兴的,顾德兴写的是四书里论语的学而篇和为政篇。 看得出来,这个顾德兴有颗想要当官的心,可他对为政篇的熟练度并不高,只写完了学而篇,却没能把为政篇写完。 他早就说过,让他们把自己认为学得最好的字与文章写下来,可顾德兴分明没有把为政篇学好,可为了表现,还是强行把为政篇写下。 尚秀才再想到顾德兴今天脸上的表情,摇了摇头,再看下一篇。 原本是不抱什么期望的,却是眼前一亮,这是一篇千字文,整整一千字,全都写完了,且笔锋凌厉,银钩如龙,撇捺似山,自带一股子气势。 “好,写得好。”尚秀才对这篇字很是满意,以字观人:“这个顾锦安是个有志气的。” 姜氏听到这话,看了他手里拿着的字,见纸上的字磅礴大气,似银蛇狂舞,也不住的点头:“这篇字写得不错。不过……” 她顿了顿,道:“也是个想当官的,字里带着股急切。” 许是知道相公的名声,想要拜师,所以都争着表现。 尚秀才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站起身,在屋里走了几圈,最后来到书桌前,拿起笔,蘸了蘸墨,在纸上写下两个字:问志。 很清晰明了,他就是想知道顾锦安此生有何志向? 他虽然没有去考举人,对当官也不感兴趣,可他却不觉得想要当官有什么不对。 不过,他不喜欢邹县丞那样的官,若是顾锦安想要当那样的官,他是不会教他的。 姜氏看着纸上的问志二字,问尚秀才:“相公这是想收徒?” 尚秀才跟姜氏的感情极好,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她,闻言点头:“确实有这个心思,一是觉得顾锦安不错,二是这能维系我们两家的关系。” 他看着姜氏道:“邹家陆家不是吃素的,等缓过劲来,定会再寻办法对付顾家,只有我们一直跟顾家走动,才能让那两家忌惮,不敢对顾家下手。” 姜氏听罢,并没有反对尚秀才这么做,反而点头,说道:“合该如此。” 不说顾家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单说她姜家跟邹家有仇,那他们就会帮顾家。 尚秀才见她没有反对他跟顾家来往,微微放心,又怕委屈了姜氏,便问她:“你今天跟顾家的女眷相处,觉得如何?要是你心里不喜她们,以后可以不去,由我来跟顾家来往。” 姜氏嗔他一眼,道:“瞧你说的,正如你所说,顾家虽是逃荒来的灾民,可却是有分寸有骨气的人家,今天这番相处,看那顾家的行事,是可以来往的。” 她想了想,又道:“特别是崔氏,看她举手投足,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看着像个地道的农家妇人,可又觉得不太像。” 总之崔氏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第110章 洛绣 尚秀才没有接这话,毕竟崔氏是个妇人,他一介男子,不好去谈论一妇人。 姜氏又拿出顾锦绣的那幅绣品,摊开来,给尚秀才看:“相公你看这幅图。” 尚秀才看向那幅绣图,只见罗盘大的双层葛布上,绣着十几个人物,图里的人或是在砍树搭建草棚,或是在生火煮食,或是在山间找食找水,每一个人物都栩栩如生,仿佛活在布上一般。 尚秀才有些惊讶:“这图绣得可真是生动。” 虽是在廉价的葛布上做绣,所用的绣线颜色也很单一,不过是灰白黑青四色,却因为绣艺精湛,并不让人觉得这绣品廉价,反而平添一份朴实厚重之感。 姜氏也很满意这幅绣品,说道:“这是小鱼的大姐绣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只单纯觉得绣姐儿只是绣艺精湛,可回来的路上想了一路,才发现这幅绣品的绣法,颇似洛绣。” 洛绣是四大绣之一,以擅长绣人物景出名,洛绣绣出来的人物景色,皆很生动,在前朝的时候,更是被定位宫绣,是进贡的贡品,只流传在宫里与达官贵族之中,市面上极少有卖,可谓是千金难求。 也就是到了大楚,洛绣才在民间传开。 这幅绣品要真是洛绣,那价值可不少。 尚秀才听得皱起眉头,一会儿之后,对姜氏道:“可能只是相似,你不必放在心上,咱们只真心跟顾家来往便可。” 尚秀才并不想去探求太多。 姜氏明白尚秀才的意思,点头道:“相公放心,我晓得的,不会去追问什么。” 不管崔氏的来历如何,如今也只是个农妇,而他们家与顾家相处,只是为了报恩,并不想挖掘崔氏以前的秘密。 第二天一早,老骆跟阿九各自驾着一辆骡车,向着大丰村的顾家驶去。 因着石磨重,足足一个时辰后,两辆骡车才来到大丰村,停在顾家的院门前。 阿九扬声喊道:“顾家大叔,我们把石磨运来了,您看看,要放在哪里?” 三爷爷跟着顾大贵夫妻、顾大木夫妻出摊去了,顾锦里今天没去,便跟着顾大山迎了出来,来到骡车后面,看到骡车里装着一大一小两个石磨,皆是吃了一惊。 顾大山道:“不是说一个吗?咋送来了两个?” 阿九笑道:“老宅里原本就是两个石磨,一大一小,用着方便。您看看,这石磨要往哪里放?” 顾锦里家的院子满是装着豆腐的木盒子,已经没有地方放两个石磨,顾锦里想了想,道:“把大的运到罗家去,小的留下来,放到厨房门外。” 大石磨直径足有大半米,实在太大了,而小石磨直径只有一尺多,很适合自家用,便留了下来。 “行,那我们先把小石磨给你们搬进去。”阿九喊来老骆,两人把小石磨用粗绳绑好,用两根扁担抬着,抬到顾家厨房门外,给顾家放好。 顾大山已经跑到罗家,去喊正在磨豆子的罗父跟田叔。 罗家父子跟田家父子,包括秦三郎都来了。 这大石磨太重,没有五六个男人根本抬不动。 老骆驾车的技术不错,对几家的男人道:“我先把车赶进院子去,等进了院子,再把石磨搬出来。” “诶。”几家男人应着,让开一条路来,让老骆牵着骡车,进了罗家的院子。 他们几家的院子都很大,有前院和后院,皆有半亩左右。 老骆把骡车赶进前院,停在院子中间。 罗父他们过来,开始搬石磨。 石磨分为底盘和上下磨扇三部分,秦三郎不过十四岁,可他的力气极大,一个人就把半米大的磨扇搬下骡车,咚一声,让磨扇立在地上,自己扶着磨扇,把磨扇滚到院子左侧。 罗父年轻的时候受过伤,可不敢像秦三郎这般做,而是跟罗武两人抬下另一块磨扇,父子俩滚着磨扇,放到院子左边。 剩下的底盘,由田叔父子、顾大山父子用拳头大的木棍抬着,抬到院子的左侧,放着一块埋好的大石上。 紧接着,罗家父子把两块磨扇放在底盘上装好,这石磨的事情就算完了。 忙了这么一通,几家人都是浑身冒汗。 阿九见石磨搬完了,又道:“还有东西没搬来,我们再跑一趟。” 说着跟老骆转头走了。 顾大山追上去问:“不是只有两个石磨吗?咋还有东西?” 可阿九跟老骆已经驾着骡车跑远了,没有回他的话。 顾大山叹气,嘟囔着:“也不知道还去拉啥东西?” 顾德兴知道尚秀才家的下人来了,着急忙慌的赶来,没有看见尚秀才家的下人,忙问顾大山:“大山叔,尚秀才家的下人呢?” 顾大山道:“刚走。” “走了?”顾德兴急了:“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您咋不拦住他们?” 顾锦里看了顾德兴一眼,道:“这石磨可是搬了足足两刻钟的功夫,你自己来迟了还怪别人,可笑。” 这大少爷要是早点来,不就见到人了。 顾德兴脸上一红,被顾锦里的话臊得不轻。 顾大山的脾气好,见他这样,笑着道:“兴哥儿别急,阿九他们等会儿还会再来。” 顾德兴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真的?” 顾大山点头:“真的,说还有东西要送来。” 顾德兴很高兴,没有再回家,而是留在罗家等着,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把阿九和老骆等来。 老骆和阿九这回搬来不少东西,有桌椅板凳,两个石舂,还有两块大铁板。 顾锦里一看到这两块铁板,就知道这是尚秀才特意给他们家订做的东西。 大楚可没人用铁板做东西,也就他们家用到,但她没有推辞,更没有说穿,送都送来了,再退回去,麻烦不说,还矫情。 顾大山看见这两块铁板,知道铁板贵,不想收,但阿九的嘴巴利索,不一会儿就把顾大山说服,让他收下铁板。 顾德兴见阿九他们来了,急忙从罗家来到顾家,问阿九:“尚秀才可看了我写的文章,他可有说些什么?” 一路逃荒,特别是经过恶人杀人的事儿,顾德兴是被吓破了胆,安顿下来后,有一段时间不敢出门,而他浑浑噩噩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念书考功名。 这是他从小到大都在做的事儿,除了这件事以外,他什么也不会做,也不想去学,他讨厌去砍柴,去磨豆子,他的手是用来写字的,不是用来做这些粗活的。 第111章 不收 阿九听到顾德兴的话,直接回道:“顾家兴哥儿,你们昨天写的字与文章,老爷已经看过。” 顾德兴闻言,整个人都激动起来,问阿九:“尚秀才如何说?是不是,是不是……”觉得他的文章写得好,要收他为徒? 阿九笑了笑,道:“老爷没说什么,只是让小的把三封信交给你们。喏,这是你的,还有旺哥儿的。” 阿九从腰间的布袋里拿出三封信,把其中两封交给顾德兴。 顾德兴接过,来不及跟阿九道谢,直接冲出顾家院子,一离开顾家院子,他就迫不及待的打开那封写着自己名字的信。 可看到信上的内容,顾德兴整颗心都凉了下来,信上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对他学问的评价,说他要是想念书,可以去镇上的私塾念个十年,或许能考上功名。 最后一句,却是明确说了,他不会收徒的话。 顾德兴不敢相信,自己写的文章那么好,尚秀才竟然不收他?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又打开那封写着顾德旺姓名的信,这封信上只写了一句话:可找松子沟的许童生启蒙。 明显的看不上顾德旺的学问,连给他启蒙都不愿意。 顾德兴的心里总算是平衡一些,可他还是不甘心,为什么尚秀才不收他为徒? 要是他能拜尚秀才为师,那就能跟姜县尉攀上关系,他们家就能因此得利。 可顾德兴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又是乡下孩子,见识有限,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让尚秀才收他为徒,只能失魂落魄的回家。 阿九见顾德兴没有纠缠,松了一口气,看向旁边的顾锦安,把一封信交给他:“安哥儿,这是老爷给你的信。” 顾锦安忐忑的接过,道了一声谢后,回了自己跟程哥儿的房间,打开信封,看着上面的信。 信上只写着两个字:问志。 顾锦安眉头紧皱,不过很快就明白尚秀才的意思,尚秀才是在问他的志向。 顾锦安立刻拿出纸笔,在黄纸上写下一句话:安此生之志,唯护家与为民请命尔。 写完,他看着这句话,又忐忑起来,他把护家写在前面,表明了自己第一个想要守护的是家人,第二个才是为民请命。 若是尚秀才看了这个答案,会不会觉得他是个自私的人,因此不收他? 顾锦安有过犹豫,但他还是没有改答案,等墨迹干透后,把黄纸折好,装进一个用黄纸做成的简易信封里,拿去交给阿九:“这是我给尚叔的回信,请九哥务必帮忙送到尚叔的手上。” 阿九接过信,笑道:“安哥儿放心,小的一定把信带到。”他家老爷也在等着呢。 阿九并没有在顾家待多久,送完东西后,揣上顾家给的豆渣饼,再拿上崔氏准备的一份回礼,跟老骆驾车回了尚家。 顾锦安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便回到厨房做豆腐。 顾锦里看他很是紧张的样子,并没有问他给尚秀才写了些什么?而是拿出一袋黄豆,开始挑豆子准备做豆油。 足足挑了一个多时辰,才挑出二十斤黄豆。 她把黄豆拿到厨房外的小石磨,开始用石磨碎豆子,又忙了一个多时辰,才把二十斤豆子给磨好。 等把豆子磨好,天色也黑了下来,顾锦里收拾收拾,便去做饭。 她做饭舍得放油,比较好吃,所以只要她在家,她就会做饭,崔氏虽然心疼油,可崔氏更心疼孩子,也就由着顾锦里折腾。 晚饭是香喷喷的红薯陈米饭、昨天吃剩下的炸酥肉、香煎豆腐、炒鸡蛋、炒豆芽、还有白菜肉沫豆腐汤,油水很足,一家人吃得很开心。 三奶奶口中抱怨着:“这吃得也太好了,有酥肉就别做鸡蛋了,还有这饭,喝粥就成,不用做干饭。”可看着几个孩子不再像以前那般干瘦,又觉得这么吃很值得。 吃过晚饭,几家人来到顾锦里家,例行数钱分钱。 他们如今的生意很好,每天都能卖出三百五十斤的豆腐跟两百斤的豆渣,还有上百包的调味香料。 大家数完钱后,顾锦安开始报数:“扣除预留本钱后,今天的纯利是十两三百六十文。” 他家能分到四两一百四十四文,而其他六家,每一家都能分到一两零三十六文。 田婶捂着心口道:“一天就能分到一两银子,哎哟,这可真是太多了。” 刚做豆腐营生的时候,他们每家一天也就能分个几百文,今天竟然能分到一两多了,真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儿。 陈氏看着田婶的样子,很有些看不上,说道:“这就多了?以后还能更多呢。如今镇上的人家,那是家家户户都吃咱们的豆腐,今天还有不少吃食铺子来咱们摊子上问,想要做咱们的香煎五香豆腐,他们那是做梦,这可是咱们活命的营生,哪能让他们跟着做?” 说到这个,陈氏就很得意,因着豆腐营生,镇上有不少人来巴结她,想要套出这豆腐的做法,可她是谁啊?能告诉他们? 几家人高高兴兴的分完钱,便各自回家。 第二天的时候,轮到罗家跟田家出摊,顾锦里跟秦三郎也跟着去了。 她还带上了她家的户籍,来到镇上后,帮忙开了摊子,她就跟秦三郎去了铁铺,订做了十个盘子大小的铁饼,跟两个三斤重的铁锤。 铁匠对她做的东西很好奇,问了一句:“这铁锤还有用处,你家做铁饼干啥?”又不能吃。 顾锦里笑笑,随便想了个理由糊弄铁匠:“我家想出个新鲜吃食,要用这铁饼来做,所以来订做铁饼。” 如今顾家的豆腐卖得好,镇上的人都知道,铁匠师傅也是知道的,听她这么说,便没有多问,看过她的户籍后,说道:“现在的铁贵,一斤生铁要一辆银子,你做十个铁饼,每个都有一斤重,再做两个三斤重的铁锤,这些东西做下来,得要二十两银子。” 这还算便宜的了。 “你要是做的话,留下五两银子定金,明天午后就能来拿。” 这东西容易做,也就锤子费事一点,那什么铁饼的,随便敲几下就行。 顾锦里手里还有齐逸给的一些银钱,爽快的给了五两银子定金,带着秦三郎离开铁铺。 第112章 涨价 出了铁铺后,秦三郎犹豫一会儿,问顾锦里:“小鱼,你做这些铁饼做什么?这可要不少钱,大山叔和大山婶知道这事儿吗?” 顾锦里看向秦三郎,少年的脸上只有担忧,没有任何责怪她乱花钱的意思,便笑着道:“秦小哥不用担心,我爹娘知道的,我跟他们说过要订做铁饼铁锤榨豆油。” “榨豆油?”秦三郎皱起眉头,并不知道豆油的事。 “就是用黄豆榨出来的油,可以拿去卖钱的。”顾锦里知道秦三郎是担心她血本无归,便道:“你不用担心我会亏本,那豆油要是做不成,我还能把铁饼铁锤卖给铁铺。” 铁的东西溶化后还能再炼冶,不会浪费。且铁铺很乐意收这些东西,毕竟不用再到衙门去过一遍,方便很多。 秦三郎见她心里有成算,也就放下担心,两人快步回到豆腐摊。 如今不过辰时中,豆腐摊的生意已经很好,都是拎着篮子或者挑着担子来买豆腐的人。 楚氏跟田婶正在用铁板煎着豆腐跟豆渣饼,田叔正在用黄纸给客人打包,罗慧娘一边看火,一边给客人拿调味香料包,罗父正在给客人搬白豆腐,三爷爷在收钱,每一个人都很忙。 客人还在催:“老板,你们动作快一点,我还赶着上工呢,记得给我加点辣子。” 来买豆腐的人有镇上的居民,也有来镇上卖农货的农人,还有来镇上做工的人,而这些做工的人觉得豆渣饼香,有舍得的就会买上一两个来当早食吃。 “来了来了,马上就来。”楚氏一边应着,一边用小铁铲翻动着铁板上的豆腐跟豆渣饼,不一会儿就把煎好的豆腐跟豆渣饼放到一旁的笸箩里,由田婶递给田叔打包。 顾锦里赶紧去帮忙,他们今天多带了一块铁板,她把洗好的铁板架在从悬壶坊借来的泥炉上,开始生火煎豆腐、豆渣饼。 滋啦一声,倒上荤油,等铁板冒出白烟后,再把切成小块的豆腐和团成巴掌大小的豆渣饼放到铁板上,开始煎烤。 片刻后,豆腐和豆渣饼就被煎得两面金黄,再抓上一把调味香料粉,洒在豆腐、豆渣饼上,鲜香的味道立刻冒了出来,再煎上一会儿,撒上一点客人要的辣子,这一批的豆腐跟豆渣饼就煎好了。 秦三郎过来帮忙打包,一行八人动作麻利,忙活大半个时辰后,客人变少,他们总算能歇口气,不用再那么忙碌。 “累死我了。”罗慧娘一边咬着豆饼,一边喝着从家里带来的豆浆,几乎要瘫在凳子上:“下次我再也不来了。”还是在家里磨香料比较轻松。 顾锦里用铁铲翻动着豆腐跟豆渣饼,故意笑话她:“你这话信不得,你上次也这么说,还不是照样来。” 罗慧娘嘿嘿一笑:“想想还是来摆摊有意思。” 出摊虽然累,可她能来镇上玩啊,看着人来人往的她就高兴,不可能不来的。 又问顾锦里:“小鱼,你们刚才干嘛去了?” “去铁铺订做了几个铁饼和锤子。” “铁饼和锤子?”罗慧娘不解:“要那东西来干啥儿?” “做油。”顾锦里给豆腐和豆渣饼撒上调味香料,再煎上一会儿,撒上辣子后,把豆腐和豆渣饼铲进笸箩里。 秦三郎一手拿着一个小铁铲,一手拿着折成漏斗形的黄纸,一铲六块的把豆腐铲进黄纸里,三两下包好,递给一旁的客人:“您的香煎五香豆腐,加了辣子的。” “诶,你们这豆腐是越做越香了。”客人接过豆腐,隔着黄纸嗅了嗅,满意的走了。 “铁饼能做油吗?”罗慧娘继续问着。 “能啊。”顾锦里又拿出豆腐跟生的豆渣饼,继续放在铁板上煎。 罗慧娘不懂这些,但她觉得,小鱼玩铁饼总比去玩蛇要好,便没有再问,而是匆匆吃完东西,又去给客人拿调味香料包。 今天不是集日,但他们的生意依然不错,不到午时,带来的豆腐就卖完了,而调味香料包更是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卖光了。 不少来买白豆腐的客人没有买到调味香料包,抱怨了几句,只能挑着白豆腐悻然离开。 田婶翻着箩筐:“这调味香料包是按照白豆腐的斤数带来的,咋就卖完了?” 楚氏道:“你别翻了,就是卖完了,镇上做吃食的铺子摊子都来咱们这里买呢。” 小鱼做的调味香料味道太好,镇上的吃食铺子、吃食摊子都抢着来买,每次都是一次买上几十包,上百包。 田婶听到这话,忙道:“那咱们得赶紧回家磨香料,不然可要供应不上了。” 顾锦里正在帮忙收拾桌凳,把她们的话都听在耳里。 片刻后,他们把摊子收拾干净,把东西搬去悬壶坊寄放。 杜大夫正在给客人看诊,见他们来了,只抽空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又开始忙起来。 八岁的杜旭生看见顾锦里他们来了,带着五岁的妹妹跑了过来,脆生生的喊着:“顾爷爷、罗大伯、田大伯……” 把人全都喊了一遍。 三爷爷笑着,给他们兄妹递了两包香煎五香豆腐和豆渣饼:“拿去跟妹妹吃。” “谢谢顾爷爷。”杜旭生道过谢,把两包东西塞给妹妹,让她回后院看熬煮的药,自己则是帮忙搬东西,大件的搬不动,他就帮着搬凳子、碗筷,直到把东西都搬完为止。 悬壶坊很忙,他们搬完东西后,不好多逗留,只跟后院的吴老大夫说了几句话,便离开悬壶坊,去粮铺买黄豆。 “掌柜的,给我们来三百斤黄豆。”罗父对粮铺掌柜说道。 粮铺掌柜姓陶,原本是看不起他们这些逃荒来的人,可他们这大半个月,天天在粮铺里买黄豆,每次都是几百斤的买,陶掌柜便对他们重视起来,每次他们一来都是笑脸相迎。 这回也不例外,听到罗父的话,赶忙笑着走出柜台,对伙计道:“还愣着做啥,快去给罗爷拿黄豆。” “诶,这就去。”伙计们赶忙去称黄豆。 原以为一切都会像以往那般顺利,可在付钱的时候,陶掌柜却说:“如今粮食贵,这黄豆的价钱涨了,从今天开始得要五文钱一斤。” 罗父一听这话,脸色沉了下来:“五文钱一斤?咋突然贵这么多?” 这都快贵一倍了。 陶掌柜笑道:“你们是逃荒来的,也知道西北干旱两年多,那是颗粒无收,这黄豆虽然难吃,可也是粮食,自然会涨价。” 第113章 收豆 三爷爷道:“过年的时候下了大雪,这旱情已经缓过来了,近来那米面棉花的价钱都在降,咋这黄豆反而涨起来了?” 顾锦里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对陶掌柜道:“掌柜的,这农人卖黄豆给你们粮铺,价钱最贵的也就是五文钱两斤,便宜的时候,两文钱一斤,三文钱两斤也是有的,你要我们五文钱一斤,这可真是天价了,涨价也不是这么个涨法。” 她笑了笑,笑里带着不屑,道:“莫不是见我们天天来买黄豆,而这镇上就你一家粮铺,想要咬下我们一口肉?” 肯定是见他们天天买黄豆,猜出这豆腐是用黄豆做的,又看他们的豆腐生意太好,所以要涨价。 顾锦里猜得没错,陶掌柜就是猜出他们的豆腐是用豆子做的,又见他们生意红火,便想涨价,让自家也狠狠赚上一笔。 毕竟这顾家天天来粮铺买黄豆,每次都要买上三百斤,这每斤多涨个两文钱,他一天就能多赚六百文,这可是半两多银子呢。 但陶掌柜是个要脸面的人,他涨价可以,但顾锦里拆穿他,那他就不舒服了。 陶掌柜脸色不善的瞪了顾锦里一眼,转头看向三爷爷,说道:“顾老爷子,你们是天天来我们这里买黄豆,我坑谁也不能坑你们啊,这黄豆的价钱确实涨了,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到其他镇子的粮铺去问问。” 三爷爷的脸色很不好看,陶掌柜后半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就是仗着庆福镇只有他一家粮铺,要咬下他们一口肉。 可他们要是不在这里买黄豆,还能去哪里买? 陶掌柜见三爷爷不说话,知道他在为难,立刻抖了起来,对三爷爷道:“顾老爷子,您家在镇上摆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合该知道这镇上就我们一家粮铺,您家明天还要出摊,这要是买不到豆子,您家这摊还出得了吗?” 陶掌柜原本长得还算不错的脸,此刻真是丑陋无比,连那翘起来的胡子都带着一股小人之气。 三爷爷被陶掌柜的话气到了,这分明就是威胁。 罗父也气得不轻,指着陶掌柜道:“掌柜的,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个长远,你这么做,可是会坏了名声的。” 陶掌柜却是不怕的,这顾家不过是逃荒来的灾民,他欺负欺负又能怎么的? 何况,曾掌柜说了,这顾家得罪了县丞大人,要是他能让顾家吃个亏,县丞大人一定会高兴。 “如今黄豆就是这么个价,你们要买就买,不买就走。”陶掌柜知道顾家要做豆腐,是吃定了他们。 只可惜,回应他的却是顾锦里的一句话:“这黄豆你留着发霉吧,我们不买!” “三爷爷,咱们走。”顾锦里率先走出粮铺。 三爷爷他们见她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只能跟着她离开。 一行人回到豆腐摊,楚氏看他们的脸色不好,也没有挑着黄豆回来,忙问道:“这是咋了?黄豆呢?咋没买?” 罗父道:“那粮铺的陶掌柜把黄豆涨到五文钱一斤,明摆着要坑咱们,我们就没买。” “五文钱一斤,这陶掌柜是疯了吧?”楚氏惊了,黄豆这东西是最常见的,随便什么地方都能种。且因为苦涩粗粝,一直价贱,最贵的时候也才四文钱一斤,这五文钱一斤的黄豆,可真是天价了。 田婶一脸担忧:“没有买到黄豆,那后天咋办?” 如今天冷,他们都是提前一天把豆腐做好,可家里的豆腐也就够卖一天,等明天卖完就没了。 顾锦里道:“咱们回家,收豆子去。这黄豆是家家户户都有的粗粮,咱们三文钱收,想卖的一定不少。” 她就不信,没了陶掌柜的粮铺,她还买不到黄豆? 三爷爷点头:“这是个法子,走,咱们回家收豆子。” 临走前,顾锦里还在集市上喊了一嗓子:“诸位叔伯婶娘,我们顾家豆腐摊收黄豆,三文钱一斤,你们要是有黄豆,明天可以带来,多少我们都收。” 他们摆摊的集市上有不少卖农货的农人,听到这话,纷纷问道:“顾家小姑娘,你们真的要收黄豆?三文钱一斤?” 顾锦里点头:“没错,三文钱一斤,我们顾家的摊子就在这里,你们要是卖,明天就拿来。” 有正在卖黄豆的汉子赶忙说道:“别明天了,我这里就有两袋黄豆,足足有六十斤,你们要是三文钱一斤,我现在就把黄豆卖给你们。” 他家里的婆娘生了个儿子,可家里穷,没钱买鸡蛋,便想把家里的黄豆卖了,买一篮子鸡蛋,回去给婆娘坐月子。可粮铺给的价钱太低,两斤才三文钱,他舍不得卖,就挑到这里来,想卖个好价钱。没成想,这好价钱还真来了。 那汉子挑着黄豆来到顾家的豆腐摊,解开麻布袋子,让他们看里面的黄豆:“都是好豆子,晒得干干的,没发霉。” 罗父抓起两把黄豆,看了看,再放了几颗到嘴里咬碎,尝过味道后,对三爷爷道:“三伯,他家的黄豆不错,咱们买了吧。” 三爷爷也看了那两袋黄豆,点头道:“行,买了吧。” 六十斤黄豆,三文钱一斤,三爷爷给他数了一百八十个大钱。 那汉子拿着钱,小心翼翼的装进钱袋里,笑着给三爷爷道谢:“多谢老爷子了,您可是帮了我家大忙。” 罗父把两麻袋的黄豆倒进箩筐里,把麻袋还给那汉子,那人拿着袋子离开了。 这桩买卖做下来,周围的人都知道他们是真的在收黄豆,纷纷说道:“顾家老爷子,我家也有黄豆,明天拿来给您。” “顾家老爷子,我家也有黄豆,明天给您拿来,三文钱一斤啊。” 三爷爷道:“好,三文钱一斤,放心着,不会压你们的价。” 少顷,一行人离开镇子,往大丰村走去。 他们今天走得很慢,每路过一个村子,罗父跟楚氏就到村里去说收黄豆的事儿。 等回到大丰村的时候,他们已经收了四百斤的黄豆,而路过的十几个村子都知道他们顾家要收黄豆的事儿。 第114章 交好 经过姜县尉帮忙出头的事,大丰村里有那么几户人家对他们表现出善意来,看见他们收摊回来,主动打招呼:“顾老哥,收摊回来了,今天生意咋样,挺红火的吧?” 问话的是住在后村的何老锅。 何老锅今年六十,家里五个儿子,十三个孙辈,人丁很是兴旺,可就是穷,如今一大家子还挤在一座泥土院子里,靠着家里的十五亩地过活。 他是做梦都想让自家富起来,见秦顾罗田几家的豆腐生意做得不错,便想跟他们几家打好关系。想着秦顾罗田几家要是请人手帮忙的时候,能想到他家。 至于陆家的报复? 呸! 他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怕陆家的报复? 三爷爷笑道:“还行,跟往常差不多。” 三爷爷没有明确说家里的生意如何,却是说道:“何老弟,我们家在收黄豆,三文钱一斤,你们家要是有黄豆想卖,可以卖给我们家,多少都收。” 何老锅惊了,原本是蹲着的他,不由得站起身,问道:“顾老哥说的是真的?你们家三文钱一斤收黄豆?不压价?” 诶哟,这三文钱一斤的黄豆是粮铺出货的价格,他们卖给粮铺,两斤才三文钱,顾家给的价钱足足高了一倍啊。 三爷爷笑道:“不压价。” 何老锅得到确切的话,再也坐不住了,忙道:“顾老哥等着,我这就给您家拿黄豆去。” 何老锅赶忙进了自家院子,喊着:“大苗二苗三苗,你们几个兔崽子,快点给老子把家里的黄豆搬来,给你顾叔家送去。” 三爷爷他们则是继续向着村尾老屋走去,回到家后,把收黄豆的事情跟大家伙说了。 陈氏正在顾锦里家舂香料,知道粮铺的黄豆涨价了,气得大骂陶掌柜:“早就看出来那不是个好东西,看着人模狗样的,实则是烂了心肠的奸商,专门吃咱们农人的血肉,我呸,咒他生儿子没**,生女儿是个小妇命!” 骂完后又说:“咱们自己收豆子也不错,还能压压价。” 她可是知道的,那粮铺收黄豆不过是两斤三文钱。 三爷爷说:“咱们是三文钱一斤收,不能压价,但收豆子的时候必须看好喽,不能收那发霉或是虫蛀的坏豆子。” 陈氏听了不能压价,立刻兴致缺缺,这不能压价,她还赚什么? 三奶奶他们听了粮铺黄豆涨价的事儿,也是很生气,但看着罗父秦三郎他们挑回来的四百斤黄豆,又觉得这收豆子也不错,起码是他们挑东西,价格咋样由他们说了算,也就不再发愁。 三爷爷他们歇息片刻,何老锅就带着自己的大儿二儿三儿挑着黄豆来到顾家。 何老锅去何村长家借了一杆大秤,此刻抱着大称道:“顾老哥,我们把黄豆送来了,您称称看,有多少斤?” 三爷爷道:“我们先看看豆子。” “应该的应该的,顾老哥您看看。” 三爷爷跟罗父查看着何老锅家的三担黄豆,见黄豆晒得很干,没有发霉,也没有被虫蛀,便点头道:“豆子不错,称豆子吧。” 何老锅赶忙让三个儿子用大称称黄豆。 “顾三叔,一共是三百二十六斤。”何老锅的大儿子何大苗说着。 三爷爷听到重量后,算了算钱数,给何老锅数了九百七十八文钱:“给,这是豆子钱。” 何老锅激动的接过银钱,差点红了眼圈:“我种了一辈子黄豆,这价钱是卖得最好的一次。顾老哥放心,以后我家的豆子就卖给您,您家要是不要,我再卖给别人。” 不管别家怎么看秦顾罗田几家,何老锅却觉得这几家是有真本事的,哪个逃荒来的能结识县尉,跟县尉的女婿交好? 哪个逃荒来的能做得起营生?还是这种新鲜赚钱的营生? 何老锅有心跟秦顾罗田几家交好,便对三爷爷说:“顾老哥,您家要是收豆子,可得注意何老四、何大钱那几家,那都是老何家出了名的破落户,可不能让他们坑了你们。” 三爷爷也是有心跟何老锅这样的老实人交好,便让三奶奶拿出一盘子豆渣饼来,分给何老锅和他的三个儿子,大家边吃边说,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就跟何老锅聊了不少,得知一些何家的事儿。 何老锅是个识趣的人,把该提醒的提醒完了,便拿着银钱,带着三个儿子,欢欢喜喜的回家去。 临走的时候还对三爷爷说:“顾老哥,您家要是需要用大称,可以去何十六家租,何十六家有大称,只要给个一文钱就能用一次。” 何村长家的大称不需要钱,但如今不知道何村长是个什么态度,会不会帮顾家,因此不如花点银钱,去跟何十六家租大称用。 “诶,我知道了,多谢何老弟提醒。”三爷爷把何老锅一家送走后,便留在家里,等着收豆子。 顾锦里则是接替顾大山和顾锦安做豆腐,让他们去荒地忙活。 天黑前,村里又有一户人家来卖黄豆,是何老锅的亲弟弟家,这家也是穷的,一共卖了四百斤黄豆,拿着一两二百文钱,欢天喜地的回家去了。 就这么不到半天的功夫,他们就收了一千斤的黄豆。 因着收黄豆的事情,晚上数完钱后,三爷爷没有分钱,而是说了:“明天还有人来卖黄豆,这银钱先不分了,得留下来收黄豆。” 陈氏肉痛得很:“三伯,咱们今天已经收了一千斤的黄豆,早就够了,明天就别收了,收这么多也用不完。” 顾锦里道:“这黄豆必须收,还要大量收,收个上万斤都不怕。” 她解释道:“陶掌柜为什么敢给我们涨价?那是仗着整个镇上就他一家粮铺,他把黄豆的货源都垄断了,咱们今天没有在他哪里买黄豆,他是不急的,可要是知道咱们收黄豆后,一定会着急,到时候他就会出手,利用自己的人脉,开始大量收黄豆。” “这庆福镇就这么大,黄豆有限,到那个时候咱们想收黄豆都收不到,得趁着陶掌柜还没出手,咱们多收黄豆,这样才能赢他。” 这件事不过是个开始,陶掌柜肯定还有后招。 几家大人被说通了,陈氏虽然肉疼今晚没有分到钱,可还是同意了。 田婶胆小,担忧的问顾锦里:“咱们是外来的,要是陶掌柜鼓动庆福镇的人不卖咱们黄豆,咱们该咋办?” 顾锦里道:“庆福镇没有黄豆,咱们可以去临近的两个镇子收,再不行,咱们可以去县城买,这黄豆又不是啥金贵东西,这家不卖,总有别家卖。” 总之这不是个事儿,也就陶掌柜觉得自己牛掰哄哄,想要欺负他们。 第115章 失算 不过,收豆子是个杂乱的活计,到时候会有很多陌生人上门,顾锦里顾忌着顾锦绣是个长成的姑娘家,便说道:“三爷爷,以后这收豆子的活计,让罗伯娘家来做吧。” 罗父楚氏会轮流出摊,但罗武不会,他从来不出摊,天天在家里磨豆子,还时常往她家跑,顾锦里知道他是在担心顾锦绣,想要守着她。 所以她想把这活计交给他来做。 罗武是再同意不过的,不等罗父楚氏说话,便道:“三爷爷,这活计我能做,让卖豆子的来我家吧。” 三爷爷看向罗父楚氏,问道:“铁柱,铁柱媳妇,你们咋说?” 罗父楚氏自然是点头同意:“这豆子本来就是在我家磨,把收豆子的地方放到我家来,比在其他几家方便。”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天的时候,不少人到罗家卖豆子,而镇上的豆腐摊,也有很多农人挑着一担担的豆子来卖给他们。 “顾家老爷子,我们来给您送黄豆了,看看我家的黄豆,可是又干又饱满,没有坏豆子。” “我家的也是,全都是挑过的好豆子。” 三爷爷笑道:“去找小鱼和三郎,把黄豆给他们过称,再来老头子这里拿钱。” 卖豆子的人一听,急忙去找顾锦里和秦三郎。 顾锦里秦三郎带着顾庆田和顾庆粮一起收豆子,几个半大孩子不慌不忙,不过一个时辰就收了两千斤的黄豆。 …… 粮铺,陶掌柜原本正美滋滋的等着顾家来求他,可谁知,他却失算了。 这顾家刚出摊,就有一大群农人来给他们送黄豆。 陶掌柜气得直接砸了柜台的算盘,大骂着:“反了反了,这群穷鬼,竟然敢把黄豆卖给顾家,这是打我陶家的脸啊。” “招福,去放话,谁敢卖豆子给顾家,我陶家粮铺就不收他家的粮食!” 农人都是靠着种地卖粮食过活,他要是不收他们的粮食,那群穷鬼的粮食就等着烂在手里吧。 “再去找几个乞丐,让他们去把顾家豆腐摊砸了。刚摆几天摊就以为自己是生意人了?我呸,一群穷鬼,腿上的泥巴还没洗干净呢。” “掌柜的放心,小的这就去办。”招福赶忙到镇外的破庙,找了刘三子,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带着一群乞丐去顾家豆腐摊闹事。 还许诺,事成之后再给一两银子,外加一斤大米。 刘三子这群乞丐没家没业的,除了乞讨以外,也就靠着帮富户们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过活儿,见有活计上门,自然是答应下来,带着二十个乞丐气势汹汹的来到镇上,直奔顾家豆腐摊。 一到顾家豆腐摊,就坐在他们的豆腐摊前,唱着一首要饭歌,总之就是要饭要钱,不给就不走的意思。 原本来卖黄豆的农人,以及那些来买豆腐和豆渣饼的客人见状,纷纷退开,生怕伤及自己。 三爷爷想要息事宁人,便拿着一个笸箩的豆渣饼去给他们:“我们是小本生意,没啥可以给你们的,这豆饼拿去吃吧,行个方便。” 刘三子抓过几个豆渣饼后,一掌把笸箩拍飞,还顺势倒在地上,哭喊道:“诶哟,顾家打人了,欺负要饭的啊。” 有几个乞丐也跟着在地上打滚撒泼,哭着喊着:“杀人啦,顾家杀人啦,欺负乞丐啊。” 剩下的十几个乞丐则是抄起手里的木棍,围住三爷爷,指着他道:“老家伙,敢打我们大哥,快赔钱!” 三爷爷懵了,没想到自己好心给他们拿饼吃,却被倒打一耙。 顾庆粮和顾庆田吓傻了,好好的出摊做生意,竟然遇到乞丐闹事。 顾大木跟严氏也吓得不轻,顾大贵和陈氏是气得不行,一人拿起扁担,一人拿起铁铲,就要去跟乞丐们拼命。 可他们夫妻俩还没动手,顾锦里和秦三郎就冲了出来。 砰砰两声,秦三郎一脚踹飞一个乞丐,再一拳打倒一个乞丐。 顾锦里抓住一个乞丐的手,狠狠一扭,喀嚓一声,把那乞丐的手给扭断,再飞起一脚,把他踹倒。 抽出匕首,嗖一声,砍伤一个举着木棍向她打来的乞丐,再蹿到刘三子面前,先一脚踩伤他的腹部,再用匕首抵着他的脖子,冷笑道:“想来闹事讹钱,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秦三郎拳脚生风,已经撂倒五六个乞丐,其他乞丐见他这般厉害,全都吓得不轻,不敢再上前。 有几个乞丐还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好汉,好汉饶命啊,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不是故意来闹事。” 秦三郎也不含糊,立马揪起那个说话的乞丐,先是喀嚓一声,卸掉他的一条胳膊后,问道:“奉谁的命?说!” “啊!”那个乞丐的胳膊被拽得脱臼,惨叫着哭道:“是陶家粮铺的伙计招福,他给了我们一两银子,让我们来找你们的麻烦。” 原本这事儿他们是做惯了的,每次都得手,谁成想,这回竟遇到两个煞神。 那乞丐看看拿着匕首的顾锦里,再看看秦三郎,这两个还是孩子吗?凶狠成这样。 刘三子见李二蛋把他们的事情给抖了出来,想要出声阻止,可脖子一痛,立刻吓得屁滚尿流:“姑奶奶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三爷爷生怕顾锦里和秦三郎的举动吓坏周围的百姓,立刻出来说道:“诸位乡亲莫怕,两个孩子在老家的时候学过一些拳脚,今天动手也是被逼无奈,我们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家,不会对他们怎么样,我们报官。” 三爷爷转头对顾大木道:“大木,去司吏坊报官,请差爷过来。” “哦哦,我这就去。”顾大木急忙跑去司吏坊,把他们摊子有乞丐闹事的事情说了。 今天当差的是老孔,老孔知道顾家跟尚秀才、姜县尉的关系,而姜县尉也给他们传过话,让他们照顾着点顾家,顾家若是有事儿,他们要去帮忙。 老孔一听顾大木的话,立刻喊上大盛、康子、海子一起赶到顾家豆腐摊,把刘三子一伙人给绑了。 老孔知道顾家以后还要在这街上做生意,怕顾锦里和秦三郎动手的事情吓到客人,便喊道:“诸位乡亲莫怕,这顾家是好人家,不会随便伤人,这顾家的小姑娘还救过县尉大人的外孙女,县尉大人夸过她的,今天这事儿衙门会处理,你们以后照常来照顾顾家的生意就成。” 在场的百姓听罢,放下心来,帮着骂那些乞丐:“抓得好,这刘三子老是带着乞丐来镇上讨东西,我们住在镇上的人家都被他们坑过钱粮,最好把他们抓了,送到官矿上去,让他们吃吃苦头,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来讹大家的东西。” 第116章 后悔 “对,把他们送到官矿上去,别让他们再回来,免得再祸害我们。” “前两年卖酒的姚家闺女就是被他们坏了名声,不得不远嫁,这帮乞丐不但坑钱讹钱,还祸害良家姑娘,各位差爷一定得重判他们,莫让他们再出来。” 镇上的百姓对这群乞丐是积怨已久,以前是害怕乞丐们上门纠缠,如今见他们被抓,那是群情激奋,全都指着乞丐们大骂。 正在乱哄哄的时候,人群里有一人猫着身子,慢慢向后退去,正是陶家粮铺的招福。 顾锦里原本就怀疑陶家粮铺有人藏在人群里,一直盯着周围的人群看,一看见招福,立刻蹿出去,飞起一脚,把招福踹倒。 “啊——”招福被踹倒在地,趴在地上,嘴巴磕破,牙齿被磕掉一颗。 秦三郎听到动静,立刻追了过来,握住招福的脚就是一扭,咔一声,直接把他的脚踝扭伤,让他不能逃跑,转头对老孔喊道:“孔叔,招福在这里。” 老孔一听,急忙让康子去把招福给绑了。 招福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抓,赶忙开口喊冤:“冤枉啊,我们陶家粮铺是……唔唔!” 招福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康子塞了一团杂布:“有话到县衙去说。” 刚刚绑完招福,人群里就冲出两名男子。 “老子打死你们这群畜生!”一名中年男子握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柴,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拿着木柴的年轻男子,两人狠狠往刘三子这群乞丐的身上打去。 砰砰砰! 把乞丐们打得嗷嗷叫,口中不断求饶:“别打别打,姚叔别再打了!” “我呸,谁是你们这群畜生的叔?”打人的正是姚家父子,他们边打边骂:“遭瘟的畜生,一群没种的天阉,来我家讹酒就算了,还到处败坏我家丫头的名声,害了我家丫头一辈子,老子打死你们。” 姚家住在后街的一个小巷子里,家里是卖酒为生,刘三子这群乞丐想要喝酒,就去姚家讹酒喝,见到了姚家闺女,当时没有占到便宜,但事后他们却在镇上大放谣言,败坏姚家闺女的名声。 三人成虎,流言害死人,因着这事儿,姚家姑娘被退了婚,一度寻死,最后被救下来,可名声也被这群乞丐说坏了。 没办法,只能远嫁到临县,从出嫁后就再没有回过娘家,姚家是恨死了这群乞丐。 可姚家有家有业的,这群乞丐无家无业,难缠得很,为了自家能安生的过日子,只能忍气吞声两年。 今天一听说刘三子来顾家豆腐摊闹事未果,还被抓住的事情,姚家父子立刻赶来,毒打刘三子他们。 老孔知道姚家父子深恨这群乞丐,没有阻止他们,而是让他们父子俩尽情的打,等把刘三子这些乞丐打得晕死过去几个,老孔才出手制止:“行了行了,别妨碍我们办差。” 姚家父子打得精疲力尽,呼呼的喘着气,却还是不解恨,趁着还有力气,又举着木柴痛打了刘三子两下,这才力竭,瘫坐在地上。 老孔对三爷爷道:“顾老爷子,您跟我们去一趟司吏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又对大盛道:“你跟海子去一趟陶家粮铺,把陶掌柜绑去司吏坊。” “好咧孔哥。”大盛跟海子应着,两人带上绳子去了陶家粮铺。 老孔、康子则是押着招福跟刘三子那伙乞丐,带着三爷爷去了司吏坊。 …… 陶掌柜正在粮铺等着顾家豆腐摊被砸的消息,看见不少人往顾家豆腐摊那边跑去,边跑还边说:“顾家豆腐摊出事儿了,赶紧去看看。” “真的?” “自然是真的,再晚可就看不到热闹了。” 陶掌柜听到这话,更是得意得不行:“哼,死逃荒的,敢跟我作对,让你们的摊子开不成!” 正美着,站在铺子门口张望的招贵脸色一变,急忙冲进铺子里,对陶掌柜道:“掌柜的,小的看见两个衙役往咱们这边来了,是不是事败了?” “败个屁!”陶掌柜大骂招贵:“司吏坊的衙役哪里会管这些闲事儿。” 要是管的话,刘三子这些乞丐也不能作乱这么久。 陶掌柜是不怕的,顶多觉得衙役是在例行巡逻。 不多时,穿着公服,腰挂大刀的大盛和海子来到陶家粮铺,看见陶掌柜后,二话不说,一把把他扭住:“陶掌柜,你买通乞丐到顾家豆腐摊闹事儿,如今顾家报官,跟我们走一趟吧。” 陶掌柜原本是笑脸相迎,正要跟大盛和海子打招呼,哪成想这招呼还没打,双手就被扭到背后,用绳子捆了起来。 陶掌柜懵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大叫着:“冤枉啊,盛爷海爷,咱老陶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可是清楚的,那顾家天天来我家铺子买黄豆,是我们粮铺的大主顾,我咋能去害他们?!” 大盛冷笑道:“听说昨天顾家来买黄豆的时候,你给他们涨价到五文钱一斤?啧啧,陶掌柜,你这价钱涨得可真够狠的,是曾掌柜请你喝酒喝蒙了才涨的价钱吧,可你只想着巴结邹县丞,咋没想想,那顾家跟姜县尉的关系?” “这事儿你也别喊冤,那些乞丐已经招了,招福也被抓了,你要是不想坐牢,就等着破财吧。” 大盛把话说得很清楚,他们一直都知道他跟曾掌柜的小动作,在盯着他们呢,而姜县尉是罩定顾家了,陶掌柜这回是没有巴结上邹县丞,还把姜县尉给得罪了。 “诶哟!”陶掌柜悔恨不已,被大盛他们押走前,对愣住的招贵道:“快,快去找我家娘子,让她回娘家找人帮忙。” 他家娘子姓余,娘家没啥大本事儿,但县里的余家嫡支可是田福县的大地主,良田无数,陶掌柜是靠着余家才在庆福镇开起了粮铺。 如今他得罪了姜县尉,那邹县丞他还没巴结上,是肯定不会出手救他的,只能去求余家帮忙。 “诶诶,小的这就去。”招贵也慌了,等大盛和海子把陶掌柜押走后,立刻关门去了陶掌柜家,把陶掌柜被抓走的事情告诉陶娘子。 第117章 进学 陶娘子听完招贵的话,是跳着脚把陶掌柜痛骂一顿:“遭瘟的狗东西,老娘早就说过,让他别听那曾掌柜的,如今可好?没巴结上邹县丞,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可骂归骂,毕竟是自家男人,陶娘子骂完,也只能收拾收拾东西回了娘家,去求救。 陶掌柜被抓到司吏坊后,司吏坊的两个书吏看到陶掌柜,心下咯噔,却没有去询问什么。 街上闹事这种事情,是老孔他们在管,他们作为书吏,只负责收镇上的钱粮税,但他们是邹县丞的人,看见陶掌柜被抓,还是让下人去富贵楼通知曾掌柜,让曾掌柜派人去县里通知邹县丞一声,别再被姜县尉咬一口。 曾掌柜收到书吏下人送来的消息,笑着给那下人一句话:“回去告诉吕张两位书吏,那是陶掌柜自己犯下的事儿,跟我们没有关系。” 他只是请陶掌柜来富贵楼吃了一顿饭,暗示了几句,并没有说什么太直白的话,陶掌柜就算想要攀咬,也咬不到他和县丞大人的身上。 而陶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曾掌柜相信,他不会那么傻,在得罪姜县尉之后,还不要命的再得罪邹县丞。 那下人把曾掌柜的话转告给两位书吏。 吕张两位书吏听罢,放下心来。 老孔是办事麻利的人,也有心想在姜县尉面前露个脸,把陶掌柜、招福、刘三子那伙儿乞丐全部抓住后,再询问三爷爷一番,让海子把三爷爷的供词写下,并让三爷爷画押后,立刻押着陶掌柜他们赶往县城。 三爷爷则是回了豆腐摊,把事情跟大家说了:“老孔说,这事儿人证物证俱全,又有姜县尉在,顶多明后天就能有结果,让咱们放心。” 大家听罢,全都放下心来,他们是相信姜县尉的。 当天他们卖完豆腐豆渣饼,在镇上收完黄豆后,把一部分黄豆寄放在悬壶坊,一人挑着一担黄豆回了家。 顾锦里去铁铺拿了做好的铁饼和铁锤,准备做豆油。 这一天,罗家也收了两千斤的黄豆,把一间厢房和堂屋全都堆满了。 三爷爷跟几家说了豆腐摊的事儿,大家都很愤怒,但听到陶掌柜被抓后,又很是解气。 “陶掌柜就该被抓起来,真是丧了良心的。”三奶奶骂道。 “最好把他也押到官矿上去干活,累死他!”陈氏说着,又绘声绘色的给几家人说了一遍那些乞丐被打,招福被抓的画面。 几家人听得心里舒爽不已,等着看陶掌柜他们最后的下场。 第二天,县里的判决就下来了。 陶掌柜没有供出曾掌柜,他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说自己鬼迷心窍,见顾家豆腐摊的生意好,所以给黄豆涨价,想从他们手里赚上一笔。 谁知顾家不同意,还开始自己收黄豆,他气怒攻心,这才花钱找了乞丐,想要给顾家一个教训。 陶掌柜认罪后,事情就没有再查下去,县令判了陶掌柜十大板子,罚银百两;招福也被打了十板子,罚银十两。 至于刘三子一伙人,全被判到官矿劳作五年。 刘三子他们一听,当时就晕死过去,那官矿上的活计是最累的,他们这身板根本扛不住,别说五年,就是一年他们都撑不住。 可他们再怎么后悔也晚了。 因着这事儿,余家也恨上陶掌柜,虽说陶掌柜聪明会做生意,这十几年来给他们余家赚了不少钱,可这次却差点把他们余家拖进邹县丞和姜县尉的互斗中。余老爷子气得不轻,亲自发话,让陶掌柜和陶娘子滚出陶家粮铺,这个铺子不会再给他们经营。 原来那陶家粮铺根本不是陶掌柜的,而是余家的,是因着陶掌柜娶了陶娘子,陶娘子的爹求到余老爷子头上,余老爷子才把庆福镇的粮铺交给陶掌柜打理,两家四六分账,陶掌柜得个四,余家得六成。 陶掌柜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当时就昏死过去。醒来后,拖着受伤的身体跟陶娘子跪在余府门前,求余老爷子收回成命。 可陶娘子又不是余老爷子的亲女儿,不过是个侄女,哪里肯护着他们,让家仆把陶掌柜和陶娘子赶走了。 陶娘子的爹是疼女儿的,把自己攒的一百两银子给了陶娘子,让他们夫妻在县城里开个小铺子,继续过活儿。 因此,等陶家粮铺再开门的时候,已经换了牌匾,变成了向家粮铺。 余家不想卷进邹县丞和姜县尉的互斗中,因此没有亲自经营这个粮铺,而是把这个铺子给了一门姓向的亲戚经营,还是四六分账,但余老爷子叮嘱向掌柜,让他本分做生意,别搅进什么给他们招祸的事情去。 向掌柜知道陶掌柜的事情,因此很是谨慎小心,向家粮铺开业后,并没有去拜访曾掌柜,也没有来顾家说什么不给他们涨价的话,就照常开门做生意,黄豆不拘是谁买,买多少都是三文钱一斤。 三爷爷担心向家粮铺会针对他们,亲自去买过黄豆,向掌柜笑脸相迎,按照三文钱一斤卖给他们。 至此,这事儿算是平息下来。 而尚秀才听说这件事后,亲自来到顾家,说了让顾锦安到他家去念书的事儿。 顾锦安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尚秀才的答复,是既高兴又激动。 他压抑着自己的激动,跪在尚秀才面前,给他磕头,将将磕到一半,却被尚秀才扶起来。 尚秀才道:“不用行拜师大礼,我不收徒,只做先生,教你念书,束脩这些你们家还是要给的。” 尚秀才看过顾锦安对问志的回答后,想到抓拿陆老三那天他的表现,又听说他没有上过私塾,而是靠着自学学会的千字文,便对他十分满意,可思来想去几天,最终没有收他为徒。 顾锦安是块璞玉,只要好好打磨,过个十年定能成才,而师徒名分跟父子名分差不过,一旦拜师,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做师父的,可以决定徒弟的很多事情,甚至是婚事。 尚秀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家也就是在田福县有点名望,出了田福县,根本算不上什么,顾锦安值得更好的师父,他作为先生,教他几年便可。 第118章 做油 顾大山一家并不知道尚秀才的心思,只以为是顾锦安不够好,所以尚秀才没有收他为徒,但尚秀才愿意教顾锦安,顾家人已经很感激。 面对顾家众人的感激,尚秀才笑道:“谢就不必了,我可是收束脩的。你们商量商量,选个日子把安哥儿送去我家念书吧。” 陶掌柜请乞丐闹事的事儿,有曾掌柜和邹县丞的手笔,安哥儿还是尽早跟着他念书为好,这样一来,陆家跟邹县丞才能有所忌惮,不敢再出阴招对付顾家。 “尚秀才放心,我们后天就带着安哥儿去您家。”顾大山是激动得不行,原本想明天就带着安哥儿登门,可想想还要准备束脩之礼,便把时间推迟一天。 尚秀才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顾锦安的事儿,尚秀才就带着阿九离开。 顾大山一家人把尚秀才送出家门,直到尚秀才家的骡车跑没了影子,才返回院子里。 如今几家人已经不再在顾锦里家舂香料,而是一家拿两样香料回去磨,磨好后再拿来顾家,给顾锦里调配,但其余几家还是很快就知道顾锦安要跟尚秀才念书的事儿。 几家人是高兴不已,都盼着顾锦安能念出个名堂来,以后庇护着他们几家。 陈氏也很高兴,但高兴之余,又很不甘心,抓过八岁的顾德旺,狠狠打了他几下:“你个没出息的,跟安哥儿一起被尚秀才考校,咋尚秀才只收了安哥儿,不收你?给老娘滚回去磨香料。” 顾德旺害怕陈氏,缩着个肩膀跑回去磨香料,心里对上学这事儿却不以为然,上学有什么好的?那字跟蚂蚁一样,看得人头晕,他还是比较喜欢磨香料做豆腐。 顾德兴在罗家过滤豆浆,把陈氏的话听在耳里,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陈氏是在骂自己,气得扔下过滤到一半的豆浆跑了。 “兴哥儿,你去哪儿?这活儿还没干完呢?”顾大富提着一桶豆浆喊着,可顾德兴像是没听到般,头也不回的跑了。 顾大富叹气,知道顾德兴是想去念书,可人家尚秀才不收,他能有什么办法? 一旁的顾大贵说:“大哥,镇上也有私塾,咱们把兴哥儿送去念书吧。” 兴哥儿想要念书,他们都看得出来。在老家的时候,这个侄子就被他爹寄予厚望,七岁起就送去私塾念书,一直念到西北干旱,这才被迫停学。 可顾大富知道自己儿子,那小子是轴上了,有尚秀才在前,他是不会再去其他私塾念书的。 “再看看吧。”顾大富说了一句,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 顾德兴跑走之后,直到天黑才回家,所幸他没有做出什么傻事,只是一个人生闷气。 第二天,顾锦里没有跟着出摊,而是在家里做豆腐,让顾大山带着顾锦安去镇上采买东西。 他们今天要买的东西不少,有给尚秀才的束脩之礼,还有顾锦安上学要用的笔墨纸砚。 镇上的读书人不多,就后街有一个小小的书铺,里面卖笔墨纸砚,还有一些常见的书籍,如启蒙用的三字经,千字文,再有就是论语、诗经、礼记这些。 书的种类虽然少,纸张还发黄,却是不便宜,一本普通的三字经就要一两银子。 顾大山询问过书籍的价钱后,想要给顾锦安买两本书,却被顾锦安拦住。 顾锦安道:“爹,如今还不知道先生要教什么,这书先别买,等明天见过先生后再说吧。” 顾大山听罢,压下买书的念头,在书铺里挑选一番之后,买了一支笔,一个最便宜的砚台,两块墨锭,十张黄纸,又咬咬牙,买了两张白色宣纸。 书铺的唐掌柜是认识顾大山的,这顾家卖豆腐,近来时常来他们书铺买黄纸,但这回却买了白色宣纸,不由心下好奇,问道:“顾老弟,这回怎么买了白宣纸,这纸可不便宜呢。” 黄纸最便宜,要五十文一张,白宣纸昂贵,一张要两百文钱,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顾大山道:“安哥儿要进学,买两张宣纸备着,要是先生要做文章,也有宣纸可用。”用黄纸,不好看呢。 唐掌柜听罢,很是惊讶,这顾家可是逃荒来了,竟然有钱送儿子去进学。 “那可真是要恭喜顾老弟了。”唐掌柜笑道:“是拜了哪位先生?可是来镇上的私塾念书?” 顾大山道:“拜的是尚家村的尚秀才,到他家去念书。” 唐掌柜是彻底震惊了,没想到尚秀才竟然愿意教顾家安哥儿,这可真是……他想起镇上的传言,说是顾家的一个小姑娘救了县尉大人的外孙女,因此得了县尉大人的照顾。 而那县尉大人的女婿,可不就是尚秀才嘛。 如此看来,传言属实,这顾家是真的走了大运,得了姜县尉和尚秀才的庇护。 唐掌柜脸上的笑容浓烈起来,由衷的道:“这可真是大喜事儿,尚秀才是有真本事儿的,你家安哥儿能被尚秀才教导,将来一定有出息。” 唐掌柜说了一些好话,最后算账的时候,给他们抹去了零头,只收了一两五百文钱,再多就不肯收了。 末了,唐掌柜还给顾大山一包用黄纸包着的干芹菜:“你们肯定要买束脩之礼,这芹菜是必不可少的,如今没有新鲜的,我这铺子里却有干芹备用,送给你们。” 顾大山很感激,接过干芹菜。 顾锦安也不是那等呆憨之人,笑着谢过掌柜,又说了一些好话,父子俩才离开书铺,去采买其他的束脩之礼。 顾锦里则是在家里一边点卤做豆腐,一边做豆油。 豆油并不难做,就是挑豆、碎豆、炒豆、做饼胚,然后榨油。 豆子早在几天前就用石磨碎好了,如今可以开始炒豆。 她把醋水给崔氏调好,又帮忙点了六锅豆腐后,便用泥砖在厨房外砌了一个简易的炉灶,拿出一口铁锅,生火热锅,把碎好的二十斤黄豆全都倒进锅里,慢火翻炒。 豆子是碎过的,颗粒细小,很容易炒熟,炒了两刻钟,二十斤碎豆就全部熟了。 第119章 出油 豆子炒熟后,顾锦里立刻停火,对着正在厨房烧火的顾锦绣道:“姐,我让你做的小麻袋呢?” 小麻袋是用来装炒熟的黄豆,做饼胚的。 顾锦绣道:“在咱们屋子门后挂着的袋子里,你自己去拿。” 顾锦里听罢,跑去她们住的屋子,在门后挂着的袋子里,拿出一捆扎好的小麻袋。 小布袋只有陶盆大小,是用两层粗麻布做的,厚实得很,经得起捶打。 顾锦里返回厨房廊下,拿来一个木碗,把炒熟的碎黄豆装进小麻袋里,再用剪成条的粗布把袋口扎好,放到一旁的草席上备用。 程哥儿很是懂事,草席是他搬来的,此刻正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顾锦里装碎黄豆。 他伸手戳戳草席上装有碎黄豆的小麻袋,问顾锦里:“二姐,装完豆子就能做油了?” 顾锦里点头:“嗯,把黄豆装好,就能开始榨油。”说着话,又装满一个小布袋,把袋口扎好,放到草席上。 “榨?”程哥儿很是不解的问:“二姐,什么是榨?是像过年时候炸丸子那样吗?” 顾锦里笑笑,捏了捏他的脸蛋,说着:“不是,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此榨非彼炸,这个榨是要用打的。 程哥儿是个乖孩子,听到这话,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在旁边安静的看着,等着自家二姐榨油。 崔氏对于顾锦里喜欢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已经是见怪不怪,忙着舀豆花做豆腐的她,只往这边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不多时,顾锦里就把二十斤的碎黄豆装好,足足装了十八个小布袋。 装好后,跑到院子里,把顾大山做的一个大木盒搬到厨房廊下,再把订做的铁饼拿来,一块铁饼,两个饼胚,这么间隔的放着,把十八个饼胚全部放完后,再放上一块铁饼。 又跑到院子里,把一个木架子搬了过来。 木架子是她让顾大山按照铁饼的大小做的。 这个木架子可以拆开,她把木架子拆成两半后,套在垒叠起来的铁饼跟饼胚上,让木架子两边的六个榫接点对齐后,狠狠一拍。 啪啪几声,分开的木架子就榫接好,把铁饼锢住。 她担心木架子的榫接点不够结实,又拿来一捆粗麻布,把粗麻布剪成手指宽的布条,一圈一圈的绑住木架子,足足帮了十几圈,这才停手。 最后,她拿来一个大木碗,挖开一个小坑,把木碗放在小坑里,便双手拿着铁锤,对着最上面的铁饼一阵猛打。 铛铛铛! 铁锤一下一下捶打着铁饼。 这动静不少,旁边的程哥儿吓了一跳,赶忙捂住耳朵,一脸呆愣的看着自家二姐。 “二,二姐……” 为啥要打铁饼? 三奶奶、崔氏、顾锦绣听到动静,全都跑出来看,见她抡着个锤子在打铁饼,皆是一脸茫然。 三奶奶问道:“小鱼,你干啥呢?打铁饼做啥?” 顾锦里笑道:“三奶奶,我在做油呢,你们再等等,一会儿就能打出油来。” “又是做油?”三奶奶摇摇头:“那你做吧,做不出来你就死心了。” 小鱼做油的事情他们是知道的,但他们却觉得她就是瞎胡闹,历来只有肥肉能熬出油来,还从来没听说过豆子能做油的。 但小鱼是他们几家的大功臣,做出了豆腐,让几家有了活命的营生,三奶奶也就由着她去折腾。 崔氏看她抡着个锤子打铁饼,很是担心,不放心的叮嘱着:“你慢着点,仔细别伤了手。” “诶,知道了娘,您就放心吧,等着女儿给您做出油来。”顾锦里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用锤子捶打铁饼。 崔氏不放心的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她打得很准,没有伤到手后,这才回厨房继续做豆腐。 顾锦里则是继续捶打铁饼,铁饼因为捶打而受压,慢慢往下沉去,在下沉的同时,压力挤压着夹在铁饼中间的黄豆饼胚。 盏茶的功夫后,被小布袋包裹着的饼胚慢慢渗出油来,豆油慢慢地往盒子底部流去,在盒子底部汇合。 一刻钟后,木盒底部已经积累了一层浅浅的豆油。 顾大山给木盒做了个向下倾斜的长凹槽,豆油顺着长凹槽流出,滴落在木碗里,不多时就把木碗装满。 程哥儿瞪大眼睛,指着木碗道:“二姐二姐,油,真的出油了。” 二姐没有骗他们,黄豆真的能变成油。 顾锦里笑着对程哥儿道:“快去拿个陶盆来装油。” “哦哦,我这就去拿。”程哥儿迈着小短腿跑进厨房,抱了一个陶盆出来。 他把陶盆放在地上,把装满豆油的木碗端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倒进陶盆里,再把木碗放回去。 程哥儿看着黄澄澄的豆油,问顾锦里:“二姐,豆油能吃吗?” 顾锦里道:“当然能吃,这豆油跟荤油差不多,都是能做菜,能做炸食,还能用来点灯。” 大楚建立至今不过三代,前朝又经过多年战乱,因此大楚的百姓十分穷困,很多人家都点不起灯。 他们几家就是,刚来大丰村的时候,是根本没油点灯的,晚上只能用火堆照明。 有了这豆油,以后她家就能天天点灯,再也不用烧火堆照明。 程哥儿听得很惊喜:“能点灯啊。”小孩子都怕黑,听说豆油能点灯,程哥儿很高兴。 顾锦里抡着锤子,铛铛铛地捶打着铁饼榨油,打上一刻钟就停下来歇一会儿。 秦三郎今天没有出摊,而是进山砍柴,回来的时候听到她铛铛的打油声,见她小小的人抡着锤子打铁饼,皱了皱眉头,来到她家的院子,道:“这活儿挺累的,我来做吧。” 一路逃荒,顾锦里早就跟秦三郎混熟了,也不跟他客气,把两个锤子递给他:“给你。” 秦三郎接过锤子,快速的打着铁饼。他自小练武,块头长得比同龄人大,很是有几把子力气,一阵捶打,打出不少油来。 这么打了半个时辰,饼胚已经被打得很薄,出油变少,顾锦里道:“秦小哥,停下来吧。” 而此刻,他们已经打出一个陶盆的豆油。 第120章 惊喜 秦三郎看着陶盆里的豆油,心里是既惊奇又惊喜。 他知道顾锦里要用黄豆做油的事儿,也觉得她能做出来,可当他真正看见豆油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难平静。 ……从豆腐到豆油,小鱼一次次的打破着他们对黄豆的认知。 谁能想到,这小小的黄豆竟然能做出这么多新奇的东西。 秦三郎压下心底的激动,问顾锦里:“小鱼,这油就成了吗?” 程哥儿也看着自家二姐,等着她说话。 顾锦里道:“还不行,要过滤后才能用装坛存放。” 刚刚打出来的豆油有太多杂质,必须过滤,才能得到纯正的豆油。 顾锦里跑去她跟顾锦绣的屋子,从一个木框里拿了一块半米长的葛布出来,把葛布折叠成三层,用葛布过滤豆油,足足过滤了三遍,才算停手。 此时的豆油已经不再有泡沫跟碎豆渣,呈现出琥珀般的晶莹色泽,很是好看。 “哇~”程哥儿惊喜的道:“二姐,豆油好好看,比炸出来的荤油漂亮。” 秦三郎也觉得这豆油的颜色好看,又问顾锦里:“小鱼,这就成了吗?” 顾锦里点头:“嗯,这就成了,可以开始装坛。” 三奶奶正在拿着小刀切豆腐,见他们围在一起说话,而秦三郎也停止铛铛铛的打油,便过来看了一眼,竟然看见过滤好的豆油,当下惊奇不已:“这,这就是豆油?诶哟,还真做出油来了!” 说完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跑到院门去看了看,生怕有人路过听到她的话,好在外面没人。 三奶奶急忙跑回来,小声的问小鱼:“这真是油?” 顾锦里点头:“是啊,这就是油,一会儿咱们就用豆油炸东西吃,尝尝这味儿。” 三奶奶是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才道:“好好好,咱们用豆油炸东西,你想做啥,随便做,想放多少油,三奶奶都不拦着你。” 以往顾锦里做饭,三奶奶总是心疼她放的油太多,浪费。如今做出这豆油来,她是再也不怕了。 不就是油嘛,放,想放多少都成。 程哥儿已经跑去厨房,把顾锦里做出豆油的事情告诉崔氏和顾锦绣,两人急忙出来,看见陶盆里的豆油,皆是吃了一惊。 “小鱼……这,这真做出油来了。”崔氏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抖。 不等顾锦里说话,三奶奶就道:“可不是做出油来了,咱们小鱼就是有本事。” 崔氏和顾锦绣听了都很高兴,又听说顾锦里要用豆油炸东西,崔氏道:“娘去把锅给你腾出来。” 厨房的三口锅都熬着豆浆,不腾锅子,小鱼没法做吃食。 崔氏回了厨房,顾锦绣不是那等喜欢看热闹的人,见过豆油后,也跟着回厨房帮忙。 顾锦里找来一个坛子,用开水烫过几遍,杀过菌后,把过滤好的豆油装进坛子里,装了大半个坛子。 顾锦里很是惊喜,这个坛子不小,可以装五斤水,如今差个半指就能把坛子装满,那表示,这二十斤的黄豆,起码出了四斤油,竟然比她预计的多出不少。 秦三郎看顾锦里的样子,想来是惊喜于豆油的量儿,便道:“我去借把小称来。” 他跑去何十六家,花了一文钱租了一把小称回来,把豆油称了一遍:“六斤二两,坛子重两斤,这是出了四斤二两的油。” “竟是出了四斤二两的油。”这个出油量真是令人惊喜。 顾锦里马上就算了一笔账,如今市面上黄豆是三文钱一斤,二十斤黄豆要六十文钱,六十文钱就能有四斤二两的油,比猪油划算很多。 那肥猪肉一斤是三十文钱,一斤肥猪肉能出个半斤油,也就是说,六十文钱的肥猪肉才能出一斤油,同样的价钱,豆油比荤油多了三斤二两。 顾锦里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她压下激动的心情,对秦三郎道:“秦小哥,你今天帮了我大忙,我去做好吃的,你留下来吃。” 秦三郎笑了笑,脸上出现一个小酒窝,点头道:“好。” 但他也没有闲着,而是帮着把压好的豆腐收起来。 顾锦里把豆油抱去厨房,再把榨过油的饼胚从小布袋里取出来。 这些饼胚经过一个时辰的捶打,已经彻底粘合在一起,成了一块半厘米厚的豆饼。 顾锦里把这些饼胚切成一寸大小,再起锅烧油,等豆油冒出丝丝白烟后,再把切好的饼胚,一块块放进油锅里。 饼胚在油锅里快速胀大,足足大了三倍左右,等饼胚被炸得酥脆后,就成了炸豆皮。 她还用豆油做了炸豆腐,炸红薯丸子。家里还有一些尚秀才家送来的肉,又做了炸酥肉、炸肉丸。 这豆油炸出来的东西虽然没有荤油炸出来的香,但一样好吃。 程哥儿跟三奶奶他们都吃得很高兴,三奶奶感叹道:“以前那敢这么吃?也就过年的时候炸点面片,如今倒是能敞开了肚子吃油炸的东西。” 油贵,农家人哪里啥得做炸食?都是过年的时候做一些来待客。可如今有了豆油,她也不心疼了。 秦三郎吃了几块炸豆皮后,就带着顾锦里给的两大陶碗炸食回了家。 不多时,出摊的三爷爷跟去采办的顾大山父子回来了,三人看着两个陶盆的炸食,还有一坛豆油,全都吃惊不已。 三爷爷是经过事儿的老人,知道这豆油的价值,忙交代他们:“这豆油的做法你们别说出去,免得出事儿。” 豆腐方子都有人来抢,何况是豆油。 一家人急忙点头应是。 三爷爷又问顾锦里:“小鱼,这豆油你打算怎么办?” 豆油是个好东西,可就是太好了,容易招祸。 顾锦里看向顾锦安,笑道:“大哥明天要去尚叔家,我也去,去给尚叔送豆油。” 尚叔对豆油和酱油可是感兴趣得很,她相信,这豆油定能让他惊喜。 三爷爷见顾锦里心里有成算,放下心来,道:“行,等明天见过尚秀才再说。” 三爷爷对尚秀才很是信服,尚秀才有个做县尉的岳父,定能帮他们护住这豆油。 第121章 惊喜【2】 一家人说完这事儿,开始整理今天买回来的东西,并把束脩六礼用红布扎好。 而束脩六礼中,有一个红色的小荷包,里面装着五两碎银子,这是给先生的银钱。 三爷爷道:“吴老大夫说了,镇上的私塾一年要五两银子的束脩,咱们按照这个银钱给文远就成。” 给少了他们心里过意不去,给多了尚秀才不收,便按照其他私塾来,这样两家都好办。 要是在老家,这五两银子可是天大的银钱,可如今家里有了豆腐营生,一年拿出五两银子来也不觉得心疼,一家人都没有反对。 第二天天不亮,一家人就起床,准备着出门的事儿。 古代进学是大事儿,因此顾大山、顾锦安、连同顾锦里都换了一身新衣,而三爷爷作为长辈,也决定跟着去尚秀才家。 准备妥当后,他们就跟着出摊的顾大木夫妻、顾大贵夫妻一起出发。 令人意外的是,顾德兴也来了,他说:“我跟二叔二婶出摊。” 几家人都知道顾德兴想要拜尚秀才为师的事儿,因此三爷爷见顾德兴要跟着去镇上,心里有些不太高兴,却没有阻止,只一路上多注意着他。 顾德兴倒是没做什么,只是在路过尚家村的时候,站在路边看了尚家村一眼,便跟着顾大贵夫妻去镇上出摊。 三爷爷则是带着顾大山三人,挑着礼进了尚家村。 陈氏一边挑着豆腐担子赶路,一边羡慕的道:“这安哥儿真是好运气,拜了尚秀才为师,以后怎么也得是个秀才,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咱家什么时候也能出了秀才就好了。” 顾德兴听到陈氏的话,脸色很不好,低着头,挑着担子,快步向着镇上走去。 顾大贵瞪了陈氏一眼,小声骂她:“你个婆娘,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不知道兴哥儿的心思吗?还一直说说说,这不是往兴哥儿心窝捅刀子吗? 陈氏不以为然,反而觉得兴哥儿小家子气,那尚秀才不收就不收呗,庆福镇又不是只有尚秀才会教书,兴哥儿大可去拜其他先生为师,不是照样能念书。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陈氏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惹顾德兴不高兴的话。 …… 尚秀才知道顾家今天要上门,一早就让阿九在门口等着。 三爷爷他们一进尚家村,阿九就看见他们,笑着迎上来:“顾家老爷子,顾大叔,安哥儿,小鱼,老爷让小的来接你们,跟小的走吧,老爷在家里等着呢。” 三爷爷笑道:“有劳小哥带路了。” 一行四人跟着阿九往尚秀才家走去。 尚家村很大,因着靠近镇子,很是富裕。 一路行来,看见的屋子大多数是泥土瓦房,还有不少的青砖瓦房,至于泥土茅草屋,只有那么十几座。 不像他们大丰村,大多是泥土茅草屋。 尚秀才家坐落在村尾,是一座五进大院,白墙黛瓦,四周有荷塘流水,院子外还种着一片湘妃竹,看着诗情画意,根本不像是乡下的房子。 三爷爷他们知道尚秀才家是地主,可看见尚秀才家的五进大院,还是惊了一把,难怪吴老大夫说,尚秀才不会为了束脩去收学生,敢情人家根本不缺钱。 “顾老爷子,顾大叔,这边走。”阿九把三爷爷他们带进尚家。 尚秀才已经在前院等着,看见三爷爷他们,起身相迎:“顾三叔,顾大哥,你们来了。” 又转头对着顾锦里道:“小鱼也来了。” “尚叔。”顾锦里笑着跟尚秀才打招呼。 顾锦安则是拱手作揖,喊了一声:“先生。” 尚秀才看着一身新衣,身形如竹般笔直清隽的顾锦安,满意的点点头:“进来吧。” 一行人进了前院正屋后,有丫鬟进来奉茶。 丫鬟走后,顾大山立刻把束脩之礼递给顾锦安,让他给尚秀才奉上。 尚秀才也不讲究什么,直接把束脩之礼收下,说道:“我这里规矩不严,只说一句,莫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要是做下恶业,我这里决计容不下,扫地出门都是轻的。” 顾锦安立刻道:“先生放心,弟子定不敢做出任何有违天理之事,弟子会专心学业,以求有所成。” 尚秀才闻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把授课的时间说了:“每天巳时上课,午时末刻结束课业回家。” 算起来,顾锦安一天也就上两个时辰的课,时间并不长。 这个时间是尚秀才特意给顾锦安定下的,他知道顾家的活计忙,顾锦安每天在家里都有很多活儿要做,因此每天只让他上两个时辰的课,让他有时间可以帮家里做活儿。 顾锦安知道尚秀才的苦心,感激的道:“学生多谢先生。” 这样一来,他既能念书,又能给家里忙活,心里的愧疚会少一些。 三爷爷和顾大山很敬重读书人,特别是对尚秀才,觉得他是个学识渊博的人,自然是他说什么就什么,不会有二话。 说完顾锦安的事儿,顾锦里从箩筐里拿出一坛豆油,对尚秀才道:“尚叔,这是我做的豆油。” 尚秀才闻言一惊:“豆油?你真的做出来了?” 顾锦里点点头,把坛子上的盖子打开,又在箩筐里拿出一个木碗,把坛子里的豆油倒进木碗里,对尚秀才道:“尚叔看,这就是豆油。” 尚秀才快步走了过来,看着木碗里色泽如琥珀的液体,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拿过木碗,用手指沾沾里面的豆油,捻了捻,惊喜的道:“果然是油。” 他凑近木碗,闻了闻,这油里有股子豆香味,看来真是豆油无疑。 尚秀才是激动不已,立刻唤来阿九:“阿九,去,把这豆油拿去厨房,用来做几道菜,现在就做,快着点。” 阿九看着自家老爷激动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还是接过坛子,去了厨房,用那豆油做菜。 尚秀才又问了顾锦里一些关于豆油的事儿。 顾锦里着重说了出油率:“二十斤黄豆能出四斤二两油。” “四斤二两!”尚秀才很激动,很快就算出一笔账来。 第122章 合作 如今的大楚,即使是自家用肥肉熬油,想要熬出一斤油也要六十文钱,而市面上的荤油卖得比自家熬制的贵,一斤荤油卖到七十文。上次他们家送给顾家的那坛子荤油,就花了将近四百文钱。 松油需要进山采收树脂,然后再炼制,所以一点也不比荤油便宜,也是卖到七十文钱一斤。 更别说蜡烛,那可是金贵东西。 一双蜡烛卖到两百文钱,除了贵族士族,也就富户能用。普通农家只有过年或者成亲、祭祖之时,才会买上那么两根。 这么算下来,豆油的成本比它们便宜多了。 尚秀才算完这笔账,内心的激动更甚,又问顾锦里:“这豆油可能点灯?耗油可大?” 顾锦里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尚秀才听罢,立刻拿起自己的茶杯,一口灌下茶水,把茶杯放在桌上,对顾锦里道:“小鱼,把木碗里的豆油倒进来。” 阿九把那坛豆油拿去厨房做菜了,但顾锦里的手里还有一个木碗的豆油,闻言把碗里的豆油倒进茶杯里。 又拿出一条半指宽的粗麻布,搓成一条灯芯,放进茶杯里,等灯芯吸饱豆油后,拿出一个火折子,把灯芯点燃。 灯芯很快着火,慢慢地燃烧着。 尚秀才看着燃烧的火焰,默默等着,足足等了一刻多钟,火焰还在燃烧,而茶杯里的豆油似乎没怎么少。 “这豆油果然跟荤油一样,能做菜,能点灯。”尚秀才很高兴,如此一来,豆油的价值就会更高。 说话间,阿九已经提着一个攒盒进来:“老爷,菜做好了。” 阿九把攒盒打开,把里面的一盘炒肉、一盘炒豆芽、煎鸡蛋、还有炸肉丸放在正屋的桌子上,再摆上五双碗筷。 “这些菜都是用小鱼姑娘带来的豆油做的,老爷尝尝。” 尚秀才听罢,招呼三爷爷他们一声,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品尝着桌上的菜肴。 “……虽然不及荤油浓香,但味道不错,可以用来做菜。”尚秀才把桌上的四种菜肴吃了一遍,越吃越满意,也越发看好这豆油。 大楚百姓穷困,很多地方的农人只能吃水煮的菜,也就过年过节的时候买上一点肉,沾沾荤腥。 有了这豆油,不敢说让整个大楚的百姓天天吃到用油做的饭菜,起码江淮几府的农家百姓,不用再吃水煮的菜了。 尚秀才放下筷子,用茶水簌口后,看向三爷爷他们,问道:“顾三叔、顾大哥,对于这豆油,你们有何打算?” 三爷爷跟顾大山一家虽然亲厚,但毕竟不是顾锦里的亲爷爷,便没有倚老卖老,而是道:“让大山和小鱼做主吧。” 顾大山听到这话,有些慌张,他没什么本事,却是知道厉害的,看着尚秀才激动的样子,很清楚这豆油的价值。 想了想,他看向顾锦里,道:“小鱼,这豆油是你做出来的,你做主吧。” 一路逃荒过来,顾大山打心里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比他本事,只要她做出来的决定,一般都是对他们有利的。 顾锦里没有客气,也没有拖拉,直接对尚秀才道:“尚叔,我们顾、尚、姜三家合作做豆油如何?” “如果尚叔跟姜家同意,我们三家就合作开油坊,我家出做油方子,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利润嘛,咱们三家平分。” 尚秀才听到这话,着实惊了一把:“小鱼,你可知道这豆油能给你家带来多大的利润?你真的愿意三家合作,分薄利润?” 还这么干脆,说出只要利润,以后油坊的事情一概不管的话。 顾锦里笑了:“尚叔,这有钱也要有命花才行啊。” 她家就是普通的农家老百姓,连个后台都没有,她想做这豆油生意,就得找人合作,目前最好的合作伙伴就是尚家和姜家。 姜家有个县尉,算是田福县的地头蛇,把地头蛇绑到自家船上,才能保她家平安。 尚秀才没想到顾锦里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话,但她说得很对,钱固然重要,但命更重要,如果舍弃一部分钱财能换来家人跟产业的平安,何乐而不为。 但尚秀才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说:“这事儿我要问过姜家之后,才能答复你。” 他是有心想帮顾家的,也很想做豆油,让大楚百姓受惠,可岳父大人是如何想的,他还不知道,得商量过后才行。 顾锦里知道这事儿急不来,便道:“行,我们等着尚叔的答复。” 说完豆油的事情,桃子过来了,说是姜氏跟元元想见顾锦里。 顾锦里跟着桃子去了尚府后院,见了姜氏和元元,跟姜氏说了一会儿话,又陪着元元玩了片刻,便告辞离去。 三爷爷去了镇上卖豆腐,顾锦里跟顾大山回了大丰村,顾锦安留在尚家,跟尚秀才念书。 …… 大丰村。 顾大山和顾锦里刚刚来到村尾,就看见一群人把他们家给围住。 秦老、秦三郎、罗家父子跟顾大富他们正拦着那群人,不让他们进顾锦里家。 那群人很是着急,一个劲的说着:“这位兄弟,我们不是啥坏人,都是这附近的村人,知道顾家的豆腐做得好,这才找了过来,想见见顾家的当家人,说说这豆腐的事儿。” 他们的人数不少,有十几个人,且都是成年男人,可顾锦里家只有妇孺,罗父他们哪里会把他们放进去,只道:“这家人不在,我们也不认识你们,快走吧。” 这群人是特意来顾家的,这门还没进,哪里肯走? 顾大山看见这群人围住自己家,吓得不轻,赶忙跑过来,跟罗父他们拦住这群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围住我家做啥?” 顾锦里的袖子里揣着把匕首,跟着跑过来,眼神不善的盯着这群人。 那十几人听到顾大山的话,知道他就是顾家的当家男人,立刻笑道:“这位兄弟,你就是顾家豆腐摊的当家吧?你别怕,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我们是想来你家买豆腐,再说说这豆腐营生的事儿。” 说话的是个穿着粗布袄子,袖子跟裤腿都打着灰布补丁的中年人,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第123章 求 顾锦里听明白了,问道:“你们是想来我家买豆腐,然后拿去贩卖?” 那中年男人立刻道:“对对对,我们就是这个意思。可我们说了很久,这位姓秦的老人家就是不肯让我们进门说话。” 顾锦里看着他们道:“你们这么多人上门,哪家敢给你们开门?” 家里都是女人,突然来了一群成年男人,谁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谁敢让他们进去? 顾锦里对着秦老他们道:“秦爷爷,罗大伯,多谢你们了。” 秦老摆手:“谢个啥,我们在家就是要护着几家的,看见这么多陌生人上门,自然要拦着。” 三奶奶听到顾大山和顾锦里的声音,急忙从门内喊道:“大山,小鱼,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一来就啪啪的拍门,说要进来说什么豆腐买卖的事儿,连个姓名也不报,跟土匪似的,吓死个人!” 三奶奶被他们吓了一场,是气得不轻,此刻说话也不太好听,直把这群人说得脸色通红。 那中年男人急忙拱手道:“老人家、这位小姑娘、顾家兄弟,今天是我们的不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又急忙自报家门:“我姓梁,叫梁柱子,是前边梁河村的,不是啥坏人。今天上门,是想从您家贩点豆腐,到庆福镇的各个村子去卖。” 其他梁河村的人也急忙说道:“是呀是呀,我们都是本分人,不会做啥坏事,今天上门是来说豆腐买卖的事儿,没啥恶意。” 没啥恶意? 顾锦里冷笑道:“从我们这里贩豆腐去卖?我们顾家的豆腐摊一直开着。摊子上,白豆腐、调味香料都有卖,你们想要贩豆腐,去镇上的豆腐摊买就好,有必要这么一大群人围住我家?这是在买豆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上门打劫。” 顾锦里知道,这群人想买豆腐是真的,可还有其他心思也是真的,不然不会这么多人一起上门。 梁河村的人听到顾锦里的话,脸上更是臊得慌,可他们嘴笨,不知道怎么回话。 还是梁柱子说道:“顾家小姑娘,我们今天除了想要买豆腐,还想跟你们家说说其他事情。” 他脸上有些为难,看看顾大山,又看看顾锦里,道:“这事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不如先开门,让我们进去,咱们坐下来好好说,你觉得咋样?” 梁柱子的口气很好,可顾锦里他们还是没有让他们进门。 梁柱子没办法,只能继续哀求着:“今天这事儿,是我们做得不对,但我们也是没办法,想要做这个营生,还请你们家帮帮忙。” 他们梁河村穷,村里人除了种地就是给人打零工,一年到头也赚不到什么银钱,但前段时间,镇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叫做豆腐的东西。诶哟,卖的那叫一个好,这十里八村的,只要村里有人去镇上,定会让去镇上的人帮忙带几斤豆腐回来。 这一家几斤,一个村子那么多人,那可就是几百斤,何况庆福镇有那么多的村子。 梁柱子是个聪明的,知道这事儿以后,立刻邀上自家的两个弟弟,三兄弟去镇上买豆腐,然后挑着豆腐到各个村里,高价把豆腐卖出去。你别说,这么一倒腾,还真让他们赚了一笔。 但他们才做了不到十天,村里人就知道这事儿,也想跟着他们贩豆腐,可顾家的豆腐摊一天就那么多豆腐,根本不够他们村里人分的。 梁柱子就想来顾家说说这事儿,让顾家每天能给他们供应足够的豆腐,让他们挑到各个村里去卖。 要是可以的话,再给他们降降价钱,便宜点卖给他们。 可谁曾想,他们来的不是时候,顾家的男人竟然没在,只有几个女人。他们又来了这么多男人,把顾家的女人吓到了,是死也不开门,还惊动了隔壁两家,跑来拦住他们,差点没打起来。 梁柱子一个劲儿的道歉:“实在是对不住,我们也不知道你们家今天没有男人在,这真是……我们真的没有坏心。” 顾锦里可不管他们有没有坏心,但豆腐的事情,今天是谈不成了的。 她道:“豆腐营生是我们几家合伙做的,你来找我们家没用。” “这……”梁柱子跟梁河村的村民急了:“竟是几家人合伙做的?那,那这事儿我们该找谁说?” 梁柱子是知道三爷爷的,便问道:“可是找顾家老爷子?” 听说顾家老爷子也是住在这个院子里。 顾锦里道:“这事儿三爷爷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得几家商量过后才能答复你们,你们先走吧。” 其实,她这几天也在想豆腐营生的事儿。 庆福镇对豆腐的需求量很大,他们的豆腐生意是越做越好,还有调味香料,卖得也很不错,他们几家人根本忙不过来,想要赚钱又不累,那就需要改变经营模式。 但这个想法她还没有跟几家的人说,而梁柱子他们今天来得太突兀,吓到了自家人,所以她不会很快就让梁柱子他们如愿,怎么也得拖拖他们,免得这伙人以后给她找事儿。 梁河村的村民听罢,很是着急,纷纷问着:“那要商量多久啊?” 顾锦里道:“不知道。” 梁柱子知道今天这事儿算是办砸了,只能道:“那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 又转头对顾大山道:“顾家兄弟,我们明天再来一趟,今天这事儿,对不住了。” 说着,从两个村民的手里接过两个篮子,递给顾大山:“这是我们带来的薄礼,还请顾兄弟收下。” 顾大山摆摆手,不收这礼:“东西你们带回去吧,这事儿能不能成还不知道。” 梁柱子见他不收,干脆把礼放在地上,带着梁河村的村民跑了。 “诶,你们的礼,带回去啊。”顾大山喊着,提着礼要追上去,被顾锦里拦住:“爹,别追了,都跑没影了。” 崔氏他们被吓得不轻,这礼就当做压惊费吧。 顾大山看着跑远的梁柱子一群人,只能作罢。 梁柱子他们走后,三奶奶才打开院门:“可算是走了,没见过这样来说事儿的,这要说的是好事,也得变成坏事。” “他们就是太急了,把事儿办坏了。”罗父他们还有活计要做,说完这句之后,便回家继续磨豆子。 第124章 拦住 秦老跟秦三郎见顾家没事了,也回家做活儿。 三奶奶问顾锦里:“小鱼,那些人明天还要来,你要咋回复他们?真要把所有豆腐都卖给他们?” 三奶奶知道这豆腐紧俏,卖得越多越赚钱,可他们几家就这么多人,每天只能做这么多豆腐,要是卖给梁河村的人,他们的豆腐摊咋办?可就没有豆腐出摊了。 顾锦里道:“三奶奶别担心,这事儿等晚上再说。” 三奶奶只好作罢,不再询问,三人一起进了院子。 吱呀一声,崔氏打开堂屋的大门,跟顾锦绣、程哥儿走了出来。 崔氏跟顾锦绣的脸上还带着惊恐,顾锦绣手上甚至还拿着一把柴刀。 顾锦里见状,很是满意,遇到危险的时候,能拿起刀自卫,总比被动挨打要强得多。 倒是程哥儿,小小的人是一脸坚定,没有丝毫害怕,手里还拿着一根扁担,对顾锦里道:“二姐,我会保护娘和大姐的。” 顾锦里笑道:“嗯,程哥儿很厉害。” 又道:“不过,当对手太强的时候,不能硬碰硬,先溜再说,等以后再找机会把对方胖揍一顿。” “嗯,我记住了,二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自己被别人打的。”程哥儿保证道。 崔氏觉得顾锦里不该这么教程哥儿,可想想逃荒路上遇到的事儿,又压下到口的话,改而问起顾锦安的事儿:“安哥儿咋样?尚秀才可收了他?” 顾大山笑道:“收了收了,以后咱们安哥儿就是尚秀才的学生,从今天起,跟着尚秀才读书。” 崔氏很高兴,眼睛都湿润了:“这就好,这就好,咱们安哥儿终于能上学了。” 顾大山看她这样,也跟着红了眼眶。 顾大山跟崔氏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安哥儿,因着顾老太厌恶他们,几个孩子也被顾老太虐待,安哥儿更是被欺负得不成样子。 安哥儿聪明,很喜欢念书,小时候看见顾二叔父子念书,也跟着学,却被顾二叔父子赶走。 安哥儿很伤心,自己躲起来哭。 崔氏心疼儿子,便悄悄教安哥儿认字,安哥儿学得很快,可有一天安哥儿在地上用树枝写字的时候,被顾老太看见,当时就一拐杖打在安哥儿的手上,直接把安哥儿的手给打肿了。要不是安哥儿跑得快,估计手都要被顾老太打废。 顾老太警告他们夫妻,要是再看见安哥儿写字,她就打断他的手,再把他给卖了。 顾老太会这么激动,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见不得安哥儿有出息。 安哥儿聪明,自那以后,只悄悄在屋里练字,没有再被顾老太发现过。 可这件事,崔氏跟顾大山却记了半辈子,心里愧疚得不行。如今安哥儿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去上学,拜的先生还是个秀才老爷,夫妻俩是激动得哭了。 三奶奶看着热泪盈眶的夫妻俩,好气又好笑的道:“你们两个,快把眼泪擦了,这可是大喜事,哭啥哭?” “诶诶,不哭了。”崔氏擦干眼泪,对顾锦里道:“小鱼,今晚你做个水晶咕咾肉吧,你哥喜欢吃这个,今天是他的大日子,咱们给他好好的过过。” 上次尚秀才一家来他们家吃饭,她听当家的说,安哥儿那孩子吃了不少水晶咕咾肉,看来是个喜欢酸甜口的,就想着今天给安哥儿做一道水晶咕咾肉,让他敞开了吃。 “好。”顾锦里爽快的应了,一家三口又开始忙活家中的活计。 顾锦里今天没有再榨油,而是拿出砂仁、小茴香两种香料,用锤子敲得半碎后,跟顾锦绣、三奶奶一起磨香料。 刚刚磨好一斤,三爷爷他们就收摊回来了。 三爷爷的脸色不太好,放下担子后,坐在院子里叹气。 三奶奶见了,忙问他:“老头子,你这是咋了?” 三爷爷想了想,把今天在镇上的事情告诉他们:“前街后街的两家吃食铺子,还有主街的富贵楼,都在卖咱们的香煎五香豆腐,那味道跟咱们的是一模一样。” “啥?镇上有人在卖香煎五香豆腐?”三奶奶气得站起身,骂道:“这群天杀的,咋能这么不要脸,这可是小鱼想出来的东西!” 骂完之后,又着急的问三爷爷:“那可咋办?他们做了香煎五香豆腐,岂不是要分走咱们的客人。” 顾锦里早就预料到会有人跟着卖香煎五香豆腐,可她是一点也不着急,听到三奶奶的话后,问三爷爷:“三爷爷,咱们今天的生意如何?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红火?” 三爷爷点头:“确实还是跟以前一样,就是那白豆腐卖得太快,几乎是咱们刚到镇上,就被人一抢而空,还是大贵媳妇强行留下两担白豆腐,今天才能开摊。” 三奶奶听得糊涂了:“不是有人在卖香煎五香豆腐了吗?咱们的生意咋还这么好?” 顾锦里笑道:“三奶奶,他们的豆腐是哪里来的?是从咱们手里买的,所以别管他们做不做香煎五香豆腐,对我们的影响都不大,白豆腐和香料可都抓在咱们的手里呢。” “有这两样东西在,我们就不怕他们。他们想要做香煎五香豆腐,就必须花钱来我们这里买白豆腐,他们买的白豆腐越多,我们赚得就越多,这跟他们帮我们打工没什么区别。” 她抬头看向三奶奶,狡黠一笑:“要是咱们收入变少了,还可以给白豆腐涨价。” 三爷爷和三奶奶听完顾锦里的话,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三奶奶笑道:“诶哟,还是我们小鱼聪明。得,那他们想卖香煎五香豆腐就去卖吧。”反正卖得再多,也是在帮他们赚钱。 三爷爷和三奶奶不再忧心这事儿,又开始忙活起来。 三奶奶也跟三爷爷说了梁河村村民上门,要买白豆腐,结果差点被当成恶人给打了的事儿。 “小鱼说,这事儿要几家人商量过后才能答复他们。” 三爷爷听到这话,原本想去问顾锦里有什么打算的,也作罢了,耐心的等到晚上分钱时再说。 三爷爷他们回来没有多久,顾锦安也从尚秀才家下学回来,可他将将回到村尾,就被顾德兴拦住。 第125章 请人 顾锦安看见顾德兴,一点也不意外。 “德兴哥。”顾锦安像往常那般打着招呼,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没有得意、没有炫耀、更没有看不起。 顾德兴比顾锦安大几岁,个头长得比顾锦安高,可此时此刻,顾德兴看着顾锦安的笑容,却有些无地自容。 安哥儿的笑容太过坦荡,坦荡得令他羞愧,觉得自己拦住他的举动是小人行径。 顾德兴低下头去。 顾锦安见状,没有询问他为何拦住他,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原地,等着。 许久之后,顾德兴才问顾锦安:“尚秀才今天教了你什么?” 顾锦安从随身背着的布袋里拿出一本书,递给顾德兴:“是四书中的论语,先生让我抄书,说我家穷,要是花钱去买书,不划算。改为抄书,不但能熟悉书中内容,还能免费得到一本新书。” “先生还说,我读书是为了考功名,而童生的考试并不难,只要背熟四书五经,便可去考童生,所以从论语教起。” 顾德兴很是震惊,没想到顾锦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以为,以顾锦安家从小被看不起的经历,顾锦安一定很忌讳说自家穷,可顾锦安根本不在乎,开口就说自家穷,买不起书,所以抄书。 再来就是……尚秀才知道顾锦安念书是为了考功名,目的是这般的势利,可尚秀才竟然还愿意教他。 “尚秀才,没有生气吗?”顾德兴问。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顾锦安却是明白的,他笑道:“为何要生气?穷人念书为了啥?说白了就是为了考功名,得势力,庇护自己的家人族人。先生说,这没什么不可启齿的。” 顾锦安的话,让顾德兴再次震惊,他没有想到,尚秀才跟他在老家见过的先生是这样的不同。 老家的先生根本不许他们说读书只为考功名的话,一说先生就会骂他们心思不纯,污了圣人的传世之书。 顾锦安看着顾德兴,说了一句:“先生是个坦荡豁达的人,你要是真的想跟先生念书,不如光明正大的去求先生,总比这般胡思乱想又不甘心要好得多。” 顾德兴再次低头,沉默一会儿后,说道:“要是去求了,尚秀才不收,那岂不是……” “很难堪?”顾锦安脸上的笑容不变:“若是连这点难堪都承受不了,那又何必拜师?” 他最后说了一句:“想要跟着先生念书就光明正大的去求,即使被拒绝,那也是为自己努力过了,以后也不会后悔。” 说完这句,顾锦安绕过顾德兴,回了家。 顾德兴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陈氏气怒的大喊传来:“兴哥儿,你杵在哪里当木头呢?还不赶紧回家磨香料!这香料可没有多少了,再不抓紧磨,明天就没得卖了,这可都是钱啊。” 顾德兴听到陈氏的话,转身跑回家去。 当晚,顾锦里做了水晶咕咾肉、炸酥肉、炒了一盘豆芽,再加上自家的豆腐跟昨天的炸豆皮,一家人美美的吃了一顿晚饭,算是庆祝顾锦安正式进学。 顾锦安见家人这般为他,更加坚定要考取功名,庇护家人的心。 他们家刚刚吃完饭,碗筷还没收拾,几家人就来了,大家都很担心镇上其他食铺卖香煎五香豆腐的事儿。 “一想到那群不要脸的在卖我们的香煎五香豆腐,我是气得连饭都吃不下。”陈氏今天得知镇上也有人在卖香煎五香豆腐,是气得差点拿扁担去砸了那些人的铺子。 “还有那富贵楼,听吴老大夫说,他们用香煎五香豆腐加煎肉片,弄了道什么金玉富贵的菜,一盘卖到五十文,可真真是气死人。” 按理这可都是他们几家的钱啊,陈氏肉疼得快背过气去。 其他几家人对此也很担心,生怕镇上的铺子抢了他们的生意。 顾锦里却道:“诸位叔伯婶娘放心,就算满大街都卖香煎五香豆腐,咱们也不会亏本,只会大赚。” 陈氏一愣,急忙问道:“小鱼你这话是啥意思?要是满街都是香煎五香豆腐,那谁还来我们的摊子买?” 顾锦里道:“他们想要做香煎五香豆腐,就必须买我们的白豆腐和调味香料,所以他们买得越多,咱们就赚得越多,根本不用怕,要是觉得赚到的钱少了,咱们还可以给白豆腐和调味香料涨价。” “总之一句话,只要把豆腐方子和调料方子攥在我们手里,那赚钱的就是我们。” 她生怕几家人听不懂,又把这事儿掰碎了跟他们说。 几家人听明白后,都很惊喜。 陈氏道:“诶哟,那他们岂不是成了帮咱们卖豆腐,咱们可以少干活,却能多赚钱。” 顾锦里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她又说了梁河村村民来买白豆腐的事儿。 “咱们不能永远守着一个摊子,得把经营模式变一变,要开始大量做豆腐跟调味香料,卖给其他人,让他们挑着担子去帮咱们卖豆腐。” “那咱们以后不摆摊了?这可不行,那豆渣饼一天可是能卖不少银钱呢。”陈氏想要继续摆摊。 顾锦里道:“我们可以同时摆摊,同时加大豆腐的生产,卖给想要贩卖豆腐的人。” 三爷爷此时说道:“法子是不错,能让咱们多赚钱,可咱们哪里有那么多的人手?” “这做豆腐可是个辛苦活儿,得要不少人手。咱们现在又要做豆腐,又要出摊,又要磨香料,还要开荒种地,根本忙不过来。如今可是二月中旬了,再过半个月就要下种子,这人手根本不够。” 顾锦里道:“人手的事情,三爷爷不用担心,咱们可以请人磨豆子,磨香料,只要把这两样最辛苦的活计安排好后,剩下的点卤做豆腐,调配香料,就是小事儿。” 不过,这人要请老实本分没有坏心的。 顾锦里把话说完后,又给几家人算了一笔账,把几家给激动得,陈氏第一个站起来叫道:“请人,咱们请人磨豆子,磨香料,把这营生做大。” 陈氏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当富家夫人,呵斥满屋子下人做活儿的威武样了。 三爷爷看向秦老,问他:“秦老哥,你觉得这事儿咋样?” 秦老道:“是个轻松又赚钱的法子,做吧。在村里请些对咱们好,没有坏心的村民,把这营生做大。” 三爷爷见秦老同意,而他们如今又有姜县尉护着,便点头同意:“行,就按小鱼说的来。不过不能急,得一件一件来办,请人的事情也不能着急,免得被人使坏。” “三爷爷,要是不放心的话,咱们请人开荒,自己留在家里磨豆子,磨香料。”顾锦里道。 而这个法子,几家人都很同意,便决定明天请人帮忙开荒,而他们留在家里多做豆腐。 因此第二天的时候,三爷爷就放出话来,说要请人开荒。 大丰村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是立刻炸开了锅。 “哟,那几家逃荒来的是捡到金子了?还请人开荒?” “人家在镇上做豆腐营生,那生意好得很,可不是捡到金子了。”有人酸溜溜的道。 “不知道工钱如何?要不咱们去问问?”有家里穷的,很想做这个活计。 “不去,要去你去,这世上哪有本地人去给外来户做活的道理?” 何老锅听到村民们的话,是嗤之以鼻:“呸,你们就酸吧,逃荒来的咋了?逃荒来的也比你们能耐。” “你们就是见不得人家好。这个活计你们嫌弃,我们家可不嫌弃。三苗,走,去你顾叔家,接下这开荒的活计。”何老锅带上自家三儿,背着手往顾家走去,口中还念叨着:“这青黄不接的,有活计还挑三拣四,是跟钱过不去咋的?” 第126章 眼红 其余村民听了何老锅的话,有家里穷困的,立刻喊道:“老锅叔,等等我们,我们也去。” 一下子就有三家男人追上何老锅,要跟着他去顾家看看,说说这开荒的事儿。 也有村民大骂他们:“一群见钱眼开的玩意儿,那几家就算卖豆腐赚了钱,可还住着泥土老屋呢,一看就是抠搜的,你们可别辛苦做完活计,最后没拿到钱!” 对于他们这不安好心的话,何老锅是理都没理,只对那三家跟上来的人道:“前几天,秦顾罗田几家还在收黄豆,给的都是现钱,不可能拖咱们开荒的工钱,你们别听他们的,把钱赚到手才是正经。” 这一天天的围在大磨盘边说闲话能赚来钱? 那三家男人原本还担心秦顾罗田几家会拖欠工钱,听完何老锅的话,放心不少。 何老锅又叮嘱他们:“那几家虽然是逃荒来的,可人家有本事,到了顾家,别说什么惹人嫌的话,也别到处看。那豆腐是人家的,不关咱们的事儿,连陆家跟邹县丞都抢不走的东西,你们就别想了,老老实实的干活,还能给家里赚点银钱。” 何大桩说道:“老锅叔放心,咱们几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不是咱的东西,咱不惦记。” 何胜子也道:“老叔爷,您就放心吧,咱们不是陆家那样的人家,只干活,不惦记顾家的方子。” 何胜子不过十六岁,家里爹娘死得早,兄妹俩跟着爷奶过活,可爷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妹妹不过才八岁,这家里除了种地以外,就靠着他四处打零工添补家用。 可那零工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时有时无的,大多时候,何胜子就是在大丰山的浅山处转悠,找些野菜野果,或者抓点野味过活,家里的日子是很不好过。 所以他是一门心思想跟着何老锅去顾家做开荒的活计。 何老锅听到这话,点点头:“你们心里有数就好。” 不多时,何老锅就带着何大桩、何胜子、何土沟三家男人到了顾家。 “顾老哥,在家吗?”何老锅站在顾家的院门外,伸着脖子问着。 “在呢。”三爷爷去给何老锅开门,把何老锅他们迎进院子。 何老锅他们赚钱心切,立刻问了开荒的事儿。 三爷爷也很干脆,直接说道:“我们这次请人开荒不是按照天数算工钱,是按亩算,开一亩荒地,给三百文钱。” 这个法子是小鱼说的。 小鱼说,要是按天数算工钱,难免有那偷奸耍滑的人,得按亩算。这样一来,开荒的人一定会拼命干活,毕竟早做完早拿钱,若是偷懒,那吃亏的是做活的人。 “三百文钱!”何胜子激动得站起身,问三爷爷:“顾家三爷爷,您老说的可是真的?开一亩荒地,真给三百文钱?” 这三百文钱可是不少,顶他卖苦力一个月的工钱。 且他是开过荒的,要是勤快一点,起早贪黑的干,开一亩荒地,也就三天的功夫,三天就能赚三百文,这可是大钱了。 何老锅已经回过神来,呵斥何胜子:“你顾家三爷爷是啥人,还能诓你不成,说了三百文钱一亩,自然就是三百文钱一亩。” 又赶忙对三爷爷道:“顾老哥,这活计我们几家做,您就放心交给我们吧,一定给您做好咯。” 三爷爷看着他们激动的样子,又继续道:“这荒地开完之后,我们不养地,是要直接下种子的,所以得翻上五遍,中间还得撒上草灰肥地。” 何老锅他们没有二话,还是应下来:“这是应该的,我们一定按照你们的要求做。” 这荒地只要开上一遍,剩下的就容易多了。 三爷爷见他们愿意,便喊上顾大富,跟顾大富带着他们到后村的荒地,指着那一片荒地道:“这些就是我们几家要开的荒地,最左边的是我家的,只有三亩,再过来是大山家的,有个六亩,罗家的也是六亩……” 顾大木顾大林兄弟家、顾大富兄弟家都是六亩,秦家是五亩,田家是三亩,一共是三十五亩荒地,他们几家算是把后村能开的荒地都包下来了。 这半个月来,他们几家也断断续续开了十亩荒地,如今还剩下二十五亩。 何老锅他们听说有这么多荒地要开,眼睛都冒着光,二十五亩,一亩三百文钱,那可就是七两多银子。 何老锅很是心热,对三爷爷:“顾老哥放心,我们现在就开始干活,一定在三月下种子前,给你们几家把这荒地开好。” 三爷爷点头:“行,那你们干活吧。” 又说了饭食的事儿:“我们几家的活计忙,没人手做饭,这每天只能管你们一顿工饭,是家里做的豆饼,每人三个,多的就没有了。” 民以食为天,这农家人忙活一天,就是为了那口吃食,所以得把这事儿说清楚了,不然一顿饭都能给你闹出闲话来。 “诶诶,顾老哥,我们晓得了。”何老锅是万万没想到,这顾家还给他们一顿工饭,是乐得合不拢嘴,这活计可真是太值了。 三爷爷跟他们把事情说清楚后,带着顾大富回家去了。 何老锅他们也立刻回家,拿上农具,再带上家里能干活的劳力,浩浩荡荡的到后村给秦顾罗田几家开荒。 村里人见何老锅他们真的去给那几家逃荒的开荒,很是不屑,可听说那几家给的工钱是三百文钱开一亩荒地,还管一顿工饭后,是吃惊不已。 可吃惊过后,又开始酸溜溜的嘲笑,说何老锅他们几家是被骗了,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开一亩荒地就能有三百文钱,还管饭,唬谁呢?那几家肯定是骗老锅叔他们,等活儿干完了,一定不会给钱。” 还有好事者,跑到荒地地头,‘好心好意’的提醒何老锅他们,让他们别干了,干完也拿不到工钱。 何老锅他们当做没听见,只自己干活。 午时的时候,顾大富带着顾德兴,挑来一担子豆渣饼跟豆浆,招呼何老锅他们:“老锅叔,过来吃饭了。” 何老锅他们见顾家送饭来了,便赶了过来,看见一担子的豆渣饼跟两罐子豆浆,那是笑得合不拢嘴。 第127章 契约 “大苗二苗三苗,大桩,胜子,快过来吃饭了,大富侄子给我们送来不少豆饼呢。”何老锅招呼着干活的几家人。 他们接下开荒的活计后,还回家喊了自家的人来,如今在荒地里干活的足足有十三人。 人不少,可这顾家送来的吃食也多,满满一箩筐的豆渣饼,足够他们几家人吃的。 何大桩、何土沟、何胜子他们到了田头,看着箩筐里的豆渣饼,笑得嘴巴咧到耳根。 何大桩道:“哟,这可是黄金豆饼,在镇上要卖三文钱一个呢。” 他曾经买过一个跟自家媳妇分吃过,那味道香极了,可他们家没啥银钱,也就吃过那一个,之后就没有再买过,他家媳妇可是想这个味儿很久了。 “大桩,你家是三个人来的,九个豆饼,拿好。”何老锅给他们分豆饼。 这豆饼比镇上卖的大了不少,用木碗根本装不下九个,何大桩拿来自家的一个笸箩,把九个豆饼放进笸箩里,装了满满一个笸箩。 “这边有豆浆,配着吃更香。”顾大富说道。 “诶,晓得了,多谢大富兄弟。”何大桩把豆饼分给两个儿子,又拿木碗去倒了豆浆,就着豆浆吃着豆饼,味道那叫一个香,把在田头看热闹的村民给馋得,一边咽口水,一边后悔没有接这活儿。 可后悔也晚了,这秦顾罗田几家就开这点荒地,人手已经够了,没有打算再请人。 何老锅他们看着那些笑话他们的村民此刻后悔的模样,觉得手里的豆饼更香了。 几家都穷,也都不是自私的人,何老锅他们每人只吃了一个豆饼,把剩下的一个攒起来,送回家去,让家里年纪小的孩子解解馋。 …… 顾锦里家,梁河村的村民再次上门。 这回来的人很少,只有三个人,梁柱子的手上还提溜着半篮子鸡蛋、一包饴糖。 三爷爷听三奶奶说了昨天的事儿,知道他们今天还要来,便没有跟着去出摊,而是留在家里。 梁柱子这回很是小心,来到顾家院门后,先是规规矩矩的敲了门,那敲门声小得三爷爷他们险些没听到。 好不容易进了门,梁柱子三人又是一通道歉:“顾老爷子、顾大哥、顾家小姑娘,昨天是我们的不是,还请你们莫要怪罪。” 顾锦里是个干脆人,也想要把豆腐营生做大,等他们道完歉,便直接说道:“你们想要从我们这里进豆腐去卖,可以。不过我们有三个要求。” 梁柱子他们一听前半段话,是喜得差点没跳起来,可听到还有要求,又紧张起来,忐忑的问:“顾家小姑娘,你们有什么要求?” 顾锦里道:“很简单。第一个要求,豆腐只要进了你们的手,那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买你们豆腐的人要是吃出什么问题,那就要找你们,跟我们无关。” “这!”梁柱子没想到,这顾家的第一个要求就这么为难人。 跟着他来的两个村民道:“顾家小姑娘,这豆腐要是你们家的问题,那岂不是也要我们承担?” 顾锦里微微一笑:“做生意都有风险,你们要是怕我们家的豆腐有问题,可以不买。” 她的话说得很是强硬,梁河村的那两个村民差点气得走人,还是梁柱子拦住了他们。 顾锦里见他们没有走,才继续说道:“你们怕我们的豆腐有问题,我们也怕你们在我们的豆腐里动手脚,所以我们这个要求是合情合理。” “不过,我们也知道你们的难处,你们来我家买豆腐,可以当场免费试吃一块,再等上一刻钟,没有问题后,再挑着豆腐走人,而在试吃的一刻钟内,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顾家一律承担。” 梁柱子跟两个梁河村的村民听罢,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保障了两方的利益,谁也别想害谁。 三人想了想,咬咬牙,答应下来:“行,这个要求我们答应,剩下的两个要求是什么?” “剩下的两个要求很简单。”顾锦里道:“第二个要求是关于价格。这豆腐的价格不是一成不变,我们可以随时给你们涨价,但每次涨价不会超过三文钱一斤。而你们挑豆腐去卖的时候,也可以涨价,但每次涨价不得超过五文钱,要是价格涨得太离谱,超出进货价十倍以上,我们不会再卖豆腐给你们。” 梁柱子他们都是农人,不认字,也不怎么识数,三人是数着手指,又数着碎石头,才把这个价格算清楚。 “行,这个要求我们能答应。”梁柱子又补充一句:“顾家小姑娘放心,我们都是本分人家,只是想做这个营生,没有什么坏心,也不贪心。” 顾锦里点头,又说第三个要求:“这最后一个要求就是,你们去卖豆腐的时候,得告诉买豆腐的人,这是顾家豆腐。” 她以后还会做豆油酱油,得先把名号打出去。 听完这最后一个要求,梁柱子是松了一口大气,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行,那这事儿咱们就说定了,从明天起,我们就来你们顾家买豆腐。” 顾锦里道:“可以,但我们人手不多,如今每天只能给你们梁河村五百斤豆腐,这些豆腐你们怎么分,我们不管,但能保证你们每天至少能拿到这么多豆腐。” 五百斤豆腐,这可比之前多了不少。 梁柱子他们很高兴,但没有高兴多久,顾锦里又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这是一份契约,上面写着那三个要求,以及我们顾家每天要给你们供应最少五百斤豆腐,你们要是没意见,得在这张契约上按手印。” “啊?还要签契约?”梁河村的一个村民道:“咱们又不是买房买地买人,契约就不必签了吧?” 顾锦里知道,古人对报官、签契约什么的都带着惧怕,但是:“口说无凭,只有立下契约,咱们先前说的话才算数。” 话音刚落,何村长的声音就传来:“顾老哥,大山,小鱼,都在家呢。” 说着话,眼睛瞟向梁柱子三人,问道:“这几个是啥人啊?看着很面生。” 看见桌上的那张白纸后,又问道:“这是啥?看着像是契约,你们这是要签啥契约?” 第128章 示好 三爷爷跟顾大山没有料到何村长会来,听到这话,面露异色。 何村长却没有丝毫尴尬,很是自然的说着:“顾老哥,这签契约可是大事儿,可不能随随便便就签了,不然是要出事儿的。” 顾老哥? 连称呼都改了,看来何村长这次是来示好的。 而不但何村长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何大仓,以及一个身穿竹色长袄,一脸书卷气的少年。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何村长的大孙子,何金生。 梁柱子他们好不容易求得顾家卖给他们足够的豆腐,刚要签契约,就被冒出来的何村长打断,是气得不行。 梁柱子还算聪明,知道这是大丰村的村长,没有立刻发火,而是道:“何村长,我们是前边梁河村的,我是梁柱子,不是啥歹人。我们这契约也不是什么卖田卖地卖人的契约,是我们跟顾家签的豆腐买卖契约。” 何村长自然知道他们是来顾家谈豆腐生意,可正因如此,何村长才会赶来,打断他们。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他的不对,大仓早就劝过他,说秦顾罗田几家本事,让他来跟几家交好。 可他老了,最怕给家里招祸,顾忌着陆家和邹县丞的报复,只一直观望着,没敢上顾家的门。 不过,当他知道姜县尉又帮着顾家收拾了镇上的陶掌柜,而尚秀才还收了顾锦安做学生的时候,立刻明白,这顾家是真的走了大运,他们何家不用再等,可以来跟几家交好了。 可正在这时,梁柱子他们却冒了出来,一来就说要做豆腐营生。 这豆腐营生他也是瞄上了的,正打算来跟顾家说呢。 他们何家穷,何家人除了种地以外,就是到镇上或者县里打零工。 可打零工能挣几个钱? 这村里的老少爷们儿,一天天的就聚在村中间的大磨盘边说闲话,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就想到了顾家的豆腐,想让顾家便宜点把豆腐卖给村里人,让村里人挑着豆腐到其他村子去卖,赚点钱。 何村长不理会梁柱子,而是自顾自的坐下,又喊来何金生,对三爷爷道:“顾老哥,这是我家的大孙子金生。原本早就该带着他来拜访老哥哥,可金生在镇上的私塾念书,课业重,这一拖二拖的,就拖到了现在。” 又呵斥何金生:“快过来见过你顾家三爷爷、大山叔、还有你顾家妹妹。” 顾锦里听到顾家妹妹四个字,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道:“不用喊妹妹,我叫小鱼。”顾家妹妹什么的,太酸了,她受不了。 何金生一愣,回过神来后,对着三爷爷、顾大山作揖:“晚辈金生,见过顾三爷爷,顾大叔……小鱼。” 三爷爷跟顾大山笑道:“金生莫要多礼,咱们农家人,不讲究这个。” 何村长笑道:“你们是长辈,他年纪小,行礼是应当应分的。” 梁柱子见何村长跟三爷爷聊得其乐融融,心下忐忑不安,忙对顾锦里道:“顾家小姑娘,我们还赶着回家,先把这契约签了吧。” 说着竟然咬破手指,用血做印泥,要按手印。何村长快他一步,拿起桌上的契约,看了起来,皱眉道:“一天五百斤豆腐,这么多豆腐,你们家有时间做吗?” 何村长看着三爷爷,提醒道:“顾老哥,如今已经是二月中,再过半个月就要下种子,您家哪里有人手做这么多豆腐?可不能为了做豆腐就把地给荒废了,这契约还是别签了,等种完地再说。” 三爷爷也看出了何村长上门的目的,但小鱼已经答应梁柱子他们,那就不可能反悔,便笑着道:“村长不必为我们忧心,我们几家的不是水田,都是旱地,只能种些黄豆红薯,晚点下种子没啥,有人手做豆腐。” 梁柱子本来是又气又慌,一听这话,高兴起来,他还以为这事儿要黄了。没成想,顾家却是守信的人家,并没有要反悔的意思。 何村长一听三爷爷的话,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这买卖了,只能放下那张契约。 何大仓见状,很是着急,想要开口,却被何村长拦住。他们既然是来示好的,那就不能做得太过,不然会结仇。 何大仓只能作罢。 梁柱子跟其余两个村民欢天喜地,赶忙在那纸契约上按下自己的手印。 顾锦里等手印上的血迹干凅后,把契约收起来。 梁柱子他们没有久留,等顾锦里收好契约,告辞离去:“顾老爷子、顾大哥、顾家小姑娘,我们先回了,明天辰时过来拿豆腐和调味香料。” 这卖白豆腐必须要有调味香料,不然这豆腐做出来不香。 顾锦里点头:“好,明天你们就可以来拿豆腐,但不用那么多人来,来五六个人就成。” “诶诶,我们知道,一定会商量好,不会像昨天那样冒失。”梁柱子他们放下带来的礼,欢欢喜喜的走了。 何大仓看着他们欢喜的背影,是又急又惋惜,他们应该昨天就来的,可他们听说顾家把梁柱子他们赶走的事儿,以为梁柱子他们买豆腐的事情黄了,就没有马上过来,而是等到今天。 谁成想,竟是迟了。 何金生看着自家老爹那扼腕的模样,也有些着急,可他只会读书,对庶务不通,也不知道该如何帮自家老爹。 梁柱子他们走后,三爷爷让三奶奶端来一盘豆渣饼跟几碗豆浆,对何村长道:“家里没啥好东西,村长要是不嫌弃,尝尝我们自家做的豆饼跟豆浆。” “哪里会嫌弃,这黄金豆饼可是个紧俏吃食,我们正馋这一口呢。”何村长拿起一个豆饼,咬了一口,满嘴鲜香,再喝一口豆浆,浓香微甜,心下感叹,这顾家怎么能做出这般好吃的东西。 把嘴里的豆渣饼咽下后,何村长终于开口说道:“顾老哥,陆家的事情,是我这个当村长的做得不对,明知道那陆家霸道,陆三上门抢方子,却没有带人来阻止……是我错了。” 第129章 认错 三爷爷吃了一惊,没想到何村长竟是来认错的。 村长历来是每个村子里最有权势的人物,村里人都要敬着让着,即使村长做错事,也不会认错,可何村长竟然亲自上门认错,这真是…… 三爷爷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他们几家还要在村里过下去,以后还有需要何村长帮忙的地方,便道:“村长,这是陆家造的孽,跟您没有关系,事情都过去了,不说了。” 顾锦里咧嘴一笑,接着三爷爷的话道:“是啊,您不用放在心上,有姜县尉跟尚叔在,那陆家欺负不了我们几家。” 她是要告诉何村长,不要以为认错之后,就能在他们几家手里拿好处,如今的他们已经不是刚刚逃荒来的时候,是有营生有倚仗的。 何村长听出来了,心里更加后悔,早知道他就该听大仓的,早早跟几家打好关系。如今秦顾罗田几家攀上了尚家跟姜县尉,何家对他们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何村长也只能懊悔。 少顷,他硬着头皮说了来意:“大丰村穷,何家人更穷,没有什么手艺跟营生,我想着,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你们家的豆腐卖得好,便舍下这张老脸上门,想替村里人跟你们说说,那白豆腐跟调味香料能不能卖给何家人,让大家伙挑到十里八乡去卖,赚点银钱。” 何村长原本想让顾家把白豆腐低价卖给他们,可看见梁河村的那张契约后,他就不好开这个口了。 虽然是同村人,可他们村里人没少欺负秦顾罗田几家,这几家攀上了县尉大人,没有找他们算账已经是不错,他哪里还有脸让顾家低价把豆腐卖给他们。 何大仓很想做这个生意,立刻说道:“顾三叔、大山兄弟、小鱼侄女,你们放心,我们何家是真心想跟你们做这个营生。你们看在同村的份上,匀些白豆腐跟香料出来,卖给我们吧。” 何金生看着自家爷爷跟老爹恳求顾家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好受,可他又帮不上忙,只能低头站着,一言不发。 三爷爷听着何村长父子的话,很是为难:“我们几家的人手有限,一天只能做这么多的豆腐,已经给梁河村五百斤,还要留一部分豆腐出摊卖,实在是不好给你们准话。” 何大仓急了:“顾三叔,我们也不要多,匀一些给我们就成。” 梁柱子他们挑着豆腐去卖的事儿,并不是秘密,稍微打听就能知道,听说赚了不少钱,他很是眼热,因此心急。 三爷爷不好下决定,看向顾锦里。 顾锦里想了想,道:“何村长、大仓叔,如今快要春耕,我们几家确实是忙不过来,不过你们要想做这个生意也成,但我们的豆腐不多,每天能给你们多少,得看情况,要我们说了算。” 他们几家还要在大丰村住下去,那陆家已经是结仇,何家嘛,能拉拢就拉拢,只有把何家拉拢过来,才能孤立陆家。 何村长眉头皱了皱,但还是说道:“应该的,毕竟你们人手不够。” 顾锦里又道:“虽然咱们同村,但亲兄弟明算账,你们要是想做这个营生,就要跟梁河村一样签契约,按照契约办事,要是违反契约,咱们就衙门见。” 何村长一凛,有些打退堂鼓,这顾家的小丫头真是,咋就这么喜欢报官? 他看向三爷爷,问道:“顾老哥也是这么想的?” 三爷爷笑着点头:“嗯,这豆腐营生的事情,小鱼说了算。” 何村长很惊讶,他是知道顾家小丫头有些本事儿,可没想到,竟然能做这豆腐营生的主。 没法子,他想了一会儿后,只能同意:“行,咱们签契约。” 顾锦安没在家,契约由何金生来写。 顾锦里念一句,何金生就写一句。 这份契约跟梁柱子他们签的那份差不多,等写完后,何村长让何金生把契约念了几遍,便代表何家,按下手印。 这契约上的内容几乎都是对顾家有利,但只要他们买豆腐的不出幺蛾子,其实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何村长放下这点不满,对三爷爷道:“那顾老哥,我们明天就来拿豆腐。” 三爷爷点头:“行,不过能拿多少,等明天再看。” 契约上并没有说要卖给何家多少豆腐,只说了顾家给多少就是多少,何家不得有异议。 虽说这契约有些霸道,但豆腐是紧俏东西,卖得极好,而何村长他们只求顾家能给他们豆腐卖,让他们赚钱,其他的细枝末节,都能忽略不在意。 豆腐的事情谈妥后,何村长又在顾家坐了一会儿,一直坐到顾锦安回家。 何村长看见顾锦安,笑着道:“安哥儿回来了,听说在跟尚秀才念书,可真是出息了。” 顾锦安看见何村长,愣了一愣,走过来,对何村长拱手作揖,喊道:“村长、大仓叔。” 何村长见顾锦安模样生得好,规矩也不错,满意的点点头,指着何金生道:“这是你金生大哥,今年十六,比你大一岁,也在读书。” 顾锦安看向何金生,笑着喊一声:“金生大哥。” 何金生对顾锦安拱拱手,回道:“安哥儿。” 爷爷今天把他带来顾家,就是让他跟顾锦安交好的。 爷爷说,顾锦安拜了尚秀才做先生,那尚秀才不仅有学问,还是县尉大人的女婿,要是他能跟顾锦安交好,以后就能去尚秀才家,或许还能去县尉家,见县尉大人,对他很有好处。 何金生不喜欢这样,以前爷爷就要他去跟陆家的几个孙辈玩,可陆家的那几个哥儿,只会欺负他。 何村长却不管何金生怎么想,已经站起身,对三爷爷道:“我跟大仓先回了,金生跟安哥儿年纪相仿,又都在念书,让金生跟安哥儿讨论讨论学问,晚点再回去。” 何金生没办法,只能留下。 何村长回到家后,便让何大仓去给何家的几个老实人家传话,让他们到家里来,说豆腐营生的事儿。 何大仓刚把那几家人喊来,这消息就像风一样,传遍全村,整个何家人都震惊了,又是嫉妒又是不甘,全都往何村长家涌去。 第130章 邱寡妇 “咱们都姓何,凭啥只让何娃子家、何老田家、何万里家做这豆腐生意,村长叔也太偏心了,咱们得去找他理论理论!”何大钱嚷嚷着,召集何家人到村长家去质问。 “就是,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同村同族,村长这心都偏到咯吱窝了,这亏咱们不能吃,得去问问他,要他给咱们一个说法。”何老四的声音也不小,扯着破锣嗓子喊着。 “对,村长叔必须给咱们一个说法,这营生要做就大家一起做,不然谁也别想做!”说话的是邱寡妇。 邱寡妇正是被抓的何山娃的娘。 因着何山娃的事儿,她早就看顾家不顺眼,可她怕官啊,那顾家又有个爱报官的毛病,还有姜县尉护着,她不敢去找顾家的麻烦。 可何村长却是何家人,虽说是个村长,可她邱寡妇在何家怕过谁? 何家人知道这何大钱、何老四、邱寡妇都是老何家有名的破落户,知道他们是故意说这样的话,可他们早就眼红顾家的生意,虽然知道邱寡妇他们是故意这么说,但心中实在是不甘。 那豆腐紧俏,谁不想去做这个生意? 不到一刻钟,邱寡妇他们就浩浩荡荡的来到何村长家,猛拍着院门,大喊着:“大仓家的,快来给我们开门,我们找村长叔有事!” 何大仓的媳妇刘氏通过门缝,看着门外的一大群何家人,一个个皆是满脸怒气,是吓得不轻,小跑着进了屋,对着屋里的何村长道:“爹,邱寡妇他们带着族人上门了,看那样子,大家伙都气得很,咱们要开门不?” 何村长他们早就听到拍门声,知道邱寡妇他们是来找茬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何大仓道:“开什么开,不开,让他们滚蛋。” 那邱寡妇是什么人? 自打山娃他爹去世后,就跟陆家人勾勾搭搭,做下多少丑事儿? 还有山娃那孩子,原本是个挺老实的后生,因着她跟陆家的关系,才连累山娃成了陆家的打手,还因为上次去顾家抢方子的事情,被判了流放,这辈子能回来的机会几乎没了。 他们何家没有把那女人打死,已经是仁慈,她还有脸带人上门闹? 砰砰砰! “大仓家的,赶紧出来开门。”邱寡妇他们又在外面砸门。 何大仓更气,何村长也是气得胡子抖动,他大手一挥,对刘氏道:“去给他们开门。” “爹,这门可不能开啊,要是开了还有得闹的。”何大仓道。 何娃子、何老田、何万里不好说话,只能沉默着。 何村长冷哼一声,眼睛圆瞪着道:“开,让他们进来,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想把我这个老头子怎么样?!” 刘氏见自家公爹发话了,只好去开门。 院门一开,邱寡妇就带着几十名何家人冲了进来,直奔何村长家的正屋,一下子就把正屋给挤了个满满当当。 邱寡妇挤在这么多男人中间也不脸红,插着腰,声音尖细的道:“哟,村长叔,您家这人可不少,这是在商量啥呢?可是在商量豆腐买卖的事儿?” 她一副你别否认,我们都知道的表情。 又指着何老田他们道:“老田叔、万里哥,咱们可都是何家人,你们可不能只想着自己,这吃独食可是要遭报应的。” 何万里气得不轻,站起身道:“邱氏,你咒谁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邱寡妇可不怕何万里,抬着头,挺着胸脯子,一路走了过来,嚣张的道:“我咋了?你们吃独食还不让人说?欺负寡妇是不是?想要欺负就来呀,谁怕谁?!” 何万里被逼的连连后退,后腰直接撞到了桌角,疼得直吸气。 邱寡妇冷笑,说了一句:“没种的玩意儿,老娘都送过来了,你一大老爷们儿却只会躲。” 这话说得太露骨,把何村长气得不轻,猛拍着桌子道:“邱氏,你给我住口,还要不要脸?再敢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立刻开祠堂,把你沉塘!” 邱寡妇做的事情,村里是人尽皆知,按照族规,早就该沉塘,可邱寡妇有陆家护着,却是不怕的。 不仅不怕,她还敢闹。 邱寡妇坐到地上,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哭道:“诶哟,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寡妇啊,山娃他爹,你快醒醒啊,你婆娘被何家人欺负得没活路了。呜呜呜,山娃儿,娘的儿,你快回来啊,你娘正被你何家人欺负呢,你快回来救救你娘啊。” 何村长快被她气死,骂道:“你还有脸提山娃他爹,你个,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赶紧滚去陆家,要是再敢闹,老头子一定开祠堂,把你赶出大丰村。” 邱寡妇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道:“把我赶出大丰村?你倒是赶啊,看你赶不赶得了?” 虽说陆家几兄弟对她没有当年那么着迷,可全村都知道她的姘头是陆家兄弟,赶她走就是跟陆家作对,是打陆家的脸。 何家被陆家欺负了二十年,连个屁都不敢放,如今虽说陆家因着抢方子的事情受了连累,可陆姨娘跟三少爷、五小姐还在,陆家没有倒,他们敢把她咋的? “你!”何村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何大仓见邱寡妇把自家老爹气到了,差点忍不住要拿棍子打人。 邱寡妇也不是蠢货,哭闹一番后,又道:“村长叔,我们今天来也不是想闹事,就是想说说这豆腐营生的事儿,咱们都是何家人,豆腐买卖得一起做,您要是只让何万里他们三家做,那我们可不干。” 何大钱接话道:“没错,村长叔,这豆腐买卖得一起做,不然谁也别想做!” 何大钱是何大财的哥哥,也是出了名的混子,但他有媳妇,有孩子,这才没有像何大财那样去祸害人家姑娘,想把姑娘名声弄坏后,再不用彩礼的娶进门。 何村长听完这话,一言不发的扫视着在场的何家人,越看越觉得他们面目可憎……他有罪啊,是他这个族长没有当好,才让好好的何家人变成这副强盗模样。 那些何家人被何村长的目光看得低下头去,看来也是知道自己不该来闹,可想到那豆腐赚钱,又不甘心的抬起头。 何村长问他们:“你们都想做这豆腐营生?” 在场的何家人道:“当然想。这豆腐是个新鲜吃食,十里八乡的人都喜欢吃,要是能从顾家低价买到豆腐,再挑到别处去卖,一定能赚不少钱。” 他们穷,好不容易有一样赚钱的营生,自然都想做。 第131章 出恶气 何村长听到这话,对何大仓道:“去,拿上族里的铜锣,敲锣通知何家人,让大家到祠堂去,男人女人孩子都要去,除了瘫在床上的,谁都不许不到!” 何大仓不知道自家老爹怎么突然要召集族人去祠堂,但也只能拿上铜锣,去通知何家人。 何村长拿上祠堂的钥匙,对在场的何家人道:“去祠堂,今天我就给你们一个交代。” 邱寡妇、何大钱、何老四听到这话很高兴,这是何村长怕了他们,要让步了啊。他们立刻跟着何村长去了何家祠堂。 何家祠堂是一座青砖瓦房,有一个占地极大的院子,何家族人要是有事儿,就会在这里商议。 一阵铜锣声在大丰村响起,何大仓一边敲着铜锣,一边通知何家人赶紧去祠堂,族里有事儿要说。 如今已经是申时中,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傍晚,村里在家的人多,听到这阵铜锣声,纷纷跑出来问何大仓:“大仓,这是出啥事了?怎么突然要去祠堂?” 何大仓道:“别问了,都赶紧去,族里有事儿要说。” 一通忙活儿,到了傍晚才把所有何家族人集中到祠堂。 何家人不少,老老少少足有好几百人,可一个个穿的都是打着补丁的旧衣裳,可见何家人都很穷。 “村长,咋突然把我们喊到祠堂来,可是出了啥大事儿?”何家族人问着。 何村长还没说话,邱寡妇就插着个小腰站出来喊道:“可不就是出大事儿了。那顾家承诺给咱们何家一批豆腐,让咱们挑到其他村子去卖,让咱们能赚钱。可村长叔却把这事儿瞒下来,只通知何娃子、何老田、何万里三家,想把这豆腐营生交给他们三家来做,不让我们做。大家都是何家人,凭啥不让我们一起做豆腐营生?!” 何家族人听到这话,全都惊了,问何村长:“村长叔,这事儿可是真的?” 在邱寡妇上何村长家门的时候,他们其实就听到一些风声,但他们能忍,就没有跟着去,可如今听到这话,心里确实不太舒服。 邱寡妇听着何家人的质问,是高兴得不行,只要何家人跟着她一起闹,别说这豆腐营生,连何村长都得给拉下村长之位。 只要她把这事儿做成了,就能去陆家邀功。陆家可是恨死了何村长,早就想夺了村长的位置,让陆老三来坐。 何村长没有回答何家族人的话,而是指着邱寡妇道:“祠堂重地,族长跟族老还没说话,哪有你这妇人叫嚷的道理?你这是犯了族规,来啊,把她按下,打二十板子。” 之前治不了邱寡妇,那是在他家里,但何家祠堂是供奉何家祖宗的地方,何家人就不会坐视不理。 十个何家族人立刻站出来,这是专门执行族规的族人,他们不等邱寡妇叫嚷,立刻抓住她,把她按在一张长凳上,砰砰地打板子。 “啊——”邱寡妇痛得惨叫,想要挣脱却挣不开,只能口出威胁:“住手,住手,你们敢打我,陆家不会放过你们!” 何家人听到这话,想到他们被陆家欺负的事儿,是打得更狠。 不少何家族人骂道:“打她,狠狠打这个不要脸的娼妇,给山娃爹出口恶气!” 山娃爹是个好人,活着的时候,经常进山打猎,何家人都吃过他给的野味。 可邱寡妇是个不要脸的,因着模样好,山娃爹才刚死没两个月,就跟陆家兄弟勾勾搭搭。 大楚允许寡妇再嫁,何家人也没有想要邱寡妇一直给山娃爹守着,村里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后,族里就派了积年的老妇,去找邱寡妇,说她要是守不住了,就改嫁,别闹得这么难看。 可邱寡妇不知道抽什么风,竟然说不改嫁,要亲自拉扯山娃长大。 族里没办法,见她不愿意改嫁,也不能把她绑了送到陆家去,只能警告她一番后,让她好好拉扯山娃长大,莫要再做给何家、给山娃父子丢脸的事儿。 可没成想,邱寡妇是越来越过分,不改嫁就算了,最后是闹得很不堪,整个何家的脸面都给她作践没了。 等何村长想要把她赶出大丰村的时候,已经是不行了,邱寡妇竟然迷得那陆家兄弟出面,警告他们,不许他们把邱寡妇赶走。 其实何家人很清楚,陆家就是想用邱寡妇来打他们何家的面子,可陆家的女儿是县丞大人的妾,有县丞大人护着,他们哪里敢得罪陆家。 只能忍,这一忍就忍了这么些年。 二十大板很快就打完,邱寡妇被打得晕死过去,由何家的几个妇人押到一边去看守。 何大钱跟何老四吓得直哆嗦,没想到窝囊了二十年的何村长竟是强硬起来了。 这邱寡妇有陆家护着,何村长都敢打,那他们岂不是要被打死? 何村长看着浑身发抖的何大钱跟何老四两人,没对他们客气,让人把他们按倒,各打了十大板! 何大钱跟何老四被打得嗷嗷叫,打完之后,被押到一边。 教训完这几个刺头后,何村长对着何家人说道:“这豆腐营生是老头子亲自去顾家求来的,想给谁家做就给谁家做,你们哪来的脸闹?!” “顾家的豆腐紧俏,每天做的豆腐都不够卖,我能给何家求来这些,已经是顾家看在同村的份上给的。” “可这买卖还没做起来,你们就带头闹事儿,你们以为闹一闹,就能闹出豆腐来?我告诉你们,做梦!” “这豆腐营生我只给老实肯干的族人做,娃子家、老田家、万里家都比你们老实能吃苦,你们要是不服,行,滚出大丰村去,另谋他路!” 何村长骂得几乎喘不上气,歇了一会儿后,继续骂道:“你们也别想着从我手里拿不到豆腐就去顾家闹,我告诉你们,没用!” “想要去顾家拿豆腐,是要按手印签契约的,那契约我们家已经签了,顾家是每个村子只签一家做代表,你们别想去顾家闹,惹急了顾家,人报官抓你们!那可是县尉大人护着的人家,你们惹不起!” 农人都怕官,何家人听到这话,果然心生怯意,原本还有人想去顾家要豆腐,如今也歇下心思。 何村长见他们怕了,最后说道:“你们想要做豆腐营生,就得老老实实的,耐心的等。我已经跟顾家说好了,等顾家做出的豆腐多了,就让顾家多给我们何家几百斤,让大家都能做这个生意。我是何家的族长,还能不为你们着想?” 何家人听到这话,心下一喜,忙问何村长:“村长叔说的是真的?” 何大仓冷笑一声:“爱信不信,我爹还能骗你们不成?” 何家人闻言,不敢再质疑。 何村长今天闹这么一出,就是要敲打何家人,见他们都吃了教训,疲累的摆摆手,道:“都回吧,营生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不拘是豆腐还是其他营生,我就是死,也给你们找出几个来,不会让你们一辈子都受穷!” 这话说得很重,何村长说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哽咽,把何家人说得不敢再多逗留,纷纷离开。 何大钱、何老四也被家里人扶了回去。 至于邱寡妇,没人理她。她是醒来后,自己一瘸一拐的离开的,却不是回家,而是去了陆家,找陆老三哭诉。 第132章 告状 不多时,邱寡妇就来到前村东头的陆家大宅,敲响陆家后院的一个角门。 吱呀一声,一个下人给邱寡妇开了门,看见她后,没有多问,侧身让她进了陆家大宅。 邱寡妇跟陆家兄弟的事儿,陆家人都知道,因此陆家下人没有拦她。 邱寡妇对陆家也是熟门熟路,很快就来到陆老三的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就是陆老三寻欢作乐的地方。 邱寡妇刚到书房门外,就抽抽泣泣的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走进书房内,看见陆老三后,立刻用带着哭腔的软细嗓音道:“三爷,您可要为奴家做主啊,那何家欺负奴家是个寡妇,把奴家狠狠打了一顿。” 邱寡妇已经三十多岁,但模样生得好,身段更是妖娆,皮肤没有农妇的黝黑粗糙,反而是难得一见的细白,她又惯会拿姿作态,一番哭诉下来,颇有些风情。 陆老三正靠在铺着厚厚棉被的软榻上吃烤羊肉,看见邱寡妇来了,还这般作态,心里有些痒痒的,一把拉过她,道:“何家人欺负你了?怎么欺负你的?给爷儿好好说说,说得满意了,爷儿就帮你去收拾他们。” 这就不是正常人会说的话,但邱寡妇并不怕,这些年来,该见识过的,不该见识过的,她都见识了。 “爷儿,那何家的老少男人们说奴家对祖宗不敬,不守妇道,围住奴家,把奴家按倒……”邱寡妇把何家人毒打她一顿的事情说了出来,但她的用词太过引人遐想,说话的声音也不对,像是唱戏的唱腔,又时不时的啊上两声,把陆老三听得浑身冒火,恨不得把邱寡妇就地正法。 可他前段时间被狠狠打了二十大板,那官府用的板子能杀人,又是姜县尉的人给他行刑,差点把他给打残废,养了这么一段时间,并没有好全,不能动得太厉害。 邱寡妇把何家毒打她的事情说完后,又骂顾家:“那顾家就是故意的,他们是恨上三爷家了,想要用豆腐营生拉拢何家,孤立三爷家,三爷您可不能放过顾家啊。” 陆老三就是去顾家抢方子被抓走判刑的,陆家也是因为这件事被邹县丞厌弃,大不如前的。邱寡妇想,这陆老三肯定是恨死了顾家,她这么一挑拨,陆老三一定忍不住出手对付顾家。 邱寡妇只猜对了一半,陆老三确实恨顾家入骨,想要收拾顾家,但自从上次带人去顾家抢方子不成,反被姜县尉抓去判刑之后,陆老三是被自己的爹、大哥、二哥、包括小妹,轮流训斥,说他蠢,没有看准时机就对顾家动手,给他们招来大祸。 骂完后,又警告他,短时间内,不许再去找顾家的麻烦,等他们陆家再得到邹县丞的信任、等邹县丞愿意亲自动手之后,他们再一举把那几家逃荒来的乞丐给弄死! 所以陆老三道:“顾家是肯定不会放过的,但对付他们的事情不急,先放一放再说。” “为啥?”邱寡妇很不满意陆老三的拒绝,劝道:“三爷,那顾家靠着豆腐发了财,又攀上了尚秀才跟姜县尉,再过一段时间,还不知道要攀上什么厉害人物?咱们可不能再等了,得趁着顾家还没起来,把他们给收拾了。”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可当初陆家为什么会吃亏?不就是想趁着秦顾罗田几家没有站稳脚跟,把他们收拾一顿,让他们彻底害怕陆家,再给陆家做牛做马嘛。 结果如何,他们陆家差点被害得破家。 陆老三想到自己在顾家吃的大亏,心里就不舒服,语气不好起来:“爷儿说了,这件事先放一放,以后再说。” 邱寡妇一听陆老三还是不愿意去找顾家的麻烦,急得脱口而出:“三爷,您家可是县丞大人的岳家,难道还怕顾家不成?” 话音未落,陆老三的脸色就极其难看,啪一声,甩了邱寡妇一巴掌,再一脚把她踹翻下榻。 邱寡妇被踹倒,伤口正好坐在地上,是痛得嗷嗷叫。可这一叫,脸颊上的伤被扯到,痛得她一张脸几乎扭曲。 陆老三可不管她痛不痛的,指着她骂道:“臭婆娘,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说陆家跟县丞大人的事儿,你要是不想活了,爷儿成全你!” 陆老三突然发怒,是被邱寡妇的那句“您家是县丞大人的岳家”给刺激到了。 以前陆老三觉得这是奉承的话,可经过抢方子被判刑的事儿,再听到这话,只觉得邱寡妇是在故意羞辱他家。 在县城里,那些知道这件事的人家,没少拿这事儿来嘲笑他们陆家,说他们陆家不过是只泥田里的癞蛤蟆,还真把自己当金蟾了,一个小妾的娘家,也敢自称县丞大人的岳家。 说这些话的人都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陆家是一个也得罪不起。 邹县丞的怒火原本熄了不少,可因为这件事,又把大哥喊过去痛骂一顿,骂的话很难听,还警告他们,要是他再被陆家连累,那他们陆家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大哥根本不敢还口,只能听骂,别看他们在庆福镇风光,可在邹县丞面前,那就是一群奴才。 因此听到邱寡妇的话,陆老三就想起邹县丞的警告和县里那些人家的嘲笑,气得打了邱寡妇。 邱寡妇懵了一会儿,但她早就身经百战,立刻爬了过来,抱住陆老三的大腿,流着眼泪,抽泣着的道:“爷儿,奴家错了,奴家不该说些有的没的。” 她的眼角微微一掀,似带着钩子般,满是风情的睨了陆老三一眼,声音娇糯软细的说着:“爷儿,奴家今天是来伺候您的,您可是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 陆老三睥着跪趴在自己脚边的邱寡妇,道:“刚被打了一顿又来找打,你撑得住吗?” 邱寡妇吃吃笑道:“撑不撑得住,爷儿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扑向陆老三。 虽说是个半老徐娘,但陆老三也没有拒绝,他就是喜欢邱寡妇这个味儿,够劲儿! …… 秦顾罗田几家听说何村长召集何家人去祠堂,把何家人教训一顿,还打了几个何家人的事儿,心里松了口气。 三爷爷道:“看来,何家人不敢跑来咱们家闹事了。” 要不是何村长收拾何家人这一顿,明天他们家指定要被何家人围住。 顾锦里道:“是何村长下手快,要是何家人敢来闹,咱们就不卖豆腐给何村长。” 契约上可是说了,给多少豆腐,给不给,都由她家说了算。 第133章 大赚 不过,何村长教训何家人的事儿,顾锦里是很满意的。 何村长窝囊了这么多年,终于肯出手教训何家人,只有他强硬起来,把何家人扭成一股绳,才能帮她对付陆家。 要是还跟以前一样窝囊,惧怕陆家人,那她这豆腐买卖算是白给他们做了。 陈氏可不管何家咋样,她听到这事儿,觉得很爽,还嫌弃何大钱跟何老四被打得少了。 “才打十大板子,那顶什么用?挠痒呢?咋不打五十大板?” “还有那邱寡妇,啧啧啧,没想到何山娃的娘竟是这样的人,难怪何山娃会成为混子。” 又说何家。 “何家人也太窝囊了,邱寡妇都作成这样了,还让她留在村里,简直是给何家的名声泼粪。” 说是这么说,但陈氏八卦,忍不住到村里去转了一圈,听了不少关于邱寡妇的八卦后,才乐颠颠的回家。 她是个憋不住的,一回来就拉住楚氏、崔氏,说邱寡妇跟陆家兄弟,还有其他男人的事。 三奶奶听到了,拿着个扫帚就往她身上打去:“说什么呢?这是正经人说的话?赶紧滚去干活,还想不想赚钱了?” 陈氏最喜欢钱,连八卦都要排在后面,闻言立刻撸起袖子,把豆花舀进木盒子里,用粗布盖好后,搬到院子里,再压上石头。 顾锦里家的院子里,已经摆满一排排的木盒子。 木盒里压着的都是豆腐,每一盒豆腐有二十斤,这一排排的木盒子算下来,这些豆腐足有一千斤。 但还不够。 他们要给梁河村五百斤白豆腐,再给何家二百斤左右,而他们还要留着豆腐出摊,因此还在继续做豆腐。 但他们并不觉得累,这豆腐做得越多,赚的钱就越多,一想到赚钱,他们就浑身是劲儿。 田婶跟严氏他们则是忙着磨香料,那些香料里的草果跟肉桂很难磨碎,好在秦家爷孙三人力气大,把难磨的香料先用铁锤或者石舂碎好后,再给几家拿去,让他们磨成香料粉。 秦顾罗田几家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天色黑透,几家才停下手上的活计,开始吃晚饭。 第二天天还没亮,几家人又起来忙活。 梁柱子他们也是天不亮就到了大丰村,但没敢上门,而是在村外等着,直到天色大亮,梁柱子才带着五个村民,挑着箩筐来到顾家。 这一回,梁柱子也带了礼,是十个鸡蛋跟三颗大白菜,礼虽然轻,可他们接连三次送礼,可见诚意。 三爷爷收了梁柱子的礼,交代道:“下次别再送了。” 梁柱子笑道:“您老放心,下次再来就不送了。这不是第一次来拿豆腐嘛,便想着带点礼。” 说完又给三爷爷他们介绍跟来的五个村民。 五人都是黑瘦黑瘦的模样,佝偻着身子,脸上有着深深的法令纹,手掌满是厚茧,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农家人。 这五人只是梁河村想做豆腐买卖的一群人之一。 在梁河村,想要做豆腐买卖的足有十二户人家,但豆腐有限,不可能十二户人家都能拿到豆腐。梁柱子便决定,十二户人家轮流卖豆腐,今天他们卖,明天再换其余六户。 顾锦里不管这些,只是按照契约,给梁柱子他们五百斤豆腐。 豆腐很快就称好了。 “一共五百斤豆腐,十文钱一斤,一共五两银子。” 镇上卖的豆腐是半斤一块,每块五文钱,在家里的豆腐没有切开,是一板一板的,按斤算。 顾锦里指着豆腐道:“给你们少算一斤的钱,你们开始吃豆腐吧,一刻钟后没出问题,就把豆腐挑走。” 她提醒道:“记住,出了这个院门后,豆腐再有问题,我们是不认的,你们要自己负责。” 这可是大事儿,梁柱子他们不敢怠慢,是每一板豆腐都切了一小块下来尝,然后就是等。 一刻钟后,他们六人都没事儿,这才笑起来。 “顾家小姑娘,这豆腐没事儿。”梁柱子笑道,又问她:“还有调味香料呢?” 顾大山抱来一箩筐的调味香料,道:“在这里,一共是五百包,你们数数。” 梁柱子他们听罢,开始数调味香料包,足足数了一刻钟才数完。 顾锦里看在眼里,想着以后还是给他们论斤卖吧,免得数数,而自家还能省下包装用的黄纸。 “五百包调味香料,一包五文钱,一共是二两五百文。”顾大山接着道:“你们今天拿的豆腐跟调味香料,一共是七两五百文,试吃的豆腐不要钱,给你们免去十文。” 又道:“我们家不赊账,只收现钱。” 这是契约上写好的,梁柱子他们没有二话,就是觉得一下子给出去七两多银子,心疼得慌。 少顷,梁柱子拿出几家人凑的钱,递给顾大山:“顾大哥,这是七两四百九十文,您数数。” 顾大山接过银钱,放在手里掂了掂,确定碎银子没有掺假后,继续数着那些铜钱,片刻后,笑道:“梁兄弟,钱数刚刚好,没错。” 梁柱子他们很高兴,钱货两讫后,顾锦里又拿出一张纸,对他们道:“这是你们从我们这里买豆腐,确定豆腐没有问题的登记表,在上面按个手印就行。” 顾锦里还拿出印泥,递给他们。 梁柱子他们顿了一顿,虽然不知道登记表是个啥东西,但还是在上面按下手印。 “顾老爷子,顾大哥,顾家小姑娘,我们先走了。”一切妥当后,梁柱子他们挑着豆腐离开顾家。 他们刚走,何村长就带着何大仓、何娃子、何老田、何万里上门。 “顾老哥,我们来了,豆腐可做好了?”何村长声音洪亮,精神不错。 三爷爷指着院子里的一排豆腐,笑道:“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称豆腐。” 何大仓是扛着自家的大称来的,带着何万里跟何娃子开始称豆腐。 “三百斤,正正好!”何大仓一报数,何村长就惊了。 他以为顾家会因为以前的事情为难他们一番,顶多会给他们一两百斤的豆腐。没成想,顾家坦荡,竟是给了他们三百斤。 三爷爷笑道:“如今忙乱,做的豆腐不多,只能给你们三百斤,要是以后做得多了,会给你们加大豆腐的量。” 何村长听到这话,是又激动又羞愧:“顾老哥,我,我替何家谢谢你!” 三爷爷摆摆手:“谢啥,都是一个村的。” 何村长听到这话,重重点头:“对,咱们是一个村的,不说这些虚的,以后咱们几家就当兄弟处。” 三爷爷笑着点头,陪着何村长聊些家长里短的话。 不多时,何大仓数完三百包调味香料后,喊上何万里,两人一起试吃豆腐。 两人吃完等了一刻钟,没有问题后,又在那张登记表上按下手印。 虽说顾家整得很麻烦,可这是契约上写好的,他们不能不做,要是不照做,顾家就不会再卖给他们豆腐,那这生意他们就别想做了。 何村长把一个钱袋子递给三爷爷:“顾老哥,这里是四两四百九十文钱,您数数。” 三爷爷道:“给大山吧,以后这事儿由他管。” 小鱼说大山太实诚,得让他多历练历练,才能做好一家之主。 何村长闻言,把钱袋子递给顾大山:“大山,你数数。” 顾大山接过,数了片刻后,道:“村长,钱数没错。” 何村长笑道:“那行,我们先回了,还得赶去卖豆腐。” 何村长带着何大仓他们走了,而何大仓临走前把那杆大称留下,给顾家用。 何村长他们走后,顾大山握着差二十文钱就满十二两的钱袋子,激动的道:“这一眨眼的功夫,咱们就赚了这么多。” 毛利差不多十二两,算是大赚了。 第134章 大兴镇 如今他们点豆腐的手艺比以前娴熟许多,一斤黄豆已经能点出四斤豆腐。 今早卖出去的八百斤豆腐,只用了两百斤黄豆,花了六百文的本钱。 也就是说,单单是豆腐,他们就净赚了七两多。 再有那调味香料,最贵的原料是三十文一斤,最便宜的是十五文,平均下来,一斤调味香料的本钱是一百文。 一斤调味香料能包一百包,一包五文钱,一斤就能卖五百文,净赚四百文。 今天他们的八百包香料赚了三两二百文。 两种东西加起来净赚十两多。 这个利润,即使是活了一辈子,经过不少事儿的三爷爷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三奶奶看着他们激动的样子,笑道:“瞧你们两个没出息的样子,以后这豆腐越做越多,赚的也会越多。别傻站着了,快过来吃早饭。” 忙活儿一个早上,他们现在才能吃早饭。 早饭是蒸红薯、豆渣饼跟豆浆,比起逃荒的时候,算得上是美味大餐了,一家人吃得很是开心,吃完之后,又各自去忙活儿。 而梁柱子他们、何大仓他们已经把豆腐切成半斤大小,挑到十里八乡去卖。 梁柱子聪明,知道何大仓他们也在卖白豆腐后,便带着村里人翻山去了临近的大兴镇,在哪里卖豆腐。 刚开始的时候,没人敢买,梁柱子他们就学着顾家,花十文钱租来一口铁锅,当场做了一锅香煎五香豆腐,再不要钱的请街上的人吃。 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且见吃了这新鲜吃食也没有吃出啥毛病,胆子就大起来,问梁柱子他们:“这豆腐怎么卖?” 梁柱子道:“这豆腐的块头大,一块足有半斤,得要十文钱一块。” “十文钱!”听到这个价钱的都惊了,纷纷摆手:“太贵了太贵了,这豆腐虽然好吃,可谁家买一顿菜要十文钱?” 梁柱子道:“各位叔伯兄弟、婶娘大姐妹子们,这豆腐可是个新鲜吃食,在我们镇上,还有那县城里卖得可火了,我们是翻山越岭的挑过来卖的,十文钱一块豆腐是真的不贵。” 梁柱子说了一通他们的不容易,最后话锋一转,道:“这样吧,咱们也知道诸位的不容易,给诸位少两文钱,八文钱一块咋样?” “这是最低价钱了,再低我们就要亏本了。” 大兴镇的百姓一听,哟,这降价了啊,心里顿时舒服了。 有一挎着菜篮子的圆润中年妇人道:“那行,给我家来一块,要是吃得好,明天再来买。” “诶,好嘞。”梁柱子立刻给妇人拿了一块半斤重的豆腐,用一张白菜叶包好,放进她的篮子里。 他们穷,不舍得买黄纸,家里还有存着的白菜,就用白菜叶子包豆腐。 梁柱子又指着那调味香料道:“妹子,这豆腐得加调味香料才好吃,来一包吧。” 中年妇人明显比梁柱子老,被喊妹子,是美得不行,问道:“这调味香料多少钱一包?” “调味香料是个金贵东西,放一点到菜里,味道堪比醢鲜酱,原本是要十文钱一包的,但妹子看着富态,是个有福之人,我给你少两文钱,八文一包给你,你看咋样?” 妇人本是嫌贵,但梁柱子会说话,想着都已经买了白豆腐了,再买一包调味香料也没啥,就拿了一包。 梁柱子会做人,拿出一块半斤重的豆腐,切成十个小块,给了那妇人两块:“妹子拿好,这是送你的,下次记得再来买啊。” 妇人白得了两块小豆腐,那是笑得合不拢嘴:“行,下次我再来买,再帮你去跟街坊四邻说说,让大家都来照顾你们的生意。” 妇人乐颠颠的走了。 梁柱子他们还在用铁锅煎着豆腐,那香味飘得半个大街都是,有人受不了了,开始掏钱买豆腐跟调味香料。 两个时辰后,他们的白豆腐就卖完了,不过调味香料还剩下将近一百包,这是舍不得的人家只买了白豆腐,没有买调味香料。 不过梁柱子他们依然很高兴,今天可是赚了不少呢,这些调味香料也不会坏,能放很久,慢慢卖就是。 但幸运的是,在他们准备收摊回家的时候,大兴镇上的永兴楼掌柜喊住他们,问了他们姓名,家里住哪儿,还看了梁柱子的户籍,最后大手一挥,把他们的调味香料全买了。 梁柱子是个聪明谨慎的,知道他们不是大兴镇的人,来大兴镇卖豆腐,大兴镇的人可能不会信他们,就把自家的户籍揣上,如今还真的用到了。 永兴楼的林掌柜也不是单单只看户籍,他是派人看了他们一天,见他们的生意红火,吃过他们豆腐的人也没出事,又让伙计买了豆腐跟调味香料回来,做了香煎五香豆腐,吃过之后,这才对他们放下戒心。 让林掌柜更高兴的是,这调味香料放进别的菜里去煮,能让菜的味道更好,思量一番后,这才赶来买他们的调味香料。 林掌柜也看上了那豆腐,对梁柱子他们道:“明天你们送五十斤豆腐来永兴楼,要是卖得好,以后就天天送。” 梁柱子他们激动不已,急忙点头道:“好好好,林掌柜放心,我们明天一定把豆腐给您送到。” 如今已是傍晚,从大兴镇到梁河村要走三个时辰的路,梁柱子他们不敢多逗留,把铁锅还回去后,挑着箩筐,快步向梁河村赶去。 等他们回到梁河村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但他们的家人,以及其余要做豆腐营生的六户人家都没休息,一直在等着他们。 梁柱子也不废话,让大家进屋后,点着灯,开始数钱算账。 一通算下来后,除去本钱,他们竟然净赚了四两五百文。 “竟是赚了这么多!” 一天就赚了四两五百文,十二户人家全都惊了。 “这,这豆腐营生竟是这么赚钱。” “四两五百文,六家人平分,一家也能分到七百五十文。” 七百五十文钱,这一天赚的就顶他们两个月卖苦力的钱。 他们穷怕了,在算出这笔账后,是激动得哭了。这个生意要是能长长久久的做下去,他们这辈子就不用再受穷了。 第135章 莫家不服气 而此刻,何村长家,何大仓他们也在数钱。 他们是在庆福镇的乡下卖豆腐,价钱卖得没有梁柱子他们高,一块半斤重的豆腐只卖了七文钱,三百斤豆腐净赚一两二百文。 调味香料包也是七文钱一包,净赚六百文,两种东西加起来赚了一两八百文钱。 这些银钱要四家平分,一家是四百五十文钱,比梁柱子他们赚得少了不少。 但一天就能赚这么多,何大仓他们还是很激动。 “一天就能净赚四百五十文,这顶得上咱们打零工一个月的工钱了。”何娃子红着眼圈说着。 他爹早死,他和弟弟妹妹跟着寡母过活,是小小年纪就要去打零工养家。 可他打了这么些年的零工,就没有一天赚过这么多的。 何村长见这豆腐买卖是真的赚钱,也是激动得不行。 他压下心里的激动,对他们道:“这买卖是咱们从顾家求来的,想要求这买卖的人家多了去了,顾家的豆腐不愁卖,凭啥给咱们做?还不是因为看着咱们态度诚恳,不会耍什么坏心思。” “所以你们别太贪心,老老实实的守着这个买卖,不要去想什么豆腐方子,你们也知道陆家的事儿,连陆家跟邹县丞都拿不到的东西,你们更拿不到。” “把不该有的心思收起来,也提防着点,要是有人来问这豆腐买卖的事儿,不拘是外人还是何家人,一个字也别说。” 何村长道:“你们要是说出去一个字,那就是断了自己的活路!” 何万里他们赶忙说道:“村长叔放心,我们知道轻重,不会出去乱说,也不会去肖想不该想的东西。” 何村长听到这话,满意的点头。 不过…… “庆福镇有顾家在卖豆腐,这镇上的人都只认顾家的豆腐摊,我们想要卖出好价钱,得到临镇去。” “大兴镇是不行了,被梁柱子他们占了。”今天白天的时候,他听人说,梁柱子他们挑着担子,翻山去了大兴镇。 一听到这话,他就惋惜得不行,那梁柱子是个聪明的,知道顾家在庆福镇卖豆腐,这豆腐在庆福镇可能卖不开,就跑到大兴镇去。 何大仓问道:“爹,那咱们去哪个镇子卖?” “去壶口镇跟香桂镇。”何村长道:“壶口镇在咱们庆福镇的前边,比咱们更靠近县城,也比咱们富裕,去那里卖豆腐,定能卖个好价钱。” “香桂镇在咱们的右边,虽说不及咱们富裕,但这香桂镇要先占着,等以后咱们何家拿到的豆腐多了,会有更多的何家人去卖豆腐,总不能都挤在壶口镇,要分开着来。” 何村长并不蠢,所以想出这个法子,想要替何家人先把能占的临近镇子给占了,以后好做生意。 何万里他们没有不同意的:“村长叔说的是,我们都听您的。” 何大仓问何村长:“爹,那咱们四家谁去壶口镇,谁去香桂镇?” 何村长还没说话,何万里就道:“我家去香桂镇。” 豆腐买卖是何村长求来的,他可不能这么没眼色,所以选了香桂镇,把较为富裕的壶口镇留给何大仓。 何娃子道:“我跟万里叔去香桂镇。” 何村长见他们不争不抢,很是欣慰:“行,那就这么着。” 又道:“你们今晚回去准备准备,收拾出一份厚礼来,明天去顾家拿豆腐的时候,顺便送去。” 他们今天没有带礼上门,但他听说梁柱子他们是带了三次礼的,这人最怕比较,他可不想被梁柱子他们比下去。 且顾家给了何家这个生意,给人家送点礼,也是应该的。 “好,我们知道了。”何万里他们应着,四家把钱平分后,各自回家。 第二天,何村长他们再去拿豆腐的时候,是四家各提着一份厚礼上门。 村里人都知道何村长几家在做豆腐买卖,一直在盯着他们,见他们笑容满面的提着厚礼去顾家,那礼还有活鸡,一看就知道是昨天的豆腐赚了钱,一个个是眼红得不行。 但他们被何村长教训过,就算眼红,也不敢对顾家咋样,只能等着,等顾家做的豆腐多了,等何村长拿到的豆腐多了,能把豆腐分给他们拿去卖。 何家人是被何村长的一顿训给压下了闹事的心思,但莫家的莫老爷子是气得不行,在破旧的泥土屋里跳着脚大骂:“顾家这群没良心的,有这么好的营生也不知道喊上咱们莫家,我们可是一起逃荒来的,情分还比不上何家、梁家?竟然把这豆腐买卖给何家、梁家做,却不给我们做?” “丧了良心的,亏咱们在路上的时候还对他们多番照顾,心里把他们当亲兄弟一般看待,结果他们发财了却不想着咱们!” 莫老爷子骂得自己几乎要背过气去,莫家人的心里也很不舒服,嫉妒得不行。 大家都是逃荒来的,凭啥他们家还在吃糠咽菜,秦顾罗田几家就赚上了大钱? 莫奎子听着莫老爷子的怒骂声,劝道:“叔,这是人顾家的生意,与咱们何干?” 还有路上多番照顾的事儿,那是秦顾罗田几家在照顾他们莫家吧。 不说那路上的事儿,就说过年时候的事儿,要不是秦顾罗田几家帮忙,他们莫家肯定要吃大亏,别说之后赔钱的事儿,连姑娘都得送去给何大财做媳妇。 莫老爷子听到莫奎子的话,指着他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老头子骂错了?难道咱们不是一起逃荒来的?难道这情分比不上何家、梁家?难道他们几家有了营生,需要人手的时候,不该先想着咱们莫家?” 莫奎子被莫老爷子大骂一通,还没来得及还口,莫老爷子就喊上自家儿子:“走,咱们上顾家要豆腐去,这买卖咱们家也要做。” 莫老爷子的儿子们也眼红顾家的生意,虽然觉得莫老爷子这么做很是霸道,但想着,不去试试咋知道成不成? 兄弟几个就跟着莫老爷子向着顾家奔去。 莫奎子怕出事,急忙追上去。 不多时,莫老爷子就带着儿子们来到顾家,一到顾家就扯着嗓子喊:“顾老弟,你莫老哥来看你了。” 第136章 不卖 莫老爷子实际上比三爷爷小,此时却喊三爷爷顾老弟,还摆出一副大哥的模样,着实让人不喜。 但三爷爷知道莫老爷子的性子,不想跟他计较,只点头道:“是莫家兄弟啊,今天咋上门来了?我们家正忙着呢。” 话里的意思就是,我们家很忙,你们家没事就走吧。 莫老爷子听出来了,很是不高兴,对三个儿子道:“大力、大魁、大勇,没听到你顾家叔叔说忙吗?还不快去帮忙。” “爹,我们这就去。”莫大力三兄弟立刻撸起袖子,跑到院子中间,把正在称豆腐的何万里挤开。 老三莫大勇还一把抢过顾锦安手里的册子跟毛笔,笑道:“安哥儿,这活儿叔会干,你一边歇着去。” 实则莫大勇大字不识一个,根本看不懂这册子上写得是个啥。 顾锦安是上午巳时上课,如今天刚亮没多久,他还没有去上学,而是在家里帮着干活儿,见莫大勇抢走自己的册子,心下不喜,却没有动怒,只是说了一声:“大勇叔,这上面记着的是何家拿豆腐的账目,关系着银钱,要是写错一个字,或者是弄坏了,那账目就不对,您家就要赔给我们两家银钱。” “啥?”莫大勇吓得不轻,赶忙把手里的册子跟笔还给顾锦安:“你拿好,我可是一个字也没写。” 顾锦安笑着接过,继续站在一边做登记。 莫老爷子却气得不轻,瞪着莫大勇,这个蠢货,怎么把册子还给顾锦安了?顾锦安只是拿话吓唬他罢了。 顾大山见莫家人上门,一来就抢走大家手里的活计,是急得不行。 顾锦里是一点不着急,莫家人作死,自然有人会收拾他们。 果然,何村长眼神不善的看向莫老爷子:“老莫,你这是啥意思?这是你家吗?由得你这般抢活儿,没规没矩!” 莫家三兄弟是怕何村长的,听到这话,正在扛着大称称豆腐的莫大力急忙看向自家老爹,这活儿是干还是不干啊? 且他们来顾家也不是来干活的吧,是来说豆腐生意的。 莫老爷子摆摆手,让莫大力他们回来,对何村长道:“村长,我们莫家跟顾家可是一路逃荒来的,交情好,想着他家忙,就过来帮帮忙,没啥意思。” 顾锦里笑了,对何村长道:“村长,莫家老爷子说得没错,我们两家可是在县衙换新户籍的时候就认识了的。” 这话一说出口,何村长就忍不住笑了,接话道:“那距今认识也快三个月了,跟咱们两家认识的时间差不多。” 莫家老爷子听到他们一唱一和的话,是臊得不轻。 莫奎子已经追了过来,听到这话,脸上通红,上来拉着莫老爷子道:“叔,家里的荒地还没开好呢,咱们赶紧回去吧,再晚这早上的活计就要耽误了。” 农人都是天刚亮就起来,然后去地里忙活个把时辰,再回家吃早饭。 莫老爷子一把甩开莫奎子的手,也不做表面功夫了,直接对三爷爷道:“顾老弟,老哥今天上门,是想跟你说说豆腐买卖的事。” “你家每天做这么多豆腐,一定卖不完,我们莫家是老实肯干的人家,想着帮你们挑些豆腐到其他地方去卖,让你们家每天能多卖点豆腐。” “我们莫家也不要多,你们每天给个五百斤豆腐就成。”莫老爷子自顾自的说着,最后笑问:“顾老弟,你觉得咋样?” 三爷爷气笑了,直接拒绝:“我们家没有那么多豆腐,不会卖给你们莫家。” 莫老爷子一听急了,指着三爷爷的脸,怒道:“顾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莫家可是在帮你……” 帮你妹! 顾锦里最恨别人指着脸骂人,这是很不尊重人的行为,直接抽出匕首,向着莫老爷子指着三爷爷的那只手砍去。 “啊~”莫老爷子吓得不轻,在匕首砍来前,赶忙把手收回去。 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没想到顾锦里会突然动刀子。 莫老爷子气得发抖,指着顾锦里道:“反了,反了啊,一个小辈,竟然敢对长辈对刀子,这,这……” 顾锦里冷笑:“你姓莫,我姓顾,你是我哪门子的长辈?” 她指着莫家三兄弟道:“你一大早就带着儿子上门要豆腐,这豆腐是你家的?我顾家的豆腐,想给谁就给谁,你们管得着吗?” “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豆腐给谁家都行,就是不给你家。”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道:“听清楚了,是不给你家,我可没说不给奎子叔家。” 莫老爷子一听这话,比兜头打他两巴掌还要丢脸,立刻怒瞪着莫奎子:“滚,你个没安好心的东西。” 在场的人都惊了,莫奎子也震惊的看着莫老爷子。 顾锦里心下一笑,没想到莫老爷子会没有脑子到这种地步。 人家莫奎子作为同族侄子,一路上可是帮了他们家不少,做的活计比他那三个废物儿子还要多,他不感激,气怒之下还说出这种话,把莫奎子当成什么人了? 莫老爷子在老家的时候,因着家里地多,日子过得好,在老家的村里颇有些地位,所以为人有些嚣张。 他也知道莫奎子帮了他们家不少忙,说出刚才的话后,心里就后悔了。 此刻看见莫奎子的脸色,心下咯噔,知道自己的话伤人了,忙道:“奎子,叔不是有心的。” 莫奎子苦笑一下,道:“叔,我们先回去吧。” 人顾家已经说了不会卖豆腐给他们,再待下去,只会更丢脸。 可莫老爷子不甘心,他打心眼里觉得顾家没有什么了不起,都是逃荒来的,他们莫家凭啥要害怕顾家。 莫老爷子好面子,为了面子,再次对三爷爷道:“顾老弟,这豆腐你们家是给还是不给?” “顾三叔,你家这是咋了?可是有不长眼的来闹事儿?”梁柱子带着六个梁河村村民来到顾家,听到莫老爷子的话后,脸色很是难看。 豆腐可是个紧俏东西,他们每天能拿到的豆腐也不多,要是莫家再来分一些,那他们能得到的豆腐会更少。 且顾家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如今有人上顾家闹事儿,他们说什么也不答应,必须帮忙。 第137章 心凉 想着顾家的好,梁柱子他们立刻拿起扁担,七人并排拦住莫老爷子,扁担指着他道:“赶紧滚,敢来顾家闹事,我们对你不客气。” 莫老爷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指着梁柱子他们道:“你们,你们就是梁河村的?” “是。”梁柱子他们声音洪亮,气势不小,把莫老爷子吓了一跳。 莫老爷子是个欺软怕硬的,见这些梁河村人一脸凶相,不敢呵斥他们,只看向三爷爷,问他:“顾老弟,这豆腐你家卖是不卖?” 又惧怕顾锦里手里的匕首,声音软和了几分:“顾老弟,咱们都是逃荒来的,你们有赚钱的营生,应该先想着我们莫家,只有咱们逃荒来的日子过得好咯……”才能在村里站稳脚跟。 但最后半句话,莫老爷子碍着何村长,没敢说出口。 三爷爷见莫老爷子这般难缠,干脆说道:“我们家的豆腐不多,如今还不够卖,不会卖给你们莫家,莫老弟,你们回吧。” 莫老爷子见三爷爷还是不肯卖他们豆腐,还称呼他为莫老弟,气得直喘气,这顾家竟是这般不给他脸面,他们可别后悔! 真以为他们莫家没有倚仗吗? 莫奎子觉得万分丢脸,急忙招呼莫大力他们:“赶紧的,把叔扶回家去。” 还嫌不够丢人吗?一家子杵在这里耍横,可横又横不过人家,莫奎子真不知道莫老爷子今天来顾家是做什么的?专门来丢脸吗? 莫老爷子这次没有甩开莫奎子的手,而是顺着这个台阶下,由着莫奎子他们扶着他离开。 不过,何村长却叫住他们:“等等。” 莫奎子一惊,暗道不好,可又不能不停下。 何村长拄着拐杖,走到莫老爷子面前,半耸拉的老眼看着莫老爷子,冷声道:“这村里容不下恶人,这次就算了,要是再有下次,你们就滚出大丰村!” 他们何家刚靠着顾家的豆腐赚了钱,莫老爷子却当着他的面来顾家耍横,真当他死了不成? 莫老爷子听罢,害怕了。 何村长虽然窝囊,可怎么说也是一村之长,要是他们真的做得太过分,何村长是有权利把他们赶走的。 就算赶不走他们,他们莫家在村里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莫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莫大力三兄弟也不敢说话,还是莫奎子说道:“村长叔放心,我们莫家是有规矩的人家,不会做出欺负乡邻的恶事。” 莫奎子又躬身对三爷爷道歉:“顾三叔,我叔也是想要为莫家找个营生,今天的事儿,不是有心的,您老原谅则个。” 说完,扶着莫老爷子离开顾家。 还没到莫家,莫老爷子就推开他们,自己快步向着家里走去。 刚进正屋,他就对莫老婆子道:“去,让二儿媳妇找栓大媳妇,问问她那事儿咋样了?从元宵说到现在,咋连个音讯也没有?” 莫老婆子正在给儿媳妇拿粮食做早饭,听到这话,问道:“老头子,真要这么做?”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莫老婆子也有点舍不得。 “那栓大媳妇可是说了,陆家要的不是一般的丫鬟。”莫老婆子压低声音说:“那可是通房丫鬟,是要跟陆家爷们儿上炕的。” 莫老爷子道:“这有什么?那个闺女大了不跟爷们儿上炕?” “你也别心疼大丫头,何大财一闹,大丫头的名声早坏了,根本嫁不了好人家,与其嫁给泥腿子,在地里刨食,还不如送去陆家做丫鬟,能得一笔卖身银不说,要是能生出个儿子来,还能当上姨娘,那咱们莫家就能在大丰村站稳脚跟。” 莫老爷子冷哼一声:“看到时候谁还敢把咱们莫家赶出去。” 莫老爷子想让莫家尽快发家,不等莫老婆子喊人,就自己扯着嗓子喊道:“老二媳妇,进来,你娘找你有话说!” 莫老爷子说完,自己进了里屋,把门关上,让莫老婆子跟二儿媳妇说大丫头的事儿。 莫奎子家住在东厢房,他听到莫老爷子喊莫大魁媳妇的话,不由得耸拉着脑袋,唉声叹气起来。 他的媳妇张氏见他这样,劝道:“你也别太难受,那是老叔家里的事儿,咱们做不了什么。” 莫老爷子嫌弃春月坏了名声,要卖了春月,这事儿早在元宵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可他们能做什么? 养活自家的两个孩子都很艰难,哪里还能去管老叔家的事? 说是这么说,可张氏想起莫春月心如死灰的模样,也忍不住抹起眼泪:“春月这丫头,命太苦了。” 好不容易扛过了逃荒,以为好日子来了,可那天杀的何大财却闯进院子里,把春月给抱了一把,还说了不少荤话,事情闹开后,他们莫家得了一些好处,可春月的名声却是彻底坏了。 那何大财是个难缠的,被罚之后,还老是来他们家找春月,春月因此寻过两回死。 闹僵了半个月,老天爷终于开眼,让何大财被抓去判刑,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他们以为春月的劫难到此为止,可谁想到。 “老叔他是猪油蒙了心啊,自己的亲孙女,竟然要卖去做通房丫头,那可是连妾都不如的。”张氏哽咽着道:“你是不知道,春月因着这事儿,已经是不吃不喝,可老婶子太狠,竟是让大魁媳妇掰着春月的嘴巴给灌吃食,这是不许春月死,铁了心要卖了她啊。” 张氏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拔凉拔凉的。 老叔跟老婶子连自己的亲孙女都能这般对待,会真心对他们夫妻吗? 张氏忍不住道:“当家的,咱们以后还是离老叔一家远点吧,他们一家……变了。” 老叔魔障了,如今为了发家,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跟老叔家走得太近,他们家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经过今天的事儿,莫奎子也是很心凉,听到自家媳妇的话,沉默一会儿,道:“等春耕过去,我就去找房子,咱们家搬出去住。” “当家的,你说真的?”张氏喜得不行,她早就想搬出去,不跟老叔家住一块了。 老叔家的两个儿媳妇全都是懒的,这院子里的活计,全都要她来做,且两家没有分食,还在一块吃,每次吃饭,他们一家四口都没吃到啥,全让老叔家给抢去了。 第138章 莫家事 莫奎子没说话,却是点了点头。 张氏提着的心终于落下,欢喜得几乎叫出声来,却害怕莫老爷子那边听见,生生把快喊出口的欢喜给压下。 一会儿之后,又道:“当家的,我知道你的心思,想着莫家人应该扭成一股绳,这样才能不被人欺负,可老叔家……我也不是不愿意跟老叔家住一起,就是心疼孩子。” 张氏抹着眼泪道:“咱们四个孩子,如今只剩下明哥儿跟芹姐儿,我不想再委屈他们,想让他们过得好一点。” 刚逃荒的时候他们家是七口人,等到大丰村的时候,老娘跟两个孩子都死了,只剩下他们夫妻跟两个孩子。 莫奎子想到芹姐儿跟明哥儿,两人饿得晚上直喊肚子疼,他心里就难受。 且老叔家霸道,这座院子五间房,他们一家四口只得一间,芹姐儿已经十三岁,还跟他们挤一起,太难看了。 老叔还想把春月卖去陆家做通房丫头,要是真的卖了,他家芹姐儿的名声也会受影响,还是搬走的好。 “别哭了,咱家再忍忍,等春耕后就搬出去。”莫奎子起身,喝了一碗凉盐水充饥,拿上放在门后的锄头,道:“我去荒地看看,咱们多使几把子力气,总能把日子过起来。” “当家的,你吃完早饭再去啊。”张氏追出门,这要是不吃早饭,老婶子可不会给他留,可莫奎子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氏没办法,只能去厨房,跟着大勇媳妇一起做饭,想着能把莫奎子那份早饭给占住,免得莫奎子饿肚子。 可张氏就没有抢赢过,早饭做的是水煮黄豆汤,外加十五个红薯。 刚做好,莫老婆子就掐着时间来到厨房。 莫老婆子拿来两个木碗,盛了一碗黄豆汤,再拿了两个红薯放到另一个木碗里,递给张氏,笑着道:“侄儿媳妇,这是你家的早饭,快拿去跟孩子们吃吧,婶子这里还有客,咱们今天就不一起吃了。” 说着也不管张氏,她端着装有十三个红薯的笸箩,大勇媳妇端着那锅黄豆汤去了正屋。 张氏气得发抖,却又不敢发火,只一个劲的掉眼泪,这黄豆红薯他家也是出钱买了的,做饭的柴火还是芹姐儿跟明哥儿去找的,咋到了分食的时候,她家就只得了一碗黄豆汤和两个红薯? 他们穷,是不吃午食的,只吃早食跟晚食,吃完这顿早食后,就要撑到天黑才能吃晚食,这是存心要饿死人。 莫老婆子可不管张氏心里有多委屈,她正拿着红薯,递给栓大媳妇,笑着道:“穷苦人家,早食没啥好吃的,侄媳妇赏个脸,尝尝这红薯。” 栓大媳妇不过是陆家的下人,是奴籍,身份远远不能跟良籍比,可莫家现在有求于栓大媳妇,不得不放低身份。 栓大媳妇是个惯会拿乔的,知道莫家有求于她,便端起架子来,不接红薯,瞟着那锅黄豆汤和一笸箩的红薯,语气不屑的道:“你们自家吃吧,这些东西,在陆家都是用来喂猪的。” 莫老婆子跟莫家的两个儿媳妇听了,脸上臊得慌,可又不能发火。 莫老爷在里屋吃早饭,听到这话,差点没把碗给砸了,好一个栓大媳妇,不过是个下人,猖狂什么?等他家孙女做了陆家的妾,有她好受的! 以为陆家很好吗? 他们莫家要是能攀上更有权势的人家,会看上陆家? 莫老爷子是个欺软怕硬的,只能自己在屋里生闷气,不敢真的出去赶走栓大媳妇。 莫老婆子见栓大媳妇不吃,也不敢动筷子,而是继续说大孙女进陆家的事:“侄媳妇,你看春月的事儿,啥时候能定下?我们春月可是仰慕陆三爷得很,一直想进陆家伺候陆三爷呢。” 栓大媳妇道:“想进陆家伺候三爷的黄花闺女多了去了,总不能来一个我们陆家就要一个不是?” “这……”莫老婆子愣住了:“侄媳妇,你这是啥意思?是春月进陆家的事情黄了?你前段日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上个月,栓大媳妇瞧见春月的模样后,可是亲自上门来求他们卖春月,咋一眨眼的功夫就变了? 栓大媳妇道:“前段日子进陆家是没问题,可就在前两天,县丞大人传话来了,说是三爷这么下去不行,得再念书,等明年去参加县试,考取功名。” “哟,三爷要去考功名,这可是不得了啊。”大魁媳妇惊道,看向莫老婆子,眼里满是亮光。 世人最敬重读书人,而县试都是县衙负责,有邹县丞在,陆老三就算是个熊货,想要过县试也不是个事儿。 大魁媳妇已经能看见陆老三考取功名,他们莫家凭着春月发达起来的景象。 莫老婆子会意,忙道:“侄媳妇,我们家春月最喜欢的就是读书人,她跟三爷是天作之合啊。这事儿你得帮帮忙,一定让我们家春月进陆家去。” 栓大媳妇道:“婶子放心,春月是个好的,我一定帮她进陆家,只是这个卖身银子,可就没那么多了。” 她看了莫老婆子一眼,道:“咱们之前说的是五两银子,如今嘛,顶多能给三两。” 因着陆家爷们儿颇有些不好的喜好,所以陆家给通房丫头的卖身银子是八两,这价钱压得越低,栓大媳妇就越赚。 “三两!”莫老婆子几乎要跳起来:“咋一下子少这么多?” 栓大媳妇道:“三爷要安心读书,这时候收通房丫头,岂不是坏了三爷的功名路?县丞大人可是亲自发话了,要三爷收心读书,莫要再在女人堆里打滚。我这是冒着风险来给你们家办这事儿,你们要是不领情,那我就走了,免得帮了你们还要被骂,哼!” 栓大媳妇站起身,作势要走,大魁媳妇急忙拉住她,陪着笑脸道:“栓嫂子,咱们都知道您为这事儿费心了,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们计较,我婆婆也是心疼孙女,这才觉得价钱低了。” 栓大媳妇压卖身银子,就是为了给自己分一杯羹,哪里会轻易消气,只趁机道:“三两银子,你们要是同意,二十二那天宜嫁娶,我们陆家就来接人,要是不愿意,这事就算了。” 又道:“你们家大孙女是怎么回事,你们心里清楚,都被何大财摸遍了,还能嫁什么好人家?” 第139章 莫春月反击 这话说得整个莫家人脸上都火辣辣的。 莫老婆子是左右为难,只能让栓大媳妇先等一等,她跑去里屋问莫老爷子:“老头子,卖是不卖?” 莫老爷子听到栓大媳妇的话,也很生气,可气过之后,冷静下来,狠心道:“卖!” 反正是个坏了名声的丫头,留着也许不了好人家,卖的银钱虽少,可能让他们莫家攀上陆家,攀上县丞大人。 别看陆家因为抢方子的事情被削了一顿,可陆家不是一样没有倒? 这足以证明陆家的本事,县丞大人还是护着陆家的。 他还听说,县丞大人很疼陆姨娘生的三少爷,那三少爷读书也不错,将来指不定怎么出息呢,陆家这门亲,他们必须攀上。 有了莫老爷子的话,莫老婆子回到堂屋,对栓大媳妇道:“成,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三两银子,二十二那天来接人。” 栓大媳妇见这事成了,立马露出笑脸来:“行,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婶子放心,等春月当上三爷的姨娘,你家就是陆家的亲戚,以后这十里八乡,谁也不敢欺负你们家,您老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不过,又提醒道:“这三天对春月丫头好一些,可莫要苛待,免得身上有伤,或是太干瘦,三爷不喜欢。” “诶,知道了,放心,我们对春月那丫头好着呢。”大魁媳妇违心的说着,实则这段时日以来,因着春月不肯卖身做通房丫头的事,是被她们婆媳三人轮流打骂,身上到处是被打的淤青。 莫春月躲在屋后,透过泥土老屋裂开的缝隙,看着屋里的人,把他们的嘴脸全都记在脑子里,她既愤怒又绝望,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人要这么对她? 难道就因为她被何大财摸了一遍? 还是因为她没了娘,所以好欺负? 但她还有莫大力这个爹啊。 可莫大力这个爹…… 这段时间以来,她求过莫大力很多次,哭着说她会做绣活给家里赚钱。名声坏了,可以嫁给家境殷实的鳏夫,一样能给家里换来不菲的聘礼,只求莫大力不要卖她。 可莫大力不听,他说:“月丫头,咱家是外乡人,想要在村里站稳脚跟,就得联姻,你是家里的大姐儿,要为家里的弟妹们着想,嫁给陆三爷是最好的,陆家势大,能帮衬咱家。且你去陆家之后,顿顿都能吃饱,还能吃上肉,有啥不好?” 有啥不好? 他们以为她是傻子吗? 她早就听说了陆家的肮脏,这村里是怎么传邱寡妇的?邱寡妇跟的可不是一个陆三爷,而是整个陆家的爷们儿。 她要是进了陆家,又是签了死契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糟践? 她也是良家闺女,为什么要让她去做窑姐? 还让她为家里的弟妹们着想?那些都是堂弟堂妹,她亲生的弟弟妹妹早就死在逃荒的路上。 她爹说这些话,不过是因为爷奶说了,等卖了她,用卖她的钱给他娶一房新媳妇,让他有媳妇生儿子,传宗接代。 莫春月已经流不出眼泪,在绝望过后,是愤怒……莫家人想卖了她,想拿她去攀上陆家,让莫家发家,没门! 她一定会让他们后悔的。 莫春月在栓大媳妇离开之前,拖着虚弱的身体回了屋子,等莫家三婆媳进来的时候,莫春月已经主动接过大魁媳妇手里的黄豆汤跟红薯,吃了起来。 莫家婆媳见她不再绝食,开始吃饭,心里得意得不行。看吧,就说一个小姑娘家,即使再怎么倔强,也不可能闹出个结果来,最后还得乖乖认命。 莫老婆子握着莫春月的手,苦口婆心的道:“春月,你能想开就好了,家里不会害你,那陆家真是一等一的好人家,进了陆家们,以后你顿顿能吃肉。” 莫春月吃完碗里的黄豆汤,以及手里的红薯后,开口说道:“奶,我已经想明白了。前段日子是我的不是,不该这么忤逆长辈。” 又笑道:“爹已经跟我说了陆家的好,那陆家就算是下人都穿着棉布衣裳,不穿粗麻衣,日子过得好着呢,春月……春月愿意去陆家。” 她对莫老婆子保证道:“奶放心,春月是莫家的孙女,会记着莫家的养育之恩,等进了陆家,抓住三爷的心后,一定让三爷帮衬莫家。” “诶哟,奶的乖孙女哟,你可算是想明白了,就该这样。”莫老婆子是高兴得不行,又让大魁媳妇去拿了一个红薯来,给莫春月吃:“再过三天你就要出门子了,得吃饱养好,不能饿着。” 莫春月没有推拒,几口就把红薯吃了。 吃完后就说累了,想休息。 莫老婆子道:“好好睡吧,把身子骨养好咯。” 养好了才能伺候陆三爷,给他们莫家谋好处。 莫老婆子带着两个儿媳妇,喜滋滋的出门,把莫春月的转变告诉莫老爷子。 莫老爷子算计起自家人来,还是挺聪明的,听到莫老婆子的话后,皱着眉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莫不是春月那丫头耍的诡计吧?” 莫老婆子的笑容一顿,道:“不能吧,春月能有那心机?” 莫老爷子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有三天陆家就要来接人,你可别心软,得把春月看好咯,别让她跑了。” 莫老婆子道:“你想得也太多了。春月一个小姑娘,户籍还在咱们手里捏着呢,她能跑到哪里去?离了咱们家,她一个姑娘还能活?” 莫老爷子闻言,又觉得莫老婆子说得对,却还是道:“先看两天再说,别那么快松懈。” “行,你放心着吧,这点子事儿,老婆子还能做不好?”莫老婆子不以为然,觉得莫老爷子就是想太多了。 但莫老爷子的担心成了真,莫春月老老实实两天之后,在第三天天亮之前,找到机会逃跑。她知道自己跑不掉,所以没有跑远,而是去了何三癞子家。 她知道何三癞子是个光棍混子,无赖的程度堪比何大财,是能跟莫家撒泼攀咬的人,所以去找了何三癞子。 她也不多话,看见何三癞子后就解衣服。 何三癞子自从被顾锦里暴打一顿,又经过何大财他们被抓的事情后,是老实了不少,可再老实也禁不住这样的啊,忍了又忍之后,还是没忍住,跟莫春月生米煮成了熟饭。 等莫家发现莫春月不见了,找到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第140章 闹 “诶哟,我的大孙女啊。丧尽天良的,好好的姑娘家就这么被个畜生给祸害了!”莫老婆子哭天抢地,疯了一般厮打着何三癞子。 何三癞子是害怕的,毕竟睡了人家孙女,被莫老婆子这般厮打,也不敢还手。 莫老爷子见自家的摇钱树被个破落户给祸害了,是气得两眼一翻,晕死过去,被三儿子掐着人中醒过来后,立刻拍着大腿怒骂:“畜生,畜生啊,竟敢毁了我家大孙女,大力、大魁、大勇,上去打死这个狼崽子!” 莫家三兄弟正做着靠莫春月发家的美梦,如今美梦被何三癞子毁了,是气得想杀人,莫老爷子一发话,立刻冲上去,对着何三癞子拳打脚踢。 何三癞子没有还手,只是四处乱窜着躲避莫家三兄弟的拳脚,口中求饶着:“别打,别打,快住手!” 莫家兄弟哪里会住手? 非但不住手,莫大魁跟莫大勇家的儿子们还一拥而上,抡起拳头,猛捶着何三癞子。 何三癞子本是觉得理亏,才受的这打。可被追着打了片刻,也忍不住了,冲到院子的一角,拿起一把豁了口子的柴刀,胡乱挥舞着,把莫家三兄弟跟几个孙子挥退后,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打你娘呢?是你们莫家的姑娘送上门来,跟本大爷有何干系?!” “你胡说!”莫老婆子跳起来,指着何三癞子骂道:“你何三癞子是什么人,村里都知道,定是你绑走我家孙女,这才成了事儿。” 莫大魁的媳妇接话道:“对,就是你何三癞子强行绑走我们家春月,这事儿你们何家必须给我们莫家一个交代,不然我们莫家就上衙门去告你们!” 说完这一句,大魁媳妇扯了扯莫老婆子的衣袖,低声道:“娘,春月这丫头是进不了陆家了,咱们得在这时候咬何家一口,让何家赔偿咱们银子,不能白白亏本。” 她们婆媳进屋里看过春月,已经不是闺女了,那陆家不可能要个破鞋。即使要,那卖身银子也会被压到最低,估计能给他们莫家五百文钱就算好的了,还不如咬何家一口,从何家咬出点银钱来。 “让何家赔偿咱家银子?”莫老婆子道:“何三癞子就一穷鬼,他能有啥钱?” 大魁媳妇道:“娘,何三癞子没钱,何家族里有钱啊,那何村长是个护犊子的,何三癞子怎么说也是他的同族子侄,还能不保他?” 莫老婆子想了想,觉得二儿媳妇说得有道理,停止哭喊,小跑到莫老爷子身边,把二儿媳妇的打算,告诉莫老爷子。 莫老爷子跟几个儿子一听,觉得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立刻让莫大力去何村长家喊何村长过来处理这事儿。 不用莫大力去喊,何三癞子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村民们早就围了过来,也早就有村民去通知何村长。 何村长跟着报信的人匆匆赶到何三癞子家,看见院子里乱糟糟的情景,气不打一处来,跺着拐杖骂道:“一大清早的闹什么闹?到底是咋回事儿?给我说清楚。” 莫老婆子立刻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喊起来:“何家欺负人啊,我家大孙女好好的在家里睡觉,却被何三癞子上门绑走,拖回家成了事儿。诶哟,我好好的孙女哟,就这么被个混子给祸害了。” “老天爷啊,你要是长眼就降下道雷来劈死何家人,我们莫家可是被他们欺负死了。” 莫老婆子涕泪横流,指着天咒骂,骂得嗓子都破音。 莫老婆子的两个儿媳妇一人扶住她的一条胳膊,抹着眼泪劝道:“娘,您快起来,老天有眼,不会放过欺负人的畜生。” 莫老婆子挣开两个儿媳妇的手,哭道:“起什么起?我大孙女都被人糟蹋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儿,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起身,往门框上撞去,被两个儿媳妇拉住。 何村长气得脸色发青,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院子里的声音小了一些,却阻止不了莫家人大闹。 莫老爷子道:“何村长,你们何家的子侄趁天没亮摸上我莫家的门,把我家大孙女给绑走糟蹋了,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吧?” 何村长听到这话,狠狠剐了何三癞子一眼,恨不得当场打死他。这个祸害,咋就不能学点好? 真想要媳妇,使把子力气干活,干个几年,还能娶不上媳妇?非得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是给他们何家丢脸! 何三癞子却是否认:“村长,我没有上莫家绑人,是春月自己找上我的。” “呸!”莫老婆子一听这话就炸了:“我们家春月找上你的?你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我们家春月能看上你,绑了人还不承认,你个杀天刀的,畜生啊。” 说着又要嚎起来,被何村长呵斥住:“够了,莫家的,你还想不想好好说话?要是不想好好说事,你就嚎!” 何村长这话一出,莫老婆子瞬间没了声音。 大魁媳妇道:“村长,今天这事儿不是我婆婆想闹,春月毕竟是婆婆的亲孙女,自家亲孙女被祸害了,免不了要哭骂一场。别说是我婆婆,就连我这个做婶娘的看见春月那模样,也是心疼得很。” 大魁媳妇抹着眼泪,边哭边道:“我们莫家是外乡人,知道来村里落户要被欺负……可,可你们何家也不能欺负我们到这种地步啊。上门去绑人,祸害人家姑娘,这事说到天边去,都是你们何家的不是。” “村长,今天这事我们莫家只求个公道,您老要是能给我们莫家公道,我们莫家就不闹。若不然,这回说什么我们也要告上衙门,让官老爷给断断谁是谁非?” 何村长是有心想要让何家子侄改好的,对于今天的事,并不想偏帮何三癞子,便道:“那就报官吧,让县衙去处理。三癞子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们何家不会说一句不是。” 莫家人没想到何村长会这么说,全都愣住了。这怎么跟他们想的不一样?何村长不是应该为了阻止他们报官,拿钱给他们,破财免灾吗? 第141章 事了 大魁媳妇最先反应过来,道:“村长,我们知道何三癞子是何家人,您老心里是心疼的,我们莫家也不是那咄咄逼人的人家,这能不报官就不报官,但今天的事儿,您老得给我们莫家一个交代。” 何村长一听莫大魁媳妇的话,就知道莫家是不想报官,而是想要银子,但他对何三癞子已经失望透顶,不想再管何三癞子,只道:“何三癞子只是何家的一个子侄。我老了,管不了他那么多,还是报官吧。” 莫家人听到这话,差点大骂出声。 莫老爷子指着何村长道:“村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管这事儿?何三癞子可是你何家的子侄,你作为族长,凭啥不管?” 要是何村长不管,他们上哪要钱去? 何三癞子穷光蛋一个,只有何村长管了,他们莫家才能从何家族里拿到钱。 何村长眉头紧皱,还没说话,何三癞子就道:“村长,我真的没有去莫家绑春月,是春月自己来的我家,我,我……”他一个没忍住,才跟春月行了夫妻之礼。 何村长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深。 先前何三癞子说过一次这话,可他并不相信,毕竟这些年来,何三癞子早就把自己的名声给糟践没了,而莫春月比较要脸,上次因为何大财的事情还寻过死,不可能做出上门让何三癞子睡的事儿。 可看何三癞子的神色,又觉得他不像在说谎。 莫春月坐在何三癞子家的正屋,由张氏陪着,此刻不言不语,也不流泪,只看着院子里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何三癞子的身上。 张氏见她这般模样,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只能在心里叹一声,命苦。 莫家人见何三癞子又说这种是莫春月上门找他的话,是气得不轻,莫大力拿起棍子,打向何三癞子,被何三癞子躲过。 何三癞子蹿到何村长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对何村长道:“村长,我愿意娶春月,跟她好好过日子,您老帮帮我们。”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娶我们春月,没门!”莫老婆子见事情有转机,立刻指着何三癞子骂道:“我们春月可是被你绑来的,我们莫家要是愿意,现在就能把你绑了送官。” 大魁媳妇道:“我们莫家是良善人家,历来都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可以不把你送官查办,也可以把春月嫁给你,但你必须得赔偿我们家银子。” “对,得赔偿银子,不赔偿银子,这事没完。”莫大力用木棍指着何三癞子,脸色狰狞,恨不得一棍子打死何三癞子。 莫春月听到这话,突然站起身,走了出来。 莫老婆子看见她,哭喊着冲过来:“春月,奶的乖孙女啊,你可是遭了大罪了,别怕,有……” 莫春月一把推开莫老婆子,直接走到何村长面前,跪在何三癞子身边,哽咽着道:“村长,三癞子没有说谎,他没有绑我,是我自己上的门……我愿意嫁给他,求您老成全。” 这话一出,所有来看热闹的村民都炸了。 “老天爷啊,还真是莫家大孙女自己上的门?” “这怪事见多了,像这种天上掉媳妇的美事,老娘活了一辈子,还是头一次见。” “何三癞子,你小子走大运了,平白得了这么个媳妇。”有没娶媳妇的光棍冲着何三癞子喊道,心里酸得不行。 何三癞子听到这话,突然站起身,指着那些看热闹的村民道:“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谁敢说春月一句不是,我砸了他家!” 他不喜欢别人嘲笑春月。 村民们听到何三癞子的话,想到他以前的无赖样,大部分都怕了,也有那嘴欠的,嘲笑道:“哟,还没过门就护上了,莫家大孙女能做,我们咋就不能说?” “去你姥姥的!”何三癞子握着那豁口的柴刀,冲向那说话的光棍汉,把那光棍汉吓得拔腿就跑。 “给我回来。”何村长跺着拐杖道。 何三癞子此时不敢忤逆何村长,老老实实的回来,重新跪下,求何村长:“村长,您老帮我这一回,以后我一定报答您。” 何村长看着何三癞子,久久没有说话。 何三癞子急了,生怕何村长不帮他,一个劲的给何村长磕头。 砰砰砰,院子里都是何三癞子的磕头声。 莫春月看着何三癞子,有些震惊,她会看上何三癞子,是因为他的混子名声,觉得莫家在他手上讨不了好。从没想过,何三癞子为了她,还能这样求人。 莫春月想了想,也开始给何村长磕头。 何村长看着何三癞子跟莫春月,对他们道:“别磕了。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以后能不能好好过日子?” 何三癞子忙道:“能能能,村长放心,只要娶了媳妇,我一定好好过日子。” 他以前混,是觉得自己家穷,而他的名声又坏了,这辈子不可能娶到媳妇,日子没啥盼头,也就继续混着。如今有了莫春月,又看到何大财他们的下场后,他是真心想要老实过日子的。 莫春月也道:“只要能离了莫家,我一定跟三癞子好好过日子。” 村民们闻言,再次惊了,这莫家到底是有多不堪,竟逼得自家孙女用这种法子也要离开莫家? 村民们议论纷纷,莫老爷子瞬间涨红了脸,他是个要面子的,立刻吼道:“大丫头,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可别乱说话,坏了莫家的名声。” 莫春月冷笑道:“莫家还有名声吗?爷最好不要漫天要价,不然孙女就把你们做下的事情告诉大家伙,让大家来评评理!” 把孙女卖给陆家,做陆家几个爷们儿的玩物,还天天虐待她,这一桩桩说出去,莫家这辈子别想有好名声,看他的那些孙子还能不能娶到媳妇? 莫老爷子怕了,没敢再骂莫春月,只对何村长道:“春月是我们家的大孙女,出了这种事,不管咋说,吃亏的是我们莫家,你们何家怎么的也要给我们莫家赔偿。” 说来说去,就是要钱。 何村长道:“你们莫家想要多少?” 莫老婆子眼睛一亮,伸出一指:“十两银子!外加一袋白面,一只下蛋的母鸡。” 十两银子,还要白面和母鸡,这莫老婆子真敢开口,以为她家大孙女是金子做的?这十里八乡谁家娶个媳妇要十两银子? “不可能。”何村长道:“五两银子,要是答应就把春月嫁过来,要是不答应,你们就报官吧。” 莫家人很不满意,可何村长态度强硬,莫春月又不帮他们,闹了半天,也只能这么着。 事情结束后,莫家想把莫春月带回去,可莫春月死活不愿意再回莫家,最后只能去何村长家,先住个几天,等三月初一那天,再送去何三癞子家拜堂。 第142章 狗咬狗 至于那五两银子,也不是族里白给的。 何村长让何三癞子画押,给族里打了欠条,承诺每年必须还一两一百文钱,五年内必须还清,不然村里就要夺了他家的屋子。 那屋子虽然破烂不堪,不值啥钱,可有总比没有好。 即使如此,何家人还是闹了一场,说不公平,凭啥族里借钱给何三癞子娶媳妇? 因着这事,何家族里有不少没娶媳妇的人,全都涌到何村长家,说要向族里借钱娶媳妇,把何村长气得不行,又让人按住几个跳得最厉害的何家人,把他们痛打一顿后,这事才算是按下。 何村长发了两次威后,何家人总算明白,如今的何村长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窝囊废,他是真的要下狠手来整治何家人了。 何家人明白这点后,纷纷老实起来,不敢再随便闹事。 陆家,栓大媳妇一听说莫春月跟何三癞子的事,是恨得牙痒痒,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摇钱树,竟然就这么没了。 也幸亏她手里还有两个模样不逊色莫春月的农家姑娘,要不然今天这事连她都要吃挂落。 可她因为这件事,少赚了五两身价银子。不行,这五两银子她一定得要回来,不能亏咯。 栓大媳妇怒气冲冲的来到莫家,穿过莫家的院子,一脚把莫家那烂了大半的屋门蹿开,看见莫家人正在屋里数银子后,立刻插腰大骂:“好一个莫家,竟敢诓骗我们陆家,你们怕是活腻了!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没完,等着吧,等三爷知道了,让人往县丞府里递句话,你们莫家就得立马滚出大丰村,去做流民!” 栓大媳妇冷笑道:“这流民可不比灾民,灾民还有朝廷安置,若是成了流民,官府能直接把你们抓了,男的送到官矿上干活,女的直接充作官奴,命不好的,还能给你们扔去教司坊,让你们一辈子受尽屈辱。” 栓大媳妇这番话砸下来,直接把莫家人砸懵了,他们一家刚刚还在高兴何家给的银子比陆家多二两,一转眼,他们莫家这就要破家了? 莫家人吓得不轻,莫老婆子直接吓得摔倒在地,大勇媳妇急忙扶起她,大魁媳妇根本不管莫老婆子,抹着眼泪对栓大媳妇哭诉:“栓嫂子是不知道,我们家也是没办法。春月,春月那贱丫头自己跑去何三癞子家,让何三癞子给睡了,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别说生米煮成熟饭,那都快成隔夜饭了,这样的破鞋,我们莫家哪里敢送去给陆三爷。思量再三,这才应下莫春月跟何三癞子的婚事。” 大魁媳妇又保证道:“栓嫂子放心,何三癞子就是个混子,家里穷的叮当响,莫春月这辈子都别想好过,且等着受穷吧。” 大魁媳妇隐约知道陆家爷们儿的一些癖好,凑到栓大媳妇跟前,压低声音道:“等那丫头吃够苦头之后,我们再把她送去陆家,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三爷他们怎么高兴怎么来。” 栓大媳妇想想,确实如此。陆家爷们儿太不是东西,不管是村里的陆家还是县城里的宅子,每年都要死上两三个丫头,这经了人事的,能撑得久一些。 可她原本该赚到的五两身价银子没了,哪能这么轻易放过莫家,一抬手,把大魁媳妇推开,横着眉眼道:“别跟老娘扯这些没有的,这事是你们莫家反悔在先,你们要是不想死,就得把这事给圆回来。” 至于怎么圆,自然是给钱。 莫家人都听出来了,而他们害怕陆家,想着能花钱免灾也是好的。 莫老爷子拿出一两银子给莫老婆子,莫老婆子急忙拿着银子走到栓大媳妇面前,把银子塞进栓大媳妇的手中,赔着笑脸道:“侄媳妇,这事我们家也是没想到,都怪春月那贱丫头,这两银子你拿着,帮我们家把这事给圆过去。” “一两银子?你打发叫花子呢。”栓大媳妇对着莫老婆子的脸吐了一口唾沫,把那两银子砸在地上:“十两,没有十两,这事没完!” “十两,你抢劫啊!”莫老爷子忍不住骂道:“你才给我们家三两银子买春月,如今要十两,吃人也不是这么个吃法。且你还没有给我们家银子,我们家也没有跟陆家签卖身契,凭啥给你十两?” 把春月卖去陆家的事情,他们只是口头上说好,还没有签卖身契。 栓大媳妇冷笑道:“买春月是三两银子不假,可你们莫家耍陆家,那就得赔十两!不然你们以为陆家是跟你们一样没根基的人家吗?那可是县丞大人的岳家,家里的外孙、外孙女是县丞府正经的少爷小姐,能任由你们欺负?” 栓大媳妇坐到屋里的一张凳子上,翘着二郎腿道:“给你们一个时辰凑银子,凑不出来,你们且等着被赶出村去做流民吧。” 栓大媳妇仗着陆家的势,横惯了,根本不怕莫家。 莫家见栓大媳妇不肯走,再想到陆家的势力,真的害怕起来,可要他们家给十两银子,又觉得比死了还难受。 大魁媳妇是个毒的,提议道:“栓大嫂子,你觉得芹姐儿咋样?那丫头十三了,模样不错,不如换她去陆家,这事就这么结了。” 栓大媳妇听到这话,看着大魁媳妇半会儿,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莫小芹是莫奎子的女儿,你能做得了主?你这馊主意分明是在害我呢。” 她要是真的去拉莫小芹进陆家,莫奎子两口子不得把她给剁了。 打完大魁媳妇后,栓大媳妇道:“想要换人也成,换你家秋月,今年也有十二了吧,让我领回去,这事就算完了。” “你做梦!”大魁媳妇一听到这话就炸了:“你个毒妇,我家秋月才十二,你就打她的主意,老娘跟你拼了。” 说是这么说,可她却不敢真的去打栓大媳妇,只能自己生气,气得脸都青了。 栓大媳妇冷笑连连,指着她道:“瞧瞧你那样儿,卖别人女儿的时候乐得不行,要卖自己女儿了,就这副嘴脸,打谁不知道你的心思呢?” 栓大媳妇看向莫大力,说道:“大力兄弟,看看你这弟媳妇吧,人家糟践你女儿,拿你女儿发财呢,就你蠢,还帮着卖女儿。” 第143章 一场空 反正这次的买卖是做不成了,栓大媳妇也不跟大魁媳妇称姐道妹了,一句话就揭穿大魁媳妇的嘴脸。 莫大力是知道全家都想卖掉春月给家里换好处的,他自己也等着用春月的卖身银子娶媳妇,可听到栓大媳妇这么说,就感觉自己像个傻子,心里不舒服起来,狠狠剐了莫大魁一眼。 “够了,银子我们家给。”莫老爷子怕儿子们闹翻,只能妥协,可他不打算给那么多银子:“十两银子没有,最多给你五两,要就拿去。” 栓大媳妇没有继续跟莫家攀扯,而是见好就收:“行,算陆家倒霉,五两银子就五两银子,拿来。” 莫老爷子抖着手,把攥在手里的银子递给莫老婆子:“拿去给她。” 莫老婆子手里握着那块被栓大媳妇砸在地上的银子,心里被剜肉般疼:“老头子,这可是给大力娶媳妇、给咱家建房子的钱。” 要是给出去,他们一家就要继续住在这掉泥的破屋里。 “给她!”莫老爷子吼道。 莫老婆子没办法,只能把五两银子给栓大媳妇。 栓大媳妇一把夺过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道:“别以为你家吃了亏,这五两银子能保你全家平安呢,不然就冲着你们敢反悔的事,陆家就能让你们破家。” 栓大媳妇说完这话,拿着银子,乐颠颠的走了。 莫家忙了这么一通,是脸面也丢了,孙女也没了,钱还没赚到,一家子人是咒天怨地,莫老婆子跟两个儿媳妇痛哭流涕,莫老爷子直接怒火攻心,喷出一口老血,晕死过去。 “爹,爹你咋了?” “老头子,老头子你可别出事啊。” 莫家彻底乱了,一家人是又掐人中,又跑出去让莫奎子拿钱去请大夫。 莫奎子本来不愿意,可想着莫老爷子怎么说也是同族叔父,还是咬咬牙,到邻村去请了个赤脚大夫来给莫老爷子看病,但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心软了。 …… 不管莫家如何悲催,顾锦里家的豆腐营生是越来越好,今天家里又来了一群人,都是邻近村子的村民,他们想要像梁河村那样,从他们这里买豆腐,挑到其他地方去卖。 何村长刚忙完何三癞子的事,一听说这事,立刻带着何家人上门,帮着顾家赶人。 他们何家还有很多人家没有拿到豆腐呢,那能再让其他村子的人来顾家买豆腐。 顾大山也道:“眼见着就要三月了,我们家人手不多,得留着人春耕,豆腐买卖的事,等春耕后再说。” 顾家的豆腐不够卖,他们是亲眼看见了的,听到顾大山这么说,又有何村长带着一群何家人赶着他们,那些来求豆腐的村民只能离开。 但离开之前,他们跟顾大山说:“顾家兄弟,那我们春耕后再来,到时候你可不能再推了,再推就是断我们的活路啊。” 何家人对这些人的话嗤之以鼻,骂道:“断你们的活路?我们何家人还没拿到豆腐呢,你们算老几?告诉你们,想要豆腐,得我们村人拿够豆腐后才有你们的份,赶紧滚!” 有了何家帮忙,外村人再来求豆腐,已经不用顾家人自己打发,何家人就会帮忙把人赶走。 而因着豆腐买卖的事,秦顾罗田几家在大丰村的地位飙升不少,以前何家人看不起他们,如今却是求着他们。 陆家也很眼红顾家的豆腐生意,想去顾家找麻烦,分一分豆腐买卖,可又害怕姜县尉,上次因着陆老三去顾家抢方子的事,他们陆家人被抓了不少,每家花了五两银子才把当家男人从县衙大牢里救回来。他们如今轻易不敢再去顾家闹。 不管陆家人怎么想,反正秦顾罗田几家最近过得挺美。 而顾锦里在忙碌的同时,也在等着姜家的消息,但顾锦安告诉他:“先生说,姜县尉跟着县令大人去府城接新的灾民,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让你先等等。” 他们的运气好,是第一批被安置的灾民,可府城还有不少灾民没有被安置。过完年后,河安府一直在忙着这事儿,如今还在忙着。 顾锦里道:“这事不急,姜家要是愿意做这生意就做,要是不愿意,咱们再找下家。” 豆油是个好东西,不愁没人合作。 三奶奶听到他们的话,皱眉问道:“这都快三月了,咋还有灾民没有安置?” 尚秀才不是个迂腐书生,会跟顾锦安说灾民的事,因此顾锦安知道得多一些,回道:“原本是安置完了的,可二月初的时候,又有不少灾民被分到河安府,如今安置的是二月后分来的灾民。” 三爷爷问顾锦安:“可知道这批新灾民是哪里来的?可有咱们陇安府的灾民?” 三爷爷跟三奶奶没有儿子,却有一个女儿,在逃荒的时候失散了,三爷爷跟三奶奶一路上都在找自己的女儿一家,却是毫无音讯。 顾锦安知道三爷爷和三奶奶的心思,可他也不知道这批新灾民到底是哪里人,只好道:“等明天上学,我去问问先生,看看先生知不知道?” 三奶奶听到这话,想到自家的女儿女婿和外孙们,抹着眼泪道:“那安哥儿明天上学的时候去问问。” 又怕麻烦尚秀才,惹得尚秀才不喜安哥儿,交代道:“若是尚秀才不知道,你也不用缠着追问,免得惹人厌烦。” 顾锦安笑道:“三奶奶别担心,先生对我很好,要是先生知道大姑姑一家的事,定会帮忙寻找。先生的岳家是姜县尉,要是有姜县尉帮忙,弄不好能找到。” 三爷爷和三奶奶眼睛大亮,原本愁苦的脸上漫上光彩:“真的?” 要是真能找到女儿一家,他们老两口就是现在去死也甘愿。 顾锦安不敢打包票,可看着两个老人一脸期盼的模样,又不想让他们伤心,便道:“听先生说,南下的灾民很多,或许那些灾民里就有大姑姑一家也说不定。” 顾锦里也安慰着三爷爷跟三奶奶:“三爷爷三奶奶放心,我们都能在逃荒路上活下来,大姑姑一家一定也可以。咱们用心的找,总有找到大姑姑一家的时候,就算我们找不到大姑姑他们,大姑姑一家也会来找我们的。” 第144章 画像 除了三爷爷三奶奶家的大姑姑以外,还有她的亲姑姑顾大丫一家。 顾老爷子跟顾老太想要卖掉顾大丫,顾大丫不愿意,跟着个货郎跑了。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回过娘家,只托人给顾大山带过一封信跟一两银子,说自己很好。 顾大山一直很担心,曾经想要去顾大丫的婆家看看,可都因为生计给耽误下来。 旱灾逃荒的时候,路过顾大丫所嫁的明山县,顾大山趁着休息跑去打听过顾大丫一家的消息,可惜一无所获。 顾锦里知道顾大丫是顾大山的心结,总是想要找到这个妹妹;再看看三爷爷跟三奶奶,两老余生的心愿也是找到自己女儿一家,她想了想,问道:“三爷爷三奶奶,你们还记得大姑姑的长相吗?” 三爷爷跟三奶奶点头:“记得,咋能不记得。” 那可是他们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忘记她的长相。 顾锦里道:“要不这样,你们来说大姑姑的长相,我来画,咱们把大姑姑的长相画下来,再把大姑姑一家的名字籍贯写下来,去求尚叔帮忙找人。或者咱们自己悬赏去找,要是有人提供大姑姑一家的消息,或者能把大姑姑一家带到咱们面前来,咱们就给他报酬。” 三爷爷三奶奶听得很是意动,他们虽然不富裕,却愿意倾家荡产去找到女儿一家。 但是…… “这样行吗?”三奶奶担心的道:“咱们是外乡人,认识的人不多,即使愿意给钱,别人也不会尽心去找?” 顾锦里指着院子里的豆腐道:“三奶奶忘了,咱们还有豆腐买卖呢,来咱们家贩豆腐的人多,咱们可以让他们帮忙留意。他们要挑着豆腐到其他地方去卖,远一点的,能跑到临县也不一定,只要这地方跑得远了,跑得多了,指不定就有人遇到大姑姑一家。” 挑豆腐去卖的人就像是星火,只要撒出去,总有得到消息的一天。 三爷爷跟三奶奶听罢,激动得眼圈发红,三奶奶哽咽着道:“行,就这么办,我们来说,你跟安哥儿来画。” 三爷爷想到顾大山的妹妹顾大丫,加上一句:“把你爹喊出来,把你大丫姑姑的模样也画上,两家一起找。” “诶。”顾锦里跑去厨房,把要找顾福丫和顾大丫两位姑姑的事情告诉顾大山和崔氏。 顾大山和崔氏正在点卤做豆腐,听到这话,两人都愣住了,还是崔氏推了顾大山一把,笑道:“当家的,小鱼说要找她姑呢,你愣着做啥,还不快跟孩子出去,把大丫的模样画下,早点去找人。” 崔氏知道顾大山的心思,大丫的事情放在他心里这么久,已经成了心结。 以前是逃荒没办法,如今安顿下来,又有了豆腐营生,家里天天都有进项,花点银钱去找大丫一家,不成问题。 顾大山很是激动,双手不由自主的抖动着,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来:“诶诶,我这就去。” 说着冲出厨房,问站在门边的顾锦里:“小鱼,你这法子真的行吗?真能找到你姑姑?” 顾锦里还没说话,在厨房里帮着烧火的顾锦程就道:“当然可以啦,二姐最厉害啦。” 顾锦里闻言一笑,边走边道:“不敢保证一定能找到,起码有个希望。” 顾大山红着眼圈,眼里带着泪,点点头:“是,总是个希望。” 父女两人来到院子里,顾锦安已经把桌子搬出来,把笔墨纸砚放好,看见顾大山后,笑道:“爹,快坐下,给咱们说说姑姑的模样,咱们把姑姑的模样画下来,拿着画像去找人。” 他们几个小的,包括崔氏都没有见过大丫姑姑,这个姑姑只存在爹他们的口中。 “好。”顾大山应了一声,坐下后,开始回忆着顾大丫的长相。 而三奶奶已经开始说了:“你福丫姑姑是我跟你三爷爷成婚八年后生的,比你爹小了五岁,今年三十二了,脸型跟我长得一样,圆脸,眼睛也是圆圆的,鼻子长得像你们三爷爷,高挺高挺的……” 三奶奶慢慢的说着,顾锦里跟顾锦安开始动笔画。 但他们两人画的风格不同,顾锦安画的是尚秀才教的水墨写意人物画,顾锦里画的却是现代的工笔素描,相比起来,顾锦安画的顶多像是个人,顾锦里画的才能看得出长相。 顾锦安对此很是惊奇,却没有多问,再怎么问,小鱼还是那句“逃荒路上跟人学的”或者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顾锦安是个聪明人,几次过后,他已经不会问妹妹这种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只会帮她掩饰。 画人物画像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即使有三爷爷跟三奶奶这两个相似的参照物,顾锦里还是花了大半个时辰才把顾福丫的画像画完,又经过修改后,才把成画递给他们看。 三爷爷三奶奶看着纸上的人物画像,震惊得张大嘴巴:“这,这画得也太像了。” 纸上是一个梳着妇人发髻,圆脸圆眼睛,高鼻梁,嘴巴薄而翘,天生带着笑的妇人。额头有皱纹,眼角有细纹,两个腮边有着两条比较深的法令纹,看起来有个三十五六岁的模样。 这是顾锦里故意往年老里画的。 三奶奶虽然说顾福丫只有三十二岁,可农家人,又经过大半年的逃荒,起码要老上个几岁,你不能根据真实年龄来画,不然模样差得太大,会认错。 三爷爷对画像很满意,不住的说道:“像,起码有个七分像。” 有七分像已经够了,只要看过这张画像的人,再见到福丫,一定能认得出来。 三奶奶看着这张画像,哭成了泪人:“福丫,这就是我的福丫啊。” 三爷爷也想自己的女儿,可还是提醒三奶奶:“你悠着点,这是小鱼好不容易画出来的,你可别把眼泪打到画上,把这画弄坏了,咱们可就找不到福丫了。” 三奶奶听到这话,急忙收起眼泪,把画像放回桌子上,站在桌边,远远看着画像流泪。 顾锦里看向顾大山,问他:“爹,你想起来了吗?” 顾大山点点头,又道:“爹跟你大丫姑姑已经将近二十年没见,只记得她年轻时候的模样……” 顾锦里道:“没关系,您说,我会把大丫姑姑往年老里画的。” 第145章 找人 顾大山闻言,开始说道:“你大丫姑姑跟你爹是龙凤胎,今年也是三十七。她长得像你奶,容长脸,身形消瘦,下巴有些尖,丹凤眼,左边的眉头有一个芝麻大的小肉痣,是褐红色的……” 小时候,村里人还说长这种痣的人有福气,可大丫却是个命苦的,自小没了娘,还要被亲爹跟后娘虐待,最后连嫁人都是私奔。 顾大山想到顾大丫,不由得抹起眼泪来。 他擦干眼泪,又继续描述着顾大丫的模样,说得很是仔细,连顾大丫右边额头有个伤疤,以及右边耳垂被撕裂,岔成两半的事情都说得清清楚楚。 顾锦里听着顾大山的描述,一边画,一边气得不轻,大丫姑姑的身上竟然有这么多的伤,不用说也知道,定是顾老太他们打的,连耳垂都能撕裂,这下手得有多狠啊! 顾锦里再次诅咒顾老太一家,他们一家最好死在逃荒路上。 等顾锦里画完顾大丫的画像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点灯修饰了几遍画像,终于把画像修好,拿去给顾大山看。 顾大山看见顾大丫的画像,激动的道:“像,像你大丫姑姑,就是太老了些……这么多年过去,大丫也应该这么老了。” 他们兄妹从顾大丫跟着货郎私奔之前就有大半年没有见过,如今算起来,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有见过面。 顾锦里笑道:“我姑又不是妖怪,当然会老,爹就放心吧,咱们一定能找到大丫姑姑。” 顾大山笑道:“咱们家小鱼是个有福气的,说能找到一定能找到。” 这个女儿对于他们一家来说已经不是福星,而是活命的救星,要不是她,他们几家早就死在逃荒路上。 “爹,三爷爷三奶奶,吃饭了。”顾锦绣把饭菜端到堂屋,对着还在说话的顾大山他们喊道。 今天小鱼给两个姑姑画像,没有做饭,是她跟娘一起做的。 “来了。”顾锦里跟顾锦安收拾桌上的东西,把两幅画像收好后,便把桌子搬回堂屋,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他们说了该出多少钱找人的事情。 三爷爷跟三奶奶是恨不得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找人,顾锦里却是不同意:“财帛动人心,给的钱太多,就会有人使坏,到时候吃亏的是我们。” 她想了想,道:“提供有效消息的,咱们给二十文钱,能把人安全带到咱们面前的,给二两银子。” 三奶奶皱眉,问道:“咋相差这么多?为啥不让他们带着咱们去找人?带着咱们去找,也能早点见面。” 顾锦里道:“有些人心肠坏,咱们要是承诺能带着咱们找到人就给多少多少钱,到时候人没找到,咱们跟去了,极有可能被人打晕抢钱,不如让他们安全的把人带到咱们面前,再给他们二两银子,这样比较保险。” 三爷爷也很认同:“这法子不错,把人带来能减少一些风险,断了那些有坏心的人的心思。” 当晚吃完饭后,顾锦里拿出两张画像,准备临摹。 顾锦安很聪明,顾锦里详细的跟他说过素描的技巧后,他白天学了两个时辰,到了晚上的时候,已经能独自临摹画像。 两兄妹各自临摹了三张画像,这才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顾锦安就拿出顾福丫跟顾大丫两位姑姑的画像,给来拿豆腐的梁柱子、何大仓、何万里他们看,让他们帮忙找人,也说了悬赏的事情。 梁柱子他们靠着顾家的豆腐赚了钱,连忙说道:“啥钱不钱的,两位大姐竟然是顾家兄弟的姐妹,我们自然是要帮忙找的。” 三人各自拿了一副画像后,道:“放心吧,只要我们看到,定能认出来。” 又保证道:“顾家兄弟放心,画像我们只给人看,不会送出去,等找到人后,会把画像完整的还回来。” 这画像里虽然是中年妇人,可怎么说也是女的,不好把画像随便拿去给人,必须收回来。 顾大山笑着点头,感激的道:“麻烦两位兄弟了。” 何万里摆摆手,道:“麻烦个啥,顾家兄弟给了我们豆腐营生,帮忙找个人是应该的。” 梁柱子他们拿完豆腐,付完钱后,挑着担子离开。 等他们离开后,顾家人吃完早饭,三爷爷跟顾大山就收拾出一份礼,再拿上画像,跟着顾锦安一起去尚家村,求尚秀才帮忙找人。 尚秀才看见那两张画像,眼睛一亮,惊奇的道:“这画像是谁画的?”画得也太清晰了,五官神态都比如今的人物画要好上几倍,如果这样的画技能普及,对抓捕在逃罪犯有莫大的帮助。” 尚秀才是姜县尉的女婿,而姜县尉管的是田福县的治安,因此尚秀才见过县衙通缉罪犯的画像。 那画像……老实说,跟真人相差甚远,根本无法照着画像找出真人来,因此很多罪犯都无法捉拿归案。 要是县衙的画师能有这样一笔画技,那些在逃的罪犯就别想再躲着。 顾锦安道:“是小鱼画的。” 又补充一句:“我也会画。” 这是昨晚他们兄妹在临摹画像的时候,小鱼交代他的。 小鱼说,尚秀才一定会对这种画技感兴趣,可她是个女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去做,像是这种涉及到可能要进衙门教人画画,甚至要进入牢房听犯人描述在逃罪犯模样,绘画画像的事情,她就做不了,所以让他来做。 要是他能靠着这笔画技进县衙教画师们画画,以后对他考功名有很大的好处。 前朝狂士之风盛行,读书人都讲究名气,到了大楚,这种狂士之风虽然减弱不少,可读书人依然讲究个名气。 这种新颖的画技能帮顾锦安积攒名气,对他很有好处。 顾锦安不是那种迂腐书生,相反的,他很现实,知道扬名跟考功名的重要。 只有他有了名气,去考试的时候才不会被人顶替名次,才能顺利的考取功名,才能保护家人,所以他没有拒绝,而是按照顾锦里的话说了。 尚秀才知道,这又是顾锦里的手笔,那个小姑娘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惊喜,但他也不是那种会追根究底的人,听到顾锦安的话后,便道:“这种画技对县衙缉拿逃犯有大用,你要是愿意,可以去县衙教画师画画。” 末了又道:“这事对你很有好处,不仅能扬名,还有不菲的赏银。” 第146章 兵祸 县衙里养的画师除了有一份衙役的工钱以外,还有一份赏银。这份赏银是逃犯的悬赏金,金额一般是悬赏金的一成到三成。 但那些画像很多都不像,很难抓到逃犯,即使抓到了,顶多给个一成的悬赏金。要是如顾锦安拿来的这种画像,能抓到逃犯的几率很高,岳父大人肯定会给到三成的赏金。 顾锦安很清楚自家没钱没势,他想要扬名就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当即点头:“先生,学生愿意。” 尚秀才笑了起来:“行,这事儿我来安排,你这段时日先把这种画技练得纯熟一些。” 今天拿来的两幅画,明显是出自两个人的手笔。一幅画得流畅自然,一幅的线条画得比较僵硬,是那种有形无神的作品,显然是出自顾锦安之手。 顾锦安起身,作揖道:“学生明白。” 尚秀才抬抬手,示意他坐下,知道三爷爷他们是来求他找人的,便问起他们顾福丫跟顾大丫两家的情况。 三爷爷说:“福丫今年三十二,嫁的是长平镇谢家坪的谢平子,平子今年三十五,是老谢家的老三,夫妻两个有两儿一女。最大的儿子今年十五,叫谢敬先;二儿子今年十三,叫谢敬民;小女儿十岁,叫谢佳宁……” 三爷爷把顾福丫一家的情况说得很仔细,从顾福丫多大,嫁的什么人家,家住哪里,做什么营生,皆说得清清楚楚。 “逃荒的时候,我们去长平镇找过,可镇上的人说他们回了谢家坪,那个杂货铺子也早就关了。” 三爷爷就这么一个女儿,这辈子只想让女儿嫁户好人家,从来没有想过要女儿招赘上门,传宗接代。 他们夫妻是早早就给顾福丫看好了人家,最后在顾福丫十五岁的时候,把顾福丫嫁给了谢家坪的谢老三。 谢老三的爹跟三爷爷是好兄弟,两人年轻的时候时常到各地去打井做工,三爷爷信任谢家,所以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了谢家的三儿子。 事实证明,三爷爷的眼光很是不错,谢家对顾福丫很好,谢平子也是自小就认识福丫的,两夫妻自打成亲感情就很好,谢家跟三爷爷家一起出钱,给谢平子在长平镇上开了个杂货铺,夫妻两人带着儿女看铺子,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可世事难料,一场旱灾,什么好日子都没了。长平镇上的水井枯了,谢平子跟顾福丫只能带着孩子回谢家坪。 等三爷爷他们来到谢家坪的时候,谢家坪早就没人了,整个坪子的人都集体逃荒去了。 “我们原本想着,大家走快一点,总能碾上他们,可一路逃荒过来,到处打听,是啥消息也没有。”三爷爷说着,眼圈忍不住发红,他要强一辈子,可每次遇到这唯一骨血的事情,就忍不住要落泪。 尚秀才对他们家的事情算很上心的,一边听三爷爷说,一边把这些事情记在纸上,还劝道:“顾三叔切莫伤怀,只要咱们去找,总有找到的一天。” 说完又问了三爷爷几个问题,把自己漏记的补上之后,问顾大山:“顾大哥,顾家大姐一家是个什么情况?” 顾大山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拿出一封发黄的信,递给尚秀才:“这是当年大丫托人给我带来的信,她家的情况都在上面。” 这封信顾大山一直带着,逃荒的时候也把信翻出来带上,就怕哪天自己把大丫一家的情况给忘了,以后见不到自家妹子。 尚秀才打开信一看,上面的字早就已经受潮,变得模糊,他花了一刻多钟的功夫,才把这张信纸的内容看完。 顾大丫嫁的是明山县槐子镇,大坳子村,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个穷山沟,嫁的男人姓戚,没有大名,就有个小名叫戚盘子。 这封信是顾大山十七岁时收到的,那时候顾大丫已经跟着戚盘子跑了将近两年,生了一个儿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也就是说,顾大丫一家现在可能是四口之家,也可能更多。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很是有限。 尚秀才按照信上写的,把顾大丫家的情况写下来,又问了一些顾大山关于顾大丫的情况,可顾大山从七岁开始就离家做活,虽然记挂着这个妹妹,但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对于顾大丫的事情知道得还没有顾老太多,能说出来的也就是顾大丫的年纪、脾气、长相。 尚秀才记完这些情况后,说道:“这些消息我会让老骆送到府城给岳父大人,让他老人家帮帮查查灾民的消息,你们安心在家等着,一有消息,我就会告知你们。” 三爷爷三人是感激不尽,三爷爷又问道:“这都快三月了,这些灾民咋还没有安置好?西北的旱灾还没有缓解吗?” 他们如今在江淮的河安府,距离西北有千里之遥,也不知道西北的情况,不知道那闹得大家流离失所的旱灾解了没有,要是没解,那大楚真是要完了。 尚秀才道:“二月初的时候,邸报上说,西北下了一场大雪,旱灾算是缓解了,如今被分来的灾民却不是因为旱灾而逃荒的灾民,是兵祸。” 因为旱灾,大楚西北到东北,乃至中州发生了很多兵祸。原本逃过旱灾的百姓又深陷在兵祸之中,只能继续往南边逃。 朝廷下了严令,不许灾民渡水过江南几府,所以只能他们江淮几府安置灾民,这才又有了新灾民需要安置。 三爷爷跟顾大山都吓得不轻:“竟,竟是因为兵祸!” 农人最怕的不是天灾,而是兵祸。天灾有时候还能扛过去,可兵祸却是会当场要人命的。 三爷爷跟顾大山很害怕,抖着手道:“这可如何是好?” 要是福丫、大丫一家遇到兵祸,那可怎生了得? 尚秀才看着三爷爷跟顾大山的模样,安慰道:“顾三叔,顾大哥莫要着急。朝廷已经派大军平祸,如今已是胜了几场,中州的兵祸是消了,东北那边也有捷报传来,就是西北难办一些。” 西北是卫国公家的地盘,可景元帝忌惮卫国公,不顾百姓旱灾之苦,趁机灭了卫国公府,夺了卫国公家在西北的兵权,导致很多卫国公旧部反了,想要平息西北兵祸,估计还要一些时日。 “不过,两位顾家姐妹是旱灾时候就离开了西北,想来不会受到兵祸波及。” 只要没有逃去东北就没事。 但这话尚秀才没说,说了不过是让三爷爷跟顾大山担心。 三爷爷跟顾大山知道,兵祸不是他们老百姓能抗衡的,只能听天由命。 说完顾福丫跟顾大丫两家的事情后,他们就离开尚家村,回了大丰村。 他们离开尚家之后,一人从竹林里蹿出,整了整衣服,来到尚府门前,敲响尚家的门。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想要拜尚秀才为师的顾德兴。 第147章 传话 自打那天拦住顾锦安,听了顾锦安的那番话后,顾德兴就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求尚秀才收他为徒。 经过十天的犹豫跟准备,他终于鼓起勇气来到尚家,求见尚秀才。 可不太凑巧,今天三爷爷跟大山叔竟然跟着安哥儿来了尚家,他只能躲在竹林里,等三爷爷跟大山叔走后,才从竹林里出来。 少顷,尚家的大门打开,一个穿着褐色布袄的小厮探出半个身子,看见他后,皱皱眉头,问道:“你不是尚家村的,你是哪里人士?来尚家有何事?” 顾德兴双手重叠,做了一揖:“我是大丰村顾家的顾德兴,是来给尚秀才送拜帖的,劳烦您把拜帖送进去给尚秀才。” 他拿出一张红色的拜帖,递给小厮。 因着县尉大人的关系,时常有人递拜帖来拜访自家老爷,小厮已经见怪不怪,接过拜帖,道:“你先等着。” 顾德兴生怕尚秀才不见他,又加了一句:“小哥,我家里还有活计要忙,今天是好不容易抽空来的,劳烦您帮忙说句好话,好歹让尚秀才见见我。” 小厮人不错,闻言说道:“行,小的会帮你把这话告诉老爷的。” “多谢小哥。”顾德兴很高兴,站在门外搓着手等着。 小厮很快就把拜帖送到尚秀才的手里,并把顾德兴的话转述给尚秀才。 尚秀才正跟顾锦安学工笔素描,听到这话,沉默一会儿,对小厮道:“你告诉他,既然家里有活计要忙,那就回家做活去。” “是。”小厮应着,转身离开。 顾锦安道:“先生,这样会不会太伤人?德兴哥他其实是真心想要拜先生为师。” 尚秀才道:“他拜的不是师父,而是势力。” 顾德兴年纪不大,却是个渴望权势的,他这般执着于拜他为师,有大半原因是因为姜县尉。 顾锦安皱眉道:“可先生说过,人活着总是要靠着这样那样的权势,德兴哥想要依靠权势,这似乎……没什么错。” 尚秀才是个很怪的人,他不像其他读书人那样,讲究清高,远离权势,他就对他说过,连他都是靠着姜县尉的权势才过上逍遥悠闲的日子。 为何到了顾德兴这里,先生又不愿意收他了? 尚秀才道:“想要依附权势确实没错,这是人之常情。可他不够磊落,我的学生可以去依附权势,但首要一点是你必须磊落。” “磊落的人,即使依附再大的权势,也不会做出恶事,只会用权势护住家人族人;而少了磊落的人一旦依附权势,就有可能利用权势来横行乡里,做尽坏事。” 顾锦安听到这话,道:“就好比先生家跟陆家一样。” 先生是县尉的女婿,却只用姜县尉的势力过着居家的逍遥日子,可陆家却是利用邹县丞的势力,过着鱼肉乡里的日子。 尚秀才道:“就是这个意思。” 顾锦安思忖一会儿,终究是帮着顾德兴说了一句好话:“德兴哥虽然渴望权势,心思却不坏。” 尚秀才回道:“我亦没说顾德兴有什么坏心思,只是他的心思不纯却是一定的,必须要磨一磨。磨好了,收下他这个学生没什么,若是他半途而废,或是因此恨上你我,那就没有必要收。” 尚秀才看着顾锦安,极其严肃的说了一句:“人心是可以在不满与嫉妒之下变坏的,你想要做官,就要记住这一点,心里要分清楚,这个人在什么时候能交好,又要在什么时候必须远离。” 顾锦安闻言,有股茅塞顿开之感:“先生说得是,锦安受教了。” 尚家府门外,小厮把尚秀才的话转告顾德兴,顾德兴闻言,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在顾德兴回到家的时候,何三癞子找到正在捡柴禾的顾德旺,把他拽进一个低矮的山坳里,拿出一颗饴糖给他:“旺哥儿,去顾家帮忙把顾小鱼喊到这里来,只要你把她喊出来,我就再给你一颗饴糖。” 顾德旺好吃,一拿到饴糖,就把饴糖塞进嘴里,咯嘣几下就把饴糖嚼碎,吃进肚子里后,冲着何三癞子伸出手:“一颗饴糖不够,要两颗,不给就不帮你传话。” 何三癞子懵了。娘的,自来都是他坑人,今天他这是被个小鬼给坑了? 何三癞子气得不轻,扬手就要打顾德旺,顾德旺比他快一步,扯开嗓子就喊:“来人啊,何三……唔唔唔!” “别喊别喊,祖宗你快别喊了,糖给你。”何三癞子忙又给了顾德旺一颗饴糖。 顾德旺接过饴糖,一口又给吃没了,再次伸出手:“你刚才想要打我,得再加一颗。” 何三癞子恨不得踹死这个小王八蛋,这孩子怎么跟他的长相这么不符合?看模样不太聪明,却长着一颗贼精明的心,他真是亏大了。 没办法,何三癞子只得又给了顾德旺一颗饴糖,郑重交代他:“快去把顾小鱼喊来,就说我有大事要告诉她,要是不来,你们几家估计就要没有安身之地。” 顾德旺哪里懂这些,他就记得吃,听到这话,只问:“我要是把小鱼姐喊来了,你给我几颗糖?” 又加了一句:“一颗不够。” 何三癞子锤死他的心都有了,可他急着见顾锦里,只能妥协:“给你两颗。” 顾德旺道:“我有个弟弟,要给他一颗糖。我家还有个很凶的堂姐,她要是看见我们吃糖她没有的话,会揍我们。我还有个大堂哥,也要给他一颗糖。” 顾德旺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道:“所以事成之后,你要给我五颗糖。” “你,你弟弟,你堂姐堂哥,加起来才四个人,凭啥要给你五颗糖?”何三癞子气得差点掐向他的脖子。 一包饴糖才十颗,一下子就给他造光了。 顾德旺一边吃着饴糖,一边指着自己道:“我跑的腿,得多要一颗,所以是五颗糖。” 这个理由简直让人无法反驳。 何三癞子只能答应:“行行行,你赶紧的,把顾小鱼喊来,喊来了就有糖吃。” 顾德旺笑眯了眼睛,连柴禾也不要了,蹬蹬蹬地跑去顾家找到顾锦里,冲着她招招手:“小鱼姐,快出来。” 顾锦里眯着眼睛,停下把炒黄豆装进小布袋的动作,来到院门口,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顾德旺指指自己嘴巴里的糖,又指指秦家屋后不远处的那片树林,道:“那个何三癞子给了我几颗糖,让我来喊你,说有大事要跟你说,让你去树林里的坳子找他。还说你要是不去,咱们几家就会没有安身之地。” 他咧嘴笑道:“小鱼姐,那是个坏人,你可别去。我就是想骗他的糖吃,没想帮他骗你。” 何三癞子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砸出一包糖,最后却被顾德旺给卖了。 顾锦里可没打算单独进树林里见何三癞子,她去了秦家,找了秦三郎,把何三癞子的事情说了。 “秦小哥,你去林子里把何三癞子抓到你家去,我去你家见他,问问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秦三郎点头:“行,你等着,我去把那小子抓来。” 说着让顾德旺带路,去树林的坳子抓人。 何三癞子看见秦三郎,拔腿就跑,边跑边叫道:“秦小哥饶命,我没有坏心思,真是有大事要跟你们说。” 又骂顾德旺:“你个臭小子,坑了老子那么多糖,却带人来抓我,你给老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块酒杯大小的石头打向腿弯,砰一声,直接被打得趴在地上,抱着脚惨叫。 秦三郎上去,一把卸下他的胳膊,把他胳膊弄脱臼后,拎起他的衣领道:“有话到我家去说。” 第148章 房契地契 顾德旺则是等不及,扑过去搜何三癞子的身,一边翻找一边问:“糖呢?你肯定是买了一包糖,有十颗呢,我才吃了三颗。” 还有七颗才对。 何三癞子听到这话,差点气死,忍着手臂脱臼的疼痛骂道:“小兔崽子,你个杀千刀的,坑了老子,还记挂着老子的糖。糖没了,你别想吃!” 顾德旺才不会信他,在他身上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后,又沿路寻找,终于在坳子底下找到剩下的大半包饴糖。 顾德旺笑眯了眼,一边拿出一颗饴糖,往嘴巴里塞,一边含糊不清的冲着秦三郎道:“三郎哥,我找到糖了,给你吃。” 说着,用脏兮兮的手拿了一块饴糖,快步跑到秦三郎面前,把饴糖递给他。 秦三郎看一眼他手里的糖,脸色如常,说一句:“你自己吃吧。” “诶,那我就自己吃啦。”顾德旺很是高兴,三郎哥不吃糖,他就能多吃一颗。 顾德旺吃着糖,冲着何三癞子道:“坏人,还想用糖骗我,你一包糖才多少钱?小鱼姐可是能让我家每天都赚上二两银子的。” 他娘说了,甭管是谁撺掇,他们兄弟都不能跟小鱼姐作对,小鱼姐可是金元宝,得罪了她,他家就没钱赚了。 何三癞子的手臂疼得不行,不断的抽着冷气,骂道:“到底是谁骗谁?明明是你这臭小子骗了老子!” “诶诶,轻点轻点,秦小哥我真的没有坏心思,是真有事要找小鱼妹子说。”何三癞子疼得直吸气,那只脱臼的手动一下就疼。 秦三郎懒得听何三癞子废话,押着他往自家屋子走去。 树林离秦家院子有个半刻钟的功夫,很快就到。 秦三郎押着何三癞子回到秦家的时候,顾锦里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她的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一边晃着,一边笑看着何三癞子。 何三癞子想起那晚顾锦里暴打他时说的那番话,身上一寒,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好一会儿才道:“姑奶奶,姑奶奶饶命,小的找您真是有大事,真没有其他坏心思。” “大事?”顾锦里冷笑一声,手中匕首指着何三癞子道:“再大的事儿需要单独进树林里说?你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何三癞子这人鬼祟惯了,哪里会想到什么光明正大的法子,觉得通风报信什么的,自然是悄悄来的好。 何三癞子想要解释,还没开口,顾德旺就蹬蹬蹬的跑来,拿出一颗糖给顾锦里:“小鱼姐,这是何三癞子用来骗我的糖,你吃吗?” 顾锦里看着那块沾满黑灰和口水的糖,敬谢不敏:“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诶!”顾德旺开心极了,三郎哥跟小鱼姐都不吃这糖,那他只要给发哥儿、玉梅姐、德兴哥一人留一颗,自己就能独吞七颗糖,想想就觉得美。 顾德旺站到一旁,看着何三癞子的囧样,美滋滋的吃糖。 顾锦里看向何三癞子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等着我们审你。” 她笑了笑,警告何三癞子:“别跟我说废话,也别说假话,这两种话,姑奶奶都不乐意听,赶紧说!” “诶诶,说,马上说。”何三癞子见识过顾锦里的狠劲,见她动怒,不敢有任何隐瞒,立刻说道:“村东边的陆德柱家,一个时辰前出了村子,听说是要进县城上房契地契。他们上的地契房契就是你们几家住的老屋!” 短短一句话,让秦三郎跟顾锦里听得一凛。 他们住的老屋还没有到县衙里上房契跟地契,只有何村长给的一张收据,证明他们花了五两银子买了自家的泥土院子。 要是陆德柱去县城把他们住的老屋的房契地契给上了,那他们就会被赶出去,村里的收据再怎么样,也没有县衙的房契地契管用。 而早前,几家人已经打算找个时间到县衙上房契和地契,可他们最近太忙,抽不出空去县城,这一拖二拖的,就拖到现在。 没成想,竟是拖出个大麻烦来。 顾锦里揪住何三癞子的衣襟,问:“陆德柱家是走路还是坐车?是陆老三给钱让他们去县衙里上房契地契的?” 上几家的房契地契,这可要不少银钱,陆德柱家是陆家族里最穷的两户人家,想也知道陆德柱家的钱是哪里来的。 顾锦里是气得不轻,这该死的陆老三,竟然还没吃够教训,又来招惹他们家。 何三癞子道:“走,走路去的,陆德柱家历来贪心抠门,哪里舍得花钱坐车。” 顾锦里扔下何三癞子,对秦三郎道:“秦小哥,你去何村长家借牛车,我去找三爷爷他们,把这事告诉他们,咱们把何村长写给我们的收据带上,赶去县城,抢在陆德柱他们之前把房契地契给上了。” 顾锦里说完,对何三癞子道:“记住,你来找过我们的事,别让陆家知道。” 陆家有骡车,要是陆家知道他们要赶去县城上房契地契,一定会赶着骡车撵上陆德柱他们,用骡车把让他们送去县城。 “好,你快去跟三爷爷他们说。”秦三郎说着话,抓着何三癞子的手臂一用力,哒一声,把何三癞子脱臼的手臂接好。 接好何三癞子的手臂后,秦三郎蹿出院子,像是箭矢一般,跑到何村长家。 何村长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好,家里每天卖豆腐都能赚到几百文钱,此刻正抱着小孙子坐在院子里讲古,看见秦三郎匆匆跑进来,问道:“秦小哥,你这是咋了?” 秦三郎把陆德柱家的事情一说,何村长是气得不轻:“这该死的陆家,咋这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屋子早就卖给你们了,他们咋能跑到县衙里去上地契房契?” 这不是要把秦顾罗田几家逼走吗? 在何村长骂人的时候,陈氏也在大骂陆家:“该死的陆家,杀千刀的,这是想要夺了我们的屋子,让我们没有安身之地呢。” 说完又愁道:“这可咋办?咱们好不容易安顿下来,要是没了屋子,咱们还能到哪里去住?” 逃荒大半年,好不容易安顿下来,陈氏一想到又要流离失所,便忍不住心慌,要强的她也忍不住哭了。 第149章 陆德柱 三奶奶道:“快别哭了,你家的户籍跟买屋的收据是谁拿的?是大贵还是大富?快让他们把收据跟户籍拿来,赶紧去县城,抢在陆德柱之前把咱们几家的房契地契都给上了。” 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再耽误一会儿工夫,黄花菜都凉了。 此时大家都集中在顾锦里家,顾大富听到这话,赶忙道:“是我拿着的,你们先等等,我这就回去拿。” 他们家没有分家,他是老大,家里的户籍跟收据什么的都是他拿着。 顾大富说着,跑回自家的泥土院子去拿东西。 其他几家人也各自跑回家拿户籍、拿买屋收据。 罗父楚氏带着罗慧娘、田叔田婶出摊去了,两家没有大人在家,但罗武已经成年,很快就把家里的户籍跟买屋收据拿到顾锦里家。 只有田家迟迟没到,三奶奶急得亲自去田家,跟田二强翻找片刻,终于找到田家的户籍跟买屋收据,拉着田二强回了顾锦里家。 此时,几家人已经带上自家的收据跟户籍,来到顾锦里家集合。 哞哞~ 老牛的叫声传来,秦三郎驾着牛车来到顾锦里家,对大家伙道:“快上牛车。” 秦老道:“人多累赘,每家去一个人就成。” “好好,听秦老的。”几家人都有些慌了神,是秦老跟三爷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三爷爷很信任顾锦里,觉得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是个有主意的,便把她也拉上:“你也跟着去。” 要是有啥突发事情,小鱼主意多,也能帮上忙。 顾锦里也不多言,一边爬上牛车,一边交代着三奶奶跟崔氏:“娘,三奶奶,你们看好家里,大家今天都少出门,要是有人来传什么话,你们别轻信。” 秦老道:“有我跟二郎家,你们且放心吧,赶紧走吧。” 二郎虽然不喜欢搭理几家人,却会卖他几分面子,真的遇到事情,他发句话,二郎也会来帮忙。 有了秦老这句话,三爷爷他们都放心了。 秦三郎等大家都上来后,一甩鞭子,啪啪打在牛背上,老牛哞哞地叫了几声,开始动起来。 可牛车的速度太慢,也就比人走得快一点,顾锦里对大家伙道:“都抓稳了!秦小哥,你控制好牛缰绳。” 说完,抽出匕首,冲着牛屁股就是狠狠一扎。 老牛惨叫一声,撒开蹄子狂奔,牛车上的人被颠得不轻,三爷爷差点飞出牛车,被顾大山一把按住,这才没出事。 三爷爷心有余悸,却是道:“别管我,尽量让牛车跑快一点。” 要是追不上陆德柱,他们的屋子就没了。 秦三郎以前驾过马车,如今驾这牛车也不见生疏,反而驾驭得很好,他的臂力大,把老牛控制得很好,没有让牛车冲出路边,撞到行人。 一路急赶慢赶的,花了大半个时辰就到了尚家村。 “去尚叔家,他家有骡车,换骡车会快一点。”顾锦里说道:“那陆家敢让陆德柱去县城上咱们屋子的房契地契,定是早有安排,得找尚叔帮忙。” 不然他们即使抢在陆德柱家之前赶到县城,那房契地契也上不了。 “小鱼说得对,秦小哥,快转道进尚家村。”三爷爷说道。 秦三郎闻言,拉着牛缰绳的手一紧,让老牛转道,进了尚家村,又跑了一刻钟,才来到尚秀才家。 三爷爷跟顾锦里他们进去拍门,小厮开门看见是他们,询问过他们的来意后,没有让他们在府门外等着,而是直接把他们带进尚府,去找尚秀才。 三爷爷他们很快就见到尚秀才,把陆德柱去县城上房契地契的事情跟尚秀才说了。 尚秀才一听,很是生气:“这每个村里都知道,只要别人花了银钱买的屋子,即使没有去衙门上房契地契,这屋子也是人家的。陆家竟是不顾村里的规矩,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摆明了是不死心,想要抢了你们的屋子,把你们赶走。” “这事跟我岳父家也有关系,你们别急,我跟你们一起进县城,那陆家休想得逞。” 陆家这么对付秦顾罗田几家,很大原因是因为姜县尉,这是邹县丞跟姜县尉在斗法呢。 尚秀才喊来阿九:“去让老骆把骡车赶来,我要跟顾三叔他们去县城。” 顾锦里问了一句:“尚叔,你家可是有马匹?”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在进府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一声马的嘶鸣声。 尚秀才道:“有,前几天我家大舅哥送了一匹马来,但那马倔,不肯拉车,一给它绑上马车,它就给你掀了,是个烈性子。” 所以他们还是坐骡车保险一点,免得出事。 顾锦里上辈子是学过骑马的,可她这辈子不会啊,总不能说她会骑,不怕吧? 在她犯难之际,秦三郎站出来道:“尚叔,我会骑马,可否借你家马匹一用?” 尚秀才很是惊讶:“你会骑马?” 农人会骑马,可真是不多见。 秦三郎点点头:“家里的叔伯老爹当过兵,教过我们骑马。” 尚秀才喜道:“这就好了,阿九,快去把那匹马牵来。” “诶,小的这就去,老爷你们到府门去等着。”阿九说着,眨眼就跑没了影子。 尚秀才又唤来一个丫鬟,让丫鬟把他要去县城一趟的事情告诉姜氏,免得姜氏担心。 交代完丫鬟后,尚秀才带着三爷爷他们出了书房,在府门前等着,不一会儿,老骆就驾着骡车过来了。 阿九跟在他身后,牵着一匹枣红马快步跑来:“老爷,马来了。” 尚秀才指着这匹马道:“秦小哥,就是这匹马,这马有些烈,你要当心些。” 秦三郎上前,拍了拍枣红马,顺了顺马鬃毛,在马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见这批枣红马不再排斥他后,一踩马镫,翻身上马,动作很是干脆利落。 秦三郎道:“我骑马赶去县城,应该能追上陆德柱。” 顾锦里跑到马边,对秦三郎:“秦小哥,要是看见陆德柱,别跟他客气,蒙住脸,把他打一顿,再给绑了,总之不能让他进县衙。” “好。”秦三郎点头,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他骑术不错,眼力又好,即使是骑着快马,也能约莫看清行人。 一路疾驰一个时辰,终于在快到县城之前,看见一个略微眼熟的身影。 那人是个驼背,穿着一身灰黑色的袄子,很是显眼。 “吁!”秦三郎停住马匹,手臂一拉缰绳,枣红马立刻调转马头,在原地踢踏几下,等秦三郎看清楚那人正是陆德柱后,一夹马腹,直接向着陆德柱冲去。 陆德柱正看着县城城门,美滋滋的走着,只要进了县城,把秦顾罗田几家屋子的房契地契给登记上,那他就发财了。 第150章 认罪书 陆三爷可是说了,只要他把这事办成,就给他十两银子做报酬。 十两银子啊,他前段时间被抓进衙门大牢,家里是借了五两银子交罚金,才把他救出来。如今家里是穷得叮当响,不过只要他把事情办成了,一切就会好起来。 陆德柱正想着事成后的好日子,突然看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向他冲来,他吓得呆住,连叫都忘了叫。正以为自己要被撞死的时候,那人却突然拎起他的衣领,直接把他提起,骑着快马向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快马疾驰,陆德柱是吓得不轻,想要挣扎又怕自己一个乱动就会掉下去被马给踩死,想要大骂拎着他的人,却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啊啊啊的叫着。 秦三郎年纪不大,却是臂力惊人,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提着陆德柱,却没有丝毫压力,用双腿夹紧马腹,控制着马,在大道上奔驰一会儿后,转进一处小道,来到一处僻静的草地后,砰一声,直接把陆德柱砸进草丛里。 河安府不是真正的南方,只是靠近南方,如今还冷着。所谓的草丛也没有长出多少草来,只是冒了点草芽子,到处是泥土跟碎石,陆德柱被这么一砸,是半张脸被砸伤,半个身子都被砸得疼痛起来。 “啊~”陆德柱惨叫一声,蜷缩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得以抬头看向砸他的人,这一看,顿时大惊:“你你你,你是秦家的那个小子!” 秦三郎点头:“正是我。” 陆德柱立刻嚣张起来:“好你个臭小子,敢砸老子,老子现在就去县衙报官,让你去吃牢饭!” 说着爬起来,拔腿要向着县城跑去。 砰! 秦三郎一脚踹向他的肚子,把他踹倒,双手紧握成拳,硬如铁石的拳头一下一下打在陆德柱的身上。 砰砰砰,陆德柱被打得惨叫连连,本能的求饶:“饶命,饶命啊……秦家后生快住手,快住手……啊~” 秦三郎没有住手,而是一拳打向陆德柱的脸颊,把他的脸颊打得青肿,一颗牙齿直接从嘴巴里飞了出来,鲜血从嘴角流出。 陆德柱见出血了,而秦三郎还没有任何要停止的意思,真真被吓到了,哭着求饶:“大爷,秦大爷饶命,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帮着陆家谋夺你们的屋子,快住手啊。” 再不住手,他真的要被打死了。 秦三郎依然没有停手,而是又对着陆德柱的脸打了几拳,最后再在他的肚子上猛砸一拳,方才收手。 陆德柱以为自己会被打死,怎知秦三郎突然停手,竟是生出一股大难不死的庆幸感。 “呜呜呜……”陆德柱痛哭出声,那哭声里竟然还带着点委屈。 秦三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陆德柱,道:“记住我刚才打你的疼,你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我是逃荒来的,一路上见过的死人成千上万,你这条狗命在我眼里真不算什么,想要好好活着,就老实一点,不然你家里人总有一天会突然找不到。” 他说得平淡无波,陆德柱却是吓得半死,这个小子是真的想……杀了他啊! 陆德柱吓得浑身抖如筛糠,再看看四周,这是一条偏僻小道,两边是草丛跟树林,再远一点还有一座大山,秦三郎要是杀了他,再把他往山沟里一扔,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陆德柱是越想越怕,直接被吓得尿了裤子。 秦三郎见状,眉头皱起,眼里闪过一抹嫌弃。少顷,解下腰间的绳子,抓住陆德柱的手脚,把他的手脚捆在一起,让他不能动弹。 陆德柱以为秦三郎此举是要把他拖到深山里埋了,吓得翻起白眼,差点就晕死过去,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急忙哭道:“秦大爷,饶命,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别杀我,呜呜呜……” 他今年才四十出头,最少还能活个十年,还不想死啊。 秦三郎捏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捏,警告道:“给我闭嘴。” 说完席地而坐,再解下腰间的一个小竹筒,从布袋里拿出一支毛笔跟一卷卷起来的黄纸,把黄纸摊开在膝盖上,问道:“说,你都做过什么恶事,又帮陆老三做过什么恶事?” 秦三郎顿了顿,看着陆德柱笑道:“要是敢不说,或者只说些没用的小事,你知道后果。” 陆德柱看见秦三郎的笑容,想到他刚才说的话,以及打他时的狠劲,吓得脱口而出:“说说说,我都说。” 紧接着,他把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恶事全都抖了出来。 秦三郎知道陆德柱这种人一定不干净,这辈子肯定做过不少恶事,可没有想到,陆德柱竟是无耻至此,做过几桩很是见不得光的大恶事。 二十五年前,陆德柱才十五岁就想着娶媳妇,可他家没钱,就去何村长偷了一头牛犊子。 在大楚,马是军需物资,牛是耕种主力,两种牲畜的价格与人相等,偷盗一头牛,是要被流放的。 十五年前,陆德柱更是做过一桩罪大恶极的事,那就是把邻村的一个姑娘给强了。 那个姑娘的家人不敢声张,只能吃下这个暗亏,直把姑娘远远的嫁了。 秦三郎听到这些,真是气得青筋直冒,把陆德柱又痛打了一顿,把陆德柱打得出气多进气少,差点就厥过去。 打完之后,秦三郎又问出几桩陆德柱帮着陆老爷子家做过的坏事。 可陆家聪明,陆老爷子早已经扫尾,把自家摘干净,那些恶事只留下陆德柱这些喽啰的痕迹,是一点也威胁不到陆家。 没有证据,又有邹县丞罩着,秦三郎也不能把陆家送进大牢。 但陆德柱却是不能幸免的。 秦三郎把陆德柱说的罪证全部记录下来,最后把这份认罪书往陆德柱面前一摊,道:“要是想活,就把手印按上。” 陆德柱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忍着浑身剧痛,哭求道:“秦大爷,您饶了我这一回吧!我该死,我混蛋,我不该猪油蒙了心去找你们几家的麻烦,求求您放过我,我已经四十出头,顶多能再活个十年八年,要是中间生了啥大病,可能连三五年都活不到,您就当啥也不知道,把我放了,别把我送官啊。要是进去了,我最轻也得判个流放。” 秦三郎看着他,只说了一句:“你是想现在就死,还是去坐牢?自己选一个吧。” 第151章 恶有恶报 虽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陆德柱绝望了。 经过刚才那顿打,陆德柱很清楚秦三郎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可他不懂,哭着吼道:“秦家后生,你为啥要赶尽杀绝?明明是可以商量的事情,为啥一定要把我送进牢里去?这十里八乡,那个村里人没有点过节?大家不都是各自退一步就过去了。” 陆德柱觉得自己虽然做过不少恶事,可那受害的是别人家,跟秦顾罗田几家有什么关系?他只害过他们几家这一桩,凭啥一被抓就要受这么重的惩罚? 秦三郎看着陆德柱,目光一如刚才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陆德柱彻底没了声音:“放过你,然后再让你来害我们几家?别说你不会,你们这种人,惯会如此,放过你们只是让我们几家陷入新一轮的危险中。” 哒一声,他中指与食指的骨节敲在那张认罪书上:“最后一句,你是画押认罪,还是现在就去死?” 秦三郎的目光沉冷,陆德柱看得浑身一哆嗦,那是一种他要是不认罪,秦三郎就能立刻把他拖进深山里埋了的眼神。 陆德柱终于怕了,不敢再抗争,面如死灰的点点头:“我画押。” 秦三郎把他的一只手解开,让他能腾出手来画押。 陆德柱的左手解开后,想试着挣脱,却发现自己越是挣扎,那只跟双脚捆在一起的右手就越是被勒得死紧。 看来秦三郎给他系的是一种特殊的暗扣,他根本挣脱不开。 陆德柱没法子,只能把拇指放在嘴角沾了些自己的鲜血后,把血手印按在认罪书上。 秦三郎等血手印干凅后,把认罪书收起来,拽下几把野草团成团,塞进陆德柱的嘴巴里,让他不能发声,又砍下十几根树枝,把陆德柱挡住,不让人发现他。 秦三郎站起身,对陆德柱道:“等会儿自会有人把你送去县衙,不要想着当堂翻供,你要是被放出来了,不用一天我就能把你扔进大丰山的深山去。也不要想着把我抖出去,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我打的你,到时候我不介意上堂,再告你一个污蔑之罪,或者……” 他顿了顿,陆德柱似乎听到一声笑声,秦三郎的声音再次传来:“等你被判流放的时候,我再在半路上把你拖进山里,在你身上割几个伤口,让山里的野狼老虎闻到血腥味,跑来把你吃了。” “唔唔唔!”陆德柱吓得大叫,可嘴巴被堵着,只能发出唔唔的叫声。 秦三郎不再废话,而是安静的等着,估摸着三爷爷他们快到了,翻身上马,奔出小道,来到大道上,停在路边等着,等了两刻钟左右,便看见老骆驾着骡车奔驰而来。 秦三郎冲着他们招手:“老骆叔、罗叔。” 骡车前边,除了驾车的老骆以外,还有阿九跟罗父,他们夫妻跟田家夫妻原本在镇上出摊,听说陆德柱的事情后,他跟老田立刻跟着尚秀才他们赶来县里。 “老骆哥,是三郎,快跟上去。”罗父喜道。 老骆驾着骡车向着秦三郎这边跑来,而秦三郎已经调转马头,往小道上跑去,快马足足跑了一刻多钟,终于来到那片草丛边。 秦三郎停下,翻身下马。 老骆驾着骡车紧跟着他,见他停下,也急忙停下骡车,骡车刚刚停稳,三爷爷跟尚秀才他们就赶紧下车,看见秦三郎后,立刻问他:“如何?可是追上陆德柱了?” 秦三郎点头,指着草丛深处的那一片树枝,道:“他就在哪里,被绑着。” 他从腰间的布袋里拿出陆德柱的那份认罪书,递给尚秀才:“尚叔请看。” 尚秀才接过一看,气得脸色铁青,大骂着:“畜生,简直是畜生!陆德柱此人死不足惜。” 偷牛,祸害良家姑娘,单单是这两桩恶事,就足以杀了陆德柱,还有其他的恶事,加起来足够让陆德柱受一次凌迟之刑。 又夸秦三郎:“秦小哥,你做得好,有了这份认罪书,陆德柱这次休想再逍遥法外,算是恶有恶报了。” 顾锦里跟顾锦安也下了骡车,听到这话,知道秦三郎是抓了陆德柱,还逼他写下认罪书,兄妹两人很是高兴,这法子真是一劳永逸。 秦三郎对尚秀才道:“尚叔,还要劳烦您去衙门找人,把陆德柱押去衙门。” 把陆德柱送官的事情,他并不想露面,也觉得几家人没有露面的必要。若是露面,几家人在田福县可就要出名了,他们现在只是普普通通的农家人,把恶人解决掉就好,并不想引起太大的注意。 不过,秦三郎看着尚秀才,提醒道:“尚叔,把陆德柱送官的事儿,最好等天黑后再做。” 这大白天的,闹得太大,极有可能把他们几家给牵扯出来。 “行,我会去岳父家找大舅哥,让大舅哥去找杨班头,有杨班头在,这事儿会办得妥妥当当。”尚秀才看着秦三郎的眼神满是欣赏,这孩子是个聪明的,年纪不大,办事却是这般老道,把什么都办好了,根本不用他们费心。 尚秀才把认罪书卷好带着,对阿九和老骆道:“你们两个认识杨班头,且在这里等着,把陆德柱看好咯,莫要出任何差错。” “老爷放心,小的一定把那恶人看好。”阿九说着,跟老骆来到那堆树枝后,蹲下守着陆德柱。 尚秀才道:“秦小哥,你来驾车,咱们去县衙。” 秦顾罗田几家还赶着去办房契地契,可不能给耽误咯。 “好。”秦三郎笑着点头,先上了骡车,三爷爷他们也跟着爬上骡车,等大家坐好后,秦三郎一甩鞭子,打在骡子身上,骡子撒开蹄子跑起来。 尚秀才坐在骡车里,掀开青布车帘看着秦三郎,笑道:“这后生会的本事可真不少。” 会骑马,会赶车,能抓人,脑子更是聪慧,能想出让陆德柱写认罪书的法子,这些本事,单单拎出一桩来,很多成年人都不会,可他却能做到。而他今年似乎才十五岁,还是个少年。 秦三郎驾着骡车,一刻多钟后就上了大道,再跑了一刻钟,到了县城城门。 在城门口检查的士兵是县兵之一,认识尚秀才家的骡车,尚秀才露个脸,不需要检查就能进城。 第152章 买地 姜府就在县城中心,距离县衙只有一刻钟的脚程,尚秀才他们很快就来到姜府。 三爷爷他们没有进姜府,而是在外面等着,尚秀才自己进姜府找了自家的大舅哥,把陆德柱的事情一说,并把陆德柱的认罪书递给他看。 姜旗听完尚秀才的讲述,再看完陆德柱的认罪书,是气得不轻:“邹老贼这是贼心不死,想用这件事试探咱们姜家。” 前段时间因着抢方子的事情,陆家差点被拔了,陆老大被吓到了,把陆老三狠狠训斥一番。按理说,陆老三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可却突然出了这事儿,只能说,这是邹县丞示意的,目的就是想看看,他爹不在的时候,他们姜家还能不能把这事儿给摆平。 要是不能,那他们姜家人就是没能力,等他爹死后,不足为惧,邹家可以继续在田福县称王称霸。 只可惜,邹县丞看错了秦顾罗田几家,他们姜家还没出手,那秦家后生就把陆德柱给抓了,还被逼着写下认罪书。 姜旗对尚秀才道:“妹夫不必忧心,你让秦顾罗田几家人等一刻钟后就到县衙,直接去找高子,高子会把这事儿给他们办得妥妥当当的。” 虽然户籍跟房契地契这些是邹县丞在管,但他们姜家也有人在吏房办差,高子就是其中一个。只要他让杨大哥把吏房的钱学治跟范平山给拖住,不用半刻钟,高子就能把房契地契给秦顾罗田几家办好。 “有劳大舅哥。”尚秀才对着姜旗作揖。 姜旗酷似姜县尉,很是粗犷豁达,摆摆手道:“自家人,谢个什么劲儿。我先走了,你让他们随后跟上。” 姜旗大步流星的离开书房,从姜家后门骑马离开,再从县衙后门进入班房,找到杨班头,把事情跟他一说。 又把陆德柱的认罪书递给他。 杨班头接过认罪书,一字字的看完,是乐得哈哈大笑:“这罪可是不轻啊,姜老弟放心,这是送上门的功劳,我们一定会办好。” 杨班头没有急着去抓陆德柱,而是写下一张纸条,再喊来两个衙役,把纸条给他们,让他们立刻去吏房,把钱、范两位书吏给支走。 两名衙役奉命前去,用的法子简单粗暴,随便找了个由头,直接把他们架走了,并把纸条塞给高书吏。 钱范两个书吏久等不到陆德柱,本就担心着,如今又被杨班头的人架着,说是班房找他们两个有事,不去不行,便知道坏事了,挣扎着想不去,可他们两个是文人,哪里是衙役的对手。 钱书吏搬出邹县丞,威胁道:“你们快松开,邹县丞正传话来找我们呢,我们还要赶过去。” “赶什么赶?邹县丞都回家陪丫鬟了,根本没在县衙。” 邹县丞为了避嫌,今天是特意躲着没来县衙,而邹县丞近来得了两个通房丫鬟,正新鲜着呢,这事儿整个县衙都知道,因此衙役的话一出,立刻把钱书吏跟范书吏驳得没了还口的话。 两名衙役很快就被架走。 高书吏打开那张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一刻钟后,会有秦顾罗田四姓人家来办理房契地契,那是县尉大人的恩人,莫为难,给他们办。 恩人? 高书吏想起前段时间姜县尉说过,自家的外孙女被一个姓顾的小姑娘给救了,想来就是这个顾家了。 他收起纸条,拿出庆福镇大丰村田亩房产册子,摆在桌子上等着。 盏茶的功夫后,果然看见一行人由杨班头的人领来吏房。 三爷爷为首,对着高书吏作揖:“大人,我们是庆福镇大丰村的,来办理房契地契。” 高书吏没有多问,只道:“把户籍拿来,要办的是那座房子的房契地契?” 三爷爷把各家的户籍跟买屋收据一起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买屋收据上写着他们所买的泥土院子占地多大,只要收据上的院子面积跟县衙里田地房产册子上登记的面积相同,县衙就不需要再派人去丈量土地,比较省事。 高书吏是姜县尉的人,对他们自然是怎么省事就怎么来。 他们一共七户人家,三爷爷家没有买屋子,是跟着顾锦里家一起住,因此七户人家只买了六座泥土院子。 这六座泥土院子都是差不多大小,有着很大的前院跟后院,占地是一亩半到两亩。 高书吏道:“办理一座屋子的房契需要二两银子,办地契就是买地,亦是二两银子一亩。” 高书吏怕他们嫌贵,也是想提醒他们一句,便道:“如今北边不安生,咱们田福县又分来不少灾民,人多了,地价也涨了不少。现在办地契,荒地已经涨到一两半,建屋子的地,已经涨到三两银子一亩。” 所以他给的是最低价,他们不要嫌贵。 尚秀才告诉过三爷爷他们,高书吏是自己人,知道这个价钱是故意给低了的,哪里还有怨言,立刻道:“我们办。” 顾锦里问高书吏:“这位大叔,我们想把荒地的地契也给办了,要多少银钱一亩?” 高书吏看着顾锦里,笑了笑,伸出一指。 顾锦里大喜,道:“多谢大叔。” 顿了顿,又问:“我们想把大丰村村尾的一部分老屋也买下,需要多少钱?” 她解释道:“我们虽是有房有地,可是今天之后,就怕突然跑出来一群混子做我们几家的邻居,我们几家有老有小的,这样很不安全。” 陆老三能想出这招来夺他们的屋子跟地,就能想出找混子住到村尾,把他们几家给围住的恶心主意。 那片老屋不贵,且这位书吏明显是在帮他们,给他们便宜办房契地契,这种便宜,遇到了,为什么不占? 三爷爷他们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哆嗦,忙道:“小鱼说得对,我们得把村尾靠近我们几家的老屋都买下来,不然不安全。” “没错,必须买,不能再让那陆家使坏了。”罗父他们纷纷说道。 高书吏见他们都同意,便拿出一张图纸,指着图纸道:“上面就是大丰村院落的分布图,这里是村尾,从后面往前数,六座院子都是你们的,你们还想买那些老屋,自己选。” 顾锦里没想到,大楚的县衙还会画有各个村子的院落分布图,短暂的震惊过后,她指着田叔家往上的三座院子道:“这三座院子,我们几家买了。” 她的手一转,指着他们几家屋后屋前的空地道:“这两边空地我们也都买了。” 这些空地不少,买下来以后可以拿来建新院子。 高书吏道:“这两片空地可是不少,后面加起来有个十亩,前面的空地最大,有个三十亩左右,地方很大,要不少银钱,你们确定要买?” 不等顾锦里说话,三爷爷就点头:“买,我们几家还住着老屋,等以后有钱了,这些空地可以拿来建房子。” 而他听了顾锦里刚才的话后,也害怕突然有一天会有混子到他们几家前面的空地上去建房子,不如咬咬牙,狠狠心,把那些空地也给买了。 第153章 陆老二 几家人商量过后,便决定各自把自家院子前后的空地买下来。 至于那三座院子,三爷爷道:“我家买一座。” 他们夫妻如今是跟着大山一家住,并没有买院子,得买一座,等福丫一家找到了,也好有地方安置。 其余两座院子,顾锦里家全都要了。 顾锦里想要做酱油,豆腐生意还要扩大,需要一座院子来做作坊,而剩下的那座院子,是预备着找到大丫姑姑后,让他们一家住的。 一共七家人,每家都要办房契地契,着实需要一些时间,好在高书吏办事利落,一家一家的来,两刻钟的功夫,也就把所有房契地契给他们办好了。 至此,顾锦里家现在是有三座泥土老屋院子,每座院子皆是占地两亩,办完这三座院子的房契地契,花了十二两银子。 而她家把三座院子前后的空地都买了下来,这些空地足有二十亩,花了四十两银子。 再有正在开荒的六亩荒地,花了六两银子,这一项项的算下来,她家一共花了五十八两银子。 这是一笔不少的钱,要是放在以前,顾大山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拿得出来,但他们这一个多月做豆腐生意,每天最少都有四两银子的进账,如今家里存着一百多两银子,拿出五十八两来买房买地,并不算什么。 顾锦里跟顾大山把自己随身背着的布袋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两包碎银子,递给高书吏。 高书吏清点银子,确认无误后,把房契地契交给顾大山。 顾大山接过房契地契,激动不已,他也算是有房有地的人了。 激动过后,顾大山急忙把房契地契贴身放好,时不时地拍拍心口的内袋,生怕那房契地契会不见了。 顾锦里看得好笑,但她自己也挺高兴的。 高书吏又抓紧时间,给其余几家人把房契地契办好,刚刚办完房契地契,一阵嘈杂声便由远及近地传来,高书吏听到这阵声音,冲他们招招手,道:“跟我来。” 几家人急忙跟着高书吏来到吏房屋后的一个小角门,高书吏拿出钥匙,把小角门打开:“从这里走,穿过这个小巷道就是县衙的北后门,那是吏员衙役们上工进出的门口,姜家有人在哪里等着你们。” “多谢大人。”三爷爷他们冲着高书吏作揖,赶忙进了角门离开吏房院子,顺着巷道来到县衙的北后门,尚秀才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而他的身边还站着两名面生的小厮,以及一名身材魁梧,穿着黑色裋褐,腰缠狼皮腰带,一脸虬髯的中年男人。 这人正是尚秀才的大舅哥,姜县尉的大儿子姜旗。 姜旗在他们一行人的身上穿梭一会儿,目光定在秦三郎的身上,问道:“这就是那秦家后生?” 尚秀才点头:“正是。” “哈哈,看这身板,这腰盘,果然是个练家子。”因着陆德柱的事情,姜旗很是喜欢秦三郎。 秦三郎闻言,咧嘴笑了笑,笑容里还有些腼腆。 尚秀才道:“这是我家大舅哥,是岳父家的老大。” 几家人忙跟姜旗打招呼。 三爷爷问尚秀才:“我们在吏房的时候听到一阵嘈杂声,似乎有一群人赶来吏房却被人拦住了,不会出啥事吧?” 他就怕姜县尉的人跟邹县丞的人打起来。 姜旗摆摆手,道:“您老就放心吧,出不了事儿。这里毕竟是县衙,邹家虽是地头蛇,可邹县丞的人不敢太过分,不然等县令大人跟我爹回来,他们不好交代。” 姜旗又道:“陆德柱已经被老杨他们的人看住,等天黑后,老杨的人就会从后门把他押进班房,他的事情扯不到你们几家身上,大家放心。” 三爷爷他们听罢,很是高兴,如此就好,他们是农人,只想老老实实的种地过日子,不想扯上什么官非。 姜旗说完这事儿,看向秦三郎,说道:“陆德柱的事儿,你办得极好。” 又问他:“在家做什么活计?可有想过来县衙当差?” 秦三郎摇头:“多谢姜叔美意,家里刚刚安定下来,还有很多活计要忙,爷爷的年纪又大了,这两年我想待在家里帮忙,暂时没想过要离家。” 姜旗点头道:“是个孝顺的。不过你也不用急着答复,回家跟你爷爷商量商量,没准他同意你来县衙当差也不一定。” 官吏的权利大,农人个个皆是挤破了头皮也想进衙门当差,姜旗觉得,秦三郎的爷爷就算是撵,也会把秦三郎撵进县衙。 秦三郎笑笑:“那我回家问问爷爷,只是不成的话,还望姜叔莫要怪罪。” 姜旗闻言,对秦三郎更是满意,听他的回话,这后生并不是一昧的憨实,是个会说话,会处事的。 尚秀才看看前方的巷口,道:“大舅哥,我们先回了,邹县丞的人正在气头上,让他们看见我们不太好。” “行,你们先回吧。”姜旗对身边的两名小厮道:“胡子、阿六,把姑爷他们送回去,要是有不长眼的敢为难姑爷,你们知道该怎么办。” “大爷放心,小的们定不会让那些狗东西欺负了咱家姑爷。”胡子跟阿六都是年近三十的壮汉,两人皆当过兵,手上有些功夫,能护着人。 姜旗点点头,胡子跟阿六便带着尚秀才他们出了巷子口,坐上两辆骡车,向着城门驶去。 两辆骡车一辆是尚秀才家的,一辆是姜家的,老骆没在,由胡子跟阿六驾车,不多时就来到城门。 到城门的时候,胡子看见陆家的两个下人,知道他们是专门等在这里的,冲着他们冷笑一声,一甩鞭子,冲出城门。 跑了一刻多钟,便看见老骆跟阿九,把他们接上后,便往庆福镇大丰村奔去。 …… 陆家,邱寡妇正在给陆老三捶背:“三爷放心,那秦顾罗田几家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咱们会出这样的妙招。等陆德柱拿着他们几家的房契地契回来,咱们就让陆德柱带人去把他们几家轰出屋子,这天色可是快黑了,他们几家今晚定要露宿在外。” 邱寡妇笑了笑,阴毒的道:“那几家可是有几个年纪不小的姑娘,咱们再让张牛子带着人去他们几家露宿的地方闹一闹,那几家的姑娘名声就坏了,到时候您是什么仇都报了。” “活该,敢跟本大爷作对,那几家就该遭这样的罪!”陆老三一边吃着蜜枣,一边哼着戏曲儿,美滋滋的等着陆德柱回来。 可他没有等回来陆德柱,却等来自家二哥。 陆老二一看见他,立刻把桌子给掀了,哗啦一声,桌上的干果茶点是摔了一地。 陆老三吓得坐起身:“二哥,你好好的发啥疯?” 啪! 陆老二兜头就给了陆老三一巴掌:“我发啥疯?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能发疯?事败了!陆德柱不见了,这回咱们陆家又得伤筋动骨一次!” 第154章 馊主意 陆老三被打懵了,回过神来后,惊道:“二哥你说啥?事败了?陆德柱不见了?他怎么会不见?早上跟栓大吃过酒后,是栓大亲自看着他出村去县城的,按理说下午就该到,怎么可能会不见?” 陆老二吼道:“他他娘的就是不见了,我一早就派家里的下人在城门口的茶寮等着,一直等到快天黑也没见到陆德柱的影子。” “倒是秦顾罗田几家把房契地契给办了,还把村尾仅剩下的三座老屋给买了,连前后的空地都买了。你还撺掇着我们去打泥砖,找工匠在他们几家的门口建屋子,说要把他们几家给围起来,再让张牛子他们住到那些新建的屋子去,天天闹得他们几家不得安生。” “不得安生个屁!那几天现在是把临近他们的空地都买了,足足买了五六十亩地,五六十亩啊,你不是说那几家穷吗?穷能拿得出那么多的银子?!” 陆老二指着村尾的方向,骂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还说这是个绝妙的主意,绝妙个屁,这主意比那泔水都馊!” “我这黑灯瞎火的赶回来,就是来找陆德柱兼避难的。”陆老二道:“大哥说了,这次的事情邹县丞定会大怒,让我在家里老实的躲几天,等邹县丞的气消了再回县城。” 大哥跟着邹县丞做了十几年的事,知道不少邹县丞见不得光的事,邹县丞对大哥比对他跟老三好,即使会冲大哥撒气,也不会轻易动手,大哥撑得住。 陆老三听得是久久回不过神来,只不断的问着:“这明明安排得好好的,咋就没做成?陆德柱那狗东西到底上哪去了?” 陆老二气道:“我他娘的哪里知道他死哪去了?栓大跟张牛子他们正带着人在找。” 要是找到了也不用拖回来审问,直接扔山里去,一了百了。 邱寡妇今天没有回家,是跟着陆老三睡在一张榻上,看见陆老二怒气冲冲的跑进来,就知道大事不好,立刻缩到软榻的角落里,用被子遮住自己,动也不敢动。等陆老二怒火发得差不多了,她爬起身,声音软细的说道:“二爷别急,这个主意虽是咱们出的,却是邹县丞同意的,即使事败,邹县丞也不会把所有错都怪在咱们的身上。” 邹县丞跟姜县尉一直不对付,两人斗了几十年,这次见着姜县尉不在,邹县丞就想用秦顾罗田几家试试姜家的实力,因此没有阻止他们,还在县衙里安排好办房契地契的书吏,给他们帮忙。 陆老三听到这话,忙道:“对啊二哥,这次的事情咱们只是出了个主意,在做之前可是问过县丞大人的,是县丞大人同意的,就算事败,县丞大人也不会把错算在咱家头上。” 陆老二听到这种蠢话,是气得又给了陆老三一巴掌:“你个蠢货,邹县丞接二连三的吃亏,你以为他心里没气?他找不了姜家的麻烦,自然会找我们家的麻烦。” 老三以为他们陆家在邹县丞的眼里算是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条狗。 虽说事情是主人同意做的,可狗没把事情做成,你说主人要不要打你? 陆老二骂完陆老三,看向邱寡妇,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拖下软榻,砸到地上,吐着唾沫骂道:“还有你个臭娘们,是怎么跟陆德柱说的?便宜都让占了,还让人给溜了,你是年纪大了没本事了是吧?” “啊~二爷饶命。”邱寡妇声音娇软的喊着,抽泣着道:“奴家也不知道陆德柱会跑,您放心,等抓到陆德柱,奴家亲手把他废了,让那驼子受苦一辈子!” 陆老二打了陆老三跟邱寡妇后,心里的火气是发了不少,片刻后,栓大他们来报:“二爷,附近的村里,包括镇上的赌坊酒馆都找遍了,没看见陆德柱的人。小的们还去了他家,他婆娘跟孩子说,他早上一身酒气的回家拿了户籍后,人就没再回来过。” 陆老三皱眉道:“二哥,陆德柱是不是喝得太醉,睡死在路上,错过了时间?” 栓大忙道:“二爷三爷,小的怕陆德柱喝酒误事,没敢给他多喝,就喝了小半碗,有个二两左右,且路边我们都找过了,没人。” “那这陆德柱死哪去了?”陆老二跟陆老三皆是不解。 他们不知,此时的陆德柱已经被押到县衙班房,他的那纸认罪书已经被作为证物入档,只等县令大人跟县尉大人回来就能过堂判刑。 …… 村尾,三爷爷他们是天色黑透才回到家,一到家就把房契地契拿出来给几家人看。 自打他们进城后,几家人就在顾锦里家等着,是等了大半天,一直在担惊受怕着,看见房契地契后,悬了大半天的心终于放下。 得知陆德柱被抓,还会被判大刑的时候,几家人更是高兴不已。 “活该,这遭瘟的陆驼子,就该把他抓了,给他判个死刑!”三奶奶听说陆德柱把邻村的一个姑娘给祸害之后,是气得不轻,大骂陆德柱。 陈氏可不管这些,她从顾大贵手里抢来自家的房契地契,整个人都高兴疯了:“前后的空地有六亩,荒地也有六亩,再加上一座两亩大的院子,咱家现在是有十四亩地。老天爷啊,十四亩地,要是豆腐营生这么长年累月的做下去,咱家不用十年就能成为大地主!” 陈氏高兴得不行,自顾自的做着美梦,少顷又不高兴起来,如今她家还没分家,房子跟地都要跟大哥一家平分,想想就不得劲儿。 顾大贵跟陈氏成亲十来年,看她呲牙肉疼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臭婆娘能不能别那么贪心? 大哥对他们一家够好了的,重活累活大哥做,赚来的银钱平分,要是有零头也是给他这个弟弟,而家里的吃喝都是大哥花钱,他们家一个大钱也没出,赚来的钱都存着呢,她还想咋样? 崔氏、顾锦绣、顾锦程知道自家买地后,是高兴得想哭。要是还在老家,他们哪里敢想家里能买上地?就算会买地,那也不是他们的,是二叔三叔四叔的,奶她能给他们一家一口饭吃,少打骂他们一顿,就算是好的了。 顾锦里见他们高兴,自己也高兴,但她没有在屋子里待多久,而是点上油灯,找出一包自己调配的金疮药,来到院子里,给何村长家的牛上药。 白天为了追上陆德柱,她是下狠手往牛屁股上扎了一刀,得负责把牛治好咯。 秦三郎一直守在牛车边,等她给牛上好药后,说道:“我把牛给何村长家送去,你不用担心,这事儿我会跟他好好说。” 顾锦里拿出一两碎银子,递给秦三郎:“秦小哥,你把这两银子赔给村长家。” 第155章 不满 牛是最重要的耕种劳力,一头好牛的价钱在十五两到二十两之间,她把何村长家的牛扎伤了,赔钱是应该的。 三爷爷跟顾大山也记挂着牛的事,看见两个孩子在说话,从屋里走出来,对顾锦里道:“我们跟三郎去还牛,你先进屋吧。” 小鱼跟三郎皆是半大孩子,还牛给赔偿的事,还是要有大人跟着去。 顾锦里点头道:“诶,那三爷爷你们去还牛,我跟娘去做饭,等你们回来吃。” 顾大山的身上有钱,她就把手里的一两银子收起来,放回布袋里。 白天去县城的时候,她跟顾大山一人背了一个布袋,里面装着家里大半的银子,这些银子还有剩余,晚上他们要把所有存银清点一遍,再重新藏起来。 “行,你进屋吧,我跟你三爷爷很快就回来。”顾大山拿过她手里的豆油灯,走在前面照路。 三爷爷跟在顾大山身后,秦三郎牵着牛,拿着剩余的金创药,三人离开顾家院子,去了何村长家。 三人走后,聚集在顾锦里家的几家人也都各自回家。 崔氏把房契地契拿回屋里藏好后,喊上顾锦绣,两人去了厨房做饭。 顾锦里要跟着去,被两人拦下来。 崔氏道:“就做顿饭的事,我跟你姐很快就能做好,你跟你哥先歇着。” “好,那我就坐着等饭吃了。”顾锦里没有坚持,而是瘫坐在凳子上。 程哥儿坐在顾锦里旁边,仰头看着她,问她县城里都有些什么? 顾锦里捡自己看见的跟他说了。 顾锦安则是借着昏暗的灯光,一边用毛笔沾水在桌子上练字,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嘴角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 三奶奶怕顾锦里跟顾锦安饿,去厨房拿了两个豆渣饼跟两碗豆浆给他们:“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你爹他们回来咱们再吃饭。” “诶。”顾锦里跟顾锦安接过豆渣饼,就着豆浆,几口就把豆渣饼吃完。 不多时,崔氏跟顾锦绣把饭菜做好,用木托盘端到堂屋来,一家人围着桌子等了一刻钟左右,三爷爷跟顾大山才回来。 两人站在门外,把脚上的泥巴蹭掉后才进门,落座后说道:“牛还了,何村长说没事,收了咱们的一两银子,这事儿算过去了。” 何村长念着豆腐生意,本来不想要那一两银子,是三爷爷说,一笔归一笔,要把账目算清楚,他才收下的。 “收了就好,快吃饭吧,这都一更天了。”三奶奶催促着,给大家盛了红薯陈米粥。 如今他们家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却依然舍不得吃白米饭,那白米贵着呢。 “行,不说了,快吃饭。”三爷爷发话,一家人坐下吃饭。 吃完饭后,几家人又来到顾锦里家,开始清算这一天的账目,这是他们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也是他们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毕竟数钱分钱,谁都喜欢。 顾锦安给他们报数:“镇上的豆腐摊今天赚了九两一百文,家里的白豆腐今天卖了九百斤,调味香料卖了九斤,毛利是二十二两六百文。除去成本跟预留用的二两银子后,纯利是十八两六百文。” 他家占四成,能分到七两三百六十文。其余六家,每家能分一两八百七十文,将近二两银子,比他们先前只出摊卖豆腐是足足多赚了一倍有余。 陈氏听到这话,高兴得双手合十,冲着门口拜了拜:“感谢老天爷,您老继续保佑着,等我们赚了大钱,以后初一十五给您老烧香上贡。” 谢完老天爷又夸顾锦里:“还是小鱼的法子好,要是咱们不把豆腐大批的卖给梁柱子他们,让他们挑着去卖,咱们一天也赚不到这么多的银子。” 现在光是卖给梁柱子跟何大仓他们的白豆腐跟调味香料,那赚的钱就比他们去镇上摆摊要赚得多。 顾锦里道:“这就是人多的力量。我们人手有限,如果光靠我们卖豆腐,是累死也不可能赚到这么多钱,只有把豆腐分出去,让别人帮着我们卖,咱们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几家的大人点点头:“以前我们是不懂,可看这一天天的账目算出来后,咱们也就懂了。” 之前小鱼说要把豆腐贩给梁柱子他们卖的时候,他们还担心着,生怕梁柱子会抢了他们的生意。如今看来,梁柱子跟何大仓他们就是帮他们几家打工,他们几家才是最得利的。 顾锦里又道:“今天是二十四了,再过五天就是月底,咱们月底的时候,得把这一个月的账给盘一次,日算,月算,等年底的时候,再算一次年账,必须把账目弄得清清楚楚的。” 陈氏道:“这也忒麻烦了,一天算一次就成了呗。” 秦老摇头:“我以前在陇山府府城给人做过活计,那城里的铺子,是每天、每月、每年都要盘一次账,咱们是元宵节开始做的豆腐生意,距今已经一个多月,只一天算一次账,还没有算过月账。按理说,在二月十五的时候,咱们就该把这月账给算清楚。” “我那时候就想说来着,但想着是二月中旬,不好盘账,便想等到月底再跟你们说这事儿,如今小鱼提出来了,咱们就应该照做,不然大家连这豆腐营生一个月赚多少钱都不知道。” 三爷爷也同意:“秦老跟小鱼说得对,这月账必须得盘,以后每个月的最后一天都要算一次月账,可不能懒,不然这账目该乱了。” 顾锦安拍拍账本,笑道:‘几位叔伯婶娘别担心,算账这事有我,你们只需要在月底的时候提前一个时辰过来听我报账就行。’ 几家人听到这话,是松了一口气,陈氏道:“有安哥儿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陈氏虽然喜欢钱,可她不会算账啊,一听那些数字就头疼,有了顾锦安的话,她是一百个赞成算月账。反正又不是她算,而他们几家还能知道他们一个月赚了多少钱,对他们很有利。 陈氏是高兴了,可坐在她身后的顾德兴却是脸色不太好,他犹豫许久,终究是没有当面把自己心里想的话说出来。 算完账,分完钱后,几家人便各自回家。 顾德兴低着头跟在顾大富他们的身后往家走。 顾锦安把顾德兴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摇摇头。先生说得没错,德兴哥还是不够坦荡,明明不满他一个人算账,想要跟他一起盘账,却不愿意说出口。 有的事情,不用憋着,说出来会更好。 顾锦里也看出顾德兴的脸色不太好,她并不关心顾德兴,只提醒顾锦安:“哥,你以后小心他一点,他要是想不通,或者不把自己的脾气给改改,你就别跟他玩。” 顾锦安笑道:“行,大哥记住了。” 第156章 进村抓人 第二天一大早,陆德柱的媳妇跟两个儿子还没起床,就被冲进屋子的一群衙役抓住,用绳子捆了起来。 陆德柱的媳妇葛氏尖叫道:“你们是谁?快放开我们,我们没有犯法,我们是陆家人,是邹县丞的亲戚!” 陆德柱的大儿子陆进财也喊道:“我们是邹县丞的亲戚,你们赶紧放了我们,不然县丞大人不会放过你们!” 砰—— 一名衙役对着陆进财的心口就是一脚,骂道:“呸,邹县丞不会放过我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邹县丞就算是猪脑子也不可能为了你们来找我们的茬!” 陆进财被当心踹了一脚,疼得蜷缩在地上,不断哀嚎着。 葛氏吓得脸都白了,先前的嚣张没了,哆哆嗦嗦的对衙役们道:“差,差大爷,你们息怒,息怒啊。” 陆德柱的二儿子陆进金比较聪明,见自家大哥被打后,不敢瞎叫唤,而是在这群衙役中扫视一会儿,目光落在衙役班头上,对他道:“这位差爷,是不是有啥误会?我们家可都是良民。” 陆德柱跟葛氏一共生了两儿四女,四个女儿是养到七岁就给卖了换钱。他们家这些年来,除了偷鸡摸头,帮着陆家做见不得光的事情赚钱以外,就是靠着卖女儿过活。 家里有田地,却不怎么侍弄,那地里的荒草长得比庄稼还高。 “良民?”杨班头笑了:“一家子合伙偷牛、偷猪、造谣讹钱、到那些死了爹、死了男人的妇孺家作恶,欺负女人,这叫良民?老子去你娘的良民!” 杨班头拿过一名衙役手中的大棒,对着陆进金一通猛打。 梆梆梆! 把陆进金打得头破血流,嗷嗷叫着求饶:“差爷饶命,差爷饶命啊。” 可他越是求饶,杨班头打得越凶,把陆进金打得差点晕死过去。 打完陆进金,又打陆进财跟葛氏,把他们母子三人打得惨叫连连,头上脸上身上都是伤。 杨班头会这么生气,全因他们昨晚连夜审了陆德柱,得知陆德柱一家不但在二十多年偷过何村长家的牛,在十五年前祸害过一个姑娘,还在最近十年,断断续续的祸害过四个姑娘,有一个竟然还是同村的,简直是丧尽天良! 剩下的三个是外村的,是陆德柱没钱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娶媳妇,便带着儿子们去附近的村子游荡,等儿子们看上哪个姑娘后,便趁夜去姑娘家,把姑娘给祸害了,想着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不用他们家花钱,那家人就会求着他们把姑娘给娶了。 陆进财的媳妇就是这么娶回来的,但陆进财不是个东西,用下三滥的手段把媳妇娶回来后,觉得没新鲜感了,便天天打媳妇,直接把媳妇打得小产。他媳妇受不了,自己跑了,如今也不知道到去了哪里,总之没有回娘家。 剩下那两个外村的姑娘虽然被祸害了,但家里人疼女儿,在陆德柱家去闹的时候没把女儿嫁给他们家,而是把女儿送去亲戚家,最后把女儿远嫁。 杨班头他们得知陆德柱家做下的龌龊事,是气得差点没把陆德柱当场打死,他们问出陆德柱的媳妇跟两个儿子也参与这些事情后,天不亮就坐着马车赶来抓人,直接把葛氏母子三人堵在家里。 葛氏听到杨班头的话,知道大事不妙,赶忙哭道:“差爷,差爷民妇冤枉啊,那些恶事都是陆德柱父子三人做的,民妇是一点也不知情,您抓错人了。” 葛氏能跟着陆德柱过日子,本身就是个狠心的,见事败了,便把责任推到陆德柱父子三人的身上:“抓他们,抓他们,把这两个小畜生抓走,民妇是什么也没有干,真真是冤枉的。” 陆进财听到这话,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老娘,吼道:“娘,你说啥呢?我们可是你亲生的儿子!” 葛氏涕泪横流:“儿啊,你们虽是娘亲生的,可你们造孽了,怨不得娘,老老实实的跟着差爷们去县衙,安安分分的坐个几年牢,娘等着你们回来。” 什么亲儿子不亲儿子的,陆德柱的种能靠得住?还不如把他们父子三人都抓了,她有私藏的银子,又有家里的田地,到时候买个下人,捏着下人的卖身契,下人不敢不给她养老送终。 葛氏想得挺美,可陆进金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直接对杨班头道:“差爷,别放过这个婆娘,我爹做的恶事,她都知道,还帮着我爹去买药,祸害人家姑娘,她就不是个良家农妇,比老鸨还毒。” “陆进金,你个畜生,连你亲娘都冤枉,我掐死你!”葛氏目呲欲裂,没想到自家儿子会反咬她一口。 陆进金冷笑:“你都要把我们送进牢里了,我还跟你客气?别跟老子扯这些没用的,要坐牢大家一起坐!” 陆进财也是个没良心的,听到自家二弟的话,立刻梗着脖子道:“对,你别想自己脱身,要死一起死!” 葛氏听到这话,气得差点厥过去,大骂陆进财、陆进金:“畜生,白眼狼,老娘生养你们一场,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早知道你们这么没良心,当初就该把你们摁进尿桶里淹死!” 陆进财、陆进金不甘示弱,跟葛氏对骂。 杨班头懒得看他们母子反目,对手下的衙役道:“把他们押到院子里等着,再把这屋子搜一搜,看看有什么赃物没有,房契地契户籍都带上。”这些东西是要拿去赔给那些受害人家的。 “是,班头。”手下的衙役立刻在陆德柱家翻找起来,找了半个时辰,连屋子里的老鼠洞都给掏了,终于找到一张地契跟二十两碎银子。 陆进金得知衙役们竟是搜出二十两银子,气得差点没把葛氏给生吃了。 “臭婆娘,你竟敢背着我们私藏银子,还藏了二十两,难怪要把我们父子三人送官,原来是藏着私房钱,想把我们送官后自己在家逍遥!呸,你做梦吧,我们父子三个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陪葬!” 杨班头听得皱眉,对一个衙役招手:“江子,把他们的嘴巴给老子堵上,吵死人了。” “诶。”江子拿出几团粗麻布,把葛氏母子三人的嘴巴给堵住,让他们只能唔唔唔的叫唤,不能再说话。 第157章 山神菇 陆德柱家的动静闹得很大,大丰村的人纷纷围在院外看热闹,却没人敢进院子问话。 这是县里的衙役,农人怕着呢。 杨班头冲着人群喊道:“何村长在不在?劳烦去个人,把何村长喊来。” 按理说,官差进村抓人这么大的事,作为村长要第一个赶来,可何村长却没来,主要是陆德柱是陆家人,陆家人的事,何村长根本管不了,也懒得管。 看热闹的陆家人说道:“差爷,陆德柱是陆家人,陆家人的事,历来是陆老爷子管,要不你们去陆家求见陆老爷子,跟他老人家好好说说这事?” “求见?”杨班头气笑了:“大爷我是县衙的捕役班头,他陆猪蛋算个什么东西?要县衙班头去求见他?真以为女儿给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做了妾,他就是官家老爷了?” 陆猪蛋是陆老爷子以前的名字,后来陆家发了家,这名字不好听,就给改成陆祥福。 可杨班头是姜县尉的人,怎么可能给陆家面子?是直接说了陆老爷子以前的名字。 看热闹的陆家人听到杨班头的话,知道杨班头不卖陆家面子,一个个都安静下来。 杨班头冷笑一声,再次喊道:“这里可有何家人?去把何村长喊来,这陆德柱家犯了事儿,得他这个村长出面处理,别的阿猫阿狗没这个权利。” 陆家人听到这话,一个个脸上火辣辣的,很是难堪。 在场的何家人却很高兴,听到这话,忙道:“差爷等着,我这就去给您喊人。”说完,拔腿就跑。 片刻后,何村长带着何大仓匆匆赶来,看见杨班头后,对他拱手行礼,问道:“杨班头,这是咋了?” 何村长每年都会进出县衙几次,见过杨班头。 杨班头道:“陆德柱父子三人,还有他的媳妇葛氏,全都犯了事儿,我们是来抓人的,他家的田地屋子已经充公,您老在村里把这些东西看好喽,别让其他陆家人给卖了换钱。” 何村长听到这话,是一点也不吃惊,陆家有几户人家仗着邹县丞的势,做了不少恶事,只是他没有想到,县衙会来抓人。 “杨班头放心,这些东西老头子一定给衙门看好,不会让人给卖了。”何村长又问道:“杨班头,这陆德柱家是犯了什么事儿?咋闹得这么大?” 不可能是因为偷办秦顾罗田几家房契地契的事儿。 “陆德柱家犯的事儿多了去了,偷牛偷猪偷家禽,坏人家姑娘清白,什么恶事都做了。” 杨班头这话一出,看热闹的村民们炸开了锅:“陆德柱还有这个胆子,敢偷牛,还敢坏人家姑娘清白!” “这天杀的畜生,我还以为是谣传呢,原来是真的。” 陆德柱并一些陆家人做过的事情,他们其实有听到风声,但很多人觉得是假的,没想到是真的。 “真是丧尽天良!”何村长气得手抖,大骂着陆德柱父子,骂完又懊悔不已,当年他何家老祖宗就不该让陆家来村里落户。看看,看看,这陆家把村里的风气带成什么样了? 这十里八乡的,别的村子是几十年都没有村民犯事被抓,他们大丰村倒好,不到两个月,官差就来抓了两次人,再这么闹下去,这村里的名声就彻底坏了。以后他们村的后生哪里还能娶上媳妇?姑娘们哪里还有人敢娶? 杨班头见何村长气得脸色煞白,并没有宽慰他,县尉大人说得对,大丰村民风败坏,除了陆家造孽以外,还有何村长的不作为。 何村长太过怕事,总想着能忍就忍,别给何家招祸。可他没有想过,若是自己不出手制止,长年累月下去,这村里的风气就坏了,到时候他们何家也要受累。 “陆德柱交代说,他在二十五年前偷了你家的一头牛,你家作为苦主,等过堂的时候要去县衙走一趟,到时候能得到赔偿。”杨班头说道。 何村长听到这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何大仓惊道:“我家的那头牛是陆德柱偷的?这个杀天刀的畜生,差爷放心,过堂的时候我家一定到。” 何大仓还记得那头牛的事儿。 那时候家里日子过得还行,所以买了那头牛,后来却被偷了,二弟因此被打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命都快被打没了。 那头牛还不是他一家的,二叔家也有份,牛不见之后,家里给二叔家赔了八两银子。 他娘身体不好,长年累月的病着,不能干农活,等第二年农忙的时候,实在是没办法了,卖了两亩水田,又买了一头牛,这才把累死人的农忙给扛过去。 他家也因为那头牛,日子大不如前。 何大仓越想越气,恨不得冲到县衙把陆德柱给打一顿。 杨班头赶着把葛氏母子三人押回县衙,说完这两件事后,便带着衙役,押着葛氏母子离开大丰村。 杨班头他们走后,村里人还在说着陆德柱家的事。 何家人是高兴,陆家人是害怕,特别是那些私底下做过恶事的陆家人,更是恐惧不已,生怕下一个被抓的就是自己。 陆家,陆老爷子、陆老二、陆老三已经知道陆德柱家的事,也知道了陆德柱不是不见,而是被抓了。 陆老三是吓得不轻,哆嗦着对陆老二道:“二哥,咱们得赶紧派人去县城通知大哥,让他把陆德柱看住咯,不管咋样,不能让陆德柱把咱家扯出来!” 陆老二却是摇头:“陆德柱虽然帮着咱家做过见不得光的事,可咱家已经扫尾了,姜县尉没有证据,不敢抓咱们。” 陆老爷子道:“你二哥说得没错,这事儿咱们不能出面,他们没证据,扯不到咱们身上。要是咱们忍不住去找了陆德柱,被姜县尉的人逮到,这可就是现成的把柄。” 陆家父子三人经过商议,最后是一致同意,不去找陆德柱,但他们去找了村里的其他陆家人,警告他们一番,让他们即使被抓也不能把他们家抖出去。 秦顾罗田几家得知陆德柱家的事,是高兴得不轻,陈氏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把自家磨的香料拿到顾锦里家后,拉着崔氏跟同样来送磨好香料的严氏,狠狠嘲笑了陆德柱家一通。 三奶奶见她说了一刻钟还没停,忍不住说道:“大贵媳妇,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出摊?不做生意了?” 昨天是罗家跟田家出摊,今天是顾大木家跟顾大贵家。 陈氏最喜欢赚钱,听到这话,赶忙拉着严氏走了,回家准备准备,吃了早饭出摊去。 顾锦里没有跟着出摊,她帮着家里忙完早上的活计,吃过早饭后,就把锄头、匕首、麻布袋带上,准备进山,找一种名为山神菇的东西。 山神菇味道鲜美,却带着一种很多人不知道的毒素,是她专门给陆老三准备的。 陆家一次两次的害他们,这么找死,她必须得给陆老三送份大礼,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第158章 求活计 今天罗家不出摊,罗慧娘在家,远远看见顾锦里在收拾东西,看着是要上山的样子,立刻蹬蹬蹬地跑来她家,问道:“小鱼,你要进山?” 不等顾锦里点头,忙道:“我也去,我都好久没有进山了。” 她还是月初的时候进过山,距今已经大半个月。 顾锦里道:“行啊,你回去跟你爹娘说一声,一刻钟后,咱们出发。” “好。”罗慧娘笑眯了眼,跑回去跟自家爹娘说了一声,带上柴刀、麻布袋、干粮跟水,再次跑来顾锦里家。 顾锦里已经准备好,站在院子里等她。 “就你们两人进山吗?”崔氏不太放心她们两个姑娘家进山,劝道:“要不今天就算了,等哪天你大哥或者你爹有空了,再带你们进山去。” 顾锦里道:“娘,我可是跟慧娘学过几招的,慧娘的拳脚功夫不弱,我们能保护自己,您不用担心。” 自从她穿越重生之后,每天都坚持练武,练的都是上辈子的格斗术,招招致命,虽说如今的身体是个孩子,没有上辈子的那种力量,但打败几个喽啰是不成问题的。 崔氏还是不太放心,毕竟她们两个是姑娘家,万一出事,那可就是一辈子的祸事。 “大山婶子。”秦三郎穿着一身短打,背着麻袋跟绳子,拿着砍刀,带着顾德旺,很是精神的站在顾锦里家的院门,对崔氏道:“我跟旺哥儿要进山砍柴,让小鱼跟着我们进山吧。” 顾德旺的肩上扛着一根扁担,扁担上挂着两捆绳子,是用来捆柴禾的,嘴里还吃着从何三癞子手里抢来的饴糖,含糊不清的道:“大山伯凉,喔,喔们会保护小鱼姐的。” 罗慧娘看着顾德旺那口水嘀嗒的样子,皱眉道:“旺哥儿,把你那口水擦擦,太埋汰了。” “哦。”顾德旺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口水,看得罗慧娘急忙转过头去,不行,她犯恶心了。 三奶奶见了,一边骂着陈氏,一边拿来一块麻布做的帕子,塞给旺哥儿:“拿好,用来擦嘴巴,擤鼻子,可别再用手了。” 顾德旺笑嘻嘻的收起帕子,点头道:“诶,知道了三奶奶。” 三奶奶看着顾德旺那傻乎乎的样子,无奈摇头,交代顾锦里跟罗慧娘几句,便转身回屋忙去了。 “娘,我们走了,您回吧。”顾锦里朝着崔氏挥挥手,带着罗慧娘,跟着秦三郎出了院子,绕到秦家屋后的小道上,向着山里走去。 远远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短打的年轻人,正是秦二郎。秦二郎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怎么搭理他们的。就连昨天闹出那么大的事情,也是秦老跟秦三郎出面,他知道了也没有过来帮忙。 秦三郎见顾锦里看见秦二郎,便说道:“二哥是进山砍柴。” 二哥不喜欢小鱼他们几家人,是从来不去帮忙磨豆子,也不去帮忙磨香料,只进山砍柴,这活计他一个人就能做,很清静,他不用跟别人打交道。 爷爷虽然不满他这般不合群,却也没说什么,如今爷爷是只要二哥安安分分的待在南方,便烧高香了,也不指望他做活。 顾锦里点点头,并没有问秦二郎的事儿。秦二郎太过阴郁,身上有一些要人命的秘密,她可不想冒险去探究秦二郎的秘密。 一行人往大丰山走去,秦二郎许是看见了他们,见他们要往前走,自己就往左边的浅山走去,避开他们。 顾锦里几人也不在意,一边往山内走去,一边采着山内的山珍。 如今是二月底,不少野菜已经破土而出,零零散散的长了不少,他们一路走一路挖,等走到山里的时候,每个人的手上都提了一捆野菜,有马齿苋、蕨菜、马兰头等。 顾锦里还挖了不少药材,打算拿回家去种。 他们走了一个时辰后,秦三郎道:“这里的枯树不少,就在这里砍吧。” 他们进山砍柴,一般是砍一些被虫蛀了大半的树木,这种树木快死了,比较好砍,且砍了也不可惜。 “好。”顾锦里指着右边的一片山林道:“我去那边找山珍,看看能不能逮到野鸡或者兔子。” “行。”秦三郎点头,已经握着砍刀去砍一颗半枯的树。 顾德旺则是在地上捡拾掉落的树枝,把两指宽的树枝踩断后,码放在一起,用绳子捆扎起来。 罗慧娘已经跑到四周去转悠,撒欢的在山里找东西吃,找兔子窝。 顾锦里则是一路往右边的山林走去,前段时间她进山找香料,在这片山林里看见过刚刚冒头的山神菇。如今那山神菇应该长成了,她直接去挖就成。 顾锦里走了一刻多钟,用树枝在地上扒拉着,不多时就在一片腐烂的树叶下,找到山神菇。 山神菇白色,像一朵合起来的伞,根部有一圈刺目的红,正是这一圈红,带着一种针对男人的毒素。 山神菇可以吃,味道很鲜美,女人吃了没事,可男人吃后,若是在十二个时辰内行房,那就会要人命。 上一世,她执行任务,去过一个山村,村里有个男人跟自家老婆办事的时候,突然猝死,一开始大家以为是那男人太兴奋,马上风死的。后来才知道,这不是意外,而是吃了山里的山神菇,这才诱发了马上风猝死。 而给他吃山神菇的,正是他老婆。 她听说了这件事,职业本能,去采了几株新鲜的山神菇回去做实验,果然发现这种菌子里带着能诱发马上风的毒素。 而这种毒素要不是有现代的仪器设备,你根本验不出来,所以这山神菇在古代,可谓是下毒谋害的必备良药。 顾锦里拿出一个小布袋,采了十株山神菇后,又在山林里采了一些药材,便出了林子,帮着秦三郎他们砍柴。 一行四人在山里忙活两个时辰,砍了十捆柴,又打了几只野鸡,找了一窝鸡蛋后,便出山回家。 秦三郎力气大,一人就挑了四捆柴,剩下的六捆柴分为三担,顾锦里、罗慧娘、顾德旺一人一担。 顾德旺年纪小,他的那担子柴都是枯树枝,有个三十多斤左右,他自己能挑回去。 一行四人走走停停一个多时辰,才出了山,来到屋后的小道上。 将将进入小道,一个身影就从旁边的草丛窜了出来,正是何三癞子。 何三癞子是来求活计的,他昨天会给顾锦里通风报信,也是为了卖个好。 “姑奶奶,秦小哥,旺哥儿,罗家妹子,你们这是进山回来了?哟,挖了这么多野菜,还有野鸡,你们这一趟收获不小啊。”何三癞子搓着手,一个劲的恭维着,只是他们根本不熟,他越是恭维,气氛越是尴尬。 罗慧娘知道何三癞子是个混子,见他挡道,立刻喊道:“赶紧滚开,不然姑奶奶揍扁你。” 第159章 要卖身契 “这就让,这就让。是我的不是,把姑奶奶们的路给挡住了,真是该打。”何三癞子忙把路让开,装模作样的打了自己两巴掌,却没有离开,而是跟在他们身后,说着:“姑奶奶,你们几家的房契地契都办了吧?” “别明知故问。”顾锦里停下,转头看向身后的何三癞子:“你到底想说什么?赶紧说,再这么磨磨蹭蹭,我让秦小哥把你的胳膊再卸一次。” 何三癞子闻言,吓了一哆嗦:“可别,再卸一次,这胳膊可就不能要了。” 他这胳膊也是多灾多难,被秦三郎卸了两次,再来一次,可真就废了。 何三癞子筹措一会儿,见顾锦里要转身走人,急忙道:“姑奶奶,我见你们几家天天都很忙,很是缺人手,想来向你求个活计。” 他拍拍自己干瘦的身板,道:“别看我瘦,可身体好得很,很能做活,你家就请了我吧。再过几天我就要成亲,得有个活计养家糊口,家里还欠着族里五两五百文钱,要是没有活计,别说养家,这每年的欠债也还不请啊。” 一年要还一两本金,外加一百文利息,对他这种游手好闲的人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且春月不许他再跟着陆老三混了,说要堂堂正正的过日子,免得以后有了孩子,孩子要被人指指点点。 何三癞子有了媳妇后,也觉得总是这么混着不是个头,便想安定下来,找份活做,可看来看去,这又能照顾家,又能赚钱的活计,只有顾家的豆腐了,所以他才来求顾锦里。 他知道顾锦里虽然是个半大孩子,但她在家里能说得上话,找她准没错。 顾锦里看着何三癞子,笑了:“你一个混子,要是请了你,你给我们几家的豆腐动手脚,我们几家岂不是亏死?” 何三癞子急了,忙道:“姑奶奶,那是以前,如今我已经不做混子了,只要你们家请了我,我一定老老实实干活,不整幺蛾子。” “你说了我就信?你的名声早就坏了,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顾锦里还是不同意:“我们家要是请人,也是请那些老实本分的劳力,不可能请一个劣迹斑斑的混子。” 何三癞子听到这话,绝望了,呆愣一会儿后,扑通一声,突然给顾锦里跪下:“姑奶奶,求你了,请了我吧,我要是找不到活干,春月会饿死的。” 他这两天时常去看春月,对春月是越来越喜欢,为了她,他就是啥去半条命,也要把这活计求来。 顾锦里见何三癞子下跪,心里却没有任何松动,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何三癞子这种混子,膝盖不值钱,一年到头不知道跪过多少人。 不过,她还是问了何三癞子一个问题:“你是为自己求活计,还是为了莫春月?” 何三癞子道:“为了春月,我想让她过上好日子!” 最后半句话是喊出来的,把几人的耳膜震得不轻。顾德旺直接捂住耳朵,抱怨道:“你喊啥喊?我们又不是聋子,能听见。” 顾锦里看着何三癞子,给了他一句话:“你想来我家做活也行,但要卖身,签下十年死契,不仅你要卖身,莫春月也要。十年后,你们要是没有做出什么谋害我们几家的恶事,我就把卖身契还给你们。” “啥?还要签卖身契?连春月也要签?”何三癞子惊了,他是来求活计的,不是来卖身的。 顾锦里笑:“不签卖身契,不把你们两个的生死捏在手里,我为什么要请你们做活?” 何三癞子道:“我昨天还帮过你们几家,要不是我给你们报信,你们几家的屋子早就被陆老三给谋去了。姑奶奶,您看在我给你们通风报信的份上,请我做活,成不成?” “不成。”顾锦里果断拒绝:“要不是看在你昨天给我们通风报信的份上,你觉得我会买你跟莫春月?” “如今世道不好,又是旱灾又是兵祸的,到处都是逃荒来的灾民。在府城,一两银子就能买一个人。我们家的人手确实不够,但我们大可以去府城买人,不需要买你们。” 所以她会松口,真是看在昨天他通风报信的份上了。 何三癞子闻言,知道顾锦里是不可能松口了,脸色灰败的坐在地上。 “你跟莫春月要是想来我家做活,就得签卖身契,十年为限。”顾锦里说完这句,挑起柴禾,绕过何三癞子,继续往家走去。 何三癞子在她身后喊道:“只我一个人卖身行不行?” 顾锦里还是那句话:“不行,莫春月必须跟你一起卖身,签死契!” 何三癞子现在最在乎的就是莫春月,要是不把莫春月的生死捏在手里,万一何三癞子豁出去了,拿了别人的钱给他们几家使坏,那她上哪里说理去? 只有把莫春月的生死捏在手里,何三癞子才会有所顾忌。 顾锦里他们没有再理会何三癞子,很快就回了家。 回家后,顾锦里把柴禾放下,拿着小布袋,进了她跟顾锦绣的屋子,把那十株山神菇拿出来,包进麻布里,把山神菇的汁水挤压出来,放进一个小竹筒里,再往小竹筒里滴了几滴酒。 酒能最大程度的激发山神菇的毒素。 做完这一切,顾锦里就把那团麻布,并里面的山神菇渣子用干草包裹起来,拿到厨房,塞进灶膛里烧了。 烧完后,顾锦里见家里的水缸快没水了,便挑起水桶,对崔氏道:“娘,我去挑水。” “去吧,挑大半桶就行,别贪多,免得摔跤。”崔氏交代道。 “知道了娘。”顾锦里挑着水桶出了院子,往下走了十几米,来到那口老井旁,将将打满两桶水,秦三郎就来了。 秦三郎也不啰嗦,开门见山的问:“小鱼,你今天进山采了什么东西?你要做什么?”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秦三郎很清楚,顾锦里每次做什么事情皆不是无缘无故,他们几家昨天差点被人坑了,她今天就进山,定是有什么联系。 又道:“我没有要阻止你的意思,只是怕你出事儿。” 她还小,又是个姑娘家,虽然有些身手,却是不及他的。 “你要是想做什么,可以跟我说,我帮你。”秦三郎承诺道。 “你竟然发现了。”顾锦里笑了:“既如此,那你今晚来帮我吧。” 她四周看了看,见周围没人,便小声的把自己的计划告诉秦三郎。 秦三郎听完她的话,脸色通红……这,这,她怎么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第160章 夜闯陆家 秦三郎的生辰是六月份的大暑,说起来还有三个多月才满十五岁,对于某些事情,根本没有经历过,听到顾锦里的计划,免不了红透脸。 顾锦里看着他低着头,脸色红得过分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故意问一声:“秦小哥,你怎么了?” 少年,你为什么这么害羞? 秦三郎脸色更红,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轻咳一声,抬头看着顾锦里道:“你这个计划不错,不仅能教训陆老三,为我们几家报仇,还能断了陆家的一条臂膀,是个极好的法子。” 不过…… “你等等,我拿个东西给你。”秦三郎说着,快步跑回家,不多时又折返回来,把一张黄纸递给顾锦里:“这是陆家的地形图,你好好看看,把上面的屋子记清楚。” 这张地形图画的是整个陆家大宅所有的屋子跟过道,图纸上还写着小字,把上面的屋子标注得清清楚楚,一眼看去,一目了然。 秦三郎指着地形图上的右边,说道:“右边第一个院子是陆老三夫妻的住处,但他嫌弃伍氏,每月只有初一、初十、二十,会在伍氏屋里过夜,平时都是在前院的书房里睡。” 陆老三现在的媳妇不是原配,而是续娶的寡妇,长得很是一般,但伍氏却是邹县丞大姑母的女儿,陆姨娘为了巴结邹县丞的大姑母,便让陆老三休了原配妻子,娶了守寡的伍氏。 陆老三虽然娶了伍氏,却很讨厌她,要不是怕得罪邹县丞,他根本不会进伍氏的房。 而这些事情,是秦三郎夜探陆家之时,听下人嚼舌根听到的。 “这里就是书房,你记住这个地方就成。”秦三郎说道。 顾锦里看见这张地形图,惊喜不已,看看四周,见没人后才问道:“秦小哥,这地形图你是什么时候画的?你还去过陆家。” 没去过陆家踩点,不可能画得这么清楚。 秦三郎点头:“陆老三来抢豆腐方子,姜县尉把陆老三跟陆老爷子抓去县衙的那几晚,我去陆家看过。” 因着家里的关系,他很小的时候就学过斥候的本事,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陆家既然已经跟他们撕破脸,那他就该去陆家踩点,把陆家的事情都摸清楚。 顾锦里把地形图收起来放好:“行,我回去后抓紧时间把地形图记住,今晚等大家都睡后,咱们在你家屋后集合,趁着陆家被陆德柱的事情乱了阵脚的时候,咱们把这事给做了。” “好。”秦三郎点头, 顾锦里见他同意,又细细的把计划给他说了一遍,这才挑起水桶,往家走去。 当晚,几家人都睡熟之后,顾锦里突然坐起身,穿好衣服后,又找来一块粗麻布,裹在身上,把自己弄得跟个乞丐差不多,又找来两个麻布袋子,把麻布袋子掏出两个窟窿后,罩在头上,把脸遮住,转身出了家门,来到秦家屋后。 秦三郎已经在等着她,两人汇合后,顾锦里把另一个麻布袋递给他:“套上,挡脸。” 秦三郎接过麻布袋,罩在头上后,说道:“守后门的钱婆子贪酒,每晚子夜之前,都要喝上一碗。如今已是子夜,她应该喝醉了。” 子夜后,大家都睡了,守门的婆子就开始偷懒喝酒,而那钱婆子的酒量一般,每晚都喝得不太清醒。 顾锦里点头:“我记住了。” 她虽然可以用迷药,迷晕陆家下人,但如果这么做了,会留下痕迹,陆家会顺着这条痕迹,调查这件事,极有可能查到她家。所以她必须把今晚的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两人摸黑,向着陆家大宅潜去。 陆家也是个抠的,四进大宅,那大门外,屋檐下,竟是连一盏灯笼都不舍得点。 秦三郎为了画图,来过陆家大宅几次,早就把陆家大宅给摸清楚,很快就带着顾锦里来到后门。 刚来到后门,就听见一阵‘呼呼’的打呼噜声。 是那个守门的钱婆子,这是喝醉了睡着了。 秦三郎拿出带有铁钩的绳子,甩进陆家,自己先翻身进去,确定没人后,再给顾锦里开门。 两人很顺利的进了陆家,从后门的一条小过道一路穿行,到了前院。 陆家的前院跟后院不同,后院很是安静,黑乎乎的,前院却是有几间屋子亮着灯,特别是右边的那间书房,更是传来阵阵唱曲的声音,还有男人说着荤话的调笑声。 听声音,正是陆老三。 陆老三说:“二哥,你别板着一张脸,陆德柱的事情怪不了我们,等过几天,县丞大人的气消了,你就能回县里,继续开铺子做生意。” “来来来,趁着如今在家,你也好好的快活快活,这个棉儿是栓大媳妇前几天才送进来的,不但小曲唱得好听,这身段更是软得很,还是个雏……” 秦三郎耳力好,把陆老三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整张脸又红透了,低着头,不敢看顾锦里。 顾锦里前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小电影却是看过不少,该知道的都知道,对于陆老三说的那些话,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跟着秦三郎躲在书房不远处的几棵芭蕉树下,等待时机。 屋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正在热闹之时,邱寡妇提着个食盒来了。 她听见书房里的声音,低声怒骂一句:“小贱人,小小年纪就知道抢男人,拉不死你!” 说完这句,又冲着书房门外的一名小厮招招手,示意小厮过来。 那小厮是认得她的,看见她招手,走了过来。 邱寡妇迫不及待的问:“小五子,姐白天跟你说的事情咋样了?你到底做没做?” 陆老二跟陆老三嫌弃她老了,贪好那年轻小姑娘,今晚没有找她作陪,而是找了一个新来的丫鬟,叫什么棉儿的。 呸! 还棉儿,起的什么名,一听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 何山娃被判了流放,邱寡妇没了儿子,正谋划着怎么多伺候陆家兄弟几次,好怀上孩子,让自己下半辈子有着落,却在半路杀出个棉儿来,自然是恨死了棉儿。 她听栓大媳妇说,陆老三会嫌弃她,是今晚要收用新丫鬟后,便买通小五子,让小五子给棉儿下泻药。 要是那个棉儿在伺候陆老二跟陆老三的时候,忍不住拉了,陆老二跟陆老三一定不会再让她伺候,弄不好,还会把她痛打一顿。 第161章 陆老三出事 邱寡妇是站在书房的院门处,离书房有个十来米的距离,压低着声音说话,书房里又有唱曲声,并不担心会被陆老二陆老三听见。 小五子往书房门口看了一眼,见里面正闹着,便放下心来,压低声音回道:“自然是做了,邱婶子且放心,过不了多久,那棉儿就得失态,被二爷三爷赶走。” 邱寡妇闻言,放心不少,可听到小五子喊她邱婶子,心里又气得慌,嗔他一眼,娇声责怪:“小五子,你咋说话的?什么婶子婶子的,我有这么老吗?叫姐。” 小五子被她嗔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却还是赔笑道:“是小的不是,邱姐姐原谅则个。” 又道:“等那丫头被拖出来后,您就进去伺候,今晚定能一举得男,以后您就能母凭子贵,嫁进陆家,做姨娘。” 邱寡妇做梦都想嫁进陆家做姨娘,可陆家兄弟不是东西,一边欺负她,一边嫌弃她是寡妇,说她晦气,不愿意纳她做妾。 不过,陆家看重男丁,要是她能为陆家生下儿子,那嫁进陆家做妾就是妥妥的事儿。 “小五子,你真会说话。”邱寡妇捂着嘴巴笑道:“行,那姐就先等着,等这事儿成了,姐再给你一两银子。” 今天让小五子帮她害棉儿,她可是花了一两银子的,肉疼得很。可若是事成了,再花一两她也愿意。 小五子很高兴:“那小的先谢谢邱姐姐。” 话音刚落,书房就传来一声怒斥:“臭丫头,你他娘的找死,让你来伺候我们哥俩是你的福气,你还敢吐!嫌弃我们哥俩咋的?!” 棉儿忍着恶心跟腹部的绞痛,哀声说着:“奴,奴家不敢……奴家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如今,如今……” 话还没说完,她的肚子就翻江倒海起来,紧接着一阵臭气传来…… “呜呜呜……”棉儿丢了大脸,痛哭出声。 陆老三暴怒,气得踹了棉儿一脚:“他娘的,你还敢拉,晦气,贱人!” 砰砰砰! 陆老三气疯了,抬脚对着棉儿一阵猛踢。 棉儿惨叫求饶:“三爷饶命,三爷饶命啊,奴家不是故意的……呕!”又吐了一地。 砰—— 书房的门被打开,陆老二冲了出来,转头对着书房里骂道:“老三,这就是你找来的可心人?这么恶心,你自己留着用吧。” 说完,直接走人。 邱寡妇站在院门处,想要追上去,又想着,陆老二是在县城的时候居多,她还是继续扒着陆老三吧,便没有追上去。 陆老二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在意邱寡妇,气冲冲的回了后院。 “小五子,给老子滚进来,把这贱丫头给我拖出去,明天就给老子卖到县里的红芳楼去!”陆老三气得跳脚,衣衫不整的冲出书房,冲着小五子喊着。 “诶诶,小的来了。”小五子急忙冲进书房,看见书房里的一片狼藉后,恶心得快吐了,却还是架住棉儿,把她拖出书房。 邱寡妇看见陆老三出来了,急忙放下食盒迎上去:“三爷消消气,小丫头不懂事,还是让奴家来伺候您吧。” “伺候个屁,赶紧滚,老子现在没心情。”陆老三不搭理邱寡妇,直接走了。 邱寡妇生怕陆老三跑了,她今晚的谋划会落空,急忙跟了出去,一路跟着陆老三,见他没有离家,没有去伍氏的院子,而是进了前院的客房,立刻喜滋滋的转身,往书房院子走来,拿她的食盒,准备跟陆老三喝上几盅,好办事。 小五子拉着棉儿往院子外面拖,不多时就出了院子。 秦三郎跟顾锦里瞅准时机,急忙跑出来。秦三郎把风,顾锦里把竹筒里的山神菇汁水倒进酒壶里,以及食盒里的肉菜中。 做完这一切,顾锦里对秦三郎招招手,两人又躲回那几棵芭蕉树下。 一会儿之后,邱寡妇回到书房的院子,提着食盒,乐颠颠的往前院客房走去。 顾锦里跟秦三郎担心途中生变,也悄悄跟了过去,见邱寡妇进了客房,被陆老三骂了一通,两人开始吃酒调笑后,这才放心的离开陆家大宅。 第二天天还没亮,陆家大宅就乱了起来。 “啊——!” 前院客房内,邱寡妇凄厉的惨叫出声,从陆老三的身上滚了下来,缩在桌子底下,满目惊恐的看着陆老三。 此时的陆老三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脸色苍白,一副要死了的模样。 小五子是陆老三的两个贴身小厮之一,把棉儿拖去柴房关起来后,便来到前院的客房外守着,此刻正打着盹,突然听见邱寡妇的惨叫,顿时一个激灵,冲进屋子里,看见陆老三的模样后,吓得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啊,三爷要不行了!” 陆家大宅的人全都被惊醒,陆老爷子跟陆老二匆匆赶来,看见陆老三的模样,陆老爷子是当场晕死过去。 “爹,爹,您撑住啊。”陆老二赶忙抱住陆老爷子,死命掐着他的人中,把人中都快掐出血来了,陆老爷子才深吸一口气,醒了过来。 “老三……老三……快请大夫啊!”陆老爷子吃力的喊完这一声,又厥了过去。 “爹,爹,您老醒醒啊。”陆老二一边摇着陆老爷子,一边冲着六神无主的下人们吼道:“都他娘的愣着做啥,还不快去请大夫!” 一屋子的下人们才反应过来,有的冲出屋子,套车去镇上请大夫;有的摁住陆老三,不让他继续抽搐。 “石头,快把三爷的嘴巴掰开,三爷咬到舌头了。”小五子冲着旁边的一个小厮说着,两人用力掰开陆老三的嘴巴,这才没让陆老三把舌头咬断,但舌头已经被咬破,鲜血从嘴巴里涌了出来。 “快打水来,给三爷爷擦擦身。” “拿床新被子来,给三爷盖住……” 客房里乱糟糟的,下人们进进出出,忙活了一大通。 邱寡妇原本是懵着的,此刻终于清醒过来,想趁着陆家人不注意,裹着被子逃命,却被小五子抓住:“臭婆娘,是你害的三爷,你还想跑。” 他是三爷的贴身小厮,三爷出事了,他要是想活命,就得把所有事情推到邱寡妇的身上。 邱寡妇脸色煞白,说着:“我没有,三爷,三爷这是马上风,不管我的事儿。” 啪啪! 陆老二掐着邱寡妇的脖子,狠狠扇了她两巴掌:“要是没有你,老三能马上风?你个贱人,要是老三有个好歹,你也别想活。” “来人,把这贱人关到柴房去,老三醒来之前,给我一天照三顿来打。”陆老二把邱寡妇扔到地上,顺势踩了她一脚,又跑去照顾晕迷不醒的陆老爷子。 第162章 瘫了 “是,二爷。”陆家的两个下人应着,立刻架住邱寡妇。 邱寡妇又惊又怕,想要求饶,却被下人捂住嘴巴,拖出客房,关进柴房里。 大丰村距离镇上有些路程,陆家即使用了骡车,等把大夫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悬壶坊没有接陆家的生意,陆家请的是镇上杏林馆的郑大夫。 郑大夫的医术不错,给陆老三扎了半时辰的针,总算是把陆老三的命给救了回来,不过:“命是保住了,但三爷以后只能卧床。” “什么意思?”陆老二急了:“什么叫做老三以后只能卧床?” 郑大夫道:“三爷这是马上风,伤到了根本,全身都瘫了。” “瘫了!”陆老二是知道陆老三不大妥当,可听到陆老三真的瘫了,一时间也接受不了,揪着郑大夫的衣襟道:“快想法子救救老三。” 老三才三十多岁,还有半辈子好活,要是就这么瘫了,可怎么办? 且他爹历来最疼老三,要是醒来得知老三瘫了,非得直接气死过去。 郑大夫看着陆老二目呲欲裂的样子,知道陆家霸道,生怕得罪陆家,自己会吃不完兜着走,便道:“二爷不用着急,可以去县城请周大夫回来诊治,周大夫的爹是御医的徒弟,要是周大夫出手,或许能让三爷好起来。” “去……去县城找你妹子……让她把周大夫请回来,给你三弟看病……快去!”陆老爷子刚被郑大夫带来的药童救醒,一醒来就听到这话,差点又晕死过去,还是药童给他嗅了一鼻壶的药,他才打了一个激灵,撑了过来,对陆老二说了这番话。 “爹,您醒了。”陆老二赶忙过去看陆老爷子:“您放心,我这就让人去县城找小妹,让她请周大夫来给老三看病。” 说着转头冲门口喊道:“栓大,栓大,快套车去县城,让小姑奶奶去请周大夫,快去!” 因着陆老三的事情,陆家所有下人都在客房院子里候着,栓大也在,听到陆老二的话,急忙应道:“诶,小的这就去。” 栓大亲自套车去县城,找了陆姨娘,把陆老三的事情说了,靠着陆姨娘的关系,请到周大夫。 可周大夫看过陆老三的病情后,也没辙,说出来的话跟郑大夫差不多:“马上风,能保住命已经是烧了高香。” 陆老爷子听到这话,佝偻着身体不住的抖着,想问话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陆老二问道:“周大夫,真没有其他办法了?老三可不能瘫啊。” 周大夫摇摇头:“三爷如今是全身都瘫了,以我的医术最多能让他开口说话,你们要是想让他好起来,得去京城找御医。” 御医? 这陆家哪能请得来? 郑大夫听到周大夫的话,松了一口气,连周大夫都这么说了,那陆家也怪不到他的身上。 陆老爷子听见陆老三是彻底瘫了,怒火攻心之下,又晕了过去,他这一天的工夫晕了三回,要不是有周大夫在,铁定得中风。 周大夫又赶忙去救治陆老爷子。 而守在廊下的伍氏听到陆老三彻底瘫了,痛哭出声:“我的命咋这么苦啊,连个儿子都没有,男人就瘫了,这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哟!” 伍氏没怀孕就守寡,嫁给陆老三后,虽说开了怀,可生的是两个女儿,连一个儿子也没有,如今陆老三瘫了,成了废人,她这辈子要是想要儿子养老送终,就得和离再嫁。 伍氏站在廊下痛哭一会儿,又骂陆老三:“活该!家里有媳妇不碰,偏去碰那老寡妇,如今瘫了,那老寡妇还活蹦乱跳着,陆老三你真真是活该。” 骂完陆老三又冲着屋内的陆老爷子道:“老爷子,这事是你儿子不对,是你儿子对不起我,您老最好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别怪我回娘家找人!真以为我们伍家没人了?我娘还没死,我家大表哥还当着官,您儿子这么拖累我,不给我们伍家一个说话,我就和离带着嫁妆走人!” 伍氏是受够了陆老三,原本想着忍一忍,等生出儿子来就好了,可陆老三这个遭瘟的狗东西,儿子还没跟她生出来就瘫了,一个瘫子,她还守着他做什么? 伍氏放下狠话,带着丫鬟离开客房院子,直接回屋,收拾东西,带着两个女儿回了娘家。 陆老爷子让陆老二去拦都没拦住。伍氏是直接呸了陆老二一口唾沫,坐着骡车扬长而去。 陆家的事情闹了一整天,大丰村的村民是天没亮就被陆家大宅的各种声音吵醒,接着就是看了一整天的热闹。如今已经是傍晚,看见伍氏带着孩子回娘家后,聚在村中间大磨盘边的村民们又说开了。 “啧啧啧,陆家这回估计要败了。那伍氏可是县丞大人的表妹,老娘是县丞大人的亲姑母,要是伍氏回娘家告上一状,陆家还能有好?” “陆老三也是活该,邱寡妇一个老女人有什么好睡的?把自己整得马上风,听说瘫了,这辈子都得在床上躺着,起不来咯。” “真的瘫了?不是说还有能治好吗?” “你听谁说的?那县城的周大夫知道不?周大夫的爹可是御医的徒弟,那周大夫就是御医的徒孙,连御医的徒孙都说治不好,可不就得瘫一辈子。” 大丰村的村民聚在大磨盘边说了一天陆家大宅的八卦,直到天黑才散去。 晚上几家人到顾锦里家数钱分钱的时候,也说起陆老三瘫了的事儿。陈氏是乐得不行,插着腰说着陆老三活该。 “听说陆老三媳妇回娘家了,还放狠话,说不会放过陆家,这陆家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还有那邱寡妇,听说被陆家强行按了手印,签了卖身契,如今是连夜被送去县城的红芳楼……” “大贵媳妇,你给我闭嘴。”陈氏说得正高兴,被三奶奶打断,什么红芳楼,那是能在孩子面前说的地方? 陈氏嘿嘿笑着,闭上了嘴,可心里却很美,她今天可是听村里的女人们说了陆家一天的八卦,那伍氏带着孩子回娘家后,邱寡妇就被强行签下卖身契,刚签完卖身契,就被陆家下人押去县城,卖去红芳楼接客,这辈子算是完了。 第163章 破财 陈氏今天是高兴得快飘起来,被三奶奶骂了之后,又忍不住道:“陆家倒霉了就不能再害咱们几家,我们能轻松不少呢。” “真是老天爷开眼,用这事儿收拾了陆老三,让他再嚣张。你嚣张啊,有种你站起来嚣张一个看看,死瘫子,这辈子都别想再站起来害人!” 陈氏嘲讽了陆老三跟陆家一通,这才乐颠颠的拿钱回家。 陆家的事情着实闹了一段时间,周大夫在陆家住了三天,给陆老三扎了三天银针,又是灌药又是按摩的,才把陆老三救醒。 醒来后的陆老三眼歪口斜,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陆老三见自己不能说话,是吓得不轻,听到自己瘫了之后,更是直接晕死过去,再次醒来后,情况比先前更糟了。 周大夫说:“可不能再晕了,要是再晕,我可不敢保证你能再醒过来。” 陆老三听到这话,睁着眼睛,看着周大夫,一边流泪一边啊啊叫着,想问周大夫自己还能不能好起来? 周大夫把对陆老二说的话又对他说了一遍,陆老三听完,是直接翻起白眼来,但好歹撑着没有晕倒。 陆老三是悔不当初,想到邱寡妇,恨不得拿刀把她给剁了。在听到邱寡妇已经被卖去红芳楼后,心里的恨意总算是少了一些。 而伍氏的娘家跟邹县丞已经知道陆老三跟邱寡妇偷情,马上风瘫了的事。 伍氏的娘听到这事儿是气得不轻,第二天就赶去邹县丞家,大哭大闹,要邹县丞给她女儿做主。 伍氏的娘是邹县丞爷爷的老来女,比邹县丞还小个几岁,是从小被宠到大,泼辣得不行,邹县丞都招架不住,只能答应她为伍氏报仇。 邹县丞近来对陆家也是恨得咬牙切齿,陆德柱的事情没办好,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丑事,要不是陆老三瘫了,他真能让人去把陆老三给做了。 为了给陆家教训,邹县丞在陆老三醒来的第二天就派了自己的师爷来陆家,扔给陆老三一份和离书,一份陆家要给伍氏的赔偿书。 和离书还好说,反正和离被嚼舌根的是女人,男人不吃亏。可那份赔偿书却是要了陆家的半条命。 陆老爷子拿着赔偿书跳脚大骂:“要给伍氏赔六十亩地、三十亩水田、两个铺子、每年还要给宜姐儿、舒姐儿五十两银子。每年五十两银子啊,宜姐儿、舒姐儿是吃得撑死,一年也吃不了五十两银子的口粮,他们伍家分明是讹人。” 邵师爷端坐在正屋的主位上,抿了一口茶水,道:“陆老爷子,这跟伍家没有关系,是县丞大人的意思。” 陆家近来老是办不好事儿,给邹县丞添了不少麻烦,邹县丞想用伍氏的事情给陆家一个教训。 今天来送和离书跟要赔偿,伍家是一个人都没来,县丞大人只派了他跟邹府的十个护院来,明摆着是吃定陆家。陆家要是敢不照着赔偿书上写的做,这十个护院今天就会砸了陆家。 陆老大今天也跟着回来了,听到邵师爷的话,忙赔着笑脸道:“邵老弟,你消消气,我爹是个乡下人,不懂什么规矩,又过惯了节省日子,听到宜姐儿跟舒姐儿一年要花上五十两银子,他心疼,怕两个孩子养成浪费的毛病。” 陆老爷子不是蠢人,听到邵师爷的话,知道今天的事是邹县丞要故意为难他们家,此时连忙点头,附和道:“老大说的是,我就是怕两个孩子被钱养出浪费的毛病来。” 邵师爷放下茶杯,看向陆老爷子道:“陆老爷子,咱们别说这么没用的。我劝您一句,钱财都是死物,去了还能再来。您要是不给这赔偿,那去的可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邵师爷笑了笑,对陆老爷子说了一件事:“县丞大人昨天新抬了个姨娘,是个秀才的女儿,人可是读书人家出身,身份比乡下农女高。且疑似有孕,虽说如今日子浅,大夫还没有确诊,但县丞大人正高兴着呢。” 所以陆家要是聪明的话,就该知道,邹县丞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喜欢陆姨娘,要不是看在三少爷五小姐的份上,陆家指不定会被县丞大人收拾成什么样子。 陆老爷子听到这话,跌坐在椅子上,哆嗦着手,脸色惨白如纸。 邹县丞抬了新姨娘,那姨娘还有孕了。那,那梅花咋办?是彻底失宠了? 要是梅花失宠了,他们陆家岂不是要完了? 邵师爷看着陆老爷子的模样,又提醒他一句:“陆姨娘虽是失宠了,可三少爷跟五小姐还在,有他们在,陆家短时间内,倒不了。” “不过。”邵师爷指着那张赔偿书道:“要是您老舍不得这点死物,陆家会不会提前倒,那就难说了。” 邵师爷一通话说完,陆老爷子是一点硬气也没了,哆嗦着道:“赔,我们陆家赔。” 陆老二听到这话,本能的上前几步,嘴巴动了动,想要说出阻止的话,却被陆老大拉住,没能说成。 陆老二心在滴血啊,他们陆家攒了二十年,才攒下二百亩地、一百亩水田、四个铺子,如今一眨眼就没了小半。可陆老二知道邹县丞得罪不得,只能认命。 邵师爷看见陆老二的模样,笑着说了一句:“陆家的家财皆是靠着县丞大人的名头搜刮来的,如今还给县丞大人家,也是应该。” 他这话说得陆老二脸色煞白,不敢再摆出肉疼的模样。 邵师爷满意了,拿出一盒印泥递给陆老爷子:“老爷子,按手印吧。” 陆老爷子老泪纵横的按下手印。 邵师爷也不多留,收下赔偿书,让护院去伍氏的院子搬走嫁妆后,离开陆家。 邵师爷一走,陆老爷子就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道:“老天爷哟,这娶的是媳妇吗?这娶的是破家灭门的刀啊。我陆家辛辛苦苦二十年,小半家财就这么没了!” 陆老爷子又哭又闹,可陆家该给伍氏的是一点没少。 陆老大听着陆老爷子的哭声,是焦头烂额,匆匆交代陆老二一句:“二弟,你在家看着咱爹,我还得回县城去。要是不回,咱家在邹府的地位还不知道要跌到什么地步去。” 说完,立刻小跑着离开正屋,又突然折返回来,交代陆老二:“秦顾罗田几家先别动了,要动必须得一次把他们整死,不然咱家还得吃亏!” 说来也是邪门,他家会越老越差,全是因为秦顾罗田几家,要是当初不去抢豆腐方子,他们陆家也不会这么快就走下坡路。 陆老二虽然不乐意,却知道如今陆家伤得厉害,不能再惹事了,点头道:“大哥,我们知道了,你快走吧,再慢就追不上邵师爷了。”邵师爷是邹县丞跟前的红人,得巴结着。 陆老大闻言,不敢再耽误,带着自己的一个小厮匆匆离开。 第164章 月账 好不容易追上邵师爷,陆老大是赔了一路笑脸。 邵师爷倒是没有为难他,还好心提醒他一句:“县丞大人还是念着你们陆家的,好好为县丞大人办事,只要听话,把事情办好咯,想要再进一步,不是难事。” 陆老大得到这句话,提了一路的心总算是放下。 可因着陆老三瘫痪,跟伍氏和离的事,陆家是大不如前,没法再过上挥霍的日子,只能减少用度。 陆老二算了算家里的存银后,第二天就卖了大半的陆家下人,村里的陆家大宅原本有二十个下人,如今只留下六个,两辆骡车也卖了一辆。 陆家卖下人、卖骡车的事情虽然是入夜后悄悄做的,但大丰村的村民这几天一直在盯着陆家,陆家晚上把下人用骡车拉进县城去卖,第二天村里人就知道了。 村民们又聚在一起说了一通陆家的八卦,但这还没完。村里起了谣言,说陆家得罪了邹县丞,邹县丞要出手弄死陆家,再过不久,陆家就要被抓去判刑,那些帮着陆家做过恶事的人也别想逃,统统都要被抓去坐牢! 陆家在乡里横行二十年,做过的恶事不计其数,不少陆家族人帮着陆家做过恶事,听到这些谣言后,一个个怕得不行,原本巴结着陆老爷子家的陆家族人,全部远离陆家,跟陆家撇清关系,生怕会被陆老爷子家拖累。 陆老爷子家在村里的威望一下子跌到谷底,还有不少受过陆家欺负的外村人知道陆家败了,趁着天黑来到陆家大宅,往陆家大门口泼粪,连着好几天,陆家大门口都是臭烘烘的。 陆老爷子气得不轻,想抓住那些泼粪的人,可哪里捉得住?如今他家是少了大半的下人,人手不够,而那些泼粪的人又是晚上偷偷来的,泼完就跑,你根本不知道是谁。 因着这一连串的事,陆家的八卦在村里就没有消停过。 顾锦里跟秦三郎听到这些八卦,皆是面色如常,没人知道陆老三瘫痪是他们两人做的。 月底的时候,顾锦里几家人是下午就停工,聚在一起盘月账。 顾锦安每天都会算几家的账目,因此月账并不难算,他只花了半个时辰,就把月账算了出来。 他把月账报给几家人听:“咱们是元宵节那天开始做豆腐买卖,期间因着其他事情,并没有天天出摊,距今只做了四十天生意。在二月十九之前,咱们只做镇上的生意,没有给梁柱子他们大批贩卖豆腐,这期间,每天的平均盈利是七两。” 他们刚开始做豆腐生意的时候,一天只能赚个五两左右,后来生意越来越好,一天能赚到八两银子,平均拉扯下来,每天能赚个七两左右。 “二月十九开始,咱们给梁柱子他们贩卖豆腐,到今天刚好是十一天,平均一天下来能赚个十二两。” “这四十天,咱们几家总共赚了四百一十二两银子。” “四百一十二两!”陈氏听到这个数字,激动得叫了起来,差点就兴奋得晕过去:“这,这么多啊,是纯利吗?安哥儿这可是纯利?” 顾锦安点头:“是纯利,成本已经除去不算,这四百一十二两是我们几家可以分到的钱。” “诶哟,真是这么多钱,不行了,我得先缓缓。”陈氏捂着心口坐下,一副快要厥过去的样子。 楚氏感慨不已:“这一份只卖五文钱的豆腐,竟是这么来钱。” 她以前跟着罗父住在县里,也是见过大钱的。罗父所在的镖局,走一趟长镖就能赚几百两银子,但那是用命换来的钱,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可如今安安稳稳的出摊,卖点小吃食也能赚这么多钱,楚氏是震惊的。 三奶奶笑着道:“可不是,这一份份的卖,一个多月下来,也是能见到大钱的。” 老严氏的嗓子不好,此刻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听到三奶奶的话,只能点头附和。 顾大富也点头道:“三伯娘说的是,要是在老家,咱们是做死做活一辈子都不可能赚到这么多钱,如今一个多月就赚到了。” 他爹是村长,他家算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可逃荒的时候,他爹变卖了一半田地,再加上家里一辈子的积蓄,才凑够三百两银子。这四百两银子,真是不敢想。 秦老听到这个数字,也是吃了一惊。他是上万两银子都见过的,但他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知道农家人想要赚钱有多不容易,如今他们几家一个多月就能赚到四百多两,真真是了不得了。 几家人震惊过后,顾锦安又道:“这些银子,诸位叔伯婶娘家各占一成,每家能分到四十一两二百文。你们看看自家分到的是不是这个数?” 他们是每天都分钱,每天都会把自家的银钱数一遍,皆记得自家赚了多少,见顾锦安报出数字后,想了想,纷纷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数。” 顾锦里家占豆腐生意的四成,能分到一百六十四两八百文,是七家人中分得最多的。 几家人却没有嫉妒,豆腐是小鱼做出来的,能让他们分一杯羹,已经是小鱼家好说话,念着大家一起逃荒的情分,他们要是还不知足的嫉妒,或者是说三道四,那可就太不是人了。 虽是赚了这么多钱,但顾锦里家如今是没有这么多银子的。她家前几天办房契地契,又买地,足足花了五十八两。 再加上请人开荒,以及日常开销,如今家里的存银也就一百二十两左右,但这些对于顾大山他们来说,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积蓄了。 盘完月账之后,顾锦里说起请人的事:“咱们这一个多月虽然赚了不少钱,可实在是太累了,一家老小从早忙到晚,没有丝毫空闲,这么下去,会把人累垮的。我想着,咱们从下个月开始请人,帮忙做些累活,这样咱们可以轻松很多,还能做出更多的豆腐。” 田婶是苦惯了的,听到顾锦里说要请人,很是心疼钱,摆着手说道:“没事没事,我们不累,不用请人。” 第165章 再请人 顾锦里道:“田婶子,我提议请人,是除了觉得大家太累以外,还是为了让咱们几家能多赚钱。” “咱们人手少,即使不停做活,一天顶多能做一千五百斤豆腐,要是请人来磨豆子,咱们自己人点豆腐,速度会快很多,一天做个三千斤豆腐不在话下。这豆腐做得越多,咱们赚得就越多。” “还有调味香料,磨香料是个很费工夫的活,严奶奶她们磨一天也就能磨出十几斤,根本不够卖。要是请人帮忙,一天别说十几斤,四五十斤都能磨得出来。” “这调味香料跟豆腐不一样,是可以留上一年的,咱们去订做一批陶罐,贩卖给别人,让别人运到其他地方去卖,这又能大赚一笔。” 比起豆腐,她更看好调味香料,这才是能做大做长的生意。 顾锦里快速地给大家算了一笔账:“如果咱们一天能做三千斤豆腐,五十斤调味香料,那一天最少能赚到五十两银子。” “一天能赚到五十两银子!”几家人都惊了。 “没错,确实能赚到这么多。”顾锦里看向田婶子,说道:“田婶子,您不用心疼工钱,咱们一天花个二两银子的工钱,就能多赚几十两回来,很值得。” 几家人听到这话,不再心疼工钱,纷纷同意请人:“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请人吧。” 不过,顾大富有些不放心:“要是请人磨豆子,大家岂不是就知道豆腐是用黄豆做的?要是有人使坏,往豆浆里下东西,咱们的豆腐吃坏人咋办?还有调味香料,请人磨香料,他们就会知道香料的种类,到时候咱们的方子就泄出去了。” 顾大富说的正是几家人担心的事。 顾锦里早就想好办法,笑着说道:“即使他们知道豆腐是黄豆磨成浆做的,也做不出豆腐来。想要做成豆腐,卤汁才是关键,只要咱们把卤汁抓在手里,他们不可能做出豆腐。” “调味香料也是,只要他们不知道调配的比例,是永远也别想做出味道鲜香的香料,只会做出味道很冲,很难下咽的香料。” 香料的原材料味道都很冲,需要经过一定比例的调配,才能把味道中和,变得鲜香。 “至于担心香料跟豆浆里会被人下东西,咱们可以跟来做活的人签契约,实行连坐制,要是豆腐跟调味香料出了问题,所有做活的人都要赔偿咱们的损失。严重的,咱们还可以把他们送官查办,谁也别想跑。”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但是…… “会不会太狠了?”说这话的是陈氏,连她都这么说,几家人更是觉得这个法子有点过了。 顾锦里摇头:“一点也不狠,只有全部连坐,做活的人才会有所顾忌。要不然有人故意使坏,然后把事情推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咱们的豆腐跟香料还是会出问题。” 她要保证的是,没人敢往豆腐跟香料里下手,所以连坐是最好的办法,做活的人为了保全自己,会自动监督其他人。 几家人听完她的话,沉默半会,点头道:“小鱼说的是,就这么办。” “那工钱怎么给?一个月要给他们多少钱?”陈氏最关心钱,给多了她可是会肉疼死。 顾锦里道:“不按月算,按斤算。磨好一斤黄豆,并过滤好,给一文钱。至于调味香料,好磨的给二十文一斤,难磨的给八十文一斤。” 这就是多劳多得,要是给月钱,做活的人免不了会磨洋工。 几家人听罢,都觉得按斤算比较好,全都点头同意。 至于出面请人的事,交给了三爷爷跟顾大山。 三爷爷老道,顾大山则是需要磨练,如今算是三爷爷在带着顾大山,把顾老头没有教过顾大山的东西全都教给他。 三爷爷道:“何老锅他们明天就能把荒地全部整好,到时候看看他们做不做这活,要是做,还是请他们比较好。” 何老锅给他们几家开荒,活计做得很好,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 “要是请了他们,人手还是不够,我再跟何村长说说,让他帮着请人,有他出面,何家人会怕一些,还能跟他打好关系。” 虽说刚来村里的时候,何村长对他们不好,但他们几家毕竟要在村里过下去,跟村长处得好一些,还是很有必要的。 说完请人的事情,天色已经黑了,几家人起身,各自回家去。 今天盘月账,得知赚了这么多钱后,三奶奶很高兴,去后院抓了一只野鸡,要杀来犒劳大家。 顾锦里看见了,故意笑问:“三奶奶,您不是说要留着野鸡下蛋抱窝吗?” 来到大丰村后,他们进过几次山,很是抓了一些野鸡,但三奶奶舍不得吃,说要留着养,养大了生蛋抱窝。 三奶奶知道她是故意问的,嗔她一眼道:“还敢打趣老婆子,你三奶奶我有那么抠吗?赚钱了自然舍得给你们吃。” 说着把野鸡拎到厨房,手脚麻利的把野鸡给杀了,一半用来炖汤,一半用来红烧。 当晚,他们家就喝到鲜美的鸡汤,吃到香喷喷的红烧鸡肉。 翌日,何老锅他们出工开荒,照常先到顾锦里家,跟三爷爷他们打声招呼。 以往去镇上做活,每天出工都要跟主家说一声,这是规矩。虽说如今是在村里做活,但这规矩他们还是坚持守着。 三爷爷正等着他们,见他们来了,叫住他们,跟他们说了要请人磨豆子、磨香料的事。 何老锅他们正愁开完荒地后没活干,听到这话,自然是乐意的,再一问工钱,是彻底惊了。 “顾,顾老哥,你说磨一斤黄豆给多少钱?”何老锅有些浑浊的眼睛大睁,盯着三爷爷,满是老茧的手抓着三爷爷问道。 三爷爷笑道:“磨好一斤黄豆,再过滤好,给一文钱。” “诶哟,真是一文钱!”何老锅是激动得不行。他见过顾大富他们干活,磨一斤黄豆,再过滤好,要不了多少时间,一天下来,一个人起码能磨一百斤,那可就是一百文钱。一个月下来,可得有三两银子,三两银子啊,何老锅都快高兴疯了。 何胜子在旁边听着,已经率先说道:“顾三爷爷,这活计我们四家做。” 他家穷得要命,不但要养妹妹,还要养年老体弱的爷爷奶奶。他也有十六了,到了说亲的年纪,要是不舍命干活,这辈子就得打光棍。 “对对对,这活计我们四家全包了。”何土沟生怕活计被人抢了,赶忙说道。 三爷爷道:“你们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你们别看这活计赚钱,但要做我们几家的活,得签契约。” 三爷爷喊来顾锦安,让他把昨晚写好的契约念给他们听。 第166章 抢活 “诶,来了。”顾锦安应声过来,给何老锅四家人念了契约上的内容。 第一条就是不能有坏心思,必须保证所有豆腐跟香料的安全,要是豆腐跟香料出了任何问题,所有做活的人全要连坐,一起赔偿损失,一起去蹲大牢。 何老锅他们听到第一条,全都懵了,没想到契约这般苛刻。 顾锦安解释道:“老锅爷爷,大家是靠着豆腐跟调味香料赚钱过日子,要是豆腐跟调味香料出了问题,咱们谁都讨不了好,为了咱们的生计,第一条必须照做。” 顾锦安很会说话,面上带着笑,声音和风细雨,抚平何老锅他们的不安和焦躁。 何老锅想了想,道:“这第一条我家能做到,你们呢?”他问其余三家。 何大桩、何土沟、何胜子三家人跟着何老锅开荒赚了钱,三家人如今对他很是信服,也觉得顾锦安说得对,既然要做这活,就得保证豆腐跟调味香料的安全。不然豆腐跟调味香料出了岔子,生意做不成了,他们的活计也会泡汤。 “我们也能做到。”何大桩、何土沟、何胜子三人说道。 顾锦安见他们能接受第一条,这才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的几条都很简单,不过是要他们对做的活计保密,不能外泄。再来就是做活的时候必须保持自身的干净卫生,不能让汗水或者其他东西滴进豆浆跟香料里。东西不能拿回去做,要在顾家的作坊里做活等等…… 何老锅他们听完,觉得可以,当即点头:“顾老哥,这活我们几家做了,我们愿意签契约。” “签了契约可就要按照契约上面说的做,要是做不到,是要赔钱给我们几家的,甚至要去坐牢,你们可要想清楚。”三爷爷道:“你们也不用急着答复,我们几家还要整修老屋,买石磨石舂,你们可以回去跟家里人商量过后再说。” “顾老哥,你们这是在说啥呢?”何村长带着何大仓他们来拿豆腐,刚进院子就听见三爷爷他们在说契约活计的事,忍不住问道。 三爷爷没有瞒着,而是告诉何村长:“我们几家打算用新买的老屋开个作坊,招些人手来作坊做活,帮着磨豆子磨香料,如今正在跟老锅兄弟说这事呢。” 何村长一听,眼睛就亮了,忙问三爷爷:“顾老哥,你们要招多少人手?我们何家人多,不少人都是能干活的,你们要是招人做活,这活计能不能给我们何家人做?” 何村长怕三爷爷担心何家人太混,赶忙说道:“顾老哥放心,何大财那批混子被抓走后,村里的后生改了不少,虽说还有些小毛病,但有我压着,一定不会给你们几家找事。” 又叹道:“都是穷闹的,要是他们能有个活计,得以赚钱养家,日子有盼头后,一定会彻底改好。” 何村长又说起何三癞子:“那小子今天就要成亲,最近几天很是老实,变勤快了不少,他家那老屋原本脏乱得很,如今也会自己修补打扫了,这都是见着日子有盼头后改的。” 所以他们何家人要是能有活做,每家每户的日子都有盼头后,身上的毛病也会改好。 三爷爷没有立刻松口,而是说道:“我们已经跟老锅兄弟说好了,得先顾着他们几家,要是到时候还缺人,才会考虑其他何家人。” 何村长知道这事急不来,笑着道:“这是应该的。” 他没有要截胡何老锅几家的意思,何老锅他们也是何家人,他就是怕顾家会请外村人做活,所以想先帮何家人把这活计给把住。 何村长又细细问了契约跟工钱的事,听到要签契约,要是出事还要连坐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很过分。听到工钱有那么多后,是高兴得不行,就盼着秦顾罗田几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好把他们何家人全都请去做活。 何老锅他们跟三爷爷说完要请人的事情后,便先离开,去地里干活。他们开荒十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把活做完后,就能来领工钱。 他们走后,梁柱子他们来拿豆腐,也听说了这事,很是意动,但梁柱子知道,有何家人在,这活计落不到他们的身上,但调味香料的事,却是能争一争的。 因此今天拿完豆腐后,梁柱子没有赶着离开,而是留下,问了调味香料的事:“小鱼姑娘,你家开作坊后,那调味香料能不能多给我们一些。” 梁柱子知道顾锦里能做调味香料的主,所以直接找她说。 顾锦里笑了,这个梁柱子倒是挺聪明的,这么快就盯上调味香料:“你要那么多调味香料做什么?” 梁柱子看了看坐在顾家院子,正跟三爷爷聊天的何村长,真恨不得把他给架走,这老爷子也是个聪明的,见他留下来没走,他也不走,打定主意要听他说些什么。 何村长一直注意着梁柱子,见他看来,冲他笑了笑,把梁柱子噎得不行。 没办法,梁柱子只好把自己的打算说了:“调味香料不像豆腐,能留很长时间,我想着多拿个百来斤的调味香料,拉到其他县去卖,多赚点钱。” 豆腐跟调味香料只在他们田福县有卖,其他县根本没有这两样东西,他要是带人跑去其他县卖,一定能赚到很多钱。 何村长听到梁柱子的话,眼睛大亮,这个主意好啊,可听到梁柱子要拿百来斤的调味香料,立刻喊道:“梁家侄子,顾老哥家一天才做多少调味香料,你一家就想要个百来斤,别那么贪心,给别人留点。” 梁柱子来顾家拿货,天天都能遇见何村长,跟他已经熟了,说话也没了顾忌:“何叔,我多拿点调味香料,你们何家人才有活做啊,这事对我们两家都有利,您老就别跟我抢了。” “叔不是跟你抢,是我们何家穷,虽说有顾老哥家照顾着,可赚钱的生意,谁不想做?”何村长不甘示弱,起身对顾锦里道:“小鱼,等调味香料做得多了,你家也多给我们何家一些,我们何家人多,能挑到更远的地方去卖,要个几百斤也不怕砸手里。” 能留的东西,多拿一些也不怕。 第167章 何三癞子成亲 梁柱子听得差点吐血,他才要个百来斤,何老头却要几百斤,到底谁贪心? 顾锦里不管他们的争抢,只说了一句:“调味香料的事,我们几家已经有了打算,这事以后再说,现在不能答应你们。” 何村长跟梁柱子的心凉了半截,两人也不争了,赶忙问她:“有啥打算?是调味香料的生意许给其他人了?” 顾锦里笑道:“还没有。”但她并不想这么快就把调味香料的生意许给他们。 何村长跟梁柱子听罢,放心不少,知道顾锦里虽然在笑,但这丫头是个说一不二的,也就没有继续纠缠,而是改口道:“那行,这事等调味香料做得多后再说。” 梁柱子要赶去卖豆腐,没有多逗留,说完这话后,便离开。 何村长是个识趣的,也跟着离开。 今天何三癞子成亲,那小子请他去做证婚人,他得回去准备准备。 何三癞子穷,活到二十四岁,好不容易成亲,也没钱摆酒席,连块红布也买不起。他去镇上做了几天苦力,赚到的钱只够买半斤酒、两包饴糖、一斤陈米、外加一块巴掌大的瘦肉。肥肉太贵,他买不起,想着买块瘦肉,晚上做顿肉粥,让春月吃顿好的。 何三癞子这几天是累成狗,去镇上做苦力到昨晚半夜才回家,今天却是一大早起来,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把一包饴糖跟半斤酒摆上,等着吉时到了去何村长家接莫春月。 何村长作为证婚人,惦记着何三癞子成亲的事,回到家后,就让大儿媳妇去何三癞子家看看,看何三癞子准备的咋样了? 何大仓的媳妇何刘氏便去了何三癞子家,见他家虽然干净,却没有任何喜庆的样子,又跑到厨房看了看,见厨房里冷锅冷灶的,啥也没有,忍不住道:“再过几个时辰就到拜堂的吉时了,你咋啥也没有准备?连香烛跟祭品也没有,这亲咋结?” 成亲是大事,是要摆香案祭拜先人的,这何三癞子家连一对香烛也没有,怎么成亲? 何三癞子搓着手,赔着笑脸道:“我最近赚得银钱少,但我买了酒跟糖,还有一斤陈米和一块肉,到时候给大家伙煮肉粥吃,一定把这婚事给办得妥妥当当的。” “妥妥当当?你就这点东西怎么把亲事办得妥妥当当?”何刘氏就没见过成亲这么寒酸的,懒得在何三癞子家待下去,转身回了家,把何三癞子家的情况告诉何村长。 何村长知道何三癞子家穷,没成想穷成这样,想着不能太寒酸,便从家里拿了点红纸,让何金生写了几个喜字,又拿了一对香烛、一篮子红薯、一斤豆腐、一碟子荤油、六个鸡蛋,让刘氏送去何三癞子家。 “怎么着也是成亲的大喜日子,同宗同族,总要帮上一把。” 家里这段时间做豆腐生意赚了钱,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何刘氏见何村长没有给何三癞子太多东西,就没有说什么,而是拿着东西去何三癞子家,让他把喜字贴上,把豆腐用荤油煎了,再把红薯、瘦肉、鸡蛋给蒸上,弄出一份像样的祭品来,到时候拜堂跟祭祖要用。 何三癞子也没成过亲,是何刘氏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忙活几个时辰,到了下午申时正刻,何三癞子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一个人去了何村长家。 大丰村人都知道何三癞子今天成亲,不少人来看热闹,见他成亲也穿得破破烂烂的,嘲笑道:“哟,何三癞子,这衣服是哪个老鼠洞里捡的,咋这么多洞?” 何三癞子看着那说话的人,回怼一句:“你管老子在哪里捡的,有本事你也去捡一件,再去捡个媳妇回来,老光棍!” 被他骂的人虽然没有成亲,年纪却比他小几年,见自己被他骂老光棍,很是恼怒,又回骂了一句,却被何三癞子骂了回来。 何三癞子做过混子,那骂人的话层出不穷,那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骂几句后,便没了声音。 一群看热闹的人跟着何三癞子闹哄哄的去了何村长家,想看看新娘子啥样。 何村长见他们没个规矩,骂道:“做什么呢?地里的活计都做完了?一个个的来看什么热闹,起什么哄?想看热闹,贺礼带了没有?没带就给我滚去地里干活,别来这里自讨没趣!” 何村长近来的威望提升不少,何家人如今都怵他,听到他骂人,一个个不敢再围着看热闹了,纷纷散开回家。 看热闹的人走后,莫春月才由何刘氏扶着出来。莫春月身上穿着一身半旧的红衣,头上也是块半旧红布做的盖头,这些东西是何村长的老妻给的。 莫春月在何村长家住的这些天,一直伺候着何老太。何老太听说了她的事,又是久病在床,很是讲究个善恶业障,因此对莫春月存着几分善心,给了她自己压箱底的红布,让她做了一身嫁衣,还给她一匹棉布、一个旧箱笼做嫁妆,让她体面出嫁。 何三癞子看见莫春月,紧张的搓着手,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傻笑。 何村长催促他:“快别傻站着了,赶紧把莫家丫头领回去拜堂,过了吉时不吉利。” “诶诶诶,这就回去。”何三癞子应着,过去扶莫春月,莫春月是个懂事的,拉着他一起跪下,给何村长磕头:“春月多谢村长叔的恩典,要不是有村长叔,我跟三癞子不可能成亲。” 何三癞子见状,也跟着她谢了一回何村长。 莫春月又带着何三癞子去何老太的屋子给她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跟着何三癞子回了家,拜了堂。 这亲就算是成了。 何村长知道何三癞子穷,那点子吃食还要留着过日子,就没有在他家吃饭,只是拿了半包饴糖,喝了一杯水酒,全了礼后,便回家去了。 何村长走后,莫春月自己掀了盖头,问何三癞子:“活计求到了吗?” 去顾家求活计的事,是莫春月提的,可好几天过去,何三癞子一直没跟她说结果。 说到这事,何三癞子的脸色就有些不好。 莫春月见了,问道:“咋了?是没求到?那就去多求几回,顾家人心善,多求几回,顾家定会答应。” 何三癞子以前是做混子的,名声坏了,顾家刚开始不敢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何三癞子很是为难,对莫春月道:“你是不知道顾小鱼的脾气,那是个说一不二的。” “什么意思?莫不是她已经拒了咱们?”莫春月很是着急:“咱们还欠着债,要是求不到活计,那债咋还?她到底是咋说的,你跟我仔细说说。” 何三癞子没办法,只好把顾锦里让他们卖身,签十年死契的事情说了。 莫春月听罢,愣住了,却很是佩服顾锦里:“这小姑娘很聪明。” 第168章 莫春月夫妻上门 让他们两人签卖身契,把他们的生死捏在手里,让他们不敢作恶。要是大人想出这个法子,莫春月并不意外,可顾锦里不过是个没满十一岁的小姑娘。 何三癞子气哼哼的道:“何止聪明,她是精明得要死,把咱们的路都给堵住了。下手又狠,咱们如果卖身给她,要是做了啥错事,她真会打死我们。”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何三癞子心有余悸。想起自己被顾锦里毒打,还被她威胁说要把他扔进山里喂狼的事,是忍不住抖了抖。 莫春月见状,问他:“咋了?是冷了吗?” 她看何三癞子身上的衣服实在是破烂得不成样子,转身从何老太给的箱笼里拿出一个针线笸箩,从里面拿出绳子,给何三癞子量身形,量好一处就打一个结做记号。 量完后,拿出何老太给的棉布,裁剪布料,给何三癞子做衣服。 何三癞子很是激动,紧张的问她:“你,你要给我做衣服?” 莫春月点头:“嗯,趁着天色还早,给你做身衣服,明天好去顾家拜访。” 何三癞子听到这话,吓得什么感动都没了,惊道:“你,你要去顾家拜访?拜访谁?顾小鱼吗?” 莫春月纠正他:“是我们要去顾家拜访。自然是拜访顾家的当家,还有顾小鱼。” 何三癞子道:“那丫头并不喜欢我们,我们这么不打招呼就去,会被她给打出来的。” 那丫头泼辣,下手又狠,以她的脾气,真能做出把客人打出门的事。 莫春月道:“就算她把咱们打出门,咱们也要去一趟,要是不去,咱家的日子咋过下去?” 说着话,莫春月已经咔咔几下,裁剪出两块棉布来。 何三癞子知道她是铁了心要去求顾锦里要活计,可是:“要是她不松口,还是要咱们卖身咋办?” 莫春月听到这话,停顿一会儿,说道:“先求求看再说,要是求不到,咱们再想法子。” 何三癞子见她已经打定主意,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乐颠颠的去厨房,给莫春月做了一顿肉粥,新婚的夫妻俩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热腾腾的肉粥。 …… 下午的时候,何老锅他们终于把秦顾罗田几家的荒地给整好,把三爷爷跟其余六家的当家男人喊去荒地,指着连成一片的荒地道:“顾老哥、秦老哥,你们看看,这地整得咋样?要是有不满意的你们就说,我们一定给你们整好。” 三爷爷、罗父、顾大富他们都是种地的老把式,在地里走了一遭,抓了几把地里的土,放在手里捻了捻,满意的点头:“不错,这地整得好。” 何老锅他们把这片荒地开得很好,泥土都是绵软的,人踩到地里,脚能陷下去一掌深,且泥土湿润,带着十足的水汽,明显是浇了几遍水,翻出来的泥土是灰色的,里面夹加着草木灰,连肥田的活都给他们几家做了。 这一亩一亩的荒地里,还挖好了一条条的田垄,他们可以直接下种子。 顾大富看着那些田垄,笑道:“这地也整得太好了,都能直接下种了。” 何老锅一早就打着靠上顾家的心思,因此他们整地的时候,是一点也不敢马虎,把该做的,不该做的活儿全都做了。 三爷爷他们看过开好的荒地后,很是满意,当场就给何老锅他们付了钱。 何老锅接过三爷爷递来的七两五百文钱,双手都在发抖,他这辈子还没有一下子接过这么多的钱,七两半银子,足够起一座泥砖房的。 何大桩、何土沟、何胜子他们都很高兴,一个劲的笑着。 三爷爷又说起修补泥土老屋做作坊的事:“老锅兄弟,你们要是有多余的人手,可以来帮我们修补泥土院子,活计不累,就是把老屋整成作坊,我跟大山做过泥瓦匠,重要的活计我们来做,你们就是打打下手。” “这工钱就按天算,一天三十文,管一顿饭。” 何老锅道:“愿意做,愿意做,我们几家都穷,只有旱地,没有水田,三月里不需要下田插秧,你们家有什么活计,我们都能接下。” 作坊是用来磨豆子跟香料的,把作坊整好了,他们才能去作坊干活。 “这样就好。”三爷爷很高兴,何老锅他们老实本分,要是他们愿意做活,他就不用再去找其他人。 何老锅他们四家人多,除了何老锅家的三个儿子、何大桩、何土沟、何胜子去修补屋子以外,四家的半大孩子全都去砍柴,把柴火卖给顾锦里家。 三爷爷说了,他们做豆腐费柴火,几家人手又少,再腾出人手去砍柴,他们几家人会更忙,便跟何老锅说了要买柴的事。 “一担干柴十文钱,每天最少要给我们送十担柴。”他们要在家里熬豆浆做豆腐,还要出摊去镇上卖香煎五香豆腐,每天耗费的柴火很多,得有个十担左右。 何老锅他们一听,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他们也卖过柴火,一担干柴也是十文钱,可那要挑到镇上去,要走两个时辰的路。如今不用挑到镇上,直接卖给顾家就行,可比挑到镇上去卖要好得多。 “行,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们几家每天都给顾老哥家送十担干柴,保管是干干脆脆的,一点就能着。” 何老锅如今是万分庆幸自己没有像其他村民那样看不起顾家,而是早早就跟顾家打好关系,如今看到了吧,人顾家从手指缝里漏点活计给他们,就足够他们养家糊口的。 事情说定之后,何老锅他们拿着银钱回家去了。 刚回到家,又拿着砍刀出门上山,砍了四担柴回来,想着明天早上先给顾家送四担干柴,剩下的六担,明天早起去砍,下午就给顾家送去。 何老锅几家的日子有了盼头,四家人浑身都是干劲,走起路来都带风,一扫先前没活做,蹲在家门口看路的颓废之气。 莫春月也在愁着家里的活计,第二天一早,她跟何三癞子穿戴好后,收拾出两份礼来,先去了何村长家,谢过何村长一家后,便赶去顾家。 第169章 晾着 顾锦里家正忙着给梁柱子、何大仓他们称豆腐,没工夫搭理他们夫妻。 莫春月是个聪明的,见顾锦里家正忙着,便没有进门,而是站在院门外等着。 何三癞子明白她的意思,手里拎着一个篮子,探头看向院子里,见顾家的院子里摆着一排排的木盒,用手肘碰碰莫春月:“这些木盒里装着的就是豆腐吧?啧啧,这么多豆腐,一天得赚多少钱啊。” 说话间,看见顾大山从堂屋里搬来一个木箱子,木箱子一打开,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媳妇快看,那箱子里装的肯定就是调味香料。”何三癞子叫道。 莫春月把他拉了回来,不满的看着他,低声说道:“你规矩一点,别这样探头探脑的,咱们是上门拜访,不是做贼。” 莫春月有些生气,何三癞子身上的混子习气很重,做什么事情都带着点鬼鬼祟祟。 “嘿嘿,媳妇别生气,我不看了,我站好等着。”何三癞子挺着干瘦的身板,仰着脑袋站着,可他家穷,自小就没吃过啥好东西,长了鸡胸,一挺腰板,那鸡胸看着更大了。 莫春月见他听话,脸色好了不少。 两人就在院门边站着,院子里的人知道他们两人在外面,可谁也没有搭理他们,只做着自己手里的活。 “梁老弟,这是你们今天的白豆腐,有六百斤,还有六斤调味香料,你过来看看,再试吃豆腐跟香料,等个一刻钟,没事就能走了。”顾大山指着堆成小山的木盒子,还有一袋调味香料说道。 “来了。”梁柱子他们早就熟悉这个流程,带着五个梁河村的村民,大家一盒一盒的试吃豆腐,再用白豆腐沾上调味香料,试吃香料。 吃完后,在顾家的院子里等着时间过去。 何大仓他们的豆腐跟调味香料称好后,也在试吃豆腐跟香料,蹲在地上等着。 何三癞子看得皱眉,问莫春月:“他们这是做啥呢?傻了吧?”豆腐都称好了,咋还不走? 莫春月又把他拉回来:“你别多事,站好等着。” 实则心里也在好奇,顾家怎么把事情弄得这般麻烦?不是称好东西,给完钱就可以走人吗?怎么还让人试吃,吃完还要等一刻钟,这是什么规矩? 莫春月心里疑惑着。 一刻钟后,梁柱子他们站起身,对顾大山道:“顾大哥,今天的豆腐跟调味香料没问题。” 又转头对着拿登记表的顾锦安道:“安哥儿,我们按手印。” 顾锦安笑着把登记表递过去,在他们按下之前,例行说了一句:“梁叔,这手印一按,豆腐跟香料出了啥问题,可就是你们的事了。” 梁柱子点头笑道:“诶,知道知道。” 说着,在印泥上摁了摁,再在登记表上按下手印。 不多时,何大仓他们的时间也到了,做了跟梁柱子他们一样的事。 莫春月这才明白,原来顾家让来拿豆腐跟香料的人试吃,是为了杜绝后患。 豆腐跟调味香料卖得火爆,早就惹人嫉妒眼红,难免有人会朝豆腐跟香料里下东西,想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害顾家,让顾家破财又破家。 可顾家来这么一手后,便保全了自家。即使豆腐跟香料出事,顾家也没事,有事的是梁柱子他们。 莫春月被惊到了,这样聪明的一家子,也难怪顾家能发家。 “顾三叔、顾大哥、小鱼姑娘,我们走了。”梁柱子他们脸上带着笑,挑着担子离开顾家。 何大仓跟何万里他们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他们今天拿到了四百斤白豆腐,比刚开始的时候足足多了一百斤,拿到的豆腐越多,他们赚到的钱就越多。 只是出门之时,看见站在院门边的何三癞子,何大仓的脸色沉了下来,瞪着他警告道:“别乱来,要是你敢做出对顾家不好的事,我爹饶不了你。” 顾家要开作坊了,这作坊一开,他们何家人就能到作坊做活,靠着给顾家做活,贩卖豆腐跟调味香料赚钱。 可要是何三癞子在这时候得罪顾家,就是断了所有何家人的活路。 何三癞子叫道:“我能对顾家做啥坏事?我们夫妻是来上门拜访的。” 顾锦里凶成那样,他敢找顾家麻烦吗?顾锦里不得活剐了他。 莫春月保证道:“您放心,我们是来顾家求活做的,不是来闹事的。” 何大仓听何刘氏说过,莫春月很勤快,是个懂事的,听到莫春月的话,何大仓放心不少,带着何万里他们走了。 莫春月见他们走了,这才敲了敲顾家的院门,冲院子里喊道:“顾三爷爷、顾大叔、小鱼妹子,我们能进来吗?” 顾锦里跟顾锦安正在算今早卖白豆腐跟调味香料的账,听到莫春月的话,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低头算账。 莫春月的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但现在是他们夫妻在求人,只能厚着脸皮,哀求着看向三爷爷跟顾大山。 顾大山怕给小鱼找麻烦,便没有搭理莫春月,转头跑去厨房调制要点豆腐用的醋水。 三爷爷犹豫一会儿,对他们道:“进来吧。” 莫春月跟何三癞子听罢,欢欢喜喜的进了院子。 “顾三爷爷、小鱼妹子,我们夫妻昨天成亲,来给您家送点喜糖。”莫春月拿过何三癞子手里的篮子,把篮子递给三爷爷。 篮子里有一颗大白菜,那大白菜把大半个篮子都给占了。大白菜上,放着一包饴糖、两个鸡蛋。 礼很轻,甚至有点寒酸。 三爷爷知道莫春月的难处,没说什么,而是笑着收下,指着院子里的凳子道:“坐吧。还没吃早饭吧?老婆子,来客人了,端两碗豆浆跟豆渣饼来。” 三奶奶虽然不喜欢何三癞子,但她心疼莫春月,便用木托盘端了两碗豆浆跟一碗豆渣饼来,放在一张凳子上:“吃吧。” 何三癞子看着油滋滋香喷喷的豆渣饼,猛咽口水,伸手想去拿,被莫春月瞪了一眼,急忙缩回手去。 莫春月站起身,对三奶奶道:“多谢顾三奶奶。” 三奶奶摆摆手,转头对顾锦安道:“安哥儿,账算完没有?没算完下午回来再算,快辰时了,你赶紧吃早饭,要不上学该迟了。” “算完了,我这就来。”顾锦安把账本跟登记表拿回屋里放好,跟顾锦里洗手去吃早饭。 顾锦里他们是在堂屋里吃,三爷爷跟何三癞子夫妻在院子里吃。顾锦里他们吃得开开心心,莫春月却吃得忐忐忑忑。 她很清楚,顾锦里是在故意晾着他们夫妻。 第170章 卖身 看来他们想要求活计的事,应该不成了。 想要做活赚钱,就得夫妻两人一起卖身。 莫春月很聪明,已经知道这一点。 她的眼圈有些红,卖身她是不愿意的,但如今家里欠着债,何三癞子又是个混子,去镇上卖苦力都没什么人敢用他。她娘家又是一群吸血虫,她要是想活下去,想要发家,就等靠上顾家。 好在顾锦里给出的期限只有十年,他们夫妻两人辛苦十年,日子也就过起来了。 莫春月吃完这顿早饭,已经做好卖身为奴的准备。 因此等顾锦里他们吃完早饭后,她主动喊住她,说道:“小鱼妹子,你那天说的事情,我们夫妻想好了。我们愿意卖身十年,给你们家做活。” 顾锦里捧着一碗豆浆,小口小口的喝着,看了莫春月一眼,不冷不淡的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买你们?”她想,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跟电视剧里的女恶霸一样,特别欠揍。 莫春月大惊:“你不是跟三癞子说好了要买我们夫妻做活吗?” 顾锦里道:“我那天说的是,要活计没有,我家不会请一个混子做活。至于买人,我们家可以去府城买,如今府城里都是灾民,一两银子就能买一个下人,那些下人都是牙行教过规矩,敲过傲骨的,买回来就能用,可比买你们省心多了。” 顾锦里一席话,彻底把莫春月打蒙了。原本她觉得自己卖身为奴很委屈,哪成想,是她想卖,顾家都不要。 这,这可咋办? 莫春月慌了神,看看何三癞子,又看看顾锦里,最后没办法,扑通一声,跪在三爷爷面前,哽咽着道:“顾三爷爷,你们行行好,买了我们夫妻吧。我们保证一定好好做活,绝不偷奸耍滑,也不会为了银钱做出出卖主家的事,求您给我们一条活路。” 何三癞子见状,也跟着跪下,看着三爷爷道:“顾家三爷爷,您老买下我们吧,我们能做活。” “这……”三爷爷很是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做了一辈子泥腿子,哪里想过买人的事?买下人对于他来说,是官老爷跟地主家的事,跟他们这些农人没啥关系。 顾锦里对他们道:“给我起来,你们跪着是在求人,还是在逼迫人?” 何三癞子知道顾锦里的脾气,这丫头说一不二,听到这话,急忙把莫春月拽了起来。 顾锦里看着他们,问一句:“你们有什么值得我买的?” 这话把莫春月跟何三癞子给问住了,他们还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 莫春月绞尽脑汁,说道:“我们夫妻可以帮你们磨豆子做豆腐,还可以帮你们种地。” 顾锦里笑:“磨豆子、磨香料、种地,我们可以请老实本分的人做。” 莫春月跟何三癞子听到顾锦里的话,齐齐噎住。 这,这是打定主意不买他们夫妻? 莫春月一着急,竟是哭了出来。 三奶奶心疼莫春月,见她哭得凄惨,忍不住出声安慰:“你这孩子,先别哭啊,不卖身也能找到活做。” 能找到什么活做? 莫春月很清楚,他们夫妻一没手艺,二没名声,三还得罪了陆家,这十里八乡,谁敢请他们? 要是顾家不买他们,他们夫妻只能背井离乡,跑到外地去谋生。 莫春月一路逃荒过来,受够了颠沛流离的苦,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是打死也不愿意再奔波。 顾锦里由着莫春月哭,等莫春月把傲骨给哭没了,她才看向何三癞子,问他:“你可知道张牛子?” 何三癞子一愣,点头道:“知道知道,张牛子是咱们前边榆树村的,他们村里有棵百年的老榆树,村子……” “说重点!”顾锦里打断何三癞子:“我要知道的是张牛子的身份背景,不是要你说榆树村的历史。” 何三癞子明白过来,赶忙改口说道:“张牛子今年二十六,从十年前开始就给陆家办事,专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陆家对他极好,啧啧啧,我们这些帮陆家做事的,做一次恶事,陆家顶多给一百文钱,外加一顿酒肉。可张牛子是按月从陆家拿钱,一个月陆家给他五两银子!” 何三癞子伸出一个巴掌,说出五两银子的时候,眼睛都冒绿光,一脸羡慕。 “陆家为什么要给他这么高的价?”顾锦里是陆德柱的事情后,才听说这个张牛子,知道陆家养了不止何三癞子这一伙混子。 “听说是因为张牛子他哥。”何三癞子往院门处看了看,见没人后,压低声音说:“张牛子的大哥张虎子跟一伙人落了草,专做临河府到江南水路上的买卖,据说手里还出过人命。” 顾锦里皱眉,这还问出伙江洋大盗来了? 何三癞子的话,把三爷爷三奶奶他们吓得不轻。 “这,这附近村里还有这样的恶人?那官府咋不去抓人?” 何三癞子对三奶奶道:“张虎子他们做的是临河府到江南水路的生意,跟咱们河安府没啥瓜葛,咱们河安府的官老爷可不想多管闲事。” “那陆家就是看中了张牛子跟张虎子的关系,这才用银子养着他。”何三癞子说起张牛子,又很是不屑:“那张牛子没啥本事,就是靠着他大哥的名头唬人。” 但就是这名头,很是唬了不少人,陆家跟邹县丞也因此得益。 “不过,别看张牛子现在得意,等张虎子哪天不行了,他这个弟弟也要遭殃。”何三癞子幸灾乐祸的道。 三爷爷跟三奶奶听说张虎子不在河安府,这才放下心来。 三奶奶对着东边的天拜了拜:“老天爷保佑,最好让张虎子死在外乡,可别回来了。” 何三癞子道:“顾三奶奶放心,那张虎子不敢回来,他躲都来不及。” “这就好,这就好。”三奶奶拍着心口,心有余悸的说着。 问完张牛子的事,顾锦里又问了何三癞子这十里八乡的混子情况。 何三癞子知道的还真不少,说了不少事情,提醒顾锦里他们,哪个村子里有混子,那些混子背后的主家又是谁? 顾锦里对此很满意,她看上何三癞子唯一的一点也就是他熟悉附近的混子,让她能防患未然。 顾锦里问完后,说道:“还算有点用处。” 何三癞子眼睛大亮:“姑奶奶,您这话是……愿意买下我们?” 顾锦里道:“这事我说了不算,要问过三爷爷三奶奶,还有我爹娘。” 第171章 卖身【2】 何三癞子赶忙去求三爷爷三奶奶、顾大山跟崔氏。 崔氏历来是个不喜欢做主,只听顾大山的,顾大山同意买他们,她就同意。 三奶奶心疼莫春月,倒是想要买下他们夫妻。 至于为什么是买,而不是请他们做工,三奶奶还没那么傻。她知道何三癞子做过混子,这种人,还是要把卖身契捏在手里的好,免得出岔子。 三爷爷问顾大山:“大山,你啥想法?买还是不买?” 大山是一家之主,这种大事,还是要他说了算。 “我?”顾大山有些懵,但一路逃荒过来,又经过这段时间卖豆腐的历练,他已经没有那么窝囊,心里是有主意的,想着顾锦里刚才问何三癞子的话,这个何三癞子是知道张牛子,以及附近混子们的情况的。 他想起逃荒路上,秦老说过的一句话:“对付坏人,你就得用坏人的办法。” 他们几家自打来到大丰村,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他们是规矩的农家人,遇上不要脸的混子,他们也没有办法,还是要靠何三癞子这种混子去跟那些不要脸的人撕。 顾大山已经有了主意,但还是问了顾锦里一个问题:“小鱼,何三癞子帮着陆家做过事,算是陆家的人,我们要是买下他,陆家会不会恼怒?报复咱们?” 顾锦里笑了:“爹,我们跟陆家的仇还少吗?不差这一桩。” 且买下何三癞子,还能把附近混子的势力分化,任何东西,进过分化,力量就会变小。 顾大山心安不少,他看向三爷爷道:“三伯,只要他们不跟我们住一起,我没啥意见,您老做主吧。” 顾大山是农人出身,还是喜欢自家人住一起,外人住进来,他会不习惯。 何三癞子跟莫春月听得眼睛大亮,一脸殷切的看着三爷爷,等着他说话。 三爷爷一直沉默着,何三癞子跟莫春月见他不说话,忐忑得不行,何三癞子忍不住喊了一声:“顾三爷爷?” 被莫春月扯了扯衣袖,立刻闭嘴,老老实实的等着。 片刻后,三爷爷才道:“陆德柱的事,我们几家很感激你,看在你给我们几家通风报信的份上,我们家买下你们,但你们要记住自己的主家是谁,要是敢做出对不起我们家的事,不管事大事小,下场都是一个死字!” 三爷爷盯着他们夫妻说:“不要以为我们做不出来,我们是逃荒来的,见过的死人比你多,不信你问问莫家丫头,那逃荒路上,哪天不死人?” 莫春月想起逃荒路上大家为了一口吃食就闹出人命的事,不由得抖了抖,对何三癞子点点头,肯定了三爷爷说的话。 何三癞子见状,吓得脸都白了。他虽然帮着陆家去打砸过村民们的家,却从没做过杀人夺命的事。 他一直以为自己挺牛的,但如今对比三爷爷他们这些从死人堆里爬过来的灾民,他真是什么都不算。 “我,我们记住了,定不敢做出啥对主家不好的事。”何三癞子有些害怕的承诺着。 莫春月跟着保证道:“您老放心,我们夫妻不会做出对主家不利的事。” “你们知道就好。”三爷爷点头,对他们的保证很满意。 顾锦里看着何三癞子跟莫春月,道:“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命是你们的,出了事,死的也不是我们。” 她笑容和煦地对他们道:“提醒你们一句,奴籍所生的孩子也是主家的奴才,所以你们不要想着有了孩子后,为了孩子以后的好日子,就做出拿钱对付我们顾家的事。没用的,你们要是敢做,你们的孩子只会比你们更惨。” 何三癞子跟莫春月一听,吓得脸色一白,赶忙说道:“不会不会,我们永远不会为了孩子出卖主家。” 顾锦里听到这话,满意了一半,最后看着莫春月道:“莫家的事情你们夫妻自己解决,要是莫家人敢来我家闹,或者去作坊闹,闹上两次,我提脚就把你们卖去牙行。” 莫家人难缠贪财,莫春月没钱还好,要是传出莫春月卖身给他们家做下人,那莫家定会杀上门来,找他们家要钱。 她是不介意把莫家老小痛打一顿的,就是嫌麻烦,不想出手管这事,提前跟莫春月夫妻说一声。 何三癞子是没有想到莫家这一茬,听到顾锦里的话后,说道:“姑奶奶放心,春月虽说是莫家的孙女,可我娶春月是花了五两银子的,春月跟莫家已经没有关系,莫家人不敢来找你们家的麻烦。” “是吗?”顾锦里看向莫春月:“你问问你媳妇,要是你们有钱了,莫家人会不会缠上来?要是攀扯不到你们,会不会来我家的作坊闹事?” 莫春月是知道莫家人的,那就是一群不要脸的无赖:“小鱼妹子说得对,我娘家那群人,不得不防。” 又对顾锦里保证道:“小鱼妹子放心,我们夫妻一定会拦着莫家,不让他们来烦你们。” 顾锦里道:“空口保证没用。这样吧,要是莫家上门闹一次,就扣你们夫妻一个月的月钱。” 只有跟钱扯上关系,莫春月夫妻才会上心。 何三癞子一噎,觉得顾锦里是真的狠,明知道他家穷,还用钱来惩罚他们,这真是掐住了他们的命脉。 可他又不能不得应:“行,我们同意。” 三爷爷见他们没有意见,看向顾大山:“要给多少卖身银子,多少月钱,你决定吧。” 他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过久,得把大山带出来,所以这些事情,得交给他来决定。 顾大山还是有些慌的,看看顾锦里,见顾锦里没有说话,只好开口道:“我们逃荒来的时候,在府城是一两银子就能买一个人,但这里不是府城,我们按照平常价钱给你们。三两银子一个人,月钱是每人三百文,不过我家不管你们吃住,你们要回自己家去吃,你们可愿意?” 何三癞子做了几天苦力,是累死累活六天才赚到九十文钱,如今顾家给他们三百文钱一个月,虽说不管吃住,他们要回自家做饭,但月钱却是很可以。 第172章 开作坊 “愿意愿意,大山叔说啥就是啥,我们夫妻没有二话。”何三癞子赶忙答应,生怕应得晚了,这等好事就要泡汤。 顾大山见他们同意,便道:“行,既然你们都愿意,那就写卖身契吧。” 顾锦安在顾大山跟何三癞子夫妻说话的时候,已经拿出笔墨,拿出一张白纸,写卖身契。 三爷爷则是让顾大山去把何村长喊来,做证人。 又问何三癞子:“户籍带来没有?把户籍拿来。” 卖身为奴后,家里若是还有人,那只要把所卖之人从户籍上除名就好,要是没人,这户籍就要收起来,交给主家。 “我这就回去拿。”何三癞子赶忙起身,跑回家拿户籍。 片刻后,何村长带着何金生赶来,一看见三爷爷就问:“三癞子夫妻要卖身到你们家做下人?” 三爷爷点头:“他们来我家求活做,可何三癞子做过混子,我们家不敢请,他们想要做活,只能卖身。” 何村长知道顾家的顾虑,毕竟何三癞子的名声不好,要是没有卖身契,谁家也不敢用这样的人。 “是十年无错就会归还身契?”何村长又问道。他是何家族长,要顾着何家的子侄,不太希望何家子侄卖身为奴。 三爷爷:“是,十年无错,他们夫妻就能赎身,做回良民。” 何村长听到这话,算是放心了:“行,既然这样,那我做这个公证人。” 不多时,何三癞子拿来户籍,把户籍交给三爷爷。 顾锦安拿出写好的两张卖身契,当着大家的面读了一遍,把卖身契递给何村长。 何村长认的字不够多,把卖身契递给何金生,让他再念一遍,确定念的跟顾锦安念的内容一样后,点头道:“这份身契没问题,” 何村长这个公证人确定无误后,顾锦安拿出一盒印泥,道:“大家在上面按手印。” 何村长、三爷爷、顾大山、何三癞子跟莫春月依次在两张卖身契上按下手印。 顾锦安收起卖身契,道:“我把卖身契拿去给先生,让他也按个手印。” 尚秀才有功名在身,这两张卖身契有了他的签名跟手印,意义就不同了。 “行,你拿去吧。”三爷爷见天色不早了,催促顾锦安:“你赶紧上学去,这都辰时过半了。” “三爷爷不用担心,我路上跑一阵,不会迟到的。”顾锦安收起两张卖身契,放进布袋里,把裤腿绑好,冲大家挥挥手,跑出家门,向着尚家村跑去。 顾锦里穿越重生后,顾锦安跟顾锦绣就被她抓着练拳脚,因此逃荒路上,他们的练习从没停止过。到了大丰村后,每天也会抽空练些拳脚,如今顾锦安跑起来很快,眨眼就没了踪影,照这速度,肯定不会迟到。 顾锦安走后,顾大山拿出六两银子,递给何三癞子:“这是你们夫妻的卖身银子,你们收好。” 何三癞子看见那六两银子,眼睛都绿了,急忙接过银子,还没捂热乎,就被何村长给拿走了。 “你们夫妻还欠着村里的五两五百文钱,得还。”说是这么说,但何村长只拿了三两银子,把余下的三两银子还给何三癞子:“这三两银子你们夫妻拿好,把家里缺的家伙什添上,把日子过起来。” “诶,知道了村长。”何三癞子接过三两银子,捧在手里稀罕一会儿,把银子递给莫春月:“媳妇,你拿着,咱家你管钱。” 莫春月接过银子,眼圈红了,这是他们夫妻的卖身钱,也是家里唯一的积蓄。 她感慨一会儿,顾忌着何村长,赶忙向何村长保证:“村长,我跟三癞子会好好过日子,一定把家里的日子过起来。” 何村长听到这话,脸色好了不少,交代他们:“顾家是厚道人家,你们既是卖身给他们家,就要好好做活,老老实实的做个十年,家里也就能过上好日子。别懒,别起啥坏心思,要不村里也保不了你们,你们可是签了卖身契的。” “我们知道了村长。”何三癞子跟莫春月应道。 何村长不看他们,而是看着三爷爷道:“顾老哥,你们家里有啥活计就让他们做,不要客气,我先回了。” 何村长说这话,其实是护着何三癞子夫妻的意思。 三爷爷道:“放心,家里就是些磨豆子磨香料的活,他们也不跟我们住一起,忙到晚上就会回家。” 何村长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这就好,这就好。” 这跟来顾家做工没什么差别。 何村长一扫先前来的着急忙慌,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夫人,小姐,小的夫妻给你们请安了,有啥活计,你们吩咐。”何三癞子很会来事,刚签下卖身契,那卖身契还没送去官府上档呢,就开始拍马屁。 三爷爷三奶奶做了一辈子的庄稼人,哪里听得了这个,赶忙挥手道:“别这么喊,听着怪变扭的,你们夫妻还是按照辈分喊我们吧。” 何三癞子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立马改口,换回原来的称呼。 顾锦里懒得看何三癞子耍宝,直接给他们分派活计:“打泥砖会不会?我家要修补老屋做作坊,需要些泥砖,你们夫妻回家拿箩筐,到山脚下去挖土,把泥土挑到田婶家上面的那座泥土院子去,准备做泥砖。” “诶,我们这就去挖泥。”何三癞子跟莫春月赶忙离开,两人回家挑了一对破烂的箩筐,又去村长家借了锄头铲子,到山脚下挖泥。 在他们夫妻两人挖泥的时候,何老锅他们也到了田婶家上边的泥土院子,开始修补屋子。 他们的动静闹得不小,大丰村的人见了,跑过去问他们:“你们修这破屋干嘛?” 何老锅只说了顾家请他们修补这老屋,至于修补来做什么,是一个字也没说。 虽然没说,可村民们还是只用了半天的工夫就知道,他们修补老屋是因为秦顾罗田几家要开作坊。 这个消息一出,大丰村是炸开了锅。 “秦顾罗田几家竟然要开作坊了,定是那豆腐跟香料赚了大钱,这才要开作坊。” “可不是赚了大钱,不说那镇上的豆腐摊,就是家里都有好多人去求豆腐,一天赚的钱海了去了。” “啧啧啧,这才多久啊,他们来村里不过三个月,不但把日子过起来了,还要开作坊了,能耐咋这么大?” 第173章 教训 “诶,你们说这顾家开作坊,是不是要请人去做活?”何铁树突然冒出这句话。 大家听到这话,全都站起身,呼啦啦地向着顾家奔去。 何铁树说得对,这顾家要开作坊,肯定缺人手干活,他们得赶紧去顾家要活计,免得去晚了,便宜别人。 何铁树看着向着村尾老屋跑去的二十来人,懵了。 这,这人怎么全跑了? “你们快回来!村长可是说了,不能逼迫顾家,要是把顾家惹急了,以后咱们何家就拿不到豆腐跟香料,做不成生意,得受穷一辈子!”何铁树朝着他们大喊,可没人理他,大家跟赛跑似的,一个个全往顾家跑。 有人回头冲着何铁树喊道:“树子,你可别傻了。等村长帮咱们,得等到那年那月去?还不如我们自己去顾家要活、要豆腐!” 何铁树拦不住他们,生怕他们这么多人去顾家要活计,会惹怒顾家,急忙跑去何村长家,找何村长。 可何村长不在家。 何刘氏告诉他,何村长带着何大谷何大粟犁田去了。 何村长家有水田,前几天下了一场雷雨,田里的水足够了,便带着何大谷何大粟去犁田。 何大谷、何大粟是何村长的亲侄子,每年农忙,两家人都是合伙干活,这样轻松一点。 往年何大仓也会去犁田,但今年何大仓要去卖豆腐跟香料,一天能给家里赚几百文钱,何村长舍不得让他停工,就让他继续卖豆腐,自己带着两个侄儿去犁田。 何铁树找到何村长的时候,何村长正背着个箩筐跟在何大谷身后撒粪肥田。田野上,也有不少人家在地里忙活。 何铁树站在田埂上,冲着何村长喊道:“村长叔,您老快去顾家看看吧,何广才他们听说顾家要开作坊,二十来人跑去顾家,说是去要活做。” “啥?他们跑顾家去要活?”何村长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对何大谷交代一句后,立马挑着箩筐上了田埂,问何铁树:“他们是啥时候去的?” 何铁树道:“一刻钟前。” “一刻钟前!”何村长急得不行,都这么长时间了,等他赶到顾家,早就已经闹开了。 “这群不省心的,就不能耐心等等?我早就跟顾家说好了,顾家也同意要是请人干活,先请咱们何家人,他们去闹这么一场,顾家一恼,哪里还会把活计给咱们何家?” “大伯,我跟您一块去。”何大谷把耙犁交给何大粟后,跑到田埂对何村长道:“多个人去,也能镇住他们。” 大伯可是说了,等顾家给何家的豆腐满五百斤后,会再选两户何家人去做豆腐生意,他们家就是其中一户。 眼见着他们家就能做起豆腐生意了,要是何广才他们今天把顾家给得罪了,他家的豆腐生意就要泡汤。 “行,赶紧走。”何村长说着,顾不上洗掉脚上的泥巴,带着何铁树、何大谷匆匆赶去顾家。 …… 何广才一行二十来人已经聚集在顾家门外,把顾家院门围得结结实实,冲着院子里喊话:“顾兄弟,我们知道你们家要开作坊了,我们都是能干活的人,请我们做活,你们一定不吃亏。” “请什么请?你们算老几,赶紧滚蛋,别围着我东家的院子,要是不滚,老子活劈了你们!”何三癞子一手拿着豁口柴刀,一手抱着把带泥的铲子,对着何广才他们吼道。 何三癞子消息灵通,何广才他们刚到顾家,还没进门他就跑来顾家护主。 何广才他们听到何三癞子的话,惊了:“顾家请你做活了?一个月给你多少工钱?” “三百文!”何三癞子很是得意,大声说道:“我跟我媳妇一人三百文,我家一个月有六百文进账。” “六百文!”这话把何广才他们刺激得不轻。 凭什么啊? 何三癞子不过是个混子,他们比何三癞子会干活,比何三癞子老实守本分,凭啥顾家请何三癞子不请他们? 何三癞子看着何广才他们憋屈窝气的模样,更加得意:“请谁不请谁,由我东家说了算,不是你们想要做活我东家就要请你们。赶紧滚蛋,再不滚,我让秦小哥出来把你们的胳膊一个个都卸了,让你们尝尝胳膊脱臼的滋味!” 秦家跟顾家住得近,秦三郎看见何广才他们上门后,立刻从自家院墙翻进顾家院子,本想出手赶人,可顾锦里没让,说出不了事,还有要再看看。 “三癞子说得对!”何村长气喘吁吁的跑来,站在何三癞子身边,面对着何广才他们,指着他们大骂:“看看你们这德行,是来求活做的,还是来打劫的?都给我滚,再敢上顾家纠缠,我就把你们赶出村去。” 他先前在祠堂跟他们说得还不够明白? 说了让他们不要急不要急,他会去给他们找营生、找活计。如今好不容易跟顾家谈出点眉目来,他们却来顾家纠缠,成心想把何家的活路给断了是不是? 何家人还是怕何村长的,被何村长大骂一通,又被何三癞子拿铲子赶,不多时就离开了。 他们走后,顾家的院门才打开。 何村长赶忙带着何铁树、何大谷进院子,跟顾大山、顾锦里赔不是:“大山侄子,小鱼,你们没受惊吧?放心,我已经骂过他们,他们不敢再上门。” 又道:“请人做活的事,你们家想请谁就请谁,要是有何家人敢上门逼迫你们,老头子一定重重罚他。” 何村长的话说得很诚恳,但顾大山还是说道:“村长,刚刚上门的那些人,我们家一个也不会请,只请那些没有聚众上门纠缠的。你们家拿到豆腐后,也别把豆腐分给他们。” 这话是小鱼让他说的。 小鱼说大丰村的人都有些不好的习性,不能惯着,得削!削到他们怕了,以后才不敢上门纠缠他们家。 何村长听得大惊,顾家是要拿何广才他们开刀,震慑住村里那些还想来纠缠顾家要好处的人啊。 何村长很是无奈,却不得不答应下来,毕竟是何广才他们先上门纠缠的:“行,这事我记下了,你们放心。” 何村长给顾家道了歉,带着何铁树、何大谷走了。 何三癞子赶忙过来邀功:“东家,我刚才表现得如何?” 他可是凭着一个人的本事,拿着柴刀跟铲子就把何广才他们给拦住了。 第174章 巴结 顾锦里看一眼何三癞子,道:“还行。” 何广才他们本来在大力拍门,是何三癞子杀来后,一顿脏话把他们给吓退了。 这对付难缠的人,还是要用何三癞子这种人,豁得出去,能撕,敢打。 何三癞子得到肯定,笑得露出一口黄牙,识趣的离开,继续去山脚下挖土挑泥。 何三癞子走后,秦三郎问顾锦里:“为何拦着我,不让我把何广才他们赶走?” 顾锦里道:“咱们不是天天在家,他们这次要不到活,以后还会再来,要是下次趁着咱们不在的时候上门纠缠,那该怎么办?不如让他们一次闹个够,闹到何村长出面,让何村长自己对付他们。” 家里只有她跟顾锦安会些拳脚,顾锦绣虽然在学,但学得很一般。且顾锦绣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也对付不了那么多村民,得让何村长出面,让他们何家人对付何家人,免得那些上门要活做的何家人恨上顾家。 要恨,找何村长去。 别说她阴险,她穿越重生后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就是要保护家人,让自己跟家人过得舒服简单,那些烦心撕吧的事,能推给别人就推给别人,她才不会费心去管。 秦三郎明白过来,她是在借力打力,用何村长的手,打压那些敢上门纠缠的人。 而她的打压,刚刚开始。 第二天何大仓他们来拿豆腐的时候,顾家减了他们的豆腐供给量,只给了他们两百五十斤,比昨天的四百斤足足少了一百五十斤。 何村长见状,立刻明白了顾锦里的意思。 他不怨顾家,是何家人太能折腾。因此离开顾家后,他只让何万里他们去卖豆腐,把何大仓留下,让何大仓敲锣召集何家人去祠堂,把何广才跟几个昨天跳得最厉害的何家人打了一顿,每人打足三十大板。 何广才他们被打,觉得特别冤枉,哭喊道:“村长叔,我们没做啥恶事,你凭啥打我们?” 何村长骂道:“没做啥恶事?昨天闹哄哄的去顾家要活计的是不是你们?” “我们只是去要活做,又没打砸,这也有错?”何广才真是觉得自己冤枉死了。 “呸!你们还没错?若是你家要开作坊,还没放话出来说要请人,就有一大群人围住你家,拍着门,扯着嗓子要给你家做活,你会咋想?你会请那群上门纠缠的人做活?” 何村长指着他们骂道:“你们就是一群土匪,仗着顾家是新来的,存了轻视之心,这才敢上门去要活做。陆家也有作坊,也有店铺,你们怎么不一群人去陆家要活做?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何村长骂得累了,歇息一会儿,又道:“你们可知,顾家已经许了我,要是开作坊请人做活,会先请我们何家人,你们昨天去闹,要是把这事闹黄了,我就把你们赶出村去。” 其他何家人听到这话,全都惊了:“顾家答应您老,要请我们何家人做活?诶哟,那您老怎么不早说?如今被何广才他们一闹,这事估计要黄。” 又骂何广才他们:“都是你们闹的,原本好好的事,被你们一闹,这活计肯定要泡汤。” 何村长道:“要是这活计真的黄了,你们也别来求我,自己带着家人离开村子吧,留着你们,只会祸害整个何家。” 又趁机警告在场的何家人:“你们要是想做豆腐生意,想要有活做、有钱赚,就得老老实实的,别拉着一大群人去缠着顾家,谁敢再这么做,坏了整个何家的生计,我饶不了他!” “是是是,村长放心,我们记住教训了,可不敢再成群结队的跑去顾家要活做。” 何村长听到他们的保证,气顺了一些。 经过何广才他们被打的事,即使何家人心里着急,想要去顾家的作坊做活,也没人敢再去顾家纠缠。 顾锦里听说何村长打了何广才他们的事,第二天的时候,给何大仓他们的豆腐增加到了四百斤。 而经过三天的修补,那座要用来做作坊的泥土老屋也修补得差不多了。 顾锦里担心雨季到来,茅草屋顶会渗水,把调味香料给祸害了,便让顾大山给何老锅他们说,让何老锅他们到十里八乡收旧瓦片。 新瓦片贵,要两文钱一片,去乡里收旧瓦片,两块才一文钱,虽说片片缺着口子,但也能用,比用茅草做屋顶要好。 连着收了三天,总算是收到一千五百块旧瓦片,把三间屋子给换上瓦片,剩下的两间屋子依然用的茅草顶。这两间屋子是用来磨豆浆、过滤豆浆的,不妨事。 盖好屋顶后,屋子地面也夯实,撒上白石灰。 尚秀才知道他们家要开作坊,需要石磨石舂,正好尚家村有人做这个生意,他带着顾大山跟顾锦安去找了石料坊的尚掌柜,用比市面上便宜两成的价格,买了三个石磨,八个石舂,以及其他用来磨香料的石具。 这些东西太重,尚掌柜带着伙计们运了整整两天,才把东西运完。 期间,顾锦里去了一趟悬壶坊,跟吴老大夫说了要加大香料原料购买量的事。 她用的香料原料有好几种都是药材,她比较信任吴老大夫,一直都是在悬壶坊买的香料原料。 不过她这回要的量大,得等几天。 顾锦里倒是不急,他们几家还要忙春耕,等春耕过后才会正式开作坊。 可她不急,大丰村的人却是急得不行。 有何村长的警告,何家人是不敢去顾家纠缠了,却跑到田家、顾大木顾大林兄弟家、顾大富顾大贵家,巴结他们,想要他们松口,让自家进作坊做活。 他们可是知道的,那作坊的屋子虽然是顾家买的,可生意是秦顾罗田几家都有份,想着顾家不能去纠缠,那他们就巴结其他几家。 田婶田叔都是实诚人,哪里受得了村民们的巴结,是看见村民们就躲,有人敲门都不敢开。 顾大木顾大林家有老严氏坐镇,也没有被村民们的马屁拍晕,但顾大富顾大贵家就顶不住了,特别是顾玉梅,被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拍得整个人都飘起来。 第175章 手帕 顾玉梅因着被几个混子围着院墙说荤话的事情吓到了,这一个多月都很老实,可她心里依然嫉妒顾锦里,觉得她不过是运气好,这才做出豆腐跟调味香料。 要是她愿意动手,定能做出比豆腐跟调味香料还要大卖的东西。 可也就是想想而已,她别说做出其他大卖的新鲜东西,就连豆腐跟调味香料都做不出来。 说到这个顾玉梅心里就来气,说了几家一起做豆腐跟香料生意,可至今他们几家都不知道那豆腐是怎么做出来的? 泡黄豆、磨豆子、过滤豆浆、熬豆浆他们都知道,也知道做豆腐要点卤,可就是那卤水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没有那种卤水,她就别想做出豆腐。 还有那调味香料,几种香料的原料她都知道,可她就是配不出那个鲜香的味道。 她试着把每种香料都抓了一把来混合调制过,结果调出来的那个味道冲得她想吐,别说鲜香了,差点没把她给齁死! 她抓香料粉来调制香料的事情被二婶知道了,二婶痛骂她一顿,说她浪费东西,就她抓的那几把能卖几十文钱。 她不服气,却没办法,只能自己憋气。在家里闷得慌,想出去找村里的姑娘们玩,又害怕遇到混子,不敢出门。如今因着要开作坊的事,村里天天有人来家里奉承她。 “梅姐儿,这是嫂子家早上煮的鸡蛋,你尝尝,味道可好了。”何祥子的媳妇拿出两个鸡蛋,放在桌上,让顾玉梅吃。 顾玉梅瞟了那两个鸡蛋一眼,捏起一个豆渣饼,小小地咬了一口,慢慢咽下后,说道:“我家不缺鸡蛋,你拿回去吧。” 自从做了豆腐生意后,她家的日子就好过起来,虽说不能天天吃肉,但她爹疼他们,每天都会给他们吃一个鸡蛋。所以想用两个鸡蛋就收买她,不可能。 何祥子媳妇听到这话,脸上一白,何蛋花赶忙说道:“梅姐儿,那你吃吃我家的蜜枣,这蜜枣是我爹在镇上买的,说是用蜂蜜沁过的,甜着呢。” 何蛋花一脸笑容,小心翼翼地打开手帕,把帕子里的一颗蜜枣递到顾玉梅面前。 “蛋花,这镇上的蜜枣一包最少也是六颗,都是用红纸包着的,你这颗蜜枣真是家里买的?莫不是哪个犄角旮旯里捡来的垃圾吧?”何翠儿捂脸笑道,一句话揭穿何蛋花的谎话。 何蛋花的脸色顿时青白交加,何翠儿说对了。她家穷,哪里买得起蜜枣,这蜜枣是她爹在镇上做零工时,一个富户老爷赏的,一个工人一颗,她爹没吃,拿回家给她娘攒起来,说是留着送礼,或者待客。 刚好顾家要开作坊的事情传出来,她爹娘想来顾家作坊做活,看她年纪跟顾玉梅差不多,就让她带着蜜枣来巴结顾玉梅,好让她答应,许她家一个作坊做活的话。 顾玉梅被人捧着,原本挺高兴,听到这话,脸色沉下来,竟然让她吃捡来的东西,何蛋花是不想来她家的作坊做活了吧。 她冷哼一声,不搭理何蛋花。 何蛋花想要解释,却被何翠儿抢了话头:“梅姐儿,你看看这个,这是我大哥在县城的庆云绣庄买的手帕,是用锦缎做的,是县城里的富家小姐才用的东西,贵得很,一条要一百文钱呢,我大哥买了两条,我自己留了一条,这条是特意拿来送给你的,你拿着。” 锦缎? 顾玉梅听到锦缎两个字,眼睛都亮了。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家里的日子过得不错,她也有一条锦缎手帕。可自打逃荒开始,她用的就是粗麻布,虽说现在日子好过了,家里却养成了节俭的风气,她爹虽然疼她,却只给她买棉布,锦缎什么的,不会给她买。 顾玉梅虽然知道收下这手帕不好,但她手里的手帕是用棉布做的,上面孤伶伶的用粗线绣着一簇青草,哪里比得上何翠儿给的锦缎手帕。那锦缎光滑得能照出人来,锦缎上还用细细的红线绣着一朵牡丹,好看得直晃人眼。 顾玉梅很是意动,看了那条手帕好几眼,何翠儿是个聪明的,见她这样,立马把手帕塞进她手里,笑着道:“梅姐儿拿着,以后咱们一人一条锦缎手帕,也做做那富家小姐们说的手帕交。” 顾玉梅捏着手里的锦缎手帕,嘴角翘了起来,这一百文钱的手帕就是比十文钱的棉布手帕好,捏在手里,软绵绵的,舒服得很,她瞬间就觉得自己金贵了起来。 不过,她该怎么回绝何翠儿,不让她家来作坊做活? 可意外的是,何翠儿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好像她送她这么贵的手帕不是为了求活做似的。 顾玉梅对此很满意,觉得何翠儿跟何蛋花、祥子嫂不一样,是真心想要跟她交好,并不是只为求作坊的活计。 何翠儿似乎真是来送手帕的,见顾玉梅收下手帕后,只略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家里还有农活要做,我就不多待了,得回家做活。” 说着回了家,只留下祥子嫂跟何蛋花。 何蛋花还在奉承着顾玉梅,只是祥子嫂看着顾玉梅的神色有些奇怪。不多时,她也告辞离开,却没有回家,而是站在村尾路口,等着陈氏。 陈氏他们出摊回来,祥子嫂拦住她,对她耳语几句,陈氏立时就炸了,大骂着:“这个蠢货,她就不能安生一点!” 陈氏连担子都不要了,急匆匆地跑回家,顾大贵在她身后喊着:“你这婆娘,又发什么疯,就几步路了,你还把担子扔在这里,挑回去会死?” “会!”陈氏回头冲着顾大贵怼了一个字,把顾大贵吓到了,这婆娘是真生气了。 陈氏回到家,看见顾玉梅坐在自己屋里,正一手捏着块豆渣饼慢慢吃着,吃完后,捏着块锦缎手帕,慢悠悠的擦拭嘴角,屋子里的何蛋花还在夸她:“梅姐儿你这动作真好看,跟镇上的富家小姐似的。” 富家小姐个屁,顾玉梅就是个乡下土丫头! 陈氏快气炸了,压着怒火,冲着何蛋花道:“我家梅姐儿还有事要做,你先回家吧。” 何蛋花看陈氏的脸色很不好,没敢说啥,急忙跑了。 第176章 顾玉梅挨打 何蛋花一走,陈氏就冲到顾玉梅面前,揪住她的头发,啪啪两声,甩了她两巴掌。 顾玉梅懵了,看着陈氏,一脸的不敢置信,一会儿之后,痛哭出声,指着陈氏骂道:“你,你敢打我,你又不是我娘,凭什么打我?我又没做错事,呜呜呜……” 陈氏气笑了,指着她捏在手里的手帕,怒道:“没做错事?那这是什么?你可知道,这手帕是何翠儿她大哥买的,你也敢收?你是想去给人当后娘是不是?” 何翠儿的大哥何民子今年都二十六了,娶过一个媳妇,前两年难产死了,只留下两个儿子。 “何翠儿家正在张罗着给何民子娶媳妇,你在这时候收下何翠儿大哥买的手帕,这要是说出去,那就是私定终身。” “我打你都是轻的,要是在老家,你就等着被沉塘吧!” “诶哟,大嫂子顶聪明的一个人,咋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陈氏戳着顾玉梅的脑袋,真想把她的脑袋劈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草? 顾玉梅吓得脸色惨白,哭着道:“我,我不知道,她说她也有一条手帕,给我帕子,跟我做手帕交。” “手帕交个屁,你个蠢货,一天天在家里端着当大小姐,让你磨点香料就说手疼,干啥啥不行,脑子还不好使,还爱拿乔,又作天作地的,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侄女?” 陈氏气得要死,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锦缎手帕,可顾玉梅太过紧张,陈氏一下子没拽出来,气得骂道:“拽什么拽,赶紧给老娘松手,这手帕要是还不回去,你就等着给人当后娘吧。” 顾玉梅赶忙松手,等陈氏拿过手帕后,又急忙抓住陈氏的手,哭求道:“二婶,您救救我,我不要去给人当后娘,呜呜呜……” “给老娘松开,再拽着不放手,等何翠儿家把消息传出去,你的名声坏了,谁也救不了你!” 顾玉梅赶忙放手,陈氏一溜烟跑出家门,直冲何翠儿家。 顾大贵一回来就看见陈氏冲出家门,对着她的背影喊道:“你又跑哪去?” 听见顾玉梅屋里传来哭声后,顾大贵皱起眉头,冲着屋里问道:“梅姐儿,你咋了?怎么哭了?是你二婶又骂你了?你别气,等她回来,二叔替你教训她。” 顾玉梅听到这话,哭得更大声。 顾大贵头疼,想进屋里看看,可顾玉梅大了,他虽然是亲叔叔,也不好进去,只能问坐在院子里磨香料的发哥儿:“你玉梅姐怎么了?这两天不是挺高兴的,咋今天哭了?” 因着作坊的事,村里有不少同龄的姑娘来找梅姐儿玩,把梅姐儿捧得很开心,这几天都没跟陈氏吵架。 顾大贵有两个儿子,一个快满九岁的顾德旺,一个快满七岁的顾德发。顾德旺是看着呆傻,实则聪明,发哥儿却是真的呆,听到自家老爹的话,呆愣一会儿,说道:“跟娘打架了。” “啥?你娘还动手了?”顾大贵很生气,大哥对他们一家这么好,而大哥已经歇了再娶的心思,这辈子就梅姐儿跟兴哥儿两个孩子,陈氏怎么能对梅姐儿动手,他要怎么面对大哥? “这个臭婆娘,给老子等着,收拾不了你!”顾大贵气得绷着脸坐在院子里等着陈氏,足足等了两刻钟,才看见陈氏一脸昂扬的回来,那模样得意的不行,像只打了胜仗的公鸡。 “你为啥打梅姐儿?”顾大贵冷声冷气的问。 “呵,为啥打她?你自己把她喊出来问问啊。”陈氏把何翠儿用手帕算计顾玉梅的事情说了,但她顾忌着顾玉梅的名声,是压低声音说的。 顾大贵一听,急得站起身,冲着屋里问:“梅姐儿,你二婶说的可是真的?” 顾玉梅就是哭,被问急了,只好说一句:“我不知道,我没想到她是那样的人。” 顾大贵见她认了,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还是陈氏冷笑道:“你们就惯着她吧,把她惯得越来越蠢,害了自己一辈子后,看你们死了怎么去见大嫂子?!” 兴哥儿跟梅姐儿没了娘,顾大富跟顾大贵心疼他们,陈氏知道。可也不能一昧的惯着啊。看看他们兄妹两个,一个成天沉着一张脸,跟所有人都欠他钱似的,一个天天做着大小姐的美梦,哪像是农家人的孩子? 顾大贵听到这话,脸上火辣辣的,知道自己错怪了陈氏,赶忙向她赔不是,又问她:“手帕的事情咋样了?手帕还回去没有?何翠儿家不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吧?” “他们敢!”陈氏得意的道:“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要是他们家敢传出不好听的话,咱们家就让县尉大人派县兵把他们家给砸了,再把他们家的男丁全部抓去官矿上做活。” 她还打了何翠儿两巴掌,又抓住何民子的两个儿子,一人打了一巴掌,警告何民子的老娘:“别想着坏了我家梅姐儿的名声后,我家梅姐儿就会嫁到你家来。你敢让我们家梅姐儿进门,我们就敢让梅姐儿虐待死这两个小崽子,再废了你儿子的根,让他当不成男人!” 何翠儿的老娘被吓得半死,她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陈氏这样毒的。想到陈氏他们是逃荒来的,村里都说他们手里见过血,是怕得不行,赶忙保证,她家不敢再打顾玉梅的主意。 顾大贵听到陈氏的话,放下心来。又愁梅姐儿跟兴哥儿,他们两个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不能再惯着了。 天黑的时候,顾大富跟顾德兴从罗家磨完豆子回来,顾大贵跟他说了手帕的事,顾大富吓得不轻,把顾玉梅狠狠骂了一顿,又让她跟陈氏道歉,要不是陈氏,她就被何翠儿家谋去了。 陈氏跷着二郎腿,受了顾玉梅的一个响头。 教训完顾玉梅后,顾大富终于觉得,不能再这么惯着顾玉梅跟顾德兴,对他们道:“明天开始几家就要春耕,你们两个别在家里待着,都去地里干活去。” 顾玉梅一惊,求道:“爹,我都是大姑娘了,还下地干活,那不好看。我,我在家磨香料吧,这次我一定好好磨,不喊手疼。” 顾大富这回是铁了心要扳正她的小姐习气,没有同意,强硬的道:“你又没定亲,下个地咋了?你自己到田间地头去看看,多少十几岁的大姑娘在地里干活?再说你以后嫁人了也要下地干活,如今先练练,免得以后去了婆家被人嫌弃。” “兴哥儿也下地去,等春耕完了,你就到松子沟的许童生家念书去,别再想着拜尚秀才为师的事。” 顾大富盯着顾玉梅跟顾德兴,严肃的道:“咱家是农人,祖祖辈辈的命就摆在那里,你们别想着当大小姐做大官,做人得认命!” 第177章 耕种 顾德兴不乐意,脸色很难看,一言不发的坐着。 先前他想拜尚秀才为师,尚秀才没收,给他写过一封信,信上说让他去镇上私塾念书,念个十年或许能考上功名。可如今他爹却让他去松子沟跟许童生念书,这分明是在故意敲打他。 顾大富就是在故意敲打他,再不把他那野心压一压,他还指不定要咋样呢。 顾大富见他又板着一张臭脸,心里很恼火,直接说道:“你要是不想去许童生家的私塾念书也成,那就别念了,在家里种地。” 顾德兴哪里愿意在家种地,地里刨食的辛苦他是知道的,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顾玉梅见自家大哥已经点头,也只能同意。 陈氏高兴了,这两个大少爷大小姐总算是回魂了,要是他们再这么作下去,就算顾大贵不同意,她也要提分家。 第二天的时候,顾玉梅跟顾德兴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挑着箩筐、拿着农具,跟在顾大富身后下地。 几家人看见顾德兴下地倒是没有惊讶,可看见顾玉梅的时候,着实惊了一把,梅姐儿竟然下地干活了,这可真是新鲜。 以往让她磨个香料都三催四请的,哭着说手疼,干不动,而顾大富也舍不得骂她,由着她作,今天这是咋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三奶奶跟顾锦里正在地里起豆苗,看见顾玉梅下地,三奶奶点头说道:“这就对了,农家人那能这般惯着,好好的姑娘都给惯坏了。” 农家人就得干农活,又不是县里的富家小姐,那能一直惯着,没得让人笑话你装相。 几家的荒地都是连在一起的,到了地头后,顾大富指着顾锦里家的荒地道:“梅姐儿,跟着你二婶到小鱼家的秧床去拿豆苗。” 以往他们种黄豆,都是直接撒种子,可小鱼说,先育苗再移栽,能让黄豆的产量变高。 要是在老家,小鱼说出这种话,定会被人说是疯了,可她做出了豆腐,让几家赚了钱,几家人很是信她,虽然育苗移栽的种植方法有悖于祖宗传下来的种植法,但他们还是同意了育苗移栽种黄豆。 顾锦里在几家人同意后,用自家的一亩荒地做秧床育苗,如今豆苗已经长得有半个巴掌高,可以移栽了。 顾玉梅臭着一张脸,跟在陈氏身后,向着顾锦里家的荒地走去,嘴里嘀咕着:“顾小鱼就是多事,育什么苗,直接撒种子多好?” 如今要移栽,害得他们要起豆苗,还要几株几株的种,累死个人。 陈氏回头瞪她:“你给我闭嘴,老老实实干活,别乱说话惹小鱼不高兴。” 顾玉梅委屈得不行:“凭什么让我闭嘴?她不高兴,难道我就高兴了?”一个个的就只知道顾小鱼,怎么没人在乎她? 陈氏头疼,恨不得再扇她两巴掌,懒得跟她吵架,只说一句:“老实干活,要是不听话,老娘就把你收了何民子手帕的事情说出去,看你还怎么嫁人?” 陈氏就是吓唬吓唬她,不可能把这种丑事说出去,要是坏了名声,家里还要养她一辈子,多不值得。 顾玉梅又气又委屈,直掉眼泪,却不敢再说顾锦里的坏话。 “三伯娘,我们来了,哪里是我家的豆苗?”陈氏放下箩筐,问着三奶奶,又冲着顾玉梅道:“喊人,哑巴了你?” 顾玉梅不敢对三奶奶不敬,赶忙喊人:“三奶奶。”却没有喊顾锦里。 顾锦里根本不在意,连个眼角余光都没有给顾玉梅。 “诶。”三奶奶应了一声,指着右手边的三垄豆苗道:“你们家的是那三垄。小鱼都算好了,一垄豆苗能种两亩地。” 又交代她们:“你们起豆苗的时候小心一些,别把主根弄断了。”弄断了主根,豆苗就活不成。 “知道了三伯娘。”前两天顾锦里跟大家说过怎么起豆苗,陈氏他们都记着呢,来到秧床后,便蹲下,按照顾锦里教的法子起豆苗。 顾玉梅手笨,起豆苗的时候把主根弄断不少,看得顾锦里直皱眉,说一句:“育苗的时候都是算好的,每家只多育了半斤豆种,弄死太多,自家补去。” 顾玉梅要下地干活,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听到这话,怒道:“还不是你害的,像往常那样种不行吗?你非要育苗移栽,弄得大家累死!什么高产四成左右,骗谁呢?打量谁家没种过黄豆似的。再说了,不过是三文钱一斤的黄豆,高产低产又咋样?咱们又不是没钱,大不了用钱买就是。” 顾锦里看着顾玉梅,跟看着个傻子似的,嘲笑道:“三文钱一斤的黄豆是不贵,那你自己赚钱买去。” 又加了一句:“别用豆腐跟香料赚钱,你自己做样新东西去卖。” 这话把顾玉梅说得脸上火辣辣的,想要反驳,可她确实没有本事做出新东西,家里的日子好过起来也是因为豆腐跟香料,而这两种东西,是顾锦里做出来的。 陈氏口气不善的道:“以为家里有金山吗?还看不起三文钱了,赶紧给老娘起豆苗,要是不乐意起豆苗就滚去种豆苗,这种豆苗更累。” 顾玉梅委屈极了,一边掉眼泪,一边蹲下起豆苗,祸害了不少豆苗后,才真正学会怎么起豆苗。 忙活小半个时辰,终于起了一担子豆苗,挑着往自家地里走去。 顾大富见她摇摇晃晃的挑着担子过来,怕她摔了,赶忙去接她。 顾玉梅知道自家老爹因着她娘死了的事情,心里愧疚,很疼他们兄妹,原本停了的眼泪在见到顾大富后,又掉了下来。 顾大富原本想安慰她几句,见她这样,也不安慰了,直接说道:“好好跟着你二婶、三奶奶干活,别嫌脏累,农活哪有不脏不累的?” 顾玉梅其实是假哭,听到这话是真哭了,还觉得他爹估计是有了钱,打算给他们娶后娘了,所以不再疼她跟大哥。 顾大富哪里知道顾玉梅这么能想,只板着脸,让她把豆苗放下。 顾玉梅真是气得快死,委屈得一直哭,眼睛都哭肿了,忙到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她没有看见顾锦绣,立刻指着顾锦里叫道:“你姐怎么没有下地?这春耕的时候大家都下地,她又不是大小姐,凭什么不来?” 顾锦里看着顾玉梅,真的觉得她有病,还是病入膏肓那种:“我大姐在家点卤做豆腐,忙得很,为什么要下地干活?她来地里干活了,家里的豆腐谁来做?你会吗?” 再说了…… “我大姐下不下地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家的地让你帮忙种了?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家跟三爷爷家加起来就九亩荒地,种八亩黄豆肥田,剩下一亩她说通了顾大山跟崔氏,用来试种药材,就这么点地,有三爷爷三奶奶、顾大山顾锦安、何三癞子跟莫春月,哪里还需要顾锦绣。 第178章 作坊开张 “你!”顾玉梅没能找成顾锦里的茬,还被顾锦里连消带打的说了一顿,是气得差点厥过去,可没人帮她。 陈氏还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道:“说你说不过人家,打你打不过人家,非要找茬,气死的只能是你自己。” 顾玉梅听到陈氏的话,彻底哭出声来:“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 顾锦里笑了:“你有什么大本事,值得我们嫉妒得都欺负你吗?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今天要是不下地干活,我们几家人都快忘记你长啥样了。” 顾锦里是在告诉顾玉梅,她不值钱,连让他们欺负的价值都没有。 顾玉梅听出来了,差点气晕过去。 严氏带着金妞也在起豆苗,见顾玉梅哭得挺惨,安慰一句:“梅姐儿,别哭了,种黄豆不累,咱们的地少,忙活两天也就种完了。” 还要忙两天! 顾玉梅哭得更汹了。 三奶奶看得眉头大皱,不满的道:“梅姐儿,赶紧闭嘴吧,这都哭多久了,你就不累?” 顾锦里道:“三奶奶,您别管她,让她哭。如今是农忙,大家都在地里干活,她这么个哭法,一定会被人看见,用不了多久,她在地里大哭的事情就会传遍全村,到时候被人嚼舌根看笑话的是她。” 顾玉梅爱面子,容不得自己被非议,听到这话,立马不哭了。 似乎是知道自己哭也没用,吃过发哥儿送来的午饭后,下午就老老实实的干活。 几家人忙活两天,总算是把所有荒地都种上黄豆苗。 何老锅见他们这么种黄豆,好奇的来问:“顾老哥,你们几家怎么这样种黄豆,也忒麻烦了,直接撒种子不就好了?” 三爷爷说:“这是我们老家的种法,这样种黄豆,产量能提高不少。” 三爷爷不想让村里人觉得顾锦里是个异类,所以把黄豆移栽种植的法子说是老家的种法,反正他们是逃荒来的,村里人不可能跑到西北去查证。 农人最在乎的就是粮食,听说移栽种植黄豆能增加产量,何老锅他们是心动不已。但他们害怕风险,并没有立刻改用这种法子种黄豆,想着先看看,要是收获的时候,秦顾罗田几家的黄豆真的增产,他们来年再改用这个法子。 种完黄豆后,顾锦里开始种药材。 顾大山跟崔氏没有种过药材,怕她把事情搞砸咯,便只给了她一亩荒地。 她种了半亩藿香。藿香是一年收药材,她先种这些容易收成的药材,让家里人看见效益,以后要大片种植药材的时候,家里人才不会反对。 剩下的半亩地,她种了很多种药材,都是她在山里挖回来的,有蒲黄、续断、旱半夏等等。 三爷爷跟顾大山、顾锦安以及何三癞子夫妻跟着她种了一天,也就把所有药材种完了。 至此,几家的耕种算是结束,时间也到了三月十二,再过四天就是作坊开张的大日子。 这晚,几家人聚在一起说作坊开张的事。 “何老锅他们四家已经答应来咱们作坊做活,明天就会来跟咱们签契约,但这人手还是有些少,咱们还得请人。” “不过不急,咱们可以一边开作坊,一边踅摸人,一定要请那秉性好的,可不能请那有坏心的。” 三爷爷说到这里,趁机说了一句:“咱们几家都有长成的姑娘跟小子,还有没了媳妇要续娶的,也不能着急找人家,得擦亮眼睛看清楚,别着了小人的道,让自家的好姑娘给人谋了去,也别让自家的小子娶个搅家精回来,坏了咱们几家的生意。” 三爷爷会特意说这事,是因为顾德旺告诉顾锦里,顾玉梅被何翠儿用手帕算计,差点去给人当后娘。 这件事虽然被顾大富一家捂得死死的,也特意交代过顾德旺兄弟,让他们不要往外说,会坏了顾玉梅的名声,以后找不到好婆家。 可顾德旺最近跟着顾锦里混,觉得小鱼姐比玉梅姐好,从来不会像玉梅姐那样骂他,还时常给他零嘴吃,便把这件事告诉顾锦里。 顾锦里知道,那些人是想跟他们攀亲,然后好去作坊做活,或者是靠着亲戚关系,拿到他们几家的豆腐跟调味香料。 她对这种做法很是不耻,而几家里又有不少长成的姑娘跟小子,还有逃荒路上死了老婆,要续娶新妇的,不得不防,便把这件事跟三爷爷说了,这才有了三爷爷刚才的那番话。 几家人听到三爷爷的话,起先是不解,想了片刻后,明白其中的凶险,顿时心头发凛。 特别是顾大富,他家梅姐儿就差点着了小人的道,赶忙说道:“三伯放心,这事我们记住了,一定不会给孩子们乱找人家。” 老严氏最近正在给顾大林找新媳妇,听到三爷爷的话,吓了一大跳,赶忙说道:“他三叔放心,我们家不急,会给孩子们慢慢看。” 大林的媳妇谢氏在逃荒的时候被那批恶人抓走了,不知道是生是死,即使还活着,也是被糟践得不轻。老严氏就想着给大林找个新媳妇,如今听到三爷爷的话,是不敢那么快给大林找媳妇了。 反正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大林虽然是续娶,也不怕娶不到好姑娘。 顾大林是松了一口气,他是不太想娶新妇的,毕竟是他没有护好谢氏,这才让她被恶人抓走的。 三爷爷跟几家说过这件事情后,几家人心里都有了数,再有那攀上来跟他们说,那家那家姑娘好,那家那家小子不错,要给他们家说亲的时候,他们心里就警惕起来,不会再顺着那些人说的话问下去。 那些想要靠着攀亲去顾家作坊做活、拿豆腐跟香料的人,见他们不接这茬,很是恼怒。 顾锦里他们可不管他们恼怒不恼怒的,只开开心心的准备着作坊开张的事。 尚秀才知道他们三月十六作坊要开张,特意写了一个牌匾,顾氏作坊,罩上红布,让老骆送来顾家,等三月十六那天,揭匾开作坊。 悬壶坊也把顾锦里要的香料原料送来了,一袋袋的香料原料被搬下骡车,放到顾锦里家。 第179章 作坊开张【2】 她以前做的调味香料只有五味,这回却是加了三味,总共买了八种香料原料。 顾锦里打算用这八种原料配出三种味道的调味香料,一种是原来卖的调味香料,她给起名叫五福香料、一种是六福香料、一种是八福香料。 至于为什么没有七福香料,因为古人觉得七字不吉利,她就没用。 三种调味香料的味道不同,八福香料的味道最好,成本也最贵,所以卖得最贵。 她要的香料原料多,又跟悬壶坊熟,因此是木通亲自跟车来给他们送原料。 “药材都在这里了,你们验验。”木通跟两个药童把装着药材的袋子打开。 顾锦里循例拿出药材,每一袋药材都拿出几片,先是闻一闻,再放进嘴巴里嚼一嚼,细细品了一会儿后,点头确认:“木通叔,山柰没问题。” 木通闻言,在一本册子上的山柰一栏写下一个可字。 顾锦里又转到另一个袋子,拿出砂仁,放进嘴巴里含着,一会儿之后,确定没问题,又跟木通说。 一刻钟后,她把八种药材全都验完。 木通给他们家报账:“你们这次买了八种药材,每种五十斤,那就是四百斤,平均每斤药材的价格是一百四十文,一共是五十六两银子。” 木通说着,把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黄纸递给顾大山:“上面是各种药材的详细价钱,顾大哥看看。” 顾大山接过那张黄纸,递给顾锦里,笑着道:“小鱼认字。” 崔氏也教过他认字,但他忙着挣钱养家,没学多少,就会认些简单的字,像是这张黄纸上写的药材名,他十个里有八个字不认识。 顾锦里接过黄纸,看了看,把黄纸收起来,道:“木通叔,账目没错。” 顾大山闻言,拿出一袋银子,双手递给木通:“木通兄弟,你数数。” 这袋银子是几家人凑的,按照分红出本钱,他家要出四成本钱,其他六家每家出一成。 木通接过银子,先是掂了掂,确定银子没有掺假之后,打开袋子数了数,道:“钱数没错,刚好五十六两。” 又看着顾锦里笑道:“也就是你想着用药材做来煮菜,还别说,那调味香料的味道极好。” 更妙的是,这丫头用的药材全都是对身体有好处的,即使身有疾病的人吃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顾锦里道:“木通叔,这可是我家的秘密,您可要帮我们几家保密。” 木通知道她是在说笑,调味香料这种东西就跟药方子一样,就算你知道所有的原料,你用的剂量不对,也出不了那个效果,所以顾家用药材做调味香料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保密。 木通知道顾家近来忙乱,说了几句话后,告辞离去:“我们先回了,你们忙着吧。” “木兄弟慢走。”顾大山去送了木通,回来后,把药材搬回自家堂屋。 他们搬药材的时候,秦老跟秦三郎带着窑坊的人回了村尾。 “就是这里,把水缸、陶罐都搬下来。水缸放到左边的屋子去,陶罐放到正屋去。”秦老站在作坊的院子里,指着左边的屋子,又指指正屋,对窑坊的人道。 “诶,知道了。”窑坊的工头对着来运货的活计说道:“赶紧的,动作麻利一点,八子去搬陶罐,其他人跟我去抬水缸,都小心着点,摔碎一个,可是要咱们自己赔钱。” “诶,知道了方头儿。”伙计们应着,一行五人,一个搬陶罐,剩下四人两两一组抬水缸。 秦老他们买的是直径一米,高一米半的大水缸,很是难搬,方工头他们小心翼翼地忙了两刻钟,才把四个大水缸全部搬完。 大家都累得够呛,但运货能拿到钱,也算是值得了。 方工头歇息一会儿,喘匀气后,对秦老道:“秦老爷子,您家买了四个大水缸、十个五斤重、三十个一斤重、五十个半斤重的陶罐,一共是三两六百五十文钱,您给窑坊付了三两银子,如今还差六百五十文陶器钱跟两百六十文运货钱。” 这家买的东西太重,路程又远,运起来辛苦,要给他们每个人五十文的运货钱,他是工头,得多给十文钱。 秦老知道他们都是卖苦力的,不会扣他们的辛苦钱,让秦三郎进屋查看水缸跟陶罐,确定没有损坏后,拿出一两银子递给方工头。 方工头欢喜的接过,给秦老找了九十文钱:“您老拿好,咱们这活儿算是完事了。” 秦老点点头:“辛苦了,慢走。” 方工头他们拿了钱,拉上送货的板车,离开大丰村。 下午的时候,三爷爷他们出摊回来,何村长便带着何老锅他们上门签契约,只有签了契约才能去顾家的作坊做活儿。 秦顾罗田几家这一整天的动静闹得不小,村里人看着是羡慕得不行。 可再羡慕也没用,何村长说了,顾家想请谁做工就请谁做工,他们不能去闹,想要去顾家作坊干活,就得等着。 没办法,他们只能眼巴巴的等着,想着秦顾罗田几家的生意做大做好了,缺人手的时候,能让他们进作坊干活。 陆家人也很羡慕,有不少人想去顾家作坊干活,可他们陆家把顾家得罪得死死的,那顾家不可能请他们。 陆家人想着顾家给出的工钱,是肉疼得不行,大骂陆老爷子家:“遭瘟的陆猪蛋,这老不死的东西,一家子富贵了就知道自己享福,他家遭难了就连累我们,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顾锦里几家可不管何家人怎么羡慕,陆家人怎么骂,忙活三天后,终于到了三月十六。 当天,几家人是天不亮就起来,杀鸡炖肉,准备祭拜的东西,换上棉布做的新衣,把尚秀才送的牌匾拿上,高挂在院门上。 “大山,把香案摆上。” “大贵,去看看你媳妇把豆渣饼准备得咋样了?告诉她,村里人多,别抠搜,把豆渣都做了,要不到时候不够分,不好看。” 他们今天没出摊,只卖白豆腐,而豆渣留着,全部做成豆渣饼,分给村里人,算是大家一起庆贺作坊开张。 “诶,我这就去。”顾大贵跑回家里,把三奶奶的话告诉陈氏。 陈氏不以为然,觉得就不该给村里人分豆渣饼,拿去卖钱多好,可他们还要在村里过下去,有了喜事,总得按照乡里的规矩,给大家分点东西。 第180章 恭贺 “知道了知道了,我像是那种抠门的人吗?”陈氏翻动着铁锅里的豆渣饼,不满的说着。 顾大贵惊了,看着她的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你就是抠啊。 连烧火的顾德发都抬头看了她一眼,但顾德发害怕自家老娘,急忙低头烧火,烧得很是卖力,生怕被陈氏骂。 结果还是被陈氏骂了:“烧这么大火干啥?饼都快糊了,柴不要钱啊,给老娘用小火。” 又冲着坐在凳子上,团着豆渣饼的顾玉梅道:“你动作快点,团个饼咋这么慢?就你这手艺,以后到了婆家就是被人戳着脑袋骂的命。坐什么坐,给老娘站起来,站着团快一点。” 又交代道:“团小一点,别团那么大,这是拿去送人的,团大了亏本。” 顾玉梅心里不服,却不敢跟陈氏叫板,只能站起身团豆渣饼。 顾大贵见陈氏骂遍天下无敌手的样子,赶紧退出厨房,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他咋就娶了这么个泼辣的婆娘? 说起来,这个媳妇还是他自己看中的,要不然以她娘家那条件,她是肯定进不了他家的门,他爹可是村长,作为村长的儿子,他吃香得很。 顾大贵往厨房里看了一眼,见陈氏忙得脚不沾地,想着她天不亮就起来做豆渣饼,着实辛苦,便跑去顾锦里家借了块铁板回来,放在炉灶上,生火做豆渣饼。 倒上油,滋啦一声,油冒烟后,放上豆渣饼,开始慢慢煎。煎得两面金黄后,烹上一点水,等水烧干后,撒上调味香料,再煎上一会儿,就能起锅。 夫妻俩一人一锅煎豆渣饼,一锅能煎十来个左右,把顾玉梅累得够呛。 “旺哥儿,你死哪去了?给老娘过来团豆渣饼!”陈氏吼了一声,顾德旺赶忙跑进厨房,跟顾玉梅一起团豆渣饼。 一家子忙到辰时三刻,终于把分派给他们家的两百斤豆渣饼做完。 剩下的两百斤豆渣饼,是顾大木家在做。 做完豆渣饼后,顾大贵把豆渣饼放在箩筐里,一担担的挑到作坊去。 顾大木也把自家做好的豆渣饼挑来了。他们把所有的豆渣饼摆在一起,是足足摆了十个箩筐,就算村里人都来恭贺,也不怕没有东西分给村民。 “再有大半个时辰就到吉时,没换衣服的赶紧回家换身新衣服,都捯饬捯饬,今天可是咱们几家的大日子。”三奶奶催促着大家伙。 陈氏他们是一早起来就要忙活,并没有换衣服,听到这话,赶忙回家换衣服。到了巳时正刻,七家三十几口人,齐齐回到作坊,等着客人上门。 何老锅、何大桩、何土沟、何胜子四家人是最先到的,皆是拖家带口,提着贺礼。 他们每家带来的贺礼都挺厚,有半匹棉布、二十个鸡蛋、一包饴糖。 三爷爷忙道:“大家是一个村的,很不必带这么多东西来。” 何老锅笑道:“今天是顾老哥家的大日子,咱们可不能太抠搜。” 说着把自家的贺礼递上。 顾大山接过,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顾锦安赶忙把何老锅家的贺礼记在册子上。这些都是人情,得记着,以后是要还的。 记完何老锅家的贺礼后,何大桩家、何土沟家、何胜子家也把贺礼递上。 “老锅叔、老秧叔、大桩兄弟,你们先到这边坐着,等吉时到了,咱们再揭匾。”顾大山把何老锅他们迎到院子左边的长凳坐下。 何老秧是何胜子的爷爷,跟何老锅、何老田、何村长他们是一个辈分,但他身体不太好,平常不大出门,可今天是顾家作坊开张的大日子,他作为何胜子的爷爷,得亲自来。 三奶奶则是带着崔氏,把几家的妇人孩子领到右边的厢房:“老锅嫂子、老秧嫂子、大桩媳妇、沟子媳妇,咱们来屋里坐坐,让他们男人在外面唠着。” “诶,诶。”何老锅的媳妇老周氏佝偻着身子,还有些拘谨,由自家几个媳妇扶着,进了屋子。 何老秧的媳妇老方氏拉着自家孙女的手,跟在老周氏婆媳身后。 何大桩的媳妇倒是个能说会道的,应和着三奶奶:“顾三婶子,咱们又不啥客人,是您家的伙计,算是一家人呢,您老不用招待我们,有啥活计就跟我们说,我跟沟子弟妹、几位苗嫂子都年轻,个个能干活。” 作坊磨香料需要人手,何老锅四家给他们开荒砍柴,接触了一段时间,秦顾罗田几家比较相信他们,便从他们四家里挑了几个媳妇来作坊磨香料。 如今何老锅的三个儿媳妇、何大桩的媳妇何杨氏、何土沟的媳妇汤氏、包括何胜子的奶奶跟妹子,全都是签了契约的作坊工人。 三奶奶笑道:“行,那你们先跟我家老嫂子唠着,我跟大山媳妇去外面看看。” 三奶奶说的老嫂子就是老严氏。老严氏身体不大好,嗓子也不行,就带着几家的姑娘跟年纪小的孩子坐在厢房里待客。 “诶,您跟大山嫂子先去忙吧,我们跟顾大婶子唠着。”何大桩的媳妇把三奶奶跟崔氏送出门,再折返回来,陪着老严氏她们说话。 顾玉梅也在,却不搭理何杨氏她们,在她眼里,这几家都是她家的伙计,而她是东家小姐,跟她们坐在一起,已经是跌份。 院子里,何村长也带着何大仓、何金生他们来了。 “顾老哥,恭喜恭喜啊。”何村长看着贴着‘开张大吉’的红字,挂着红布的顾家作坊,心里很是火热。想着顾家的生意好了,他们何家也能受惠,脸上的笑容扩大几分:“这是我家的一点小心意,还请顾老哥收下。” 何大仓把手里的两个沉甸甸的篮子递给旁边的顾大山,由顾大山收起来。 三爷爷看着那两个篮子,吃了一惊,唏嘘道:“这贺礼也太厚了,让你家破费了。” 何村长送来的贺礼算是最厚的。一个篮子里放着一匹棉布、一匹葛布、篮子底下还铺着一层鸡蛋;另一个篮子里放着一坛子酒、两包饴糖、还有一条两斤重的五花肉。 何村长摆摆手:“破费啥,给顾老哥家花钱,我心里舒坦。” 他们靠着顾家的豆腐跟调味香料,很是赚了不少钱,以后还能靠着顾家赚更多的钱,送再厚的礼也值得。 第181章 莫家诡计 跟着何村长来的还有何万里、何老田、何大谷何大粟,以及何娃子家,几家也把各家的贺礼递上。 几家的媳妇也跟着来了,连何娃子的寡妇娘也来了。她们昨天由何村长跟自家男人带着,去顾锦里家签契约,如今也是顾家作坊的人。 除了她们几家以外,何铁树家也来了。 因着他没有跟着何广才他们上门要活做,反而跑去通知何村长,算是变相帮了顾家,因此顾锦里家招了他的媳妇进作坊干活。 至此,顾家作坊光是磨香料的妇人孩子就有十四人。 这一人一天磨个两三斤香料,十四个人就是四十斤左右,离顾锦里的五十斤目标还差一些,但不急,人可以慢慢招,免得招的人太多出岔子。 “顾家嫂子,恭喜你们家作坊开张。”何大谷的老娘带着自家的两个儿媳妇,身后跟着何老田家的两个儿媳妇、何万里的媳妇、何铁树的媳妇,还有何娃子的寡妇娘,一群妇人随着三奶奶进了右边厢房。 三奶奶跟她们说了几句话,又带着崔氏出去忙活。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吉时,来恭贺的村民越来越多,几乎都是何家人,也有三户陆家人带了贺礼来。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三爷爷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收了他们的礼,但回礼比他们带来的贺礼要重。 陆根生他们有些尴尬,知道三爷爷这是想跟他们撇清关系,让他们不要以为送了一次礼,陆家害秦顾罗田几家的事情就能一笔勾销。 “顾老哥,那我们先回了,您留步,不用送。”陆根生他们识趣,知道这梁子不可能一次解开,拿了回礼后,离开顾家作坊。 何村长把陆根生他们的尴尬落寞看在眼里,心里很是庆幸,幸亏他醒悟得快,要不他们何家也得像陆根生他们那样,看着秦顾罗田几家发财而干着急。 “贺完喜的赶紧家去,顾老哥家今天是作坊开张,不摆席。”何村长冲着来贺喜的何家人说着。这些不省心的,为了能来作坊干活,送完礼后全都赖着不走,像什么样子。 何家人听到这话,又看见何村长那吓人的脸,想到何村长警告他们的话,赶忙告辞离开。 不远处,村尾一座泥土老屋的院墙后,莫老婆子探出头来,看见往回走的村民,心下一惊,忙缩回脑袋,问着躲在院墙根下的莫老爷子:“老头子,村民们都走了,这顾家作坊是不是已经揭匾了?那咱们还闹不闹?” 莫老爷子听得皱眉,伸出脑袋往顾家作坊的方向看了看,道:“那挂在院门上的牌匾还盖着红布呢,没揭匾,咱们不用急,再等等。” “还等?这村民们都走了,咱们还去闹给谁看?” “自然是闹给尚秀才看。”莫老爷子道:“今天顾家作坊开张,顾家丫头救了尚秀才的女儿,尚秀才一家肯定会来,等尚秀才他们一来,咱们就去闹。到时候,顾家为了面子,一定会赔给咱们家银钱。” 他们一家子会躲在这里,就是为了趁着顾家作坊开张去闹事要钱的。 “哼,春月那死丫头以为卖身给顾家我们就拿她没辙吗?既然她已经是顾家人,那咱们就去顾家要卖身银子,不给咱们就闹!” 三月初二的时候,他们听说莫春月跟何三癞子卖身给顾家,得了六两银子的卖身钱,是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他立刻让大力去何三癞子家要钱,可何三癞子不但不给钱,竟是把大力给打了一顿。 春月那贱丫头也没有帮着大力说话,由着何三癞子打她亲爹。 三月初三的时候,他让老婆子带着两个儿媳妇上门,向春月哭诉着家里的艰难,结果那死丫头是无动于衷,何三癞子更是拿着把柴刀把老婆子她们赶出门。 他们吃了两次亏,知道想从何三癞子跟莫春月的手里拿钱是不可能的,只能去找顾家要。 可顾家也是一群硬茬子,顾小鱼那个臭丫头还敢对他动刀子,是一点也不给他这个长辈面子。思来想去,莫老爷子想出一个办法,等顾家作坊开张当天,带着一家老小上门哭闹,顾家碍着作坊开张,客人众多,定会吃下这个暗亏,给他们家一袋银钱了事。 “老婆子,等会儿你带着冬月跟北哥儿先上,不用进顾家作坊,就在门口坐着哭就行。” 冬月跟北哥儿是他家最小的两个孙辈,一个老太婆带着两个小孩子痛哭,定会惹人心疼。特别是秀才老爷,这些读书人最是见不得妇孺受苦,弄不好尚秀才见他家老婆子哭得惨,还会给她几锭银子,那他家就发了。 “秋月,你跟着你奶他们,你不要嚎啕大哭,流个眼泪就成,等顾锦安出来了,你就假装摔倒,往他身上扑去,当着大家的面抱住他。只要抱住了,顾锦安想不娶你都不成!” “顾家如今不但有钱,顾锦安还跟着尚秀才读书,是秀才老爷的学生,将来肯定也是个秀才,你要是能嫁给他,那就是秀才娘子,这辈子就不用愁咯。”莫老爷子激动的说着。 莫秋月今年十二,还没到说亲的年纪,可一路逃荒过来,她是什么都懂了。听到这话,想到顾锦安清隽的模样,脸色羞红地点点头,小声说道:“嗯~爷放心,秋月一定不会让您老失望。” “娘的秋月诶,你可是出息了,将来就是秀才娘子了,娘的下半辈子可就靠你了。”莫大魁媳妇拉着莫秋月的手,乐得合不拢嘴,觉得自家公爹想出来的这个主意太好了,一下子就给她家秋月找到这么好的人家。 “娘~”莫秋月脸红如霞,低着头,娇羞不已,心里已经在幻想着自己嫁给顾锦安,当上秀才娘子,甚至是举人娘子,跟着顾锦安出入各个官老爷府邸的情景。 莫大勇媳妇看着将将八岁的莫冬月,心里不得劲,要是她家冬月再大个几岁就好了。 “爹娘,快别说话了,有骡车来了,看着像是尚秀才家的。”莫大魁负责放风,看见一队骡车向着村尾驶来,急忙小跑过来,告诉莫老爷子。 “都趴下,别吱声,等尚秀才他们下车搬贺礼的时候,老婆子你就带着两个孩子出去。”莫老爷子交代着,莫家十三口人全都趴在院墙根下,等着尚秀才家的骡车过去。” 第182章 雷五爷 哐当,哐当~ 一阵骡车行驶的车轱辘声传来,四辆骡车跑过莫老爷子他们躲藏的泥土老屋,向着顾家作坊驶去。 四辆骡车之后,竟是六匹快马。 六匹马上,坐着六个年纪相差极大,却精神抖擞的人。他们说笑着,眨眼间就冲到骡车前面,来到顾家作坊前面的空地上。 莫大魁精明,看见那六匹快马上的人后,担心的道:“爹,这些是啥人啊?看着有些来历的样子,咱们出去闹,不会出啥事吧?” 莫大魁有点怕了。 莫老爷子也是怕的,可他更怕穷:“那个坐在枣红马上的瘦削男人是尚秀才吧,尚秀才能结交的人,定是些人物,有啥好奇怪的。” 莫老爷子推着莫老婆子:“快去,带着两个孩子去哭,哭得惨点。” 莫老婆子犹豫着没有出去,对莫老爷子道:“老头子,那顾家有个爱报官的毛病,咱们要是冲出去闹,不会被抓去坐牢吧?” 莫老婆子想起何大财跟陆老三的事,心里有些害怕,顾家可是连陆老三都敢抓起来送官的,她要是出去闹,是不是以后就得在大牢里过了? “你怕个啥?咱们是去哭春月不孝,哭家里艰难,又不是去砸顾家作坊,那顾家能把咱们怎么着?”莫老爷子先是呵斥莫老婆子一顿,又放低声音说道:“老婆子,你不用怕,有这些大人物在,顾家更不敢跟我们家闹,一定会很快出来把钱给你,到时候你拿上银钱就回来。” 又交代一句:“回来前先假装摔倒,推一把秋月,把秋月推到顾锦安身上。” 莫老爷子对莫秋月道:“秋月,你可看见了,顾家是越来越好了,你得抓住机会,只要攀上顾锦安,就是攀上县里的大人物。” 莫老爷子一通游说,莫家人个个听得热血沸腾,莫老婆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 顾家作坊,三爷爷他们听到骡车声,知道是尚秀才家来了,赶忙带着一干人等前去迎接,看见坐在马上的六人后,着实吃了一惊。 六匹高头大马上,坐着尚秀才、姜县尉、姜旗、还有一个跟姜县尉长得相像的中年人,想来是姜县尉的某个儿子吧。 剩下的两个人,一个五十多岁,长得跟姜县尉一样高大粗犷;一个三十出头,身形较常人高大,但身上有几分书卷气,看来是个读过书的人。 “顾老哥,多日不见,近来可好啊?”姜县尉率先下马,看着三爷爷,朗声笑道:“听说你们几家的作坊开张,我就带着大儿二儿厚重脸皮来了,还望你们莫怪,留我们喝杯水酒。” 秦顾罗田几家的作坊开张,只是请了尚秀才跟悬壶坊的吴老大夫、杜大夫,并没有请姜家。毕竟姜家是官家,他们这些泥腿子不好高攀。 三爷爷赶忙迎上来,带着大家伙就要给姜县尉行礼,被姜县尉拦住:“顾老哥,咱们两家是以故交论处,你跟老弟来这套,可就生分了。” 不管是在大楚还是前朝,百姓见官皆要下跪。 三爷爷听到这话,也不推辞,直起身子,笑道:“那老头子就托个大,跟姜老弟称个兄弟。” “哈哈,这就对了。”姜县尉行伍出身,就喜欢干脆人,那些行事做派太过黏糊的,他可看不上。 姜县尉跟三爷爷说完话,又看向顾锦里,对她道:“小丫头,等急了吧,放心着,豆油的事儿,老头子记着呢。” 姜县尉前段时间一直跟着县令在府城,忙着押送灾民回田福县安置的事儿,一直没顾得上豆油的事,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 不过…… “老头子给你带了两个人来,他们对豆油跟调味香料很感兴趣。”姜县尉招呼着已经下马的那两人:“老五、阿霁,快过来,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个顾家丫头,叫个鱼的。” 顾锦里是小辈,率先上前,给姜县尉行礼:“姜爷爷好。” 又对着那两人说道:“五爷爷好,霁叔叔好。” 雷五爷看着顾锦里,笑道:“你就是那条小鱼?不错不错,看着是个机灵的。” 顾锦里嘴角微微抽搐,笑着点头:“晚辈就是顾小鱼。” 鱼就鱼吧,只要您老买我家的调味香料跟豆油。 阿霁看见她嘴角的微搐,目光带上一丝笑意,对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秦家小子呢?咋没看见?不会是在躲我吧。”姜旗很是欣赏秦三郎,一直想把他招到县衙去。可自打上次在县衙后巷见过之后,那小子就没了音讯,到底去不去衙门当差,也没跟他说。 “大哥,就你那要抢人的土匪架势,谁看见你不怕?”姜角说道。 姜角是姜县尉的二儿子,他不喜从军,也不喜进县衙当差,便管着家里的营生,因着豆油的事儿,姜县尉把他也带来了。 秦三郎天不亮就去陆家盯着,以防陆家今天出幺蛾子。如今看着吉时快到了,刚刚回来,听到姜旗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喊道:“姜叔,小子在这。” 姜旗转身,看见一身黑色短打,冲着他抱拳行礼的秦三郎,立刻拽住姜角道:“这就是你大哥看上的人,瞧瞧这身板、肩宽、腰盘,还有那手臂,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上好的兵料子。” 姜角看向秦三郎,见他身形板正,如青松苍劲,似孤峰拔群,忍不住点点头:“确实不错。” 姜县尉听到两个儿子的话,看向秦三郎,问他:“家里可是有人行伍?” 农人家可养不出这样带着锋刃气的孩子。 秦三郎一笑,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冲淡身上锋刃之气,回道:“小子家的老爹跟叔伯皆当过兵。” “这就难怪了。”姜县尉点头,放下心中疑惑。 顾锦里站在三爷爷身后,对他道:“三爷爷,先把客人迎进门吧。” 三爷爷回过神来,忙道:“姜老弟,先进屋吧,进屋再聊。” “对对对,先进屋,这都给说忘了。”姜县尉带着雷五爷他们,跟着三爷爷一行人进了顾家作坊。 在大家伙转身向着作坊走去之时,莫老婆子带着莫冬月、莫向北,急匆匆地向着这边奔来。 莫老婆子的身后,还跟着个莫秋月。 第183章 小心机 只是莫秋月的走姿有点奇怪,也不知道她是向谁学的,小小年纪,身量还没长成,竟然开始扭腰甩臂,那晃晃悠悠的模样,很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感。 而莫秋月的眼睛还往她的身后看来,似乎在人群里找着什么人? 顾锦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自家大哥的后脑勺,瞬间悟了。 她无声的送给莫秋月一句脏话,看着守在门口的何三癞子,道:“你家的六百文钱要飞了,你们夫妻还不赶紧去做点啥?” 她跟何三癞子夫妻说过,要是莫家上门闹一次,就扣他们夫妻一个月的工钱。 何三癞子看见这么多的大人物来顾家作坊庆贺,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他的老天爷啊,这顾家已经不是祖坟冒青烟,是祖坟着火了啊,作坊揭个牌匾,县尉大人带着儿子女婿都来了,可比陆家厉害多了。 想那陆老爷子家,也开过几个铺子,可每次开张就没见到县丞大人亲临的,也就是陆姨娘派下人送了贺礼来给陆家撑面子。 再想想以前陆家对他们说的,只要给他们家做打手,好好办事,就有机会见到县丞大人,进县丞府当差,过上好日子。去他娘的好日子,骗鬼吧。 而他以前还真就信了这骗鬼的话,给陆家做打手,可他们给陆家做了那么多年的事,也没有见到一个邹县丞家的直系亲戚,想想就窝火。 再看看现在,他才给顾家做事半个月,就见到了县尉大人。 不行,他激动得有点上头。 正在飘飘然之际,突然听到顾锦里的话,什么?他家的六百文钱要飞了?这还得了。 “媳妇,快出来,你娘家人来了!”何三癞子冲院子里干活的莫春月喊一声,抄起旁边的木棒,奔出作坊大门,向着莫老婆子他们跑去。 姜县尉他们听到声音,向着作坊下方的村路看去,见一个婆子拉着两个孩子向这边跑来,而何三癞子正向着他们冲去,作坊院子里也冲出一个年轻妇人,那妇人的手里还拿着把带泥的扫把。 顾锦里笑道:“没事,那是莫家婆婆,是来找她家的孙女跟孙女婿的。” 姜县尉他们听罢,笑了笑,没有再关注莫老婆子的情况,而是欢喜地向着作坊院子走去。 莫秋月看见顾锦安也要跟着那伙人进院子,急得高喊起来:“……安哥哥~” 离得远,大家听得不太真切,顾锦里却听得很清楚。 原本以为是她想岔了,原来莫秋月还真有这个意思。行,她成全她。 “三爷爷,你们先进去,我跟何三癞子夫妻去看看。”她还耍了个小心机,拉住跟在顾大山身后的顾锦安,悄声说道:“哥,你把姜县尉他们送进去后,到门口来站一站。” 顾锦安听得皱眉,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点头答应:“好。” 顾锦里见他应下了,便向着莫老婆子他们快步跑去。 秦三郎生怕顾锦里吃亏,也跟了下去。 何村长带着何大仓、何金生跟着三爷爷他们出来迎接姜县尉。虽说没能跟姜县尉他们说上话,可心里也是激动万分的,知道顾家是真的攀上了县尉大人,要起来了,他们何家跟顾家交好,也能得好处。 正在高兴之时,突然听到顾锦里的话,再看见莫老婆子匆匆赶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着急得不行,生怕出事。思量再三,没有跟着三爷爷他们进屋,而是带着何大仓也赶了下去。 一时间,他们好几波人都离开顾家作坊,向着莫老婆子小跑而去,傻子都知道不对劲。 但姜县尉他们是经过事的老人,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便装作不知道,乐呵呵的跟着三爷爷他们进了作坊,等巳时三刻的时候揭匾开张。 何三癞子跑得快,已经跑到莫老婆子面前,拿着大棒拦住她,骂道:“老虔婆,老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再来找我们,也别来找秦顾罗田几家,你他娘的是聋了吗?每次都记不住,赶紧给老子滚,再不滚,老子活劈了你。” 说着高举手中的木棒,作势要打莫老婆子。 莫老婆子也不是吃素的,见这里离顾家作坊近了一些,立刻拉着莫冬月、莫向北坐到地上,开始大哭:“春月啊,奶的孙女啊,你可怜可怜家里的爷奶弟妹吧,家里是一粒粮食也没有了,你再不管家里,家里人就要饿死了,呜呜呜……” 莫老婆子也没有骂人,就是哭穷哭惨,想要卖可怜,让顾家妥协,拿钱给他们莫家。 何三癞子听到她的话,气得朝她吐了一口唾沫:“呸,谁是你家的孙女?自打你们收下何家族里的五两银子开始,春月就不再是你莫家的人,她跟你们莫家早就没关系了。” 莫老婆子不接这茬,看见莫春月赶来后,直接对着她哭:“春月啊,奶的乖孙女,你行行好吧,施舍点银钱给家里,救救家里年幼的弟弟妹妹。” 说着,莫老婆子掐了莫冬月跟莫向北一把,直接把两个孩子掐得嚎啕大哭。 “呜呜呜,大姐姐,你行行好,问顾家要点银钱给家里买粮食吧,再没粮食吃,我们就要饿死了,呜呜呜……” 莫冬月跟莫向北两个孩子按照家里人教的,不断的哭着。莫老婆子抱住他们,婆孙三人哭得好不凄惨可怜。 莫春月气得浑身发抖。好啊,如今是看着来硬的不成,改跟她来软的,还是挑着顾家作坊开张这天来闹,他们这是不把她害死不罢休啊。 莫老婆子见莫春月气得发抖,觉得自家赢了,哭得更起劲,流不出眼泪就干嚎着。 顾锦里来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她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哭得正欢的莫老婆子给笑得哭声一顿。 顾锦里忙道:“你们不用理我,继续哭,何村长快来了。” 话音刚落,何村长跟何大仓就匆匆跑来,指着他们大骂:“莫家的,你想干啥?挑着顾家作坊开张的时候来闹事,我看你们是不想在村里过下去了。要是真不想在村里过了就滚,赶紧滚出大丰村去!” 第184章 滚一起 莫老婆子是害怕何村长的,听到这话,身子瑟缩一下,可想起莫老爷子的交代,又使劲拧了把自己的大腿肉,流下几滴眼泪,哭道:“村长,我们不是来闹事的,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没办法才来求春月的。” 又对着莫春月道:“春月,你行行好,给家里一条活路吧,家里实在是没粮食了。” “什么让春月给你们家一条活路,都跟你说了,春月早就跟你们家没关系了。”何三癞子举着木棒威胁道:“你滚不滚,要是不滚,我可要动手了。” 莫老婆子不搭理何三癞子,就是哭,哭家里的穷困。 今天是顾家作坊开张,村里还有一些没有来恭贺的何家人,此刻正拎着贺礼来村尾,看见莫老婆子几个坐在地上哭得凄惨,全都停下脚步。 莫秋月趁机挨过来,扶着莫老婆子道:“奶,咱们先回家吧,大姐姐也是不容易,咱们就别再给大姐姐添麻烦了。” 她哽咽的说着话,一边说还能一边美美的流下眼泪,一副楚楚可怜又很为莫春月着想的模样。 顾锦里看得差点忍不住给她鼓掌,这演技,她还真是小看了她啊。 顾锦里欣赏她的演技一会儿,一个转身就要离开。 莫秋月急忙喊住她:“小鱼妹妹,你这是要回去?”是回去喊顾锦安出来吗? 小鱼妹妹? 谁是你妹妹,可别恶心她了。 顾锦里回头,看见莫秋月正一脸急切的看着她,而目光时不时的往她身后飘去,似乎看见了什么,眼里露出惊喜来。 顾锦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见顾锦安站在作坊门口,向着这边眺望而来。 呵呵哒,试探成功,这回不用再怀疑了,莫秋月就是对顾锦安有心思,既然如此…… 顾锦里对着身边的秦三郎小声的说了一句话。秦三郎听得皱眉,但没有反对,转身朝着何三癞子招招手。 何三癞子立马狗腿的跑来:“秦小哥,有啥事?” 他被秦三郎卸过两次胳膊,可不敢不听秦三郎的话。 秦三郎一把拽过何三癞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何三癞子眼睛一亮,转身冲着何村长道:“村长,这老虔婆的事情您老管不管?不管我可要动手了?” 何村长也是气莫家不识趣,听到这话,对何三癞子道:“你跟莫春月把莫老婆子给我拽走,别让她在这里哭,坏了顾家的喜庆。” “诶,好嘞。”何三癞子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扔下木棒,扑向莫老婆子,莫老婆子挣扎着大喊:“你想干啥?给老娘放开,我不走,不走!” 何三癞子哪里会放过她,喊来莫春月,夫妻俩跟莫家婆孙三人拉扯起来。 莫老婆子年纪大了,哪里是何三癞子跟莫春月的对手,赶忙喊来莫秋月:“快过来帮忙。” 要是他们被拉走了,谋划的事情就会泡汤。 莫秋月本不想去帮忙,她的任务只是哭得好看些,等着顾锦安出来扑倒他就成。可他们要是被赶走,今天的谋划就要失败,她就不能嫁给顾锦安。 顾锦安可就站在作坊门口看着呢,他还走下来了,肯定是看见他们哭得太惨,所以赶来做和事佬。这种关键时刻,她绝对不能被赶走。 莫秋月急忙上前,抓住莫春月的手,想要把她拽开:“大姐姐,你快放开奶,你这是不孝。” “不孝你娘的不孝,敢说我媳妇,老子揍扁你。”何三癞子举起拳头,朝着莫秋月的脸上砸去。 莫秋月还要靠脸吸引顾锦安,哪里能让自己的脸伤到,惊叫一声,急忙躲开,可她的脚下不知道被谁绊了一下,竟然重心不稳,向着何三癞子倒去。 扑通一声,莫秋月结结实实的砸在何三癞子的身上。 何三癞子趁机抱住她,在地上滚了几滚,高声喊着:“诶哟,你这小姑娘也太不要脸了,还往自家姐夫身上扑,你赶紧给老子起来,老子可是有媳妇的人,你可别想占老子便宜。” 说是这么说,可他的双手却是拽着莫秋月的衣服,不让她起身。 周围还有提着贺礼来顾家恭贺的村民,是把他们两人抱在一起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纷纷叫嚷起来:“老天爷啊,没想到莫家二孙女这般生猛,竟是往自家姐夫身上扑,太不要脸了。” “这莫家在老家的时候是做啥营生的?咋教出这样的孙女?一个个都看上何三癞子。” 到底是家教不好,还是眼神不好? 莫秋月已经吓懵了,听到村民们的话,立刻哭喊起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没看上他,我看上的是……”顾锦安哥哥。 吧唧一声,何三癞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阻止她快要说出口的话。 莫秋月吓傻了,她她她是被何三癞子亲了? “啊!”莫秋月惨叫一声,急忙从何三癞子身上爬起来,哆嗦着手,用帕子使劲擦着右边脸颊。 莫老婆子被吓得半死,此时回过神来,哭喊着道:“丧尽天良啊,你这个死混子,敢占我孙女便宜,我杀了你。” 莫老婆子伸出双手,往何三癞子的脸上挠去,要撕了何三癞子。 何三癞子见莫老婆子追他,他就去追莫秋月,口中还喊道:“老虔婆,是你家莫秋月往我身上扑的,要找就找你家秋月去。” 莫秋月见何三癞子来追她,急忙往旁边跑去。 莫老婆子吓得急忙停下来,对何三癞子道:“住手,快住手,别追我家秋月,老婆子不追你了。” 莫春月听到这话,一把拉过何三癞子,道:“别闹了。” 她狠狠剜了何三癞子一眼,不满他故意抱住莫秋月。 何三癞子怕她生气,赶忙在她耳边说道:“莫家太难缠,只有这个法子能制住他们。” 秦小哥说,莫秋月的爹娘在莫家得力,而姑娘家在乎名声,只要他耍无赖,缠着莫秋月,莫家就不敢上门来找他们夫妻麻烦。 现在看来,这个法子还真行,他一缠莫秋月,莫老婆子怕了。 莫秋月见何三癞子停下,不再追她,是扑通一声,直接软倒在地,痛哭出声。 呜呜呜,怎么跟爷爷说的不一样? 跟她抱在一起的应该是锦安哥哥,怎么成了何三癞子? 第185章 吓晕 莫老婆子见莫秋月哭了,想着自家的谋划泡汤了,悲从中来,也坐在地上大哭:“诶哟,我家这命怎么这么苦啊?” 怎么谋啥啥不成。 先前春月的事儿也是一样,眼见着就要成了,却坏在何三癞子的手上,今天的事情也是。 这何三癞子到底是什么瘟神?怎么老是跟他们莫家过不去? 何村长看着这乱糟糟的情况,气得大吼:“闭嘴,嚎什么嚎?再嚎就给老子滚出村去。” 何村长也是心累,莫家到底想做什么?怎么每次都是他们家闹?好好的过日子不成吗? 莫家事败,莫老婆子也怒了,站起身吼道:“闭嘴?我家秋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让我闭嘴?老娘告诉你,今天这事儿要是不给我们莫家一个公道,我们莫家死不罢休!” 何村长被莫老婆子突然的气势给吓到了。顾锦里却是一点不怵莫老婆子,对何村长道:“村长,听莫家奶奶的意思,是想要何三癞子娶了秋月,那咱们就把莫老爷子喊来,把这婚事给定下吧,反正这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合该成亲。” 顾锦里一通话砸下来,不亚于五雷轰顶,莫老婆子跟莫秋月都急了。 莫老婆子指着顾锦里道:“臭丫头,你胡咧咧个啥,我什么时候说要把秋月嫁给何三癞子了?就他一个混子,也配娶我家秋月?我呸!” 她两个长成的孙女,已经有一个折在何三癞子的身上,亏了大本,要是再折一个,她能气得去跳河。 顾锦里笑道:“你家莫秋月跟何三癞子又抱又亲的,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去?要是不嫁给何三癞子,你家莫秋月只能去嫁给鳏夫,去给别人当后娘。” 别怪她说话狠毒,是莫秋月自己找死,肖想自己不该想的人! 旁边的村民很是给力,听到顾锦里的话,纷纷附和:“是啊莫家婶子,你家秋月都让何三癞子给亲了,哪能不嫁给他,赶紧选个日子把孙女嫁过去吧。” 又恭喜何三癞子:“没想到啊三癞子,你小子还挺有福气,以前是娶不到媳妇,现在是一娶娶两个,福气不小啊。” 何三癞子会来事,对着村民们拱手道:“客气客气,都是我岳家看得起。不过我家春月对我很好,我可不敢再娶妻,纳个小妾就成。” 莫秋月听到这话,差点没晕死过去,她看一眼何三癞子,见他穿着一身灰色粗布衣裳,身材干瘦还长着鸡胸,差点吐了,抓住莫老婆子的手,哭道:“奶,我不要嫁给何三癞子做小妾,咱们走,赶紧回家,当做啥事也没发生过。” 顾锦里笑道:“这事情都出了,大家都看见了,哪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莫秋月吓得不轻,回头瞪着顾锦里,指着她道:“顾小鱼,你个臭丫头,你别胡说,你是想把我逼死不成吗?” 要是嫁给何三癞子做小妾,她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顾锦里走到莫秋月的面前,握住她的手指,狠狠一扭。 “啊~”莫秋月痛得惨叫出声,看着顾锦里,满目惊恐。 而让她更惊恐的还在后面。 顾锦里挨近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这次的事儿,只是个小教训,把你那点心思收起来,再敢打我顾家人的主意,下次就不止是让你给何三癞子做妾这么简单。” 她的声音很低,只有莫秋月听得清楚,而莫秋月听到这话,愣愣的呆看顾锦里一会儿,然后白眼一翻,直接吓晕过去。 “秋月,秋月你咋了?你快醒醒啊,别吓你奶。”莫老婆子抱住莫秋月,抬头看向顾锦里,怒问:“你个恶毒的丫头,你对秋月说了什么?她怎么好端端的晕过去了?” 顾锦里对她露齿一笑:“没说啥,就说了我家会出钱给何三癞子办纳妾酒,她一高兴就晕过去了。” 莫老婆子怎么可能会信她这种鬼话,可如今是脸也丢了,孙女也晕了,她吓得六神无主,没工夫搭理顾锦里,冲着莫老爷子他们躲藏的泥土老屋院子喊道:“老头子,你们快出来,秋月晕倒了,赶紧出来把她抬回去。” 莫老爷子听到这话,恨不得掐死莫老婆子:“蠢婆娘,这回是要害死我们莫家了。” “爹,爹咋办啊?”莫大力慌了,抓着莫老爷子的手道:“要是咱们出去,这脸面可就丢大了。” 莫老爷子也是慌了神,可他历来是个自私的,见事情败露,赶忙说道:“不能出去,要是出去,何村长饶不了我们。” 他在四周看了看,指着身后的一个排水沟道:“走,从这边走,先回家再说,要是何村长来问,咱们就说不知道,是你娘自己背着我们去的顾家作坊。” 一行人正要开溜,何村长的声音就传来:“莫家的,你要是敢溜,那莫秋月就是死也得给何三癞子做小!” 何村长听到莫老婆子的话后,是又气又怒,原来今天是莫家全家一起来闹事,想要下顾家的脸面。 他们何家刚靠着顾家发财,莫家就敢给顾家找麻烦,他不狠狠敲打莫家一顿,他就不姓何。 “大仓,去,把他们拽出来。”何村长直接让何大仓去那座泥土老屋院子抓人。 “诶。”何大仓急忙跑过去,有好事的村民也跑去看热闹。 莫老爷子丢不起这个脸,见何大仓他们来了,想要跑走,却被莫大魁夫妇拉住。 莫大魁媳妇哭道:“爹,爹您可不能走啊,要是走了,秋月一定会被何村长押去给何三癞子做妾。” 他们莫家是逃荒来的,没根基,没靠山,而秋月又当众跟何三癞子抱在一起,要是何村长抓住这一点,硬要把秋月嫁给何三癞子做小,他们也没办法。 莫大魁也求着莫老爷子:“爹,您老心疼心疼秋月,留下救救她。” 莫老爷子还想挣扎,何大仓他们却到了。 “莫家老爷子,跟我走吧,我爹在等着您呢。”何大仓说道。 跟着何大仓来看热闹的村民们也道:“莫老爷子,别躲了,快出来吧,我们都看见你了。” 莫老爷子脸上火辣辣的,只能低着头,半捂着脸,带着一家子跟着何大仓向着何村长那边走去。 第186章 帮老哥掐桃花 何村长知道莫家是全家人都来了,可看着他们一家十几口人从那座泥土老屋院子走过来的时候,还是气得差点破口大骂。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村,村长。”莫家人来到何村长面前后,由莫大力跟何村长交涉,莫老爷子是万万没脸开口的。 何村长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对莫老爷子道:“五两银子,拿五两银子来,你家二孙女的事儿,就算过去了。” “凭啥要我们家给五两银子?吃亏的可是秋月!”莫大魁媳妇怒了,看着晕过去的女儿,想着女儿吃的亏,是气得直掉泪。 她家秋月可是要嫁给顾锦安做秀才娘子的,如今因为何三癞子,那嫁给顾锦安的事儿算是黄了,名声也坏了,他们莫家还没有找何三癞子算账呢,咋还能倒给钱? “不给?成。”何村长对何三癞子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宜嫁娶,你现在就把莫家二孙女接回家去。” “诶,多谢村长。”何三癞子搓着手,一脸等不及的向着晕倒的莫秋月走去,把莫大魁媳妇吓得直接扑到莫秋月身上,冲着何村长道:“给给给,我们家给!” 他们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穷,五两银子,还是有的。 她公爹聪明,一直藏有私房钱没拿出来,家里吃的喝的,包括逃荒路上的一些花销,全都是抠莫奎子家抠来的,真正穷得要揭不开锅的是莫奎子一家。 莫老爷子听到莫大魁媳妇的话,是气得差点想掐死她,但今天的脸面实在是丢得够够的,周围还站着四个看热闹的村民,莫老爷子不想再丢脸,哆嗦着手,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个小荷包,取出五两碎银子,递给旁边的莫大魁。 莫大魁赶忙接过银子,把银子拿去给何村长。 何村长接过银子,摆摆手,不耐烦的对莫家人道:“赶紧家去,看见你们就糟心。记住今天的教训,再有下次,可不是罚钱就能了结的事儿。” 莫家吃了大亏,丢了大脸,哪里还敢在这里多待,见村长放人,莫老爷子立马转身走人。 莫大勇夫妻拉过自家的莫冬月,带着大儿子莫向西,跟着莫老爷子快步离开。 莫大力瞪一眼莫春月,气她不帮着自家人,可莫春月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根本不搭理他。莫大力气得不轻,碍着何村长在场,不敢骂莫春月,只能转头走了。 莫老婆子跟莫大魁媳妇抬起晕倒的莫秋月、莫大魁带着莫向北跟莫向南,灰溜溜地离开。 何村长对顾锦里道:“小鱼放心,有了今天的教训,他们一家是不敢再来找你们家的麻烦了。” 说着把手里的五两银子递给她。 顾锦里没要:“这银子我家不好拿,村长留给村里吧。” 何村长见她不收,便把银子收起来,对着提着贺礼的何十六他们道:“顾家作坊有客人来了,你们把贺礼送到,拿了豆饼后就回吧,顾家不会忘记你们的心意。” 姜县尉可是亲自来了,他不想村民们没眼色,扰了县尉大人。 何十六说道:“村长放心着,我们都是有分寸的人,把贺礼送到就回。” 他招呼着那些提着贺礼的人,说着:“赶紧的,跟我去送贺礼,送完咱们还得去干活。” “诶。”其余三个村民立刻跟上何十六。 何十六是何家人里少数的有些家底的人家,而他做的是卖命的活计,是带着人找石料的。 石料是古代重要的东西,做磨盘、起屋子都要用到。 何十六能发家,是年轻的时候找到一块奇怪的石头,被一个富户看见了,出了一百两银子买下来。当时何十六都吓傻了,他留着那块石头不过是觉得它好看,舍不得扔,没成想,竟是赚了大钱。 何十六后来才知道,原来府城的有钱人喜欢在书房或者院子里摆放些奇石,那奇怪的石头比大块的石料值钱多了。 这些年来,何十六是一边找大块石料卖给石料坊,一边找奇石,想要再赚一笔大钱。但人的运气一辈子也就那么一次,用光了就没了,这么多年过去,他没再遇到奇石,一直带着自己的兄弟跟堂兄弟们找石料。 如今年纪大了,再干这要命的活计有些吃不消,就想给家里找点稳妥的活干,因此才来顾家作坊送礼。 何村长他们也跟着向顾家作坊走去。 秦三郎跟顾锦里走在最后,一行人不多时就回到作坊。 顾锦安赶忙迎上去,对着何村长打了声招呼后,来到顾锦里面前,问她:“小鱼,那莫家?” 顾锦里看着顾锦安,笑得幸灾乐祸:“大哥,春天了,你桃花盛开啊,不过开的桃花太烂,我帮你掐了。” 顾锦安聪明,只皱眉半会儿,便明白顾锦里在说些什么,他脸色通红,是给气的:“莫家真是不知所谓!” 难怪莫秋月会频频往他这边看来,原来是打了这样的主意,真是……他想想都觉得恶心。 “小鱼放心,大哥以后会注意,提防着点的。”顾锦安虽然已经满十五,却不打算那么早成亲,而是想拼命念几年书,赶紧考个秀才出来,等到二十以后,再考虑婚事。 因着前朝的狂士之风,大楚有不少文人成亲较晚,有的三十而立才成家。 说话间,身后传来一阵骡车的行驶声,顾锦里回头一看,见是茱萸,脸上立刻扬起笑容来:“茱萸叔,你们来了。” “诶,来了,没来迟吧?”茱萸停下骡车,吴老大夫跟杜大夫、杜旭生、杜丁香下了骡车。 顾锦里笑道:“没迟,我们作坊还没揭匾呢。” “没迟就好,要是误了你们几家的吉时,老头子可就是罪人咯。”吴老大夫说道。 顾大山听到吴老大夫的声音,急忙迎了出来:“吴老大夫、杜大夫,你们来了,快请进,大家伙都在等着你们呢。” “这就来。”吴老大夫对茱萸道:“把车里的贺礼搬下来,咱们进屋去。” “好。”茱萸应着,搬下两个贴着红纸的箩筐,用扁担挑着进了屋子。 顾锦里看见箩筐里的东西,心下大喜:“吴爷爷,您老这贺礼送的,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第187章 试香料 两个箩筐里装的是几个铁药碾、几个铜杵臼,这些东西都是用来把药材碾碎成粉的,是她做香料必须要用到的东西。 但大楚对这些东西也是有管制的,除非你家是开药铺的,不然这些东西你很难买到,吴老大夫知道,所以给他们家送来了。 吴老大夫摆手笑道:“送的不多,你家肯定还缺,但老头子可以帮你们代买。” 顾锦里忙道:“多谢吴爷爷。”有吴老大夫这句话,作坊想买铁药碾就不愁了。 “别谢了,这都巳时三刻了,吉时都到了,赶紧进去揭匾吧。”吴老大夫也是个干脆人,快步进了顾家作坊,跟迎面走来的姜县尉他们见过礼之后,便开始祭拜天地祖宗,开始揭匾。 “安哥儿、小鱼、三郎,你们站到后边去。”三奶奶给他们指了个位置。 “诶。”顾锦里三人来到一群大人的身后,跟几家的孩子站在一起。 何十六他们因着凑巧,被留了下来,一起揭匾。在得知那个穿着一身黑色锦袍的老人是姜县尉后,是激动得不行。 三爷爷把给天地敬酒的事儿,托给了姜县尉。 姜县尉没有推辞,接下这活计,端起摆放在香案上的一个酒杯,对着天地说了一段话,意思就是昭告天地以及各家的祖宗,秦顾罗田几家开作坊了,求保佑的意思。 说完之后,把香案上的九杯酒一杯一杯洒到地上。 洒完酒之后,一群人对着香案齐齐躬身拜了三拜。 拜完后,姜县尉带着大家伙一起来到作坊院门,握住绑着红布的绳子,高喊一声:“顾氏作坊揭匾咯!” 话落,扯下绳子,罩着牌匾的红布落下,露出龙飞凤舞的“顾氏作坊”四个大字。 这间作坊是秦顾罗田几家一起合伙开的,因着姓顾的人最多,这座院子又是顾锦里家买的,因此起名顾氏作坊,秦家、罗家、田家都是同意的。 “顾老哥,恭喜你家作坊开张,以后定是生意兴隆,顾客盈门。”何村长对着三爷爷恭贺道。 三爷爷笑着拱拱手:“借村长吉言。” 何十六也跟着说了几句恭贺的话。恭贺完后,何十六他们告辞离开,但心里依然激动得不行,姜县尉啊,他们竟然跟着县尉大人一起揭匾了。 何十六他们走后,姜县尉对顾锦里道:“小丫头,去看看你家的香料,我们都好奇着呢。” 说完,看向一旁的雷五爷,意思很明显,赶紧的,大主顾就在这里,给他瞧瞧好东西,亏不了你。 顾锦里很是上道,对雷五爷道:“五爷爷,咱们先看看香料的制作。” 说着,喊来何杨氏她们,一人给了她们二两药材,让她们开始制作调味香料。 何杨氏她们在三月十二那天签过契约后,这四天是天天到顾锦里家学着如何舂香料,如今是熟门熟路,顾锦里一发话,她们拿过药材,拿过工具,立刻开始舂药材。 咚咚咚! 一时间,屋子里全是舂药材的声音。 有些药材比较硬,需要用铁锤砸,她先前在铁铺订做的铁锤算是派上用场了。 砸过几遍之后,把硬的药材碎得差不多了,再放到石舂里去砸。 石舂有大有小,难磨的药材放到大石舂里,人用脚踩着石舂的木杆,一下一下砸着药材,等彻底把药材砸成粉状后,再移到小石舂里,用石杵慢慢磨。 磨完之后,放进细密的筛子里去筛。筛完后,把筛好的再磨上个两遍,再筛一次,才算是彻底磨好。 等何杨氏她们把药材磨好后,顾锦里指着放在八个木碗里的八种药材道:“把这些药材按照一定比例调配后,再拿去炒制,调味香料就算做成了。” 她拿出三包调味香料,递给雷五爷:“五爷爷尝尝看,这就是我做好的香料,写着五字的是五福香料,用的五种药材做原料,六福香料跟八福香料分别用的是六种跟八种药材做原料。” 雷五爷接过她递来的三包调味香料,转身把三包调味香料放到桌子上,再逐一打开,跟阿霁一起沾了点香料,放进嘴巴里去尝。 香料一入口,一股子鲜香充盈着整个口腔,竟是他们从来没有吃到过的香味。 而三种调味香料中,八福香料的味道最好。 雷五爷看向阿霁,问他:“如何?可有相冲的?” 这话一出,顾锦里就知道,这个阿霁是个懂药理的。 阿霁道:“没有,不相冲,对身体没有坏处,长年吃还能祛除体内的寒湿之气。” 顿了顿,又说了一句:“很适合那边的人,他们会喜欢。” 顾锦里他们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看来这单生意有门。但雷五爷却没有立刻松口,而是说道:“我们今天带了些牛羊兔子来,那烤牛羊肉的滋味可是极好的,眼见着就要到午时了,咱们先吃饭,吃过饭后再说。” 牛羊兔子? 顾锦里想了想,明白过来,这是要当场试香料。 “好,那咱们今天就吃吃烤牛羊肉。”姜县尉朗声笑着,对三爷爷道:“顾老哥,去你家叨扰一顿吧。” 这里是作坊,是干活的地方,不好在这里烤肉吃。 “成,就去我家。”三爷爷应下,又招呼何村长、吴老大夫、杜大夫一家。 何村长有心跟姜县尉吃顿饭,让自家儿子、孙子露个脸,便没有推辞,跟着秦顾罗田几家人,浩浩荡荡地往顾锦里家去。 至于何老锅、何大桩他们,则是留在作坊干活,磨豆子的磨豆子,磨香料的磨香料。 而何三癞子跟莫春月两个签了卖身契的,负责守着作坊。 作坊院子跟顾锦里家相距不远,不多时他们就来到顾锦里家。 姜县尉也不客气,一进顾锦里家的院子,立刻对赶车的两个男人喊道:“坤子、阿川,把骡车里的牛羊兔子全搬进来!” “诶。”坤子、阿川跳下骡车,把车里的牛羊兔子给搬了出来。 牛是早就杀好的,有个半头;羊是活羊,有两只;兔子有二十来只,装在一个木制的大笼子里。 除了牛羊兔子以外,坤子还搬下一块脸盆大小,晒得灰里带红的肉。 秦三郎看了一眼,认出那是马肉,对雷五爷跟阿霁身份的猜测又加深几分。 马是军资,在大楚是严令宰杀的,只有大楚之外,那不缺马的地方才会杀马吃马肉。 第188章 开张大卖 秦老从身后拽了拽他的衣服,让他别盯着那马肉看,装作别认识那东西。 秦三郎在秦老拽住他衣服的瞬间,已经移开视线。 旁边的顾庆粮在惊叹雷五爷他们送来这么多的牛羊肉:“五爷爷他们可真阔绰,一出手就是这么多的牛羊肉,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牛羊肉呢,也不知道牛羊肉好不好吃?” 秦三郎趁机附和一句:“在西北老家的时候,我家会吃羊肉汤过冬,味道不错,吃完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 顾庆粮很是羡慕:“三郎,你家的日子过得可真好,冬天还能吃羊肉汤,我们家最多吃个猪肉炖白菜。” “我家也是穷苦人家,不过是家里老爹跟叔伯们当兵,有军饷。”秦三郎回道,而他回完这一句,便不再接话。 可阿霁还是看了他一眼。 这已经是阿霁第二次看秦三郎。 秦三郎察觉到他的视线,回头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个浅酒窝,一副阳光少年的模样。 阿霁回他一笑,并点了点头。 不多时,坤子、阿川就把牛羊兔子搬进作坊院子。 顾庆粮、顾庆田兄弟没有吃过牛羊肉,很是想吃,见坤子扛着半只牛进来了,立刻跑到堂屋里,把桌子搬出来。 砰一声,坤子把那半边牛肉放到桌子上,抽出腰间的一把拆骨刀,开始分拆牛肉,口中说着:“这牛骨头可是好东西,咱们可以用来熬牛骨汤,好喝着呢。” “我去烧水。”顾锦里说着,跑进厨房。 厨房里,三奶奶、崔氏、顾锦绣、严氏、楚氏她们已经在准备饭菜,整个厨房都是炸肉食的香味。 “娘,我要用个铁锅,熬牛骨头汤。” 崔氏指着最里边的那口铁锅道:“用这口锅吧。” 顾锦里立刻洗锅,再往锅里倒入大半锅的水,放一块姜、两颗大茴香、一块肉桂,开始烧火等着牛骨头。 顾锦绣道:“小鱼,我来烧火就成,你去玩吧。” 顾锦绣不太喜欢人多热闹,且她已经十五,是大姑娘了,要避着点人,便一直在厨房里帮忙。 “好,那大姐你烧火,我去拿牛骨头。”顾锦里说着,跑出厨房,将将出门,就看见罗武提着一桶牛骨头走来。 他冲着顾锦里笑了笑,道:“小鱼,坤子叔把牛骨头剔好了,我给你送来。” 说着,也不让顾锦里接过木桶,自己提着木桶进了厨房,如愿以偿的看见了顾锦绣。看着她坐在灶前安安静静的烧火,他心里就软得不行。 “武哥儿,把牛骨头给我。”楚氏看见罗武一进厨房就盯着顾锦绣看,立刻走过来,拿走他手里的木桶,自己提到最后一个炉灶旁,把牛骨头一块块的放进锅里。 不一会儿,把木桶递给罗武:“厨房又忙又乱的,你没事儿别来这里挤,我们还要干活。” 罗武没说什么,看了楚氏一眼,转身走了。 顾锦里看得皱眉,看楚氏这样子……难道罗家一直没来她家提亲,是因为楚氏对顾锦绣不满意? 顾锦里看向顾锦绣,见她脸色如常,并没有脸红害羞或者伤心啥的,放下心来。 不管罗家是怎么想的,只要她姐没有首先动心,那就不怕,是罗武自己喜欢她姐,她姐可没有做出什么招惹罗武的事儿。 且她家如今是越来越好了,她的姐姐不愁嫁。 顾锦里放下罗武跟顾锦绣这茬,留在厨房里帮忙做饭。 院子里,几家的孩子也各自回家,搬来家里的桌凳碗筷,准备着在顾锦里家吃饭。 “咩——咩——!” 几声羊叫响起,阿川利落地宰了两头羊,扒皮去内脏,动作一气呵成,不过一刻钟,就把两头羊处理得妥妥当当。 他再用院子里的干柴生火,生了两个火堆,搭出两个架子,用铁丝把羊肉绑在架子上,开始烤全羊。 坤子比阿川厉害,生了三个火堆,一个火堆用来烤牛肉,一个火堆用来烤兔肉,一个火堆则是用来烤马肉。 马肉是晒干的,烤之前要先拿去用热水泡洗,罗慧娘爱吃,自告奋勇的道:“坤子叔,我去帮你洗那块肉。” “行。”坤子把那块马肉递给罗慧娘。 罗慧娘双手抱着马肉,乐颠颠的跑去厨房。 旁边的顾玉梅很是不屑,呵,整得跟没吃过肉的,真是给他们几家丢脸。 顾玉梅的心情是喜忧参半,高兴家里的作坊开张,来了姜县尉这样的大人物,又生气姜氏没来。她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可是为了招呼秀才娘子的,可姜氏却是没来,让她很不得劲儿。 顾德兴则是心情忐忑,频频看着坐在院子里跟三爷爷他们说话的尚秀才,很想过去搭话,可尚秀才言明了不会收他做学生,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再去跟尚秀才套近乎。 顾德旺拉着顾德发,一边吃豆渣饼看坤子他们烤牛羊肉,一边趁着顾德兴不注意的时候,冲着他的背影做鬼脸:“噜噜~你个顾德怂,就会在家欺负我们,咋不敢去跟尚秀才说话?” 顾德兴听到一句嘀咕的话,转头看向顾德旺,见他正跟几家的孩子围着火堆看烤牛羊肉,不由得皱眉,难道是他听错了? 坤子跟阿川两个忙得热火朝天,不断翻转着牛羊兔子肉。 顾锦里把三种调味香料倒进三个木碗里,再倒入荤油和开后,把木碗放到坤子阿川脚边的凳子上,对他们道:“坤子叔、阿川叔,调味香料放在这里了,你们刷上去就行。” “诶。”坤子、阿川应着,继续烤肉。 坤子、阿川都是烤牛羊肉的高手,大半个时辰后,便把牛羊肉、十只兔子肉、并那块马肉给烤好。 三奶奶跟崔氏她们几个妇人也把饭菜做好了,用木托盘端了出来。 “开饭了,开饭了。”三奶奶喊着,带着几家的妇人把做好的菜肴一盆盆的摆到桌子上,还是男女分开来吃,男人在院子里吃,女人则是在堂屋里吃。 饭菜很丰盛,有炸酥肉、炸肉丸、水晶咕咾肉、小炒肉、红烧鸡肉这些是必备菜肴。 顾锦里知道尚秀才会来,还给做了鸡汤炒豆芽、肉汁米粉、铁板烤鱼、豆腐皮春卷这些尚秀才喜欢吃的菜。 主食是白米粥跟豆渣饼。 豆渣饼对于姜县尉他们来说是新鲜吃食,姜家父子三人都吃了不少。 雷五爷跟阿霁也吃了,但他们惦记着烤牛羊肉,一上饭桌,就让坤子、阿川把烤好的牛羊兔子肉端上来,拿刀子切开吃了起来。 第189章 开张大卖【2】 带着调味香料的羊肉一入口,雷五爷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五爷,这是用六福香料烤的。”阿川在旁边说道。 雷五爷记下了,又吃了用五福香料烤的兔子肉、马肉,以及用八福香料烤的牛肉,不住的点头,对姜县尉:“三哥,你可是给老弟找了个好东西啊。” 这三种调味香料要是贩到陇山山脉以外,他们定能大赚。 三爷爷他们听到雷五爷的话,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众人是开开心心的吃了这顿饭。 雷五爷跟姜县尉一样,都是干脆人,吃完饭后,立刻问顾锦里:“小鱼,你家的三种调味香料作价几何?” 顾锦里知道这是大主顾,不敢怠慢,忙道:“五福香料是五百文钱一斤、六福香料是六百文钱一斤、八福香料是八百文钱一斤。” 雷五爷听得笑了:“你这价钱还跟香料名字相衬?不会是诓你五爷爷吧?” 顾锦里笑道:“您可是我们作坊的大主顾,诓谁也不敢诓您老。” 雷五爷已经从姜县尉那里知道顾锦里家调味香料的价格,那五福香料一直都是卖五百文钱一斤,至于六福香料跟八福香料,味道上比五福香料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值得这个价。 且他并不觉得这个价钱贵,到了大楚以外,这三种香料,他最低也能卖出五两银子一斤,顾锦里开的这个价钱,对于他们商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雷五爷道:“行,价钱不贵,你家的香料我们买了,三种调味香料都要,每种先要个八百斤。” 每种八百斤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惊了。 “雷,雷五弟说多少?每种香料都要八百斤?”三爷爷说话都哆嗦了,每种八百斤,那岂不是要两千多斤的香料,那他们得赚多少钱啊?这笔账他已经不会算了。 雷五爷笑道:“顾老哥没听错,是每种调味香料都要八百斤。” 要不是因为时间不凑巧,他担心顾氏作坊做不出那么多调味香料,他是想每种要个一千斤的。 顾锦里的眼睛锃亮,果然是大主顾啊,一出手就这么豪气冲天。 “五爷爷,你们什么时候取货?”顾锦里问道,这个可是重点。 雷五爷道:“我们五月之前就要走,最迟在四月二十六之前,你们就要给我们提货,我们的人要腾出几天的时间来验货。” 虽然阿霁说这些香料不会相冲,他们也试着吃过,身体上并没有出现什么不适,但他们吃的是今天的调味香料,谁知道下一批的调味香料会是什么样?所以必须要仔细验货。 “这是应该的。”顾锦里算了算时间,确定他们作坊能做出这批调味香料后,说道:“这笔生意我们作坊接了,四月二十六一定能让你们提货。” 雷五爷见她应下来,笑道:“行,那咱们现在就签契约。” 契约是阿霁来写,他写惯这些东西的,不过片刻,便写了两张契约,放到桌子上,让雷五爷跟顾氏作坊的人看两张契约。 顾锦安看过两张契约,见两张契约上写的内容一样,且契约内容并不苛刻,便对几家人点头说道:“契约没问题。五爷爷他们会先给我们三成定金,取货当天会再把余下七成的货钱付给我们。要是我们无法按时给货,或者是调味香料验出有问题,本金退还,无须另外做赔偿。” 这个契约几乎都是对他们顾氏作坊有利,看来雷五爷跟姜县尉的关系很铁,不然也不会这么卖姜县尉面子。 “诶哟,那咱们快签约。”陈氏已经等不及的叫道,被三奶奶狠狠剜了一眼,又急忙闭嘴。 雷五爷笑道:“行,咱们签约。” 阿霁拿出印泥,放在桌子上,道:“五爷是买方、顾氏作坊所有东家是卖方、尚兄弟跟姜叔是保人,诸位都要在两张契约上签字并按下手印。” 雷五爷率先在两张契约上签字按手印,顾锦安识字,把秦顾罗田七家人的当家男人名字写在契约上后,让他们按手印。 接下来是尚秀才跟姜县尉在保人旁边写下名字,按下手印。 如此,契约算是签好了。 阿霁把一张契约递给三爷爷:“您老收好。” 自己把另一张契约收起来,看着契约上的秦陇子三个字,无声的笑了笑。 收好契约后,阿霁拿出五张银票,递给三爷爷:“这是三成定金,一共五百两银票,您老拿好。剩下的一千零二十两,等取货的时候再给。” 三爷爷看着那五张银票,听着阿霁的话,脑子嗡嗡作响,差点撑不住晕死过去。 陈氏比三爷爷还不如,受不了这种刺激,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顾大贵正懵着呢,见她往后倒去,急忙扶住她,口中低骂着:“你这婆娘,就这点子出息。” 顾大贵怕她丢人,急忙把她扶回堂屋,让她先在里面晕着。 顾锦里看着晕倒的陈氏,无奈了,很想对她说,她晕得太早了。这银子看着多,其实除去本钱跟工钱后,也就剩下个一千两,七家人再分一分,一家也没分到多少。 不止是陈氏,在场的人几乎都是晕乎乎的,何村长的双腿都在打摆子。 他他他听到了啥? 秦顾罗田几家的作坊刚开张就接到了一千多两的大生意,一千多两啊,就是把他们大丰村的人全都论斤卖了也换不来这么多钱。 何村长觉得自己要晕了。 但他毕竟是经过事的老人,一时半会儿的晕眩过后,清醒过来,赶忙对三爷爷道:“顾老哥,您家还忙着,我们就不打扰了,先回了。” 这是人顾氏作坊的买卖,他虽然是村长,却是不好多待的,做人得识趣,赶紧走吧。 又保证般说了一句:“顾老哥放心,我们两家是签了契约的,不该往外说的事儿,我们不会说。” 他们还要靠着顾家做豆腐跟香料生意,而顾家背后还有个姜县尉,他是死也不敢把顾氏作坊挣了大钱的事儿说出去。 三爷爷感激的对何村长道:“那我送送你们。” “不用送,不用送,一个村里的,顾老哥陪着县尉大人吧,我们爷孙三人自己回去就成。”何村长说着,又带着何大仓跟何金生对着姜县尉拱手作揖,爷孙三人互相搀扶着出了顾家的院子。 第190章 豆油生意 姜县尉本来很看不起何村长,觉得他太过窝囊,这才让陆家在村里无法无天,如今见他这般识趣,心里对他的不满倒是减少一些。 何村长祖孙三人直到回到家里,人还晕乎乎的。 何村长是一回到就瘫坐到太师椅上。 何大仓更是直接坐到地上,叫道:“天老爷啊,秦顾罗田几家是真的发了。” 一千多两银子啊,这得多少钱? “给我闭嘴。”何村长赶忙呵斥他,看着何大仓跟何金生交代道:“今天在顾家看到的事,全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 何大仓知道这事儿太大,赶忙保证道:“爹放心,这事我们是死也不说。” 何金生跟着道:“爷爷放心,孙儿不会把这事儿往外说的。” 何金生对于顾氏作坊拿到这么大生意的事,只是短暂的震惊,震惊过后,也就没什么了,只是遗憾今天没能向尚秀才好好的讨教学问。 要是能被尚秀才指点几句,他的学问定能进益不少。 …… 顾锦里家,大家在震惊过后,已经回过神来,纷纷欢喜着作坊开张第一天就能签下这么一单大买卖。 说完调味香料的事,姜县尉说起豆油的事:“豆油的生意我们姜尚两家做了,不过得再加上老五他们一份。” 姜县尉解释道:“老五他们有商队,加上他们,豆油能卖到更远的地方。” 又道:“你不用担心分成,你家还是能拿到三成红利。” 顾锦里自然是没意见:“成,姜爷爷您说了算,我听您的。” 姜县尉就喜欢她这股子爽快劲:“好,那咱们四家签契约。” 说着啪一声,把四张早就写好的契约拍到桌上,顾锦里跟雷五爷分别写下自己的名字,再按上手印。 至于尚家跟姜家,则是盖的姜氏跟姜县尉夫人的私章。 姜县尉是官,不好用自己的名义做生意,家里的营生历来都是用姜夫人嫁妆的名头,尚秀才家也是一样。 让顾锦里意外的是,雷五爷这边竟是占了三成的红利,剩下四成,由姜尚两家平分。 姜角心细,见顾锦里面露微讶,解释道:“五叔这边的兄弟多,那些兄弟都跟我爹认识,他老人家便做主,多给一成红利给五叔,也是惠及老兄弟们的意思。” “姜爷爷仗义。”顾锦里真是越来越喜欢姜县尉了,这老爷子不但脾气豪爽,还没有门户之见,在官民分明的古代,姜县尉算得上是一个难得的异类。 而几家此时才知道,顾锦里说要做豆油是要拿来做生意的。 虽然豆油生意没有他们几家的份,但几家人都没有嫉妒怨恨。豆油本来就是顾锦里自己做出来的,而调味香料刚刚才让他们几家赚了一大笔,他们要是心里还有啥想法,那还是人不是? 契约签好后,四家一人拿了一张。 姜县尉收起契约后,对顾锦里道:“豆油生意的本钱会从你的分红里扣。” 顾锦里虽然是用豆油的方子入股,可也没有不出本钱光拿分红的道理,这本钱还是要出的。只是姜县尉知道她家刚起来,还有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给她行了个方便,让她以分红抵本钱。 “行,您老说了算。”豆油的生意对于顾锦里来说就是个意外之喜,她不想管,就想做个甩手掌柜。 她把早就写好的制作豆油的方子递给姜县尉:“姜爷爷,您拿着。” 这张方子上,不但写了豆油的制作方法,还写了豆油的压榨原理,甚至还附赠一张木制榨油机的图纸。 姜县尉看不懂那图纸,直接把方子跟图纸递给阿霁:“阿霁,这种东西你在行,你来看看,趁着你还在田福县,赶紧把图里的东西做出来。” 阿霁接过方子跟图纸,眼睛立刻被图纸上画的东西吸引,他是足足看了有一刻钟的工夫,这才看明白。 “先做饼胚,再把饼胚放进两个半圆形的木制榨膛里,装入木楔子,让木楔子的一头顶住榨膛里的饼胚,再人力推动撞锤,用撞锤的重力击打木楔子,使得木楔子往榨膛里挤压饼胚,榨出油来。”阿霁看向顾锦里,问道:“顾家丫头,这上面所写所画,可是这个意思?” 顾锦里惊了,这个阿霁只看了豆油方子跟木榨榨油机的图纸,竟然就知道怎么做出油来。 顾锦里从来不会小看古人,但阿霁这个古人有点牛,让她惊讶了一把。 她点头:“阿霁叔说的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这个木制榨油机的原理很简单,说白了就是个罩住饼胚的罩子,再塞上几根木棍,用撞锤撞击木棍,挤压饼胚,榨出油来。” 而这样的木制榨油机,不但能节约成本,还能节省人力。更重要的是,能最大程度的把豆子中的油份榨干。 阿霁听得直点头:“顾家丫头,趁着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做次豆油。” “成,我们这就去厨房,把豆油做出来。”顾锦里道。 姜县尉听得大笑:“哈哈,你这丫头,就是干脆。” 又看向姜角,道:“阿角,以后豆油作坊的事儿是你管,你也跟着去做豆油。” 姜县尉顾忌着顾锦里是个女孩子,虽然还没长开,但也要有个妇人陪着,便对三奶奶道:“老嫂子,劳烦您跟着去厨房帮把手,把这豆油做出来。” “诶,好。”三奶奶应着,率先去厨房洗锅生火,准备给顾锦里炒碎黄豆。 阿霁、姜角跟着三奶奶去了厨房。 顾锦里则是跑回屋里,拿了铁饼、铁锤、碎黄豆、装黄豆做饼胚的小布袋,还有固定用的木架子,把这五样东西一一搬去厨房。 秦三郎想去帮忙,可那个阿霁在场,他忍着没有去。 姜旗也没给他进厨房的机会,一把抓住他,道:“秦小子,来跟你姜叔过过招。” 说着,不给秦三郎拒绝的机会,一个回风拳,打向秦三郎。 秦三郎没办法,只好跟姜旗过了足足三十多招,最后被姜旗给打败。 “舒坦,舒坦,多少年都没打得这么爽快过了。”姜旗好武,可自打离开军营回了田福县,他就没有再跟人这般酣畅淋漓的打过,县衙里的捕役,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即使是杨班头也只能跟他过个二十招,就没有上三十招的时候。 阿霁原本在厨房里看顾锦里炒碎黄豆,听到院子里的打斗声,站在厨房门口看了片刻,已经看出秦三郎没有尽全力,要是尽了全力,姜旗不可能赢。 第191章 秦二郎要当兵 不过是个半大小子,即使家里有人当兵,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以及……时时刻刻在做戏的警惕心。 秦三郎敏锐的察觉到阿霁的目光,他脸上的笑容不变,跟姜旗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气,连个眼神也没有望向厨房那边。 “秦小子,咱们再来打一次。”姜旗打出兴头来,意犹未尽,想要再跟秦三郎过几招。 秦三郎赶忙摆手,指着罗武道:“姜叔,让罗武哥跟您打吧,他也是自小习武,拳脚功夫不错。” “哦,是吗?”姜旗来了兴趣,指着罗武道:“罗家小子,你来,跟你姜叔过几招。” 说着,也是不给罗武推辞的机会,一拳挥向他。 罗武自小跟着罗父练武,拳脚功夫不差,拼尽全力,竟是跟姜旗过了足足四十招,比秦三郎还多。 秦老跟秦三郎都松了一口气,姜旗是惊诧不已:“好小子,身手不错啊。” 难怪秦顾罗田几家能在逃荒路上活下来,原来是有身手的人不少。 姜旗又看上了罗武,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立刻问道:“罗家小子,你可愿意到县衙来做事?” 罗武一惊,没想到姜旗会招揽他进衙门当差,但县城太远,村里不太平,他不想离绣姐儿太远。 “小子无意进衙门当差。”罗武摇头,拒绝姜旗的美意。 姜旗要吐血了,指着他跟秦三郎道:“你们这些后生是咋回事?怎么一个个的都跟我作对,你们是成心的吧?” 姜旗心塞了,为什么他看中的人都不想跟他?发现一根好苗子有多难,他们知道吗? “哈哈,老大,你不行啊,这些后生小子是一个都看不上你。”姜县尉笑话自家儿子。他也是很欣赏秦三郎跟罗武的,这两个孩子皆是好苗子,不但拳脚功夫好,心思也沉稳谨慎,比县衙里的大部分衙役要强,若是好好栽培个几年,将来就是他们姜家的助力。 姜旗被自家老爹笑话,也不脸红,而是劝着秦三郎跟罗武:“秦小子、罗小子,咱们大楚的衙役可是良籍,做得好了,可是能惠及全族的,别人是挣破脑袋都想进衙门当差,你们就不想去?” 姜旗想了想,又道:“要是你们不想做衙役,那就去司兵所,当兵,要是做得好了,一样能提升,或是由县里举荐,到大楚各地的军营去,以后弄不好还能当个小将军。” 他老爹就是先做的县里小兵,由司兵所举荐去了军中,在军中立下功劳后,又由军中举荐回县里,做了县尉。 姜旗说完这话,生怕秦三郎跟罗武会拒绝,立刻抬手道:“你们先别急着答复,先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姜旗可是怕了他们两个了,生怕他们又会当众下他面子,这才给了时间,让他们好好想想。 “不用想,小子愿意进司兵所,姜叔收不收?”秦二郎大踏步的走进顾家院子,负手而立,看着坐在地上的姜旗。 秦老跟秦三郎都惊了,没想到秦二郎会突然冒出来,对着姜旗说这样的话。 秦三郎立刻上前,拽住秦二郎,脸上带着关切的笑意道:“二哥,你还病着呢,咋出来了?” 他用了死力,把秦二郎拽得手肘生疼,意在警告秦二郎,别找死。 可秦二郎是头犟驴,打定主意后,不可能更改,转头对他道:“不过是上山砍柴时遇到两匹野狼,打斗的时候撞到山石伤了手臂,养得差不多了,没甚大碍。” 想让姜旗以为他体弱多病而不收他吗? 可惜,他有应对之策。 果然,姜旗先是一愣,在听到秦二郎的话后,吃惊的道:“你这后生竟是这般厉害,凭一人之力,能在两匹野狼的手下活下来,当真是神勇了。” “不过,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来来来,跟你姜叔过几招,试试再说。”姜旗立刻起身,向着秦二郎攻来。 秦三郎不敢再拽着秦二郎,如今事态已经失控,要是他再拽着秦二郎,只会让人生疑,松开秦二郎的手臂,让他去跟姜旗过招。 秦二郎还算有分寸,跟姜旗过了四十招后,败下阵来。 “哈哈,不错不错,当真是做哥哥的,比三郎厉害啊。”姜旗很高兴,累得坐在地上一边喘粗气,一边打量着秦二郎。 秦二郎的身形跟秦三郎差不多,样貌也长得跟秦三郎有几分相似,不过他身上的气质跟秦三郎不一样。 秦三郎笑起来会冲淡身上的冷意,添上几分阳光温暖之气。可秦二郎即使在笑,也给人一种微冷的感觉,按照他爹的话来说,就是锋刃气太重,像是一把沁在冰雪里的兵器。 这样的人,最适合当兵。 姜旗也是看上秦二郎这个好苗子了,因此正色起来,站起身,坐到椅子上,问秦二郎:“你真的想进司兵所?为何想进司兵所?进了司兵所是打算为国效力,还是为了以权谋私?” 秦二郎也摆正脸色,回道:“小子想进司兵所。小子的爹是行伍出身,战死沙场,小子立志要上战场为国效力。” 他看向秦老,说道:“只是爷爷一直不大愿意,生怕我们兄弟步了父亲的后尘。” 秦二郎用两句话就把所有事情解释得清清楚楚,姜县尉原本是有怀疑的,此刻也信了他九分。 男孩子,总是以父亲的成就为志向,秦二郎有个战死沙场的爹,他想当兵很正常。秦老的儿子系数战死沙场,不想孙子们去当兵,也很正常。 姜旗听罢,夸道:“你的志向是好的,我们司兵所也愿意收你,但这事儿还是要你爷爷同意才行。” 姜旗算是明白了秦三郎为啥不答应来县衙,估计是知道秦老的担心,所以拒绝他。 “爷爷。”秦二郎看向秦老,作势要跪,却被秦老打断:“这事儿先让老头子想想。二郎,让爷爷先想想,成不?” 你小子可别跪,这么多人在这里,特别是那个雷五爷跟阿霁,你要是真跪下了,那两人能不怀疑? 秦三郎也盯着秦二郎看,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再犯蠢,否则会给他们惹来杀身之祸。 他们的身份是逃荒几个月逃来的,再想换新身份,可没那么容易。 秦二郎不是蠢货,也顾念着秦老的恩情,点头道:“好,孙儿等着爷爷的答复。” 第192章 宁家 铛铛铛! 一阵敲打声从厨房传来,惊到院子里的众人,算是给秦家爷孙三人解了围。 在秦三郎他们比试的时候,顾锦里已经把碎黄豆炒好,装进小布袋里,做成饼胚,开始用铁锤捶打起来。 姜角道:“顾家丫头,把铁锤给我,让我来打。” “好,给您。”顾锦里把铁锤递给姜角,姜角一阵猛捶,片刻后,饼胚受到挤压,慢慢滴出油水来。 姜角大喜:“真的出油了。” 阿霁收回放在院子里的目光,看着滴落木盒里的豆油,满意的点点头,法子很简单,可就是没人想到过,这个小姑娘有巧思。 顾锦里指着罩住铁饼的木架子道:“这个也算是榨膛,但它是竖起来的,我画给阿霁叔你们的是横过来的,原理就是这么个原理,横竖都成。” 阿霁点头,表示自己看懂了。 “这东西我们能做。”阿霁给了顾锦里跟姜角一句准话后,收起方子跟图纸。 姜角很高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你要是做不出来,我们更不行。” 听他老爹说,阿霁家姓宁,很是有些来头,家里是靠着长辈在军中做军械发的家,阿霁从小耳濡目染的,做个小小的木制榨油机,那是小菜一碟。 姜角的力气没有秦三郎大,想要把这二十斤的黄豆全部榨出油来,需要费不少功夫。 阿霁不想浪费时间,扬声冲外面喊道:“坤子、阿川,进来打油。” “来了。”坤子、阿川跑进厨房,两人抡起锤子,轮流捶打铁饼,很快就打出不少油来。 顾锦里见没自己什么事了,拉上三奶奶出了厨房,边走边对三奶奶道:“三奶奶,姜县尉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赶紧问问他,府城的灾民里可有福丫姑姑跟大丫姑姑的消息。” 他们最近在找福丫、大丫两位姑姑,可一直没有消息,如今姜县尉好不容易从府城回来,他们得抓紧机会去问问。 “对对对,咱们赶紧去问问姜县尉。”三奶奶也记挂着这件事,来到院子里后,冲着三爷爷使眼色,对他无声说了福丫两个字。 三爷爷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可心里又担心着,生怕问出不好的消息来,便一直犹豫着没敢问。 尚秀才正跟吴老大夫和杜大夫说话,看见三奶奶朝着三爷爷使眼色,知道他们是想问顾福丫跟顾大丫的事儿,便对姜县尉道:“岳父大人,您在府城可有顾家两位姊妹的消息?” 姜县尉看向三爷爷跟顾大山,对他们摇摇头:“新分来的灾民,我都替你们查过了,记录的没有谢平子、顾福丫一家,也没有戚盘子跟顾大丫一家。” “不过,他们两家也有可能比你们先来的河安府。我回来之前,已经托府城的书吏帮忙查查旧档,只是年前的灾民太多,旧档查起来需要些时日,你们安心等着,要是有消息,府城的书吏会派人送消息里。” 姜县尉是个办事老道的人,又补了一句:“我交代过那两位书吏,查旧档的时候,把长平镇谢家坪、明山县槐子镇大坳子村的村民登记也给抄一份,到时候咱们再去找这些人问问,总能问出你们家女儿侄女的消息。” 三爷爷、三奶奶、顾大山三人原本已经灰心,听到这话,又期盼起来。 三人都红了眼圈,三奶奶抹着眼泪道:“县尉大人费心了,老婆子谢谢您。” 说着就要给姜县尉跪下。 姜县尉赶忙说道:“老嫂子可别来这套,要是再这样,我可就不帮你们找人了。” 三奶奶听罢,赶忙直起身,生怕姜县尉真的不帮他们找人。 三爷爷担心顾福丫跟顾大丫两家会遇到兵祸,又问起兵祸的事儿:“姜老弟,东边跟西北还乱着吗?” 这事儿雷五爷知道:“闹不了多久了。圣上派了邢老国公挂帅平叛,邢家军厉害,从京城一路打到永泰府,再在永泰府分兵,一路大军由许大将军带兵去了东北边,一路大军由邢老国公带兵去了西北。” “西北是卫国公家的地盘,卫国公三族被诛后,西北边军闹得很凶,但邢老国公可是开国六公之一,跟老卫国公那是拜把子的兄弟,有邢老国公出面,定能安抚西北边军,让他们再为大楚效力。” 秦二郎还没走,听到这话,拳头握得死紧,忍不住要开口,却被秦三郎抢先说道:“这样看来,咱们马上就能过上安稳的太平日子了。” 秦二郎被秦三郎这么一打岔,终于冷静下来,熄了声音。 雷五爷接话道:“是啊,这安稳下来也好,要不然我们商队路上都要担心出事儿。” 说完这话,似乎是不想再继续邢老国公跟卫国公家的事儿,对三爷爷道:“我们商队走南闯北的,遇到的人多,会帮你们问问人,要是有你家女儿侄女的消息,会把消息给你们送来的。” 三爷爷跟顾大山听到这话,又是一阵感谢。 厨房里,坤子、阿川已经把饼胚打得再也滴不出油来。 阿霁让他们停止打油,又让坤子去骡车里拿一杆秤来,开始称油。 坤子很快就把铁称拿来,称出豆油的重量:“一共是四斤三两。” “二十斤的黄豆出了四斤三两的豆油,不错啊,这买卖可以做。”姜角很高兴,这比文远跟他们说的还多了一两。 阿霁点头,把豆油留在顾家厨房,带着人来到院子里,把事情跟雷五爷说了:“五叔,豆油能做。” “能做就成。”雷五爷他们已经在顾家待了两个时辰,如今已经是半下午,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便起身告辞。 吴老大夫跟杜大夫爷孙三个也跟着姜县尉他们告辞离开。 他们悬壶坊今天没有白来顾家,雷五爷跟顾氏作坊要了两千多斤调味香料,而调味香料所用的药材,顾家都会在他们悬壶坊买。在院子里的时候,顾老爷子已经把这事儿跟他说了,他们悬壶坊明天就要大批的送药材过来。 三爷爷他们知道这些都是大忙人,今天能来这一趟,还是看在姜县尉跟香料、豆油的面子上,没有多留,带着几家人,一起送姜县尉他们。 秦家祖孙三人也挤在几家人当中送姜县尉他们,那个阿霁临走前,还看了他们祖孙三人一眼,对他们笑了笑,才跟着姜县尉他们上马离开。 第193章 赌 姜县尉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村子。 一路上,有不少村民跑到村里的小道上去看,见姜县尉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还跟着五辆骡车,很是威风。 姜县尉他们走后,几家人聚在院子里,由三奶奶做主,把那些没吃完的牛羊兔子肉,以及收到的贺礼给几家平分了。 今天作坊开张,他们很是收到不少贺礼。光是鸡蛋就收到三百多个、肉十条、棉布十匹、葛布十匹、粗麻布二十捆,还有四个箩筐的米、面、黄豆、红薯、白菜萝卜,以及春季新长出来的小菜。 那四个箩筐的农作物都是村里条件不大好的人家送的,他们想来顾氏作坊干活,可又没钱买贺礼,只能一家拿上几个鸡蛋,再拎上一篮子的农作物,充当贺礼。 几家都是穷困农人出身,不会嫌弃这些贺礼。 尚秀才家的贺礼是姜氏准备的,除了送米面肉、糖醋酒以外,还有七匹棉布、七匹葛布,顾氏作坊今天收到的棉布葛布,大部分是尚家送的。 除此之外,姜氏还送了一匹锦缎、一包绣线、全套的绣花针给顾锦绣。 姜氏也是个爱好刺绣的,知道顾锦绣的刺绣绣得好,但顾家没那么多钱去买太昂贵的锦缎,就给顾锦绣送来了。 顾锦绣收到这些东西,很是高兴。顾玉梅却气得不轻,站在院子里等着拿自家东西的她,差点没把手里的棉布手帕给撕碎。 而姜家的贺礼跟姜县尉的人一样,实在又豪爽。 姜县尉知道顾氏作坊要做豆腐跟调味香料,就给顾氏作坊送了一车的药材,还有二十捆粗麻布。 “这些粗麻布要留着垫木盒子盖豆腐,一家分个一捆就成。”三奶奶跟崔氏、楚氏他们忙活小半个时辰,终于把所有贺礼分完,让各家拿了贺礼回家。 秦家祖孙三人好不容易挨到分完东西,一拿到东西,立刻告辞回家。 刚进家门,秦二郎不等秦老开骂,自己就跪下了:“这里穷乡僻壤的,什么消息也传不到,我必须去司兵所,利用司兵所打探消息,求您老成全!” 说着,呯一声,脑袋重重砸在堂屋的地面上。 秦老移开几步,没受他的大礼。 秦三郎走到门口,把打开的堂屋大门稍微阖上,以防路过他家院门的人会看见里面的情况。 阖好门后,他回头看向跪地的秦二郎,冷笑着说了一句:“那个阿霁已经注意到我们,他今晚定会折返回来,围住我们。到时候你这司兵所也不用去了,直接进死牢。” 他压低着声音说着,可语气却是极其冷厉。 一路行来,他从来没有对这个所谓的二哥发过火,但今天,他真是忍不住了。 这位二哥以为死的只是他的家人吗?三族都死光了,谁又比谁幸运? 秦二郎见秦三郎这回是真的动怒了,有些愧疚,知道自己不该那么冲动,可他受够了,他讨厌这个地方,这破烂乡下,去个镇上都要两个时辰,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就连郉老国公挂帅平叛,也是他们从雷五爷的口中得知的。 “那个阿霁是宁家人,宁家人与我们素来交好,不会出卖我们。”秦二郎说道:“且那个阿霁并没有见过你我,即使怀疑,到时候咱们抵死不认,他没有证据,也没办法抓我们。” “杀我们还需要证据?”秦三郎气笑了:“二哥莫不是在乡下呆久了,所以变蠢了。那一位可是宁杀错不放过的主。” 秦老也是满脸愁容,今天真是失策,他们以为只有姜县尉会来,没成想,竟是来了个宁家人。 “那你说该怎么办?如今是不见也见到了。”秦二郎很是烦躁,长时间的压抑让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要是实在不行,咱们现在就逃。” 秦三郎听到这话,眼睛微微一眯,失望的看着秦二郎:“二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逃了,三爷爷他们怎么办?那可是三十多口人!” 虽说在他们眼里,为了活命,牺牲几十个人没什么大不了,可那几家人是帮过他们的,大家又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不能这么自私。 秦二郎没有说话,但他确实想过,不管那几家人。 秦老跟秦三郎都知道,只是大家没有说破。 “为今之计,只能赌了。”漫长的沉默过后,秦老说道:“赌宁家没有害我们的心。” 秦老一锤定音后,祖孙三人就开始准备着。 其他几家人并不知道秦家的事儿,大家拿到分好的贺礼后,欢欢喜喜的回了家。 回家后,几家人没有休息,而是去了作坊。 何老锅他们已经磨了不少豆子,把豆浆过滤后,一桶桶的放到作坊的厨房去。 这个厨房以前只有三个灶,但修补屋子的时候,三爷爷跟顾大山又砌了五个,如今是八个灶,放着八个铁锅,以后他们就要在这里煮豆浆做豆腐。 三爷爷带着几家的男人进了厨房,由顾大山教他们怎么点卤做豆腐。 方法很简单,不过是把豆浆煮熟,等豆浆的温度下降一成左右,揭几张豆皮后,倒入卤汁点豆腐,让豆浆跟水分离成豆花,等豆花变得大块之后,就把豆花舀进垫有粗麻布的木盒子里,把豆腐盖上,放上石头压制成型就好。 方法虽然简单,但醋水却是顾锦里家调配好后,拿到作坊来的,所以不用担心豆腐方子会泄露。 而这个法子,也是几家早就商量好的。 豆腐方子握在顾锦里家手里,由顾锦里家每天给作坊送卤汁,让几家点豆腐。 学会之后,罗父、顾大木顾大林兄弟、顾大富顾大贵兄弟、包括顾庆田顾庆粮两个,便在厨房里点卤做豆腐。 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做了将近一千斤的豆腐,快把何老锅他们磨好的豆浆做完了。 顾锦里则是跑去作坊堂屋,看何杨氏她们磨香料。 陈氏正在堂屋里,坐在凳子上,跷着二郎腿,咬着一块炸酥肉,指着何土沟的媳妇道:“你这个不行,要再拿去磨。” 说完何土沟媳妇,又指着何娃子的寡妇娘道:“你这个也不行啊。砂仁难磨,你得用点力气,把砂仁彻底碾碎了再放到铜杵臼里去磨。” “还有你,胜子他妹,这香叶轻,你磨香叶不能用砸的,得用磨的,慢慢磨才成。” 陈氏一副地主婆指挥长工干活的得瑟模样,那样子别提多欠揍了。看见顾锦里进来,还妆模作样的冲她道:“小鱼咋来了?这里有你大贵婶呢,你放心着吧,不用到这里来盯着。” 第194章 芹姐儿 顾锦里嘴角抽搐,陈氏真的……属于你给她一点阳光,她就能给你闹场火灾的人物,是个神人。 她没搭理陈氏,而是算着何杨氏她们磨了多少香料。 有了铁药碾这些趁手的工具,何杨氏她们很是磨了不少香料,但还不够,按照这个速度,他们在四月二十六之前可交不出两千四百斤的货。 莫春月见顾锦里皱着眉头看何杨氏她们磨香料,犹豫片刻,终于大着胆子对顾锦里道:“小东家,你觉着我奎子婶跟芹姐儿咋样?” 顾锦里看向她:“怎么,他们找你,让你来给他们说好话了?” 莫春月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奎子婶倒是没来求我,是我想帮帮奎子婶。” 虽说她如今也是很艰难,但起码有活干,有饭吃,有工钱拿。可奎子婶一家是真的艰难,一家子被她爷奶欺负,银钱都被抠出来买粮食,自己家却吃不饱,太惨了。 而莫春月会为莫奎子媳妇说话,是因为她跟何三癞子成亲那晚,莫奎子媳妇趁着天黑,悄悄去了她家,给她拿了点粗粮,还给她塞了三十文钱,说是给她的添妆。 莫春月当时就哭了,她跟何三癞子成亲,娘家人是一个都没来,都嫌弃她嫁得穷,捞不到好处,只有奎子婶来了,还给她添妆。 莫春月记着莫奎子媳妇的好,所以帮着她说话。 顾锦里听见不是,对莫奎子媳妇满意不少。要是莫奎子媳妇敢撺掇着莫春月来给她说好话,这人她是不会用的。 “有,有人在吗?” 她们正在说话间,院子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有些哆嗦,带着点害怕的意思。 “谁啊?”陈氏见有人来了,立刻起身,跑到堂屋门口,伸长脖子,朝着院子门口喊道:“这是我们顾氏作坊,是干活挣大钱的地方,闲人不能进。” 莫奎子媳妇张氏带着女儿,拎着个篮子站在院门外,听到这话,脸色通红,赶忙解释道:“我,我是莫奎子家的,是来送贺礼的,不是来闹事的。” 张氏会特意说闹事两个字,是知道莫老爷子一家今天来作坊闹事,被何村长抓了现行,狠狠削了一顿的缘故。 莫老爷子一家被何大仓揪出来的时候,她跟当家的就在不远处,两人是特意来给秦顾罗田几家送贺礼,庆贺他们几家的作坊开张的。 没成想,竟是遇到老叔一家人被抓,真是丢死个人了。 他们夫妻觉得没脸,便没有出来,想着等老叔一家走后,再出来给顾氏作坊送贺礼。 可不凑巧,老叔一家走后,顾氏作坊就揭匾开张了。接着又是县尉大人他们浩浩荡荡的从作坊里出来,他们不敢惊扰这样的大人物,便家去了,拖到现在才来送贺礼。 “来送贺礼的。”陈氏立刻笑容满面,亲自去接张氏:“乡里乡亲的,那么客气做啥,都送了啥好东西啊?” 张氏的脸更红了:“没,没啥好东西,都是些农家人的东西。” 说着,把篮子递给陈氏。 陈氏接过一看,立刻瘪起嘴来,面露嫌弃的翻看着篮子里的东西:“就三个鸡蛋、一把春菜、一碗碎陈米。” 陈氏的话,差点把张氏说哭了。 跟着张氏来的芹姐儿却是个硬气,听到陈氏的话,抬头对陈氏道:“顾家婶子,我们家穷,给不出像样的贺礼,但这些贺礼是我爹到镇上卖苦力挣钱换来的,心意比什么都重要。” 陈氏被怼了,脸色很不好看,瞪着芹姐儿,对张氏道:“你家姑娘这脾气,也太大了,姑娘家家的,得温婉一些,像我们顾家的几个姑娘,你瞧瞧,那是个顶个的温婉贤淑。” 噗~ 顾锦里听到这话,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大贵婶,谢谢你夸我啊。” 顾家的几个姑娘个顶个的温婉贤淑? 她都拿刀子削人了,哪里还温婉贤淑? 顾玉梅跟温婉贤淑也搭不上边,隔三差五的就在家里跟陈氏吵架,她家隔得老远都能听见她们的对骂声。 也就顾锦绣温婉贤淑。 陈氏不满的瞪她一眼,提着莫奎子家的贺礼进了院子,对张氏道:“进来吧,我给你们拿几个豆渣饼。” 这是给村民们的回礼,只要是上门恭贺的,都会给,陈氏虽然抠搜,也没有不给张氏豆渣饼。 张氏还没反应过来,芹姐儿就拉着自家老娘进了院子,对顾锦里点点头,道:“顾家妹子。” 又冲着站在门边的莫春月道:“大姐姐。” 喊完人后,芹姐儿直接对顾锦里道:“顾家妹子,我爹娘在后村新租了一间屋子,我们家明天就搬出来,不跟老叔爷爷家住一块了。我们家都是老实人家,个个能干活,要是你们家不嫌弃,又有活计做不过来的,能不能请我们家来做?” 又道:“我们要的工钱不高,不拘是什么活计,我们都能做,到地里挑水挑粪侍弄庄稼也成,不是非要进作坊干活的。” 顾锦里听完芹姐儿这番话,倒是对她刮目相看,她不太喜欢柔柔弱弱的姑娘,像罗慧娘跟芹姐儿这样的,比较对她胃口。 而芹姐儿还很聪明,一开口就先跟她说了,他们家以后会疏远莫老爷子一家的话,让她放心。就冲这一点,这个人就能用。 “你想来作坊干活吗?”顾锦里也很直接:“要是想来作坊干活,得签契约,契约比较苛刻,要是一人有错,全部连坐,要赔钱甚至是去坐牢。” 芹姐儿知道进顾氏作坊干活要签契约,且契约苛刻的事儿,但她立刻点头:“想!做梦都想来你家作坊干活,给家里挣银钱。” 她家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他爹为了养活他们,是天天去找活干,可镇上的人不太敢用逃荒来的人,他爹即使能找到活干,拿到的工钱也比别人少。 她看着他爹那么辛苦,实在是又急又心疼,无论如何,她也要找到活干,帮衬家里,不管做什么,只要能赚到钱,减轻家里的负担就成。 顾锦里道:“行,你这个人,我们顾氏作坊用了,你明天早上过来,签契约后就能干活。” 她跟芹姐儿几句话就把活计的事情定下了,张氏跟陈氏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第195章 阿霁访秦家 张氏是不敢置信,整个人都懵了。 陈氏是气得大叫:“这就让莫家丫头来咱们作坊干活了?她可是莫家人,要是把她招进来,莫老头家还不得趁机缠上来!” 莫芹子赶忙说道:“我们家已经租了屋子,明天就会搬家,不会再跟老叔爷家住一起。我爹娘已经看清老叔爷家的面目,不会再心软,顾家婶子放心。” 张氏回过神来,抓着陈氏的衣袖道:“顾家弟妹,你放心,我们家以后不会再跟老叔家来往,你,你别不让芹姐儿进作坊干活。” 陈氏扯回自己的袖子,嫌弃的看张氏一眼:“切,你说说我们就信啊,你们可都是莫家人,同宗同族的,还真能撇清关系?” 她也不是不愿意让莫芹子来作坊干活,就是生气莫芹子跟她顶嘴,心里不爽,所以想为难为难莫芹子。 陈氏的不爽都摆在脸上,顾锦里一眼就看穿,不过陈氏说得不无道理。 “这样吧,咱们在契约上加一条,要是莫老爷子家因着你们来纠缠我们作坊,纠缠一次,扣一个月工钱,纠缠两次,逐出作坊。”顾锦里对莫芹子道:“你回去想想,要是愿意,明天早上来作坊签契约,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愿意愿意,这事儿根本不用想。”莫芹子厌恶死莫老爷子一家,恨不得跟他们一家断绝来往,哪里会因为他们放弃进作坊干活的机会。 “那行,你们先回吧,明天再来。”顾锦里道。 “诶,多谢顾家妹子,那我明天一早就来。”莫芹子快高兴疯了,张氏更是红了眼圈,几乎要掉下眼泪,母女两个拿上陈氏递来的回礼,欢欢喜喜的回家去了。 陈氏很不得劲,掀起眼皮,瞪着顾锦里道:“小鱼,村里那么多人,你为啥要用莫家丫头?她那么凶,还没进作坊干活就敢跟我顶嘴,等真的进了作坊,还不得嚣张上天?” “莫老爷子历来看不起莫奎子家,咱们作坊要是招莫芹子进来干活,莫老爷子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气得半死。”顾锦里一句话,立刻把陈氏说得眉开眼笑。 “诶呀,婶子就说你聪明,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这个主意好,最好一次就把莫老头气死,让他再也不能出幺蛾子。”陈氏气顺了,乐颠颠地回了作坊堂屋,继续指挥着何杨氏她们干活。 天快黑的时候,何杨氏她们便收工,由严氏给她们称香料。 “大桩嫂子磨了两斤二两肉桂。” 何杨氏长得壮实,很是能干活,那肉桂难磨,她大半天竟也磨出两斤二两来。 “土沟嫂子磨了两斤砂仁。” “老秧婶子磨了一斤半丁香。” “稻穗丫头磨了两斤半香叶。” 何稻穗是何胜子的妹妹,今年才八岁,却是个干活利索的,大半天的功夫磨了两斤半香叶。 顾锦安负责给她们记数,每记完一个人的香料斤数,就让她在册子上按下手印,确定这些香料是她自己磨的,以后要是出事,这些就是证据。 忙活一刻钟,顾锦安就把她们磨出的香料斤数给登记完。 十四个人,大半天的工夫,磨了二十六斤零四两的香料,每人磨了将近两斤的香料,要是磨足全天,每人起码能磨个三斤半的香料。 顾锦对这个速度很满意。 “香料的斤数都给诸位婶娘们登记好了,错不了。天不早了,都回家吧。”顾锦里说着,跟陈氏、严氏把早就给她们准备好的回礼递给她们:“这些豆渣饼,你们拿回去。” 何杨氏她们看见满满一篮子的豆渣饼,笑得合不拢嘴:“这东西在镇上卖得可贵了,让你们破费了。” 陈氏扬着下巴,很是嘚瑟的道:“贵啥?再贵的东西我们作坊也送得起。” 顾大贵正跟顾大富在外面给何老锅他们称明天的黄豆,听到这话,心里骂陈氏,不嘚瑟会死?就不能藏点拙? “那是,你们几家算是起来了,以后我们就靠着你们过日子了。”何杨氏知道陈氏的脾气,说了两句好话后,拎着东西离开。 何杨氏她们走后,顾锦里跟陈氏、严氏、莫春月把她们磨好的香料装进里屋的木箱里,用一个大锁锁起来。 顾锦安忙完香料的事儿,把册子收起来后,又跑到院子里,给领黄豆的何老锅他们登记重量。 “老锅叔家拿了两百五十斤黄豆。” 何老锅家是父子四人一起磨豆子,所以拿了两百五十斤黄豆。 “大桩兄弟家拿了一百三十斤黄豆。”何大桩是跟儿子一起来磨豆子,拿了一百三十斤黄豆。 何土沟也是带着儿子来的,同样拿了一百三十斤黄豆。 何胜子家只有他一个人磨豆子,却拿了八十斤黄豆。 “胜子哥,你拿这么多黄豆,磨得完吗?要是磨不完,我们作坊可不会等你磨完再收工。”顾锦安提醒他。 磨豆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给他们称的是干黄豆的重量,等把豆子泡出来,那可就不是八十斤,而是会涨大到几百斤。一个人要磨豆子,还要过滤豆浆,可是很累的。 何胜子抹着头上的汗水,笑道:“没事,我年轻有力气,磨得完。” 他家爷奶都老了,他也大了,得多攒钱,不死命干活,哪里有钱给爷奶养老;给家里起房子娶媳妇;给妹妹存嫁妆? 顾锦安闻言,只得再提醒他一句:“要是你明天没有把今天领到的黄豆磨完,明天再领黄豆的时候,可就不能领那么多。” 这是一早就跟他们说好的规矩。 “诶,行,安哥儿放心,我晓得的。”何胜子笑呵呵的道,扛着自己领到的黄豆,拿到分给他的大水缸里去泡。 这泡豆子的活儿也是他们自己干,挑水也要他们自己挑,顾氏作坊不会再请人给他们挑水泡豆子。 何老锅他们也拿着领到的黄豆去泡水,等他们给豆子泡上水后,这才离开作坊。 陈氏跟严氏要回家干活,也家去了。 “安哥儿、小鱼,你们先回吧,我们在这里等着罗大哥跟武哥儿就成。” 罗家父子会拳脚,作坊里放着大批的豆腐跟调味香料,这些可都是钱,必须要有人守夜。 原本几家是商量好的,让罗家父子跟秦家兄弟轮流守夜,可今天秦二郎说要去司兵所,以后这守夜的人手估计还要换。 “那我们先回了,辛苦两位叔了。”顾锦安抱着册子,带着顾锦里回家吃饭。 在他们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一人正向着大丰村匆匆行来。 第196章 消息 这人正是阿霁。 阿霁没有骑马,马是贵重物资,没有姜县尉跟着,在这乡下小道骑马,太招人眼。 他也没有驾骡车,而是换掉白天的锦袍,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背着个麻袋,打扮成农人模样,向着大丰村走来。 快到大丰村的时候,他没有立刻进村子,而是藏身在一片长着新叶的树林里,一直藏到子时,才从树林里出来,抄小路,来到秦家。 叩叩叩,叩~ 阿霁敲响秦家院门。 堂屋里,秦家祖孙三人早就在等着他,听见三长一短的叩门声,秦二郎心下一喜,低声道:“是边军同袍的暗号。” 西北边军里,有自己的暗号,三长一短就是其中一个。 要是在夜里打突袭的时候,遇到不认识的兵士,他们就会发出三长一短的声音,若是对回应相反,也就是一长三短,那就证明是自己人。 秦老却没有那么放心,低声说道:“这个暗号只要在西北边军里打过突袭的都知道,并不新鲜,先别放下戒心,等他进来后,看他要做什么再说。” 秦三郎点点头:“爷爷说得没错。” 又对秦老跟秦二郎道:“我去开门,爷爷跟二哥按照说好的做。” 秦二郎闻言,转身进了里屋,先埋伏着,准备有什么不对,立刻发难。 秦老作为谈判试探的人,留在堂屋里等着。 秦三郎打开屋门,走到院门后,从门缝里往外看去,见门口只站着一个人后,拉开院门的插梢,打开院门。 阿霁对秦三郎笑了笑,对他说一句话:“放心,只有阿霁一人前来,并无第二个人。” 说着,直径向着堂屋走去。 秦三郎并不相信阿霁的话,袖子里藏着一把匕首,紧跟在阿霁身后,与他前后脚进了堂屋。 阿霁扫视堂屋一眼,没有看见秦二郎,并未在意,而是冲着秦老作揖:“晚辈阿霁,见过贺老将军。” 这位贺老将军说来也算个传奇,原本是家奴出身,却因为跟着主家上了战场,立下赫赫战功,得以脱籍,加封为将军。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能显赫下去,可惜中年丧子,临到老了,义子一家跟以前的主家又全部被诛。 “贺老将军高义,阿霁佩服。” 贺老将军原本可以置身事外,可为了义子一家跟以前的主家,战场诈死,带着两家的孩子逃亡。 秦老看着阿霁道:“你认错人了,老头子姓秦,是个泥腿子出身,不是什么将军。” 阿霁笑了:“贺老将军,您老不必如此戒备,阿霁是代表自己前来,跟宁家无关。” “什么意思?”秦老皱眉,看着宁霁。 宁家有一个叛逆的幼子,自打宁夫人死后,便离开宁家,出去游历,大楚被他跑遍后,又跑到大戎住了几年,最后跟人组了个商队,在大楚跟大戎做起买卖来。 大楚跟大戎历来有战事,宁老头被这个幼子的所作所为气得不轻。 可宁老头历来疼爱这个幼子,即使这个幼子做下再荒唐的事儿,宁老头也舍不得把他逐出家门,而阿霁每年都会回宁家看望宁老头。 他们父子俩的感情,并没有外界看来的那么糟糕,所以秦老不敢轻易相信他的话。 阿霁笑道:“贺老将军不必如此忌惮,阿霁说了此次只是代表自己前来,跟宁家、跟我爹都没有关系。而阿霁此次前来,只是想给你们送三个消息,并没有其他意思。” “什么消息?”秦二郎已经忍不住,从里屋走了出来,盯着阿霁问道:“可有英国公府的消息?” 秦三郎跟秦老见他出来了,脸色很是难看,他为何每次都这般冲动?! 阿霁不理会他们‘祖孙三人’之间的官司,闻言笑意加深,道:“有,其中一个消息就是关于英国公府。” “快说!”秦二郎一刻也等不及,催促着阿霁:“英国公府可安好?皇帝可有怪罪他们家?” 英国公府的三小姐跟他定了亲,两人虽然还没成亲,但那位皇帝是个小肚鸡肠的,下手又狠,要是因为这桩亲事而降罪英国公府,那他就是罪人。 阿霁看见秦二郎着急的模样,笑容有些莫测起来,先是对身后的秦三郎说了一句:“小侯爷,你先把匕首收起来,阿霁身上没带兵器,身手也不及你,你不用一直拿着把匕首对着宁某的后脖子。” 秦三郎没说话,手里的匕首也没有收起来。 阿霁见状,只好接起方才的话头,对秦二郎道:“三小姐已经进宫,成了瑜嫔。” 所以,不用再想着英国公府,也不用再想着三小姐,英国公府为了自保,已经把他们家给卖了。 “你说什么?!”秦二郎目呲欲裂,直接冲过来揪住阿霁的衣襟,怒道:“胡说霸道,这不可能!英国公府的大小姐已经是淑妃,同一个公府,不可能把两位嫡出小姐送进宫去。” 两姐妹共侍一夫,岂不是要笑死人? 阿霁没有生气,任由秦二郎揪着自己的衣襟,缓缓说道:“三个月前,淑妃娘娘难产而亡。” 而他还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早在五个月前,英国公府就决定要把三小姐送进宫去。 三小姐跟秦二郎定了亲,只有把她送进宫去伺候圣上,才能表明英国公府的态度。 不过看秦二郎这般愤怒的模样,他就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了,免得他受不了刺激。 “第二个消息是什么?”秦三郎在阿霁身后问道。 阿霁这回的笑容比较爽朗:“第二个是好消息,你们两府都有人幸存,如今跟你们一样,已经藏了起来。” “都有谁活下来了?!”秦二郎跟秦三郎激动不已,他们两家竟然还有人活着,太好了。 阿霁却摇摇头:“这件事太过隐秘,我只是收到风声,至于活下来的到底是谁,还不知道。” “不过,应该是你们两人的某位叔父。” 要是活下来的是一些不顶事的女人,皇帝不会大怒,更不会下令大肆搜捕两家三十岁以上的男丁。 “能活下来就好,能活下来就好啊。”秦老声音哽咽的说着,不管是谁活了下来,只要还有活口就好。 第197章 神秘的阿霁 “你的消息是怎么来的?”秦三郎握紧手里的匕首,依然把匕首刃尖对着阿霁的后脖子:“你在大戎到底投靠了谁?” 阿霁微微一顿,不由得转身,看向秦三郎,这位小侯爷长了一张跟他的心思丝毫不符的脸,不过那双眼睛却跟他的心思很符合,都是那般的深邃锐利。 阿霁打量秦三郎一会儿后,笑出声来,但他也只是笑了笑,却没有接秦三郎的话,秦三郎的话是个陷阱,他蠢了才会接。 只是说道:“阿霁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这些渠道,不能外传。这些规矩,小侯爷懂的,就不要为难阿霁了。” 阿霁说这话的时候,用的一直是阿霁这个称呼,没有用宁某,他在告诉秦三郎他们,他来找他们的事儿,包括那些消息的来源,均与宁家无关。 秦三郎他们听出来了。 秦老不由得问一句:“宁老头跟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你离开宁家,是故意的?” 想要给宁家嫡系留条后路? 在朝代更迭前期,一些有远见的家族为了保住家族的嫡系血脉,会把家里的某位嫡子逐出家族,以求真的遇到灭族大祸之时,能给家族留下一条根。 可阿霁早在十几年前就离开家。那时候,景元帝还未登基,大楚正是蒸蒸日上之时,宁老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幼子放逐出京城,让他成为边缘人物啊。 “贺老将军多虑了,离开宁家的事儿,是阿霁一人所愿。”阿霁笑着道:“宁家有我大哥二哥三哥,还有几位得力的侄儿,并不缺阿霁一人。且阿霁不喜京城权贵奢靡,也不喜朝堂纷争,只喜畅游天地山水之间。” 一切皆是他不喜的所作所为,跟宁家无关。 “第三个消息是什么?”秦三郎见问不出宁霁离开宁家的原因,干脆跳过这茬,问起第三个消息。 “第三个消息是,你们两家所谓的故交旧部中,出了叛徒。”阿霁说道。 “叛徒?是谁?!”秦二郎原本沉浸在英国公府抛弃他们家,让三小姐进宫的噩耗之中,听到第三个消息之后,醒过神来,追问阿霁。 阿霁还是摇头:“阿霁不知。只是知道,你们两家会遭此大难,很大原因是因为那位叛徒的缘故。” 顿了顿,又补充道:“可能是几位。”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秦二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我们家有什么对不起他们?他们为何要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那些故交旧部,很多都是他们家提拔起来的,可他们家被诛三族,竟是有这些故交旧部背叛的缘故。 秦二郎根本无法接受第三个消息……他不想待在乡下,想去东北,打的就是去投靠故交旧部,拉拢他们,为家族报仇的主意。 如今听到这个消息,那他还能去投靠谁? 面对秦二郎的悲愤,阿霁却是轻描淡写:“谁知道呢?或许是觉得,只要把你们两家灭了,他们就能上位,也尝尝当国公、侯爷的滋味。” 又道:“阿霁告诉你们这个消息,是想提醒你们,不要相信你们两家所有的故交旧部,要是你们信了,去找他们,等于自投罗网。” 不过……阳吉府守将刘将军倒是个可靠的。 可他不会把这个事情告诉他们。如果说了,秦三郎定会察觉端倪,问他是怎么知道刘将军没有背叛他们两家的。 解释起来太麻烦,还不如不说,反正以后他们也会知道,跑去刘将军那边。 然而,秦三郎还是怀疑了他。 阿霁的后脖子突然一疼,匕首尖端已经刺破他后脖子的皮,把他的后脖子刺出几滴血珠子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这些事情?”秦三郎逼问阿霁:“英国公府三小姐的事情你知道就算了。可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两家有叔父活下来?又是怎么知道我们两家的故交旧部里有叛徒的?难道你是皇帝的人?还是说,你参与了对付我们两家的事儿?要不然,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儿的?” 没有真正深入的参与,怎么可能知道这两个如此重大的消息? “你来找我们示好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若是想要我们三人的命,直接说,不用这般拐外抹角,反正我们三人不过是孤兵寡将,只要你去府城说一声,守军一到,即使我们再悍勇,也不可能逃脱。” 阿霁听到秦三郎的话,心里生出几分恼意来。这位小侯爷还真是个不轻易信人的,到了此刻还能条理清晰的问出这些话,且是字字关键。 “小侯爷,该说的话,阿霁已经说了。不该说的,你再怎么问,阿霁也不会说。”阿霁看着秦三郎,一脸坦然的道:“阿霁对你们没有坏心,要是小侯爷不信,现在就能杀了阿霁。” 秦三郎剑眉紧皱,这个阿霁竟是用命来跟他赌。 秦三郎没有下手,要是他杀了阿霁,他们‘祖孙三人’,包括三爷爷他们几家都要死。 阿霁见秦三郎没有下手,温和地笑了起来:“小侯爷心中有疑虑,阿霁知道,但这些疑虑会在以后一一解开,小侯爷如今很不必费神去想。只要小侯爷记着,阿霁没有害你们的心思就行。” 秦三郎没有说话,这个阿霁知道的重要消息太多。而宁家只是个伯府,家里主要是靠着军械立足,在朝堂上,并不太说得上话,宁霁又只是个商人,是如何知道这些消息的? 宁霁这个人有太多的秘密,让秦三郎不敢信他。 可为了他们,为了几家人,秦三郎也不能杀他。 “宁家会给每一个男丁铸佩,把你的玉佩交给我们,我们就相信你。”秦三郎说道。 阿霁听到这话,脸色真正的不好起来,他知道秦三郎不好对付,没想到却是刁钻到这种地步。 “小侯爷,此行只是阿霁一人所为,你可不能把宁家全族拉下水。”阿霁拒绝交出能代表他身份的玉佩,转身对着秦老道:“贺老将军恕罪,宁家佩事关宁家全族安危,阿霁不能交出来。” 秦老也觉得三郎这个要求有些过了,便道:“三郎,算了。” 第198章 愧疚 虽然他们不知道阿霁是敌是友,但他确实给他们送来了有用的消息,他们应该感激,不该这般咄咄逼人。 且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秦三郎听到秦老的话,没有再提这茬。 阿霁知道他是暂时放过他了,放下心来,对秦老道:“贺老将军,阿霁的话已经带到,这就回了,你们万事小心。” 末了,又对秦二郎保证道:“要是阿霁得到你们叔父的消息,会派人通知你们。至于你们两家的故交旧部出了叛徒的事儿,若是遇到你们的叔父,阿霁也会把这事儿告诉他们,让他们有所提防。” 言罢,转身离开堂屋,向着院子走去。 “等等。”秦三郎在身后喊住他,问道:“雷五爷可知道这些事儿?” 阿霁摇头:“他们并不知情,一切只是阿霁一人所为。” 五叔有过怀疑,但没有往国公府跟侯府想,且他已经帮他们说话,打消了五叔的疑虑。 秦三郎他们闻言,放下心来。 秦二郎犹豫许久,终于问出一句话:“三小姐是自愿进宫,还是被英国公府逼着进宫的?” 他跟孟淑瑜虽然没有成亲,但定亲之后,也是见过几次面的。 所以他想要知道,孟淑瑜是自愿进宫,还是被逼无奈? 若是后者,那他不怪她。 阿霁道:“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人都已经进宫,成了皇帝的女人,再问这种问题,毫无意义。 阿霁说完,提步离开。 “爷爷,我去送送他。”秦三郎跟着阿霁出去,手中的匕首一直握在手里。 夜色深浓,万籁俱静,只时不时有青蛙的叫声从四周传来。 阿霁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背着麻袋,抄着小路,很快就出了大丰村,来到他先前躲藏的树林里。 秦三郎一直跟着他。 进了树林后,阿霁率先开口:“小侯爷还有什么想说的?请说吧,阿霁还要赶路。” 他是走来的,即使脚程再快,回到尚家村也要一个半时辰。 秦三郎道:“要是你说的消息有假、要是你敢对三爷爷他们不利,即使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杀了!” 阿霁笑了:“少年人,戾气不要这么重,再怎么说,宁某也年长你十几岁,算是你的世叔。” 秦三郎没接话,一双深邃的眼睛像是一把利刃,盯着阿霁,把阿霁的笑容给盯没了。 阿霁只能保证道:“宁某不会害你们,也不会害那几家人,所说的消息也全部属实。” 秦三郎闻言,只说一句:“空口保证没用,只看你以后如何做。” 言罢,转身离开,向着大丰村走去。 阿霁看着秦三郎的背影,想起那些关于这位侯府幼子的传闻,果然是信不得啊。 什么温和有礼,什么爽朗赤城,全是骗人的鬼话,真正的他,像是一头趴在众多猛兽旁边的孤狼,在一众猛兽中不太起眼,可到了关键时刻,却能给你致命一击。 好在,他比任何人都提前知道这一点。 不过,他以为这位小侯爷的本性会在十年后才显露,没成想,竟是这么早就暴露在他的面前。 阿霁在树林里待了片刻,钻出树林,快步离开。 这片树林离大丰村不远,秦三郎的脚程快,不过一刻钟的工夫,他就回到家。 家里黑乎乎的,已经灭了灯。这大半夜的还点着灯,在穷困舍不得费油的乡下太过突兀。 秦老跟秦二郎没有休息,坐在堂屋里等着他,见他回来,秦老问道:“人走了?” “走了,我看着他走的。”秦三郎出了树林后,没有马上回村,而是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看见宁霁走后,才返回村子。 “二哥,我们两家的故交旧部里出了叛徒,你还要离开这里,跑去找那些所谓的世叔吗?” 秦二郎悲愤不已,今晚得到的消息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先是未婚妻进宫做了皇帝的女人,再是家里的世叔中出了叛徒。 难道真是墙倒众人推? 这个世上,他还能相信谁? 秦老知道秦二郎受了大打击,安慰他一句:“二郎,我们还在。” 故交旧部什么的,本来就有利益牵扯,真能讲上感情的,也就他们几家。 秦二郎没说话,心里却是感激秦老的,但是:“我要去司兵所。” 秦老皱眉:“你当真要去?” 扑通一声。 黑暗里,秦二郎跪在地上,对着秦老求道:“我一定要去,要是不去,我会困死在这里!” 他们两家还有人活着,他更要去司兵所,利用司兵所打探消息。 如果做得好,他还能靠着司兵所,再回到军营中去。 只要进了军营,他定能查出谁家背叛了他们,再联系那些忠心的旧部,如此一来,复仇有望。 秦老无可奈何,他知道,二郎的心思已经压不住了,要是不让他去,以后还会闹出事来。 “你去吧。”秦老终于松口:“只是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你做的任何事情关系着三十几人的命。二郎,做人得讲良心,咱们利用了那几家,就得记着他们的恩情,不能把他们害得家破人亡。” 秦二郎的心早已被仇恨覆盖,他根本不在乎三爷爷他们,可秦老求了他,他只能答应:“好。” 秦三郎一直沉默着,等秦老他们说完事儿,要去休息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我跟二哥一起去。” 秦二郎皱眉:“你是想去监视我?” 秦三郎在黑暗里冲着秦二郎的方向笑了笑:“以二哥如今冲动暴怒的性子,我不该跟着去监视?” “三十几条人命,我不想我们祖孙三人造孽太深。” 他跟二郎不同,二郎不喜欢那几家人,讨厌乡下,他却是很喜欢的。那几家人虽然穷困,甚至不同姓氏,却能在危难的时候一起携手,扛过灾荒,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他喜欢乡下的生活,喜欢他们几家的氛围。 还有小鱼…… 小鱼一直以为,在恶人打杀灾民那晚,是他出手救了她,让她的手里没有闹出人命,可以继续干净着。 可小鱼不知道,正是他冲出去的那一砸,在帮她解决那个恶人的同时,也把他们几家人拉进泥沼。 他是愧疚的,所以一直想对她好……似乎对她好一点,心里的愧疚就能少一些。 第199章 求 秦二郎知道,要是自己不答应,秦三郎一定不会让自己去司兵所,只能点头同意。 秦二郎想要早些进司兵所,利用司兵所来打探消息,是一刻也不想多等。翌日一早,秦家三人提着礼,来到顾锦里家。 他们算好了时间,是看见顾锦安他们从作坊忙完回来才过来的。 一进院子,秦老就对吃完早饭,准备上学的顾锦安道:“安哥儿,我们今天跟你一起去尚家村,找姜县尉。” 昨天吃饭的时候,姜县尉说了,他们不会那么快回县城,要在尚家村住一天,看看他的宝贝外孙女。 “去找姜县尉做啥?”三爷爷知道秦老来了,从堂屋里出来接他,听到这话,不解的问道。 秦老回他:“二郎跟三郎要去司兵所当兵,我们要去找姜县尉说说这事儿。” “二郎三郎,你们两个要去司兵所当兵?”三爷爷皱眉问他们。 “嗯,三爷爷,我们兄弟俩想好了,决定去司兵所当兵。”秦三郎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对着三爷爷。 三爷爷看向秦老:“秦老哥,你也同意他们去?” 虽然姜县尉跟雷五爷说,大楚快要安稳了,可秦老的几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他还愿意让孙子去当兵吗?要是出了啥事,秦家岂不是要绝后? 秦老脸上带着无奈,道:“他们想去,我也不能死命拦着。让他们去吧,要是混不出个名堂来,他们也就死心了,老头子也就能安心咯。” 三爷爷见秦老同意,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顾锦里听到他们的话,不由得看向秦家祖孙三人,发现一直是死人脸的秦二郎今天竟然笑了。 她的目光一转,看向秦三郎,见他虽然还跟平常一样,见人就带着笑,可眉头却微微拧着,肯定是不愿意去司兵所的,应该是被秦二郎拖累去的。 “小鱼,早。”秦三郎见她看向自己,嘴角一扬,对她笑了起来。 “早啊,秦小哥。”顾锦里对他点头,发现秦三郎的嘴巴翕动,似乎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又给忍住了。 顾锦里一愣,秦三郎到底想对她说什么? 难道是要说作坊重新找人守夜的事儿? 顾锦里道:“秦小哥,作坊守夜的事,你不用担心,大不了咱们买人就是。如今灾民多,一两银子就能买一个人,咱们把他们的卖身契捏在手里,让他们守夜,也不怕他们作怪。” 秦三郎听罢,笑了笑,道:“这样就好,我正担心这事儿呢。” 顾锦里一直看着秦三郎,见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在笑,可眉宇间的愁绪却没有散开。 看来,他想说的不是作坊守夜的事,而是其他更重要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儿? 正在顾锦里暗自思量之时,秦二郎的声音突然传来:“小鱼,三郎前天在山上找到几株药材,给你带来了,你带着他到后院去,先把药材种了吧,免得药材枯死。” 说着,把手里提着的一个小布袋塞给秦三郎,再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顾锦里眉头微蹙,心下暗道,见鬼了。这个秦二郎平时根本不搭理他们,今天不但面带笑容,还主动跟她说话,他想做什么?怎么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秦三郎被秦二郎推出去,只能拿着装有泥土跟几株药材的小布袋走到顾锦里面前,道:“小鱼,去后院吧,我跟你先把药材种好,再去尚秀才家。” “好。”顾锦里卖秦三郎面子,带着他往后院走去。 两人来到后院的一片小洼地里,这里还有十几株药材,是太过难活,被顾锦里特意种在这里,没有移栽到地里去的。 顾锦里四周看看,见后院没人之后,问秦三郎:“秦小哥,你们家到底有什么事儿?你直说吧。” 他们是一起逃荒来的,经历过生死,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秦三郎很愧疚,他已经利用小鱼,把他们几家拉进泥潭里,如今还要自私的让她帮忙。 可现下,他跟二哥的叔父们活着,那是成年男丁,且是身上有军功的将军,皇帝能被他们祖孙三人的诈死骗过,却不会放过他们两家的叔父,就算是叔父们死了,皇帝也要见到他们面目清晰的全尸。 秦三郎蹲下,拿来旁边的一根小木棍,用木棍挖着小洼地里的泥土,把自己带来的牛膝藤、当归、何首乌给一株一株的种下去。 顾锦里看得皱眉,秦三郎到底想跟她说什么事儿?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在她快要忍不住催促他的时候,秦三郎终于开口:“小鱼,那种能把人画得很像的画技……你能让安哥儿别去县衙里教给画师们吗?” 少年低着头,艰难的把剩下的话说出口:“我跟二哥家都有叔父活着,有人在找他们,要是被抓到,他们可能会死。” 他觉得自己混蛋极了,小鱼一次次的帮他们,而他们却一次次的给小鱼找麻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跟秦二郎不是亲兄弟?你们家还有叔父活着?”顾锦里看着秦三郎的背影的,有些生气的道:“你给我站起来,看着我说话。” 秦三郎知道她生气了,听话的站起身,转过来面对着她:“是,我跟二哥并非亲兄弟。” 原本这事是不能说的,但他愧疚,所以想把这件事告诉她。 顾锦里闻言,没有说话,一双颇为灵动的眼睛聚着寒光,盯着秦三郎,把秦三郎盯得无地自容,险些落荒而逃。 在秦三郎极其难堪之际,却听到顾锦里说:“行,我答应你。” 秦三郎猛然抬头,脸上满是震惊:“你真的愿意帮我们?” 顾锦里冷笑:“我有选择的余地吗?要是不帮你们,我们几家还有活路吗?” 她知道秦家祖孙的来历不简单,可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是逃犯。 要是秦三郎口中的叔父被抓,那秦家祖孙三人也会被抓,而跟着秦家祖孙一起逃荒几个月的他们,也会被抓起来。 为今之计,她只能尽力帮秦家,否则她这辈子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顾锦里有一种突然日了狗的感觉。 她很生气! 第200章 咬【新年快乐^0^】 “小鱼,对不起。”秦三郎很愧疚,可他知道,再怎么道歉,也无法弥补他们害了几家人的事实。 顾锦里看着秦三郎,心情很复杂,想一拳揍扁他,又念着他路上对他们几家的好。 逃荒艰难,天天都死人,要是没有他们秦家祖孙帮忙,他们几家人不可能全都活下来,路上起码要死上几个人。 总之,她现在很矛盾,很想咆哮! 顾锦里磨着牙齿,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可惜压不住,她也不压了,直接抓住秦三郎的手臂,撸起他的袖子,对着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嗯~”秦三郎吃痛,却不敢抽回手,她没气得把他给砍了,已经算是好的,只是咬一口而已,虽然咬得有点狠,但没事的。 少顷,顾锦里松开他的手臂,看着他渗血的伤口,心里终于舒坦了。 “你们祖孙小心一点,别把我们几家拖累死,要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说完,扔下秦三郎,快步离开,她现在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糟心。 秦三郎怕三爷爷他们发现端倪,急忙放下袖子,盖住手腕上的伤口后,快步回了前院。 前院里,顾锦安在不解的问顾锦里:“你要跟着我去先生家,去做啥?” 顾锦里道:“先前太忙给忘了,昨晚才想起来,教我画技的那位老人家交代过,让我不要把这种画技外传。” 这个理由找得很差,可这是她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应对借口。 好在古代对独有技艺看得很重,一般不会外传,这个借口,还算是能说得过去。 秦老跟秦二郎听到这话,两人是松了一口气。 秦二郎看着走出后院的秦三郎,对他笑了笑,秦三郎没搭理他。 三奶奶听到顾锦里的话,责备着她:“你这孩子,咋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这家传技艺可是要用来传家的,人老先生好不容易教你,你要是给传出去,咋对得起人家?” 三爷爷点头道:“老婆子说的没错,别人传家的东西,咱们有福气学学就成,可不能把这技艺外传,毕竟不是咱们自己的东西,传出去了,心里有愧。” 顾锦安是个聪明,知道小鱼突然说起这事儿,应该是跟秦三郎有关。 他顺着三爷爷三奶奶的话说下去:“既是教你的老人家特意交代的,那咱们今天就去跟先生说一声,到县衙教画师新画技的事儿,算了。” 三爷爷喊上顾大山:“大山,我们跟着一起去,给文远赔个不是。” 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这赔礼道歉的事儿,得有个长辈跟着去,才像样儿。 “好。”顾大山应着,立刻转身回屋换衣服。 崔氏跟着进屋,收拾出一份赔礼来,递给顾大山:“到了尚家,好好跟尚秀才说,别影响孩子。” “诶,知道了,你放心吧。”顾大山接过赔礼,一行七人,快步向着尚家村走去。 两个时辰后,他们来到尚家,见到尚秀才后,三爷爷把顾锦安不能去县衙教授画师们新画技的事情说了。 他带着顾大山父子三人道歉:“文远,实在是对不住了,孩子年纪小,一路逃荒过来,受了不少惊吓,近来家里又忙,把那位老先生的交代给忘了,给你添麻烦了。” 尚秀才觉得很是惋惜,这可是顾锦安扬名的好机会,就这么白白错过了。 “先生,此事无法成行,对学生来说,是件好事。”顾锦安笑得坦然:“学生想要扬名,在文人中立足,但更希望靠着自己的真本事扬名,而不是拾人牙慧。” 尚秀才原本觉得可惜,听到这话,很是欣慰:“好,先生果然没有看错你。” 尚秀才转身,对着一旁的姜县尉作揖:“岳父大人,新画技的事儿,不成了,请您老见谅。” 姜县尉道:“无妨,这不关你的事儿。” 他只是觉得奇怪,怎么先前说得好好的事儿,突然就反悔了。 顾锦里敏锐的察觉到,姜县尉心中有疑虑,正在思量着应对之法,那个跟着姜县尉前来的阿霁突然说道:“姜叔,阿霁在大戎那边学过一种新颖的画技,名叫金氏画,跟安哥儿所画的那种新画技有些相似,阿霁可以把那种画技教给县衙的画师,一样能帮您缉拿逃犯,您老不用担心。” “哦,大戎还有这般厉害的画技?”姜县尉来了兴趣,对阿霁道:“你身上可带有那种金氏画的画作?” “去年回家用金氏画给家父画了一张画像,刚好可以给姜叔看看。”阿霁解下腰间的一个荷包,从里面带出一个镂空玲珑球,打开玲珑球,拿出一张卷起来的小纸,打开小纸后,上面赫然是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头。 雷五爷是见过宁老头的,看见这幅小画后,叹道:“跟宁伯爷有个五分相似。” 姜县尉看过顾锦安画的人物像,再看这幅金氏画,心里有些不得劲。这金氏画虽好,却比不上顾锦安的新画技。 但聊胜于无,顾锦安竟然不愿意到县衙教授画师新画技,阿霁去教这种金氏画,也很不错。 “行,安哥儿到县衙教授新画技的事儿,算了。”姜县尉一锤定音,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顾锦里却是看着阿霁,这个阿霁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这种类似于现代工笔素描的画技? 难道……他也是个穿的? 不会这么狗血吧。 阿霁察觉到顾锦里的目光,看向她,笑得和煦:“小丫头,不必惊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阿霁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觉得京城是整个天下,后来到处游历,又到了大戎之后,才知道京城不过是天下一隅。” 顾锦里笑得天真无邪:“阿霁叔说的是。” 阿霁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有点发毛,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很快就把心底的那点恐惧压下去。 说完画像的事儿,秦二郎跟秦三郎对着姜县尉抱拳:“县尉大人,我们兄弟愿意进司兵所当兵,请县尉大人成全。” “你们兄弟今天来文远家,就是为了这事儿?”姜县尉问道。 他的话音未落,书房外就传来姜旗满意的大笑声:“哈哈,秦家后生,你们终于想通了。” 又看向姜县尉,道:“爹,儿子好不容易招来两个好后生,您可别问太多问题,把他们给吓走了。” 第201章 楚氏怒火 “你老子我还什么都没问呢,你就护上了。”姜县尉不满地瞪着自家儿子,摆摆手道:“行行行,老子不问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姜县尉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很多事情已经交给他去办,想让姜旗慢慢地接管他手里的东西,再立上几个功劳,等他百年之后,靠着阿霁家跟几位拜把兄弟的关系,把县尉的位置传到他的手里,让他当县尉。 姜县尉其实并不一定要自家把县尉一职给把住,只他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世道可能还要乱。 乱世里,当个一官半职的,对一个家族来说,太重要了,关键时刻,能保命。 “谢谢爹成全。”姜旗耍宝般冲着姜县尉抱拳行礼,跨进书房后,坐到一张椅子上,收起笑脸,对着秦二郎秦三郎道:“司兵所虽然不是真正的军营,但做的也是保家卫国的大事儿,你们既然要进司兵所,就得做好殉职的准备。这世上可没有什么活计是轻松的。” 秦二郎闻言,第一次正眼看姜旗。原本以为只是个乡下小县城的兵头,没成想,这个姜旗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很是有些高义。 秦二郎抱拳道:“姜叔放心,我们兄弟进司兵所就是为了保家卫民,没有看不起司兵所的意思。” 秦三郎亦抱拳保证:“小子跟二哥想的一样。” 姜旗听后,很是满意,特别是秦二郎。先前他有些嫌弃他过于阴沉,没有三郎那般爽朗,如今也放下心来。 “那成,你们三天后到县衙去,到时候我带你们去司兵所。”姜旗提醒道:“司兵所是每年二月初招收新兵丁,训练三个月后比试,比试不合格者,会被逐出司兵所。你们虽然是我招进司兵所的,可要是比试不合格,也要滚蛋。” 算算日子,秦家兄弟比别人晚进司兵所一个多月,但他们家里人当过兵,两人都有拳脚功夫,姜旗很看好他们,并不觉得他们会比不过其他兵丁。 要是真的比不过,姜旗不会留他们,只当自己看走眼了。 “姜叔放心,我们明白。”秦二郎跟秦三郎应道。 姜旗满意点头,看向秦老,想起他几个儿子悉数死在战场上的事儿,最后问道:“秦老,您真的愿意让两个孩子进司兵所?要是您老不愿意,我不会收他们。” 秦老道:“姜大人放心,老头子已经想通了,趁着他们年纪不大,进司兵所当个几年兵,要是混不出个名堂来,再让他们回家,他们也就能安心在家里种地啦。” 秦老的话音刚落,阿九来到书房门外,站在台阶下,冲着书房内禀告道:“老爷,大丰村罗家的武哥儿来了,说要求见大舅爷。” 书房里的众人听得一惊,三爷爷已经站起身,问阿九:“那孩子怎么来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阿九笑道:“顾家老爷子放心,门房已经问了,武哥儿说家里没出啥事儿,是他自己来找我们大舅爷,说是想进衙门当差。” 三爷爷他们听到这话,更加吃惊,顾锦里皱眉,罗武这是怎么了?他不是一直不肯离开村子,要守着她家大姐吗?怎么突然要去县衙当差? 姜旗很高兴,哈哈笑道:“这是不来则以,一来就来三啊。阿九,你去把罗武带进来。” “诶,小的这就去。”阿九转身离开,不多时,就把罗武领到书房。 罗武是匆匆赶来的,额头上还冒着汗珠子,鞋子上还带着泥土。 他生怕自己满鞋子的泥会脏了尚秀才的书房,在台阶下拱手说了一声恕罪后,立刻跑到院子里的草丛边,把鞋子上的泥巴蹭掉后,才跑回来,进了书房。 对于他的举动,尚秀才他们并未说什么。 罗武似乎很急,没有跟三爷爷他们打招呼,而是一进书房,就对着姜旗抱拳道:“姜叔,小子已经想清楚了,要进县衙当差。” 姜旗还没说话,姜县尉就道:“理由呢?你昨天还说不想进衙门当差,怎么一天就改变主意?” 姜县尉并不喜欢年轻人把主意改得太快,这会让他觉得这个年轻人不稳重。 而秦家兄弟是因为秦二郎昨天就说了,他想要去当兵,只是被秦老拦住了。 罗武犹豫半会,开口说道:“是家里的爹娘想要小子进衙门,小子昨晚听了爹娘的话,想了一夜,觉着进衙门当差,不但能历练自己,还能护着点家人,便决定去县衙当差,还望姜县尉跟姜叔收下小子!” 罗武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一些事情。 他今年已经十八,而绣姐儿在正月的时候已经年满十五,及笄了,可以开始谈婚论嫁。 然而,他跟他娘暗示了几次,他娘都没有给他准话。 昨天从顾家回去后,他又求他娘,让他娘选个日子,到顾家去提亲。可他娘却发火了,说出一句让他震惊的话:“你要是还这般黏着绣姐儿,我是不会让你娶她的!” 罗武当时就惊了,问他娘:“为什么?难道是娘不喜欢绣姐儿?” 又以为他娘是因为拐子拐人的事儿,不喜绣姐儿,赶忙为绣姐儿说话:“那晚拐子拐人的时候,绣姐儿虽然被柳姐儿他们拖走,可并没有拖多远,很快就被小鱼救了,绣姐儿没有吃亏,她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娘不要嫌弃她。” 楚氏听到他的话,更加生气:“我什么时候嫌弃绣姐儿?这一路逃荒,我们都是有眼睛看的,绣姐儿并没有在路上吃亏。” “那娘你为啥不让我娶绣姐儿?”罗武很是不解:“娘应该知道,儿子从小就喜欢绣姐儿,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这辈子,儿子只认定她一人,求求您成全儿子,去顾家提亲,让儿子娶了绣姐儿吧。” 罗武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哽咽:“您不让儿子娶绣姐儿,儿子只能打一辈子光棍!” 楚氏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妥协,反而道:“那你就别娶了,自己一个人过吧。” 罗武没想到自家老娘的态度会这么坚决,听到她让自己打光棍的话,是彻底惊了,愣愣的看着她。 第202章 再买人 楚氏豁出去了,直接对罗武道:“别以为我跟你爹只有你一个儿子,我们就会怕你打光棍,早早给你娶媳妇。我告诉你罗武,不可能,我们是一路逃荒过来的,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至于孙子不孙子的,我们抱不抱都可以。” 所以别拿这辈子打光棍来威胁她,她不吃这一套。 罗武听到这话,眼圈通红,哽咽着问楚氏:“娘,您别生气,要是绣姐儿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儿子替她给您赔不是,您不要生她的气。” 楚氏却是气笑了,指着罗武道:“你以为,我不让你娶绣姐儿,是因为生绣姐儿的气?错了罗武,我气的人是你!” 罗武听到这话,彻底懵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娘,儿子到底做了什么,让您这般不满?” “你还有脸来问我?!” 楚氏把对罗武的不满全都说了出来:“自打咱们安定下来后,你可离开过村里?几家人做豆腐营生,一个个忙得很,镇上摊子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却不去,让慧娘去镇上忙活儿,你只待在家里磨豆子,还一天几趟的往顾家跑,生怕绣姐儿有个好歹。可你以为,这么守着她,你就能护她一辈子吗?” 楚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声音带着哭腔道:“不能。武哥儿,你这么做,只会害了她一辈子!” 说完这话,楚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旁边的罗父赶忙安慰她:“孩子他娘,别哭了,有我在呢。” 楚氏哭了一会儿,收起眼泪,继续对罗武道:“武哥儿,绣姐儿长得太好了,那般模样的姑娘,农家人根本护不住,你一个连村子都不出,只会磨豆子的农家汉子,拿什么来护住她?” “武哥儿,娘真的不是不想成全你,是知道你护不住绣姐儿,不想你害了她一辈子,也不想你害了自己一辈子,这才迟迟没有去顾家提亲。” 罗武懵了,原来他娘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让他娶绣姐儿,他还以为他娘是对绣姐儿不满。 可是…… “娘,儿子能护住绣姐儿……” “呸!你给老娘住口吧。”楚氏打断罗武的话:“咱们是逃荒来的,路上那些长得好看的姑娘是个什么下场,你也看见了。可你以为,只有逃荒路上才有抢姑娘的事儿吗?这太平盛世里,抢好看姑娘的事儿更多!” 楚氏言罢,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罗父拍拍楚氏的手,扶着她,让她坐回凳子上,对罗武道:“武哥儿,你可还记得在老家的时候,严家庄有个年轻妇人被山上的土匪冲进庄子里抢走的事儿?又可还记得,甜水沟胡家的一个新媳妇被营里总旗抓走去做了小妾的事儿?” “这两个都是出嫁的妇人,可就是因为长得太好,被人盯上了,全被抢走了。” “那两个妇人的夫家是屁都不敢放一个,根本不敢去救人。娘家人倒是想去救,可救得回来吗?” 就连崔氏,年轻的时候也因为模样太好,被主家算计,嫁给个大山这个泥腿子。 后来到了顾家,被顾老太一直磋磨着,变得憔悴不堪,失了原本的颜色,这才没有被人抢走。 可崔氏刚来村里的时候,也着实惹了不少人眼。 “武哥儿,别怪你娘,为了你跟绣姐儿好,在你没有能力护住绣姐儿之前,我们是不会同意你娶绣姐儿的。”罗父苦口婆心的对罗武道:“这要是娶了,你一个护不住,那你们两人这辈子就完了。” 而罗武不知道,楚氏会这么激动,死也不让他娶绣姐儿,也是因着自己曾经遭过罪,吃过苦的缘故。 楚氏嫁过一回,但因为长得好,夫家没护住,被人给抢了,后来她逃了出来,被罗父所救,罗父不嫌弃她,两人就这么成了家,过了大半辈子。 可她一直记着自己遭过的罪,见绣姐儿长得那么好,罗武又一心想要娶绣姐儿,心里是怕得不行,就怕自己儿子护不住绣姐儿,让绣姐儿遭她遭过的罪! 这些事儿,罗父跟楚氏都捂得死死的,从来没有泄露过半句,也轻易不敢提起。但今天,为了罗武跟绣姐儿,楚氏跟罗父都隐晦的提了起来。 罗武不小了,已经十八岁,也知道严家庄跟甜水沟的事儿,心里自然是害怕的,可他还是想娶绣姐儿,这辈子不能娶她,他觉得自己活不下去! “我们是为你跟绣姐儿好,你好好想想吧。”罗父说完,扶着楚氏回了屋子。 罗武则是一直在堂屋里跪着,直到罗父把他拽起来,两父子才去作坊守夜。 罗武的心里乱糟糟的,根本没有心思在作坊守夜。 罗父见他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最后还是心软,说了一句:“你要是真的想娶绣姐儿,就得有护住她的本事,不能天天待在村里。” 罗武被罗父点醒了,听到秦家祖孙三人跟着顾锦安去尚家村找姜县尉,要进司兵所的时候,他立刻追了上来。 这才有了他来尚家,求姜县尉进衙门当差的事儿。 衙差在乡下算是吏,农家人都怕,他想着,自己拼命做个几年,要是能当上衙役班头,有了护住绣姐儿的本事,他娘一定就会松口,让他娶绣姐儿。 姜县尉听到罗武的话,点点头:“你想护着家人,这是好的。” 衙门里每一个当差的衙役,几乎都是想要靠着衙役的身份,护住家里人。 “老大,你觉得呢?”姜县尉问姜旗。 姜旗笑道:“爹,儿子昨天就说了让武哥儿来县衙当差,您老还这么问,不是明知故问吗?” 姜县尉笑了,对罗武道:“你的身手老大已经试过了,是个能打的,不过想进县衙当差,也是要考核的。这样吧,你跟秦家两个小子一样,三天后到县里来,到时候老头子会带你去县衙,只要考核合格,你就能进县衙当差。” 罗武如闻天籁,赶忙对姜县尉道:“小子叩谢姜县尉。” 罗武进县衙当差的事儿,算是说定了一半。 顾锦里在旁边提醒道:“三爷爷、爹,秦二哥跟秦小哥、罗武哥他们都要去县里做事,没人看守作坊,咱们买人吧。” 第203章 小弟 三爷爷跟顾大山是农人出身,以前对于买人很是抗拒,觉得这是造孽的事儿。但近来顾锦里跟他们说了买人的必须之处后,他们已经不再抗拒。 三爷爷点头说道:“对,咱们得买人。作坊里放着那么多的药材跟豆腐,不买人守夜不成。” 姜县尉道:“顾老哥,买人的事儿你们不用费心。阿角明天要去府城,买一批人回来开豆油作坊,你们顾氏作坊需要多少人,现在就跟我说,我让他给你们看看,到时候直接把人给你们送来。” 三爷爷跟顾大山不懂怎么买人,听到这话,很是高兴,赶忙应下来:“那这事儿就有劳姜老弟费心了。” 至于要买多少人? 三爷爷看向顾锦里。 顾锦里道:“姜爷爷,我们最少要买四个人,这四个人必须要会些拳脚,这样看守作坊的时候,要是遇到贼偷,也能有本事对付。” 顿了顿,又道:“要是他们当中有拖家带口的也没关系,只要家人老实本分,不出幺蛾子,我们家可以一并买下。” 姜家买的肯定是逃荒来的灾民,这些人里难免有拖家带口的,把他们一并买了,还能用家人钳制看守作坊的人,对她来说,比较好控制,作坊也不容易出事。 “行,我记住了,等人带回来,先送过来给你们挑。”姜县尉为人很是敞亮,几家人听到他的话,又急忙谢了一回。 姜县尉摆手道:“谢啥,不过是举手之劳。小鱼可是救了元元呢,这恩情不小,你们要是再谢,那我们姜尚两家岂不是又要谢回去?忒麻烦了。” 三爷爷知道姜县尉是个爽快人,闻言不再道谢,把事情说完后,跟姜县尉告辞:“姜老弟,我们家里还有活计,先回去了。” 三爷爷向姜县尉告辞的时候,顾锦里看向旁边的秦三郎,等秦三郎看过来的时候,她往阿霁那边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意思很明显,这个阿霁的金氏画,会不会对他的叔父有影响? 要是有影响的话,他们就要赶紧想办法,不能让阿霁去县衙里教授画师金氏画。 秦三郎对她微微摇头,接着扬起一抹笑容,让她放心。 顾锦里见状,放心不少,但同时,心里又生出一股疑惑来…… “顾老爷子,这边请。”阿九奉命送三爷爷他们出去。 不多时,一行人就由阿九带着,出了尚家,往大丰村走去。 顾锦里故意放慢脚步,秦三郎明白她的意思,也放慢脚步。 片刻后,两人就落后三爷爷他们十米左右的距离,顾锦里低声问道:“那种金氏画画出来的人像,跟真人有个五成相似,你不担心吗?” 秦三郎没有犹豫,跟顾锦里说了实话:“那个阿霁昨晚来过我家,我跟二哥家有叔父还活着的事儿,是他告诉我们的。所以他不会把那种画技全都教给县衙的画师,最多教个大概,那些画师能画出三分相似就算是好的。” 顾锦里很是吃惊:“消息是他说的?你们就信了?你不觉得那个阿霁……很奇怪吗?他似乎懂得太多了。” 而且,顾锦里很不喜欢阿霁看她的眼神……那像是一种看着熟人一样的眼神。 除此之外,阿霁的眼神里还带着一股洞悉一切的得意。虽然那得意只有一丝丝,可顾锦里还是发现了。 阿霁在得意什么? 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又是从何而来? 难道他真是穿的? 她在尚家书房的时候,原本想用英文试探阿霁,可转念一想,要是阿霁真是穿的,那她这么试探,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阿霁,她也是穿的? 她不想把自己的底细暴露出来,便忍住没有试探,想再看看,能不能发现阿霁的其他端倪。 秦三郎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们也觉得他知道得太多了。但他确实给我们带来了有用的消息,目前也没有做出任何对我们几家不利的事。” 顾锦里听得皱眉,现在没做,不代表以后不会做。 “或许他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利用你们做饵,钓出你们家还幸存的人,或是想要钓出跟你们家交好的人家,把你们一网打尽。” “你说的,我们已经想过了。可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秦三郎低着头,对顾锦里道:“只是连累了你们几家,对不起。” 顾锦里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你们最好赶紧把那个阿霁的底细查清楚,确定他对你们家真的没有坏心,要不然,我们几家都会受牵连。” 她说完,咬咬牙,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要不,咱们今晚去把他干掉吧?死人最安全。” 秦三郎道:“不可。阿霁是京城宁伯府的公子,他又来往于大楚跟大戎两地,认识的大人物不少,他要是死了,我们几家会很麻烦。” 顾锦里也知道杀了阿霁,他们会很麻烦,她只是生气,说说气话罢了。 她知道如今拿阿霁没办法,他们只能按兵不动,先看看对方想做什么再说。 顾锦里放下这茬,不再说话。可秦三郎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是个女孩子,不要总是想着打打杀杀的事儿……要是真的需要动手,让我来。” 我给你去杀。 顾锦里闻言,抬头看向秦三郎,见他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不由得一愣:“你这是要给我当小弟?” 秦三郎无奈的道:“我比你大。” 什么小弟不小弟的,那是街头混子才说的话,她姑娘家家的,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说这些话不好。 “大哥小弟什么的,看的是本事,又不是年纪。”顾锦里拍拍秦三郎的肩头,颇为认真的道:“既然你诚心诚意的要为大哥做事,那大哥我就收下你。” 说完,双手负在身后,抬头挺胸的走到秦三郎前面,一副老大的得意模样。 秦三郎看着她那得意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是高兴的,她这样才像是个半大孩子。 秦二郎见他们两人落后很多,且一直在说话,不由得皱起眉头,喊了一声:“三郎,你走快点,时辰不早了,咱们得赶紧回去帮家里干活!” 第204章 不喜 秦二郎不喜欢顾锦里,更不喜欢秦三郎跟她待在一起。 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农人,连个秀才都没有出过,有什么资格黏着三郎? 三郎怎么说也是侯府出身,往前十四年,也是锦衣玉食的养大的,即使如今落魄了,也没有跟个农女太过黏糊的道理。 顾锦里听到这话,再看秦二郎那张死人脸,不屑地切了一声,大摇大摆地从他身边走过。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还朝他翻了个白眼,把秦二郎气得不轻。 秦二郎不屑搭理顾锦里,只能冲着走来的秦三郎低声提醒道:“我们两家不会一直这样下去,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记住自己的身份,别跟这种没教养的……嘶!” 秦二郎的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秦三郎用死力捏住。他的力气本来就大,这么狠狠一捏,秦二郎是痛得不轻。 他吃惊的看着秦三郎:“你做什么?” 为个野丫头跟他动手?! 秦三郎目光沉冷如霜,盯着秦二郎,警告道:“她是我们的恩人。别再让我听到你说她坏话。” 言罢,松开秦二郎的手,快步跟上顾锦里。 顾锦里回头冲他笑笑:“小弟,做得不错,大哥看好你。” 秦三郎见她又这么说,只能无奈的笑笑。 秦二郎看着他们并肩走着,还有说有笑的,气得脸色铁青。看来他回去之后,一定要跟爷爷说说这事儿,不能让三郎再跟顾锦里走这么近。 如今三郎跟顾锦里没有开窍,可谁知道往后他们会不会看对眼?还是别走得太近的好。 三爷爷一行人快步走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回到大丰村。 路过莫家院子的时候,莫老爷子正在跳脚大骂:“莫奎子,你个狼崽子,刚刚用女儿、媳妇攀上顾家,转头就要跟我家断绝关系!你个没良心的,路上我家帮了你家多少?如今你家日子过得好了就要走人,把我们扔在这破院子里喝西北风,你丧尽天良,把自家叔叔抛下受苦,是要遭天谴的!” 莫老爷子被气晕了头,乱七八糟的骂着莫奎子。 说实话,莫老爷子早在前两天就知道莫奎子家要搬走,当时他根本不在意。可当他得知莫芹子跟张氏进了顾氏作坊干活后,顿时不干了。 听说顾氏作坊磨一斤香料就能拿到几十文工钱,芹姐儿跟张氏两人一天起码能磨个八斤以上,这一天就能赚个几百文钱。 几百文钱啊! 这原本是他家的钱,如今莫奎子家要搬走,那是生生地从他心口把那几百文钱剜走啊,等于是在剜他的肉。莫老爷子心痛得想死,这才发疯似的阻拦莫奎子。 莫芹子是个厉害的,知道莫老爷子会拦着他们家不让搬走,今天去签契约的时候,跟顾锦里说好了,只做半天的活儿,下午要回家帮忙搬家。 顾锦里同意了。 此刻,莫芹子正冲着莫老爷子道:“十二堂爷爷,您老又不是我爹亲叔,只是个同族堂叔,且您家有儿有孙的,不缺人赡养。就算您家绝后了,也轮不到我爹这个堂侄来养老,您凭什么不让我爹搬走?!” 莫老爷子听到这话,气得差点吐血,指着莫芹子道:“反了反了,一个小辈,还是个赔钱货,竟然敢辱骂长辈……我,我要开祠堂,把你逐出族去!” 莫芹子笑了:“祠堂?在哪儿呢?莫家祠堂早就没了。再说了,就算有祠堂,您老也没有开祠堂逐族人的资格。” 以为自己是谁? 族长还是村长? 别在这里装蒜了! “莫奎子,看看你养的好女儿,把我爹气成啥样了?”莫大魁恼怒莫芹子胆敢顶撞他爹,扬着巴掌冲过来,要扇莫芹子,被莫奎子拦住。 莫奎子手里拿着把铲子,指着莫大魁道:“站住,你敢打我闺女,我就跟你拼命!” 莫老爷子见莫奎子敢拿着铲子反抗,气得直哆嗦:“反了,真是反了,都敢跟大魁动手了。” 莫奎子听到莫老爷子这颠倒黑白的话,满目沉痛的看着莫老爷子:“老叔,这一路逃荒过来,我莫奎子自认对得起你们。你们从我家里抠钱、抠粮食、抠御寒的衣服,我都知道。可我想着莫家就剩下咱们两户人家了,咱们得互相帮衬着。” “可是老叔,人心是肉长的,我不能剜自己的肉去养活你们一家,倒过来让自家的孩子媳妇挨饿啊。” “老叔,我们家是搬定了,以后也不会再跟你们家来往,你们家个个是吸血虫,我莫奎子只有一个人,身上的血肉养不活你们!” 顾锦里他们站在莫家院子外,听到莫奎子硬气的话,很是满意。 三爷爷觉得莫老爷子太不知足,这般欺压同族侄儿,气得扬声冲院子里喊道:“奎子,你家这是咋了?要是遇到啥难事儿,就去找何村长来做主!” 何村长昨天才罚了莫老爷子五两银子,还警告过他,让他们家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再敢作妖,就把他们一家赶出村子去。 莫老爷子害怕何村长,听到三爷爷的话,赶忙闭嘴,自己回屋,砰一声,把房门关上。 莫家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莫芹子拉着自家弟弟跑出来对三爷爷他们道谢。 三爷爷冲他们姐弟摆摆手:“回去吧,我们只是路过。” 原本这是莫家的事儿,他不应该帮腔,实在是莫老爷子太过分,吸血没个够,他才忍不住说了一句。 三爷爷他们很快就回了家,把身上的衣服换下之后,又跑到作坊去忙活。 罗武跑去找姜旗说进衙门当差的事儿,并没有提前跟罗父和楚氏说,回到家后,很是忐忑,以为他们会责骂他,但罗父跟楚氏却没有叱骂。 他们知道罗武进衙门当差,是想混出个人样来,护住顾锦绣,所以没有责备他自作主张。 只是当晚,罗父跟罗武谈了一个多时辰,教了他很多人情往来的东西,提醒他县衙里该注意的事情,免得他进县衙后,事情没做好,还得罪一堆人。 而当晚,几家人也知道了秦家兄弟跟罗武要去县衙做事的事儿,大家都很高兴。这可是跟官扯上边的活计,算是光宗耀祖了。 陆家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全家暴怒,瘫痪在床的陆老三是差点被气得跳起来。 第205章 三少爷来陆家 “不~不~能~呼呼……”陆老三僵硬着身体,把脸色憋成猪肝色,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艰难的发出几个单字。 石头赶忙拍着陆老三的心口,给他三顺气:“三爷放心,老爷已经说了,不会让他们几家好过,您先歇着吧。” 小五子已经被卖掉了,如今只剩下他一个小厮照顾三爷,要是三爷再出点啥事,他的下场会比小五子更惨。 陆老三听到石头的话,还是气得不轻,口中唔唔唔地叫着:“爹~来~来~” 石头听到这话,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让陆老爷子来看他。 “三爷,老爷近来身体不好,上午已经来看过您,如今天都黑了,要不等明天再说?” “唔唔唔!”陆老三听到这话,怒瞪着双眼,恨不得把石头给吃了:“爹~来!” “好好好,三爷您别激动,小的这就去跟你把老爷喊来。”石头是怕了陆老三了,赶忙起身,去喊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最近的身体很不好,自打陆老三瘫痪那天他晕倒几次之后,就在床上躺了五六天,刚刚能下床,听说秦顾罗田几家要开作坊的消息,是又气得倒回床上。 最近刚好没多久,今天听到秦家兄弟跟罗武要进衙门当差的事儿,是又被气得喘不上气来。 可陆老爷子历来最疼陆老三,听到石头的话,还有让栓大扶着,来了陆老三的院子看他。 陆老三见到他爹,急忙呜呜叫道:“爹~不能~去~衙~衙~差~” 石头在旁边解释道:“三爷是在告诉老太爷,不能让秦罗两家的小子进衙门当差。” 啪一声,陆老爷子听到这话,转身抬手,狠狠扇了石头一巴掌,哆嗦着手,指着石头骂道:“谁让你把这事儿告诉老三的?你也想被卖是不是?” 石头赶忙跪下求饶:“老爷恕罪,小的没说,是三爷听打扫屋子的杏枝说的,不关小的事儿。” 砰一声,栓大踹了石头一脚,怒道:“你还敢顶嘴,滚去给三爷拿药,别在这里跪着碍眼。”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给三爷拿药。”石头连滚带爬的跑了,生怕跑得慢一点,会被陆老爷子给卖了。 “老爷,您看,三爷今天能说两个字了,这是好事呢。”栓大伺候陆老爷子多年,很是会奉承陆老爷子,知道陆老爷子如今最在乎陆三爷的病情,立刻这么说。 果然,陆老爷子听了很高兴,由栓大扶着,坐到陆老三的床边,握着陆老三的手,哽咽着道:“儿啊,你放心,那几家的小兔崽子不进衙门还罢了,要是敢进衙门,邹县丞一定会让他们有进无回!” 邹县丞可是被那几家害得不轻,能让那几家的崽子们在县衙里混开?不可能的,邹县丞一定会想法子打压秦罗两家的狼崽子。 陆老三听到这话,很是高兴,想要大笑,可他的嘴巴歪了,一笑口水就流下来,把围在脖子上的棉巾打得湿透,那模样看得是邋遢得不行。 栓大赶忙解下那条棉巾,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条新棉巾过来,给陆老三换上。 陆老三见状,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眼圈通红,眼泪不住的流着,他这是真的废了! “儿啊,你莫要着急,梅花已经跟你大哥说了,等明年你外甥下场科考,得中秀才举人之后,就到京城去,给你请御医来,一定把你的病治好。” 陆老爷子口中的外甥就是邹县丞的三儿子邹玉振。 邹玉振今年二十岁,学问做得不错,早在十三岁的时候就下场考得童生功名,因着这事儿,县里人都恭维他一声神童,邹县丞因此很看重他。 陆姨娘也是因着邹玉振的学问好,觉得邹玉振比邹夫人的儿子厉害,这才生了让邹玉振取代邹夫人儿子,做下任县丞的心思。 而邹玉振原本是今年就要下场考秀才的,可今年江淮几府涌进无数灾民,大半个大楚都乱成一锅粥,皇上下旨,取消今年的院试,明年再考。 陆老爷子一想起这事儿,就觉得特别可惜。要是皇上没有取消今年的院试,以他家外孙的本事,定能成为院试案首,高中秀才。 要是他家外孙中了秀才,陆家就算犯了再大的错,邹县丞也不会打压陆家,会为了邹玉振,帮他们陆家收拾烂摊子。 栓大也在旁边说道:“是啊三爷,您先好好养着,等明年三少爷下场高中后,定能给您请来御医。您是三少爷嫡亲的舅舅,三少爷不会不管您的。” 陆老三听到这话,眼里生出希望来。 “老爷,老爷,三少爷跟五小姐来了!”石头匆匆跑进屋子,冲着屋里的陆老爷子喊道。 屋里的人都惊了,栓大揪着石头的衣襟道:“你说啥?三少爷跟五小姐来了?石头,你莫不是在撒谎吧?” 三少爷跟五小姐只去过县城的陆家宅子,从未来过乡下的陆家,如今这大晚上的,三少爷跟五小姐怎么会来? 还有五小姐,那位娇小姐看着温婉可亲,可那是个打心眼里不喜欢陆家的,觉得陆家是乡下泥腿子,有这样的外家是她的耻辱,她是恨不得跟陆家划清界限,怎么可能会来? 石头喊冤:“冤枉啊栓大哥,小的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拿这事儿开玩笑,三少爷跟五小姐是真的来了,栓大嫂子正在外面迎接三少爷跟五小姐,让小的来传话,让老爷赶紧去接人呢。” 陆老爷子听到这话,知道石头没有说谎,玉振跟玉婉是真的来了。 “可问了他们来做啥?莫不是因着咱家的事儿,邹县丞厌弃他们,把他们给赶回外家来了?”陆老爷子是担心得不行,等不及石头回答,立刻让栓大扶着自己去前院。 “唔唔唔!”陆老三也是急得不行,冲着陆老爷子的背影不断叫着。 陆老爷子根本没空理他,听到他的声音,回头冲屋里说一句:“石头,照顾好三爷,要是三爷有个好歹,我把你卖到矿上去做工!” “诶诶诶,小的知道,老爷且放心。”石头说着,又赶忙安抚陆老三:“三爷莫着急,三少爷跟五小姐一定会马上来看您。” 第206章 祁先生 陆家大宅的大门大开,两辆骡车由车夫牵着,直接从大门进了陆家大宅,绕过影壁后,直接停在陆家前院的空地上。 栓大媳妇跑到骡车前,拿下挂在车辕上的凳子,放在骡车旁边,躬身说道:“三少爷、五小姐,请下车。” 少顷,骡车车帘从里面被掀开,一名小厮先从车上下来,接着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男子模样长得中上,身形中等,穿着一件月白长袍,左肩跟衣摆各绣着一簇墨竹,让他看起来颇有几分贵公子的清雅模样。 这人正是邹县丞的三儿子,邹玉振。 邹玉振下车后,站到一旁,对着车里说道:“祁先生,元斐的外祖家到了,请下车吧。” 元斐是邹玉振的字。 说话间,车里又下来一人,那人年约三十,并未蓄须,模样长得清俊,身上穿着一袭墨色长衫,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沉稳大气。 祁先生打量着陆家大宅,点头道:“这座宅院甚是宽敞,占地堪比府城大户人家的府邸。” 邹玉振笑道:“不过是座乡下小院,不值一提。” “五小姐,您小心点,当心脚下。”另一辆骡车旁,邹玉婉的丫鬟画儿正在扶着邹玉婉下车。 邹玉婉心里窝着大火,也不知道三哥是怎么回事儿,非要来这破乡下,还把她也给拽来了。 但她历来会装,即使心里已经火得想杀人,脸上依然带着温婉笑容,抓着画儿的手,一边优雅的下骡车,一边道:“画儿,你家小姐又不是陶瓷做的,下个骡车哪里需要当心。” 邹玉婉踩着凳子下了骡车,刚刚落地,陆老爷子就带着栓大来了,看见他们,激动得双手颤抖:“振哥儿、婉姐儿,真的是你们。你们咋来了?” 邹玉婉看向陆老爷子,见他虽然穿着一身新棉袍,可那棉袍是灰色的,上面还满是折痕,心里很是嫌弃。乡下泥腿子就是乡下泥腿子,穿再好的衣服也是一样土,没点子贵气。 “姥爷,我们听说您老病了,担心得吃不下饭,便来看看您老。”邹玉婉心里嫌弃着,却是快步迎上陆老爷子,握住他的手,嘴上担心的说道:“您老的身体如何?好些没有?” 她声音哽咽的道:“看您的模样,可比以前憔悴多了,外孙女看得心里难受。” 陆老爷子哪里见过邹玉婉这样?以前还以为她讨厌乡下,讨厌陆家,嫌弃陆家不是官家,拉低了她的身份呢。没成想,婉姐儿竟是这么想着他这个姥爷。 陆老爷子想多了,邹玉婉会这么关心他,除了是顾忌着自己的名声以外,还因为祁先生。 三哥可是说了,这位祁先生是府城祁家人,家里不但颇为豪富,还有个在京城做官的兄长。 府城人士,还有做京官的兄长,这么好的人家,她可不能放过。 她前段时间已经及笄,可因着陆家的事儿,她的及笄礼是办得寒酸至极,来的不过是些县城的二流人家。原因是邹夫人那个老太婆发了话,把县城里的官家跟豪富之家皆给拦住了,没让那些人家的夫人来。 而她爹竟然同意了。 她气得不轻,跑去跟姨娘哭诉,可姨娘让她先忍忍,等她爹对陆家的火气消下去后,她娘再去找她爹,给她看人家。 看什么看? 县城里哪有什么好人家,她邹玉婉要嫁人,怎么也得嫁个府城的官家公子。 邹玉婉是为了能嫁进祁家,这才愿意跟着她三哥来乡下。 而她看上的不是祁先生,是祁先生的侄子们,那才是真正的官家贵公子。 陆老爷子不知道邹玉婉的心思,见她这么关心自己,激动得不行:“好着呢,姥爷的身体已经比前段时间好多了。” 邹玉婉道:“好了就好,我跟三哥、姨娘都担心着您呢。” 邹玉振带着祁先生走了过来,扶住陆老爷子的另一条手臂,对陆老爷子笑道:“姥爷,这是府城祁家的祁先生。” 府城人。 陆老爷子的眼睛亮了,对着祁先生道:“先生远道而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下人,下人们一定会给先生弄来。” 祁先生笑道:“我倒是没什么想吃的,只是喜欢乡下的风景,跟着来瞧瞧。” 邹玉婉是气得半死,陆老头怎么回事?以为祁先生是乡下那些没吃过几顿肉的泥腿子吗?一来就说吃的,吃什么吃,这破烂乡下,有什么好吃的? 邹玉振的眉头微微一拧,又很快散开,对陆老爷子道:“姥爷,天色不早了,先让下人给祁先生安排客房吧。” “对对对,先安排住处。”陆老爷子对栓大道:“快,快去把前院的客房收拾出来,让祁先生休息。” “诶。”栓大赶忙去安排人收拾客房。 忙活一刻多钟,才把祁先生的住处安排好。 祁先生一路劳顿,很快就歇下了。 邹玉振则是带着邹玉婉,去看陆老三。 陆老三看见他们,那是激动得不行,啊啊啊的叫着:“外~甥~救~救~” 陆老三想要邹玉振救命,又想让邹玉振帮忙除掉秦顾罗田几家,可邹玉振来大丰村是另有目的,看陆老三不过是走个过场,根本不理会陆老三说什么。看过之后,说了几句让陆老三安心养病的话,带着邹玉婉离开。 等下人们走后,邹玉婉终于忍不住,问邹玉振:“三哥,你干嘛来陆家?他们家给我们找的麻烦还少吗?要不是因为陆家这些蠢猪,咱们兄妹能受牵连吗?连我的及笄礼都毁了。” 邹玉婉越说越委屈,几乎要哭出来。 邹玉振也讨厌陆家的破事太多,但是:“别管他们,记住来时我跟你说的话,明天到顾氏作坊,你聪明一点,一定要跟顾家的几个姑娘把关系处好。” 又交代道:“那个顾锦里是个精明的,不大相信陌生人,你跟那个顾玉梅好好处,那是个蠢货,很容易相信人。” 邹玉振手里养了一些人,陆家出事后,他派人把秦顾罗田几家人的情况给查了一遍,知道他们几家人里,谁比较难对付,谁又比较好下手。 第207章 曾掌柜磕头道歉 “大哥放心,那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家丫头,几句话,几样好东西就能笼络住。”邹玉婉说道。 邹玉振却提醒她:“你别瞧不起那几家人。陆家是怎么元气大伤的?还不都是因为那几家人,你当心一些,把这件事办好咯,三哥就带你去府城,参加祁府老夫人的寿宴。” 邹玉振知道邹玉婉的心思,加了一句:“到时候,祁先生在京城的两个侄子也会回来。” 邹玉婉听得眼睛大亮,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对邹玉振道:“三哥放心,我一定给你把这事儿办好。” 要是祁先生的侄子能看上她,那她就能嫁到京城去。 即使不成,祁府老夫人的寿宴也会有很多人官家夫人、豪富大族的夫人去参加,要是她能被那些夫人们看中,就算嫁不到京城,也能嫁到府城去,不用一辈子困在田福县这个破县城里。 两兄妹说完这事儿,便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天色未亮,两辆骡车就驶进大丰村,停在陆家大宅门前。 车里的人正是富贵楼的曾掌柜,他是听三少爷的吩咐,特意带了满满两辆车的厚礼来的。 来到陆家后,也不敢去叫门,而是一直等着,直到邹玉振兄妹跟祁先生带着下人出来,他才赶忙迎上去:“曾大叩见三少爷、五小姐,请三少爷五小姐安。” 邹玉振脸色一冷,呵斥曾大:“是你有错在先,到了顾氏作坊,你可要好好赔礼道歉,要不然,你这富贵楼的掌柜也不用做了。” 曾大是吓得差点尿裤子,忙道:“三少爷放心,小的一定好好给秦顾罗田几家人赔礼道歉。” 旁边的祁先生只是往曾大那边看了一眼,并未开口询问。邹玉振是个聪明的,早在来大丰村之前,便告诉过他,富贵楼要低价买顾家豆腐方子,结果没有买成,两方生出嫌隙的事儿。 邹玉振敢跟祁先生说这些,一是知道祁先生不喜地位低于祁府的人骗他;二是大楚各地都有家奴利用主家名头,欺压百姓的事儿,很是常见,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反而是他这种主家带着下人上门道歉的事,少之又少,还能给他挣点好名声。 邹玉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村尾走去,片刻后,来到顾氏作坊。 顾氏作坊正忙得热火朝天。 何老锅他们已经来上工,正在把泡好的黄豆捞起来,准备磨黄豆。 何杨氏她们也来了,正在堂屋里排队跟顾锦里领药材,准备磨香料。 顾大山跟顾大富正在给来拿豆腐的何大仓、梁柱子一行人称豆腐。 而顾氏作坊门外,还围着一群人,都是跑来求豆腐跟调味香料的。 何村长正带何家人,以及何三癞子拦着那些人。 三爷爷跟他们喊话:“诸位乡亲,我们顾氏作坊刚刚开张,做出来的豆腐有限,得先供应着自个村里的人,然后才能卖给外村的。” 那些来求豆腐的也知道豆腐难拿,见拿不到,又问道:“那调味香料呢?听说你们如今一天能磨个几十斤,这么多调味香料,应该能匀些给我们吧?” 何三癞子仰着头,扯着嗓子喊道:“匀什么匀!我们作坊开张当天,县尉大人带着拜把兄弟过来,跟我们作坊订了一批调味香料,如今我们作坊的人都忙不过来,没有多余的调味香料给你们。” 何三癞子很会狐假虎威,拿出姜县尉的名头道:“我们作坊是姜县尉罩着的,你们赶紧滚,别在这里喊,要是惹急了,县尉大人会派县里的兵士来抓你们!” 三爷爷赶忙呵斥何三癞子:“你住口,说什么胡话呢,县尉大人从来不会以权势欺压农人。” 又对那些来求豆腐跟香料的人道:“诸位乡亲放心,只要你们没有犯事,县尉大人不会抓你们。不过,我们作坊确实接了县尉大人拜把兄弟的单子,单子有些大,这两个月,我们都要忙着这单生意,乡亲们想要调味香料,得再等一段时间。” 那些乡亲们听到这话,只能悻悻然地离开。 他们只是农人,哪里敢跟县尉大人的拜把兄弟抢东西? 祁先生闻言,眉头微微一拧,很快又松开。 等那群人走后,邹玉振他们才上前,对三爷爷道:“老人家,在下是邹县丞的三儿子,也是陆家的外孙,前几天刚从府城回来,得知曾大做的一些错事,很是痛心,今天特意带着曾大来向你们几家赔礼道歉。” 说完,不等三爷爷接话,直接喊来曾大:“还不快跪下,给顾老爷子赔礼道歉!” 扑通一声,曾大双膝跪地,对着三爷爷就是三个响头:“小的曾大,前段时间猪油蒙了心,看上您家的豆腐方子,用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给您家添了不少麻烦,求您老莫要生气,原谅小的这一回。” 邹玉振一上来就表明身份跟来意;曾大更是一上来就磕头道歉,三爷爷直接被他们整懵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顾锦里听到声音,从堂屋里出来,看见跪地的曾大,冷笑道:“哟,这不是富贵楼的曾掌柜嘛,咋跪在我们作坊门前?这是又来抢豆腐方子吗?这回怎么没把陆三爷跟陆家养的打手带来?” “也对,您可是邹县丞家的下人,自认是官家人,抢个良民的方子而已,根本用不到打手,直接一句,那家农人敢不给的?” “听说曾掌柜年前还新纳了一房美妾,我在这里先恭喜曾掌柜了。” 顾锦里连珠炮似的一番话,直接打了曾大跟邹玉振一个措手不及。 邹玉振往祁先生那边看了一眼,见他皱眉,脸上浮起不满,立刻踹了曾大一脚,怒道:“你个狗奴才,竟然敢纳妾,纳的还是良家女子,大楚刑律,奴籍不能纳妾,更不能跟良籍婚配,你这是,你这是……” 邹玉振做出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实在是没有想到,一个农家的小丫头,竟是知道这么多,连曾大年前纳妾的事情都知道。 下人纳妾,一般都是藏着掖着的,极少到外面宣扬,看来这顾家是查过曾大,不然不可能知道这种后宅闺房之事。 第208章 你能别哭吗? 邹玉振听了顾锦里的话,才算真正明白,邹陆两家为何会几次栽在秦顾罗田几家的手上。 这几家确实不简单。 好在他不急于求成,而是打算温水煮青蛙。 邹玉振压下心底的不满,脸上带着愧疚之意,道:“小姑娘,一切皆是我邹家教导无方,把下人的胆子养大了,邹某在这里向你赔不是,请你原谅则个。” 他双手交叠,对着顾锦里作揖,低头之际,往旁边的邹玉婉看了一眼。 邹玉婉的眼圈立刻红了起来,对顾锦里道:“顾家妹妹,玉婉跟哥哥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了,请你原谅邹家这一回。” 心里却把顾锦里骂了个狗血淋头,该死的乡下野丫头,竟然敢这般拿乔,让他们兄妹给她赔礼道歉。 顾锦里的冷笑更浓:“二位这是硬逼着我们几家原谅你们吗?” 邹玉振忙道:“邹某并无此意,只是知道以往的事情是曾大的错,特意带着他来赔礼道歉。” “并无此意?”顾锦里道:“你们一上门,连院子都没进,就让曾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磕头道歉,这不是逼着三爷爷原谅你们是什么?你们要是想道歉,那就诚心诚意的,别整这些暗挫挫的手段!” 邹玉振的算计被顾锦里当面拆穿,羞愤得脸色通红,幸亏他是低着头,这才没有让别人看见他的脸色,保住些许颜面。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个乡下野丫头,年纪不大,竟能看穿他的算计,还这般大胆,说话如此没有顾忌。 邹玉婉哽咽着说道:“顾家妹妹,我三哥并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你能别哭吗?整得跟我们欺负了你似的。”顾锦里真是受不了这位邹小姐,一来就哭唧唧,这么能哭,旱灾的时候怎么不去西北哭一哭,没准那眼泪还能解解旱灾之疾。 邹玉婉一噎,这戏差点演不下去。 祁先生在旁边看着,听到顾锦里的话,对她跟秦顾罗田几家人高看了不少。 这几家虽然是逃荒来的,但跟一般的农人不同,连一个小姑娘都这么聪明,能在邹玉振先发制人的情况下,反击成功,算是厉害了。 而他发现,在这个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几家的大人虽然在旁边,却都没有插话……看来这个小姑娘在几家的地位不小。 顾锦里察觉到祁先生的目光,转头看向他。 祁先生见她看来,笑道:“小姑娘,这里人太多,不如让我们先进去,到屋里去说话,你看如何?” 顾锦里道:“我们作坊现在很忙,没工夫招待你们。” 祁先生:“无妨,我们可以等。” 顾锦里笑问:“这位大叔怎么称呼?你跟邹家是一伙的吗?” 这话问得,祁先生是措手不及。 他笑道:“在下祁煜,字启明,府城人士,前段时间跟邹兄在府城认识,算是朋友。” 邹玉振眉头一皱,祁先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舍弃他这个朋友? 顾锦里却是笑了,看向三爷爷,道:“三爷爷,咱们把祁先生请进去吧。” 三爷爷见作坊门前的人太多,便道:“先生请进吧。” 祁先生笑着颌首,提步走进作坊。邹玉振跟邹玉婉也带着下人,厚着脸皮跟了进去。 至于曾大,邹玉振给他使眼色,他也站起身,低头躬着身子,进了顾氏作坊。 作坊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如今只有一间放着黄豆的厢房还空着一半,三爷爷把他们带进这间厢房里,指着一张长凳道:“乡下地方,大家将就着坐吧。” “有劳顾老爷子。”祁先生说着,跟邹玉振坐下。邹玉婉嫌弃长凳脏,没有坐,低头站在一边。 三爷爷把他们带进厢房后,没有多逗留,而是道:“我们还要忙着给人拿货,你们先坐着。” 祁先生道:“顾老爷子先去忙,启明先等着。” 三爷爷点头出了厢房,何三癞子贼精,站在厢房门外守着他们。 秦三郎得到消息,跟着秦老赶来,看见院子里的顾锦里,急忙上去问她:“邹家来人了?怎么回事?他们来做什么?” 顾锦里往厢房看了一眼,道:“来演戏,先晾着他们,等我们忙完再说。” 秦三郎皱眉问道:“邹家兄妹想做什么?我们跟邹陆两家的事儿,一直是陆家出面,邹家并没有冒头,邹家兄妹一来,这是想跟我们正面掰扯吗?” 他很担心,后天一早他就要去县城,可邹家兄妹却在这个时候上门,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让他如何放心去司兵所当兵? 顾锦里道:“管他们兄妹想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个阿霁不是伯爷家的儿子嘛,要是邹家兄妹找死,让阿霁来一趟就成,反正他这身份地位摆着,不用白不用。” 而且…… “那位祁先生似乎并不是真心跟邹玉振相交,他倒是可以用一用。”顾锦里低声跟秦三郎说道。 秦三郎见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放心不少,却依然担心着,没有离开,而是在作坊里待着,帮忙给何大仓他们拿豆腐。 大家伙忙了两刻钟后,总算是把早上的这一茬给忙完。 何大仓跟梁柱子他们临走之前,特意问顾锦里跟三爷爷:“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要是有,你们别客气,就算那两兄妹是官家少爷跟小姐,我们也不怕他们。” 做人得讲良心,他们虽然怕官,但他们靠着豆腐跟香料赚了不少钱,如今顾氏作坊有困难,他们不能不帮。 顾锦里道:“几位叔有心了,这事儿我们能解决,你们放心吧。” 何村长在旁边道:“你们先去做生意,我在这里看着,要是有事,何家人一定不会不管。” 顾锦里听到这话,对何村长是刮目相看,这老头以前最怕死,遇事只会躲。她以为这次看见官家少爷小姐上门,他也会怕得溜走,没想到,还能说出这话,这是铁了心要站在他们这边啊。 何大仓跟梁柱子他们听罢,这才挑着担子走人。 厢房的门没关,在顾锦里他们给何大仓他们拿货的时候,祁先生一直看着……竟是还要当场验货,确定没问题之后,还要按手印确认。 有意思。 这顾氏作坊,不简单啊。 第209章 送份大礼给你 少顷,三爷爷带着顾锦里他们进了屋子。 “让几位久等了。”三爷爷说着,坐到另一张长板凳上。 板凳不够,顾锦里这些小辈没得坐,只能站着。但祁先生的目光却是看向顾锦里,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顾氏作坊,是这个小姑娘做主。 顾锦里见他看来,对他露齿一笑,白森森的牙齿有些晃眼。 祁先生笑了,对她点点头。 邹玉振已经站起身,再次开口,正式给三爷爷赔礼道歉:“老爷子恕罪,一切都是邹家陆家的错,是我邹家下人太过贪心,是我外祖家贪得无厌,差点害了你们几家。晚辈心里是万分愧疚,今天是真心来道歉,请老爷子原谅一二。” 又怕顾锦里会再怼他,忙道:“即使老爷子不原谅我们邹陆两家也没关系,但赔礼万万请您收下,算是晚辈的一点心意。” 三爷爷摇头:“赔礼就算了,我们几家是农家人,每一口吃食都是自己辛苦挣来的,那两辆车的赔礼,你带回去吧。” 三爷爷这话说得,就差没说邹陆两家的吃喝是抢来的。 邹玉振心下恼怒,却知道不能跟这几家来硬的。他压下心里的恼怒,面露苦涩羞愧之意,艰难的道:“既然老爷子不肯收,那晚辈也不勉强。只是请老爷子莫要责怪晚辈兄妹,我们兄妹对你们几家没有恶意,往后希望能跟你们几家来往,还望老爷子不要嫌弃。” 他说得很是诚恳,又指着邹玉婉道:“我们兄妹会在村里住几天,到时候可能会上门叨扰。” 顾锦里听得皱眉,还要在村里住几天?这是想要跟他们几家慢慢磨,好让他们几家放下戒心,接受他们吗? 两个官家少爷小姐,大动干戈的来给他们农家人道歉就算了,还要留下来,做着跟他们几家交好的事儿,这事要说没鬼,鬼都不信。 顾锦里不搭理他们,而是看向祁先生,问道:“祁先生来我们作坊是有何事?莫不是想做豆腐跟调味香料的生意?” “小丫头,你说得没错,祁某此番前来,确实是为了调味香料的事儿。” 祁先生见顾锦里直接,也就开门见山的道:“半个月前,在下偶然吃了你家调味香料做的菜,觉得味道极好,是不逊色于醢鲜酱的调味料,便想着,把这方子买下。” 又道:“你放心,只要你们愿意卖,我祁家愿意出高价。” 祁先生伸出一指,道:“万两白银,你看如何?” 万,万两白银! 三爷爷跟顾大山、顾大富全都懵了,他们没有听错吧,这位祁先生要出万两白银来买他们的香料方子。 但他们只是懵了一会儿,很快就回过神来,这万两白银看着很多,是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钱,可自打接了雷五爷的单子后,他们就知道,这调味香料是个能赚大钱的。如今再听这万两白银,也就不觉得多了。 他们只要多跟雷五爷做几单生意,一样能赚回来万两白银。 顾锦里摇头:“方子不卖。” 她原本还想着,拿祁先生做刀子,把他拉拢过来对付邹玉振。没想到,这人也是头狼,想要她的香料方子,做梦! 祁先生皱眉,多伸出一根手指:“两万两白银如何?我们祁家并非霸道的人家,你们把方子卖给我们祁家后,祁家允许你们继续在河安府做调味香料的生意,你们可以在河安府的各个县镇卖调味香料,但河安府府城,以及河安府以外的地方,要交给我们祁家来做。” “小姑娘,河安府的县镇不少,够你们几家人吃的,你们考虑考虑,如何?” “好啊,那我们就考虑考虑。”顾锦里很干脆的道,直接把祁先生给整懵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你说真的?” 顾锦里点头,指着自己的脸道:“当然,你看我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吗?” 祁先生:“……” 他能说你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可信吗? “要考虑多久?”祁先生问道。 顾锦里道:“不久,你明天下午来就成。” 祁先生惊了:“只考虑一天?” 顾锦里点头:“对,只考虑一天。” 明天记得来啊,给你送份大礼。 祁先生感觉自己在做梦,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个顾家小丫头在给他挖坑。 但他实在是看上了调味香料的生意,顾氏作坊的调味香料味道鲜香,堪比醢鲜酱,而海鲜酱价贵,小小一壶就要一两银子,顾氏作坊的五福香料才卖五百文钱一斤,这中间的巨大利润,他想都不敢想。 要是把调味香料贩到京城去,定能替代醢鲜酱,成为权贵士族府上的必备调味品。 秦顾罗田几家虽然有些本事,让邹县丞栽了几个跟头,但他祁家不是吃素的,他有信心能拿下调味香料的方子。 “好,就这么定了,祁某明天下午再上门拜访。” 只是…… “祁某家在府城有些名望,家里嫡亲的兄长在京城做官,还望小姑娘莫要戏耍我祁家的好。” 否则,后果你们可承担不起! 顾锦里笑得人畜无害:“不耍不耍,我们都是良民,哪里敢耍官家人?” 祁先生看着她的模样,心里更加不安,但事情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只能按下心中的不安,等明天下午再说。 “行,那祁某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祁先生说着,率先离开。 邹玉振兄妹见祁先生走了,也急忙离开。 曾大跟在他们身后,灰溜溜地走了。 那两辆骡车的赔礼也被拉走了,三爷爷没有收。 祁先生他们走后,三爷爷问顾锦里:“小鱼,咱们明天下午该怎么办?这个祁先生看着来头不小。” 顾大富很生气:“这个姓祁的竟然想要买我们的香料方子,这是要断我们作坊的生路,他跟邹县丞是一伙的,都不是好东西!” 顾大山也着急不已,担忧的道:“咱们没权没势的,如何是府城人的对手?他家还有兄长在京城做官,我们更是惹不起。” 顾锦里却道:“我们不是祁家的对手,但世上总有人能对付祁家。” 她看向秦三郎,道:“秦小哥,你有活干了。” 第210章 踢到铁板 秦三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儿,立刻道:“我这就去办。” 说着,招呼顾锦安:“安哥儿,你上学要迟到了,一起走吧。” 顾锦安皱眉看着他,问道:“你跟小鱼在打什么哑谜?” 秦三郎道:“我要去县里找阿霁叔,他家是京城的,对付个府城祁家,不成问题。” 这话一出,三爷爷他们都放心不少。 “这就好,这就好,那你快去,别耽误了。”三爷爷催促着他,秦三郎跟顾锦安小跑着走了。 秦老知道阿霁的身份,因此也不担心,而小鱼这一招,算是帮了他们。 阿霁不肯给他们宁家佩,但这次阿霁要是来帮忙,就得亮出宁家人的身份。如此一来,阿霁算是真正的跟他们绑在一条船上,他们祖孙也不用再担心阿霁会半路把他们卖掉。 秦老的心情因此很不错,对三爷爷说道:“咱们且放心着,出不了事儿。” …… 祁先生带了个下人来,那个下人有些拳脚功夫,一直躲在暗处盯着顾氏作坊,见秦三郎跟顾锦安跑了,急忙跟上去。 一直跟着他们到了尚家村尚家,在外面等了片刻后,看见秦三郎骑着快马出来,奔出尚家村,一路向着县城的方向跑去。 那个下人追不上,只好返回陆家大宅,跟祁先生禀报:“爷,那个秦家小子骑马去了县城,估计是去找姜县尉帮忙。” 祁先生知道那几家跟姜县尉的关系好,但他并不把姜县尉放在眼里。 “不过是个县尉,本事有限,不打紧。”祁先生是放了心,安心的等着第二天的到来。 翌日,下午未时三刻,祁先生带着下人,离开陆家大宅,前往顾氏作坊。 邹玉振想要跟去,祁先生没让。 他不过是利用邹玉振,如今眼看着调味香料的事情就要办妥,他没必要再应付邹玉振。 邹玉振气怒不已,却无可奈何,他如今在府城没有什么势力,还要靠着祁家,不能跟祁先生撕破脸。 不多时,祁先生主仆来到顾氏作坊,何三癞子把他们领进昨天的厢房。 三爷爷他们已经在厢房里等着祁先生。 祁先生扫视屋子一眼,发现屋子里多了两个人。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身上满是江湖气;一个年纪跟他相仿的男人,身上带着书卷气,以及一股无法让人忽视的贵气。 祁先生皱眉,心里不安的感觉更甚。原以为秦家小子是去请姜县尉,没想到,竟是请了这样两个陌生人。 这两人是谁? 不用他问出口,雷五爷已经拿出一块铜铸的牌子,放到桌上,指着牌子道:“老夫姓雷,这是我们西北雷家商队的牌子,你验验,可是真的?” 阿霁是宁家人,他身上的宁家佩更能震慑祁先生,但他不想拿出来……皇帝还没倒之前,秦家都不够安全,他不能让外人知道,宁伯府跟秦家有关。 不过,对付一个小小祁家,用雷家商队的名头,足够了。 祁先生看见那枚牌子,惊得不轻,是死都没有想到,这几家逃荒来的还能认识大楚三大商队之一的雷家商队。 这雷家商队不是雷家一人所开,而是由几户大族合伙建立,其中一户人家,还是军中大将,他们祁家根本惹不起。 祁先生脚都软了,先前的光风霁月全都不见了,立马低头道:“原来是雷家商队的雷爷,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请您恕罪。” 他现在是庆幸不已,幸亏他昨天没有做出什么对顾氏作坊不利的事,要不然,他什么时候被人给大卸八块都不知道。 雷家商队可是朝堂绿林都有人,不会怕他一个翰林官员的家族。 雷五爷见他识相,脸色好了一些,道:“我们商队跟顾氏作坊签了契约,以后会一直买他们的调味香料,你们祁家要是想做生意,那就好好的做,别干这种要人方子的事儿。” 雷五爷冷笑道:“这个方子,你们祁家是死都拿不到!” 祁先生忙道:“不敢,晚辈先前是不知道顾氏作坊跟雷家的关系,如今知道了,是不敢再打香料方子的主意。” “你知道就好,顾氏作坊近来忙得很,没空做你祁家的生意。”雷五爷最后提醒一句:“我雷家商队虽说不经常来南边,但雷家商队的名声,你应该知道。这报仇的事儿,十年不晚!” 雷五爷是在警告祁先生,要是祁家敢打顾氏作坊的主意,就要做好被雷家商队灭家的准备。 “是是是,祁某知道,是再也不敢了。”祁先生是直冒冷汗,哪里还敢再说一个不字? “哼,滚吧!”雷五爷发话,祁先生立时跑了。 顾锦里站在厢房门口冲他喊道:“祁叔,下次再来买香料啊。” 祁先生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心里是懊悔不已,要是知道顾氏作坊有这样的靠山,打死他也不敢来买香料方子。 如今是方子没买到,还把雷家商队给得罪了,这,唉! 祁先生踢到此生最大的一块铁板,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祁先生在顾氏作坊铩羽而归,回到陆家大宅后,立刻带着下人走了。 邹玉振急忙追出去,想要留住祁先生,祁先生根本不搭理他。 邹玉振不明所以,脸色难看的回到陆家大宅。 邹玉婉已经得知祁先生离开的消息,赶忙迎上来,问道:“祁先生呢?怎么突然就走了?那顾氏作坊到底把祁先生怎么了?” 邹玉振被她问得心烦,大吼一声:“我他娘的怎么知道?!” 他舍下面子,追着祁先生主仆的骡车跑了半刻钟,祁先生是连句话都没跟他说。 邹玉婉急了:“那我们该怎么办?祁先生跑了,我们还怎么去府城,利用祁家结识府城的官家望族?” “三哥,咱们赶紧坐车去追祁先生,一定要把祁先生给笼络住,不能让他跑了。” 笼络? 怎么笼络? 看祁先生的样子,是恨透了他,没有出手对付他就算不错了,还笼络个屁。 邹玉振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一把甩开邹玉婉,回了自己的客房,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第211章 被阴了 邹玉婉见邹玉振这样,又怒又急又委屈,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来这个破烂乡下,就是想让祁先生看看她的善良贤淑,等回祁府后,好为她说话,让她能嫁进祁家做孙媳妇。 如今倒好,祁先生气跑了,三哥还骂她! 丫鬟画儿过来扶她,劝道:“五小姐,您消消气,三少爷不是故意这么说您。” 啪一声,邹玉婉狠狠甩了画儿一巴掌,骂道:“小贱人,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打量着本小姐不知道你的心思吗?想要被三哥收房,就得好好伺候本小姐。要是伺候得好了,本小姐出嫁前,会帮你一把,把你送给三哥,要是伺候得不好,本小姐就把你给卖了!” 画儿被打,不敢说一个不字,红着眼眶,扶着邹玉婉道:“奴婢知错了,小姐息怒。” “哼。”邹玉婉冷哼一声,由画儿把自己扶回客房。但她是不可能把画儿送给三哥的。 大户人家,特别是那些当官的人家,最在乎名声,从来没有做哥哥的收房妹妹屋里丫鬟的事儿,这要是说出去,会被人笑死,也只有画儿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会信。 邹玉振兄妹因着祁先生突然走人,很是焦头烂额,顾锦里他们却是很高兴。 三爷爷对雷五爷道:“雷老弟,多谢你了。实在是对不住,你们刚回县里,又要你们跑一趟。” 雷五爷是个爽快人,又很讲义气,摆手道:“这算个啥,咱们两方还要合伙做生意,你们作坊好了,我们才能拿到货。我可不想因为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耽误了你们作坊的活计,再误了我们取货的时间。” 三爷爷听到这话,心里更加高兴。他们几家真是走了大运,先是遇到姜县尉那样豪爽仗义之人,如今又遇到雷五爷,一个个都帮着他们几家。要不是有他们帮忙,他们逃荒来的,想要护住豆腐跟香料,那真是难比登天。 秦老心里却不太高兴,他原本想着,这回为了打发走祁先生,阿霁定会把宁家佩拿出来。可阿霁是个厉害的,没有拿出宁家佩,而是把雷五爷带来了,让雷五爷拿出雷家商队的牌子,用雷家商队的名头,吓走祁先生。 秦三郎脸色如常,心里却对阿霁更加提防。这是个轻易不给人留把柄的人,他们手里没有证明阿霁是宁伯府嫡子的证物,就无法跟他成为换命之交。 阿霁知道他们‘祖孙’两人在想些什么,但如今,他还不能把一切都压在秦家祖孙的身上,起码还要再等三年。 三年,是一切的开端。 “雷爷爷,如今天色不早了,你们要是不嫌弃,不如留下来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跟我们去县城。”秦三郎对雷五爷道。 雷五爷倒是愿意,可阿霁不愿意。 阿霁知道秦三郎的心思,因此说道:“五叔,今晚从临江府会有一批货过来,咱们得回去验货。” 雷家商队不是经常来南边,所以每来一次,都会从南边贩走很多东西,茶盐糖,绸锦缎,这些都要大量购买,每天都要收很多货。 不过,这些收货验货的事儿,坤子跟阿川也能做,但阿霁不想留下,雷五爷也就没有强求,只得对秦三郎道:“秦家小子,我们商队还有活要干,就不留了。这进司兵所和衙门干活,挣钱虽然不多,却是能帮到家里的,是个不错的出路,你们要好好干。” 雷五爷很喜欢秦三郎这样的后生,沉稳不急躁,有真本事,遇事儿不慌,能想法子解决问题,要不是秦三郎要去司兵所,他真想把他招进雷家商队,跟他们一起跑商。 “雷爷爷放心,小子一定好好干。”秦三郎看着顾氏作坊,脸上露出些许担忧:“只是,我们几家是逃荒来的,如今又有这些招人眼的营生,小子跟二哥、罗武哥又要去县里了,心里很是担心,生怕我们会拳脚的不在,会有人来作坊闹事。” 雷五爷听到这话,哈哈笑道:“你小子,这是把主意打到老头子的身上。行,看在你顾家的份上,老头子送你一样东西。” 阿霁听到这话,脸色一僵,想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雷五爷拿出一块两指宽,一寸高的小铜牌,递给秦三郎:“这是我雷家商队的小铜牌,你拿着,要是以后有不长眼的人来作坊闹事,你们就把这牌子拿出来,报雷家商队的名号。” “但凡是从府城来的,有点本事的人家,都听过雷家商队的名号,看见这个小铜牌,是不敢再为难你们作坊的。若是没听说过雷家商队的,那定是像邹陆两家那样的不入流人家,你们找姜三哥就成。” 秦三郎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双手接过这枚小铜牌:“小子多谢雷爷爷。” 阿霁心里窝着火,这位小侯爷果然是个心思深的,拿不到他的宁家佩,便采用迂回之术,拿雷家商队的小铜牌。 要是皇帝的人在秦家祖孙三人身上搜到这枚小铜牌,雷家商队跟他,谁也逃不掉! 阿霁此番前来,是经过精心测算的,如今还是被秦三郎给阴了,他需要努力压制心里的怒气,才能让自己的脸色如常。 少顷,他催促雷五爷:“五叔,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吧。” 再在这里多待一刻,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破功。 雷五爷闻言,对三爷爷道:“那我们先回了,四月二十六再来。” “诶,雷老弟放心,四月二十六之前,我们作坊一定会把调味香料给你们做好。”三爷爷他们把雷五爷跟阿霁送出顾氏作坊。 两人上了一辆骡车,驾着骡车走了。 阿霁临走之前,看了秦三郎一眼,见秦三郎冲着他笑,顿时一噎,一甩鞭子,抽打在骡子的屁股上,驾着骡车,离开大丰村。 祁先生的事儿得以解决,雷五爷还给作坊留了雷家商队的小铜牌,让作坊有了保障,三爷爷很是高兴。想着秦家兄弟、罗武明天一早就要去县城,便提议,今晚几家人一起聚聚,吃顿饭,算是给三个孩子践行。 第212章 顾玉梅收礼 大家伙都同意,三爷爷便回家,把这事儿跟三奶奶说了。 “刚好作坊开张那天还剩下不少肉,都给吊在老井里渒着呢,今晚都给做了,大家吃一顿,要是再不吃,那肉可就要坏了。”三奶奶跟老严氏开始忙活着做晚饭。 顾锦里则是把崔氏、顾锦绣、以及没有出摊的楚氏、罗慧娘、田婶、田小花、还有顾玉梅喊到家里来,教她们怎么配制调味香料。 顾玉梅老早就想知道调味香料是怎么配制的,听到顾锦里喊她来家里,要教她配制香料,心里是高兴得不行。但她嘴欠,非要拿乔,阴阳怪气的说着:“咱们几家如今又不是没钱,干嘛非要自己配制香料,买几个下人回来干活不就成了?” 顾锦里呵呵,看着她道:“你学不学?不学就滚蛋,我家院门没关。” 顾玉梅一噎,差点气哭了,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又没说不学。 虽然气得不轻,但顾玉梅想学配制香料,便厚着脸皮留下来。 顾锦里拿出八种调味香料,跟她们说道:“咱们四月二十六就要出两千四百斤的货,太多了,我一个人配不过来,把方子教给大家,我们一起配制香料。” 她指着砂仁跟小茴香道:“这两种香料,罗伯母家来配,砂仁一斤,再加上二两山柰,把它们搅拌均匀后,装在一个小布袋里就成。” 又道:“罗伯母,慧娘,你们现在就可以去作坊,让莫春月把砂仁跟山柰给你们挑回家里,按照我说的分量来调配这两种香料。记住,不要多放少放,不然味道会不对。” 罗慧娘听得惊了:“就这么简单?” 顾锦里点头:“就这么简单,跟你娘去忙吧,晚上记得来我家吃饭啊。” “好嘞。”罗慧娘跟楚氏起身,离开顾锦里家,先去作坊,让莫春月把砂仁跟山柰挑回家后,便按照顾锦里所说的分量,调配两种香料。 顾锦里对顾玉梅道:“你家负责配丁香跟肉桂,丁香二两,再加上半两肉桂,把两种香料混合在一起,搅拌均匀,再把调配好的香料一份一份,用布袋子装起来就好。” 她指着院门口,道:“记住了就去作坊拿香料回家配吧。” 又交代一句:“等你二婶回来,把这个分量告诉她,让她跟你一起配。” 顾玉梅干活太慢,要是靠她一个人配,一天都配不出几斤。 顾玉梅听得皱眉,叫道:“顾小鱼,调味香料不是有五种、六种、八种吗?你怎么只教我们配两种,为什么不教完?你心思也太深了,说要教我们配制香料,却是教一半藏一半,你心肠咋这么黑?要教就教完,不教完我就不学!” 顾锦里笑了:“这事儿是几家人早就说好的,豆腐跟香料方子由我家握着,你要是不服,今晚吃饭的时候就去跟三爷爷他们说。” 怎么教,教多少,由她说了算。 而她用的这个法子是最安全的。一家掌握两种香料的配制分量,这样调味香料的方子才不会泄露出去。 还有…… “这活计你要是不干也成,等四月二十六分钱的时候,你家的一成红利会被没收。” “你,你威胁我!”顾玉梅指着顾锦里,气得差点厥过去。 顾锦里一把拍掉她的手,道:“你算老几?还值得我来威胁?真把自己当千金大小姐了,大家这么忙,你还想不干活光分钱,做什么美梦呢?” 看把你给惯得,刚安稳没几天,就忘记逃荒时候吃草根树皮的苦日子了? 顾玉梅没办法,只能一边哭一边跑去作坊拿香料。 顾锦里在她背后喊道:“记住两种香料的分量,你要是把分量放错了,把香料配坏了,别说分钱,你家还得倒给作坊钱!” 顾玉梅听到这话,更是气得不轻。来到作坊后,想跟她爹告状,可她爹近来没有那么疼她跟大哥,她只能忍着没说。想把火气撒在莫春月的身上,可莫春月不在,已经挑着香料,跟着楚氏、罗慧娘去了罗家。 她只能自己把肉桂跟丁香挑回家。 幸好她家离作坊近,要不她得累死。 还没到家,就看见一个穿着水红锦缎长袄裙,手里拿着个盒子的姑娘,站在她家门口。 顾玉梅看见那姑娘,眼睛立刻盯在她的裙子上,这裙子也太好看了,这是锦缎吧,竟然还能穿得起锦缎,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啊。 只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怎么会来她家? 她家可不认识啥有钱人? 难道是尚秀才娘子派来的人? 顾玉梅一心想要讨好尚秀才娘子,靠着她的关系,找户好人家嫁了,如今觉得这姑娘应该是尚秀才娘子派来的人,立刻热络起来:“这位姐姐,你找谁?” 顾玉梅放下担子,拢了拢头发,整了整衣服,捏着棉布手帕,细声细气的道:“这里是我家,姐姐来我家有何……贵干?” 是这么说的吧?听大哥说,城里大户人家都是这么说话的。 画儿的脸上抹着厚厚的胭脂,把被邹玉婉打的巴掌印给盖住,看见顾玉梅拿姿作态的样子,心里很是不屑,却记着邹玉婉的交代,对顾玉梅道:“你就是这户人家的姑娘吧。是这样的,我家小姐来外祖家暂住几天,从县城里带了些礼物来,分给村里的姑娘们。这是给姑娘的,还望不要嫌弃,把礼物收下。” 顾玉梅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再次把画儿打量了一遍,问道:“你家小姐是哪里的贵人?” 这个姑娘竟然是丫鬟,连丫鬟都穿得这么好,那这家的小姐得多有钱啊? 画儿知道顾氏作坊跟邹陆两家的关系不好,没有把身份挑明,只是道:“不是哪里的贵人,只是县城的普通人家,家里老爷在县衙做个小官。” 还是官家小姐! 顾玉梅高兴疯了,赶忙拍打着院门,冲里面喊道:“发哥儿,快来开门。要死了你,没看见贵客来了?” 发哥儿这个呆货,一天到晚就知道待在家里磨香料。磨什么磨?都请工人了,还用得着他这个小东家干活? 第213章 秦三郎的礼物 画儿生怕顾玉梅的声音太大,把周围的几家人招来,赶忙阻止她:“姑娘不用叫门,奴婢只是来送礼的,这就回了。姑娘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等改天我家小姐来拜访的时候,姑娘再慢慢问我家小姐。” “啥?你家小姐要上门拜访我?”顾玉梅高兴得快晕了,她一个农家丫头,那能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被官家小姐上门拜访。 画儿低声说道:“我家小姐在村里闷得慌,便想到村里有姑娘的人家串门。” 画儿怕被几家人发现,把手里的一个盒子递给顾玉梅:“都是些姑娘家的东西,是我家小姐专门给姑娘的,姑娘自己收着吧。” 画儿说完,对着顾玉梅福身行礼后,赶忙低头走了。 顾玉梅抱着盒子,心里乐开了花。 发哥儿打开院门,看见自家堂姐傻乐的样子,皱着小眉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回院子里,继续磨他的香料。 少顷,顾玉梅回过神来,赶忙把两袋香料挑进院子里,一到院子就把担子扔下,跑回自己的屋子,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 盒子里竟然是十二朵颜色不一的绢花,每一朵绢花都是用纱绢做的,漂亮极了。 顾玉梅高兴疯了,抱着盒子在屋子里笑着,那笑声不小,把坐在院子里磨香料的发哥儿吓得不轻,小声嘀咕一句:“哥哥说得没错,玉梅姐真的有病,我还是不和她玩啦。” 因着收到官家小姐的礼物,顾玉梅是高兴了大半个时辰,直到陈氏收摊回家,她才从屋里出来,开始配制调味香料。 可她一高兴,把顾锦里说的分量给忘了,把陈氏气得,指着她骂道:“连个分量都记不住,你说你还能干啥?小鱼好不容易把香料配制的分量告诉我们几家,你个蠢货,转眼就给忘了。” 陈氏骂完顾玉梅,自己跑去顾锦里家,又问了一遍配制的分量,这才回家,跟顾玉梅配制肉桂跟丁香。 天快黑的时候,顾锦安跟程哥儿来几家喊人,让他们去他家吃饭,给秦家兄弟跟罗武践行。 几家人拖家带口,到顾锦里家吃了一顿。 开饭的时候,崔氏用木托盘给顾锦里端来一碗面,还有两个红鸡蛋,大家伙才知道,今天是顾锦里十一岁的生辰。 顾锦里是三月十九日出生,她记得自己的生辰,但记忆里,崔氏他们从来没有给她过过生日。正月里,顾锦绣跟顾锦安的生辰,崔氏也没有给他们过,顾锦里也不想多事,就没提这茬。没成想,崔氏还给她做了长寿面跟红鸡蛋。 “小鱼,这是娘特意给你做的,快吃吧,要不该坨了。”顾锦绣在旁边说道。 顾锦里看向崔氏,对她笑道:“谢谢娘。” 虽然她不是很喜欢吃面,崔氏做的面也不太好吃,但她还是很快就把面吃完了。 两个红鸡蛋也吃了。 秦三郎此刻才知道,今天是顾锦里的生辰,他很是惋惜,要是早点知道,他就能给顾锦里准备一份生辰礼。 “原来咱们今天不单单是给二郎三郎、武哥儿践行,还是给小鱼过生辰呢。”顾大林笑着道:“那必须得喝一碗。” 说着,已经端起碗,对顾大山道:“大山哥,来,咱们走一个。” 顾大山笑得憨厚,跟顾大林喝了一碗酒。 几家人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饭,吃完之后,又跟秦家兄弟、罗武说了一番话,交代他们需要注意的事情后,才开始算今天出摊的账目。 如今顾锦安忙,他知道顾德兴想要跟他一起算账,便在作坊开张当天说了,让顾德兴算镇上豆腐摊的账儿。 以后镇上豆腐摊的账目就由顾德兴来算,而顾锦安只管着作坊的账目。 这样一来,顾德兴高兴了,顾锦安自己也没有那么累,能有更多的时间来念书。 顾大富对此很是感激,私下里给顾大山谢了一回。回到家后,又把顾德兴教训了一回,让他好好跟着顾锦安学,别浪费这样的好机会。 顾德兴应下了,这两天顾锦安一回家,他就来顾家,跟着顾锦安学着做账,如今也学出点头绪来,不再像前两天那样手忙脚乱。 几家人分完钱后,便各自回家。 罗武不太想回去,好几次都想找顾锦绣说话,却被楚氏给拉住了。楚氏瞪着他,让他别做傻事。 这么多人呢,他要是明晃晃的去跟绣姐儿搭话,要是以后事情不成,岂不是坏了绣姐儿的名声? 罗武忌惮着楚氏,忍着没去跟顾锦绣说话,悻悻然地回家去了。 几家人明天要去送秦家兄弟跟罗武,早早就睡下了,顾锦里兄妹四个在院子里耍了一套拳脚后,也洗澡睡下。 可夜半的时候,顾锦里听到一阵奇怪的鸡叫声。 那声音,乍一听像是公鸡打鸣,可仔细一听,就能听出是人声,还是个熟人。 她起身穿好衣服,出了家门,绕到秦家屋后,果然看见秦三郎。 她打着哈欠道:“秦小哥,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学鸡叫做什么?” 秦三郎闻言,有些犹豫,拽着手里的东西,不知道该不该给她? 顾锦里借着天上的月光,看见他手里似乎拎着什么东西,便朝他伸出手,道:“你手里拎着什么?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来送生日礼物就直说,这么吞吞吐吐的,还怕她不收吗? 而那袋子看着挺大的,估计送的礼不小。 秦三郎听到这话,只得抬头看向顾锦里,低声说道:“确实是来给你送生辰礼的,但这礼物有些特别,我不知道该不该送给你?” “没想好你就把我喊出来,我刚要睡着。”顾锦里抱怨一声,又问他:“到底是什么礼物?让你送得这么为难?” 秦三郎解释道:“是一块铁卷,能钳制我家。” “要是我家富贵了,你把这东西拿出来,能从我家换走无数金银;若是我家遭殃,你拿这东西到衙门去,还能立个不小的功劳。” 这算是他利用她,把他们几家拉进泥潭的补偿。 “什么礼物这么神?”顾锦里听到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秦三郎手里的袋子道:“别废话了,把袋子打开,让我看看。” 第214章 藏东西 秦三郎看看四周,确定附近没有藏人后,把袋子打开。 袋子是个粗麻袋,麻袋里是一个棉布做的白色袋子。 秦三郎从棉布袋子里带出一块东西,那东西用红绸布包着,看着就很宝贝的样子。 秦三郎把红绸布的结解开,再把一层层的红绸布掀开,露出一块弧形的铁板来。 说是铁板也不尽然,这块铁板的表面带着点铜绿…… “这是青铜。”顾锦里的眉头越皱越深,秦三郎是打算送她一块青铜器? “正是青铜所铸。”秦三郎点头,把那块青铜板递给她:“这就是我想送给你的礼物。” 顾锦里接过青铜板,这枚青铜板弧形,长有将近一尺,高有一掌,很是不小:“这么大块东西,你一直带着?” “嗯,逃荒的时候,一直绑在腰上。”秦三郎小声说着。 顾锦里借着月光,眯着眼睛,看着这块弧形的青铜板,青铜板上镌刻着不少文字,有拇指大的字,也有绿豆小的字,那些小字很多,密密麻麻的。 月光不够亮,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只能把拇指大的字给看清楚,小字是一个没看清。即使这样,也把她吓得不轻。 一等侯。 世袭罔替。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这是……丹书铁卷?”顾锦里问道。 秦三郎颌首:“嗯,家传之物。” 顾锦里呵呵,她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丹书铁劵! “你把这东西送给我,你家祖宗晚上不会来梦里掐死你吗?”顾锦里小小声的问着,怕问得大声了,他们几家会被抓去砍头。 秦三郎闻言一顿,说道:“这是我如今能拿出来的,最好的礼物。” “那你还不如不送,你这礼物烫手知道不?”送她一块封爵的丹书铁劵,这是嫌她活腻了,要帮她一把,送她上天吗? 秦三郎安慰她:“你把丹书铁劵埋起来,不会有人发现的。等用到的时候,你再把它挖出来。” 只要他们祖孙三人的身份不暴露,别人就算来查她,也查不出什么来。她一个逃荒来的小姑娘,家里父母祖父母身份具详,往前五代都有谁,皆能查得一清二楚。 顾锦里听到这话,看向秦三郎……月光下,少年五官分明的脸上带着认真,嘴巴一开一合,正在跟她说话,剑眉下的一双眼睛略微深邃,正在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要是运气不好,被找到怎么办?”她问。 “不会,皇帝如今正忙着找我跟二哥的叔父,不会想到这块铁卷藏在南边的乡下。”秦三郎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我跟二哥家没有故交旧部在南边,皇帝不会跑到南边来找人。” 这也正是当初二哥抗拒来南边的原因。 南边没有故交旧部,来了是浪费时间,无法联系旧部报仇。 顾锦里闻言沉默,看着眼前的少年,眯着眼睛问了一句:“你送礼是假,想把这东西藏在我这里才是真的吧?” “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被利用了?”顾锦里问着,心情突然很不爽! 这块丹书铁劵确实是块好东西,要是秦三郎家起来了,她能用它换来无数金银财宝。要是秦三郎家被抓了,她也能拿出这块东西,告发秦三郎家,运气好的话,确实能换来一个功劳。 可怕就怕,秦三郎家没起来,也还没被抓的时候,京城突然来人,找到这里。要是这块铁劵被找到,她们几家,甚至整个大丰村的人都得死! 秦三郎愣住,看着她,摇着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把自己手头上最贵重的东西送给你。” 又补上一句:“我没有想要再利用你。” 再,利用你? 顾锦里呵呵,指着他的手腕道:“你的手好了吗?” 秦三郎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回道:“没有。”前天刚咬的,哪会那么快好,刚结痂。 顾锦里笑了:“没好就好。” 她的脸色一变,指着他的手道:“把袖子给我撸起来!” 秦三郎怔愣半会,乖乖的把袖子撸起来,把那只被她咬过的手,递到她面前:“洗过了,你咬吧。” 顾锦里冷笑一声,抓起他的手,就着先前的那个伤口,狠狠咬了一口。 “嘶~”秦三郎不是个怕疼的,但她这次咬得比上次还狠。 顾锦里把秦三郎的手腕又咬得流了血,要不是她的牙齿还没换完,她能把他的手给咬废咯! 咬完之后,顾锦里的心情总算没那么郁闷了。 “这东西我收了。”顾锦里把那块丹书铁劵包好,放进麻袋里:“虽然是个烫手山芋,但还算有点价值,且你们祖孙给我们几家找的麻烦够多了,不差这一件。” 秦三郎被她说得有些无地自容。 顾锦里看他一眼,见他低着头,也不好再骂他,便道:“走,去老井,趁着半夜没人,把这东西藏起来。” 她原本打算把这块丹书铁劵藏到山里,或是家里地下的,但想想,万一被人挖到就惨了,只有老井的井壁最安全。 秦三郎点头,两人猫着身子,借着夜色,轻手轻脚地来到村尾的那口老井。 秦三郎解下腰间的绳子,把绳子的一头绑在老井的轱辘上,另一头绑在自己腰间,对顾锦里道:“你先蹲下,我下去藏铁劵,很快就上来。” 言罢,握着绳子,双脚蹬着井壁,一点一点往下跃去。 顾锦里则是蹲下,躲在老井旁,默默地等着,两刻钟后,秦三郎终于从井下上来。 他的身上还很干燥,就是衣摆有些湿了,头上、手上带着泥土跟青苔。 他解下绳子,把绳子收好,再次绑回腰间,对她道:“藏好了。就藏在左边井壁,离井水有个三尺高的地方。是撬开井壁的青砖,挖开里面的泥土后,再把铁劵藏进去的。用泥土跟青砖封好了。” 秦三郎身上带着匕首跟砍刀,想要撬几块青砖不难。 顾锦里点头:“放好了就回吧,出来太久,会被人发现的。” 秦三郎道:“你放心,二哥不会怀疑的,他在作坊守夜,我最近在跟他生气,今晚没有去作坊,他不会发现我来找过你。” 要是二哥在家,或者是他跟二哥一起看守作坊,他都不可能逃过二哥的眼睛,来这里找她。 第215章 送人来 顾锦里听罢,放心不少。 两人藏好东西后,便各自回家休息。 他们以为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秦老还是知道了。 秦老虽然老了,却是耳聪目明,听到一些声音,知道三郎去找小鱼,把家传的东西送给了她,算作补偿。 原本他想要去阻止,却又忍住了。 把那东西放在小鱼手里,比放在三郎手里要安全…… 第二天一早,几家人是天没亮就起来,一起去送秦三郎他们。 何村长也来了。 何村长很激动,对三爷爷跟秦老道:“你们几家的孩子是出息了,这进了县衙当差,是一辈子都不用愁咯。” 村里有人在县衙当差,对于他们村来说,可是大好事。 秦老道:“还要比试,能不能进衙门还不知道呢。” 何村长笑呵呵的道:“比试怕个啥?二郎三郎跟武哥儿都是有真本事的,一定能赢。” 几家的长辈跟秦二郎、秦三郎、罗武说了几句话后,把他们送出村尾,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才转身回家。 顾锦里兄妹、顾大山、三爷爷、顾大富他们则是回作坊,给何大仓他们拿豆腐。 如今作坊做的豆腐已经达到两千八百斤,再过几天,等何老锅他们上手之后,磨出的豆浆会更多,作坊做出的豆腐也会更多。 半个时辰后,顾锦里他们忙完早上的这一波,顾锦安把账目记好后,回家吃完早饭,背着布袋去上学。 何老锅他们磨出的豆浆还没有那么多,顾大山吃完早饭后,三爷爷让他去喊顾大富、顾大林、以及几家的半大孩子,一起去地里浇水、施肥、除草。 顾锦里也带着莫春月下地,跑到那亩药田除草,洒草灰肥地。 莫春月问她:“小东家,这些药材收了能卖多少钱?比白米值钱吗?” 顾锦里道:“这要看你种的是什么药材,有些药材比白米值钱,有些药材很便宜,价比黄豆。” 不过,她还是很看好药材种植的,这是个稳妥又能传家的营生。 且种药材不需要水田,山地荒地都能种,要是种好了,有些药材能卖到几百文钱一斤,可比种稻子划算。 莫春月想跟着顾锦里种药材,她觉得这个小东家是个有福气的人,似乎她做什么都能赚到大钱。可听到顾锦里的话,心里又开始没底,不知道要不要跟着种? 顾锦里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直接对她道:“值钱的药材都是几年一收,你要是想种药材,就得有钱砸,要是想要半年一年就来钱,那你就不要种药材。” “且你家现在又没地,先干活挣钱买地再说吧。” 何三癞子家以前有地,可被他祸祸没了。如今家里是半亩地都没有,还欠着何家族里的债,拿什么买地种药材? 莫春月听到这话,便把种药材的心思给歇了,想着先赚钱,把剩下的债还完后,买了地再说。 一亩药田不多,顾锦里跟莫春月在地里忙活一个时辰,到中午的时候,就把一亩药田给侍弄完。 “二姐、爹、三爷爷、回家吃午食啦。”程哥儿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到田里,边跑边喊着。 顾大山从黄豆田里上来,把跑得正欢的程哥儿抱住:“别跑了,小心摔跤。” 程哥儿抬头冲着顾大山笑道:“爹,我有力气了,不会摔倒哒。” 二姐老是给他们做好东西吃,把他都给吃胖了。 又道:“爹,我上午有练字,把大哥教的字都练了十遍。” 程哥儿只有四岁,还没有进学,但顾锦安每天回家都会教他写字,连顾大山也被他抓来认字。 家里的日子会越来越好,顾大山作为一家之主,不认字不行,得多认字,以后才能管好家里的营生。 顾大山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我们程哥儿真乖。”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程哥儿都不怎么说话,被顾老太给打怕了。如今离了老顾家,程哥儿是越来越开朗了。 想到老顾家,顾大山不由得呢喃一句:“也不知道他们还活着不?” “大山,回家了。”三爷爷跟顾大富他们从地里上来,抓了几把野草,把脚上的泥土擦干净后,大家伙一起回家吃午食。 吃完午食,各家男人去了作坊煮豆浆,做豆腐。 顾锦里整个下午都在作坊里待着,生怕邹玉振兄妹会再来。但奇怪的是,他们兄妹却是没来,也没有去几家做客。 顾锦里并没有因此放心,而是交代顾锦绣,让她关好院门,陆家邹家要是有人上门,千万别开门。这两家跟他们几家的仇不是一般的深,她不相信邹玉振兄妹是真心来道歉。 当晚,秦三郎他们没有回来,老骆驾着骡车来给他们送消息,说是秦三郎他们过了第一轮比试,还要再比两回。要是输了,会提前回来,要是比试过了,起码要第三天才能回家。 几家人得到消息,心里稍稍放心,一边记挂着秦三郎三人,一边忙着作坊里的事儿。 三天后的中午,五辆骡车驶进大丰村,打头的那辆骡车,驾车的正是秦三郎。 “秦小哥回来了!”田二强正在家里的院子里配制香料,看见驾车的秦三郎后,急忙跑出来,冲着四周吆喝一声,算是通知几家。 村尾的小路太窄,秦三郎后面还跟着四辆骡车,不好停下,只冲着田二强道:“诶,我们回来了。我跟二哥、罗武哥都考过了。” 田二强闻言,又大喊一声:“秦小哥、秦二哥、罗武哥都考过了,如今是吃衙门饭的官家人了!” 田二强太高兴了,在老家的时候,他家是外来户,在村里过得唯唯诺诺的。他奶还活着的时候就常说,要是他家能出个在衙门吃饭的官家人,家里的日子就好过咯。 田二强一直记着这事,如今见秦三郎他们进了县衙做事,是高兴得不行。以后他们几家在村里的地位会变得更高,村里人想要欺负他们,都得掂量着点。 姜角也来了,他是给顾锦里家送人来的。 三月十七那天,顾锦里他们去尚秀才家,说了要买人看作坊的事儿。姜县尉把这事儿告诉姜角,让他去府城的时候,按照顾锦里的要求,给她带几家人回来。 第216章 熟悉的脸 姜角坐在第二辆骡车里,不多时就来到顾锦里家。 刚下车,姜角就喊道:“顾老爷子、大山哥、小鱼侄女,我给你们送人来了。” 顾锦里一家正在吃午食,听到声音,除了顾锦绣以外,全都出来了。 顾锦里带着程哥儿跑出院子,打开院门,看见姜角后,笑道:“姜二叔,人买回来了?可真够快的,赶紧进来。” 姜角笑道:“这都几天了,要是再不回来,那豆油作坊还开不开了?” 从田福县到河安府府城,走路需要五天左右,可他们家有马车、骡车,都是跑得快的,赶一赶,少睡两个时辰,一天就能到府城。 顾锦里赶忙夸了姜角两句。姜角更是高兴,对着身后的三辆骡车道:“赶紧的,都别磨叽了,快点下来。” 一会儿之后,三辆骡车里的人就爬下骡车。 这群人足有二十来人,有男有女,年纪从壮年到几岁孩童不等,一个个瘦骨如柴,穿着破烂的粗麻衣,没有鞋子,全都光着脚。头发乱糟糟的,脸色黝黑,脸上还带着一片片暗红色的血痂,是冻伤后结的痂。 他们一个个佝偻着身子,不敢正眼看人,可又对这个新环境好奇,眼神不由自主的往旁边瞟去。 估计是被训过,瞟了两眼后,又赶忙低头,不敢再乱看。 三奶奶看着那些人,立刻抹起眼泪:“这瘦的,估计得有大半年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三奶奶想起他们几家逃荒的日子,又想到女儿福丫一家。她的福丫如今不知道在哪里?是不是跟这些灾民一样,瘦得跟骷髅差不多? 三奶奶想着这些,是哭着跑去厨房,想把家里能吃的东西都拿出去,给他们吃。 顾大山跟崔氏也红了眼圈,在三个多月前,他们几家也跟这些灾民一样。 三爷爷看着这些灾民,心里直叹气,都是旱灾给闹得,要是没有这场旱灾,农人也不用受这苦。 “阿角,辛苦你了,把他们带进院子来吧。”三爷爷侧身,让出一条路来,让姜角把这二十多个灾民带进院子里。 “诶。”姜角应着,把灾民们带进院子里,指着他们道:“都排队站好,这就是你们以后的主家。想要留下,想要有饭吃,就得规规矩矩的,问你们什么就答什么,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懂不?” “懂。”灾民们齐齐应着,大多数的声音都很弱,只有几个的声音比较高。 三奶奶已经把吃食端到院子里,对着他们道:“先别站着……” “三奶奶,一会儿再给他们吃。”顾锦里知道三奶奶是好心,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作为主家,想要镇住下人,就不能对他们太好。 对下人太好,会把他们的心养大,以后别说偷奸耍滑,就是做出谋害主家的事情也不稀奇。 顾锦里虽然来自现代,可她知道,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矩,要是坏了规矩,最后被害的,可能就是自己家。 三奶奶听到这话,犹豫半会儿,点头同意了。 顾锦里转头看向姜角,问他:“姜二叔,这些人里可有会拳脚的。” 姜角道:“有,特意给你们买了会拳脚的人,但不多,只有三个,这会拳脚的人太少。” 他指着灾民里的三个人道:“老朱、柳大光、王勇夫,你们三个站出来。” 被点到名字的三个灾民往前一步,站了出来。那个叫柳大光的比老朱、王勇夫慢了一步,犹豫着才站出来的。 顾锦里见状,没说什么,只是对他们三人说道:“我们家也是逃荒来的,不会看不起你们,现在有几句话要问你们。” 柳大光听到这话,先是愣了愣,原本低着头的他,立刻抬头,俯视着顾锦里,先前的卑微全没了。 顾锦里心下冷笑,看着老朱跟王勇夫,见他们两人依然低着头,还紧张的拽着衣角后,心里满意不少。 她指着柳大光,对姜角道:“姜二叔,这个人我家不要,让他滚吧。” 柳大光听到这话,一点也不担心,反而松了口气。他以前是个衙役,在县衙里吃官饭的,可后来他老家的县城遭了兵祸,他怕死,带着妻儿跑了。 原本是想到府城去安家,没想到兵祸那么厉害,他带着妻儿是一路逃,路上妻儿被流矢误伤,熬不过死了。 他一人逃到河安府,户籍在路上的时候掉了,补办户籍要钱,他没有银钱,又饿得实在是不行了,只能卖身。 他看姜角不错,听他跟下人说话,这人还是个县尉的儿子,想着卖去他家,先到县尉府上做个几年,跟县尉一家混熟后,再赎身,靠着县尉的关系,进县衙当差,过以前在老家的日子。 谁能想到,这个姜角买他竟然是送到乡下。 这破烂乡下,能有啥前程? 这户主家还是逃荒来的,一家子泥腿子,打死他也不愿意在这家干活。 姜角把柳大光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气得不轻。他原本是看这个柳大光会拳脚,在县衙当过差,路上很懂规矩,还很有义气,看着是个不错的,这才把他带来顾家。 没想到,他这回是看走眼了,买了个心思多的。 姜角看着柳大光冷笑,转头对顾锦里道:“成,既然小鱼侄女家不要他,那姜二叔就把他卖到矿上去。” 卖到矿上去! 柳大光一听这话,差点吓尿,扑通一声,急忙跪下:“姜爷,姜爷不要把小的卖到矿上去,小的愿意留在这家,愿意留在这里干活!” “晚了,你以为自己是谁?由着你挑剔主家?”姜角对老朱跟王勇夫道:“把他的胳膊给老子卸了,拖到一边去。” “是。”老朱跟王勇夫是饿得手脚无力,但柳大光也饿得不轻,两人很快就把柳大光制住,喀喀两声,把他的胳膊弄脱臼后,拿过姜角扔来的绳子,把柳大光给捆了起来,再拖到院门边去。 顾锦里见这两人身手不错,而他们从下车到进门都很老实,对他们比较满意,便继续问他们话。 在顾锦里问话的时候,三奶奶一直盯着这群灾民看。原本是心疼他们吃了大苦头,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可看着看着,突然发现这群灾民里,有个瘦弱的后生有些脸熟。 第217章 买下他 三奶奶总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后生,但她年纪大了,记不太清楚。 她扯着三爷爷的衣袖,低声说道:“老头子,你看右边那个穿着灰色麻衣,腿脚有些不好的后生,是不是有些脸熟?咱们好像见过呢。” 三爷爷正在听顾锦里问老朱、王勇夫话,听到三奶奶的声音,往她说的地方看去,见一个二十多岁,瘦得跟猴子一样,右腿还踮着的后生,皱眉看了一会儿,摇头说道:“你老糊涂了吧,这后生哪里脸熟?我是没见过。” 三奶奶听罢,心里泛起嘀咕,难道是她看错了? 她在心里默默回想着自己这辈子见过的人,想了很久,也没有想起这个后生是谁? “回小东家的话,小的是西北兴安府人士,今年四十有三,在兴安府给人做护院的,一路护送着主家来到南边,主家养不活那么多人,把小子一家卖给牙行。”老朱回答着顾锦里的话。 顾锦里问道:“一路护送主家到南边,算是忠心了。你主家转手却把你们一家卖掉,你心里可有怨恨?” 老朱怔愣一会儿,眼圈慢慢红了:“先前是有的,但想着一路上主家也给小的一家老小分了粮食和水,让小的一家得以活下来,心里便不怨了。” 世道艰难,逃荒路上死了那么多人,他们一家四口能活下来,前主家也是出了粮食的。 顾锦里见他是个感恩的,心里满意不少,问他:“谁是你的家人,让他们站出来,我看看。” 老朱听到这话,赶忙冲着那群灾民里的几个人道:“孩他娘、长寿、茶花,赶紧出来。” 老朱媳妇急忙带着女儿、儿子走了出来,对着顾锦里躬身行礼:“小的见过小东家。” 他们一家子都是前主家的家生奴才,规矩是极好的。 顾锦里看见他们懂规矩,心里对这家人很是满意,问:“朱长寿、朱茶花,你们两个以前的主家是府城人士,若是以后一辈子要待在乡下,你们可愿意?” “愿意愿意,小的们愿意!”朱长寿跟朱茶花说着:“小东家放心,我们都是吃过大苦头的,知道外面世道艰难,如今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我们一家四口就满足了。” 顾锦里点点头,目光在朱茶花的身上停顿半会,最后落在朱长寿身上:“你爹是护院,你可会拳脚?” 朱长寿道:“回小东家,小的学过,会些拳脚,但没有做过护院。” 他们的前主家下人多,想要当上护院不容易,所以他只是会拳脚,并没有做过护院,而是在下人房里待着,做些粗活。 顾锦里指着王勇夫道:“王勇夫,你跟他比比。” “是。”王勇夫应着,开始跟朱长寿比起拳脚。 两人都饿得不轻,比试了十几招,在两人累得快趴下之前,王勇夫把朱长寿给制服了。 三爷爷看着那个王勇夫,对顾锦里道:“小鱼,这个不错。” 顾锦里也觉得王勇夫不错,她让朱长寿先退下,问王勇夫:“你家里有几口人?” 王勇夫听到这话,有些为难,他冲着顾锦里跪下,道:“小东家,我家有五口人。我妹子死了男人,如今她们娘俩跟着我们一家过。” 王勇夫的媳妇跟妹子见王勇夫跪下了,也拉着各自的孩子跟着跪下。 “小东家,我是王勇夫的媳妇马氏。这是我们的儿子,叫亮子,今年八岁了,能干活。”王马氏拉着一个男孩,冲着顾锦里腼腆的笑道。 王马氏的旁边,跪着一个瘦弱的年轻女人,她的手里紧紧拉着一个小男孩的手,等王马氏把话说完了,才开口说道:“我是王勇夫的妹子,许王氏,这是我儿子许青,今年六岁。” 许王氏说道这里,停顿一会儿,抬头看着顾锦里道:“小东家,您别看我瘦,但我身体很好,能干活。青哥儿也能干活,他很听话,从来不哭闹,身体也好,这一路逃荒,他就病过一次,只病了两天就好了……求,求您,买下我们一家吧。” 许王氏声音哽咽的说着,眼圈很红,却是强忍着没有哭,怕顾锦里嫌她晦气。 王勇夫见状,也跪求顾锦里:“小东家,求您买下我妹子吧,她们母子能干活的。” 王勇夫以前是做镖师的,没逃荒之前,家里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但逃荒之后,他们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妹夫一家也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妹子跟外甥。 顾锦里没有看王勇夫,而是看着王马氏:“你男人想要我家买下你小姑子母子,你是怎么想的?” “我?”王马氏心里虽然埋怨小姑子母子拖累他们家,但大家是一起逃荒过来的,而小姑子的男人又死了,这孤儿寡母的,要是她家不照顾她们,那她们就得被人糟践死。 王马氏犹豫一会儿,对顾锦里道:“要是小东家愿意,把我小姑子母子买下吧。” 王勇夫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一直照顾妹子一家,王马氏心里有意见,但这是他的亲妹子啊,男人又死了,他不能不管她们。 顾锦里道:“我家用不了这么多人。” 王马氏听到这话,慌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对顾锦里道:“那小东家能否帮忙,先把我小姑子母子买下,等以后我们一家干活赚钱后,再把买人的钱还给小东家,您看咋样?” 顾锦里微微挑眉,这个王马氏,还能想到借钱买人,以后再还钱,算是个聪明的。 有聪明劲儿,也不狠心,还算顾着家人。 顾锦里问三爷爷跟顾大山:“三爷爷、爹,你们看这两家怎么样?” 在她问话的时候,三爷爷跟顾大山一直在旁边听着,觉得老朱跟王勇夫两家很是不错,而老朱的儿子还会拳脚,也可以看守作坊。 “就他们两家吧。”三爷爷发话。 顾锦里点头:“好,我们就买下他们两家。” 老朱家有四口人,王勇夫家有五口人,虽然两个都是孩子,但王勇夫跟王马氏、许王氏能干活,这就够了。 三奶奶听到这话,指着那个脸熟的后生道:“小鱼,把他也买下来吧。” 第218章 蠢男人不值得同情 顾锦里顺着三奶奶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瘦弱的男子,还有他踮起来的脚,皱着眉头道:“三奶奶,这是个瘸子,买了是个累赘。” “三奶奶知道,可他长得很脸熟,你三奶奶我总觉着在哪里见过他。”三奶奶红着眼圈道:“或许是我记错了,但遇见脸熟的人,也是缘分,是老天爷让咱们买他呢。咱们把他买下吧,让他帮着给作坊打扫也成,不会浪费钱的。” 顾锦里见三奶奶又哭了,忙道:“行,您老先别哭,我们问他几句话,再给他把把脉,要是没病,咱们就留下。” “好好好,那你快点问。”三奶奶催促着她。 顾锦里指着那个瘸腿的年轻人道:“你出来。” 那年轻人知道自己是个瘸子,想来这家人是不会买他的,便耸拉着脑袋,听到顾锦里的话,立马抬头,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对着顾锦里行礼:“小的请小东家请安。” 给小东家请安? 顾锦里听他的话,问道:“以前给人做过下人?” 男子回道:“是,小的是西北大梁府一家富户的家生子。” 还是个家生子,也就是说,父母都是下人咯。 “叫什么?多大了?”顾锦里想起三奶奶说的,这人看着脸熟,又加上一句:“家里几口人?父母叫什么?可还建在?” 男子回道:“小的叫李安子,今年二十,家里有五口人,父母弟妹都还活着,就是……被分开卖了。” 男人说着,已经抹起眼泪。 姜角指着李安子道:“这是个瘸子,原本是不打算买的,但以前是伺候少爷的,认识字,豆油作坊要人记些东西,我就把他给买下来了。” 还认识字,那很不错了。 顾锦里继续问他:“爹娘叫什么?” 李安子道:“小的爹叫李多福,娘叫李桂云。” “三奶奶,都是姓李的,你印象里有熟人叫李多福或者李桂云的吗?”顾锦里问三奶奶。 三奶奶皱眉想了片刻,摇摇头:“没有。” 这样看来,应该不是她熟人的后代。 “或许是我看错了。”三奶奶有些愧疚的道。 三爷爷问她:“那你还要买他吗?” 三奶奶犹豫了:“这……是个瘸的。” 买个瘸子确实不好。 顾锦里道:“买吧,作坊里认字的不多,买了也能帮咱们记点东西,大哥能轻松一些。” 作坊里个顶个是文盲,想要找个认识字的很难,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虽然是个瘸子,但买了也没事,不过是一两多银子。 “我们作坊打算买下你,你可愿意留在作坊里?”顾锦里问李安子。 李安子道:“小的愿意,小的愿意!” 说着话,李安子往灾民里看了一眼,抬头问顾锦里:“小东家,你们家可还缺下人?” 他指着人群里的一个姑娘道:“她叫严春晓,跟小的一样,以前也是李府的下人,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识字的,能帮忙写东西。” 严春晓听到这话,很是激动,却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没有上前,没有开口说话,只在站在原地,对着顾锦里福身行礼。 严春晓是家生子出身,知道主家没有发话,是不能动,也不能开口的。 顾锦里见她懂规矩,便问道:“你是因何被卖?” 严春晓道:“回小东家的话,因着逃荒,李家丢了不少钱财,日子过得大不如前,如今粮食金贵,养不起那么多下人,来了河安府后,主家只留下各个主子的一等丫鬟跟小厮,其他的下人全给卖了。” 这话说得没毛病,但顾锦里不太想买她。 这姑娘长得太好了,一路逃荒过来,大家都饿得瘦骨如柴,跟鬼差不多,就她没有那么瘦,脸色还有些红润,而且…… “把你的手伸出来。”顾锦里道。 严春晓一愣,犹豫半会儿,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顾锦里把三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给她把脉,一会儿之后,笑了,对她道:“你觉得我家会买你吗?” 这个严春晓身子不干净,流过最少两胎,且最近的一胎应该是在三个月前,那个时候,他们还跟主家在一起吧。 逃荒还能怀孕,真有闲情逸致,还是个在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跟谁怀的孕?李安子吗?还是李府的男主子? 严春晓一惊,没想到这乡下丫头还会把脉,她吓得赶忙抽回手,道:“奴婢……奴婢不想留在这里。” 李安子听到这话,顿时急了:“春晓,你说什么胡话呢?你不是说过,咱们要卖到一家去吗?” 顾锦里听到这话,笑得意味深长,看李安子对严春晓这么着急的劲儿,孩子应该不是李安子的。这个李安子顶多就是个备胎,估计到现在还以为,严春晓是个清白身呢。 严春晓道:“安子哥,你别管我了,咱们都是做下人的,到哪去都是做下人,卖不卖在一处,不打紧。” “春晓,你怎么能这么说?要是不卖在一处,不卖在一处……”李安子红着脸,剩下的话说不下去。 顾锦里也闲工夫听,对姜角道:“姜叔,这个李安子我们家不要,你把他带走吧。” 你演偶像剧呢?这么难舍难分的,既然如此,那她就成人之美,让他跟严春晓作伴吧。 李安子没想到,自己原本已经有着落了,因着严春晓,这顾家是不买他了。 “小东家……”李安子看着顾锦里,眼睛含泪,祈求着她。 顾锦里最后问他一句:“你跟这位严春晓是什么关系?是订了亲,还是许了终身,或是……拉过小手?” 原本想问亲过没有的,但太猛浪了,她会把在场的古人给吓坏。 李安子听到这话,脸色更加通红,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春晓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小东家莫要说这种话,会坏了春晓姑娘的名声。” 顾锦里呵呵,严春晓的名声还需要她来坏?严春晓连身子都坏了好吗? 但她不想把这事儿告诉李安子,因为蠢男人不值得人同情。 顾锦里没再搭理李安子,只让在场的灾民排队,她一个个给他们把脉,检查瞳孔跟舌头。 两刻钟后,她把二十多个灾民全部检查完,指着其中两个体格高大的男人,对姜角道:“姜二叔,这两个人不能要。” 第219章 长得像我娘【求个月票】 姜角皱眉,问道:“为何?这两个人长得高大,是这批人里最有力气的。而且这两人没有家人拖累,很是不错。” 顾锦里压低声音道:“姜叔,我们是一路逃荒过来的,见过有些饿得狠了,吃红肉的人,这两个就是吃红肉的,你留下他们,会给豆油作坊招祸。” 大楚把易子而食这样的事情,叫做吃红肉。 “啥?这两个吃过红肉。”姜角差点叫出声,但他毕竟是经过事儿的,最终把声音压了下来。 真是造孽啊。 去买人的时候,他也注意着的,是看见眼睛太红,脸色太红的灾民,一个也没敢买,这两个看着脸色挺正常的,咋是吃过红肉的? 顾锦里道:“姜叔,你这次买了多少人回来?” 要开豆油作坊,一定不止这二十来个。 “一共买了一百三十个人。”姜角说道。如今灾民多,买人便宜,他一下子买了一百三十个人。 顾锦里道:“您回县城后,请个医术好的大夫,去给他们把脉检查一遍,能查出吃过红肉的。” “好,我回去就把这事儿给办了。”姜角赶忙应下,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幸亏他亲自把人给顾家送来了,要不这回就要栽了。 想到跟吃过红肉的人一起干活,姜角就不寒而栗。 姜角搓搓手臂,冷静下来后,问顾锦里:“你就要老朱家四口人,王勇夫家五口人?” 顾锦里点头:“嗯,就要他们两家。” 作坊要会拳脚的人守夜,有王勇夫跟老朱父子,再加上何三癞子,四人轮流着来,也就足够了。 “行。”姜角指着老朱一家跟王勇夫一家道:“你们这两家留下,其他人,跟着我回去。” 三奶奶看着李安子,拽着顾锦里的手臂问:“小鱼,真的不买他吗?” 顾锦里道:“不买,他太傻了,被个女人耍的团团转。要是咱们买下他,他跟严春晓继续掰扯不清的,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已经看到麻烦了,不如把这麻烦给斩断。 三奶奶听罢,叹了一口气,歇下买李安子的心思。但她心善,见不得这些灾民饿肚子,招呼着他们:“你们先别走,先来吃点东西。” 灾民们听到有东西吃,一个个眼睛直冒绿光,想要冲过来抢,却被姜家的四个下人给拦住。 “都他娘的退后,排队,谁敢抢,二爷就把谁卖到矿上去!”四个下人是姜家的护院,身上有拳脚功夫,他们一路赶车把这些灾民送回来,路上已经训过这些灾民,灾民们都怕他们。 灾民们赶忙排队,一个个的领豆渣饼跟豆浆吃。 豆渣饼不多,一人只能拿到一个,李安子拿到豆渣饼后,舍不得吃,把豆渣饼给了严春晓:“春晓姑娘,你吃吧。” 严春晓抹着眼泪,哽咽着道:“春晓谢谢安子哥。” 说着,拿过李安子手里的豆渣饼,几口就给吃完了。 “你喝口这什么汤,别噎着。”李安子又把自己的那碗豆浆给了严春晓。 顾锦里看得呵呵,这个李安子也太傻了,自己都快饿死了,还把自己活命的粮食给严春晓,那女人又不是个好的,给她做啥? “小鱼,我们回来了。”秦三郎跟秦老,还有罗武一起来到顾锦里家。 顾锦里看着秦三郎,见他已经换上一套灰色的,绣着兵字,膝盖、手肘、心口皆有铁护具的兵服,眼前一亮,道:“秦小哥,你穿这身真精神,很是利落。” 其实他还是穿黑色好看。 秦三郎腼腆的笑了起来:“是司兵所发的兵服,一人两身,估摸着大家想瞧瞧,就穿回来了。” “比试辛苦吗?你们都比了什么?”顾锦里好奇的问。 秦三郎道:“都是些简单的,先是体能比试,跑步、提石锁、到水里去憋气,过了之后,就开始轮流对打,打赢就成。射箭、枪法、刀技这些,是进了司兵所后再练。” 顾锦里听罢,好奇全没了,原来就是比试这些东西。 “小鱼。”罗武喊了顾锦里一声,眼睛却直往她家堂屋里看,在找顾锦绣。 他也换了一身衙门里的公服,比往常精神不少,想要给绣姐儿看看,可绣姐儿没有出来。 “罗武哥。”顾锦里跟罗武打了一声招呼,却没有提顾锦绣。 罗武有些急了,一双眼睛满是祈求,看着顾锦里。 顾锦里却装作看不到。 真的喜欢她姐,就拿出真本事来娶。没本事,那就别来招惹她姐。罗武虽然可怜,但她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心软,害了她姐。 罗武无奈,生怕自己说出什么出格的话,让大家听了去,会坏了绣姐儿的名声。 秦老看着院子里的灾民道:“这些就是送来的人?太多了吧,买了几个?” 三爷爷道:“买了两户人家,一共是九口人,有三个是会拳脚的,守夜足够了。” 秦老听点头:“这就好。还是记在大山家名下?” 三爷爷道:“嗯,还是记在大山家名下,算是大山家买的人,这样也好安排。” 作坊是七家人合伙开的,但大山家占的分成最重,且作坊的院子也是大山家的,他们几家就商量着,干脆让大山家买人,这样也好管一些。免得作坊出钱买人,到时候那么多东家,这些买来的人不知道听谁的,太麻烦。 不多时,灾民们已经吃完东西。 姜角朝着他们喊道:“没有被留下的全都上车去。” 顾锦里听到这话,忙道:“姜二叔,先等等。” 姜角回头,道:“咋了?是因为卖身契的事儿?你放心,老朱他们的卖身契我先拿回县里去,给你们换了红契后,再让妹婿派人给你们送来,你把卖身银子给我家妹婿就成。” 顾锦里道:“不是因为这事儿,我是想让他们看看我两个姑姑的画像,看有认识的不?” “对对对,让他们看看福丫跟大丫的画像,没准有认识的。”三奶奶急忙回屋,跑到顾锦安跟顾锦程的屋子里,把顾福丫跟顾大丫的画像拿了出来,让灾民们一个个的看。 原本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可李安子却盯着顾大丫的画像看了很久,直到姜角不耐烦的催促,他才抖着手道:“这,这画像里的人……长得像我娘。” 第220章 捆了 一句话,震惊在场所有人。 顾锦里有种日了狗的感觉,李安子是她表哥?她想杀人! 顾大山激动不已,已经冲过来,抓着李安子的手臂问:“你,你说啥?这画像里的人,长得像你娘?真的像你娘?!” 李安子也懵了,被顾大山抓着手臂摇晃好几下,才回过神来,道:“像,像我娘。” 三奶奶跟着冲了过来,眯着眼睛看着李安子的脸,一会儿之后,叫道:“诶哟,我就说这后生看着眼熟,现在想想,可不就跟那个货郎长得一模一样嘛。” 她说的货郎就是戚盘子,当初顾大丫就是跟着他跑的。 “你爹娘不是良民吗?咋成了下人?他们如今在哪里?都好吗?你说自己还有弟弟妹妹,他们人呢?诶呀,你发什么愣啊,快说话。”三爷爷也冲过来问李安子。可李安子被吓懵了,问他什么都答不上来,把三爷爷给急得不行。 “三爷爷、三奶奶、爹,你们让开。”顾锦里高喊一声,等三爷爷他们让开后,她走过去,啪啪两声,甩了李安子两巴掌。 “啊~”李安子捂着被打疼的脸,双眼含泪,看着顾锦里,这个小姑娘怎么突然打他? “小鱼……”顾大山也惊了,小鱼怎么突然对安子动手?这可是她的表哥,表妹打表哥,总是不好。 但顾大山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就泼辣,自打被打昏迷醒来后,不但泼辣,还很有主意。她每次做事,结果都是对他们有利的。他虽然心疼安子,却没有责怪小鱼,也没有出声呵斥她。 顾锦里看着李安子,问他:“醒了吗?” 李安子点头。 “醒了就好。现在,我问你一句,你就答一句,要是说错,或者敢说谎,那就不只是打两巴掌的事儿,听懂了吗?!” 李安子再点头:“听,听懂了?” 顾锦里问道:“你叫李安子,今年二十岁,父母弟妹健在,全家包括你在内,一共五口人,全是大梁府李家的下人,对吗?” 李安子的脑子转得没有顾锦里快,一会儿之后,才点头回道:“嗯~没,没错。” 顾锦里再问:“你是你爹娘的第一个孩子吗?” 李安子摇头:“不是,爹娘先前生过一个儿子,但没立住,我出生没多久,大哥就夭折了。” 果然不是第一个孩子。 顾大丫曾经给顾大山写过一封信,那封信是顾大山十七岁的时候收到的,那个时候,顾大丫已经跟着戚盘子跑了两年。 信上说,顾大丫已经生了一个儿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这个李安子,应该就是肚子里的那个。 顾大山跟三爷爷三奶奶都知道这事儿,听到李安子的话,三人都抹起眼泪来。 崔氏见李安子饿得太瘦,又赶忙跑到厨房,拿来一木盒的豆腐,给李安子做香煎五香豆腐。 顾锦里继续问李安子:“你当时那么小,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李安子道:“爹娘每到大哥的忌日都会摆个香案,祭拜大哥。” “你老家在哪儿?爹娘以前叫什么?你是一出生就在大梁府李家做下人吗?”顾锦里问。 李安子摇摇头:“只知道老家是陇安府的,具体在哪里,爹娘没说……他们不让说……对老家不喜欢。” 李安子说得吞吞吐吐的,想来是顾大丫和戚盘子跟戚家闹翻了。 “刚出生那会儿还没做下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下人。反正从记事开始,就是给人做下人的……刚开始的时候,是在陇安府的一家富户里干活,后来被转手卖了两次,最后才被卖到李家,成了李家的下人。” “大丫啊~”顾大山听得眼泪不住的流,他家大丫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爹你先别哭。”顾锦里说完这句,继续看着李安子:“你爹娘先前叫什么?” 李安子还是摇头:“不知道,爹娘没说,府里也是不让说的。进府之后,都要改姓,用主子赐的名字。” 李安子跟着爹娘被卖的时候,年纪不大,很多事情都记不住了。而他换过几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到李家后,管家按照下人册子给起的。 “你妹子多大了?知不知道他们被卖到哪里去了?”顾锦里问他最重要的问题。 “我妹子今年十六了。” 至于家人被卖到哪里? 李安子却是摇头:“不,不太清楚……我们是被分开卖的,李家跟我卖在一处的下人,只有春晓姑娘。” 姑娘个屁! 顾锦里听得想扇死他。 “李家如今住在哪里?可是在府城?”顾锦里问道。 这个李安子是知道的,但他还没说话,严春晓已经抢先开口:“回小东家,李家在府城有一门远亲,如今全家借住在那门远亲的府上。” 严春晓是激动得差点疯了,以前她看不起李安子,觉得他是个瘸子,人还不聪明。她费心应付李安子,不过是看他们被卖在同一个牙行,想要分走他的口粮,这才给他几个笑脸,根本没有想过要跟他。 可就在刚才,她竟然听到李安子是这家人的亲外甥!这可真是野狗升天,摇身一变当了神仙了。 听这家人说话,似乎没有那么穷,是有个赚钱的作坊,还跟县尉家的二爷认识。而县尉家的二爷更是亲自给这家买下人。这交情,一看就是不一般。 她的身子被李老爷给弄坏了,已经不是姑娘家,可李安子傻,只要她跟他哭诉几句,说她是被李老爷逼迫的,李安子一定会怜惜她,继续娶她做媳妇。 再说了,大户人家做丫鬟的,很多都跟家里的男主子有点见不得光的事儿,李安子做了那么多年的下人,他是懂的,应该不会介意她的身子坏了。 严春晓想了很多,觉得自己能笼络住李安子,这才大着胆子跟顾锦里说话。 顾锦里是没想到,严春晓还敢跟她说话,而且是说一半藏一半,故意没有把那户借住人家的姓氏、住址告诉她。 这是等着她问吗? 顾锦里笑了,看向老朱跟王勇夫:“去,把她给我捆了,再把嘴巴堵上!” 老朱跟王勇夫一愣,很快就冲到严春晓面前,几下就把她给捆住。 “安子哥,安子哥救我!”严春晓哭着向李安子求救。 第221章 去找人 她的话刚说完,嘴巴就被一团粗麻布给堵住。 “唔唔唔~”严春晓说不出话来,只能流着眼泪,可怜兮兮的看着李安子。 李安子活了二十年,头一遭被姑娘示好,心里挺在意的,看见严春晓被捆住,有些着急,想要上去救人,却害怕顾锦里。 这个小姑娘是个厉害的,刚刚还打了他两巴掌。 顾锦里看着李安子紧张的样子,真想再扇他两巴掌。 想着这人可能是她表哥,而她爹又在乎顾大丫,是不可能不管顾大丫一家的。为了不给自己家带来麻烦,她只得问李安子:“这个严春晓跟你说了什么?说她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说要跟你卖在一处,等到了新主家后,再去恳求新主家,答应你们的婚事,以后要跟你好好过日子,是吗?” 李安子被问得满脸通红,低着头,不好意思说话。 “抬起头来,回话!”顾锦里吼了一声,把李安子吼得一哆嗦,忙道:“是,是……春晓姑娘是这么说的。” 呵呵哒。 顾锦里道:“那你现在就给我听清楚咯。这个严春晓已经不是姑娘身,她的身子已经坏了,怀过最少两胎,最近的一胎是三个月前流的。她没有好好的坐小月子,身子已经坏了,如今应该还有恶露不止,这辈子想要再怀孕,比登天还难。她是在骗你,让你捡她这个破鞋,你听懂了吗?!” “唔唔唔!”严春晓不断的叫着,想要开口说话,可她根本说不出来,心里是又气又急又恨,是死也没有想到,一个乡下野丫头,不但会把脉,说话还这般没有顾忌,直接当着李安子的面,把她的皮给扒了。 李安子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你说啥?” 春晓已经不是姑娘了,怀过孩子,还打了最少两胎,以后是再也不能生了。 那,那春晓跟他说,她虽然去老爷的马车上伺候过一段时间,却还是个姑娘家,老爷不碰小姐屋里的丫鬟,又是怎么回事? 李安子哭了,他虽然傻,却也知道,自己可能被骗了。 其实他有听到一些风声,说是夫人死了,姨娘们不是死就是不鲜嫩了,老爷怕自己死在逃荒路上,以后不能再享受,所以把长得好看的丫鬟轮流喊到马车上,行了事儿。 但他心里总是有幻想的,想着春晓肯定是看他老实,所以想嫁给他,跟他好好过日子。 “唔唔唔!”严春晓见李安子一脸悲戚的看着她,知道这个蠢货是相信了顾家丫头的话,赶忙冲他叫唤着,对他流眼泪,想让李安子帮忙把这破布取下来,让她能开口说话。 只要取下这破布,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想要打动李安子,不难。 可惜,顾锦里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姜角更是说道:“没想到这丫头竟是这般狠毒,自己坏了身子,还想要骗老实人。” 他对顾锦里道:“小鱼侄女,你放心,对付这种人,你姜二叔有的是法子,会把她卖到她该去的地方,让她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顾锦里知道他说的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不过……楼子里,富贵客人多,凭着严春晓的样貌,万一被个有权势的看上,再翻身来对付她家,那就麻烦了。 “姜二叔,把她卖到深山里,给那些年老娶不上媳妇的光棍汉吧。” 深山老林,没有当地人带着,很难跑出来,得受一辈子穷,想要翻身来报仇,那是做梦。 “呜呜呜!”严春晓这回是真的哭了,没想到顾锦里一个半大孩子竟然这么狠,要把她卖到深山里去。 她知道深山老林的恐怖,在李家的时候,她就听说过,有丫鬟被卖去深山,被深山里的老男人磋磨几年后,受不住死掉的。 有熬过来的,那也是一个接一个的生,一辈子受穷,死都别想翻身。 “这个法子好。”姜角道:“小鱼侄女放心,姜二叔一定帮你把这事儿办得妥妥当当的。” 李安子觉得顾锦里这么做太狠了,犹豫着开口:“小东家……” “你闭嘴,再敢替她说一句话,我连你也给卖了。”顾锦里盯着李安子,警告道:“别以为你可能是我表哥,我就会对你很好。你要是敢给我家找麻烦,别说你娘可能是我姑姑,就算她是皇太后,那也没用,我一样会把你给卖了!” 麻烦如果能改造,那就是她家亲戚。要是不能改造,她凭什么要照顾他们?闲的吗? 李安子真是怕了这个小东家了,赶忙点头,生怕她再打他。 “李家在府城的亲戚叫什么?住在哪里?”顾锦里问李安子。 李安子还有些哆嗦:“姓姓祁……住,住在府城东面临阳街……小,小的就知道这么多。” 顾锦里看着李安子,很是头疼,仿佛刚刚醒来时看见的顾大山,还真是外甥像舅。 顾锦里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后,看向姜角,道:“姜二叔,我们家又要麻烦您家了。” 他们要去府城找人,得要马车,马难买,只有姜县尉这样的官家才有。 而李安子说,他有个妹子,那是个大姑娘了,要是运气不好,被转卖到一些见不得光的地方去,那就完蛋了。他们得赶紧去找人,可是耽误不起的。 姜角道:“麻烦个啥,小事一桩,你们谁跟着去找人,赶紧商量商量吧,等人到齐后,咱们立刻就走。” “我去!”顾大山第一个道:“我得去找大丫,一定得亲自去找她。” 他跟大丫已经二十多年没见,原本以为大丫嫁给戚盘子后,日子能过得比在家里好,没成想,却是卖身做了下人。 这下人哪是那么好当的?这些年也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他必须得去找她。 三爷爷道:“我也去,没个老人跟着不行。” 还不知道到了府城要怎么谈,人主家愿不愿意把大丫一家转卖给他们? “算我一个。”秦三郎在旁边说道。 “秦小哥,去府城可能要几天的工夫,你们能留在家里几天?”顾锦里不想因为自家的事,耽误了秦三郎。 秦三郎道:“能吃上官饭是大喜事,县尉大人给了我们三天时间,让我们回家庆贺一番。三天时间去府城找人,应该足够了。” 第222章 祁府 “好好好,秦小哥跟着去,老婆子就放心啦。”秦三郎会拳脚,有他跟着去,是好事儿。 罗武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去? 他只有三天的假,三天后就要去衙门当差,以后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他不想走,想趁着这三天时间陪陪顾锦绣,多看她几眼。 顾锦绣是大姑娘了,原本顾忌着家里来了那么多陌生男人,一直在屋里避着,没有出来。如今听说可能找到自家姑姑了,忍不住站到门口,探出半个身子,看着外面。 罗武一眼就看见她,欢喜极了。趁着大家伙都在忙着,大着胆子跑过来跟顾锦绣说话:“绣姐儿……我比试过了,以后就是衙门里的衙役,跟着杨班头干活。” 顾锦绣看见他,笑道:“恭喜你了罗武哥。” 说完又看向院子里,脸上带着着急。 罗武见状,问道:“你是担心你姑姑?” 顾锦绣点头:“嗯,听表哥说是被分开卖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买回来?” 罗武见她记挂着顾大丫一家,咬咬牙,道:“你别担心,我有三天的假,会跟着大山叔他们去找人,一定帮你把大丫姑姑一家找回来。” “真的?”顾锦绣很高兴,眼眸亮晶晶的看着罗武。 罗武心里柔软极了,赶忙点头:“嗯!不骗你,我跟着去找人。” 又交代她:“我们不在家的这几天,你别出门……村里不安全,有事儿就找秦老他们,知道吗?” 顾锦绣点头:“嗯,知道了。小鱼一直有交代我的,你就放心吧。” 她知道自己是大姑娘了,模样长得又好,不能老是出去,一旦被人盯上,她这辈子就完了。她并不是紧张自己,只是不想给家里添麻烦。 她没用,但她能老老实实的听话。 “你别担心,先进去吧。”罗武交代完顾锦绣,转身来到顾大山身边,对他道:“大山叔,我也跟你们去找人。” 顾锦里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道:“那成,咱们就九个人去。” 她、秦三郎、顾大山、三爷爷、罗武、李安子,再加上老朱父子跟王勇夫。 她说完,看向秦老,恳求道:“秦爷爷,家里的事情就拜托您老了,在我们回来之前,要是有新客人来作坊,想要贩豆腐跟调味香料,您一并给拒了。要是遇上难缠的,就先把作坊关了,再派人去找尚叔跟姜家帮忙。” “总之,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作坊以稳妥为主,宁愿不做生意,也不能出乱子。” “成,你们放心吧。”秦老道:“夜里我会跟二郎轮流守夜,不会让几家出事儿。” 顾锦里是很放心秦老的,他身上有拳脚,又是个经过事儿的老人,有他在家里坐镇,他们能放心的去找人。 崔氏做了一大陶盆的香煎五香豆腐,又跑去作坊拎了一桶豆浆回来,此刻跟三奶奶把豆腐跟豆浆端出来,招呼着顾锦里他们:“先吃点,吃点再赶路。” 顾锦里看看天色,道:“娘,我们不吃了,装到袋子里带上就成。” 说着,跟崔氏跑回屋里,给家里留下三十两银子后,把剩下的银子跟雷五爷给他们的银票全部带上,把银票分成三份,由她、顾大山、三爷爷三人分开放着。 姜角已经把没有被留下的灾民全部赶上骡车,只留下老朱家跟王勇夫家的家眷,等顾锦里他们拿钱出来后,大家伙上了骡车,驾着骡车离开大丰村。 骡车跑得很快,半个时辰后就到了尚家村,顾锦里一行人去了尚秀才家,把事情告诉了尚秀才。 尚秀才感激顾家救了自己女儿,对顾家的事情很是帮忙,二话不说就要跟着他们去。 顾锦安想去,被顾锦里拦下了:“大哥,家里都是女人,你得回家去。放心,我们这么多人,又有尚叔跟姜二叔在,不会有事的。” 顾锦安听罢,只能打消了跟去找人的念头。 一行人坐着骡车,两个时辰后,终于来到县城姜家。 姜角带着他们去见了姜县尉。 姜县尉知道这事儿后,立刻给了他们几张自己的名帖,还给他们写了一封亲笔信。 有了姜县尉的帖子跟亲笔信,他们到了府城后,能凭着帖子跟亲笔信进城、去祁家拜访、到各个牙行里去找人。 姜角很够义气,回到家后,是把自家的三辆马车都给用上了,亲自跟着他们去府城。 如今已经快要天黑,但他们赶着去救人,也没有休息,打算连夜赶路。 “马车跑得比骡车快,咱们赶一赶,明天早上就能到府城。”姜角说道。 “姜老弟,多谢你了。”顾大山感激的道,又愧疚的看着正在打盹的顾锦里。 原本这事儿不应该让小鱼来的,可他没用,心里怕着,没有主意,生怕到了府城,人家不给人,这才把小鱼拉上。要是遇到啥事儿,她脑子转得快,又敢下手,能帮上忙。 顾锦里倒是不介意跑这一趟,就怕顾大丫一家不着调,救回来后,会给她家惹麻烦。 一行人连夜轮流驾车,第二天辰时三刻,终于来到府城。 府城外还有一些灾民没有安置,依然有守军在拦路把守着。姜角认识守军的百户,跟那百户说了一声,他们一行人就被放进城里。 进城后,他们马不停蹄,一路赶到东面的临阳街,来到祁家。 砰砰砰! 顾大山跑去拍门。 顾锦里赶忙跑过去拉住他,道:“爹,您不能做出太着急的样子,您这模样,被人看到,会被人狠宰一顿。” 顾大山听到这话,急忙缩回手。 吱呀~ 祁府的大门打开,一个穿着褐色短衫的小厮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们,怒道:“砸什么砸?知道这是谁家吗?这可是京城祁大人的本家,府城望族祁府,你们这么砸门,是想找死咋的?” 姜角懒得跟小厮掰扯,直接拿出自家老爹的帖子,递给小厮:“我们来拜访祁老爷,去通报一声吧。” 说着,拿出一两银子,扔到小厮的身上。 小厮急忙接住银子,又接过帖子,见是官帖之后,立马笑呵呵的道:“这位爷儿先等着,小的这就去跟您通报一声。” 小厮还没进门,身后就传来一个男人大着舌头的声音:“你~你们是谁啊,怎~怎么聚在我家门口?” 第223章 李四爷 顾锦里他们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见是一个二十出头,方形脸,模样一般的陌生男子。 李四爷拎着一壶酒,一手搭在下人的肩上,歪着脑袋看着顾大山他们,见他们穿得极差,有几个还穿着粗麻衣,不屑的道:“哪~哪来的乞丐……赶紧滚,别脏了我家的地!” 又指着门口的那个小厮道:“你~你是怎么守门的?这~这种乞丐也给他们开~开门?” 门房小厮看见李君平,眼里闪过一抹不屑,却碍着他是主家的亲戚,不得不回话:“李四爷,他们是来祁家拜访的。” 这李四爷也是个不着调的,刚刚逃荒安稳下来,不想着好好休息,却耐不住寂寞,跑去喝花酒。这还借住在亲戚家呢,就敢两天不回来,如今回来却是醉醺醺的,说话都大着舌头。 “拜访?哈哈哈……咳咳咳!”李四爷听到这话,是笑得岔了气,猛咳一阵之后,宿醉总算是清醒不少,拿着酒壶的那只手指着顾大山他们,道:“就这样的乞丐,还来拜访祁家?” 他看向老朱父子,不屑的道:“你们知道这是谁家吗?这可是府城望族祁家,家里的大爷在京城做着京官,你们也敢来上门拜访,你们凭什么来拜访?就凭你们穿得烂?” 李四爷嘲笑着老朱他们,又把自己给笑岔气了,开始猛咳起来。 扶着他的下人忙道:“四爷,您顺顺气,别搭理这些乞丐,小的扶您回府。” 顾锦里看着他们主仆二人晃晃悠悠地向着祁府大门走去,赶忙用袖子捂住口鼻,看向门房小厮,一脸担忧的对他道:“这位小哥,这个李四爷是哪里人士?可是逃荒来的?他怎么一直咳喘?莫不是得了什么疫症?” 疫症! 门房小厮听到她的话,吓得不轻:“你,你说啥?” 姜角很厌恶这个李四爷,接话道:“听说中州那边发了伤寒,很多人得病死了。” “啊?这位爷说的可是真的?”门房小厮被吓了一跳,砰一声,赶忙关上大门,在门内对姜角他们道:“你们先等等,小的这就去给你们通报。” 李四爷主仆被关在门外,懵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指着顾锦里道:“臭丫头,你瞎说什么胡话?什么疫症,你才……啊!” 秦三郎打出一块小石子,击在扶着李四爷的下人的膝盖上,那下人吃痛,一下子跪到地上,李四爷被他带着,砰一声,摔倒在地。 “他娘的,二喜你个衰货,怎么扶的爷儿?找死是不是?还不赶紧把爷儿扶起来,等着爷儿把你也卖了是不是?”李四爷大骂着李二喜。 近来李家卖了不少下人,李二喜怕被卖,忍着膝盖的疼痛,赶忙把李四爷扶了起来:“四爷恕罪,是小的该死。” 李安子害怕李四爷,一直躲在马车里没敢下来,只掀起车窗的灰布帘子,怯懦地看着外面。 李二喜扶着李四爷起来的时候,猛然看见车窗里的半张脸,急忙眯起眼睛,伸长脖子看着,一会儿之后,指着马车车窗道:“四爷,是大喜的哥哥安子。” 李安子的弟弟妹妹是少见的龙凤胎,两人皆是在李家出生。刚出生那会儿,李家觉得他们姐弟是有福之人,便交代他爹娘,好好养着弟弟妹妹,等他们长到六岁,就把他们分到少爷小姐的身边做下人,说是要给少爷小姐添福气。 弟弟被分到李四爷的身边,成了李四爷的贴身小厮,赐名李大喜。 而大喜跟他相反,很是聪明,嘴巴能说会道的,把李四爷奉承得极好,他一家子能跟着李家逃荒,大喜是出了大力气的。要不然,他们一家早在大梁府的时候,就会被李家给卖掉。 逃荒不易,带不了那么多下人,在大梁府的时候,李家卖了大半的下人,只带着几十名护院,几十名下人逃荒。 “大喜?别跟爷儿提他,晦气的东西!”李四爷攀着李二喜的肩膀,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口中骂着李大喜:“遭瘟的玩意儿,为个丫鬟敢顶撞爷儿,如今知道下场了吧。” 顾锦里听这话不对,看来姑姑一家被李家卖掉,其中还有得罪了这个李四爷的缘故。 “不是啊四爷,你看马车里,那人真的是李安子。那个呆货没有被卖到矿上去,他还坐上马车了。” 李大喜得罪了四爷,四爷交代了,让牙行把他们一家给贱卖掉,男的卖到矿上去,女的卖去楼里接客,让他们一家吃尽苦头。 可这个李安子却出现在这里,不对劲啊。 “啥?”李四爷听到这话,总算是回过神来,晃荡着来到马车前,掀开灰色布帘,歪着脑袋,看着马车里的人,见真的是李安子后,立刻骂起来:“李安子,你个狗娘养的,你怎么会在这里?赶紧给老子下来!” “四,四爷,小的,小的……”李安子很害怕李四爷,躲在车里不敢出来。 李四爷本来就是个浑的,此刻又喝了酒,醉醺醺的,见李安子不肯下马车,立刻手脚并用,要爬上马车,把李安子给拽下来,口中还骂骂咧咧的:“窝囊废,死瘸子,敢违抗爷儿的命令,没去矿上干活,还敢坐马车,马车是你这等贱奴能……” 砰! 李四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锦里一闷棍给打晕了。 “你属鸭子的?这么能叫唤。”她真是受够了这个所谓的李四爷,吵得人脑仁疼。 “你,你们是什么人?敢打祁府的亲戚,你们不想活了!”李二喜吓得不轻,想要扑过来救李四爷,却被秦三郎拦住。 秦三郎掰着手腕,眼睛盯着他道:“敢过来试试。” 秦三郎还没到十五岁,可他长得比一般人高大,比李二喜高了一个头不止。李二喜看着他,吓得不敢再往前,只喊着:“你,你们等着,等祁家人出来,你们就死定了。” 顾锦里笑了,冲他招招手:“你过来。” “你想做什么?”李二喜有点怕她,这小丫头下手忒黑,一声不响就把他家四爷给打晕了。 顾锦里笑道:“不做什么,你不是想把你家四爷拖回去吗?来拖啊。” 第224章 迎仙坊 李二喜看着顾锦里的笑脸,总觉得这个乡下丫头不怀好意:“你莫不是想骗我过去,把我也给敲晕?” 哟嚯,还挺聪明啊。 “你家四爷就在这里,你拖不拖吧?”顾锦里一脚踩在李四爷的肚子上,仰着下巴,看着李二喜。 李二喜就没见过这么刁钻泼辣的丫头,心里怕被她敲闷棍,可他又不能不去救李四爷,只能硬着头皮跑过去,一把拽住李四爷的脚,一边往回拖,一边道:“你把脚给松开。” 砰一声,顾锦里一棍子把李二喜敲晕。 临阳街住的都是官宦人家,除非有贵客来,不然一家家的皆是大门紧闭,而下人采买走的是小巷子跟角门,极少有人路过大门,她敲晕两个人,也没有被人看见。 李安子看见李四爷跟李二喜被打晕,浑身直哆嗦,看着顾锦里道:“表,表妹,这可是李四爷,是李家嫡出的小爷,你打晕他,会很惨的。” 顾锦里送了他一个白眼,道:“你给我下来,躲在车里做什么?你现在已经不是李家的下人,你还怕李家人做什么?” “哦,哦。”李安子应着,哆哆嗦嗦的下了马车。 吱呀一声,祁家的大门再次打开,先前的小厮跟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出现在大门口,对着他们道:“谁是姜家二爷?” 姜角道:“在下就是田福县姜县尉的二儿子,姜角。” 那位管事笑道:“小的是祁府的外院管事,姓林,我们家二爷听说您亲自上门,很是高兴,让小的来接您进去。” 前几天,二爷从田福县回来后,很是发了一场大火,近来是一听到田福县三个字就上火。今天不知怎么的,却要见田福县县尉的二儿子,也不知道二爷在打什么主意? “有劳林管事了。”姜角拿出一个荷包,塞进林管事的衣袖里,指着身后的顾大山他们道:“他们是在下的朋友,此次前来,要说的事情跟他们有关,请林管事行个方便。” 林管事摸摸衣袖,估摸着那荷包里起码有个十两银子,笑容比刚才亲切许多:“姜二爷客气了,你们请进吧。” 姜角带着顾大山他们,跟着林管事进了祁府。 至于李四爷主仆,两人被马车挡着,林管事没有看见他们,而姜家的四个护院在外面看着,不会出事。 祁府很大,是个五进大宅,在府城临阳街有这样大的宅院,确实算得上是望族了,单单有钱,可买不到临阳街的宅子。 姜角一行人在祁府走了一刻钟,绕过一个荷塘后,来到一座院子前。 “这是二爷的书房,二爷在里面等着姜二爷呢。”林管事把他们带进院子里,穿过一条青石板路,来到一间屋子前,冲着里面喊道:“二爷,姜二爷他们到了。” 里面的人听到这话,立刻笑着迎了出来:“姜兄,初次见面,有失远……”迎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卡在喉咙里。 顾锦里看着祁先生,笑得很甜:“祁先生好呀。” 这祁家果然就是祁先生的本家,而祁二爷正是跟着邹玉振兄妹来过她家作坊,要买她家香料方子的祁先生。 祁先生的表情很是精彩,不知该笑,还是该害怕? “原来是顾氏作坊的小东家,真是有缘,快请进。”祁先生很快就反应过来,把顾锦里他们迎进书房。 祁先生会见姜角,是知道雷五爷跟姜县尉的关系,想先结识姜角,跟姜角有交情之后,再由姜角引见,让祁家搭上雷家商队。 没成想,顾氏作坊的人会跟着姜角一起来,坏了他的谋划。 姜角知道找人的事儿不能等,还没落座,就对祁先生道:“祁二爷,实不相瞒,我们是来找您家远亲李家的,能否把李老爷喊来,我们有急事找他。” 祁先生一惊,问道:“姜兄,可否告知祁某,你们找李老爷所谓何事?” 他看看顾锦里,又看看她旁边的秦三郎,有些担心的问道:“可是李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姜角跟他说了实话:“李家的下人里有个叫李桂云的,是顾大哥的亲妹子,我们今天是来找李桂云一家的。” 姜角指着顾大山道:“顾大哥兄妹失散二十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得到消息,有了团聚的机会,还望祁二爷成人之美,帮帮顾大哥。” 顾大山对着祁先生拱手,道:“祁先生,求您行个方便,帮帮我们。” 祁先生在顾氏作坊丢了脸,吃了亏,心里是不喜顾家的,但他害怕雷家商队,见秦三郎手中突然拿出一枚雷家小铜牌后,顿时一凛,原本想要为难顾大山的,也急忙说道:“竟是有这样巧合的事儿,那祁某自然是要帮忙的。” “林管事,去客院把李家表哥请来。” “是,小的这就去。”林管事赶忙去客院找李老爷,盏茶的工夫后,把李老爷请来了。 “二表弟,你可是大忙人啊,今天难得把你表哥找来。如何,咱们今天喝两杯?”李老爷在书房门外喊道。 祁先生皱眉,心里很是不喜李老爷。 这李家是他娘表姐的夫家,当年表姨嫁到大梁府李家的时候,李家正直鼎盛时期,李家老太爷还做着官,可到了李老爷这一代,却是连个秀才也没有考上,成了商户。 而李老爷又是那不上进的,不但学问不好,做生意也不成,品行还欠佳。祁先生自认是个文人雅士,跟李老爷不是一路人。 要不是他娘发话,他是不会让李老爷住进家里的。 “表哥,这是田福县县尉家的二爷,来找你有要紧事,先把事情办完,再说喝酒的事吧。”祁先生对李老爷道。 李老爷走进书房,这才发现,书房里有一群人,而这群人里,竟然有个脸熟的人:“李安子,你怎么在这里?!” “老,老爷。”李安子缩着身子,喊了李老爷一声。 顾大山已经等不及,问李老爷:“李老爷,我是李桂云的大哥,是来找她一家的,听说您家把他们给卖了,卖去哪了?求您告诉我们一声。” 李老爷听到这话,心下一个咯噔,李桂云还有大哥在? 那可怎么办? 四儿可是说了,已经把李桂云母女卖去迎仙坊了。 第225章 救人 女人被卖到迎仙坊,这辈子就完了。 李老爷知道这事儿有点大,他指着顾大山,试探着问祁先生:“表弟,这位是?” 祁先生道:“这位是姜二爷的兄弟。表哥,你要是知道李桂云一家的下落,便告诉他们吧。” 又补上一句:“姜二爷的父亲乃是田福县的县尉大人。” 李老爷乐了,原来只是个县尉的儿子,那他怕个屁?他大表弟可是在京城做着京官。 “那李桂云一家已经被卖了,你们想要找人,去牙行问吧,这等卖下人的小事儿,我是不管的。”李老爷看着顾大山身上的衣服,心里更加不屑,穿着粗麻衣裳,能是什么富贵人家? “这……您真的不知道?”顾大山急了:“李老爷,您再好好想想,一定得想起来啊。” “爹,您别问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顾锦里心里窝着火,把李安子拽过来,道:“先前在外面的时候,那个李四是怎么说的,说把你卖到矿上去了,这是怎么回事?你赶紧说,要是有隐瞒,你爹娘弟妹这辈子就回不来了。” 李安子被拽得一个踉跄,却赶忙说道:“先前在牙行的时候,无意中听人牙子说,矿上不要我,嫌弃我是个瘸子……可,可我没有想到,李家是要把我们一家卖到矿上去。” 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顾锦里看向祁先生,道:“先生可听见了,姓李的在骗你。” 祁先生听到这话,脸色大变,这李家可真够黑心的。在大楚,人人皆知,矿上的活儿是最累的,一个成年男人到矿上去干活,做不了三个月就能被活活累死。 秦三郎把手里的小铜牌递到祁先生眼前:“这是雷五爷给我们顾氏作坊的,大山叔家是作坊最大的东家,要是我们今天找不到大山叔的亲妹子,先生就想想,这新仇旧恨的,雷家商队会怎么算吧。” 祁先生已经吓得面无血色,盯着李老爷道:“快说,你把李桂云一家卖到哪去了?要是不赶紧把人救出来,你李家就等着被雷家商队报复吧!” 李家是大梁府的,雷家商队走的是西北到大戎的跑商路线,李老爷是听说过雷家商队的,知道雷家商队跟绿林有瓜葛,要是被报复,那可是灭家的大祸事,吓得差点尿裤子。 可这事儿不能认,要是认了,他李家就完蛋了。 “我确实不知道啊。”李老爷老泪纵横:“表弟,我家卖下人当天,那是把牙行的人牙子喊到你家来的,卖去哪里,你家也是知道的。” 祁先生气得哆嗦,这是什么表哥?竟然把事情推到他家头上,这不是在给他祁家招祸吗? “你说不说?”顾锦里盯着李老爷问。 李老爷被她盯得浑身一寒,可看她不过是个半大孩子,立时起了轻视之心:“说什么说?都说了卖给牙行了,你们要找人就去牙行找。” 顾锦里冷笑一声,招呼秦三郎:“秦小哥,咱们出去。” “诶。”秦三郎应着,跟顾锦里离开祁先生的书房,很快来到祁家府门前。 顾锦里对着还在昏迷的李四爷就是一个窝心脚。 “啊!”李四爷直接疼醒了。 秦三郎已经明白顾锦里的意思,立刻握拳,一拳一拳地打在李四爷的身上,专打那最疼的地方。 “啊!” 李四爷疼得一脸扭曲,不断惨叫着。 顾锦里问:“说,你把李桂云母女卖到哪里去的?” 言罢,三指并拢,狠狠戳在李四爷左腰的一个穴位上。 “嗷——!”李四爷疼得翻起白眼,受不住疼痛,赶忙说道:“卖,卖到迎仙坊了……嗷!疼死爷了。” 顾锦里听到迎仙坊三个字,脸色一沉,这迎仙坊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祁先生他们怕出事,也跟了出来,听到迎仙坊三个字,祁先生是差点晕死过去,心里大骂李家,这群王八蛋,怎么这么能给他家找事儿?卖个下人而已,有必要这么赶尽杀绝,男的卖矿上,女的卖楼子里去吗? “林管事,快,快备马车。”祁先生喊着,又赶忙冲下台阶,对秦三郎道:“秦家后生莫要着急,我这就带你们去迎仙坊。” 说着话,眼睛直往秦三郎手中的小铜牌上看,生怕秦三郎拿着这牌子去找雷五爷,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顾锦里道:“赶紧上车,要是我姑姑跟表姐出了啥事,我不会放过你们!” 毒也要把祁家李家给毒死! 祁先生并不怕顾锦里,可他怕雷家商队啊,急忙上了姜家的马车。 “快上马车,去迎仙坊。”姜角反应最快,急忙招呼发懵的三爷爷跟顾大山等人,把他们拽上马车,直奔迎仙坊。 迎仙坊在南面,算是府城里数得上号的楼子,如今还是上午,迎仙坊还没开门迎客,祁先生他们到的时候,迎仙坊的大门关着。 祁先生不敢再装什么仙风道骨的模样,是直接跑下马车,拍打着迎仙坊的门。 “快开门,我是祁家二爷。” 前朝狂士之风盛行,文人历来喜欢来这些风月之地,祁先生这般拍门,也不觉得丢人。 “谁呀?大上午的,这么等不及。” 迎仙坊的大门被取下一扇门板,一个带着青色帽子的小子从里面探出头来,看见祁先生后,笑了:“祁二爷,您今天来得可真早,是来找听兰姑娘的?” 祁先生脸色通红,怒道:“住口,赶紧把金娘子喊来,我找她有急事。” 那青帽小子见祁先生的脸色很不好,头上满是大汗,知道这是真的遇到急事了,不敢怠慢,忙道:“您先进来,小的这就去给您喊人。” 说着,转身去迎仙坊后院,找金娘子。 祁先生则是带着三爷爷他们进了迎仙坊。 顾锦里没能进去,秦三郎、三爷爷、顾大山都拦着她,说她是个女娃,可不能进这种地方。 顾锦里只能作罢,在外面的马车上等着。 顾大山跟李安子是一路哆嗦,一路流着眼泪进去的,生怕大丫母女出事儿。 好在他们的运气不错,金娘子告诉他们:“是前几天送来的那对母女吧。放心,她们没事,在后院做粗活呢。” 第226章 母女 顾大山跟李安子听到这话,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没事,大丫母女没事……”顾大山是喜极而泣。 祁先生听到金娘子的话,也是松了一口大气,笑着对秦三郎道:“秦家后生,你可听到了,她们没事,好着呢,只是在后院做粗活。” 秦三郎看了祁先生一眼,对姜角道:“姜二叔,让金娘子先带我们进去找人吧。” 虽说是做粗活,但进了迎仙坊这样的地方,那名声也是坏了的。 顾大丫还好说,小鱼的那个表姐,估计很难嫁人。 “三郎说得对,先别说话了,赶紧带我们去见人。”姜角催促着。 “好嘞,各位爷儿请跟奴家来。”金娘子八面玲珑,知道祁先生能亲自来找人,那对母女肯定是有些倚仗的,没有阻拦,带着他们往后院去。 期间,她对旁边的青帽小子使了个眼色,那青帽小子便躬着身子,悄悄绕近路,先去了后院。 …… 迎仙坊后院,一对浑身是伤的母女正在井边打水洗衣服。 这些都是迎仙坊姑娘们,还有客人们的衣服,布料很不错,但有不少带着秽物。那些客人喝醉之后,吐得满身都是,把衣服换下来后,就扔给迎仙坊的下人洗。 这对母女从昨天下午就在做粗活,一直做到现在,别说睡觉,是连饭都没能吃上一口,可还是没有把迎仙坊的粗活给做完。 她们洗完这些衣服后,还要把急着穿的衣服用火烤干,才能去喝点盐水休息,到了下午,又要被人赶起来,继续干活。 “你们两个手脚麻利点,怎么干活的,这么点衣服,洗了这么久!”旁边一个体型肥硕的老婆子拿着一条鞭子,啪一声,打在她们的身上,又指着那个年轻姑娘骂道:“小贱人,知道辛苦了吧?让你老老实实接客,你非不干,还把自己的脸给划伤了,如今成了丑八怪,你就等着一辈子受罪吧!” 那姑娘手脚冰冷,已经被打得麻木,哆嗦着身子,搓洗着那些衣服。 啪一声,老婆子又狠狠往她身上打了一鞭子,骂道:“做什么呢?这些可是锦缎衣服,一件得十几两银子,你这么用力,要是把这些衣服洗坏了,你赔得起吗?” 那姑娘已经快撑不住要晕倒了,脑子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老婆子在说什么,只重复着搓洗衣服的动作。 她旁边的老妇人情况比她好一些,看见她挨打,很是心疼,却不敢为她求情,越是求情,这婆子打得越厉害。 “龚婆子,你快住手吧。”青帽小子跐溜来到后院的水井边,看见龚婆子又在打这对母女,急忙冲过来,抓住她手里的鞭子,把她拽到一边去。 龚婆子被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不满的骂着青帽小子:“禄子,你干啥呢?赶紧松手,那贱丫头是个倔的,要是不好好打上几顿,她能听话?” 又抱怨道:“也就是金娘子心肠好,要老婆子说,这样不听话的丫头就该把她扔到柴房去,让葛爷带人作践她一顿,等她的身子坏了,也就老实了。这身子不坏,她就死犟着,做着能从这里逃出去的美梦。” 龚婆子冲着那姑娘道:“你逃个屁!进了这种地方,你以为你出去了还能清清白白的做人?做梦吧你。” 就算这贱丫头的身子还是清白的,可谁敢信她?谁敢娶她啊? “龚婆子,你赶紧闭嘴吧。”禄子拉住龚婆子,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把龚婆子吓了一跳。 “禄子,你该不会是在骗老婆子吧?就这两个丧气货,还能有贵亲?”龚婆子是不信的。 再说了,他们迎仙坊也是有靠山的,就算这对母女有贵亲来找,迎仙坊也不怕。 禄子道:“这是金娘子的意思,你赶紧去厨房,拿点东西过来,先让她们母女俩吃几口,别弄得太难看,快去。” 禄子推了龚婆子一把,差点把龚婆子推倒,龚婆子骂骂咧咧的,小跑着去厨房拿东西。 禄子把龚婆子推走后,拉下晾在后院竹竿上的一床被子,递给那个老妇人:“李婶子,您快别洗了,这手都冻青了,快把被子披上,暖暖身子。” 他从腰间挂着的布袋里拿出一包金创药,递给老妇人:“李婶子,这是上好的金创药,赶紧给你女儿的脸上药。” 这李双喜是个不要命的,刚来迎仙坊那会儿,金娘子让嬷嬷们教她人事,学着伺候男人,她先是答应得好好的,可还没把她送到房里教她办事,她就用酒杯碎片把自己的脸给划伤了。 啧,那下手,可太狠了。要不是教她人事的嬷嬷拦得快,这脸可就没救了,但嬷嬷们也气得不轻。 金娘子知道这事后,亲自见了她,可这姑娘却笑着说:“你们想要我接客,除非我死!你们不可能一辈子看着我,我总有能死成的时候!” 是又倔又狠,金娘子也气坏了。 可金娘子见她是真的不怕死,只好先让她们母女俩去做粗活,想着先把她的锐气给磨没之后,再看看她脸上的伤,能不能好?要是能好,那就让她去接客,要是不行,那就卖去给光棍汉做媳妇。 可没想到,这才几天,就有亲戚找上门来了,还是祁先生亲自带来的。 禄子见那老妇人怔愣着,没有接金创药,急得不行,只好亲自动手,要去给李双喜上药。 那妇人见了,突然一个激灵,尖叫着向他冲来:“滚开,不许碰我家丫头!” 砰一声,禄子被撞倒在地,磕到井边的青石上,把下巴磕出血来。 他诶哟一声,捂着流血的下巴,对老妇人道:“李婶子,你干啥呢?我只是想给你家双喜上药,她的脸伤到了。” 老妇人明显是被吓到了,抱着李双喜,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冲着禄子吼道:“王八羔子,给老娘滚开,你们敢碰我家丫头,我就把你们这破楼子给烧咯!你们不让我们活,你们也别想活!” 禄子听到这话,暗骂晦气。他娘的,这对母女是一个比一个狠,一个要自杀,一个要放火烧他们迎仙坊。 这样的人,还是赶紧卖掉的好,免得哪天真的把他们迎仙坊给烧了。 第227章 相认 “什么声音?”秦三郎的耳力好,还没来到后院,就听到一阵带着哭腔的大骂声。 金娘子笑道:“是龚婆子在骂人呢,她一个老婆子,嘴碎,一天不骂人就浑身不舒服。你们赶紧跟奴家来吧,后院就在前边。” 秦三郎跟姜角互看一眼,看出这个金娘子是故意带着他们绕路,想要拖延时间,听到后院传来的骂声,两人不再搭理金娘子,立刻向着后院冲去。 顾大山总算是聪明了一回,看见秦三郎他们跑了,急忙跟着跑去后院。 罗武招呼三爷爷跟李安子,三人急忙跟了上去。 祁先生见状,抓住金娘子问:“你不会是找人把那对母女给……” 进了楼子的,还是进了几天的,难免会被坏了身子,祁先生最怕的就是这个,那对母女里,还有一个没出嫁的姑娘。 要是那姑娘出了事儿,他祁家定会被雷家商队报复! “没有没有,那对母女都好着呢,没人碰她们。”金娘子看看前方,回头小声的对祁先生道:“就是那个叫李双喜的丫头太倔,趁着看守的人不注意,把自己的脸给划伤了。楼里的规矩先生是知道的,她那么硬气,总是要被打几顿,受点磋磨的。” “诶,我就知道,进了你们楼子里,那人肯定是要受大罪的。”祁先生咬牙低骂着金娘子。 金娘子赔着笑脸,拽住他问:“先生息怒,您给奴家透个底,那对母女到底是什么来头?会不会给迎仙坊招祸?” “她们的亲戚是雷家商队护着的人,你说呢?”祁先生甩开金娘子的手,赶忙向着后院跑去。 雷家商队? 金娘子没有去过西北,但迎仙坊迎八方来客,她是听说过雷家商队的,知道那是大楚三大商行之一,走的是西北到大戎的路线,跟绿林、军中都有关系。 “怎么惹上跟雷家商队有关的人?!”金娘子也急忙跑到后院去。 后院里,那老妇人还抱着李双喜,一边哆嗦着,一边怒瞪着禄子,生怕他再过来。 顾大山冲进后院,看见那个老妇人,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敢说道:“大丫,大丫是你吗?我是你大哥顾大山啊。” 老妇人听到顾大山这个名字,懵了一会儿,直到龚婆子带着馒头跟水来,看见后院来了这么多人后,大骂了一句,才把她惊得回过神来。 “顾,顾大山……你是顾大山?!”老妇人想要跑过来看看顾大山,可又不敢松开怀里的李双喜,生怕一松手,她就会被楼子里的打手抓走。 顾大山冲了过来,哭着道:“是我是我,大丫,你这是咋了?咋老成这样?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他跟大丫虽然是龙凤胎,但大丫长得像他娘,模样是顶好的,可没想到,二十多年没见,她却老成这样? “你们是谁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闯进来!”龚婆子指着顾大山道:“你是哪来的泥腿子,赶紧给老娘滚,她们母女可是我们迎仙坊的人。” 禄子急忙冲过来,捂住她的嘴巴:“龚婆子,你可别再骂了,这是金娘子带进来的人,是贵客。” 这个遭瘟的老婆子,没点眼力见,这是迎仙坊,要是没有金娘子跟葛爷发话,这些人能进到迎仙坊后院? 金娘子已经跑了进来,看见龚婆子后,呵斥道:“喊什么喊?赶紧去找两身干净暖和的衣服来,再去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让李姐姐母女二人填填肚子。可怜见的,一路逃荒过来,都饿瘦咯。” 龚婆子听得愣住,被金娘子又呵斥一声后,才转身去准备东西。 “娘、妹子……”李安子看见自家老娘跟妹子,也哭着跑了过来。 三爷爷看见顾大丫,也差点认不出她来,明明还不到四十岁的人。如今看着,却像是五十岁,头发都花白了。 “大丫,这些年,你受苦了。”三爷爷由罗武扶着,蹒跚地走到顾大丫身边,看见她的衣服上有一道道的血迹,更是心酸不已。 三爷爷忍着眼泪,赶忙看向顾大丫旁边的年轻姑娘,见她右边脸颊上有一条一指长的伤口,那伤口刚刚结痂,是再也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这脸咋弄成这样? 进了楼子,名声坏了,要是脸再坏了,以后可咋嫁人? 秦三郎看李双喜的模样不对劲,提醒道:“三爷爷,这位大姐的嘴巴很白,脸色通红的,是不是发了热症?” 三爷爷听到这话,看着李双喜,把手探到她的额头上,被烫得缩回手:“这孩子发了热症,赶紧先把她们带走,再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老爷子说得对,祁先生,您赶紧把她们带走吧。”金娘子现在是巴不得她们赶紧走。 “卖……卖身契……”李双喜烧得脑子发懵,却还记着卖身契的事儿,要是拿不到卖身契,她们离开这里也没用。 “对对对,卖身契,把大丫母女的卖身契拿来。”顾大山看着金娘子,问道:“她们被卖了多少银子?你说,我给她们赎身!” 金娘子想跟他卖个好,便道:“啥银子不银子的,她们母女来我们迎仙坊,是被人故意带来的,那人没要银子,你这赎身钱就算了,卖身契奴家这就去给你们拿。”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秦三郎问道。 金娘子等的就是这句话,她道:“是一个叫李四爷的人把她们带来迎仙坊的,说是不要银子,把这对母女送给我们,但要这对母女多吃点苦头。还说了……让这位大姐也接客。” 原本像李桂云这样能当祖母的老妇人,是不可能接客的,可那个李四爷坏透了,特意交代这一句。 金娘子把这事儿告诉顾大山他们,是想他们更加憎恨李家,把火气全都撒在李家的身上,别找她们迎仙坊的麻烦。 她虽然能做主买人放人,可说到底,也就是个老鸨,这迎仙坊背后还有大东家在,而大东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喜处理迎仙坊的麻烦事儿。 所以她才这么说,免得雷家商队来替这顾家出头,给大东家添麻烦。 第228章 赎人 大东家也不是怕雷家商队,但冤家宜解不宜结,她不想给大东家惹事,而李双喜也不是啥大美人,不如给他们卖个好,让他们把人领走。 顾大山听到是李四爷故意把大丫母女送来迎仙坊,还发话让大丫母女多吃点苦头,是气得不行:“李四爷的心肠咋这么坏?大丫一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家子是一路护送着李家逃到河安府的,咋就不念着她们的好?!” “这人要是坏起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金娘子说完这句,对他们道:“你们先等等,奴家这就去给你们拿卖身契。” 金娘子回了自己的院子,把顾大丫母女的卖身契取来,交给顾大山:“这位大哥,你看清楚了,这上面的李桂云跟李双喜就是她们母女,你把这卖身契收好,我送你们出去吧。有啥仇怨,你们找李家报去。” 别找他们迎仙坊,他们也是按规矩办事。 再说了,她已经手下留情,要是真想下手,李双喜别说划伤脸,就算是她死咯,那清白也是保不住的。 她见顾大山木纳,又特地说了一句:“她们母女都没事,清清白白的,你放心吧。” 顾大山听到这话,心里安定不少,接过卖身契,递给旁边的秦三郎:“三郎看看,这上面写的可是李桂云跟李双喜?” 秦三郎接过,把卖身契看了一遍,点头道:“没错,正是她们。” 他把卖身契还给顾大山:“大山叔,咱们把这两张卖身契拿到衙门去销了,她们两个就不再是奴籍。再用她们原来的名字给她们办新户籍,她们就能重新过日子。” 逃荒来的灾民多,趁着这个机会把顾大丫一家的户籍给办了,要是不遇上熟人,那谁也不知道她们的过往。 “这就好,这就好。”顾大山小心翼翼地接过两张卖身契,把它们收好,又去扶顾大丫:“大丫,走,大哥带你们回家。” “从后门走吧,那里人少。”金娘子说着,朝他们招招手,带着他们穿过后院,再穿过一个小过道,来到一处偏僻的后门,拿出钥匙,把后门的铁锁打开:“走吧。” 顾大山跟顾大丫扶着李双喜,率先出了后门。 祁先生很会做人,对顾大山道:“顾兄弟,你外甥女病着,不好移动,不如到祁家去住几天,你看如何?” “不用了。”姜角道:“我家在府城有一处宅子,顾大哥他们到那里去住就成。至于祁家,那黑心的李家还在住着呢,我们可不敢去。” 祁先生脸色通红,赶忙叫屈:“李家跟祁家只是远亲,那李家做的事儿,姜兄可不能怪在祁家的头上。” 姜角道:“这话你跟雷五叔说去。” 祁先生见姜角搬出雷五爷,脸色很是不好。 姜角可不管他的脸色有多难看,又道:“祁先生还是赶紧回府,问问李家把李多福父子卖到哪个官矿上去了?问到了,派人把消息送到北面的乐安街姜宅。” 姜角说完,招呼顾大山他们,一行人离开这处小巷子。 秦三郎跑得快,已经跑到迎仙坊前门,让姜家的四个护院赶着马车过来接人。 马车上,顾锦里问他:“如何,人接到了吗?她们没事吧?有没有被……那啥?” “那啥?”秦三郎没听懂。 “就是清白还在不在?”顾锦里虽然不在意这个,但表姐是个古人,这里是礼教森严的古代,她不想自家表姐遇到这等凄惨的事儿。 秦三郎听到这话,脸色瞬间红透,低着头道:“还,还在……金娘子说,没人动她们。” 顾锦里闻言,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咱们快去接她们。” 秦三郎为了避免尴尬,又把迎仙坊里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把姜角跟祁先生说的话,也告诉了她。 “等祁先生问出你姑父跟表哥的下落后,会派人给姜家送消息,你放心。” “嗯,我知道了。”顾锦里应着。找人的事情虽然很顺利,但她还是恨透了李家,还有那个李四爷,心里思量着,要怎么给李家一个教训! 说话间,两辆马车来到一处小巷口,顾大山跟顾大丫把李双喜扶上马车。 她们一上车,顾锦里就闻到一股馊味,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她看向这对母女,见她们身上的衣服都带着血迹,显然是被打得不轻。 再看那个老妇人,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大丫姑姑?” 顾大山的眼里还带着泪,跟顾大丫把李双喜放好后,抬头看着她道:“她就是你的亲姑姑,这是你表姐,叫个双喜的,她病了。” 顾锦里看到了,李双喜的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痂子,脸色很红,嘴巴惨白,起着死皮,这是发高烧了。 她立刻抓起李双喜的手,把她的袖子撸起来,给她按摩手上的穴位,让她的体温别再升高。 “都坐稳咯,我们走了。”姜角喊了一声,等了一会儿,估摸着大家都坐好后,让护院甩鞭子打在马匹身上,马吃痛,瞬间奔了起来。 两刻钟的工夫,他们来到姜家位于乐安街的姜宅。 一下马车,姜角就把他们带到客院,刚刚把昏迷的李双喜安顿好,请的大夫也赶来了。 大夫看着李双喜的伤势,给她把过脉后,立马拿出银针盒子,给李双喜扎针。 小半个时辰后,才收起银针,开了两张药方。 “这姑娘身体太虚,高烧不退,脸上身上又有皮外伤,先喝一天治疗高热的药,等热症退下来后,再用治疗外伤的药。” 大夫写好药方后,把药方递给顾大山:“先去抓药吧,这个姑娘高热,等不得的,要赶紧喝药。” 顾大山赶忙接过药方,喊来王勇夫,给了他银子,让他去抓药。 大夫看完李双喜后,又给顾大丫把脉。 顾大丫伤得没有李双喜那么重,可一路奔波,又是连惊带吓的,整个人都虚脱了,差点没晕过去。 姜宅这边,顾锦里他们在忙着给顾大丫母女治病。 祁家,祁先生正在大骂着李家父子:“你们快说,把李多福跟李大喜卖到哪去了?要是敢有隐瞒,别怪我祁家对你们不客气!” 第229章 用刑 李老爷见祁先生这么生气,心里也是有点害怕的。 可他先前已经说了,不知道把李多福父子卖到哪去了,要是这时候再把李多福父子的下落告诉祁先生,岂不是自打嘴巴? 而且,李多福一家被卖掉,其中还有一些缘故,这些缘故不好对祁先生说,很丢人。 “二表弟,你先别生气,你也是知道的,这发卖下人的事儿,历来是管家在做,我是李家的老爷,哪里知道管家把人卖到哪去了?”李老爷一脸为难的说着,看模样还真是不知道。 祁先生虽然自诩文人雅士,可他管着家里的营生,在外面也是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怎么可能看不出李老爷是在故意推脱。 砰一声,祁先生一掌拍在书桌上,吼道:“李家的管家呢?把他叫来,今天你们父子要是不把李多福父子的下落说出来,谁也别想走出这个门。” 李老爷见祁先生的怒火又飙升不少,害怕加剧,给旁边的三儿子使眼色。 李三爷见状,赶忙给祁先生赔笑脸:“表叔,您先别生气。这事确实不能怪我爹,他是真不知道,都是底下的下人给卖的。您先等等,表侄这就去把负责卖人的下人找来。” 李三爷说完,转身要跑出书房,却被林管事拦住:“李三爷,您请回,我家二爷说了,今天不把李多福父子的下落说出来,你们父子三个谁也别想离开书房。” 李家一路逃荒过来,死了不少人,大爷二爷都死了,家中的成年男丁只剩下李老爷跟庶出的李三爷、嫡出的李四爷。 余下的除了女眷以外,就是些没有成年的男丁,没有被喊来书房。 李三爷听到这话,脸色一变,看向祁先生,为难的道:“表叔,您当真要这样吗?” 再怎么说,两家也是亲戚,做得太难看,不好吧。 祁先生冷笑道:“别怪我无情,是你们李家先给我们祁家找麻烦。” 他原本还想靠着姜二爷跟雷家商队搭上关系,可因着李家贱卖李多福一家的事儿,他想靠着姜家结识雷五爷的事儿,是不成了。 不仅不成了,他要是不把李多福父子的下落问出来,他祁家也要受累。 “还有你,李君平!”祁先生指着缩在书房角落里的李四爷,骂道:“你竟然敢把李桂云母女卖去迎仙坊,还让……李桂云也接客,你无耻!” 那李桂云,也就是顾大丫,可是三十七岁的人了,那模样看起来更像是五十多岁,那么老的一个妇人,他竟然还能想出让她接客的主意,这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龌蹉想法? 李四爷的酒已经醒了,知道李安子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找到了自己的亲舅舅,是气得不行。 更气的是,他竟然在祁府门前被个臭丫头给打了! 李四爷捂着自己被打得青肿的脸,嚷嚷道:“表叔,这事儿可不能怪我,是李双喜那贱丫头先伤了我,我生气,才把……才让二喜把她们母女给贱卖的。” “是二喜把她们母女卖去迎仙坊的,跟我没关系。” 祁先生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哆嗦:“还敢狡辩!” 金娘子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就是李君平把顾大丫母女送去迎仙坊的。没想到,这李君平还敢在他面前狡辩,抵死不认。 “我总算是知道你们李家是怎么一代不如一代了,就你们这德行,家业不败那是天理难容。”祁先生气得直喘气,差点跌坐到椅子里去。 “表叔,你这话说得就过分了,你只看到我们李家是怎么对李多福一家的,你怎么不看看那李多福一家,还有那顾家是怎么对我们的?”李四爷指着自己的脸,叫道:“你瞧瞧,瞧瞧我这脸,现在还肿着呢,这可都是被顾家丫头给打的……嘶~” 李四爷说话的动作太大,扯到了脸上的伤,疼了一会儿,等没有那么疼后,又不服气的道:“不行,那顾家臭丫头伤了我,我得去她家要赔偿,顾家要是不赔钱,我就上衙门告他们。” 祁先生听到这话,眼睛瞪大,指着李四爷,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李君平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老爷是怎么教的?把一个嫡子教成这副德行! 李三爷看着祁先生的模样,知道祁先生是气狠了,却不帮李四爷说话,心里还乐见其成。 他是庶出,从小就被嫡出的几个兄弟欺负。如今李夫人生的三个嫡子已经死了两个,要是李君平再不成人,那李家的一切就是他的。 虽说如今李家的家业已经快要败光,但银票跟大梁府的房契地契还是在的,等一切平息之后,他再派人回大梁府,把那些房子铺子给卖了,再在河安府置业,就能过上当家做主的好日子。 祁先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李君平就是个蠢货,他看向李老爷,最后问他一句:“李老爷,我再问你一句,李多福父子被你们卖到哪个官矿去了?你说是不说?” 李老爷看得出来,祁先生是动了真怒,心里犹豫一会儿,却还是一脸苦哈哈的道:“二表弟,表哥我真的不知道啊,是家里的管家给卖掉的,你要是想知道,那就问他去。” 李老爷奸诈,故意说是李家管家把人给卖掉的,可李家的管家早在四天前就熬不住,过世了,如今已经被一张草席裹着,抬到城外的山上,埋掉了。 祁先生要是问,那也找不到人。 祁先生见李老爷不肯说,最后的那点亲戚情分也给折腾没了。他扬声冲着书房外喊道:“林管事,老管家那边有消息没有?” 林管事道:“回禀二爷,老管家刚刚派人传话过来,已经抓住李木管事、房嬷嬷、李二喜三人,正押在下人房那边用刑,用不了多久就能有好消息传来。” 李老爷听到这话,脸色大变,指着祁先生道:“二表弟,你什么意思?李木、房嬷嬷、李二喜是我李家的下人,你凭什么对他们用刑?” 祁先生冷笑道:“我已经问过你们,既然你们不肯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第230章 问出 “况且,是你们李家先害的我祁家,我此举不过是在救祁家,你们李家没有资格指责我。”祁先生看着李老爷,越看越觉得他面目可憎:“须知,你们李家如今还住在我祁家,吃穿用度皆是我祁家出钱,打你几个下人怎么了?” “你,你这么作践亲戚的脸面,就不怕我去表姨哪里告状?”李老爷气得不轻,脸上火辣辣的,烧得厉害。自家的下人被祁家用刑,这跟扇他巴掌没有区别。 “你随便,想告就告。”祁先生一甩衣袖,根本不理会李老爷的威胁。 李老爷听到祁先生的话,原本就气得发青的脸,更是气成猪肝色。 “二爷,二爷可在?”书房院门外,传来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 林管事听到这道声音,急忙迎出去:“陈老嬷嬷,您怎么来了?” 陈老嬷嬷的老娘是祁老夫人的奶娘,陈老嬷嬷因着自家老娘的关系,从三岁开始就陪在祁老夫人身边,跟着祁老夫人嫁到祁家,是伺候了祁老夫人一辈子。 如今年纪大了,已经由府里荣养,平时只陪着祁老夫人说话解闷,已经很少出面管事儿,除非遇上大事,祁老夫人才会派她出面。 因此林管事见她来了,是丝毫不敢怠慢。 陈老嬷嬷由一个小丫鬟扶着,对林管事道:“老夫人让老奴来问问,二爷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老夫人说,李家跟咱们家是亲戚,如今亲戚家里遭了难,咱们能帮就帮着点,可不能因着亲戚是逃荒来的,就作践亲戚。这要是传出去,是会被人唾弃的。” “老夫人还说,咱们大爷在京城做官,做的又是翰林官,最讲究个名声,咱们在老家不能帮到大爷什么,但不能拖累大爷。” 林管事听到这话,额头冒汗,解释道:“陈老嬷嬷,这事儿说来话长,实在是李家太过分。” 陈老嬷嬷听得眉头大皱:“这话是怎么说的?” 祁先生听到陈老嬷嬷的话,在书房里扬声喊道:“林管事,把陈老嬷嬷请进来。” 林管事松了一口气,忙笑着道:“二爷喊您呢,您老请跟小的来。” 陈老嬷嬷年纪大了,走得慢,由小丫鬟扶着,慢慢走到书房里,对着祁先生道:“二爷。” “您老辛苦了,快请坐。”祁先生等她坐下后,才把李家所做的一切,以及顾家跟姜家、还有雷家商队的关系,跟她说了一遍。 陈老嬷嬷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吃了一惊,她并不是吃惊李家父子所做的事儿。 她活了六十年,又是在深宅大院里过日子的,什么龌龊事都见过了。 她吃惊的是,李家父子竟然愚蠢到这种地步。 想要把顾大丫母女卖去楼子里可以,但你不能自己出面,直接扔给牙行就行;更不能把她们卖在河安府,应该把她们卖到更远的地方去,让顾家人找不到。 如今倒好,坏事是做了,却留下这么多把柄,还把祁家给拉进去了。 陈老嬷嬷是气得不轻,在书房里略坐了一会儿,对祁先生道:“既然如此,那二爷秉公处理就是,老夫人明白的。” 李老爷一懵,问道:“什么意思?” 祁先生冷笑道:“什么意思?自然是继续打李木他们,直到他们说出李多福父子的下落为止。” 李四爷听到这话,怒了,指着陈老嬷嬷道:“你个老虔婆,我表姨祖母让你来是帮我们李家的,你却违背她老人家的意思,真真是奴大欺主。不行,我要去找表姨祖母,让她把你这个老货……” “住口!”林管事怒喝一声,打断李四爷的话:“你这黄毛小子,竟然敢对陈老嬷嬷这么说话。” 祁老夫人很是信任陈老嬷嬷,而如今,陈老嬷嬷能说出这话,那就是站在二爷这边。 既是站在二爷这边,那他就不能让李四爷作践陈老嬷嬷。 “林管事,不必骂他。老婆子活到这个岁数,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陈老嬷嬷看向李四爷,又看向李老爷,笑道:“只是,老婆子既然吃着祁家的饭,受祁家的供养,那就要为祁家办事,没有眼睁睁看着祁家被远亲拖累的道理。” 而且…… “老夫人历来慈悲,最是见不得一家子被人拆散的事儿,李老爷是老夫人表姐的儿子,一家子亲戚,老夫人更不能看着自己的表外甥犯下罪业。” 姜还是老的辣,陈老嬷嬷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又满是为李家好的意思,把李家父子说得一愣一愣的。 李三爷知道这位老嬷嬷不好对付,思忖一会儿,赶忙上前几步,来到陈老嬷嬷面前,对着她深深一揖,说道:“陈老嬷嬷恕罪,我四弟是无心之过,请您老莫要跟他一个小辈计较。” 陈老嬷嬷看着李三爷,问他:“你是李家三爷?房里的媳妇跟儿女俱在?” 李三爷点头道:“正是小子,托表姨祖母的福,小子的媳妇、儿女、还有妹子,都在逃荒路上活了下来。” 陈老嬷嬷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夸了一句:“不错,三爷是个有本事的。” 李三爷听到这话,心下欢喜不已,有陈老嬷嬷这话,那就表示,他能得到祁老夫人的支持。 他们如今是在河安府,要靠着祁家过活,只要有了祁老夫人的支持,他想夺取李家家业,不是难事。 陈老嬷嬷一眼就看穿了李三爷的心思,但她跟祁老夫人确实是这么想的。 祁老夫人并不是很在意这门远亲,就是念着当年表小姐的情分,这才帮着李家。 这李三爷虽然是个庶出,但一样是表小姐的亲孙子,有一个能扶得起来的就成,余下的李老爷跟李四爷,随便吧,有口饭吃,不让他们饿死就行。 陈老嬷嬷看向祁先生,对他点了点头。 祁先生会意,心情总算没有刚才那么愤怒了。 不多时,祁家老管家带着一群人,押着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李木、房嬷嬷、李二喜来到书房院子里。 老管家直接进了书房,对祁先生道:“二爷,问出来了。” 祁先生大喜,赶忙问道:“快说,李多福父子被卖到那个矿上去了?” 第231章 李多福父子 老管家皱了皱沟壑深深的眉头,道:“是西北铁矿。” “西北铁矿!”祁先生真是恨不得掐死李家父子,竟是把人卖去了西北铁矿。 大楚有不少官矿,他们江淮有个江淮铜矿、江淮铁矿,一水之隔的江南有个江南银矿,皆是需要人手开采的。 原本以为,李家父子会把李多福父子卖到最近的江淮铁矿去。没成想,竟是把人卖到了最远的西北铁矿,这是不把人折腾死不罢休啊。 “卖了几天了?”祁先生抱着希望问。 老管家道:“比那对母女卖得早些,今天是第五天。” 五天! 祁先生觉得自己脑袋发晕,已经五天了,这要是去追,得什么时候才能追得上? 且进了官矿,是要到府衙去登记入册的,想要再把人弄出来,很麻烦。不但要靠关系,还要花大价钱,原本是二两银子买进去的一个人,想要再出来,起码得要五十两。再加上除名、改册子这些,没个一百两银子下不来。 两人就是二百两。 但如今不是银子的事儿,得赶紧去追,把人给追回来。 “老管家,你赶紧带人去北面的乐安街姜宅,把李多福父子的下落告诉顾家人,让他们到府城衙门外等着,我这就去府城衙门问问,是谁把他们押走的?” “是,老奴这就去。”老管家说着,立刻带着下人出府,前往乐安街姜宅。 祁先生对陈老嬷嬷道:“陈老嬷嬷,劳烦您老回去告诉我娘一声,我要出门几天,等我回来后,再去向她老人家请罪。” 陈老嬷嬷站起身,道:“二爷放心去吧,老奴一定会好好伺候老夫人,等着二爷回来。” 祁先生交代完陈老嬷嬷,看向李家父子,指着李老爷跟李四爷,冷笑连连,却是没说一句话。 少顷,祁先生转头,冲着院子里喊道:“来人,把李家父子请回客院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他们离开客院半步!” “是。”院子里,护院师傅已经带着几十个护院在等着,听到这话,冲进书房,扭住李家父子三人的双手。 李老爷看着身材高大,一个个满脸虬髯的护院,吓得脚都软了,冲着祁先生喊道:“祁二,你这是软禁,你不过是个秀才,又不是衙门里的官老爷,你凭什么软禁我们?快放……唔唔唔!” 祁家护院们的动作很快,把一团棉布塞进李老爷的嘴巴里,他立刻说不出话来。 李四爷原本也想叫唤,可看见自家老爹被堵住嘴巴,立刻吓得不敢说话,没几下就被护院用绳子捆住。 李三爷比较聪明,知道李家已经败了,他如今能靠的只有祁家。 而他爹跟四弟得罪了祁家,他必须跟他们划清界限,等这事儿过去之后,他再好好的巴结祁家,让祁家帮他夺取李家的产业,做李家的当家人。 很快的,护院们就把李家父子三人押回客院。 祁先生拿上自家大哥的帖子、自己的私章、银票、两袋碎银子,再带上四个下人,离开书房,登上备好的马车,一路向着河安府府衙奔去。 …… 北面,乐安街姜宅,祁府老管家已经来到姜宅,把李多福父子的下落告诉了顾大山他们。 “我们家二爷已经赶去府城衙门,询问李多福父子的情况,让老奴来转告诸位,赶紧派人去府城衙门外等着,等二爷问出李多福父子的确切下落后,大家就一路追过去。” 顾大山很是激动,忙道:“好好好,我们这就去府城衙门。” 可这府城衙门在哪里? 他们要多少人去? 他要是去找李多福跟李大喜,那大丫跟双喜咋办? 顾大山是又高兴又慌张,脑子晕乎乎的,没有一点头绪。 顾锦里看他一直转悠着,想说话又说不出来,赶忙拽住他的手,对他道:“爹,您别急,您带上秦小哥、王叔跟老朱叔父子一起去,有秦小哥在,没事的。” 三爷爷年纪大了,李多福父子被卖到西北铁矿,这一去,不知道要追几天几夜才能追上,三爷爷的身体受不了,不好再让他跟着去。 至于李安子,他还是留下来照顾大丫姑姑吧,免得累赘。 而她也不去,让顾大山去,好好历练一番。 “对对对,有三郎在呢。”顾大山看向秦三郎,这孩子年纪不大,却是个有本事的,带上他,追上个几天几夜也不成问题。 顾锦里原本不想麻烦姜角,可如今已经麻烦姜家够多了,也不差这一回,又对着姜角道:“姜二叔,我家又要麻烦您了,请您跟着我爹一起去追人。” 姜县尉这几个月时常出入府城衙门,而姜角也常常来府城,应该跟府城衙门里的人认识,有姜角跟着去,想要赎人也容易一些。 姜角笑道:“多大点事儿,你放心,我带上两个护院,跟着你爹他们去追,要是押送的兵士是熟人,那也好说话。” “有劳姜二叔了。”顾锦里很是高兴,谢完姜角,又把自己身上的银票给了顾大山:“爹,赎人要钱,你把银票带上。” “好,我收着,你在这里好好照顾你姑姑跟表姐,等着爹回来。”顾大山收好银票,想去客房跟大丫母女说一声,又怕耽误时间,只能对顾锦里道:“回客房后,告诉你姑,你姑父跟二表哥已经找到了,爹正去赎人,让她们放心。” “行,我会告诉她们的,您赶紧去吧。”顾锦里催促道。 “我们走了。”顾大山也是等不及,喊上王勇夫他们,一行人一起离开。 姜角家的两个护院已经把干粮、水备好,把马车驾了出来,在门口等着,等他们上了马车后,立刻向着府城衙门奔去。 祁先生已经问出李多福父子的下落,在府城衙门口等着他们,看见姜家的马车,不等他们下车,立刻说道:“别下车了,人是今天早上才走的,如今已经往中州方向去了,咱们快点上车追!” 说完这句,祁先生也跑上自家马车,一行三辆马车,奔出城门,向着中州方向追去。 他们追了一个下午,外加一夜,终于在第二天上午巳时,追上了押送壮丁前往西北铁矿的队伍。 第232章 救回 “等等,前面的军爷,请等等!”姜家的护院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冲着前面的一支队伍喊道。 那支队伍的人数众多,足有两百多人,有穿着兵服,背弓佩刀的兵士押送着,往前走去。 带兵的总旗听到这话,急忙回头,看见几辆冲来的马车后,立刻吆喝兵士们,拔刀对着马车,喊道:“什么人?给老子站住,这是府城守军在押送壮丁,敢给老子找事,砍了你们!” “吁~”姜家的护院生怕触怒这些兵士,赶忙停下马车,不再上前。 姜角从马车上跳下来,冲着那个总旗喊道:“马哥,是我,田福县姜家的老二。” 在马车上的时候,祁先生已经把押送这批壮丁的总旗告诉了他们,而巧得是,姜角刚好认识这个马总旗。 “姜二?”马总旗眯着眼睛,往姜角这边看了一会儿,终于认出他来:“哈哈,果然是你,你咋来了?这是要去河安府外做啥营生?” “不是,老弟这回是来找人的。”姜角赶忙招呼顾大山他们,让他们赶紧下来,一行人往马总旗这边走来。 可距离马总旗这边还有个三丈远的时候,姜角让祁先生、秦三郎、王勇夫他们留下,自己带着顾大山,来到马总旗面前,道:“马哥,我们是来找人的,您这里有两个人,是我这位股兄弟的妹婿跟外甥,他们跟着主家从西北大梁府逃荒到河安府,却被主家给卖了,我这兄弟得知消息后,立刻追了过来。” 马总旗听到这话,看向顾大山:“你是何人?哪里人士?叫什么名字?可有户籍作证?” 马总旗虽然跟姜角认识,但押送壮丁到西北铁矿的事儿,那是衙门的公事,要是出了差错,他自己也要吃挂落,这些事情,必须得问清楚。 “有有有。”顾大山赶忙把自家的户籍拿了出来,双手递给马总旗。 马总旗见他长得老实木纳,递个户籍还怕得手抖,心里放心不少,接过户籍,翻开户籍看了看,见户籍上盖着田福县县衙的公章,知道这户籍是真的,便把户籍还给顾大山,问道:“你妹婿跟外甥叫啥名字?” 顾大山忙道:“妹婿叫李多福、外甥叫李大喜,是大梁府李家的下人,把主家护送到河安府后,被主家给卖了的。” “李多福跟李大喜?这名字听得有些耳熟啊。”马总旗问身边的一个兵士:“这两人是谁?” 那兵士回道:“总旗,是白送给咱们的那对父子,不要钱的那两个。” 矿上的活计累人,一个好好的人去矿上干活,没几个月就能累得不成人形,没个半年就能把人给累死。因此有些富户为了惩罚家里的下人,特意不要银钱,把犯错的下人送来给他们,让他们带去矿上干活,而他们也能在府衙拿到这些人的卖身钱,算是赚到了,很是划算。 “原来是他们两个。”马总旗想起来了,对顾大山道:“你追上来是想要给他们赎身?” 顾大山点头:“没错军爷,求您行个方便,把他们两个卖给我吧,我妹子还在家里等着他们呢,可不能再让他们去西北。” 西北还乱着呢,要是让李多福父子去西北,那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姜角也在旁边说情:“马哥,您帮帮忙,那对父子也是被主家给害的,一家子把主家从大梁府护送到河安府,没成想,那主家太不是个东西,刚安稳下来就卖下人。” “而我这兄弟跟他妹子一家失散二十来年,前几天刚找到自家妹子,听说妹婿跟外甥的事儿,立刻就追了过来。马哥仗义,您抬抬手,把他们的名字给划了,让我们把人领走吧。” 姜角看向身后不远处的祁先生,冲他喊道:“祁先生,过来表示表示吧。” 事情是因李家而起,祁先生是李家的亲戚,这钱理应他出,不然带着他来是为了啥? 祁先生明白姜角的意思,立刻走了过来,对着马总旗作揖:“在下是府城祁家的二爷,小小心意,是给马总旗和各位兵士们买酒喝的。” 祁先生拿出一张银票,递给马总旗。 马总旗看见银票上的一百两字样,笑着接过银票:“原来是祁府的祁二爷,幸会幸会。” 又对着四周的兵士道:“把家伙什收起来,别冲撞了祁二爷。” 兵士们听到这话,才把佩刀入鞘。 姜角见他们收了刀,知道这事儿有的谈,便笑了起来,问马总旗:“马哥,李多福父子在哪?我这兄弟急着见见他们。” “梢子,把李多福父子带过来。” “诶。”一个兵士立刻跑到那群壮丁里去,不多时,把一对父子带了过来。 这两人正是李多福父子,两人光着脚,穿着破烂的粗麻衣,皆是瘦骨如柴,脸上头上还带着伤。 顾大山看见他们两个,特别是看见李大喜的时候,立刻认定,这就是李多福父子,因为李大喜长得跟李多福不像,反而跟他这个舅舅有几分相似。 可是…… 李大喜的右手却是绑着木板,那缠着手臂的粗麻布上,还带着血迹。 顾大山急忙冲过来,哽咽的问道:“大喜,你,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梢子道:“是被主家给打的,送他们父子来的主家说,他们一家子是贼偷,偷了主子的东西,被主家发现后,还敢殴打主家的四爷,这才把他的手打断。” 又道:“你放心,这手在衙门的时候已经让跌打大夫给看过了,上了点药,应该能好。” 他们给李大喜看手伤,也是想让他的手能好起来,不然把这等残废带到铁矿去,那也干不了活。 顾大山听到这话,是心疼得想流泪,对李大喜道:“大喜你放心,等回去后,舅舅给你请个好大夫,一定把你的手给治好。” 李大喜年纪不大,不过十六岁,可经过几番大难,如今已经很沉稳,看见顾大山,没有高兴得冲昏头脑,而是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你说是我舅舅,我娘叫什么?她如今在哪?我姐呢?” 第233章 隐情 顾大山一愣,没想到李大喜会这么问他。 李大喜见他皱眉愣住,补上一句:“李家父子奸猾阴狠,在府衙的时候已经派人戏耍过我们一回,我不想再上当。” 他们父子被送到府衙,跟一群买来的灾民关在一起的时候,有个人就过来跟他们攀亲,说的也是他娘这边的亲戚。 他们从来没有去过姥爷家,不知道姥爷家都有谁在,而当时他们父子就信了,结果那人贪得无厌,每天发口粮的时候都来问他们父子要。 他们父子念着是姥爷家那边的亲戚,就自己饿着肚子,把大半的口粮给了那人。 结果,把他们押送离开的时候,他们才知道,那人是个狱卒,收了李家的十两银子,就是要耍他们父子一番的。 李大喜虽然是个下人,可他识字,又聪明,很是有些傲气,沦落到此番境地,还被人戏耍一番,很是在意,看见顾大山后,虽然觉得这人眼熟,但是第一次见,也必须得问清楚,免得再上当。 何况…… 李大喜看向旁边的祁先生,冷笑道:“你是李家的亲戚,祁家二爷。” 他对祁家并没有好感,要不是有祁家护着,李家也不敢那么嚣张。 祁先生也是有脾气的,他能对姜角、秦三郎、顾家服软,那是因为他们跟雷家商队有关系,这个李大喜就是个下人,可不值得他给好脸色。 “我叫顾大山,是西北陇安府高水县顾家村人,去年从西北逃荒到河安府,如今已经在河安府田福县安家。你娘叫顾大丫,她跟你妹子,就是双喜都很好,如今住在姜家的宅子里,你爹……” 顾大山看向李大喜旁边的男人,那人佝偻着身子,头发花白,脸上全是伤,身子还哆嗦着,看着不比大丫年轻,有个五十来岁的模样。 “你就是戚盘子?”顾大山问。 那人听到这个名字,怔愣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自己以前的名字。 他点点头,对着顾大山扬起一个笑脸:“诶,我就是戚盘子,大,大哥好。” “呸!”顾大山冲戚盘子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别叫我大哥,我妹子跟了你,你却带着她去卖身,入了贱籍。” 戚盘子被兜头吐了一口唾沫,也不敢还口,大丫跟着他这些年,确实没过上啥好日子。 刚进李家的时候,也是做着最底下的粗使下人,直到大丫生下龙凤胎,李夫人才觉得大丫是个有福之人,他们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李大喜听到顾大山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真的是他娘的大哥,他的亲舅舅。 但是…… “我不是贼,我没有偷李家的东西,是李君平父子太过无耻,我只是想保护姐姐。” 李大喜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停了下来,事关李双喜的名声,他不想让太多人听了去。 顾大山也没有追问,他如今只想救人,确定是他们之后,顾大山对马总旗道:“总旗大人,您帮帮忙,让我把他们两个带回去吧,我外甥还年轻,他不能去矿上干活啊。” 马总旗收了祁先生的一百两银票,就是愿意把李多福父子给放走的意思:“行了,看在姜老弟的份上,你们把他们父子带走吧。” “梢子,把册子拿来。” 梢子赶忙拿出一本册子,给他翻到写有李多福、李大喜名字的那一页,把他们两个的名字给划掉,在他们名字旁边写下几个字:路上病故。 马总旗也不是第一回押送人,这里面的道道那是门清,这种事情做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且河安府距离西北路途遥远,路上病死几个人,那很正常。 再说了,如今西北路上乱着呢,死伤一半壮丁都不会有人追问。 他们这次押了两百人,就是怕路上死掉的太多,这才押送这么多,免得到了西北铁矿,人太少,干不出活来。 姜角见马总旗把李多福父子的名字给划掉了,赶忙道谢:“马哥,仗义,老弟在这里多谢您了,祝您一路顺风,等回来的时候,老弟请你喝酒。” 马总旗笑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你,你们竟然敢私自放人,这可是在府衙上了册子的!”被押送的壮丁里,突然有人冒出这一句话。 这些壮丁都是逃荒来的灾民,因着家里没钱了,这才被卖了换银子,原本心里就苦,看见李多福父子还被人给救了,心里的苦瞬间变成了怨气。 一有人开口,其他人纷纷站起身,吼道:“对啊,你们私自放人,这是犯了王法!” 马总旗正高兴着,听到这话,怒了:“他娘的,梢子,给老子打!” “是。” 手下的兵士立刻一分为二,一半歘歘歘抽出佩刀,围住那些壮丁;一半拿着铁棍,砰砰砰的一通乱打。 “啊——” 惨叫声响起,壮丁们不断求饶,梢子他们才停手。 “娘的,还敢跟老子横,不服气是吧?不服气找你们家里人去,是你们家里人把你们给卖了的,跟老子闹事,打不死你们!”马总旗一脚踹翻那个最先嚷嚷的壮丁,把他给打得半死后,这才收了手。 那群壮丁见状,全都怕了,一个个吓得浑身哆嗦。 马总旗要的就是他们怕,要是不把他们打怕咯,路上给他找事,那到时候死的就是他自己。 祁先生还算会做人,又拿出一张银票,递给马总旗:“军爷辛苦了。” 马总旗又拿到一张银票,笑呵呵道:“祁二爷果然是家大业大,那马某就收下了。” 祁先生倒是不介意花钱,只要能把人救走就成。 马总旗他们耽误了不少时间,拿了钱后,把那些壮丁撵起来,继续赶路。 姜角他们接到人,也没有耽搁,驾着马车往河安府赶去。 路上路过一个镇子,到镇上给李大喜看了手上的伤,大夫说:“这是被人生生给敲断了骨头,接的时候也没有接到,你们赶紧的,趁着他的这伤没几天,赶紧去府城,找大夫给他重新接骨,这手或许还能好,要不以后别说敢重活,就是写字也不成。” 顾大山听到这话,不敢耽搁,付钱拿药之后,又在镇上买了一些吃食和水,还有两身衣服,马不停蹄的向着河安府赶去。 而姜宅里,顾锦里已经从顾大丫母女口中,得知他们一家被害的隐情。 第234章 团聚 这事儿还是因李双喜而起。 李夫人在逃荒路上过世后,李老爷就怕自己也会死在半路上,为了多享受,是把李家所有没嫁人的丫鬟都给祸害了一遍。 李双喜能逃过一劫,还是因为李大喜的缘故。 李大喜知道李老爷的打算后,在逃荒的灾民里找了个算命先生,给了算命先生粮食和水,让他跟李老爷说,李双喜跟李大喜是龙凤胎,福泽深厚,还是那天上的仙童仙女下凡,只要他们保有童子身,就能护住身边的人,也能护住李家。 算命的又跟李老爷说了几次李家在逃荒路上的凶险,添油加醋的说:“李老爷,您家能逃过这些劫难,都是李双喜姐弟的功劳。” 大楚人信这个,李老爷又是个怕死的,因此没有动李双喜。 可安稳下来后,李老爷想着,既然李双喜是有福之人,那他要是睡了她,这福气岂不是就能转到他的身上? 这事儿被李四爷知道了,也想来沾沾福气,父亲俩就准备睡了李双喜。 李四爷是个蠢货,他以为李大喜会很高兴自家姐姐伺候他们父子,还对李大喜说:“等事成之后,我爹会纳你姐做姨娘,你放心着。” 放心个屁! 李大喜怕的就是这个,他想要救李双喜,可这回却是失败了,李大喜只能跟李四爷父子动手。 可李家有护院在,李大喜被护院擒住,生生被敲断了手。 李双喜见自家弟弟被抓,也发起狠来,诅咒着李老爷跟李四爷:“你们父子要是敢碰我一下,我诅咒你们李家断子绝孙、家财散尽、你们父子两个不能人道,下半辈子都要瘫在床上!” 因着李双喜是龙凤胎,李家全家都觉得他们是有福气的人,又有算命先生的事情在,李老爷是怕死了李双喜的诅咒,没敢动她。 可李四爷年轻气盛,咽不下这口气,便想出了把李双喜送去楼子里,让她受罪的主意:“哼,李双喜,你行!爷儿不碰你,爷儿把你送到楼子里去,让你千人骑万人睡!” 李四爷说到做到,立刻喊来下人,要把李双喜给送去楼子里接客。 李多福跟顾大丫得知这事儿,赶忙来阻止,可李四爷是个无耻的,生出把顾大丫也给送去楼子里的心思。 但他恨透了李大喜,在把顾大丫母女送去楼子前,先把李大喜、李多福、还有李安子送去了府衙,要把他们送到矿上去干活。 李安子的腿瘸了,府衙的人担心他走得慢,误了行程,没有要他,李安子才被李家的下人转卖到牙行,阴差阳错之下,被姜角买了,送到顾家去。 顾锦里听到这话,是气得不轻。李家父子是吧,这么喜欢刺激,她就给他们父子来个刺激的,送他们一份大礼! 此后,顾锦里就在准备着报复李家父子的事儿,等她准备好的时候,顾大山他们也把李多福父子给救了回来。 顾大山他们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一回到姜宅,顾大山就把李多福父子带去见顾大丫。 顾大丫看见自己男人跟儿子,喜极而泣:“他爹、大喜,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李多福哭了,口中安慰着顾大丫:“他娘,快别哭了,我们爷俩好好的,是大舅哥救了我们。那个祁先生还说,他会去府衙帮咱们家办一份户籍,咱们拿到户籍后,就能去田福县安家,以后咱们就是良民了,一家子再也不分开。” 大楚对户籍管理严格,一般来说,像李多福家这样的想要拿到户籍,很难。 但祁先生是秀才,家里大哥做着京官,他给李多福一家弄了个身份,那就是祁家的下人。如今祁家开恩,把他们一家子放了出来,只要主家出面去帮着办户籍,很容易就能办下来。 “真的?那户籍什么时候能拿到?”顾大丫这辈子是做梦都想让一家子做回良民,这当下人,一家子的生死荣辱都是主家说了算,她家双喜就差点被李家父子给糟践了,她是再也不想过这种日子了。 李大喜说:“那位祁先生已经去办了,说最迟明天就能把户籍送来。” “这就好,这就好。”顾大丫抹着眼泪,看见李大喜的手后,眼泪又掉了下来:“大喜,你的手咋样了?” 李大喜道:“娘别哭,舅舅家的下人已经去请大夫了,大夫很快就来给儿子治伤。” 又看向旁边的李双喜,问道:“姐……你,你没事吧?” 李双喜知道他想问什么,笑着道:“姐没事儿,是舅舅跟表妹救了我跟娘。” 李双喜把她们母女被李四爷送到迎仙坊,顾大山带着人去救她们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大喜听到这话,是恨不得生啖李家父子的肉。 他转身看向顾大山,扑通一声,给他跪下:“舅舅,我们全家的命都是您救的,下半辈子,我们全家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顾大丫也拉着李双喜、李安子跟李多福跪下:“大哥,妹子没本事,原本不想拖累你,可还是给你添了累赘,我对不起你。” 她当年会跟戚盘子跑了,除了是怕自己会被潘氏卖去腌臜地以外,还怕自己拖累顾大山。 她很清楚自己的大哥,要是她过得不好,他这辈子也会过得不安生。 她亲娘就留下她跟大哥两兄妹,她想让自己的大哥娶上媳妇,过上好日子,不想拖累他,因此在得知潘氏找人要卖掉她之后,她义无反顾的跟着戚盘子跑了。 她不想大哥为了自己去拼命。 “咱们是亲兄妹,照顾你是应该的,不说这个了,你们快起来。”顾大山抓住顾大丫的手,想把她拽起来,可顾大丫跪着,不起身。 她对着李大喜他们道:“给你们舅舅磕头,你们这辈子都得记住你们舅舅的恩情!” “是,娘!” 砰砰砰~ 李大喜、李双喜率先给顾大山磕头,李安子见状,也急忙给顾大山磕头,兄妹三个整整给顾大山磕了九个响头,这才罢休。 顾大丫跟李多福也给顾大山磕头,磕完头后,一家子才起来。 “东家,大夫来了。”王勇夫跟姜家护院去请了大夫,说话间,已经把大夫带到客房门外。 第235章 治伤 “快进来。”顾大山在屋里喊道。 王勇夫把大夫和一个背着药箱的药童带进客房。 客房分为内屋外屋,外屋是见客的地方,顾大山把李大喜他们带到外屋,让大夫给他看手上的伤。 大夫是青山医馆的,姓肖,早年在军中做过大夫,治断骨和刀伤很有一手。 “桑芽子,把他手上缠着的破布剪下来。”肖大夫落座后,指着李大喜的右手,对那药童说道。 “好嘞,师父。”桑芽子把药箱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打开药箱,取出一把锋利的剪子,咔咔几下,把李大喜右手上缠着的粗麻布、包括他的半只衣袖,全给剪了下来。 嗦一声,再把挂在手上的碎布全给扯掉。 “嘶~”李大喜的伤处被碰到,倒抽一口冷气。 “会疼就好。”肖大夫看着李大喜的右手,见他右手手肘往下一指的地方,全部青黑,肿得老高。 肖大夫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指着秦三郎跟王勇夫道:“你们两个,把他给老夫按住,别让他乱动。” 秦三郎跟王勇夫赶忙抓住李大喜的肩头跟右手的上手臂,把他死死按住。 等他们把李大喜按住后,肖大夫伸出手,在李大喜肿得最厉害的地方,狠狠一按,再从下到上,摸了两下后,把手移开。 “啊——” 不过是短短一个呼吸的工夫,李大喜疼得差点晕过去。 “大喜,你忍忍,疼过了就好了。”顾大山安慰着李大喜,又赶忙问肖大夫:“大夫,我外甥的手能治好不?您可千万帮帮忙,帮他把手给治好咯,他还年轻,可不能就这么废了。” 肖大夫道:“能治,没有伤到手筋,就是把骨头给接歪了,幸好伤了没几天,把骨头正一正就好。不过会很疼,得忍住。” 李大喜听到自己的手能治好,脸上涌起欢喜,对肖大夫道:“老大夫请便,再疼我也受得住。” 李君平让人故意把他的右手给打断,就是想让他残废一辈子,他必须把右手治好,再活出个人样来,不能让李家把他给看扁了。 肖大夫闻言,看了李大喜一眼,没说什么,只交代顾大山:“去烧两锅开水,放点盐巴,一锅留着备用,一锅放一块白棉布进去煮着,煮半个时辰再停火。” “诶,我们这就去办。”顾大山应着,冲着门外喊道:“老朱,长寿,快去烧两锅开水,都加上盐巴,一锅留着,一锅煮棉布!” 老朱父子赶忙去厨房忙活。 顾锦里见这位肖大夫是个有两把刷子的,很是高兴,看着旁边的李安子,把他给推了出去,对肖大夫道:“老大夫,您给他看看,他这腿还能治好吗?” 又道:“他的腿是逃荒路上,护粮食的时候被灾民打伤的,距今有两个多月了。” 李安子的腿不是天生就瘸,而是路上给李家护粮食,生生被抢粮的灾民打伤的。 她姑姑一家对李家那是尽心尽力,可李家还是往死里糟践他们。 而这两天,她给李安子看过腿伤,知道是能治好的。 肖大夫倒是不介意多看一个病人,毕竟能拿诊金,他的诊金还不便宜,听到顾锦里的话,看向李安子,对他道:“过来,把裤腿拉起来,让老夫看看脚。” 李安子听话的拉起裤腿,露出自己的伤腿。 肖大夫看着李安子的伤腿,见他小腿骨有一块明显的凸起,凸得比那个伤了手的还要高,皱起眉头,伸手按了按他的伤处,问道:“疼吗?” 李安子摇摇头:“不疼。” 肖大夫闻言,双手同时用力,狠狠一按。 “嘶~疼,疼了。”李安子吃痛,赶忙说道。 肖大夫收回手,看着顾大山道:“这骨头已经差不多长好了,治不好咯。” 李安子听到这话,有些难受,他不想一辈子做瘸子,可他已经瘸了两个多月,都快习惯了,难过一会儿后,也就平静下来。 倒是顾大山跟三爷爷很是着急,对肖大夫道:“大夫,您想想法子,一定帮安子把腿治好,他可不能瘸一辈子啊。” 李安子虽然没有李大喜聪明,但一样是顾大山的外甥,他都疼。 三爷爷也道:“大夫,您帮帮忙,给这孩子治治吧,他还没有成亲,要是腿瘸了,想要娶媳妇成家,可就难了。” 肖大夫为难的道:“他这腿要是早两个月,在骨头还没长好的时候来看,老夫有法子给他治好,可现在伤都已经好了,哪里还能看好?” “这,这可咋办?”李多福也是急了,安子要是瘸了,可是会被人笑话一辈子的。 顾锦里看着肖大夫道:“老大夫,要是把他的伤腿打断,再正骨,您有把握治好他吗?” “嗯?”肖大夫听到这话,终于正眼看向顾锦里:“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顾锦里道:“您不是说嘛,要是早两个月,在他腿伤还没好的时候来找您,您一定能替他把腿伤治好。那咱们就把他的腿再打断,让他再伤一回,重新接骨治伤,不就结了。” 她说得很是轻松,可在场的人都惊了。 顾大山道:“小鱼,这能行吗?再打断,要是接不好咋办?” 顾锦里道:“接不好也就是个瘸子,表哥现在已经瘸了,再差也就这样了,何不试试?” 三爷爷听得直点头:“小鱼说得没错,反正安子如今也瘸了,再差也就是个瘸子了,把腿打断,再接骨吧。大夫,您觉得这法子行吗?” 肖大夫道:“确实是个法子。” 这个法子以前有大夫提出过,可那些伤了腿脚的人家害怕,生怕到时候治不好,还要白受一回罪,因此没有答应,反而把提出这个法子的大夫给痛打一顿。 这事儿在杏林中传开后,很多大夫为了自保,也就不轻易跟人提起了。 “既然你们愿意再受一回罪,那老夫就用这个法子试试。不过,这敲断伤腿的活,可得找个下手有分寸的人来做。要不然,把这骨头再给敲得碎了,别说治好,有可能会废掉。”肖大夫提醒道。 这是个麻烦事,最好是顾大丫一家的某个人出来做,外人做了,要是没敲好,可是要被埋怨的。 第236章 改名 大家都很清楚这一点,李多福自己站出来,道:“我来敲。” 当爹的敲,以后腿伤能不能好,都怪不了别人。 肖大夫看着他瘦得皮包骨的样子,摇头道:“你不行,没点力气,敲不好的。” “我,我来!”顾大山道:“我是安子的舅舅,要是把他敲坏了,他也不敢怪我。” 肖大夫摆摆手:“你说话都哆嗦,怎么敲腿?没得把自己先吓晕过去。” 秦三郎看着皱眉的顾锦里,站了出来:“老大夫,我来。我力气大,练过拳脚,知道下怎样的力道能把一个人的腿给打断。” 肖大夫听到这话,很是高兴:“行,那就你来吧。” 顾锦里看向李安子,道:“表哥,你要是让秦小哥给你敲腿,你就得保证,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不能怪他。” 李安子被顾锦里说的敲断腿再治疗的法子给吓懵了,听到这话,一时没来得及回。 顾大丫原本是在里屋陪着女儿,听到这话,走出来道:“秦家后生,你放心敲,不管安子的腿以后是好是废,我们家都不会怪你,只有感激你的份!” 顾锦里笑了,她先前还怕这个姑姑会成为她家的累赘,如今看来,却是个关键时刻能拿得起主意的,很有几分爽快劲。 李多福咬咬牙,道:“秦家后生,你放心下手吧,我们家不怪你。” 秦三郎:“好。” 肖大夫道:“那别等了,现在就敲吧。” 他很想看看,把伤腿再敲断,重新接骨治疗后,能不能让伤腿好起来。 要是好了,他们青山医馆的名气又能上升不少。 肖大夫指着李安子的伤腿,用手指圈了个地方,对秦三郎道:“就是这里,从这里敲。刚开始的时候用大力,打进去的时候,再立刻把力气收回来,用巧劲,把长好的骨头敲断就成,听懂了吗?” 秦三郎点头:“小子听懂了。” 肖大夫见他明白了,让大家伙退开,再让李安子躺到外屋的榻上后,道:“找个东西,敲吧。” 姜角已经拿来一根铁棍,递给秦三郎:“拿着。” 秦三郎接过铁棍,快速出手,李安子还没来得及害怕,砰~咔~两声,秦三郎已经把他的伤腿敲断。 “啊——”李安子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惨叫出声。 “按住他,快按住他,别让他乱动。”肖大夫叫道,秦三郎急忙扔掉铁棍,去按住李安子。 罗武正把顾大丫母女的药给端进来,看见李安子挣扎得厉害,急忙冲过去,把李安子按住。 他们两人,一个按住李安子的心口,不让他坐起来,一个按住李安子的伤腿,不让他乱踢。 可李安子太疼了,不断的惨叫着,秦三郎见按着他不是个办法,一个手刀把他劈晕。 李安子晕倒后,肖大夫走过来,摸着李安子的伤腿,片刻后,满意的点头:“不错,好小子,下手很准,力道刚好,没有多出碎骨。” 肖大夫立刻给李安子放淤血、接骨、上药、包扎伤腿,再绑上木板,把伤腿固定好。 忙完李安子这边,又来到李大喜这边,对秦三郎跟王勇夫道:“按住他,按死咯,老夫要给他正骨。” 秦三郎跟王勇夫听罢,不敢怠慢,立刻下死力,按住李大喜。 桑芽子已经拿来一瓶酒,擦拭李大喜肿胀的手,再把一把锋利的小刀递给肖大夫。 肖大夫接过刀子,在李大喜肿胀的伤口上划了一刀,立刻有黑红的淤血流了出来。 片刻后,等淤血放完之后,再把伤口洗好、接骨、上药,用煮过的白棉布包好,再绑上木板,把伤手固定好,就算完事了。 忙完两个伤了骨头的,肖大夫又给李多福看伤。 李多福也被李家护院打了一顿,虽然没有断手断脚,却是有些瘀伤,肖大夫给他留下外敷的药,又给他们父子三人开了内服的药物后,说道:“好好照顾着,尽量别移动。” 他看这家人穿的不是很好,想来家里不富裕,但伤了手脚,没办法才来府城看的,便提醒一句:“要是赶着回去,也要先等个两天,确定他们没有发热症之后再走。回去的时候,必须坐车,别让病人走路。要是期间伤势有变,要赶紧回来找老夫。若是中间没出什么问题,三个月后,再来青山医馆复诊。” 不住在府城的人家,来府城看一次病不容易,肖大夫还算不错,没有让他们留在府城住上三个月,很为他们着想了。 最后,桑芽子笑着道:“承惠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老朱父子是惊得叫出声来。这三十两银子,差不多是一户农人一辈子的积蓄,只看一次伤,这就没了。 桑芽子笑眯眯的道:“这位老叔,我们青山医馆是府城数一数二的医馆,肖大夫是军中回来的,是河安府治骨伤最好的大夫之一,诊金是一个人十两银子,给你们看了三个人,自然是三十两银子。” “这,这还不算药钱。”李多福惊得快要说不出话来,这大夫也忒贵了,早知道他就不看了。 顾大丫也是脸色通红的看着顾大山,她又给大哥添麻烦了。 顾大山立刻拿出三十两银子,递给桑芽子,对肖大夫道:“您老辛苦了。” 只要能把两个外甥的手脚治好,花三十两银子也值得。 肖大夫点点头,看着顾锦里,笑道:“小丫头,胆子挺大,冲着你这份大胆,你们家这三个病人去青山医馆抓药,老夫会让柜上给你们个进货价。” “多谢老大夫。”顾大山感激的道,又喊来王勇夫:“送送大夫,再去把药抓回来。” 罗武听到这话,赶忙道:“大山叔,我跟着王叔一起去吧。” 他跟着来府城,一是为了帮忙,二是想在顾大山面前多露脸。顾大山去追人的时候,他没能跟着去,如今只能尽量多帮忙。 “好,武哥儿跟着去吧。”顾大山道。 罗武跟王勇夫拿上银钱,跟着肖大夫师徒去青山医馆拿药。 等他们把药抓回来的时候,祁先生也来了。 祁先生是把李多福一家的户籍送来的。 不过,当顾大丫看见新户籍上的名字时,却是吃了一惊:“孩子们的名字怎么不对?” 第237章 李家报应 新户籍上,户主是戚盘子,她的名字也没变,是顾氏大丫,只是三个孩子的名字跟以前不一样了。 李大喜只是伤了手,还能走动,跟着爹娘舅舅一起来前院见祁先生。 他回道:“娘,改名的事儿,是儿子特意让祁二爷办的。李大喜、李双喜、李安子这三个名字,是李家给我们起的,是奴才名,儿子不想我们家再用他们李家给的名字。” 李家差点把他们一家害得家破人亡,这个仇,他会永远记着。 而他们已经做回良民,那他就不会再用李家给的名字,这些名字,都是屈辱。 顾大丫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有些傲气,又恨透了李家,听到这话,点头道:“改了也好。这三个名字不错,戚康平、戚康明、戚康乐,适合你们。” 以后,安子就叫戚康平;大喜就叫戚康明;双喜就是戚康乐。 祁先生等顾大丫把户籍收起来后,拿出一封信,递给顾大山:“除了户籍以外,这里还有府城衙门的一封信,你们拿着这封信到田福县去,很快就能把戚家的户籍转到田福县大丰村。” 戚盘子一家的新身份是祁家放出来的下人。这被放出来的下人要是不在府城住,那就得回老家去,有了这封信,戚盘子一家就能跟着顾大山回田福县,到庆福镇大丰村安家落户。 “祁先生辛苦了。”顾大山感激的说着,接过那封信,把信递给顾大丫,让她收好。 顾锦里在旁边看着,对祁先生的印象改观不少。这位祁先生说白了就是,能装的时候喜欢装个仙风道骨,不能装的时候,也会下凡,亲自动手做事。 这几天,他是又出钱又出力,帮着他们救大丫姑姑一家,还算有点功劳。 祁先生得了顾大山的一句感激话,悬着的心,放下不少。 他扫视着屋子里,没有看见姜角和秦三郎,不由得问道:“怎么没有看见姜二爷跟秦家后生。” 这两位,一个管雷五爷叫叔,一个拿着雷家商队的小铜牌,是他最想见到的人。 “祁先生找我们有何事?”姜角带着秦三郎、罗武走了进来。 他带着秦罗两个小子写信去了,信是写给姜县尉的,这两个小子因着出来找人,耽误了回司兵所和县衙的日子,所以他让他们写信,请罪兼请假。 祁先生看见他们,把他帮戚盘子家办好户籍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姜角笑了笑,没有说话,指着顾锦里道:“这是她家的事儿,你跟她说就成,不必告诉姜某。” 祁先生的脸色有些不好,这个姜角,竟是不接他的话,也太难巴结了。 但他不想功亏一篑,看着顾锦里,笑得和煦,问道:“顾家丫头,你姑姑一家已经找到,户籍也拿到了,这事儿算过去了吧?” 连赎人带换户籍,他可是花了将近三百两银子。 顾锦里笑了,问道:“祁先生,李家还住在你家吧。” 祁先生的笑容一顿,点头道:“确实还在。” “这样的人留在府上,先生就不怕他们再给府里招祸?理应尽快赶走才对。” “赶走?”祁先生道:“不是祁某不想把他们赶走,实在是家母念着当年表姨的情分,不愿意做得太绝。” “这李家就是个祸根,要是祁家继续留着他们,以后还会有数不清的麻烦事。”顾锦里笑道:“府上的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没有为了收留亲戚而害了自家的道理。” 顾锦里想要快点对李家动手,而祁家的护院太厉害,她想下手有点难度,必须让祁家把李家赶走。 她给了祁先生一句话:“这几天,祁先生为了救我姑姑一家,也是尽心尽力的,而我顾氏作坊,只跟那些品行上佳之人做生意。” 祁先生听到这话,眼睛一亮:“顾家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卖给他调味香料,让他祁家跟着做香料生意? 祁先生很是看好顾氏作坊的调味香料,这是一块大肥肉,即使西北那边已经给了雷五爷他们,可江淮跟江南这边还没有给人。 要是他祁家能吃下江淮跟江南这两个地方的香料生意,祁家的地位跟财富定会上升几成。 至于调味香料的方子,有雷家商队在,他是不敢再想了。 顾锦里没有给祁先生准话,而是话锋一转,说道:“李家是我们顾家的仇人,我们不会跟仇人的亲戚做生意。” 祁先生懂了,顾家这是不罢休,想要报复李家啊。他家要是继续留着李家,那就别想做香料生意。 祁先生也是恨透了李家,离开姜宅,回到祁府后,立刻喊来所有护院,把李家大几十口人,连夜赶出祁府。 李老爷想要大闹,可他一直被捆着手脚,堵着嘴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四爷也是一样,被捆着手脚,堵着嘴巴,即使肚子里有千万句骂娘的话,也是想骂都骂不出来。 李三爷倒是被松了绑,但他想要巴结祁家,不敢在这个时候跟祁先生作对,只能安抚着哭泣的李家女眷:“都别哭了,表姨祖母送了我们一座宅子,在南面的吉庆街,咱们赶紧收拾收拾,搬到吉庆街去吧。” 李家女眷也知道,祁家这回是铁了心要把他们一家给赶走,他们要是敢闹,那就是把祁家给得罪死。 李家是逃荒来的,在河安府没有其他的靠山,只有祁家这一个远亲,可不能得罪。 一家子哭过之后,连夜搬去了吉庆街的宅子。 祁老夫人要脸面,给的这座宅子不小,有个三进,住李家一家人,足够了。 只是李老爷跟李四爷不服气,想要去找祁老夫人理论,可祁先生派了祁府的老管家跟来。 祁府老管家说:“李老爷,您就在这里安生的住着吧,别再想着找我们家老夫人。老夫人为了你们李家,可是把二爷的心都给伤着了。您要是真的念着老夫人的恩情,那就别再生事。” “唔唔唔!”李老爷叫着,冲着李三爷瞪眼睛,想要李三爷给他松绑。 祁府的老管家却阻止李三爷,道:“三爷,您可别给李老爷松绑,我们家二爷说了,先让李老爷冷静几天,等李老爷想通之后,再给他松绑。” 第238章 败家的老东西 李三爷不过是做做样子,根本没有想过要救李老爷。 他恨不得李老爷跟李四爷现在就去死,这样他就能继承李家所有的一切,还不用照顾这两个累赘。 “老管家……晚辈听祁二表叔的。”李三爷拧着眉头,一脸难过,说出来的话却是很无情。 “唔唔唔!”李老爷听到李三爷的话,气得又叫嚷起来,不断的挣扎着。 李三爷背着祁府老管家,对着李老爷使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李老爷心下一喜,老三这是想让他先演戏,等祁府老管家走后再给他松绑吗?好好好,果然是他的好儿子。 李老爷自认领会了李三爷的意思,立刻配合起来,不再叫唤。 “唔唔唔?”李四爷看得不解,冲着李老爷叫着,可李老爷没有理他,只闭上眼睛,一副认命的模样。 李四爷见李老爷不理会自己,立刻冲着李三爷叫着,想让李三爷给他松绑。 可李三爷说:“四弟,老管家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先忍忍,过几天,三哥再给你松绑。” 说完这话,没再理会李四爷,而是喊来两个护院:“来啊,把四爷扶到偏院去。” “是,三爷。”两个护院立刻上前,把李四爷押到李宅右边的一个小院里,关了起来。 这个院子很小,只有三间正房,还很偏僻,在宅子的最右边,再过去,就是下人所住的一排倒座房。李三爷把李四爷关到这里,明显是想要糟践李四爷。 至于李老爷,李三爷倒是对他极好,亲自扶着他,把他带到主院正房,对他道:“爹,这是咱家最好的院子,您先在这里住几天,等祁府老管家走了,儿子再把您放出去。” 李老爷一怔,看向李三爷:“唔唔唔?” 祁府老管家有说要在宅子里住下吗? 祁府老管家确实没说,是李三爷说的:“爹,祁二表叔说了,让祁府老管家留在咱家住几天,等他发话了,再把祁府老管家召回祁府去。” “所以啊,您先忍一忍,别急着让儿子给您松绑,等祁府老管家走了,儿子一定立刻把您给放了,以后这家里,还是爹做主。” 李三爷说话温声温气的,对李老爷很是敬重,李老爷听得气顺不少,又恨祁先生,这个该死的祁二,把他们一家子赶出祁府就算了,还派个糟老头来看着他们,简直是过分! 还有祁老夫人,那个老不死的,还说会照顾他们李家,她就是这么照顾的?她也不怕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娘来找她。 李三爷见李老爷把恨意全都撒在祁家的头上,并没有怪罪自己,放心不少。 他冲着外面喊一句:“来人,赶紧把我爹用惯的东西搬进来,做什么呢?自家老爷都住进来了,东西还没搬来,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当家老爷的?找死是不是?” “来了。”外面的下人早就在等着了,听到这话,赶忙拿着锦被、箱笼、摆件、茶水进来,把李老爷用惯的东西一一摆到正房里。 李老爷看见这些自己用惯的好东西,心里舒服不少,对李三爷更加满意。 咕噜咕噜~ 折腾了这么久,李老爷还没吃晚饭,肚子不由得叫唤起来。 李三爷忙道:“咱们刚刚搬家,家里忙乱,爹先等一会儿,儿子已经让下人去府城最大的淮贤楼给您叫了一桌席面,再过不久就能吃了。” 李老爷原本想发火,听到这话,很是满意。这淮贤楼可是江淮几府最有名的最楼,只在江淮跟江南的府城开酒楼,是从来不会去县城那样的小地方开酒楼。 而淮贤楼的酒菜不但好吃,每天还有定量,做满一百席就关火停灶不做,是想吃都没得吃。 所以能吃上淮贤楼的席面,对于很多人来说,是极其有脸面的事儿。李老爷好面子,自然不介意等一等。 李三爷见李老爷气顺了,便先退了出去,回到前院,对祁府老管家道:“老管家,我爹已经睡下了,您老放心,他不会再胡闹的。” 老管家听到这话,点点头,对李三爷道:“那老奴就先告辞了,三爷且记住,这几天先别让李老爷出门,等那顾家人走了再说,免得李老爷再造孽,给我家二爷惹麻烦。” 李三爷道:“请老管家转告表叔,我一定看好我爹,不让他老人家再犯错。” 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老管家,表叔什么时候肯单独见我?” 他这么对李老爷跟李四爷,除了想要夺取李家之外,还想靠着这件事,攀上祁二爷。 祁府老管家看了李三爷一眼,道:“三爷急什么?李家如今只剩下您一个顶用的,还怕二爷不见您?等着就是。” “老管家说的是,是我太心急了。”李三爷把祁府老管家和祁家的十几个护院送出宅院大门,直到看不见祁府老管家一行人的身影,他才转身回宅子里。 一回到宅子,李三爷就变了一副模样,把李家所有下人、护院都叫到前院来训话:“你们也知道老爷跟四爷的事儿,这事儿我就不再多说了。只说一件,如今祁府只认我一个李家人,该怎么做,你们很清楚。” 李家的下人听懂了,这是在告诉他们,李老爷跟李四爷做了错事,被祁府舍弃,如今祁府只认他一个李家人,他李三爷不再是以前不受重用的李家庶子,而是李家的当家人了,他们都得听他的。 “小的们知道。”李家下人应着。 李三爷又训斥了李家下人一番,过足了当老爷的瘾,这才让下人们退下,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这一房如今住在宅子左边,除了正院以外,他们住的这个院子,是宅子里最大的。 李三爷的媳妇、儿女、包括妹子都在等着他。 “三爷回来了,辛苦了,快些来用饭。”李三爷的媳妇曲氏笑盈盈的指着外屋的一桌席面,道:“淮贤楼的席面刚刚送来,全是三爷喜欢吃的菜。” 李三爷没那么好心,他确实让下人去淮贤楼订了一桌席面,但这是给他这一房订的,不是给李老爷订的。 至于李老爷,呵,随便在外面的吃食铺子给他点几个菜就成了。 败家的老东西,给他吃那么好做什么? 第239章 两个伙计 李三爷一房人吃着淮贤楼送来的上等席面,而此时,李家宅子的大门被人敲响。 叩叩叩~ 吱呀一声,李宅的大门打开,一个小厮走了出来。 而李宅门外,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皆是穿着粗布衣服,肩上挂着条抹布,一个手上提着两个食盒,一个挑着担子,有食物的香气飘出来。 小厮咽着口水:“是来送饭的?” 李家突然被祁家赶了出来,连夜搬家,是连晚饭都没吃,一个个饿得不轻。 小厮去掀那个瘦小伙计的食盒,见里面大多是肉菜,急忙伸手去拿,把一块肉塞进嘴巴里,嚼了两下,吞进肚子里去:“还是羊肉,真香。” 瘦小伙计看着小厮,笑道:“这是李三爷特意给李老爷跟四爷订的。” 这是给你主子的吃食,你可别吃太多,免得到时候被毒死。 “这是给李家下人们送的。”旁边那个长得高大,脸上还有一大把胡子的伙计说道:“箩筐里有两盆肉,是李三爷特意订的,说是今天搬家,大家伙辛苦了。” 小厮听到高大伙计的前一句话,脸色沉了下来,想着这用箩筐装的吃食,能好到哪里去?一定是些馒头炊饼之类的,弄不好还是红薯等贱食。 可听到后一句话,立刻眉开眼笑:“还有肉?那快进来,快进来。” 小厮立刻把高大伙计给拉进李宅,迫不及待的去掀箩筐上的盖子,看见里面真的有两盆肉后,立刻抱走一盆,一边抓着肉吃,一边笑道:“三爷对我们这些下人可真好,比老爷跟四爷好多了。” 李老爷跟李四爷只会自己享受,从来不管他们这些下人,李家还是三爷当家的好。 那个瘦小伙计听到这话,笑着说一句:“李三爷自然是好的,不但好,还很有本事。” 小厮听到这话,赶忙附和道:“那是,三爷早几天已经在府城里跑着,打算做点生意,李家有他在,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 瘦小伙计听到这话,笑着恭维几句,心里却把小厮说的话记在心里,李三爷是吧,她是不会让李家有再发达的一天! “您先吃着,我们要去给李老爷跟李四爷送饭,若是去晚了,三爷怪罪,我们掌柜可是要叱骂我们的。”瘦小伙计说道。 小厮摆摆手,道:“去吧去吧,把这担吃食放在这里,我去叫管事来分就成,你们别管了。” 小厮盯上了箩筐里的两盆肉,李家的下人不少,这肉肯定是不够分的,他得先藏一点起来,再去喊李管事来分吃食。 “辛苦小哥了。你们先吃着,等你们吃完了,我们再来拿箩筐。”瘦小伙计说着,跟着高大伙计一起往李宅后院走去。 他们走了一刻多钟,来到正院,对着守在院门外的护院道:“两位大爷,我们是府城许家食铺的,李三爷派人订了吃食,让我们送来给李老爷。” 说着,她把挂在食盒上的两包肉递给两个护院:“这是给两位大爷的,三爷说,辛苦各位了。” 她没有说谎,李三爷确实派人到许家食铺订了吃食,只是许家食铺没人送货,他们是冒充李家下人去拿的吃食。 这些吃食里嘛,自然是加了一点东西的。 李家这天是乱糟糟的,如今又已经天黑,两个护院饥肠辘辘的,根本没空盘问他们,听到是李三爷派人送来的,又闻着那些肉香,实在是顶不住了,拿过两包肉,摆摆手,给他们放行:“进去吧。” 瘦小伙计跟高大伙计进了院子,来到正房。 正房里,有个二八年华的丫鬟正在安慰着李老爷:“老爷莫要生气,也莫要担心三爷,您手里可是捏着李家的房契地契跟银票的,只要有这些东西在,您就是李家的当家,三爷再得祁家喜欢,也越不过您去。” 瘦小伙计心下笑着,有钱也要有命花啊。 “老爷、夫人,我们是来给您送席面的。”说着,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到桌上。 李老爷还被绑着,但因着要吃饭,嘴巴里的布团已经被取了下来。 丫鬟把李老爷扶到桌子边,让李老爷坐下后,夹了一块羊肉,喂进李老爷的嘴里:“老爷,是您最喜欢吃的清笋羊肉,三爷对您还是不错的,快吃吧。” 李老爷冷哼一声,吃了几块清笋羊肉后,突然说道:“这清笋羊肉的味道怎么不对?不像是淮贤楼的东西。” 李老爷好面子,生怕别人笑话他是逃荒来的土鳖,知道淮贤楼后,特意花高价钱去淮贤楼吃了一顿饭,吃过这清笋羊肉,可淮贤楼的清笋羊肉,味道比这个鲜甜多了。 瘦小伙计听到这话,笑了。这李三爷也是个阳奉阴违的,是哄着李老爷,说是给他订的淮贤楼的席面呢。 怎知,却是订的普通吃食铺子的席面。 瘦小伙计想把真相告诉李老爷,让李老爷气上一气,可她不能坏了计划,只能憋着自己乐。 “估摸着是天晚了,青笋和羊肉没有白天的时候新鲜吧。可奴婢闻着,这味儿极好啊,是奴婢从来没有闻过的鲜美味道呢。”丫鬟这么一说,李老爷瞬间舒坦了。 瘦小伙计跟高大伙计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李老爷吃下不少肉菜后,两人离开,去给李四爷送饭。 李四爷早就饿得不轻,看见这么多的肉菜,一个劲的让丫鬟喂着,吃得那是狼吞虎咽,差点没把自己给噎死。 等他们父子两人吃完后,两个伙计去拿了食盒,回到门房,拿了箩筐,离开李宅。 小厮吃得直打饱嗝,把他们送出门,顺口问道:“明天还是你们送饭吗?” 瘦小伙计回道:“明天不送了,李三爷只订了今晚这一顿。” 小厮听到这话,嘟囔一句:“真是小气。” 砰一声,把门关上。 瘦小伙计看了李宅紧闭的大门一眼,跟高大伙计向着许家食铺走去。 路过没人的小巷子时,两人把肩膀上的抹布扔掉,再把身上的衣服翻了一面,而衣服翻面之后,那衣服很像是李家下人穿的衣裳。 两人脚步匆匆,来到许家食铺,把箩筐跟食盒、盘子还给他们。 第240章 一瘫一傻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顾锦里跟秦三郎,但他们化了妆,改变了一些容貌。 此刻的秦三郎是个满面胡子,眉头跟法令纹深深的中年大汉。 而顾锦里是个身材瘦小,脸上有麻子的少年,并不是女孩的打扮。 两人把东西还回去后,便朝着姜宅走去。 路上,他们都是走的小巷子,避开巡逻的衙役。 “这事儿会连累许家食铺吗?”秦三郎问着顾锦里。许家食铺没有做错事,他不想害了额外的人。 顾锦里道:“不会,药是我精心调配的,吃过之后,要五天才会毒发,再怎样,也不会连累到许家食铺。” 李家要是报官调查的话,只会查毒发当天,李老爷跟李四爷吃过什么东西,不会想到他们是五天前就吃了有毒的东西。 也不会怀疑他们,只因他们两天后就会回家,不会等到李家父子毒发的时候。 “这就好。”秦三郎点头道。 顾锦里看了看他,突然问了一句:“你会不会觉得我心狠手辣?” 秦三郎一愣,摇头道:“不会,你只是在报仇。” 李家害顾大丫一家颇多,要不是他们救得及时,顾大丫母女就得去接客,戚盘子父子就得去矿上干活,一家子受尽苦累后惨死。 而且,小鱼已经跟他说过了,她配的毒药不会要人命,只会让李老爷跟李四爷生不如死,下半辈子活受罪。 “真的?”顾锦里笑了,随口问道:“你莫不是在说假话吧?你以前认识的姑娘,一定没有一个比我狠毒。” 这个年代的姑娘,讲究个温婉贤淑,想她这种屡次出手对付人的,秦三郎肯定没有见过。 秦三郎闻言一顿,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说了一句:“我不认识其他姑娘,就认识你一个。” 这回轮到顾锦里愣住了,话说,你这回答不对啊,她要问的不是这个。 “算了,赶紧回去吧。”她摆摆手,快步走着。反正她就是个狠毒的女人,谁敢欺负她家人,她就给谁下毒,让他生不如死! 秦三郎见她突然又不问了,怔愣半会,急忙追上她,两人快步赶路,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回到姜宅。 路上差点碰到巡逻的衙役,都被他们躲过去了。 姜宅里,顾大山等人并不知道他们出去了,只以为他们太累,睡觉去了。 但姜角却是知道的,还给他们开了门,见他们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并没有多问,只是让他们赶紧去休息,天不早了。 接下来的两天,顾锦里他们小心照顾着戚康明两兄弟,期间戚康平有些低烧,被顾锦里及时用法子压了下去,没有变成高烧。 两天后,戚康平跟戚康明两个没有发热症,手脚的伤势也正在好转,他们便准备回家去。 回家之前,又去青山医馆多抓了半个月的药带回去。 顾锦里还特意去买了一些在悬壶坊买不到的药材,这些药材是拿回去做去疤药的,戚康乐脸上的伤肯定会留疤,她得给她做个去疤药,要不然,以后那张脸可就毁了。 祁先生知道顾家要走了,急忙赶来,说是要送送他们,其实是想跟顾锦里说说香料生意的事儿。 顾锦里问了祁先生一句:“听说李家的李三爷有些本事?” 祁先生一怔,却是摇头:“那个李三爷只是比李老爷跟李四爷聪明,但他守成可以,却没有发家的本事。且他骨子里跟李老爷和李四爷是一样的,皆是自私自利之徒,富贵之时,对亲人能有几分情分,要是遭了难,会比李老爷跟李四爷更无耻。” 这一回,李三爷不就为了自己,把李老爷跟李四爷卖了嘛。 顾锦里听到这话,笑道:“听祁先生的意思,是不会跟这个李三爷深交?” 祁先生点头:“利用利用还可以,深交……大可不必。祁某的亲朋众多,不需要跟李三爷多费心思来往。” 顾锦里听到这话,满意的点点头,不过,她还是说了一句:“我要李家,永远没有翻身之日!” 她给了祁先生这句话后,便把祁先生给打发走了。 至于调味香料的生意,她也跟祁先生说了,五月之前,是没有货的,祁先生要是想做这个生意,可以等到五月之后再来,到时候再谈。 祁先生听到这话,是憋气得难受。他以为姜角难巴结,这个顾家丫头更是精明得厉害,利用他做了这么多事儿,却一句实话也没有给他。 可顾氏作坊有雷家商队护着,祁先生不敢做什么,只能等到五月之后再说。 祁先生走后,顾锦里他们坐上马车,离开府城,回家去了。 而在他们回家两天后,吉庆街李宅却乱了套。李老爷跟李四爷在大闹两天之后,终于能松绑,可以在屋子里自由活动。 可他们待在屋子里闷得慌,便把各自的姨娘跟通房丫鬟喊来取乐,正乐呵着,李老爷跟李四爷突然上吐下泻,折腾了一天一夜后,虚脱得晕死过去。 等祁先生得到消息,派老管家去李宅看人的时候,李老爷已经中风瘫痪。李四爷没有瘫,却是一直昏迷不醒。 李四爷昏迷了六天六夜,其中一直高热,说着胡话,等李四爷醒来的时候,脑子已经被烧坏,成了一个傻子。 李老爷跟李四爷的姨娘通房们是哭天抢地,李三爷这一房人却是高兴不已。 李三爷的媳妇曲氏更是在半夜的时候摆香案拜神:“老天爷保佑,老头子跟李四终于废了。” 以后李家就是他们这一房的了。 曲氏快高兴疯了,她也是庶女出身,知道有嫡出的在,庶出的是一辈子也别想出头。 她嫁给李三的时候,已经做好一辈子低头过日子的准备。没成想,老天爷开眼,来了一场旱灾,李家最有出息的两个嫡子死在逃荒路上,如今老头子跟李四又废了,曲氏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李宅一下子废了两个当家男丁,祁先生觉得不对劲,派人去查,却没查出什么来。 也请了不少大夫,让他们看看,李家父子是不是被人下毒了? 可诊断结果都是没有中毒,是李家父子的身子在逃荒路上亏空得厉害,又房事无度,这一病,才成了重症。 第241章 遭贼 “曾老大夫,我爹跟四弟可还能治好?”李三爷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曾老大夫叹道:“老夫只能尽力而为。” 李老爷的年纪不大,这个时候中风瘫痪,按理说只要精心调理,还有能开口说话的机会。可坏就坏在,李老爷是一路逃荒过来的,身体看着不错,其实很虚。如今也只能尽力救治,活一天算一天。 至于李四爷,是高烧把脑子给烧坏掉了。从古至今,就没有脑子被烧坏的人还能痊愈的。 李三爷听到这话,心里笑开了花,面上却是悲痛不已,抓着曾老大夫的手,哽咽着求道:“曾老大夫,您是府城最好的大夫,您想想法子,一定治好我爹跟四弟。我四弟他还年轻,连个后还没有呢,不能就这么傻了啊。” 曾老大夫看他这么难过,就差给他跪下了,只好说道:“老夫尽力,只是李老爷跟李四爷的病急不得,得常年用药,这药钱还不便宜,李三爷心里要有数。” 李三爷闻言一顿,暗暗算了算这几天给老头子和老四请大夫花的银钱……足足有一百八十两。这才刚刚三天,就花了这么多钱,以后还要长年累月的花下去,李家的银钱哪够这么折腾的? 李三爷瞬间不想给他们治了。 祁先生看着李三爷的模样,想起顾家丫头那天对他说的话,“她要李家再也没有翻身之日”而她在说这句话之前,先问了李三爷是不是有本事? 如今看来,祁先生算是明白了,顾家丫头是想让他压着李三爷,不让他有出头之日啊。 “曾老大夫尽管开药,不管多少钱,只要能治好李老爷跟李四爷的病就成。”祁先生说道。 李三爷还在算账,听到这话,惊了:“表叔……” 祁先生看着李三爷,问道:“嗯?君明有何事要说?” 李三爷一噎:“没,没什么,君明只是忧心父亲跟四弟,一时有些恍惚。” 祁先生道:“你这是累着了,先去歇歇吧,这里的事儿,表叔先帮你办着。” 李三爷受宠若惊,以为祁先生是要帮他,便道:“那君明先去眯一会儿,表叔帮我送送曾老大夫。” 帮着送人,一定会帮着李家付诊金跟药钱。 李三爷自认赚到了,便回了自己住的院子休息。 李三爷走后,祁先生让曾老大夫按照最贵的药材开药,两个人都是重症,又是开的最好的药,只五天的药,就花了三百两银子,祁先生却是没有垫付诊金跟药钱,而是说道:“先记账,下次抓药的时候,一并去李家要。” 李三爷也是个精明,知道曾老大夫的诊金贵,药吃完之后,没有再找曾老大夫,而是去另一家医馆,请了个医术一般的大夫,随便给李老爷跟李四爷开了几服药,就这么对付着。 可曾老大夫所在的医馆却派人上门要钱,李三爷得知那五天的药花了三百两银子,是气得差点吐血! 但他又不能不给,只能一边在心里骂着祁先生,一边把拿出三张银票给药童,把人打发走了。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李家的护院是一路护送着李家逃荒过来,路上为了护住李家,护院的手上一个个都见了血,早已不是当年那些老实本分的下人,而是堪比强匪。见着李家正乱着,有几个护院就联合起来,在半夜的时候,潜进李三爷的屋子里,把李家的半数银票、下人的卖身契给摸走了。 等李三爷发现的时候,家里下人的卖身契是全都不见了,将近一万多两的银票,也没了整整一万票,只剩下三千两银票,以及一些首饰跟碎银子。 李三爷是气得晕死过去,曲氏哭天抢地,赶忙掐李三爷的人中,好不容易把李三爷给掐醒了:“老爷,咱们赶紧报官,不能让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把咱们的家业给偷走了。” “对,报官,一定得把鲁旺他们给抓回来!”李三爷拖着疲累的身子,去祁家,找祁二爷,一起去府城衙门报官。 可鲁旺他们早就已经出城,府城衙门又还有一些灾民没有安置,根本腾不出人手去给李家找人。 李三爷是双腿打着摆子,由李家的下人搀扶着出的府城衙门。 一出府城衙门,李三爷就忍不住哭了:“表叔,我家可咱办啊?那些丧尽天良的狗东西,一下子就拿走我李家大半的身家,下人的卖身契也拿走了,我爹跟四弟还病着,以后要天天吃药,这日子可怎么过?!” 祁先生也没有想到,李家的护院里会出来反骨的下人,偷到主家的头上:“你先别上火,好好照顾你爹跟四弟,鲁旺他们,祁家会帮你们找的,不过能找到的机会不大。” 如今中州还乱着,要是鲁旺他们逃到中州去,混进灾民里,换上新身份,就算是他们祁家出手,也很难找到鲁旺他们。 “先回家去吧,以后俭省些过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李家虽说被偷了大半银票,可还有四千多两银子,又有吉庆街的三进大宅,这日子比起那些逃荒来的灾民,不知道要好多少。 李三爷听到这话,气血上涌,差点没突出一口血来。 他李君明要过的是俭省日子吗?他要过的是吃香喝辣,呼奴唤婢的好日子。如今银子没了,下人的卖身契也没了,他还要另外花钱,把卖身契补上,要不那些下人要是跑了,他都没有理由去追。 李家经过这次的事儿,算是彻底败了,而祁先生也写信,把李家的事情告诉顾家,让顾家能够放心。 …… 顾锦里他们坐着马车,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回到田福县,姜角亲自带着顾大丫一家去了县衙的吏房,给他们办新户籍。 祁先生来姜宅给他们送户籍那天,还给了他们一封信,那是府城衙门盖了公章的信,上面写着,顾大丫一家转户到田福县庆福镇大丰村的事儿。 如今,他们只要拿着这封信去,就能把户籍转到大丰村去。 顾锦里和顾大山也跟着去了,他们是打算把村尾余下的几座塌了大半的老屋给买下来。 先前他们来办房契地契的时候,又多买了三座院子,那三座院子是好的,但村尾还剩下几座塌了大半,不能住人的泥土老屋院子。 他们几家的作坊以后要扩建,不如趁着这次路过县城,顺便把剩下的老屋给买了,以后有钱了,就在那那些老屋上重建房子。 县衙吏房里,书吏看过顾大丫一家的户籍,还有祁先生的信后,没有为难,很快就替他们把户籍给换了。 末了交代一句:“新换户籍着,三年内不可再换,且记住了。” 第242章 当年卖身 “是,我们知道了,多谢大人。”戚盘子接过新户籍,把新户籍递给戚康明,让他看看上面的名字、镇名村名是否有误? 戚康明认认真真的看过后,对他点点头。 戚盘子是高兴得不行:“他娘,好了好了,咱们终于能安稳下来了。” 顾大丫一边笑着,一边抹眼泪:“嗯,总算是安稳下来了。” 自从卖身为奴开始,他们就过着浮萍一样的日子,这命也早就不是自己的,而是主家的,每当被主家打骂的时候,她就想着,她这一家子什么时候才能做回良民? 如今总算是安稳了。 顾大山见顾大丫一家把户籍换好后,便跟书吏说了,要把大丰村村尾余下的老屋买下来的事儿。 书吏看了看册子上写的屋子建造时间,距今已经四十来年,估计塌得差不过了,乐得他们把这些破烂屋子给买了。 “四座院子,房钱地钱,一共是二十四两银子。” 顾大山听罢,急忙把拿出银子,给了书吏。 书吏接过银子,确定没有掺假后,给了顾大山四座院子的房契地契给了顾大山。 “咱们走吧。”姜角见顾大山他们的事情已经办妥,便招呼他们一声,离开县衙,跟在外面等着的三爷爷他们汇合后,一起去了姜家。 姜家。 姜县尉没在,是姜旗见了他们。 姜旗看见秦三郎,笑道:“你们总算是回来,再不回来,我还真担心你这小子会扛不住司兵所的惩罚。” 司兵所是他爹在管,惩罚历来很重,堪比军中,秦三郎迟到了几天,所要受的体罚不轻。 至于罗武,他已经去县衙找了杨班头报道,而他也受了罚,但没有被打,只是被罚了三个月的工钱。 罗武倒是不介意白干活,只是可惜不能回村里去看看绣姐儿。 而姜旗也没让秦三郎再回村里去:“你等会儿就跟着我去司兵所,你二哥这几天的脸色很臭,你小子可要小心点,估计他要揍你。” 姜旗提醒着秦三郎。 秦三郎笑道:“小子不怕。” 他跟着小鱼跑去府城找人,早就料到二哥会生气,可二哥生气也没有,他去都去了。 “不怕就好。”姜旗说着,看向三爷爷,对他道:“顾老爷子,长平镇灾民登记册子的事儿,还要一些时日,您老别急。” 顾福丫的夫家在长平镇的谢家坪,先前姜县尉拖人找过他们,可没有找到,但姜县尉已经拜托府城书吏,会给三爷爷抄录一份长平镇灾民的登记册子,送回来给他。 可这是托人办的,什么时候能办好,他们也不知道,也不好去催,只能等着。 三爷爷听到这话,有些失望,却还是很快说道:“不急不急,大丫一家都能找回来,福丫他们一定也能找回来。” 姜角看着三爷爷白发斑驳的样子,劝慰着他:“顾老爷子别担心,我已经让留守在府城的下人去各个牙行询问,要是顾大妹子一家卖身为奴,牙行里的人一定知道。” “好好好,老头子多谢你们了。”三爷爷很是感激,他们几家人真是走了大运,才能遇上姜县尉一家。 姜旗摆摆手,笑道:“老爷子,您先把这谢留着,等找到顾大妹子一家后,再谢不迟。” 姜旗跟三爷爷他们说了一会儿话,见时间不早了,便道:“你们赶紧回吧,我还要带着三郎去司兵所。” “诶,那我们先回了。”三爷爷说着,带着顾大山他们,离开姜家。 姜角还有事情要忙,没有送他们回去,当让两个护院驾车,把他们送回大丰村。 马车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个时辰,三爷爷一行人就回到大丰村。 马车路过作坊的时候,顾锦里看见作坊还开着门,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去府城的这几天,陆家没有给他们找事儿。 不多时,马车就来到顾锦里家的院门外。 “吁~”驾车的姜家护院停下马车,对车里的人道:“顾老爷子,到了,下来吧。” “诶。”三爷爷应着,大家伙一个个下车。 “老头子,你们回来了。”三奶奶听到声音,立刻从屋子里跑出来,看见三爷爷后,眼圈立刻红了:“可算是回来了,人找到没有?” 三奶奶他们这几天一直在等着,等得心焦不已,如今看见他们回来,这心总算是落下一半。 崔氏跟顾锦绣、顾锦程也跑了出来,伸张脖子看着马车。 三爷爷道:“找到了,在后面那辆马车里呢。” “娘,大姐、程哥儿,我们在这里。”顾锦里从后面的那辆马车下来,跟着她下来的还有顾大山,以及顾大丫一家五口。 三奶奶急忙带着崔氏,绕到最后这辆马车,看着顾大丫,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哭着道:“大丫,你是大丫?诶哟,你这傻孩子,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顾大丫不过三十七岁,可这个从马车上下来的妇人,看起来起码有个五十岁,头发都白了。 顾大丫看见三奶奶,也掉下眼泪,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三伯娘,我对不起您,害您担心了这么多年。” 当年潘氏要卖掉她,村里几乎没人敢管,是三伯娘去找潘氏,跟她理论,还跟潘氏打了起来。 可潘氏是个无耻的,对三伯娘说:“你只是顾大丫的伯娘,又不是她亲娘,你有什么资格管她?想要管她也成,拿一百两银子来,顾大丫就给你!” 三奶奶家的日子也过得不富裕,哪里能凑出这一百两银子? 而这些年来,三奶奶已经不是第一次帮她,为此,三奶奶时常被潘氏抠钱。 而那一回,潘氏已经收了楼子里的定钱,即使三奶奶能凑出那一百两银子,估计也要被楼子里的打手给痛打一顿。 她当时很绝望,也受够了潘氏,不想再过这种被潘氏掌控的日子,因此在三奶奶说,让她先等等,她会想办法救她的时候,她没听,而是跟着戚盘子跑了。 三奶奶哭着把顾大丫拉起来:“你这孩子,别跪了,赶紧起来。” 又赶忙问她:“婚书呢?你可有婚书在?” 聘者为妻,奔者为妾,大丫是跟着戚盘子跑的,三奶奶最怕的就是她没有婚书,这些年来是稀里糊涂的跟着戚盘子,给人做了妾也不知道。 第243章 婚书 “三奶奶放心,姑姑跟姑父是有婚书的。”顾锦里在见到顾大丫后,也担心过这个,在顾大山去找戚盘子父子的时候,她特地问过顾大丫,跟戚盘子可有婚书?两人是不是官府承认的夫妻? 她当时已经想好了,要是顾大丫跟戚盘子没有婚书,那他们家就单独把顾大丫带回来,三个表哥表姐要是愿意跟着顾大丫,那就一起回来。 至于戚盘子,呵呵,连婚书都没有,那就不算是她的姑父。 好在,顾大丫说,她跟戚盘子是有婚书的,还把一张发黄的婚书拿出来,给她看过。她确定那是顾大丫跟戚盘子的婚书后,才放下心来。 要不然,戚盘子不可能跟着他们回来,会被她扔在府城。 三奶奶听到这话,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有婚书就好,有婚书就好。” 有了婚书,大丫就不是妾,生的孩子就名正言顺,不是奸生子。 “大丫,这几个面生的就是你的娃?”三奶奶看着站在顾大丫身后,有些局促的戚康平几人。 顾大丫抹着眼泪,笑道:“正是他们,立住了三个。这是老大康平、老二康乐、老三康明。” 乡里话,把没有夭折,顺利长大的孩子叫做立住了。 三奶奶听到顾大丫的话,又忍不住掉眼泪,听大丫的意思,她是不止生了三个,期间有孩子夭折了,只活下来这么多。 三奶奶注意到戚康乐的脸,原本俏丽的脸上,多了一道一指长的血痂,把整张脸都给毁了。 三奶奶的眼泪掉得更汹,大丫一家子,都受了什么罪啊。 “快叫三姥姥。”顾大丫冲着戚家三兄妹道。 “三姥姥。”戚康明率先喊道,接着是戚康乐,最后是慢半拍的戚康平。 “诶诶,都是好孩子,三姥姥看见你们就喜欢。”三奶奶很高兴,一下子就多了三个外孙、外孙女。 “老婆子,先别说了,有啥话,进屋再说。”三爷爷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很是疲惫,见三奶奶站在院门口哭,赶忙摆摆手,让她带着大家伙进屋。 “瞧我,都给说完了。大丫,快跟我进屋。”三奶奶把顾大丫一家领进屋里。 崔氏见顾大山和顾锦里都好好的,放下心来,见顾大丫一家进了家门,只来得及跟顾大山说一句:“他爹,你带着小鱼先进屋歇歇,我跟绣姐儿去厨房给你们做吃的。” 说完,带着顾锦绣去了厨房,动作麻利地做些简易快速的吃食。 “诶。”顾大山笑着应一声,抱起程哥儿,对着驾车的两个姜家护院道:“刘大哥、蒲老弟,辛苦你们了,先进屋歇歇,吃点东西再回吧。” 刘护院摆摆手,道:“不了顾老弟,我们还得赶回去。二爷要开豆油作坊,我们得回去帮忙。” 姜家就三辆马车,他们用了两辆,得赶紧把这两辆马车带回去,家里要用的。 “两位叔叔,先等等,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你们路上吃。”顾锦里说着,跑去厨房,见崔氏正在煎豆渣饼,赶忙催促她:“娘快些,县尉大人府上的刘叔要回去了,咱们得给他们带点吃的。” 说着,翻出六个鸡蛋,洗干净后,扔进正在烧的开水里。 咕嘟咕嘟,锅里的水沸腾着,烧了半刻钟左右,顾锦里就把鸡蛋捞出来,装进小布袋里。又拿出两个大竹筒,一个竹筒装上豆浆,一个竹筒装上水。 “好了,把豆渣饼拿上。”崔氏已经做好第一锅豆渣饼,把十个豆渣饼都给装进小布袋里,让顾锦里拿去给姜家护院。 顾锦里接过东西,跑到院子外,把东西直接放进马车里,对刘护院道:“刘叔、蒲子叔,吃的喝的都给你们放车里了,你们记得吃啊。” 刘护院笑着道:“诶,我们知道了。” 又对顾大山道:“顾老弟,你可真是好福气,生了这么一个好女儿。” 年纪不大,做事却是挺周到。 顾大山笑呵呵的道:“乡下丫头而已,也是命苦,逃荒路上练出来的,比不上刘大哥家里的娃精细。” 顾锦里听着他们的套话,忍着笑意,对顾大山道:“爹,我去慧娘家一趟,把罗武哥直接去衙门报道的事儿,告诉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罗武怎么说也是帮了她家的,又是没跟家里说一声就跑出去几天,如今他们回来了,罗武却没回来,她得去说一声。 顾锦里跑得快,说着话,已经蹿到罗家,见只有罗慧娘一个人在堂屋里配香料后,不由得问道:“慧娘,你爹娘呢?” 算算日子,今天不是罗家出摊,而是顾大贵夫妻跟顾大木夫妻出摊。 罗慧娘看见她,惊喜不已:“小鱼,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府城好玩吗?都有啥好吃的?” 她还没去过府城呢,好想去的。 顾锦里默了,少女:“你难道不是应该先关心关心你哥?” “哦,对了,我哥咋样了?我听到马车声,想着是你们回来了,想去看看的,又怕一出去,会把正在配的香料分量给弄错了。” 罗慧娘本身就是个爱热闹的,早就等不及要出去看看,可又怕把香料配乱了,坏了味道,这才忍着没有出去。 顾锦里拍拍罗慧娘的肩膀,道:“难为你了。” 这么喜欢凑热闹,却要生生把躁动的心压下,不容易啊。 又道:“你哥没有回来,他直接去县衙报道了,要到月底休沐才能回家,你们别担心。” “这就好,我不担心的。”罗慧娘没心没肺的说着:“我爹娘也不担心。” 顾锦里再次默了,问道:“你爹娘呢?” 罗慧娘:“我爹在作坊点卤做豆腐,我娘在黄豆田施肥。” 两个都没在啊。 顾锦里往院门口看了看,没有看见人后,悄声问罗慧娘:“你哥没跟你爹娘说一声就跑去府城找我姑姑一家,你爹娘没说什么吗?” 罗武跟顾锦绣的事儿,也不知道成不成?要是不成还好,可万一成了,她不想罗家爹娘对她姐姐不满。 “说了啊,爹娘说大哥做得对。咱们是一起逃荒来的,七家人中,不管是谁家有事,都要帮忙。”罗慧娘很是惋惜的道:“要不是你们跑得快,我也会跟着你们去找人。” 第244章 质问 罗慧娘说完,往顾锦里家的方向看了看,又问道:“你姑姑一家找到了吗?他们咋样,人好吗?” 顾锦里道:“姑姑一家五口都找到了,他们没事,就是受了点伤,养养就好了。” 罗慧娘听罢,很高兴,又很好奇,想立刻去看看顾大丫一家,可她还是懂规矩的,知道顾大丫一家刚回来,肯定有很多话要跟小鱼一家说,还没空见他们,只能忍下了。 顾锦里道:“你别急,最多明天,你就能见到我姑姑一家。” 又趁机问她:“你娘没生你大哥的气吗?” 楚氏似乎不喜欢罗武跟顾锦绣在一起。 罗慧娘愣了愣,道:“没啊。我娘说,大哥他这是要么不动,要么几天不着家。不过大哥这样挺好的,我娘不喜欢大哥老是窝在村里做农夫,乐意他出去闯。” 顾锦里听罢,放下心来,又问她:“那个邹玉婉最近有没有来找你玩?他们兄妹走了吗?” 邹玉振带着妹妹来大丰村住,用意很明显,就是想让邹玉婉跟他们几家的姑娘交好。 罗慧娘听她提起邹玉婉,冷哼一声:“她倒是想来找我玩,可我家不开门,她也不能爬墙进来。” 邹玉婉派丫鬟来过她家两次,她都在家,可都没开门,任由那丫鬟在外面喊。 “那个画儿还不敢喊得太大声,生怕被大家听到。她等了片刻,见我家没人给她开门就走了。” “不过,她把带来的礼放在我家院门外,被我娘拿去村长家,给何村长了,让何村长派人还到陆家去。”罗慧娘脸上带着自得,道:“我娘聪明吧。” 顾锦里笑着点头:“聪明。那顾玉梅呢?邹玉婉有没有去找她?” 罗慧娘摇头:“那我不知道。你别跟我提顾玉梅,她笨死了,前天还把香料的分量给配错了,足足配错了五斤,那可是将近三两银子的损失。三奶奶把她骂了一顿,扣了她家一两银子的本钱。大贵婶子气得不轻,把她骂了半个时辰,她就会哭,哭得我家都能听见,烦死了。” 罗慧娘抱怨着,很是不喜顾玉梅。 顾锦里早就料到顾玉梅会配错香料,以她的性子,要是不配错香料,那才是怪事。 她把想问的问完之后,便道:“我先回了,改天再来找你玩。” “好。”罗慧娘把她送出门口后,返回屋里,继续配香料。 顾锦里回到家的时候,刘叔他们已经走了,而顾锦安回来了。 崔氏跟顾锦绣正把做好的豆渣饼、香煎五香豆腐、煎鸡蛋、一盆热豆浆端到堂屋,让顾大丫一家吃。 顾大丫看着这些没见过的吃食,有些不敢下筷子:“这就是小鱼说的,豆渣饼、豆腐跟豆浆?” 三奶奶笑道:“正是,也得亏有了这豆腐和香料,咱们的日子才能过起来,要不别说过日子,估摸着连活都活不下去。” 一路逃荒过来,他们的身体都很差,别说开荒种地,就是去给人干活,人家也不敢用逃荒来的,皆是用的当地人。 要是没有这豆腐,要不是黄豆便宜,他们真真是活不下去。 戚康乐看向顾锦里,道:“小鱼表妹是个有本事的。” 要是她能像小鱼那样本事,也不会连累家里人,害得家里差点家破人亡。 顾锦里看向戚康乐,笑道:“表姐也不差啊。要不是表姐敢拼,我们也救不出你跟姑姑。” 三奶奶并不知道戚康乐跟顾大丫被送到迎仙坊的事儿,听到这话,也没多想,只招呼着顾大丫一家:“你们快吃。” 顾大丫一家也是饿了,一人拿起一个豆渣饼,吃了起来。 豆渣饼一入口,鲜香满嘴,再喝几口豆浆,微甜的豆浆入腹,整个人都舒坦起来。 顾大丫吃完一个豆渣饼后,对崔氏道:“嫂子,给你添麻烦了。” 顾大丫是忐忑的,顾大山再怎么疼她这个妹妹,她也已经出嫁。如今是回娘家,又是拖家带口的回来,以后还要靠着大哥一家过日子,生怕崔氏这个嫂子不喜欢她一家。 崔氏知道顾大山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顾大丫,听到这话,笑道:“妹子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有啥麻烦不麻烦的。” 崔氏是个连娘家在哪里都不知道的人,嫁给顾大山后,虽然受了很多苦,但顾大山对她很好,又经历过逃荒,看了不少生死,觉得人生在世,能帮到人就帮,因此她很愿意帮小姑子一家。 顾大丫听到崔氏的话,心里安稳不少。 又看着刚跟顾锦里进来的顾锦安,问道:“这就是安哥儿吧?” “正是。”顾大山笑着道。 顾锦安上前几步,对着顾大丫作揖行礼:“安哥儿给姑姑请安。” 顾大丫看着顾锦安,见他模样长得好,气度上佳,说话还文绉绉的,很是高兴,问道:“听说你在跟尚秀才读书?可要好好学,咱们农家人,有了功名才能不被人欺负。” “姑姑放心,安哥儿一定跟着先生好好念书,考取功名。”顾锦安承诺道,对这个姑姑一家并不排斥。 短短工夫,他已经看出来,这个姑姑是个不错的,心里有他爹这个大哥,不会做出害他们家的事儿。 二表哥戚康明、大表姐戚康乐也不错,都是有主意又感恩的人。 就是大表哥戚康平有些懦弱好骗,还有姑父戚盘子,不知道秉性如何? 顾锦安看着默默低头吃豆渣饼的戚盘子,笑着端起一碗豆浆,递给他:“姑父,喝口豆浆,顺顺豆饼。”别噎着。 戚盘子自己没能让大丫过上好日子,如今到了大丫的娘家,心里正害怕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听到顾锦安的话,吓了一跳,赶忙放下豆渣饼,双手接过豆浆,道:“诶诶,多谢安哥儿。” 三奶奶看见戚盘子,气不打一处来,冷声冷气的道:“我们大丫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跟着你吃苦不说,还给你生儿育女,你竟是带着她去卖身。戚盘子,你还有没有良心!” 三奶奶越说越气,直接站起身,指着戚盘子道:“你给老婆子说清楚,当年为啥带着大丫去卖身,要是不说清楚,你就给我滚出去!大丫如今是有娘家的人,我们娘家养得起她,不稀罕跟你过!” 第245章 卖身始末 三奶奶想到顾大丫跟戚盘子跑掉的事儿,是憋屈得直掉眼泪。 当年大丫跑的时候,她没敢跟大山和老头子说实话,只说是潘氏想把大丫卖掉,大丫不想被卖,而有个货郎人不错,看上大丫了,大丫也愿意跟他,她就给做主,让大丫跟着货郎回了老家成亲。 她要是不这么说,十里八乡的人都会知道顾大丫是跟着戚盘子私奔了! 以后顾大丫要是再回来,那是连村子都进不了,会被人骂死。 而她虽然放话出去,说是她给顾大丫和戚盘子做的主,可大家还是在背地里议论顾大丫,骂她不要脸,不守妇道,跟着个货郎跑了。 大丫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让三奶奶怎么能不憋屈? 她也怪自己,要是当年她能硬气一点,把大山跟大丫过继过来,他们也不会受了大半辈子的苦。 “我对不起你们的娘啊。”三奶奶哭着道:“她临终前把你们托付给我们,我们却没能把你们兄妹照顾好。” 顾大丫忙道:“三伯娘,您别这么说,是我不听话,非要跟戚盘子跑的。” 三奶奶因着生不出儿子,当年的日子很是难过,受尽了村里人的白眼,她是想帮他们兄妹的,可她一个绝户,没有顶事的儿子,三爷爷又时常外出打零工,她是根本叫不动村里的人帮忙。 戚盘子见三奶奶哭得这么厉害,急忙跪下,道:“三伯娘,您,您别生气,是侄女婿不好。” “呸,别说什么侄女婿,先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要是说不清楚,你这侄女婿,老婆子可不敢要!”三奶奶觉得戚盘子白白得了大丫这么个媳妇,却是让她受了这么多苦,是恨不得撕了戚盘子。 顾锦安也笑着道:“姑父,既然三奶奶想要知道,您就把当年的事情说一说吧。” 这说出来,论一论是非对错,自家才好决定,怎么对他们一家。他家也是刚起来,还穷着呢,连屋子都还没建,可不想拿着自家的血汗钱去贴坏了心肠的姑父。 戚盘子闻言,只好道:“我,我说。” 这事说起来,还跟那张婚书有关。 当年,戚盘子把顾大丫带回明山县后,没敢把她带回村里去,而是先让她在县城住着,又找了户县城郊外的顾姓农家,给了那家银钱,让他们说顾大丫是他们的女儿。 安顿好顾大丫后,他回了槐子镇大坳子村,跟爹娘说了,他在县里认识一个姑娘,让爹娘去求娶。 戚盘子的命也不好,家里的人口众多,爹娘足足生了六个儿子,他排行第四,属于爹不疼娘不爱的那一个。 也是因着在家里没有活路,这才离家,把明山县的东西贩到高水县去卖,做起了货郎。 戚盘子的娘听到这话,很不高兴,埋怨戚盘子越过自己,找了媳妇;但戚盘子的爹却很高兴,说着:“是县城里的姑娘?诶哟,那这门亲能结啊。” 戚盘子的娘见当家的同意了,也没有拦着,只黑着脸说:“要我们上门去提亲也成,但聘礼,家里是出不起的。” 戚盘子去做货郎,肯定赚了不少钱,他老娘是想从他这里抠银子。 戚盘子同意了,说只要爹娘肯出面提亲,那聘礼跟办酒席的钱,他全出,还倒给家里三两银子。 西北人家都穷,三两银子能娶个媳妇呢,戚盘子的娘这才有了笑脸。 而因着是爹娘提亲,顾大丫又有那顾姓人家的假爹娘在,婚书顺利的办了下来。 戚盘子跟顾大丫成亲后,过了两年的舒心日子,可在顾大丫怀戚康平的时候,顾大丫那对假爹娘的事儿给漏了出来。 戚盘子的爹娘知道那不是顾大丫的父母,而顾大丫是跟着戚盘子私奔的,顿时闹开了。 戚盘子的娘嫌弃顾大丫丢人,戚盘子的爹嫌弃顾大丫不是县城的姑娘,不能给自家带来好处,而他们的儿子多,两人一合计,干脆把戚盘子夫妻赶出家门,还收走了他们私藏的很多东西。 戚盘子跟顾大丫就这么被赶了出来。 顾大丫还大着肚子,为了活命,只能带着大儿子跟戚盘子一起去干活。可祸不单行,在顾大丫生戚康平没多久,他们的大儿子就染上风寒。 夫妻两个是抱着大儿子去求戚盘子的父母,求他们给点银子,救救这个孙子。 戚盘子的爹娘儿子多,孙子更是一大把,根本不缺这一个,见那孩子是得的风寒,还怕被传染,是拿着扫帚打他们,想把他们打走。 见打不走,戚盘子的老娘直接淋了一桶冷水,泼向顾大丫。 顾大丫抱着不到三个月的戚康平,母子两个被泼了一身,是哆嗦着回去的。当晚,两人就发起高烧。 戚盘子说到这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我没用,没能让大丫跟孩子们过上好日子。” 也没能救宝蛋。 宝蛋才两岁,经过那么一折腾,没两天就死了。 而宝蛋死的时候,他还在忙着照顾大丫跟康平,等他熬好药,端去给宝蛋的时候,宝蛋……已经浑身僵硬了。 他抱着宝蛋无声的哭了很久,第二天的时候,还要瞒着大丫,是过了几天,大丫跟康平的烧退下之后,他才敢把宝蛋夭折的事情告诉她。 大丫是哭得晕死过去,醒来之后,大丫就说:“咱们卖身吧,没田没地没屋子,孩子又病着,宝蛋还要下葬……他命不好,投到了咱们家,没能过上好日子,如今没了,我是死也要给他好好办一场。” 戚盘子也觉得对不起宝蛋,两夫妻就去牙行卖身,可他们夫妻两个带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一般人家根本不要,最后只能贱卖,一家子才被人给买了。 他们安葬宝蛋后,带着一身宝蛋常穿的小衣裳,去了主家,从此过上了给人当下人,命不由己的日子。 三奶奶听完他们当年卖身的始末,是气得差点没晕过去,厮打着戚盘子,骂道:“畜生,你们一家子都是畜生,活活把宝蛋给害死了啊!” 顾锦里气得不轻,恨不得冲到戚盘子老家,把他那对爹娘给打死,太他娘的不是人了,那可是他们的亲孙子。 顾大山也气得不行,几乎不骂人的他,是狠狠骂了戚盘子的爹娘一顿。 顾锦安则是趁机问了戚盘子爹娘的名字,暗暗地把这两个老货的名字记下,想着要是哪天遇到这两个狗东西,一定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第246章 陈氏送肉 戚家三兄妹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爹娘卖身的始末,全都惊了。 戚康明很是愤怒,没有想到,爹娘当年的日子过得那么惨。 难怪爹娘从不提起老家,每次他们兄妹一问起,爹娘的脸色都不好,有一次,他娘还发了大火,叱骂他们一顿,让他们不许再问老家的事。 戚康明那时候还小,原本只是好奇,才追问的,却是换来一场大骂,从那以后,他虽然还好奇着,却知道老家的事儿,是不能在爹娘面前提起的,也就没有再问。 但每年的十月,他们都会拿出一套小衣服,对着那身衣服祭拜。 如今想来,那身小衣裳,是大哥哥留下的唯一衣物。 “爹娘放心,儿子一定会出人头地,好好孝敬你们,不让你们再过苦日子!”戚康明当场发誓,得知爹娘年轻时候的不易后,他是再也不想看着爹娘过一天的苦日子。 戚康乐也道:“爹娘放心,女儿一定会听小鱼表妹的话,好好治脸上的伤,一定把伤治好咯……就算是治不好,女儿也不会自哀自怜,会好好的过日子!” 在府城姜宅的时候,小鱼表妹已经对她说了,她会给她配药,消除脸上的疤痕。虽然不一定能全部消掉,但把疤痕的颜色减淡,还是能做到的。 顾锦里有点受不了这么苦哈哈的气氛,对顾大丫道:“姑姑,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咱们还是想想,今晚都吃什么吧?” 她摸摸肚子,抱怨着道:“赶了一天的路,我都快饿扁了。” 误会已经解除,顾大丫当年卖身的事儿,不是戚盘子害的,那她家就会接纳姑姑一家,包括戚盘子。 “就是嘴馋。”三奶奶指着她,对顾大丫笑道:“你是不知道她,一天到晚就惦记着吃,每次做菜都要倒个半碗油,诶哟,可心疼死老婆子了。” 顾锦里却不以为然:“三奶奶,咱们挣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吃穿,做菜不多放点油,不好吃。” 三奶奶道:“行,看你这么惦记着吃,今晚三奶奶就给你杀两只鸡,一只炖汤,一只红烧,让你吃个够。” “好嘞,多谢三奶奶。”顾锦里高兴了。 这么一闹腾,大家也暂时放心难过的事儿,高兴起来。 “大山媳妇,绣姐儿,咱们去厨房,给大丫他们做顿好吃的,今晚肉菜管够,大家都敞开了吃。”三奶奶招呼着大家伙,拿起桌上的两个大陶碗,转身打开堂屋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大碗白面,一大碗白米,口中说着:“咱们今晚吃白面饺子、大白米饭,不抠搜了。” 三爷爷听得好笑:“你这个老婆子,往常在家的时候,只给我们吃陈米粥,如今大丫回来了,你总算是大方了一回。” 心里想起福丫,又忍不住叹气,要是福丫一家也在,那就好咯。 三奶奶瞪着三爷爷:“你这个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天天吃白米饭,不把你那老牙给崩咯。” 又看向还有些局促的戚康乐,对她道:“乐丫头可会包饺子?去给三姥姥帮忙,包饺子如何?” “会,会的,我去给三姥姥帮忙。”戚康乐很是高兴,急忙接过三奶奶手里的大陶碗,抱在怀里,心里因为三姥姥的话,安稳不少。 “三伯娘,我也去。”顾大丫红着眼圈,接过那碗白米,心里是越来越安稳,三奶奶让他们干活,不把他们当外人,这比什么都强。 “好,一去做,人多动作快,也能早点吃饭。”三奶奶说着,领着顾大丫母女、崔氏、顾锦绣,往厨房走去。 还没到厨房,院门口就响起陈氏的声音。 “三伯娘,我听说三伯他们回来了,过来瞧瞧。”陈氏挎着个篮子,里面没有放大白菜,而是放着一条五花肉。 顾锦里心下啧啧,陈氏竟然给她家送肉,下这么大血本,她想干啥? 三奶奶看见陈氏,气不打一处来,对她道:“这天已经黑下来了,你不在家做饭,跑来我家干啥?” 陈氏挎着篮子,边走边道:“家里有梅姐儿呢,她一个大姑娘家的不搁家里做饭,她想干啥?惯得她的。” “娘,咱们回去吧。”顾德旺在身后扯着陈氏的衣摆,想把她拽回家:“爹快从作坊回来了,要是知道你跑来三奶奶家,会骂你的。” 他爹知道三爷爷他们回来了,特意交代他娘,让她先别跑来三奶奶家探情况,先让大丫姑姑一家吃顿安乐饭再说,可他娘不听,趁着他爹去作坊帮忙,偷偷跑来。 不过这回他娘学聪明了,没有抠搜的只拿一颗大白菜来,而是拿了一条肉。 就这,顾德旺才害怕啊,就他娘这么抠门的劲,给三奶奶家送肉,这是不问出个结果来不罢休啊。 “拽个屁拽,给老娘松手。”陈氏扯回自己的衣摆,快步走到顾大丫面前,借着黄昏微弱的光,看着顾大丫:“这,就是大丫姐吧。” 诶哟,我的个娘啊,咋这么老? 不是跟顾大山是龙凤胎,两人一般大吗?怎么顾大丫看起来像是五十多岁? 这也忒老了吧? 莫非,这不是顾大丫,而是顾大丫的婆婆? 陈氏脸上带着笑,心里却不断的胡思乱想着,直到三奶奶的骂声响起:“陈氏,你瞎了,有你这么怼着脸瞧人的?赶紧回去,我们家要做饭了,没空搭理你。” 顾大丫看向陈氏,笑着问道:“三伯娘,这位妹子是?” 三奶奶道:“是大贵的媳妇。大贵你还记得不?就是大富他弟,村长家的二儿。” 顾大丫想了想,想起一个穿着布衫,背着小布袋,被顾村长撵去读书,却念不好,老是被先生打手板,哭着回家的小孩。 “原来是大贵媳妇。”顾大丫笑着,大贵也娶媳妇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大贵会娶了陈氏这样的媳妇。记得当年顾村长对顾大贵可是期望颇高,看来顾大贵是书没念成,也做了农夫。 “诶诶,正是大贵媳妇呢。”陈氏打量着顾大丫,见她身上的衣服是新买的,可身子却瘦得厉害,显得衣服很不合身,看来也是在逃荒路上遭了不少罪。 “瞧瞧,这都瘦成啥样了,可怜见的……”陈氏啧啧说着。 三奶奶听到她这话就不高兴,吼道:“你说谁可怜呢?咱们刚逃荒来的时候,比大丫他们还瘦呢。” 第247章 大方 陈氏知道三奶奶是个护犊子的,见她生气,赶忙笑道:“三伯娘,瞧您说的,那时候的苦日子,我咋能忘记?” 她拍拍手上的篮子,把那条五花肉拎出来,在三奶奶和顾大丫的面前晃了两晃后,道:“您看,我是知道大丫姐一家回来了,所以给你们送肉来,想给大丫姐一家补补。” 瞧瞧这肉,肥多瘦少,足足有一斤多呢,花了她二十多文钱,她大方不? 顾锦里一把夺过陈氏手里的五花肉,笑眯眯的道:“多谢大贵婶子,我这就拿去做个红烧肉,天不早了,您赶紧回吧,免得大贵叔找过来。” 到时候骂你,不好看。 陈氏还没晃够,肉就被顾锦里拿走了,顿时急了,想要拿回来,顾锦里已经转身去了厨房。 “家里也没啥事,我去帮你们做饭,不用跟我客气。”陈氏挎着个空篮子跟去厨房,撸起袖子,手脚麻利的帮着顾锦里干活。 “这个陈氏,到底想干什么?”三奶奶看得头疼,拿陈氏是没办法了,只能招呼顾大丫他们,一起去厨房做饭。 顾德旺也急忙跟过来,扒着门口看着他娘,提醒道:“娘,爹就快回家吃饭了。” 您再不回去,爹就要找来了,到时候又要骂您一顿。 陈氏狠狠瞪了顾德旺一眼,怒道:“臭小子,扒着门口做啥,赶紧过来帮忙做饭,没看见天黑了。” 顾德旺背着陈氏,翻了个白眼,没有跑过来帮忙,实在是厨房里的人太多,他挤不进去。 三奶奶看着厨房里一堆人在忙活,陈氏还装模作样的在切肉,气得骂了她几句。可陈氏不还嘴,依旧笑呵呵的帮忙干活。 三奶奶真是服了她了,麻利的杀完鸡、拔完毛,剁完鸡块后,给了她一碗生鸡肉,道:“给你,拿回去解馋,别在这里挤着了。” 陈氏看着那碗鸡肉,很高兴,又有些纠结:“三伯娘,我来帮忙可不是为了您这碗鸡肉。” 虽然她很想吃。 “那是为啥?”三奶奶冷笑道:“可别告诉我,你真的是来帮忙的,今天的太阳可是打东边出来的,没从西边上来。” 陈氏一噎,看着顾大丫,又不好当着她的面说明来意,可她是真的担心啊,这毕竟是关系到几家银钱的事儿。 顾锦里早就看穿陈氏的来意,见她骂不走,也是服了她了,直接说道:“大贵婶,你先回去吧。你放心,等今晚算账的时候,我会把姑姑一家的安排告诉大家,不会让大家有损失。” “真的?”陈氏的眼睛都亮了,生怕顾锦里反悔,赶忙拿上篮子跟鸡肉,拽上旺哥儿,快步走了,边走边道:“记得啊,今晚要把事情说清楚,可别诓你大贵婶。” 三奶奶总算是弄清楚陈氏的来意,气得不轻,跑到厨房门口,冲着陈氏的背影骂道:“你个抠搜的货,老娘就知道你今天送肉来一定没安好心,瞧你那小气吧啦的样,大丫一家让你养了!” 气死她了,大丫一家刚回来,连顿饭都没吃呢,陈氏就生怕大丫一家会来分走他们的生意,巴巴地跑来问了。 陈氏听见三奶奶的骂声,赶忙加快脚步,是跑着冲出顾锦里家的院门,差点跟来找她的顾大贵撞在一起。 顾大贵看见陈氏,立马拽住她,怒道:“你个婆娘,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急着来大山哥家看人吗?你怎么不听?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陈氏有些心虚,不敢看顾大贵,拽回自己的手,往家里走去,口中反驳道:“我能说啥不该说的话?我就是知道大丫姐他们回来了,所以给他们送条肉来,加个菜。” “送肉?”顾大贵惊了:“你会这么大方?” 他跟她成亲十来年,这辈子她就回门的时候,给她娘家送过一条肉。 往后每年回娘家,她顶多给她娘家送点油渣或者米面饴糖啥的,即使是大嫂子给她准备了丰厚的年礼,她也给扣下来卖钱,自己存起来,是从来不给娘家送厚礼。 一个连娘家都舍不得送肉的人,如今却大方的给同族叔伯家送肉,还能没有古怪? 顾大贵觉得自己的脚有点软,赶忙问道:“你给老子说清楚,你在大山哥家说了啥不该说的话?” 陈氏被他问急了,回头瞪他,道:“你还不信我?我真没说啥,不过小鱼说了,让我放心,今晚算账的时候,会给我们几家人一个交代。看她那意思,应该不会让顾大丫一家入股,跟咱们分豆腐和香料的红利。” 陈氏说着,还扬起下巴,有些得意,觉得自己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很是了不起。 顾大贵听到她的话,再看她那模样,想掐死她:“你,你竟然跑去大山哥家问这个,你就不能消停点?!” “有你这么办事的吗?大丫姐刚回来,你就等不及的跑去问这个,你想死啊?” 陈氏道:“正是因为刚回来,我才要去问。要是不去问,不让小鱼看看咱们的态度,等她开口说要把分红分给顾大丫一份的时候,可就晚了。” 又道:“你们就是太要脸,这脸面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银子使?事关大家银钱的事儿,就应该早点问清楚。” 说完扭头,颠颠地往家里走去。 顾大贵真是服了她了,根本拿这婆娘没办法,如今只希望小鱼不要怪陈氏,要不然,以后小鱼不带着他们家做生意,他们家可就完了。 他跟在陈氏身后走着,听到她还哼起小曲来,气得不轻,骂着旁边的顾德旺:“让你好好看着你娘,别让她去你大山伯家,你怎么办事的?” 顾德旺觉得自己很冤枉,他能看得住他娘吗?他是拉着他娘的衣摆,却被他娘一路拖去大山伯家的。 陈氏听到顾大贵骂顾德旺,回头瞪着顾大贵:“骂我儿子做啥?一天天的骂,你都把他给骂傻了,要是他考不上功名,做不成官老爷,老娘跟你没完!” 又冲着顾德旺招手:“旺哥儿走,回家做功课去,娘下半辈子能不能飞黄腾达,就靠你了。” 忙完春耕跟作坊开张之后,他们家就把顾德兴、顾德旺送去了松子沟的许童生家,让他们跟着许童生念书。 第248章 要开铺子 期间,顾德兴还闹过一场,是跪着求了顾大富一天一夜,还把尚秀才写的那封信给拿出来,说要去镇上私塾念书,念个十年肯定能考出功名来,去松子沟念书,是误了他的前程。 顾大富没同意。说是镇上繁华,富户多,怕他去了镇上念书,心性会更加浮躁,让他先去松子沟念个一两年。若是心性压住了,沉稳了,再把他送去镇上的私塾念书。 顾德兴因着这事儿,这几天都是板着脸,前天晚上还把账目给算错了,等到数钱的时候,发现钱少了,大家还以为是钱丢了呢? 幸亏有顾锦安在,又把账目算了一遍,这事才算结了,要不那钱就得顾大富家赔。 …… 顾锦里家。 顾大丫听到三奶奶骂陈氏的话,想到大哥家的豆腐跟香料生意,不安的问道:“大贵弟妹是不是不放心我们?” “你别理她,她就是这么个人,生怕自己家吃亏,闲得慌。”三奶奶往锅里倒入荤油,再把剁好的鸡肉倒进锅里,开始翻炒,把鸡肉炒得变色后,拿来顾锦里调好的酱汁,淋到锅里,翻炒一会儿,倒入水,盖上锅盖焖烧。 顾大丫还是很担心,生怕自己一家会给大哥家带来麻烦,但她不敢苦着一张脸,怕大家看了不舒服,听到三奶奶这么说,便笑道:“三伯娘放心,我不会乱想的。” “这就对了。”三奶奶麻利的拿出一颗白菜,道:“咱们包个白菜肉馅饺子。” 戚康乐跟顾锦绣在擀饺子皮,顾锦里在做炸丸子,大家忙活一通之后,终于做出十几道丰盛的菜肴。 “开饭咯!”三奶奶喊着,带着崔氏他们,把饭菜端到堂屋。 因着人多,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凑成一桌吃。 顾大丫看着满满一大桌的菜,还是肉菜居多,红了眼圈。 她家也不是没有吃过好东西,可那些精细的菜肴皆是主子吃剩下后,赏给他们的,好吃是好吃,就是吃着心里不舒服。 如今他们回家了,吃的这一桌是三奶奶特意为他们做的,不是别人吃剩下的东西。 “都别愣着了,快点吃。”三奶奶催促道:“再过不久,几家人就要来家里算日账了,咱们得赶紧吃。” 顾大丫一家听到这话,赶忙吃饭,生怕吃得慢了,会误了几家的正事。 三奶奶则是一个劲的给他们夹菜,两只鸡,四个鸡腿,全给了顾大丫一家。戚盘子没有鸡腿吃,三奶奶还恨着他呢,没给他夹。 今天饭晚吃得迟,大家都饿得不轻,一阵风卷残云,不多时就吃饱了。 三奶奶道:“别停筷子,吃,把这些肉菜都吃完,吃撑了也不怕。” 顾大丫一家不好拂了三奶奶的意,听话的把桌上的肉菜全吃完了。 他们吃完歇了一会儿,几家人才上门,皆是带着礼来的,一家拿些布料,一家拿些桌凳、一家拿两盏灯、一家拿些粮食。 “这床被子是新的,家里没盖过,二郎三郎又去了司兵所,用不到了,给大侄女一家用吧。”秦老把家里没用过的薄被搬了来。 顾大丫看着几家人送来的东西,很是不好意思,推拒着不想收,却被三爷爷拦下:“收下吧,咱们几家是一路逃荒过来的,共过生死,情分不一般,给了你们就拿着,以后几家有啥事儿,你们也帮忙就成。” “诶,好,那我们就收下了。”顾大丫说着,跟几个孩子把东西收下,堆放在堂屋里。 陈氏早就等不及了,说道:“咱们赶紧把日账算了,把银钱分一分,再说说大丫姐家的事儿。” 顾大贵瞪她:“就你话多。” 陈氏白了他一眼,已经找了张凳子坐好。 “行,兴哥儿,把账目算算吧。”三爷爷发话,顾德兴开始算账,三奶奶则是回屋里,把今天摆摊赚到的银钱拎出来,倒到桌子上,待会儿要数钱的。 哗啦一声,铜钱跟零碎银子全都倒了出来,顾大丫一家见状,愣了一会儿,赶忙起身,出了堂屋,避开了。 这是几家人的生意,她家没份,不好在里面待着。 顾锦里没有留他们,由着他们先到院子里去坐着。 陈氏见顾大丫一家出去了,很是得意,看来小鱼没想让顾大丫一家入股,分走他们的红利。 两刻钟后,顾德兴把账目算完,给大家报账:“今天家里的白豆腐跟调味香料净赚二十四两银子、镇上的豆腐摊净赚十一两,一共净赚三十五两,扣除五两银子的预留本金后,咱们几家能分三十两。” 等顾德兴报完账目后,几家人看向顾锦安:“安哥儿,数目可对?” 顾德兴有些不高兴,可他前晚算错账了,几家人不放心他,也算情有可原。 顾锦安笑着点头:“数目正确。” “那就好,赶紧分钱。”陈氏搓着手,眼睛盯着桌上的那堆银钱。 三奶奶看见陈氏的财奴样儿就心烦:“赶紧给她分,就这德行,多久了也没点长进。” 陈氏呵呵笑着,任由三奶奶骂,什么没点长进?她长进可大了,如今她屋里可是埋着很多私房钱。 不多时,顾德兴就把几家的银钱分好。 陈氏又道:“小鱼,你姑姑一家来了,以后咋安排?要做啥营生?你赶紧跟我们大家说说。” 再不说,她心肝都快被挠死了。 顾锦里挑眉,看了陈氏一眼,笑道:“既然大贵婶子这么关心我姑姑一家以后的营生,那我就跟大家说说。” “快说!”陈氏心里喊着,老天爷保佑,小鱼可千万别让顾大丫一家入股,跟他们几家做豆腐跟调味香料的生意。 这入股的人多了,他们几家能分的钱就少了。 顾锦里看着陈氏那急得不行的样子,给她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大贵婶放心,我姑姑一家不会跟咱们做豆腐和香料生意,不会分走大家的红利。你的钱,一个铜板也不会少。” 陈氏尴尬了,笑道:“你这孩子,说啥呢,你大贵婶子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担心大丫姐一家以后没个营生,所以问问。” 顾锦里给了她一个“你说这话谁信的眼神”? 少顷,她说道:“我姑父以前是货郎,走街串巷做生意的,二表哥也聪明,我想着,借钱给姑姑家开个铺子,做生意。” “啥?开铺做生意?!”陈氏叫了起来,心里酸得不行,他们都还在摆摊呢,小鱼竟然要借钱给顾大丫一家开铺子。 第249章 安置 院子里,顾大丫一家正在忐忑的坐着,突然听到这话,全家都惊了。 他们听到什么? 小鱼竟然要借钱给他们家开铺子。 顾大丫一家是又激动又害怕。 顾大丫想进屋里去看看,却被戚康明拉住,低声劝道:“娘,先等等,小鱼表妹跟大贵舅娘还在说着呢,咱们这时候进去不好。” 那位大贵舅娘很是反对给他们一家开铺子,这事肯定还要再攀扯攀扯才能有结果。 屋内,陈氏又叫起来:“不行,我不同意!” 顾锦里笑了:“是我家借钱给我姑姑家开铺子,跟你有关系吗,你凭啥不同意?” 陈氏一噎,找不出反驳的话。 顾大贵拽着陈氏的手,低声骂道:“这是小鱼家自己的事儿,跟你有啥关系?” 又不是用的你的钱,你叫唤什么? 秦老也道:“小鱼家愿意出钱给大丫侄女一家开铺子,咱们没有反对的道理。” 老严氏点头认同:“没错。” 几家人也都是明事理的,自然不会反对。 可陈氏不服,心里嫉妒得很,突然哭了起来:“凭什么小鱼家借钱给顾大丫一家开铺子?我们都还在摆摊呢?元宵节的时候,冷得能把人牙齿给冻掉,我们还不是天天冒着寒风去摆摊。前段时间下雨,我们是一边去悬壶坊躲雨,等雨停了再出来摆摊,累死累活,风吹雨淋的,我也想要个铺子啊。为啥有钱了,不先给我们摆摊的开个铺子?!” 陈氏说完,又大哭起来。 顾大贵头疼,吼道:“嚎什么嚎?赶紧给老子闭嘴!” 这婆娘在发什么疯?这是小鱼家的事儿,她哭个什么劲儿? 顾锦里看着干嚎的陈氏,说了一句:“大贵婶说得有道理。” “啥?”陈氏愣住了:“你,你说啥?” 小鱼竟然说她说得有道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这么闹,小鱼不是应该大骂她一顿吗? 顾锦里看着她,道:“这么摆摊确实不是个办法,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去镇上问问,哪里有铺子要卖,咱们先弄个铺子再说。” 陈氏懵了,半会儿之后,叫了起来:“小鱼你说真的?真的要开铺子卖豆腐?不摆摊了?” 诶哟,她这是要过上掌柜娘子的日子了? “自然是真的。”顾锦里点头道:“一直摆摊不是个办法,咱们得有个自己的铺子,有了铺子,做起买卖来,心里才踏实。” “小鱼这话说得太对了,你大贵婶我就是这么想的。”陈氏立马不哭了,心里高兴极了,呵呵,顾大丫一家能开铺子,她以后也不用再摆摊,是能坐在铺子里,安安稳稳的做买卖。 “不过,镇上就这么大,很少有人会卖铺子,咱们想要买铺子,得花时间踅摸。”顾锦里看着几家人,继续说道:“再有一个,到时候买铺子,是大家伙一起出钱买,还是单独一家出钱买,这个要说清楚。” “一起买,铺子就是几家共有的;单独一家出钱买,这个铺子就是那一家的。各位叔伯婶娘,你们是什么意见,说出来听听,商量好了,咱们明天好派人去踅摸铺子。” 买铺子是大事,几家人都不太敢拿主意,全都看向三爷爷,等着他发话。 三爷爷道:“既然是大家合伙做生意,那铺子就大家一起出钱买。” 要不谁家单独买了这个铺子,以后想拿这个铺子去做其他的买卖咋办? 三爷爷发话了,几家人自然是没意见。 顾锦里也无所谓,乐意跟几家合伙买一个铺子。 不过,她还是想给自家单独买铺子,已经想好了,等以后再买铺子,那就是自家的,不会再跟几家人混在一起。 “行,那明天去出摊的时候,咱们就去悬壶坊问问,镇上有哪个铺子愿意卖的,先问那些愿意卖的,要是没人卖,咱们再考虑租铺子。” 几家把豆腐摊改成铺子的事情说定后,陈氏又好奇的问顾锦里:“小鱼,你说要借钱给你姑姑家开铺子,开的啥铺子?不会是卖豆腐跟调味香料吧?” 陈氏又酸了,生怕顾大丫一家会抢走他们的生意。 顾锦里看着她,真的是一言难尽:“大贵婶,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至于我姑姑家开什么铺子,那是我姑姑家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最后半句话,她是咬牙切齿着说的。 陈氏见她动怒,讪讪一笑,缩回身子,没有再问:“瞧你,这就生气了,我这不是好奇,问问嘛。” 顾大贵嫌她丢人,拽住她,往屋外走去:“三伯、大山哥,天不早了,我们先回了。” 娘的,赶紧给老子回去,一天天就知道算计亲戚,她还要不要脸? 陈氏有些不得劲,心里抓心挠肝的痒着,很想知道顾锦里会让顾大丫一家做什么生意? 可她也不敢再问,路过顾大丫一家身边的时候,还笑呵呵的道:“大丫姐,我家就在作坊下来的第二个院子,明天来家里玩啊。” 顾大贵脸都僵了,这婆娘,刚刚还在屋里闹着,不许小鱼给大丫姐一家开铺子,如今是哪来的脸跟大丫姐打招呼? 顾大丫看着陈氏那笑得春风满面的脸,僵硬半会,急忙笑道:“好,要是有空,一定到大贵弟妹家去坐坐。” “行,那我就等着大丫姐啦。”陈氏乐颠颠地走了。 顾大贵回头冲着顾大丫道:“大丫姐,她就是这么个人,您别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顾大丫笑道:“没事。” 三奶奶在屋里听得直摇头,把几家人送出门后,对顾大丫道:“大丫,把大家送来的东西拿上,咱们到作坊上边的那座院子去,那是你大哥家买的,是专门留给你们一家住的。” 前段时间,他们去衙门办房契地契的时候,买了三座还能住人的泥土老屋院子。 一座用来做了作坊,一座原本是留给顾福丫一家住的,如今给了老朱一家、王勇夫一家住,剩下的一座,是留给顾大丫一家住的。 “大山跑去府城找你们的时候,我跟大山媳妇天天去收拾,如今你们直接住进去就成。” 第250章 又穷得底掉 顾大丫一家听罢,才知道顾大山竟是给他们一家准备了一座院子。 “大哥……”顾大丫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当年离开,是不想成为顾大山的累赘,拖累他一辈子。 可如今,她家却是麻烦大哥一家颇多。 顾大山笑道:“啥也别说了,咱们是亲兄妹,说多就不亲了。” 顾锦里可不想再看顾大丫掉眼泪,把一床薄被塞进顾大丫的手里,道:“姑,赶紧走吧,还有这么多东西要拿过去呢,且得忙活半个时辰才能睡觉。” 可没工夫再说些感谢的话。 “诶,好,姑姑不说了。”顾大丫拿过被子,一家人提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再把戚康平抬上,浩浩荡荡地往作坊上边的院子走去。 他们住的是作坊旁边的院子,院子里黑乎乎的,顾锦里拿着油灯给大家照明,进了屋子后,把堂屋的一盏灯点亮。 顾大丫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屋子。屋子虽然是泥土老屋,可被好好的收拾过,屋子里没有霉味,只有淡淡的艾草香。 屋里的地面填平后再夯实过,踩上去很硬,很平整,没有丝毫坑洼。 堂屋左右的两个房间已经铺好床。床很简单,是底下垫着大石块、再铺上木板、盖上席子、放上被子后做成的。 “这屋子、床板、被子全都用艾草熏过,很干,没有霉味,你们放心住着。”三奶奶把东西放好,对顾大丫道:“这箱子少,只有两个,改天让大山再做几个,给你们放东西。” 顾大山道:“你们看看还缺啥,要是有想要添置的家伙什就跟我们说,我们再给你们添。” 顾大丫道:“够了,够了,大哥不用再添了,已经很好啦。” 崔氏走进屋里,对顾大丫道:“他姑,厨房里已经给你们烧上水,你们等水热了就去洗洗。厨房里还有一些粮食跟菜,干柴也有,你们先用着,等吃完了我们再给你们送过来。” 顾大丫心里暖烘烘的,不知道该说啥好,只能一个劲的点头应着好。 大家忙活小半个时辰,把顾大丫一家安置好后,便回了家。 临走前,顾锦里对戚康明道:“二表哥,你是识字的,要是不想做生意,想要念书的话,可以告诉我们。庆福镇有私塾,你要是想念书,可以去念。” 戚康明聪明,从小就跟着李四爷念书,书念得比李四爷好,只是碍于是奴籍,不能去考功名。 如今已经赎身,成了良籍,而大楚只要是良籍,就能去考功名。 她看戚康明有些志向,估计不太愿意做生意,因此问了这一句。 戚康明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又黯淡下来:“多谢小鱼表妹,我先想想。” 他是想去念书考功名的,只有做官,才能庇护家人。 可他家如今还要靠着舅舅家过活,要是他这个时候去念书,岂不是给舅舅家添负担? 顾锦里道:“那行,你先想想吧。” 三爷爷在这边交代着顾大丫跟戚盘子:“你们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起来,要去何村长家拜访的。你们刚来,得去何村长家送份礼,打个招呼,以后才能在村里过下去。礼你们不用备,大山媳妇已经给你们收拾好了,你们人到就成。” “好,我们明天一定早早起来,不会误了这事儿。”顾大丫赶忙应道,这是大事儿,可不能耽误了。 三爷爷交代完后,见时间不早了,便回了家。 到家后,顾锦里跟顾大山把剩下的银钱拿出来,对顾锦安道:“哥,你把账给算算,看咱家还剩下多少钱?” 先前去办了房契地契之后,她家里还有一百二十多两银子,这回去救顾大丫一家,有祁先生出银子,但她家给顾大丫一家请大夫治伤看病,也花了不少钱。 回到县城后,又到县衙里去给顾大丫一家办户籍,花了几两银子,再买了四座老院子,花了二十四两,这么一笔笔的算下来,他们家这一趟,可是花了不少银钱的。 “好,我这就算。”顾锦安开始算家里的账目。 顾锦里则是去洗澡,等她洗完回来,顾锦安已经把账给算出来了。 “给大丫姑姑一家看病,诊金药钱,花了六十二两银子。” 府城的大夫诊金太贵,光是肖大夫给戚盘子、戚康平、戚康明看伤,诊金就花了三十两,还有药钱,他们抓了半个月的药回来,花了十三两银子。 顾大丫跟戚康乐身上也有伤,两人看病加药钱,也是花了二十多两。 再有路上给顾大丫一家买衣服、以及路上大家伙的吃喝,这些又是差不多十两银子,再加上买院子、把顾大丫一家的户籍转到大丰村,又花了一笔钱。 “这一趟,一共花了一百零九两银子。”顾锦安把账一报出来,顾大山就惊了,看着崔氏道:“他娘,我,我不知道会花这么多钱。” 他家的积蓄也不多,这一趟去救人,除了给家里留下三十两银子以外,是把家里的现钱都带去了,这么一算,竟是把带去的银子都花完了。 崔氏也惊了,没想到花了这么多银钱。可这是去救人,救的又是顾大山的亲妹妹,她又是个好脾气的,自然不会不满:“没事,咱家还有豆腐跟香料营生,钱还能再赚回来。” 顾锦里暗叹,她家这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又穷得底掉了啊。 不过还好。 “没有用到雷五爷他们给的定金。要是把那些定金给花了,咱们家别说家底掏空,还会欠下几家的债,连买药材做调味香料的银钱都拿不出来。” 如今他们只是花了自家的银钱,并没有花雷五爷给的定金,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算完账后,一家人唏嘘一会儿,便各自回屋休息。 翌日天没亮,一家子就起床,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顾大丫一家也是早早就起来,把自己收拾干净后,来到顾锦里家,跟着顾锦里他们去作坊帮忙。 作坊里,大家伙已经忙开了,何老锅他们很是勤快,是一大早就来磨豆子,磨个把时辰后,才会吃早饭。 何村长昨天就听说顾大山他们回来了,还把妹子一家给带了来,老早就想去顾家看看,又怕打扰了别人团聚,所以一直忍到现在。 第251章 孙里长 “顾老哥,这就是大丫侄女一家吧?”何村长拄着个拐杖,看着顾大丫一家,见这一家子虽然瘦得厉害,可身上的气度却跟农人不一样。看着很是懂规矩,站姿极好,一举一动……像是富裕人家练出来的,特别是那两个娃,像是富户家的少爷小姐。 三爷爷笑道:“正是大丫一家。正想带着他们去村长家拜访呢,您就来了。” 三爷爷把顾大丫一家的户籍已经转到大丰村的事儿,告诉了何村长。 按理说,要转户籍到大丰村,得先让村长知道,可大丫有府城衙门给的信,算是越过何村长,直接到县衙里落了户。 说来他们也没有错,就是怕何村长心里不舒坦。 何村长想靠着顾家发财,哪里会在意这个,听到这话,摆摆手道:“这都不算事儿,是府城衙门安排过来的,你们照着办就成。” 顾锦里见何村长给他们这个人情,便把他们家在县衙买了四座泥土老屋院子的事,告诉他,还拿出一袋银子,递给何村长:“村长,这是那四座院子的钱,您老收好。” “不用不用,那四座泥土老屋都快塌完了,你们只要在县衙里给了房契地契的钱就成,村里就不收你们的银钱了。” 顾锦里见他不收,也没有推辞,她家现在有点穷,能省点就省点:“那行,多谢您老了。” “不谢不谢。”何村长很高兴,顾家越不跟他生分,他何家能拿到的豆腐跟调味香料就越多。 “哟,可真热闹,这么多人在呢。”一道洪亮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带着五六个人站在顾氏作坊的门口。 顾锦里循声看去,见来者是个老头,不由得皱眉,这老头是谁?没见过啊。 王勇夫还算尽责,站在作坊门口拦着:“老爷子请留步,这是作坊重地,外人不能进。” 老者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向何村长,声音微冷的道:“老何,这是村里发财了,连我这个里长都要拦了?” 何村长看见来人也愣住了,听到这话,赶忙迎过来:“原来是孙里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您怎么来了?” 孙里长的职务比他高,管着他们附近六个村子的事儿,以前也来过大丰村,可每次来都是去陆家,是从来不会来何家人居住的这一边。 何家人穷,来了也捞不到啥好处,孙里长不会白费这个工夫。 “听说你们村里开了作坊,这是咱们附近几个村子的大事儿,我来看看。”孙里长的心里是不满的,这顾家一群逃荒来的,不但开了作坊,开作坊的时候,连他这个里长也不请,简直是岂有此理。 何村长听到这话,心里咯噔,孙里长这是来找茬的啊。 他躬着身子,给孙里长赔着笑脸:“不过是一个小作坊开张,哪里敢劳动孙里长。” 又道:“过年的时候,我家二儿带了一坛子好酒回来,是从江南那边运来的芦花酒,可香了,还带着点甜呢,您跟我去家里坐坐,喝上几杯如何?” 说着就要拉孙里长走。 可孙里长却是不动,眼睛看着作坊里的人。 跟在孙里长身后,一个四十多岁,穿着青布衫的人问道:“顾氏作坊是谁当家?里长大驾光临,咋没人出来迎一迎?” 顾锦里笑了,你算个屁?还要我们迎你? 她站在作坊院子里,看着孙里长,问道:“这位爷爷,您来我们作坊想做什么?” 孙里长看向她,见她是个小姑娘,脸色更加不好。 那穿着青布衫的人闻言,不满的问道:“小丫头,孙里长找的是顾氏作坊的当家人,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出来回什么话?顾氏作坊的几个东家是死光了?要你多嘴?” 顾锦里眼睛一眯,盯着那个出言不逊的人,道:“我们作坊的东家都很忙,没空见一些来找茬的人。” “你,你个臭丫头……”那人气得想要大骂,却被孙里长拦住:“闭嘴,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计较,不像话。” 这不像话,也不知道骂的是谁? 孙里长看向顾锦里:“小姑娘,我们是来跟你们顾氏作坊谈生意的,算是客人,这客人上门,你总不好赶出去吧。” 顾锦里笑道:“你想跟我们顾氏作坊做生意?怎么做?” 看这个孙里长目中无人的样,会老老实实的跟他们做生意?强买强卖还差不多。 果然,孙里长道:“老夫是咱们几个村的里长,管着你们的赋税、邻里间的官司、也管着各个村的生计。得知你们顾氏作坊的豆腐跟调味香料不错,亲自上门跟你们说说,想让你们把这两样东西卖给各村,让各村村民代你们顾氏作坊去贩卖。” 顾锦里笑了:“我们已经跟姜县尉的拜把兄弟签了契约,最近没空再接其他的单子。” 孙里长听到这话,眉头一皱,道:“这事儿老夫知道,各村已经商量过了,在四月二十六之前,不会来拿货,但你们四月二十六之后做出的豆腐跟调味香料,要分给各村去卖。” 顾锦里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哈~” 她没听错吧,这位孙里长哪来的脸说出这种话? “不好意思孙里长,我们前几天刚去过一趟府城,跟府城的祁家谈妥了,四月二十六以后,要把豆腐跟调味香料卖给祁家,我们可不能言而无信。” “什么?!”孙里长终于急了:“你们去府城不是为了救人吗?怎么成了谈生意?” 顾锦里的笑意已经带上冰冷,这位孙里长是有备而来啊,知道得这么多。 顾锦里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说道:“我们去救人,也去谈生意,总之我们顾氏作坊的豆腐跟调味香料,不会卖给孙里长。孙里长要是有意见,可以去县城找姜县尉,或者去府城找祁家。” “忘记说了,祁家的大爷在京城做官,祁家规矩严,孙里长去的时候,记得先备下帖子,再带上厚礼,要不去祁家敲门,祁家可能不会开。” 糟老头子,你丫算老几? 以为里长了不起吗? 一来就摆大爷的架子,想要做生意,却摆出恩赐的模样,你病得不轻啊。 第252章 苦肉计 孙里长听到这话,目光一沉,一个逃荒来的贱丫头,也敢这么下他的面子。 他可是里长,管着附近几个村子的大事小情,谁敢得罪他,那以后就别想过安生日子! 不过,孙里长的心里也是有顾忌的。毕竟顾家不是没有倚仗的人家,是有县尉大人护着的。而顾家去了一趟府城,还攀上了府城的官宦人家,这倚仗更是他不能比的。 孙里长很是嫉妒,这顾家都是什么运气?他孙家怎么就没有这等好运气?! “里长,咱们该怎么办?”旁边那个四十多岁,穿着青布衫的男人低声问道。 孙里长能坐上里长的位置,也不是个蠢货,知道顾家跟姜县尉家的交情不浅,也知道陆家在顾家手里吃了大亏。 不过,他今天可是有备而来。 孙里长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一名穿着补丁缊衣的老者上前几步,对着顾锦里拱手道:“小娃娃,你误会了,今天孙里长来顾氏作坊求豆腐跟调味香料,都是被我们逼的。” 老者抹着眼泪道:“我们附近几个村子都穷,家家户户除了种地以外,只能去给人做苦力挣钱,可挣到的银钱只够养家糊口的。但凡家里有个人生病,那全家就得饿肚子,更别说给成年的男丁娶媳妇建房子……” “我们得知你们做出了豆腐跟调味香料,觉得这两样东西能赚钱,便厚着脸皮去跪求孙里长,让他来你们作坊说和,求你们作坊把豆腐跟调味香料卖给我们。” “孙里长是被我们逼得没办法,这才带着我们来的,你别生气,全都是我们这些老头子的错,跟孙里长没有关系。” 顾锦里笑了,果然是有备而来,这是见来硬的不成,改成苦情戏? “所以,你们穷,就要别人接济是吗?”顾锦里很不客气的道:“你们去十里八乡问问,有哪家哪户是因为自己太穷了,就去强求别人接济的?” “再说了,我们几家也不是富户,真正的富户是邹县丞家、是县里的大户人家、是府城的官老爷家、再不济,陆家也比我们几家有钱。你们想要找人接济,去找他们啊,别围在我们作坊门口。” 娘的,真以为他们来哭几声就能为所欲为了? 想要强买强卖,想要做他们顾氏作坊的主,没门! 老者一愣,没想到顾锦里会说出这样的话,再怎么说他也是个老人家,还特意穿得破破烂烂的来,又是哭又是求的,她咋就一点不心软? 梁柱子正带着几个村民来取豆腐,见顾氏作坊的大门被人围着,便没有进来,而是站在外面看着,听到那名老者说的话后,终于忍不住冷笑起来:“村长叔,你家老四昨天刚去过镇上,可是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光棉布就有三匹,还在村里说,那棉布是给您老做春衫用的。如今是咋了,梁老四没给您做新衣服,让您老穿着破缊衣出门,这是不孝啊。” “这可不行,我要去帮您报官,告梁老四一个不孝之罪,让他流放充军!” 不管是大楚还是前朝,都讲究以孝治国,儿女若是不孝,会被重判。 那名说话的老者正是梁河村的村长,听到这话,急了,赶忙回头,冲着梁柱子道:“你胡咧咧个啥?我家老四啥时候不孝了?” 梁柱子放下担子,大跨步的走过来,扯着梁村长的缊衣道:“你家老四穿着新棉布做的衣衫,却让你穿这等破烂,不是不孝是什么?” “大家都来看看,这就是梁老四忤逆不孝的罪证。”梁柱子冲着来拿货的几个梁河村村民道:“咱们是梁河村人,不能看着老村长受苦,今天就算是不去做买卖,也得替老村长讨个公道。” “没错,不能让老村长被梁老四虐待,咱们陪老村长去报官,告死他个梁老四!”梁河村的村民说着。 梁村长慌了,赶忙扯回自己的衣襟,冲梁柱子叫道:“柱子,你个没良心的,瞎说什么胡话?我家本来就穷,家里人人都穿补丁衣衫,我家老四没有不孝。” 梁柱子听到梁村长的话,看着梁村长,失望之极:“村长叔,您老咋变成这样了?” 梁村长没什么本事,可为人还算不错,不会故意为难村民,抠村民的粮食、银子,可今天梁村长竟是跟着孙里长来顾氏作坊,做出这种要强买豆腐跟调味香料的事儿。 这豆腐跟调味香料是顾家的,顾家想卖给谁就卖给谁,他们硬要买,算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恶霸吗? 梁村长听到这话,老脸通红,急忙把梁柱子拉到旁边,压低声音求他:“柱子,叔今天也不想来,可孙里长说了,附近五个村子的村长全都要来,不来的话,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你也知道咱们村,村里穷,叔虽然是村长,可没啥靠山,经不起孙里长折腾啊。” 梁柱子跟梁村长也是有亲的,知道梁村长的为人,他不是那等会欺负乡民的恶人。 “可你为啥说刚才那番话?用那种苦哈哈的话逼迫顾家?” 梁村长苦着一张脸:“你以为我愿意说这种得罪人的话?还不是因为我最瘦,最老,看着让人可怜。” 孙里长说,他看起来最凄惨,所以让他说那些苦哈哈的话,这样比较能让人相信。 梁柱子气愤的道:“那你为啥不先来告诉我们一声?如今你跟着他们这么闹,顾家还能给我们豆腐和调味香料吗?村长叔,你这是要活活断了我们几家的生路!” 要不是念着同村同族,还有沾亲带故的情分,梁柱子真想暴打梁村长一顿。 梁村长被吼,眼圈也红了:“你以为我不想提前告诉你们一声?可昨晚我们都没能回家,孙里长……” 梁村长往孙里长那边看了一眼,用更低的声音说:“孙里长怕我们会中途反悔,昨天把我们请去他家吃酒后,没让我们回村,今天天没亮就把我们喊起来,一起到大丰村来的。” 梁村长觉得自己很委屈,他虽然穷,可这辈子真没做过什么坏事,今天这是做得最过分的一件事,还当场被同族子侄识破,骂了一顿,是什么脸面都丢尽了。 第253章 不怕 梁柱子知道他是被逼的,心里总算是好受一些。 孙里长见梁村长被抓走,心里很是恼火。他原本是看着梁村长年老瘦弱,想要用他来演一出苦肉计,没想到,却被梁柱子当场拆穿。 但孙里长不想半途而废,决定改变策略。 他放软语气,诚恳的说道:“顾家小姑娘、顾家老爷子,我们也是没办法,附近几个村子都穷,只有你们能帮我们。求你们,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帮帮忙,把四月二十六以后的豆腐跟调味香料卖给我们吧。” 又保证道:“你们放心,我们不会压你们的价,你们卖给别人是什么价,我们就用什么价买,一定不会让你们吃亏!” 一定不会让他们吃亏? 顾锦里笑了:“孙里长,这样吧,你四月二十六那天再过来,到时候,你想要多少豆腐跟调味香料,亲自跟姜县尉说。” 孙里长的脸色一冷,那戏险些演不下去:“小丫头,你什么意思?” 顾锦里笑道:“意思就是说,在姜县尉没有同意之前,我们顾氏作坊不会卖豆腐跟调味香料给你。” 孙里长气得不轻,这个臭丫头竟是用姜县尉来压他:“小姑娘,姜县尉是官,不好掺和到这种买卖里来吧?” 这可是仗势欺人! “孙里长都能仗着身份掺和进豆腐跟香料的生意里来,姜县尉为啥不行?”顾锦里直接拆穿孙里长仗着身份欺压他们的事儿。 又冲着孙里长身后的那些人道:“你们也一样,想要买豆腐跟调味香料,自己去找姜县尉说!再来我们作坊捣乱,我们就报官抓你们,别以为你们是村长就了不起!” 从梁柱子认出梁村长开始,顾锦里就知道,这些跟着孙里长来的人,应该是各个村的村长。而孙里长把他们带来,是想联合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来逼迫他们,让他们顾氏作坊妥协。 只可惜,她顾锦里不吃这一套! 三爷爷一直没有说话,此刻站出来道:“老头子知道诸位打得是什么主意。我们是逃荒来的,啥事儿都见过,如果乡里乡亲的百姓对我们好,我们会报答,若是乡里乡亲的百姓想要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我们也不怕。” 那些跟来的村长们听到这话,脸色一紧,这顾氏作坊不但靠山厉害,还软硬不吃啊。 孙里长更是气得发抖,却知道不能硬来,要是硬来,他的下场会比陆家更惨。 陆家还有个邹县丞在,他孙家可是没有这等贵亲的。 孙里长算是个能屈能伸的,被顾锦里一番直白的话打脸,也没有彻底跟他们翻脸,而是笑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先告辞,等四月二十六之后再说。” 他顿了顿,又叹了一声:“今天是老夫鲁莽了,老夫在这里给你们赔个不是。” 又指着不远处的梁村长道:“梁老哥家确实没那么穷,但梁河村的村民却很穷困,他刚才的那番话,也不算说谎。” 顾锦里听得皱眉,这个孙里长是疯了吗?态度怎么转变得这么快? 事出反常即为妖,孙里长一定还有后招。 说完这话,孙里长又转身,对那些跟着他来顾氏作坊的村长们道:“各位老兄弟,今天是孙某无能,没能让各位的村里拿到豆腐跟调味香料,还请各位老兄弟恕罪。” 这些村长们见孙里长给他们道歉,全都吓得不轻……孙里长这是怎么了?竟然跟他们当众道歉? 孙里长说完,再次对着顾氏作坊的众人作揖,而后招呼几位村长:“大家回吧。” 却是没喊梁村长,而是对他道:“梁老哥,你们村的后生来顾氏作坊拿货,你想留下帮忙就留下吧,不必跟着我们一起走。” 梁村长一惊,他这是彻底把孙里长给得罪死了? 梁村长哭丧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孙里长很快就带着几位村长离开。 几位村长心里忐忑着,又很不甘,等走远之后,那个穿着青布衫的男人问道:“里长,咱们就这么算了?” 有村长说道:“那顾氏作坊有姜县尉做靠山,又不怕得罪附近几个村的人,咱们还能咋办?” 他们今天敢来,是因为觉得,顾氏作坊的人即使有再大的靠山,也是要在乡下村里过日子的,一定不敢把乡里乡亲给得罪死。 可他们没想到,顾氏作坊的人竟然不怕这个,是把话挑明了跟他们说,不怕他们各村联合来对付他们。 孙里长道:“你们急什么?来日方长,还怕拿不下顾氏作坊?” 几位村长听到这话,眼睛一亮,问道:“孙里长,您是不是有啥主意?赶紧给我们说说。” 孙里长却笑道:“如今还没有,但主意嘛,想想总是有的。” 其实孙里长早就想好了后招,只是不好对这几个人说,生怕被他们抢了先。 他查过秦顾罗田几家,知道他们几家有不少还没说亲的小子、姑娘。 而孙里长瞄上的就是顾家的姑娘。他家有两个长成的孙子,皆是读过书的,以他家的门第,想要娶个顾家姑娘做孙媳妇,应该很容易。 毕竟农家姑娘,能嫁到里长家,可以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 顾氏作坊,顾大丫担忧的问三爷爷:“三伯,这孙里长估计不会善罢甘休,要是他下回再来咋办?” 三爷爷道:“放心,咱们有姜县尉护着,一个里长,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顾大山也道:“大丫你不用担心,要是孙里长再来,咱们就去请姜县尉。” 顾大山如今也学会了借力打力。里长的地位虽然比他们高很多,可姜县尉是真正的官身,又跟他们家做豆油生意,还能怕个孙里长? 经过陆家、祁家、李家的事情后,顾大山也是练出来了,如今对上孙里长,是不会再惊慌。 顾大丫见他们很是镇定,知道他们是真的不怕孙里长,便放下心来。 梁柱子带着梁村长走进顾氏作坊,对顾锦里他们艰难开口:“顾老爷子、顾大哥、小鱼侄女,今天的事儿,对不住了,是我们老村长不好。” 梁村长跟在梁柱子身后,老脸通红的对着三爷爷拱手:“顾家兄弟,是我的不是,求你们不要为难柱子他们。” 第254章 先下手 梁柱子这十二户人家能找到这个营生不容易,梁村长不想因为自己把他们的营生给弄黄了。 三爷爷看着梁村长,心情很复杂,他们知道梁村长是迫不得已,可他们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原谅梁村长。 “我们不会因为你的过错,停了柱子他们的货。至于其他的,也不用再说了,错了就是错了。”三爷爷说道。 梁村长听罢,松了一口大气,弯腰拱手道:“多谢顾兄弟。” 顾氏作坊的人原不原谅他不打紧,只要不迁怒柱子他们就成。 何村长看向梁村长,问道:“孙里长是什么时候去找的你们?我咋不知道?” 孙里长谋这事儿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 梁村长道:“昨天下午找的。是他家的一个子侄跑来说,孙里长找我有事,要我赶紧跟他去北沟村,是一刻也不让迟。等到了北沟村的孙里长家,才发现其他四村的村长都在,大家伙正在吃席。” “吃到一半后,孙里长才把他的打算告诉我们。” “最后,让我背刚才说的那几句话,说看他手势,只要他的手势一动,我就要站出来说。” “原本我是不愿意的,可孙里长说,这是为了各村的生计,总不能看着各村这么穷,而……顾氏作坊这么有钱吧。” “孙里长说,我们不是来抢方子,只是来帮顾氏作坊卖东西。反正顾氏作坊做出来的东西也要人拿去卖,给别人卖,不如给咱们卖。” 梁村长很清楚,孙里长说这话是骗他们的,要是真的拿到顾氏作坊的豆腐跟调味香料,孙里长顶多会分给他们一丁点,余下的他会全部吃掉,运到自家的铺子里去卖,再趁机抬价。 “还有吗?”三爷爷问道:“那个孙里长可有什么靠山?” 梁村长摇头:“没有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何村长笑道:“孙里长家能坐上里长的位置,是因着他爷爷的妹子嫁给了当时的田福县县令做妾。可如今孙里长他爷爷、他姑祖母,连那个县令都过世了。至于孙里长的那些表兄弟,没听说有当官的。” “孙里长家是庆福镇三个里长家里最没有靠山的,他家没有败,主要就是心眼多。不过你们有姜县尉护着,不用怕他家。” 顾锦里听罢,笑了,原来是靠着祖辈的恩泽做上的里长,那他们还真不用怕他。 三爷爷他们听完梁村长和何村长的话,放心不少。 “梁老弟,过来称豆腐吧。”顾大山招呼着梁柱子他们,开始给他们称豆腐。 梁柱子他们的本事不小,如今是租了一辆骡车,跑到大兴镇、容家镇、白鹤镇那边去卖豆腐跟调味香料。 这租一辆骡车不便宜,却是能帮他们把豆腐、香料的生意从一个镇扩大到三个镇。 何村长知道这事儿后,又扼腕了一回,也拖人情去租了一辆骡车,负责把何大仓、何万里、何大粟他们送去壶口镇、香桂镇、永禄镇。不但减少了他们赶路的工夫,还扩展出一个镇的生意,很是不错。 如今顾氏作坊做出来的豆腐多,他们能拿到的豆腐也多,虽然多扩展出一个镇子的生意来,但每天运去的豆腐都不够卖。 调味香料更不用说。顾氏作坊正在赶雷五爷的调味香料,每天能给他们的香料不多,根本不够卖的。 “一共是九百斤白豆腐、十斤调味香料,你们先试吃,等一刻钟后,按了手印再走。”顾大山给梁柱子他们报着数,说着每天都会说的一番话。 “诶,好嘞。”梁柱子应着,带着人,用白豆腐沾上调味香料,开始试吃。 “何老弟,这是你们今天的豆腐,一共是九百斤、十一斤调味香料。”顾大山已经把每天早上的活计做熟了,很快就给何大仓他们称好豆腐,拿来调味香料。 何大仓他们听到这个斤数,很是高兴:“顾大哥,今天的调味香料咋多了四斤?” “老朱家跟王老弟家的女人们最近在磨香料,已经上手了,就多给你们几斤。”顾大山说着,又催促何大仓他们:“赶紧试吃豆腐跟香料,可别耽误了你们的买卖。” “诶,我们这就试吃。”何大仓他们赶紧拿白豆腐沾上调味香料,当场试吃。 戚康明一直在旁边看着,越看眼睛越亮。这些来拿豆腐跟调味香料的人,竟是每一盒豆腐都要试吃两块,还要沾着调味香料吃。 吃完之后,他们就在作坊里蹲着聊天,足足一刻钟后,才站起身,对着舅舅说:“顾大哥,豆腐跟调味香料没事。安哥儿,来,我们按手印。” 然后,顾锦安就会拿出一个登记册,让他们在上面按上手印,最后说一句:“按上手印后,豆腐跟调味香料若是出了什么事儿,那就是你们承担,跟我们顾氏作坊没有关系。” 戚康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取货方式,竟然要当场验货,确定没问题后,还要按手印作证。 片刻后,顾大山他们已经忙完早上的这一波,把梁柱子跟何大仓他们送走后,一家子喊上何村长,请他到家里去吃顿早饭。 何村长知道顾家是想让他关照关照顾大丫一家,没有推辞,乐颠颠地去了。 顾锦安没有跟他们一起吃早饭,他还赶着去上学,只灌了一碗豆浆,拿上两个豆渣饼就走了。 临走前,他对三爷爷他们道:“三爷爷、爹、小鱼你们不用担心,孙里长的事儿,我会跟先生说。” 顾大山有些犹豫:“真的要麻烦尚家跟姜家吗?如今那孙里长也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 他们家已经麻烦尚家姜家颇多,要是可以,顾大山是不愿意再麻烦姜尚两家的。 虽说小鱼救了尚秀才的女儿,可再大的恩情,也经不起这么折腾的。 顾锦安道:“爹,您不用怕麻烦先生。如今孙里长还没有动作,咱们能把他打下去就打下去,等他真的做出什么来,那可就完了。” 须知,先下手为强。 三爷爷道:“安哥儿说的是,大山你不用拦着,让安哥儿去办吧,他有分寸。” “行,那你跟尚秀才好好说。”顾大山同意了。 “诶,我知道了爹。”顾锦安把裤腿绑好后,小跑着离开。 第255章 寻铺子 何村长很乐意顾家这么做。孙里长就会欺负他们这些村长,把孙里长弄掉了,他也能松一口气。 三奶奶跟崔氏知道何村长来了,多加了一盘煎鸡蛋,再把昨晚剩下的炸酥肉给复炸一遍,端了上来,招待何村长。 何村长看着那盘炸酥肉跟煎鸡蛋,很是感慨,这顾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大早上的都吃上肉了。 “村长别客气,动筷子吧。”三爷爷招待着何村长。 何村长也没有客气,虽然牙口不太好,但那炸酥肉香啊,也很是吃了几块。 吃完后,何村长看向戚盘子,说道:“戚家侄子,你们家的户籍既然已经转到大丰村,那就是大丰村的人,安安心心的在村里住着,不用怕。要是遇到有人找你们麻烦,就来跟我说,老头子一定会给你们做主。” 何村长说得很是仗义,跟顾锦里他们来村里的时候,简直是两个模样。 顾锦里憋着笑,低头扒拉着木碗里的红薯粥,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三爷爷很是感慨,这还是要有本事啊,要不是他们有本事,开了作坊,又有姜县尉护着,何村长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戚盘子站起身,对着何村长拱手行了一礼:“晚辈多谢村长照应。” 说着,接过顾大丫递来的礼,双手递给何村长:“这是我家给村长的见面礼,还望您老别嫌弃,收下这礼。” 何村长原本不想收,却知道只有收了这礼,戚盘子一家才能安心,便收下了。 这份礼还挺厚,有一匹灰蓝色棉布、半条五花肉、一包饴糖跟一小布袋的米,那米有个两斤左右。 何村长看着这礼,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你们有空就到村里去逛逛,要是有看上的荒地就来跟我说,咱们农家人,还是得种地。” “诶,我们这几天就抽空去看,多谢村长。”戚盘子以前是做货郎的,嘴巴也不笨,挺会说话,就是对顾大丫有愧,在面对三爷爷三奶奶跟顾大山的时候,心里害怕,嘴巴也跟着不利索起来。 何村长收了礼,很是尽责,对三爷爷道:“顾老哥,那陆家的事儿,您可要跟大侄女一家说清楚,免得他们被陆家给害咯。” 又道:“说来陆家最近还挺老实,你们去府城那几天,陆家竟然没出幺蛾子,老老实实的在陆家大宅里窝着,都没咋出门呢。” 三爷爷也很意外陆家没有趁着他们去府城的时候找事,不过这是好事,但三爷爷不会就此放下心来。 他们是一路逃荒过来的,路上见过太过面上老实,背地里害人的恶人。 柳姐儿那一伙人不就是这样,还有那个马翠兰,看着善良可怜,实则心思最深,最会害人。 “村长,邹玉振兄妹怎么还没回去?”顾锦里问道。 何村长道:“听说是陆老头病了,他们两人来侍疾。又听说是陆家做了这么多错事,被邹夫人抓住把柄,趁机把他们兄妹给赶回陆家。也不知道那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反正他们兄妹俩就是没走就对了。” 何村长挺烦邹玉振兄妹的,县丞大人家的公子小姐来村里,他这个村长就得小心伺候着。 而那个邹玉振不知道发什么疯,还来找他家金生。 “说我家金生是读书人,两人年纪差不多,他跟我家金生有话说,说什么说啊,他都二十出头了,我家金生才十六,差着四岁呢,快差着一辈人了,能有什么话好说的。” “我是怕了他了,最近让我家金生在镇上念书,留在先生家吃住,先让他别回家。”何村长特意说这个,就是向顾家表明心迹,告诉他们,他何家不会转头去投靠邹县丞。 三爷爷跟顾锦里他们听明白了,笑道:“辛苦村长了。” “不辛苦不辛苦,时间不早了,我先回了。”何村长把该说的话说完后,拎着礼,往家走去。 何村长刚走,罗慧娘就跑到她家院门口外,喊道:“三爷爷、小鱼,我们要去镇上出摊了,爹让来问问你们,准备好没有?要走啦。” 昨晚算账分钱的时候,说了寻铺子的事儿,原本三爷爷已经不用再天天跟着出摊,但寻铺子是大事,得他出面,还有小鱼也要去。 “诶,我们这就来。”顾锦里转身回屋,让崔氏给她拿了四张银票。 这银票是雷五爷他们给的定金,前段时间拿药材,花了一张,悬壶坊这几天是隔天就把药材送来,有一批还没给钱,今天去镇上,要把欠的药材钱给了,再去找铺子,要是运气好能找到,那就用来付定金。 顾锦里把银票拿出来,给了三爷爷两张,两人把银票藏好后,去跟罗慧娘他们集合。 临走前,顾锦里对顾大丫道:“姑姑,你们先在家休息,等我回来,再跟你们说说开铺子的事。” “诶,好,你先忙去吧。跟好你三爷爷,自己别落单。”顾大丫他们哪里是闲得住的人?是已经打算好了,要去顾氏作坊帮忙磨香料。 三爷爷跟顾锦里很快就来到罗家,跟着罗父楚氏、罗慧娘,一起向着顾氏作坊走去。 作坊里,田叔田婶已经把豆腐、调味香料、豆渣给装上板车。 这辆板车是顾大山抽空做的,而车轱辘是尚秀才家送的,只要做好板车,把板车往车轱辘上一架,就成了一辆板车。人力拉着板车运货去镇上,比挑着担子要轻松。 只是他们几家还买不起牛、骡子这些的,等以后买了牛或者骡子,把人替换下来,那他们几家就有了牛车、骡车。 “小鱼,你们咋才来,我们都等你们好久啦。”陈氏穿着一身花布春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往头上抹了点加了荤油的水,整个头发看起来油光水亮的。 顾锦里看着她,皱眉问道:“大贵婶,今天不是你出摊,你咋来了?香料不用配吗?给你家的量可是分好的,你要是不留在家里配香料,到了四月二十六那天出不了货,我们几家可是要赔钱的。” 陈氏呵呵笑道:“瞧你说的,你婶子我是那等不知事儿的人吗?有你大贵叔在家呢,兴哥儿跟旺哥儿今天只上半天学,午时以后就会回家配香料,不差你大贵婶一人。” 第256章 曾掌柜下场 顾锦里呵呵:“也就是说,你为了跟我们去找铺子,特意让顾德兴跟顾德旺两人请假回家配香料。” 果然,这很陈氏。 陈氏脸上的笑容一僵,很快又笑道:“哪里是让他们特意请假?这不是看他们上学太累,想让他们松快松快半天嘛。要不天天念书,念傻了咋办?” 找铺子是大事,她是铺子未来的掌柜娘子,要是不跟着去找铺子,万一三伯跟小鱼他们被人骗了咋办? 三爷爷看着陈氏,摇摇头道:“想去就去吧。” “诶,谢谢三伯。”陈氏高兴了,得意的瞅了顾锦里一眼。 顾锦里送她一个大白眼,交代道:“你要去也行,但不能乱说话。要是乱说话,把事情给搅黄了,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她的手腕一动,竟是拿出一把匕首,对着陈氏晃了晃。 陈氏害怕得后退几步,僵硬的笑道:“瞧你说的,你大贵婶啥时候把事情搅黄过?” 顾锦里懒得跟她打哈哈,直接说道:“你要是乱说话把事情搅黄了,等到四月底分钱的时候,就扣你家的分红。” 陈氏爱钱,听到这话,立刻急了:“凭啥扣我家分红?” 顾锦里冲她咧嘴笑道:“就凭香料是我做出来的。” 陈氏被噎了个结实,没办法,只能点头同意:“嗯。” 顾锦里见她老实了,这才作罢。 “走咯!”罗父喊了一声,拉着板车离开顾氏作坊。 田叔在后面推着板车。 顾锦里跟罗慧娘挑着干柴。 楚氏跟田婶一人挑着调味香料,一人挑着一担子豆渣,就陈氏扭着个腰,装着贵人的样子,跟在后面走着。 顾锦里朝天翻了个白眼,对楚氏道:“罗伯娘,这里离镇上还远着呢,您先把担子给大贵婶挑着,您先歇会儿,等她挑累了,您再去接手。” 陈氏脸都绿了,冲着顾锦里道:“我这身可是新衣裳,还要穿着去见人呢。” 顾锦里给了她一个你看着办的灿烂笑容。 陈氏心里气着,却只能接过楚氏的担子道:“罗嫂子,我来挑,你先歇歇。” 为了能去看铺子,她忍了! 顾锦里挺同情陈氏的,他们今天只是去问问镇上哪里有铺子卖,不可能一问就有的,而陈氏却以为今天是去买铺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估计是想做掌柜娘子想疯了。 楚氏没有推辞,把担子给了陈氏。 一行人急赶慢赶,终于在辰时末刻,来到镇上的摊位。 豆腐摊前已经围满客人,看见他们来了,有个肩上扛着扁担跟长绳子的汉子抱怨道:“罗大哥,你们咋才来?我都等许久啦。赶紧的吧,给我十二个黄金豆饼,多放油,四个要辣子,其他八个不要。” 其他客人也抱怨道:“是啊,你们可快着点吧,我们可是大一早就来这里等着的。” “诶诶,别急别急,这就给你做。”楚氏说着话,跟田婶开始把板车的东西麻利地搬下来。 罗父跟田叔则是拉着板车,跑到悬壶坊拿炉子、铁板,以及其他寄放在悬壶坊的东西。 客人们生怕自己买不到豆腐跟豆渣饼,纷纷叫着:“给我十个黄金豆饼。” “我要四份香煎五香豆腐。” “一担白豆腐,一担白豆腐跟十斤调味香料!” 这些客人也有其他吃食铺子的,是专门跑来买白豆腐跟调味香料的。 “我们富贵楼也要一担白豆腐,十斤调味香料!” 顾锦里听到富贵楼三个字,看向说话的那人,见是身材微胖,说话都喘着大气的李大厨。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个穿着短褐,手戴袖套,肩上挂着抹布的伙计。 李大厨也看见了她,笑着跟她打招呼:“顾家小丫头,你来出摊了,好长时间没见你了,还以为你不来摆摊了呢。” 顾锦里可没忘记跟富贵楼的仇,并没有搭理李大厨,而是冲着客人们道:“大家先排队,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能开卖啦。” 客人们知道顾家豆腐摊的规矩,立刻排好队。 李大厨见顾锦里没有搭理自己,并不生气,而是笑呵呵的对她说:“曾掌柜前两天犯了错,昨晚夫人派了人来,把他一家子都给押到庄子上去干活了,以后就不在庆福镇了。” 顾锦里一愣,曾掌柜竟然不在富贵楼做掌柜了,且是邹夫人把他罚到庄子上去种地的,李大厨还特意来跟她说这事儿。 邹家又想干啥? 三爷爷听到这话,也看向李大厨。 李大厨挤了过来,对三爷爷道:“夫人赏识,以后老李就是富贵楼的掌柜,先前的事儿,对不住咯,还望你们几家莫要怪罪,继续卖豆腐跟调味香料给我们富贵楼。” 因着曾掌柜的事儿,顾家豆腐摊很是防着他们富贵楼,每次富贵楼来买白豆腐跟调味香料,都拿出一个册子来让他们按手印,说出了事儿自负,跟他们豆腐摊无关。 他们要是不按手印,顾家豆腐摊就不卖豆腐跟调味香料给他们。 而曾掌柜也想过,买顾家的东西,然后往豆腐跟调味香料里下毒,再弄出条人命来,把顾家给搞死。 毕竟如今灾民多,一两多银子就能买一个人,死个把人,甚至死上一家子都没事。 可邹夫人不同意,是把曾掌柜给狠狠骂了一顿,又对邹县丞说:“老爷,那豆腐跟调味香料虽然赚钱,可咱们邹家缺的是这些吗?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可不能因为几户逃荒来的就害了邹家的基业啊。” “只要把县丞这个官位把住,再把新到任的县令伺候好,咱们邹家就能再兴旺个上百年。到时候还怕对付不了那几家逃荒来的?” 再有大半年,田福县县令的任期就满了,听说会调走,等这任县令走后,要调个新的来。 正是因为这个,如今的县令不太理会姜家邹家的暗斗,只想安安稳稳的渡过任期。 “再说了,姜家也不是蠢货,管着县里的案子,会看不出这等诬陷的手法?老爷,咱们可不能上了曾大的鬼当,害了整个邹家啊。” 邹县丞近来得了几个不错的通房丫鬟,皆是邹夫人给安排的,而邹夫人说得确实有道理,想了想,便同意了。 邹夫人立刻出手动了曾掌柜,把他赶走,把富贵楼让李大厨接管。 第257章 铺子难寻 李大厨跟媳妇葛氏都是邹夫人的人,邹夫人拿下富贵楼后,算是制住了陆家,要是陆家再敢在庆福镇胡来,邹夫人就会借着陆家的事儿,扳倒陆姨娘。 邹夫人也说了,要是陆家或者邹玉振兄妹出手对付秦顾罗田几家,让他们夫妻不要管,由着陆家去作死,而他们夫妻要跟那几家交好,唱红脸,做好人。 “今天特地来给您老说说这个,是想让你们放心,以后富贵楼不再是曾掌柜做主,我们夫人交代了,富贵楼只好好的做生意,其他的事儿,不会插手。” 李大厨微胖,长着一张憨厚的脸,说的话很是令人相信,又道:“夫人是正房夫人,历来不喜什么姨娘小妾。” 李大厨说完这句就住了口,对着三爷爷笑着点点头,退回去排队。 李大厨在告诉他们,邹夫人跟陆姨娘不对付,不会帮着陆家害他们。 这是来示好来了。 不过,顾锦里他们并没有就此相信李大厨,等李大厨排队来拿白豆腐跟调味香料的时候,罗父还是拿出一本册子,让李大厨按手印。要是豆腐跟调味香料出了事,富贵楼自己要负责,别来找他们。 李大厨无奈,照旧按了手印。 他不是曾掌柜,也不是自家媳妇葛氏,他就是个厨子,只想好好做菜,其他的,并不想管太多。 “一担白豆腐一百六十斤,加上三斤五福香料,一共是三两一百文钱。”罗父把白豆腐跟调味香料搬出来给李大厨。 跟来的伙计听到这个斤数,抱怨道:“罗叔,咋调味香料只给三斤,我们要的是十斤。” 罗父还没说话,旁边排队的客人就道:“三斤够你们用了。还想要十斤,这调味香料多紧俏啊,你们要了十斤,我们要啥?知足吧。” 如今镇上的人都知道了调味香料做菜好吃,别说是吃食铺子,那是十里八乡的普通人家,甚至连隔壁镇子的人都跑来买,多少都不够卖的。 伙计反驳道:“先来先得,谁让你们排在我们后面?”他们富贵楼可是天刚亮就来排队的。 李大厨拦住那个伙计,道:“别说了,你这脾气咋这么冲?得改改,快些把东西挑回去,厨房还要等着东西准备午时的席面。” 那名伙计听罢,只能闭嘴,跟另一名伙计把白豆腐跟调味香料拿回富贵楼。 李大厨拿出三两一百文钱,递给罗父:“罗兄弟收好。” 罗父收下银钱后,说了句慢走,转身去给其他客人拿豆腐。 “您的两份香煎五香豆腐、四个黄金豆饼,一共是二十二文钱。”田叔把煎好的豆腐跟豆渣饼给客人包好,递给客人,再接过客人手里的银钱后,放到一旁的盒子里。 “姚嫂子,您的五个黄金豆饼、两斤白豆腐,还有您前几天定的半斤调味香料,一共是二百七十五文钱。”罗慧娘动作麻利地把东西放进姚嫂子的篮子里。 姚嫂子把银钱递给罗慧娘:“可算是拿到调味香料了,这家里做菜放习惯了,这几天没得放,做出来的菜不好吃,我家银宝吃饭都不香了。” 旁边一个老婶子也说道:“我家的几个孙子也是,吃惯了放调味香料的饭菜,要是少一顿不放,他们就不乐意吃。” 顾锦里一边帮忙一边听着客人们的话,心里很高兴,调味香料果然是个长远的好生意。 忙活半个时辰后,他们总算把上午的这一波忙完,而带来的白豆腐跟调味香料已经卖光,只剩下四担豆渣饼还没卖出去。 “三伯,你们有事儿就先去忙吧,这里有我们盯着就成。”楚氏煎着豆渣饼,对三爷爷道:“让铁柱跟着您去,要是有事,他也能帮忙。” “娘,我也去成吗?”罗慧娘喜欢热闹,想跟着三爷爷和小鱼去看铺子。 楚氏念着罗慧娘近来辛苦,点头答应了:“去吧,记得稳当些,别乱说话,不许给你三爷爷找麻烦。” “诶,知道了娘。”罗慧娘高兴极了,跑过来挽着顾锦里的手,道:“小鱼,我也能跟你们一起去。” “嗯~”顾锦里笑着应了一声,跟罗慧娘说起悄悄话。 “三伯,咱们赶紧走吧,再不走可就晚了。”陈氏早就等不及,她今天可是特地捯饬过的,就是为了去看铺子。 “行,咱们走吧。”三爷爷拿过挂在板车上的抹布,拍拍身上的灰尘后,带着顾锦里他们,往悬壶坊走去。 顾锦里和罗慧娘的手上,还各拎着两包豆渣饼跟香煎五香豆腐。 片刻后,他们带来悬壶坊。 悬壶坊里药香弥漫,咳嗽声阵阵,不少人因为换季染上了咳疾,前来看诊。 药童麦冬看见他们来了,笑着打招呼:“顾老爷子,你们来了。杜大夫没在,出诊去了。师父他老人家在后院熬药,你们有事儿去找他就成。” “麦冬哥,这是给你们的,分着吃啊。”顾锦里把手里的一包香煎五香豆腐跟豆渣饼放在柜台上,跟着三爷爷他们往悬壶坊的后院走去。 后院里,吴老大夫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一边喝着药茶,一边指挥着杜旭生跟杜丁香:“火太大了,要文火,药材要文火慢熬。” “第二排第四个药壶,可以加甘草了。” 杜旭生急忙跑过去,把浸泡好的甘草放进药壶里。 “吴老大夫,近来得咳疾的人不少啊。”顾锦里走到后院廊下,把一包香煎五香豆腐和豆渣饼放到桌子上。 “是啊,换季了,冷热交替,得风寒咳疾的人不少。”吴老大夫跟他们已经熟悉了,也不客气,自己解开纸包,拿起一个豆渣饼就吃了起来,又招呼杜旭生兄妹:“过来吃点东西,歇一歇。” “吴爷爷先吃,我们等会儿再吃,这两壶药一会儿要给病人喝的。”杜旭生小小年纪,却是个懂事的,没有因为贪吃误事。 “随你们。”吴老大夫看向三爷爷,示意他坐:“顾老弟,今天咋这个时辰过来啦?可是有事?” 三爷爷道:“确实有事儿想要吴老哥帮忙。” 三爷爷把来意说了。 “你们想要买铺子?”吴老大夫咬了一口豆渣饼,嚼了嚼后,道:“这个有点难办啊。” 第258章 一片荒地【情人节快乐】 庆福镇建立已久,且河安府靠近江南,比中州西北那边要富裕,但凡有点本事的富户,都会派下人到处搜罗铺子,只要有卖的,很快就会被人买去。 “庆福镇就三条街。前街、后街、主大街,所有街面上的铺子都有主了。而主街的铺子,那更是早就被县里的富户们给占了。” 就连前街后街这两条不咋样的街道,那铺子也是被各个里长家、书吏家、衙役家里给买了。 余下的铺子是在镇上住了将近百年的人家留下来的,那是祖业,前铺后家的院子,是人家活命的基业,不会有人卖。 吴老大夫把街上各家铺子的关系给他们说了个清楚:“老夫在镇上二十来年了,也就是五年前,主街上的周师爷家卖了个铺子,那还是周师爷的东翁高升,周师爷跟着去赴任,这才给卖掉的。你们想要买铺子,难啊。” 顾锦里听得皱眉,在庆福镇买铺子,竟是这么难。 陈氏原本是乐颠颠地来的,就想买个铺子做掌柜娘子,听到吴老大夫的话,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那可咋办?吴老大夫,你们悬壶坊就没办法帮帮我们吗?” “陈氏,咋说话的,赶紧闭嘴。”三爷爷呵斥陈氏,吴老大夫已经帮了他们很多,他们总不能啥事都让吴老大夫帮忙吧。 “吴老哥,小辈不懂事,您别在意。” 吴老大夫摆摆手,笑道:“没事儿。” 顾大贵夫妻来镇上摆摊这么久,悬壶坊的人早就知道陈氏的脾气。这人心肠不坏,就是爱贪便宜,说话有时候没个把门的。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顾锦里解下腰间的竹筒,拿出纸笔跟墨水,开始写写画画。 她是跟秦三郎学的。秦三郎的身上,会随身带着砍刀、绳子、火折子、以及两个小竹筒,一个小竹筒里装着毛笔跟卷起来的黄纸,一个小竹筒里装着调开的墨水。 片刻后,她按照自己的记忆,画出一张庆福镇的简易地图,问吴老大夫:“吴爷爷,镇子门楼外的那片空地,是镇上的还是尚家村的?” 尚家村是离镇上最近的一个村子,而镇子的门楼外,有一大片荒地,那些荒地,不知道是谁的? 而顾锦里看上的就是那片荒地。 镇上没人卖铺子,没关系,她可以买地,自己建! 吴老大夫也答不上来:“不太清楚,门楼外的那片地荒了很久了。我来的时候,那里以前是水塘子,后来因为没有活水,一到夏天就臭烘烘的,大家就给填起来了,如今镇上的人把垃圾堆在哪里,也没人管,就是每个月倒夜香的人会去烧一回垃圾。” 顾锦里蹙眉,那片荒地到底是谁的,竟是连吴老大夫也不知道。 吴老大夫人老成精,听到顾锦里这么问,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吴老大夫并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即使知道,也不会去跟顾锦里抢那块地,反而提醒道:“尚秀才或者姜家可能知道,你要做这事儿,得避着点人,免得还没做成,就招了人眼。” 这孩子是个聪明的,眼睛还毒,一眼就看到那块荒地。 “是,晚辈知道了,多谢吴爷爷提醒。”顾锦里笑着给吴老大夫道谢。吴老大夫说得对,俗话说得好,没人抢的肉是烂肉,可一旦有人抢了,烂肉就会变成佛跳墙,立马给你香十里。 “小鱼,吴老大夫,你们在打什么哑谜?”陈氏急了,跑过来盯着顾锦里问。 顾锦里伸手把她推开,把画好的简易地图收起来,道:“没打哑谜,我们说的都是人话。” 陈氏噎住,顾锦里这个死孩子,每次说话都暗损她,可她又不能拿她怎么样,顾锦里凶,还爱动刀子,她可不是她的对手。 三爷爷道:“别问了,小鱼要做的事儿,哪次不是对咱们几家有好处的?你要是东问西问,坏了小鱼的事儿,我可饶不了你。” 别看陈氏泼辣,可她很怕三爷爷,听到这话,虽然心里痒痒的,想要知道顾锦里的打算,可也只能作罢。 顾锦里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便把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吴老大夫:“吴爷爷,这是前天你们送来的药材钱,您先收着。” 又不好意思的道:“如果事情顺利,余下的药材钱可能要欠一些,等到四月二十六,雷五爷给我们结清货款后,才能给您。” 吴老大夫接过银票,道:“成,不就是赊账嘛,还怕你们跑了不成。” 吴老大夫有些来历,是见过大钱的,几百两在他眼里,不算个啥,且他信得过顾家。 虽是逃荒来的,可都是老实人。 顾锦里很是感激,又陪着吴老大夫说了片刻的话,跟杜旭生、杜丁香玩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 吴老大夫让杜旭生兄妹去送送他们。 出了悬壶坊后,杜旭生道:“顾三爷爷,你们有空就过来看看我们,爷爷都念叨您好几回了,说想跟您老喝酒呢。” 爷爷常说,他们是逃荒来的,在庆福镇没啥靠山,而他们跟顾三爷爷是同乡,得多来往,把感情处出来,要是以后他家遇到啥事,才能有个帮衬的人。 “诶,三爷爷知道了,回去告诉你爷爷,下回再来,我一定等他回来,跟他喝完酒后再走。” “好嘞,我一定转告爷爷。”杜旭生高兴的应道。 三爷爷笑着摸摸杜旭生的脑袋,带着几人转身走了。 顾锦里道:“三爷爷,咱们不等罗大伯他们收摊了,这就去尚家村吧。” 她得去问问那块地到底是谁家的?有主没主?要是没主,就直接到县衙去买。 三爷爷道:“行,咱们这就去。” 陈氏听到这话,叫道:“三伯,咱们这就回了?不去镇上问问哪家有铺子要卖?” 罗慧娘道:“大贵婶,吴老大夫已经说了,这镇上的铺子都是有主的,没人卖,还去问个啥?没得被人轰出来。” “你懂个啥?就算一开始没人卖,可只要咱们愿意多出钱,自然有那见钱眼开的愿意卖。”陈氏很是财大气粗,觉得只要他们砸钱,镇上一定有人乐意卖铺子。 第259章 废墟 顾锦里看着陈氏冷笑:“镇上主大街的铺子,最便宜的是一百二十两,最贵的是富贵楼,前铺后家外加一个大院子跟两层阁楼,据说当时买的时候,靠着邹县丞的关系,还花了三百多两。咱们的预算是最便宜的一百二十两,大贵婶想要砸钱,多出来的钱你家出吗?” 看把你狂的,家里还住着泥土老屋呢,就敢说出砸钱买铺子的话,要不要我给你把把脉,看你病到第几期了? 陈氏一噎,立马不说话了。 顾锦里懒得理她,对三爷爷道:“三爷爷,咱们走吧,让大贵婶留下帮忙,反正她也不好去尚叔家。” “哪里不好去?好去得很,我正想去看看秀才娘子呢。”陈氏一直打着巴结姜氏,让姜氏给顾玉梅找个好婆家的主意。可姜氏只来过顾家一回,她是想巴结都找不到机会。 三爷爷道:“大贵媳妇,你要么去给铁柱媳妇帮忙,要么就家去,家里的香料还有好多没配呢,要赶货。” 姜氏是大家闺秀,从小学着规矩,念着诗书,陈氏一个乡下妇人,能跟姜氏聊啥?吃个饭都喷菜渣子,要是让她去了,只有丢人的份。 陈氏见三爷爷的脸色不好,不敢再闹腾,只能跟着罗慧娘父女回了豆腐摊帮忙。 顾锦里他们不好空着手去,也去豆腐摊拿了点豆渣饼,再拿上特意留起来的三块白豆腐、一斤调味香料,路过农货摊的时候,买了一篮子鸡蛋,便往尚家村走去。 农货摊子跟他们豆腐摊在一条路上,穿过长长的农货摊,就到庆福镇的门楼。 门楼十分高大,是有庆福镇的时候就建在这里的,但上面的雕刻与颜色依然鲜艳夺目。 走过门楼的时候,三爷爷说道:“这门楼牌子是镇上重要的东西,每年都会有镇上的富人出银钱修葺门楼,给门楼重新上色。这门楼牌子的颜色越好,镇上百姓的日子就能过得越红火。” 顾锦里边听边点头,继续往前走去,出了门楼几米以后,就到了那片荒地。 荒地在进镇子的大路左边,大路外的地方就属于这片荒地。再过去六、七米,就是镇上人家扔垃圾的地方。 垃圾场很大,有个一亩多到两亩的样子;垃圾场过去是一大片的荆棘地,这片荆棘地真是太大了,纵横有个四亩地左右;而再过去是一大片的茅草丛,更远的地方有一大片的竹林。 顾锦里踮起脚尖,远眺着那片茅草丛,隐约间看见一些残垣断壁……这里好像不是荒地,而是一片废墟! 看来,这片荒地有些来历。 顾锦里没敢在这里看太久,只停留一会儿,便跟着三爷爷继续向着尚家村走去。 …… 此时的尚家,顾锦安正在跟尚秀才说孙里长的事儿:“先生,孙里长这等酷吏,不能留着,应该趁机把他给除掉。” 尚秀才站在书房里,提笔画着一幅山川雪景图,问道:“理由呢?如何除掉?” 顾锦安道:“孙里长这等酷吏,这些年来肯定做过不少恶事,除了他,算是为民除害,也能帮到学生家里。” 尚秀才:“证据呢?凡事要讲究证据,不是你说孙里长做了多少恶事就能定他的罪责。” 顾锦安避过尚秀才的问题,看向他,笑道:“先生,如今除掉一个里长,并不需要罪证。” 尚秀才听到这话,来了兴趣,终于抬头看向顾锦安:“此话何意?” “先生前段时间跟学生说过,再过大半年,县令大人就要调任,如今正在愁着自己的政绩不够,怕被调到不好的地方去。”顾锦安笑道:“学生正好有个能让县令大人出政绩的主意。” 尚秀才知道顾锦安念书是为了考功名,为了他以后能在官场立足,尚秀才会跟他说一些县衙官场的事儿,让他多听,多接触,以后才不会慌。 “什么主意?”尚秀才放下笔,端正坐着,做出洗耳恭听之态。 顾锦安道:“西北旱灾,又有兵祸,朝廷正是缺银子的时候,而大楚各个镇子,里长众多,有的镇子能有四个里长,最少的也有两个。若是把大楚各个镇子的里长人数降到两个,能为朝廷省下诸多钱粮。” “一个里长,每年能有五两银子跟三石米粮的薪俸,大楚那么多的里长,若是撤掉一半的里长,朝廷每年能省下的钱米不可估量。” 尚秀才听罢,看着顾锦安的眼睛微微发亮,他这个学生,果然不是池中物。 只是:“里长之位,是沿袭古法,且是朝廷跟百姓的联系,关系着朝廷的各类税收,是万万出不得差池的,若是撤掉一半的里长,到时候税收出错,百姓无法管好,那该如何?” 顾锦安笑道:“先生错了,真正连接朝廷跟百姓的是各村之村长,里长这些,一个镇子两个足矣,多了也是鱼肉百姓。” “村长皆是农人出身,是最能连接百姓之人,而农人很容易满足,给一些地位,给个一两银子薪俸,就能为朝廷鞠躬尽瘁。” 尚秀才道:“你说得很是。这笔买卖很划算,户部的大人们会算,可为何这么些年朝中没有大人提出?因为大楚还不稳,大人们觉得,不宜动太多的东西。” 顾锦安笑了:“先生,如今的大楚就稳了吗?且如今朝廷缺钱粮,而里长太多又是前朝的陋习,只要县令大人把这两点写上去,圣上一定会大喜,户部的大人们也会大喜。” 有钱有粮的时候,才会顾忌颇多,没钱没粮还乱的时候,谁会在乎细枝末节? 而大楚的江山就是反前朝得来的,一句前朝陋习,足够让朝中的大人们点头。 顾锦安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让尚秀才决定帮他一把。 “行,这事我会亲自去县城跟岳父大人说。但这事儿太大了,会得罪很多里长,到时候大人们没事,你却是会遭殃。因此这回,你是一点功劳也没有,我不会让岳父大人在县令面前提你的名字。” 如果顾锦安已经是官身,或者住在府城里,这个功劳可以给他,但他如今还在乡下住着,拿着这么大的功劳,会被那些撤了职的里长给弄死。 第260章 荒地主人 顾锦安笑道:“学生明白先生的苦心。先生放心,锦安如今只想安心念书,至于功名这些,等锦安学成之后再说。” “好。”尚秀才很是欣慰,要是换做那等眼皮子浅的,遇到这样大的功劳,即使有生命之危,也不会放过。 顾锦安并不怕死,只是知道自己如今人微言轻,而撤掉一半里长的事太大,要是成了,有危险的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家人。 他不允许自己的家人再有危险。 “老爷,顾老爷子跟小鱼姑娘来了。”阿九把三爷爷跟顾锦里带到书房门外,扬声禀告道。 顾锦安急忙迎了出来,问道:“三爷爷、小鱼,你们咋来了?可是家里出了事儿?” 顾锦里笑道:“没事。我们来找尚叔是想问问,镇上门楼外的那片荒地的事儿。” 尚秀才听到这话,咦了一声,道:“你们问那块荒地的事情做什么?先进来,进来再说。” 顾锦里跟三爷爷走进尚家书房,落座后,顾锦里把来意说了。 她没有隐瞒自己要买地建铺子的事,尚秀才磊落,最不喜遮遮掩掩之人,坦白告诉他,他才会下力气帮忙。 她还把自己怀疑那片不是荒地,而是废墟的事情说了。 “原来是这样。”尚秀才起身,走到书房右边的一个书架下,从一个老木箱里翻出一本书:“那块地的事,我听祖父说过,当时怕忘了,便记了下来。” 尚秀才喜欢奇闻异录,会把自己听到的很多古事记下来,没事的时候翻一翻,看着还挺有趣。 “门楼外的那块地确是不是荒地,而是一座大宅子,吴老大夫说的臭水塘子,是那座宅子的后花园。” “那都是大楚初立时的事了,祖父说,不知道那宅子怎么就起火了,烧了几天几夜,尚家村跟镇上的人都去救火。可火太大,根本救不了,等几天后,那宅子就烧得什么也没了。里面看宅子的人也被烧死了。” “再后来,有几个道姑来过废墟,在哪里念经超度了一番后,那片废墟就一直没人去过。久而久之,便成了镇上百姓倒垃圾的地方。” “至于那座宅子的主人是谁?连我祖父他们也不知道,只听说是个鲁姓世家在南边的宅子,一般没人来住,只是预备着留给主家前往江南时的歇脚之用。” 前朝的世家大族不但宅子多,还建坞堡、养私兵、权利极大,在大楚各地备下宅子做歇脚之用的事,很是常见。 “尚叔,这是个私宅?” 尚秀才点头。 顾锦里皱眉,这就难办了:“可知道主人家是谁?还是那个姓鲁的世家吗?” 尚秀才摇头:“不是,鲁家早就败了。如今登记在册的那片地的主人是胡氏。” “胡氏?这位胡氏是谁?登记册上可有住址?” 尚秀才摇头:“没有,这份册子还是在立国初期登记的,如今这位胡氏,想来已经不在人世。” 线索又断了。 顾锦里眉头死皱,回想着尚秀才刚才说的那个故事,追问道:“道姑,那几个道姑是哪里来的?可知道她们是哪个道观的?!” 尚秀才依然摇头:“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见有道姑再来那座废墟里祭拜。不过……” 尚秀才突然想起一事:“镇上那个倒夜香的老翁,听说他娘是被道姑养大的,估计知道那些道姑的来历。” 真是峰回路转! 顾锦里立刻问道:“尚叔,您可知道那倒夜香的老翁家住何处?” “这个我知道,那老翁夫妻就住在废墟后的竹林里。”阿九端着茶点进来,叹道:“那老翁姓米,也是个命苦的,以前有个儿子,后来病死了,这么多年,只老夫妻两个过活。” 阿九性格跳脱,没事喜欢往镇上跑,跑过了就知道了米老翁的事。 “我认识米老翁夫妻,我时常去那片竹林里挖笋,会给他们带点粮食。” “咱家的鲜笋就是从废墟竹林里挖的?”尚秀才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儿,但鲜笋却是吃了不少的。 阿九挠着头笑道:“老爷恕罪,怕您嫌晦气,一直没敢把鲜笋的来历告诉您。” 那废墟毕竟是走过水,烧死过人的,一般人都会忌讳。 啪一声,尚秀才拿着那本书册,轻打在阿九的头上:“你家老爷我会忌讳这些?你既然认识那米老翁,就带着顾三叔和小鱼去找人吧,今天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听他祖父说,那片荒地其实很抢手,不少人去问过,但都没有找到主人,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问了。 如今顾家盯上那片荒地,想要动手就得赶紧的,免得生出变故。 “诶,小的这就去备车,带顾老爷子去找米老翁。”阿九跑出去备车。 顾锦安还没到下学的时间,没有跟着三爷爷、顾锦里一起去找人,只把他们送出书房院子。 顾锦里跟三爷爷出了尚府大宅,在府门口等了一会儿,阿九就驾着骡车来了。 骡车很快,跑了一刻钟就到了那片废墟后的竹林里。 竹林很大,有的竹子还长在残垣之上,米老翁的家就在竹林深处,那是三间半青砖的屋子,青砖上隐约还有烟熏的痕迹。 一个老妇人正在屋子前的空地上喂鸡,看见阿九后,笑道:“小后生,鲜笋吃完了?” 米老婆子很喜欢阿九,这个后生是个有良心的,附近的人时常来竹林里挖笋吃,没有一个是给了东西的,都是挖完就走。 这后生会给他们老两口米面,有两次还拿过两条肉和一坛子荤油,很是大方。 阿九跳下骡车,笑道:“米婆婆,今天不是来挖笋的,是带了两个客人来,想问米老翁一些事儿。” “啥事啊?老头子的事儿,我都知道,你们问我就成。”米老婆子说着,却还是转头冲屋里喊道:“老头子,赶紧出来,来客人啦。” 米老翁是倒夜香的,半夜就得起来,如今在睡回笼觉,但他觉浅,米老婆子喊了几声,他就醒了,走出屋子问道:“啥客人?找老头子啥事?” 顾锦里上前,对着米老翁行礼,问道:“老爷爷,我们是想来问问,您可知道有啥带着胡字,只有道姑的道观?” 米老翁顿了顿,道:“你们是想找湖云观?” 第261章 看你心虚 湖云观! 顾锦里一喜,还真让她问出来了,她赶忙点头:“没错,就是湖云观,老爷爷,您能告诉我,湖云观怎么去吗?” “你去哪干啥?湖云观在大兴镇呢,离咱们这里远着呢。”米老翁拉来旁边的两张凳子,自己坐下后,指着凳子对三爷爷道:“老兄弟也坐。家里凳子少,你们两个小辈就站着吧。” 顾锦里笑道:“行,我们站着,不坐。” 只要您老告诉我湖云观在大兴镇哪儿?别说站,我扎这里都成。 “多谢米老哥。”三爷爷坐下后,对米老翁道:“我们是有事想去湖云观问问。” 米老翁眼皮耸拉的老眼看看三爷爷,又看看顾锦里,道:“你们是镇上豆腐摊的吧,是想问门楼外荒地的事儿?” 顾锦里一惊,这老头行啊,竟然猜到了。 米老婆子提了一壶水,拿着几个陶碗出来,放在一旁的石板上:“家里没啥好招待的,你们喝些水,润润嗓子。” “谢谢米奶奶。”顾锦里嘴甜的道谢,还给米老婆子一个甜甜的笑容。 “瞧着丫头,长得多俊啊,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米老婆子的儿子没娶媳妇就死了,这辈子就没当奶奶的命,很是喜欢别人喊她奶奶,顾锦里这声奶奶,可算是喊对了。 她立刻冲着米老翁道:“老头子,丫头来问湖云观的地儿,你就说呗,又不是啥不能说的事儿。” “我这不是刚要说嘛,你就给打断了,这能怪我?”米老翁抱怨一声后,对顾锦里道:“湖云观在大兴镇虎头沟小牙山上,你们想要买门楼外那块地的话,可以去找观主。” 顾锦里听得一愣一愣的:“米爷爷,还有人去湖云观找过观主,说过要买门楼外那块荒地的事儿?” 听米老翁话里的意思,好像问过这事儿的还不少? 米老翁道:“我娘在世的时候,有不少人来问过,也去湖云观找过观主,可不知道怎么的,那些去找的人,最后都没买那地。我娘过世后,渐渐的也就没人来问了,你们是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批来问的人。” 以前附近的老人还知道这片废墟跟道观有关,如今时日久了,知事的老人家都过世了,大家也就忘了这片废墟的主人到底是谁了。 米老翁咕嘟咕嘟地喝了半碗水后,看着顾锦里道:“你这丫头来的也是时候,我们三月节的时候才去过湖云观给我娘烧香,要不你冷不丁的来说找带有胡字,只有道姑的道观,老头子还真不容易想起来。” 年纪大了,爱忘事儿。 “这都是缘分,你们想去湖云观就去吧。” 米老翁的老娘说过,湖云观的师父们讲究个缘分,不拘是什么人来打听湖云观的位置,只要能找到他家来的,那就是有缘,大可告诉对方。 至于卖不卖地,由湖云观观主说了算。 顾锦里听得心中安稳一半,最近二十多年只有他们一家来问就好。至于观主卖不卖地,等见到观主后再说。 “米爷爷,多谢您了。这是晚辈的一点小心意,是给您和米奶奶添春衫用的,不要客气,请收下。”顾锦里见米老翁夫妻日子过得紧吧,拿出二两银子递给米老翁。 米老翁一把接过:“不客气,老头子还要养家呢,可不会跟你手软。”藏银子的时候,又嘟囔一句,都是缘分。 神身叨叨的,有点像神棍。 米老婆子见顾锦里还给了银子,从屋里拿了一篮子带壳的竹笋出来,放到骡车上,回头对顾锦里道:“早上老婆子刚挖的,新鲜着呢,拿回去吃,最近想要吃笋了就来挖,要是不挖,再过个把月,笋就老了。” “谢谢米奶奶。”顾锦里道完谢,等三爷爷跟米老翁告辞后,三人坐着骡车回去了。 不多时,他们回到尚家,把问到的事情告诉尚秀才。 尚秀才听罢,也笑着说一声:“还真是缘分。” 这么轻巧就问到了,能不是缘分吗? 不过,顾锦里没有那么乐观,米老翁说过,他老娘在世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去湖云观找观主买地,可最后都没买,不知道在观中发生了什么事儿? “你们打算何时去湖云观?”尚秀才问道。 顾锦里:“明天就去,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那成,安哥儿也跟着去吧,多去看看,对你有好处。把骡车也驾回去,正好可以练练你的驾车本事。” 尚秀才不但教顾锦安读书,也教他君子六艺,骑马驾车的本事也教了。 “学生听命。”顾锦安对着尚秀才作揖,当天就驾着骡车,拉着三爷爷跟顾锦里回家。 骡车驶进大丰村的时候,他们在半路上看见顾玉梅。 顾锦里皱眉,让顾锦安停下骡车,对低头走路的顾玉梅道:“你这是打哪回来的?” 这里是大丰村后村往村尾的路口,往前就是村中心,顾玉梅去村中心做啥?不是交代过她,一个大姑娘不要单独去村里串门吗?她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找死吗? 顾玉梅没想到会撞见顾锦里,有些心虚,又立刻仰头看着她,怒道:“家里鸡蛋吃完了,我爹让我到村里买一篮鸡蛋。” 生怕顾锦里怀疑,她还拍拍左手挎着的篮子:“喏,这就是我家买的鸡蛋。” 顾锦里眯起眼睛,打量着顾玉梅,把顾玉梅看得恼了:“看什么看?我可是比你大,有你这么看人的吗?” 顾锦里冷笑:“看你心虚啊。你心里要是没鬼,还怕被我看?” 顾玉梅一噎,气道:“顾小鱼,你个没大没小的,我懒得跟你说。” 顾玉梅快步走了,手臂甩动见,袖子掀起……顾锦里看见一朵缠在她手腕上的绢花。 绢花? 顾玉梅怎么会有绢花? “小鱼,你别跟她玩,她就是个不可理喻的。”顾锦安快速驾车从顾玉梅的身边跑过,故意溅起一路尘土,把顾玉梅的衣裳打得满是灰尘。 顾玉梅在后面一阵咳嗽,气得大骂了几句。 三爷爷坐在车内,叹道:“梅姐儿这孩子,心太大,不吃点大亏,她这性子掰不过来。” 顾锦里把顾玉梅的心虚、以及手腕的那朵绢花都记在心里,回到家后,让程哥儿去顾大富家,把顾德旺兄弟喊来。 第262章 狠打 顾德旺如今很听顾锦里的话,程哥儿一去给他传话,立刻拉着发哥儿乐颠颠地来了。 进了院子,看见顾锦里后,立刻问她:“小鱼姐,你找我跟发哥儿有啥事?” 顾锦里道:“我们去府城的这几天,顾玉梅是不是经常出门?” 顾德旺挠挠头,道:“不知道呀,我最近要去松子沟念书,回来的时候她都在家,就今天说要去买鸡蛋,出去了一趟,有小半个时辰左右吧,已经回家啦。” 他推推旁边的发哥儿:“你知道不?” 发哥儿有点呆,怔愣半会儿后,回道:“爹娘去镇上出摊的时候,玉梅姐会出门。” 顾锦里呵呵,果然是专门挑着陈氏不在的时候出去:“她去哪儿?一趟去多久?” 发哥儿摇头:“不知道去哪里,每次去个小半个时辰就会回来。” 小半个时辰,时间不短了。 顾锦里又问:“你可见过她手上戴的绢花?” 发哥儿虽然呆,记性却不错:“见过的,是一个长得挺好看的丫鬟送给她的,说是她家小姐送给村里姑娘的见面礼,村里的姑娘都有,玉梅姐就收了,天天家里没大人的时候,她就在自己屋里换着戴,我在院子里偷偷瞧见的。” “那个丫鬟还说,她家小姐在家闷得慌,有空会来我家串门,可我一次也没有瞧见过她。” 顾锦里冷笑:“这不是那位小姐没来串门,是顾玉梅串到那小姐家里去了。” 她想起罗慧娘说的,邹玉婉派丫鬟给她送礼的事儿,立刻明白,顾玉梅的绢花是邹玉婉送的。 千防万防,顾玉梅还是“见钱眼开”。 顾锦里没跟顾玉梅客气,直接带着顾德旺、顾德发去见三爷爷三奶奶,让发哥儿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最后,她让顾锦安写了一张退股书,交给三爷爷三奶奶,道:“三爷爷、三奶奶,这事儿不能轻饶了顾玉梅,要不是咱们发现得早,她总有一天会被人利用,把咱们几家都给害了。这张是让顾大富家退出作坊的退股书,让大富叔签了,以后他家就不再是作坊的东家。” 三爷爷跟三奶奶都愣住。 三奶奶道:“这,是不是太过了?” 他们几家是一起逃荒来的,情分不一般,三奶奶年纪大了,想几家人好好的在一起过日子,要是把大富家给踢出作坊,那岂不是绝了大富家的活路? 顾锦里道:“三奶奶,邹家兄妹打的就是收买顾玉梅,用她来害我们的目的,不对大富叔家狠一点,等邹家兄妹的阴谋得逞后,凄惨的是我们!” 顾锦里可以忍受顾玉梅的小姐脾气,却绝对无法容忍她的愚蠢,这种愚蠢会害了他们几家。 “顾玉梅想死就自己去死,别想拖累我们几家。” 三奶奶听顾锦里说出这么不留情面的话,也不敢再劝了,看着三爷爷道:“老头子,你说咋办?” 三爷爷沉默一会儿,站起身道:“安哥儿、旺哥儿、贵哥儿、跟我来。小鱼留在家里,这事儿你别管了。” 免得梅姐儿记恨她一辈子。 三爷爷带着顾锦安他们去了作坊,找了顾大富后,一起去了顾大富家,当着顾大富和顾玉梅的面,让发哥儿把先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顾玉梅否认:“我没有,我这几天是时常出去,可那都是有事儿。” “那绢花呢,你可是收了邹玉婉送来的绢花?”三爷爷冷着脸追问。 顾玉梅想要否认,可顾大富已经先她一步,去了她房里,把那盒藏在床底下的绢花找了出来,砰一声,摔在地上。 “这是什么?梅姐儿,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不知道陆家邹家想要对我们的作坊下手吗?你还傻乎乎的跟邹玉婉来往。说,你都见过邹玉婉几回?跟她说过多少我们作坊里的事儿?要是不说个清楚,我今天就打死你!”顾大富气得浑身发抖,梅姐儿这孩子也是精细的养大的,咋眼皮子就这么浅?一盒绢花就给收买了。 顾玉梅被顾大富给吓到了,立刻跪下,哭哭啼啼。 可这回哭没用,顾大富是被她气得恨了,见她又哭,还是光哭不说话,想要让他先心软,立刻跑出堂屋,在院子里找个根干柴进来,对着顾玉梅的背,就是狠狠一棒子。 砰~ “啊!”顾玉梅背部剧痛,被打得趴下,一会儿之后,抬头看着顾大富,不敢置信的道:“爹,你打我!呜呜呜,你竟然打我,我的命好苦……娘,您快来把女儿接走吧,女儿活不成了。” “你还有脸喊你娘,你娘要是还活着,能被你给气死!”顾大富是被顾玉梅气得不轻,举起干柴,狠狠打了顾玉梅几下,要不是顾德兴拦着,顾玉梅铁定要被顾大富打晕过去。 “爹,您冷静一点。”顾德兴冲顾玉梅喊道:“你都在哪里见的邹玉婉?跟她说了什么了?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不然你今天别想好过!” 顾玉梅第一次被顾大富打,还打得这么狠,也怕了,哆哆嗦嗦的把所有事情说出来:“我,我没见过邹玉婉,是在陆甜丫家里见过邹玉婉的丫鬟画儿,收过邹玉婉让画儿转交的几样东西。” “那些东西都是什么?说!”顾大富气顾玉梅不懂事,几样东西就给收买了,又怕她收了不该收的东西,会害了他们几家,也会把她给害了。 顾玉梅哭着道:“没,没收什么,就收了那盒绢花,一盒胭脂,还有一张字帖……邹玉婉让画儿跟我说,让我多练练字,以后有机会,请我去县城参加县邹府的诗会,到时候能派上用场。” “我,我没对画儿说我们作坊里的事儿,你们交代的话,我都记着的,一个字也没说的……那个画儿也没问啊。真的没问,她就是代替邹玉婉给我送点东西,说邹玉婉在村里闷,让我跟她做个手帕交,解解闷。” “做手帕交?你什么身份,人一个官家小姐,能跟你做手帕交?梅姐儿,你咋这么蠢?”顾大富真是被她给气死了。 这孩子,老是不听话,每次都是她出岔子。 “这次要不是三伯他们发现得早,等你上了套,等咱们作坊出了事,我们几家还能有个好?” 第263章 要分家 “我真是悔啊,要是知道你的心这么大,一定早早就让你多吃点苦头!”顾大富流下眼泪,他就这两个孩子,是豁出命去都想让他们这辈子能过得好,可梅姐儿却在断自己的生路。 “一路逃荒过来的,她路上吃的苦也不少,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三爷爷冷笑,问趴在地上哭的顾玉梅:“老头子最后问你一句,你当真没有告诉过那个画儿作坊里的事?” 顾玉梅看着三爷爷拉长的阴沉老脸,害怕得一抖:“没,没说……三爷爷,我真的没说……呜呜呜……” “咋回事?顾玉梅你咋又哭上了?天天哭,财神爷都让你给哭跑了。”陈氏从镇上收摊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听见顾玉梅的哭声。走进堂屋一看,见顾玉梅趴在地上,三爷爷冷着个脸坐着,顾锦安拿着一张纸站在一边,大哥手里拿着根干柴,兴哥儿正用手拦着他,像是不让大哥打人。 而她家男人拉着自家的两个崽子,一脸沉痛的看着顾玉梅。 陈氏立刻怒问:“顾玉梅,你又作了啥妖?” 三爷爷没有隐瞒,把顾玉梅偷偷跟邹玉婉的丫鬟来往,背着家里人去见画儿,收了邹玉婉礼物的事儿,说了出来。 陈氏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三爷爷就拿过顾锦安手里的退股书,啪一声,放到手边的桌子上,道:“这是退股书,你们在上面按个手印,以后作坊就跟你们一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到时候,你们家想要跟谁来往就跟谁来往,我们不会管你们。你们是生是死,是富贵贫贱,都随你们。” “退股书?啥玩意?”陈氏根本不知道这退股书是个啥? 顾锦安道:“大贵婶,就是要你家退出作坊,以后你们就不再是作坊的东家,作坊的一切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简单点说,就是你们家不能再分到作坊的一文钱。” 不能再分到作坊的一文钱! 陈氏炸了:“凭啥把我家赶出作坊?” 三爷爷冷笑:“就凭顾玉梅私底下跟邹玉婉来往,就凭豆腐跟香料是小鱼做出来的,你们一家只是白分钱!” 陈氏听到这话,终于知道今天这事儿不能善了,立刻抢过顾大富手里的干柴,朝着还在发愣的顾玉梅就是一阵狠打。 砰砰砰! “啊!别打……呜呜呜……二婶别打我!”顾玉梅被打得惨叫连连,在地上打滚。 陈氏却丝毫不手软,手中干柴砰砰砰地打在她的身上。 “臭丫头,让你作妖,让你跟邹家人来往,如今把全家的营生都给害没了,老娘打死你个丧门星!” “交代过你多少回,每次都不听,这次还敢背着我们去见邹玉婉的丫鬟,你是想要害死我们吗?” “如今家里被你拖累得要签啥子退股书,以后家里是什么进项也没了,你让全家喝西北风去?” 陈氏骂得狠了,狠狠踹了顾玉梅两脚,朝她身上吐了口唾沫,继续骂道:“你还做什么大小姐的美梦,呸!你就是个泥腿子家的闺女,能有口饭吃,没有卖了你就不错了。忘了逃荒的时候,你饿得连树叶煮黄豆都抢着吃啦?家里人疼你,你却给家里招祸,你个死丫头,老娘打死你!” 砰砰砰! 陈氏真是下了死手,把手腕粗的干柴都给打断了,顾玉梅被打得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脸上、头上、身上都被打出血迹,蜷缩在地上,无声的哀嚎着。 陈氏还不解气,要跑去屋外找根更大的干柴来打她,顾大贵急忙拦住她:“够了,别打了,再打梅姐儿就让你给打死了!” “老娘今天就是要打死她。”陈氏一脚踢在顾大贵的膝盖上,把顾大贵踢得差点跪在地上,却怕陈氏闹出人命,死死拽住她的衣摆。 陈氏拽回自己的衣摆,骂道:“你们就惯着她吧,惯出事来了吧,如今三伯要把我们赶出作坊,以后没钱了,你们让家里怎么活?” “不行,这是顾玉梅自己惹出来的事儿,跟咱家无关,咱家不能被她连累了。” 陈氏扑通一声,跪在三爷爷面前,求道:“三伯,求您给我们夫妻做主分家,我们家要另外过,不跟大哥家在一个锅里吃饭了。您别让我们夫妻退出作坊,我们夫妻不要多,只要作坊的半成分红就行,您老让大哥家退股,这是大哥家的错!” “旺哥儿、发哥儿,你们两个兔崽子赶紧过来跪好,求求你们三爷爷。”陈氏喊完,立刻给三爷爷磕头。 顾德旺跟顾德发早就吓傻了,一会儿之后,顾德旺才反应过来,赶忙拉着顾德发跪下,给三爷爷磕头。 三爷爷看着给自己磕头的陈氏母子三人,没有开口说话,只阴沉着脸坐着。 顾大贵道:“媳妇,不能分家,不能分家啊。” 陈氏:“呸,公婆都死了,咋就不能分家?” “你先前可是答应过我的。”顾大贵低声求道:“你别闹,以后家里你说了算,银钱我一文不拿,全给你藏着,成不?如今可不能分家啊。” 陈氏曾经答应过顾大贵,说大哥要是不续娶的话,他们家在顾玉梅跟顾德兴娶亲之前不分家。 特别是顾玉梅,她是丧妇长女,这个名声可不好听,要是分家了,她没个女性长辈带着,以后难嫁人,会被人说闲话的。 陈氏念着顾玉梅亲娘的恩情,答应了下来。 “顾玉梅屡教不改,老娘受够了,这回一定得分家!”陈氏吼道。 三爷爷却道:“你们家是大富当家,刚开始做豆腐跟香料生意的时候,你们就是一家,如今要退,那就是退你们一家,你如今分家没用。” 顾锦安听到三爷爷的话,眉头一皱,三爷爷这是要做什么? 陈氏听到三爷爷的话,哭得凄惨不已:“三伯,您老可怜可怜旺哥儿兄弟,给他们一条活路吧,他们啥错都没犯,不能被顾玉梅连累啊。” 顾大贵见三爷爷不同意他们分家,心下一松,又急忙跟着陈氏一起跪下磕头。 顾德兴也立马拉着顾大富来到三爷爷面前,求道:“三爷爷,梅姐儿不懂事,我们以后会看好她,您老开恩,饶了我们家这一回,别把我们家赶出作坊。” 第264章 湖云观 顾德兴这回是真的怕了。 他跟顾玉梅不服气顾锦里一样,也不服气顾锦安,总想跟顾锦安别苗头,可这一回,他真真切切的知道,自家跟顾锦安家的差距。 三爷爷说得对,作坊是靠着顾锦里做起来的,他们家就是白分钱。 既是白分钱,那就要懂规矩,要是敢做出危害作坊和几家人的事儿,那就别怪三爷爷他们无情。 顾玉梅蜷缩在地上,痛得动弹不得,见家里所有人都跪求三爷爷,她也怕自家被赶出作坊,便忍着疼痛,爬过来,跪在顾德兴身边,求道:“三爷爷……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这一回……呜呜呜……” 三爷爷没有看她,只交代顾锦安:“去,把几家大人都叫来。你爹娘就不用喊了。” 顾锦安一愣,却还是跑出去叫人。 几家人都知道顾大富家出事了,见顾锦安来喊人,不敢耽误,急忙跟他来到顾大富家。 几家人进门后,看见被打伤的顾玉梅,以及跪在地上的顾大富一家,全都愣住,还是秦老率先问道:“顾老弟,出啥事了?” 三爷爷把顾玉梅私下里跟邹玉婉丫鬟来往,收邹玉婉东西,以及退股书的事儿,全都告诉了他们。 几家大人听完,脸色皆是一沉。这个顾玉梅,也太不懂事了。可要是真把顾大富一家赶出作坊,几家人又有些不落忍。 毕竟是一起逃荒来的,共过生死…… …… 三爷爷跟顾锦安直到天色黑透,才从顾大富家回来,把事情的结果告诉大家。 经过几家人商量,顾大富一家最终没有被赶出作坊,但被罚了二百两银子,这些银子会从作坊分红里扣。 而这三个月,豆腐摊赚到的钱也不会分给顾大富家,得让他们一家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长长记性。 顾大富家还写了一份承诺书,承诺下次再发现自家有人做出危害作坊以及几家人的事儿,不但要退出作坊,还要赔偿作坊一万两的损失。 因着这个结果是几家大人商量后决定的,所以几家大人要作保,也写了一份承诺书,以后其余六家人,不管是谁家做出对作坊不利的事儿,一样要退出作坊,并赔偿作坊一万两银子。 三爷爷把六张按了手印的承诺书递给顾锦里,叹道:“小鱼,是三爷爷不忍心……我不能看着大富一家因为梅姐儿而没了活路。” 三爷爷想着顾村长的死,想着一路逃荒的艰辛,想着几家才过起来的好日子,忍不住眼里涌起泪光。 他保证道:“你放心,三爷爷也就心软这一回,下次再遇到这事儿,三爷爷就算是死,也会把那些想要害了作坊的人给赶走!” 三奶奶抹着眼泪道:“小鱼,你别怪你三爷爷……人老了就容易心软,总是不愿意一次就把事情给做绝了。” 顾锦里从三爷爷没让她家人去顾大富家开始就知道,三爷爷只是想给顾大富家一个教训,并不会把顾大富家赶出作坊。 不过,三爷爷能拿回这六张承诺书,也算是不错了。 以前只是摆摊,小生意,几家人混在一起没什么。如今开了作坊,生意大了,有些事情要提前做准备,免得几家人里有人被收买了,害了作坊,让她的利益有所损。 而这六张承诺书和上面所写的一万两银子,就是压在几家人身上的大山,让几家人能时刻警醒着,不被人蛊惑了去。 “三爷爷,我知道了。”顾锦里接过那六张承诺书,看过后,收了起来。 “小鱼……”三爷爷看着顾锦里,这孩子是原谅他了,没有怪他自作主张啊。 顾锦里看着三爷爷疲惫的模样,对三奶奶道:“三奶奶,天不早了,我们明天还要去大兴镇,赶紧吃饭吧。” “诶,吃饭吃饭。老头子,你快让开,别杵在这里,要开桌子吃饭了。” 一家子吃完后,几家人就来到她家,开始算账分钱。 顾大富家没来,三爷爷没让他们来,说顾锦里肯定还生气,让他们过几天再来道歉,别来碍眼。 当晚的账目是顾锦安算的。 因着顾玉梅的事儿,今晚的气氛有些低沉,几家人分完钱后,便各自回家了。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让几家人明白了要管好自家人的道理,免得一个看顾不及,家里有人被人给收买了去,坏了作坊的生意。 顾锦里要的就是这样,几家人太多,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钻了空子,必须要时刻警惕。 而她有了那六张承诺书,当晚睡得相当踏实。 顾玉梅就惨了,不但被打得浑身是伤,还不能吃饭,在堂屋里跪了一夜,半夜就起了高烧,晕了过去,闹得顾大富家又是一阵忙乱,陈氏骂人的声音都传到顾锦里家来了。 不管顾大富家怎样闹腾,顾锦里却睡得香甜,第二天天没亮,她就起床,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大兴镇湖云观。 三奶奶知道他们要去找人,是一大早就准备了不少东西。 “那都是清修之人,不喜银钱,你们多带些粮食去,师父们才高兴。”三奶奶让顾大山把三盒子白豆腐、一箩筐煎熟的豆渣饼、一袋小米、十斤白面、一筐白菜、一筐红薯全都搬上骡车。 顾锦里还把自己做的一坛豆油也给搬上骡车。 清修之人,不吃荤腥,而如今都是荤油,道观里的人做菜都是吃的水煮菜,刮肠子得很,送一坛豆油去,也能让师父们吃上带油的饭菜。 忙活了半个时辰,等顾大山、顾锦安从作坊回来后,他们喊上顾大丫,再接上秦老,便驾着骡车向着大兴镇奔去。 湖云观里只有道姑,男人不好进去,大家不放心顾锦里一个人进道观,便让顾大丫一起去。 而秦老是拳脚功夫好,带上他老人家路上会安全一些。 骡车一路奔驰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大兴镇,再跑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小牙山。 小牙山带个小字,却是一座大山,一眼望去,高山入云,白雾缭绕,古木青葱。 山下有个小村子,顾锦安把骡车驶进村里,问着一位老农:“这位老叔,湖云观是不是往这边走?” 老农正要去地里忙活,闻言说道:“是啊,你们是要去找观主看病?” 第265章 观主 老农心肠不错,给他们指了一条道:“你们进村,走到村尽头后拐上一条山路,往山里走上一个时辰,就能看见一个大湖,有座吊桥,过了吊桥就是湖云观。” 又交代道:“山路小,过不了骡车,你们得走路去。骡车可以寄放在村里的大松树下,给点吃食或者五文钱就成。你们放心,有村里人给你们看着,骡车不会有人牵走的,这镇上时常有人来找观主看病,有驾车来的,都会寄放在村里,从来没有丢过的。” 顾锦里一顿,这湖云观的观主还会看病啊。 她从箩筐里拿了两个豆渣饼,掀开青布车帘,递给老农:“老叔,多谢您了,这是我们家乡的吃食,您拿着,尝尝鲜。” 老农看着煎得金黄金黄,散发着鲜香气的豆渣饼,笑呵呵的接过:“那我就不客气了。” 又道:“我叫白篙子,我们大松村的村长是我兄弟,你们去放骡车的时候,跟三娃说我的名字就成。” “诶,多谢白老叔。”顾锦安驾着车,顺着白篙子指的路奔去,不多时就来到村中间的大松树下。 松树下,已经停着两辆板车,一辆牛车,看来去湖云观找观主看病的人不少。 顾锦里他们下车,跟看守车辆的村民说了白篙子的名字,那人说道:“既是篙子叔发话了,那你们给个五文钱就成,骡子的草料钱就不用给了。” 顾锦安笑道:“我们带了些粮食要运去湖云观,骡子就不寄放了,要拿它运东西。” 顾大山已经动作麻利地解下骡车,把东西搬到骡子上,给了白三娃五文钱后,一行五人向着小牙山深处走去。 顾锦里边走边记路线,发现小牙山的山藏很多,树木草类尤其茂盛,刚刚进山就在路边看见不少常见的草药。 这小牙山是个种药材的好地方啊。 他们五人牵着骡子,在山里的羊肠小道走了一个时辰,午时才走到吊桥,又走了两刻钟,才来到湖云观。 湖云观是一个山中大院。 院子大门紧闭,无人看守,顾大丫去敲门,砰砰砰几声之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小丫头出来开门,看见他们,问道:“几位施主面生得很,是来找谁的?所来何事?” 又道:“我们湖云观是师父们的清修之地,不受乡民香火,若想上香祭拜诸仙,请到别家道观。” 顾锦里听得好笑:“不受乡民香火,观里的生计如何维持?” 小丫头道:“卖草药啊。我们湖云观以卖草药为生。” 顾锦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很有意思。 秦老见多识广,说道:“老夫以前去过京城,听说京郊的一些道观也是不受香火的。说开门迎四方香火,会扰了观里的清静。” 当然,像是这样的道观,一般都是有些产业的,所以不在意香火,只求一心清修。 顾锦里回着小丫头先前的话:“我们是来求见观主的?找她是为了庆福镇上的一些事儿。” 又生怕观主不见,加了一句道:“是米爷爷告诉我们湖云观的地址的。” “原来如此,那两位女施主请进来吧,其他的施主请在外面等候。”小丫头说道 顾大山他们便留下,而顾锦里和顾大丫则是牵着骡子,跟着小丫头进了道观。 小丫头把她们带到大门旁边的一间倒座房里,给她们倒了两碗水:“你们先坐着,小道去给你们通报。” 小丫头去的时间有点长,足有半个时辰才回来,顾大丫有些害怕:“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顾锦里看着院子里种着的一盆盆贵重草药,笑道:“姑姑放心,没事的。” 那一盆盆的草药有人参、石斛、积年的何首乌,随便拿出一盆就是几十两银子,湖云观这般藏富,不可能看得上她们这种穿着布衣的家财。 顾大丫听罢,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观里的情况。 又过了两刻钟,那小丫头终于回来了,对她们道:“观主忙完了,可以见你们,请跟小道来。” 顾锦里跟顾大丫起身,牵着放在院子里的骡子,跟着小丫头向着道观深处走去。 顾大丫紧紧拽着顾锦里的手,小声对她说:“别松手,要是有事,咱们就跑。” 顾锦里笑着点头:“好。” 湖云观很大,顾锦里她们走了不短的时间,路上看到不少人,小丫头说:“都是来看病的女施主们,很可怜的。” 师父说,世人对女子的限制太多,很多女子生病了,不好去医馆请大夫看病,便一直拖着,有很多人就是被这么拖死的。 而她们湖云观的女道,除了清修以外,还要学医,为的就是遇到生病的女子,可以给她们看病。 “到了,就是这里。”小丫头把她们带到一座小院前,推开小院的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药香阵阵,有两个女道在熬药,其中一个年纪较老,看起来有个五十多岁的样子。 “师父,人带来了。”小丫头对着那老者喊完,又转头对她们道:“这就是我们湖云观的观主,你们要找的人。” 观主闻言,转头看向她们,问道:“米小子怎么了?可是遇到难事了?” 米小子? 顾锦里惊了,这位观主看起来比米老翁年轻很多啊。 观主见状,微微一笑,竟有种远山飘渺的谪仙之感:“贫道已经七十多岁,跟米小子的娘一起在观里长大。” “老神仙。”顾锦里脱口而出,这保养得也太好了,七十多岁,看起来像是五十多岁。 又生怕自己的话冲撞了观主,忙道:“观主且放心,米爷爷夫妻都好着呢,晚辈今天来是为了另一桩事儿。” 她自我介绍:“晚辈顾锦里,小名小鱼,这是我姑姑,我们是从西北陇安府高水县逃荒来的,如今在庆福镇做点小买卖,买卖做大了,想要买个铺子,可镇上的铺子都有主了,我们就想买块地,自己建铺子。” “你们是看上了鲁家的那块地。”观主说道。 顾锦里点点头:“是的,所以前来找观主,想求您把那块地卖给我们。” 又道:“我们不要多,只要个几亩地来建两个铺子就成。” 第266章 脸熟 观主没说话,只是看着顾锦里,细细打量着她。 这个小姑娘年纪小小,模样还没有长开,却给她一种……脸熟的感觉。 观主回头,把药壶的盖子盖上后,转身向着那头骡子走去,指着骡子上的一个箩筐问:“这是何物?怎么这么香?” 顾锦里小跑过来,拿出两个豆渣饼,递给观主:“是用黄豆和白面做的豆渣饼,里面放了草药磨碎后做成的调味香料,可好吃了,观主尝尝。” 顾锦里知道,自己这时候的模样一定很狗腿,可为了买到地,她拼了! 观主看着顾锦里那谄媚的笑容……那种脸熟的感觉淡了一些,目光一转,落在她的衣服上,看见她的衣服上,绣着一幅酒杯大小的图。 那幅图上绣着一座小屋,屋顶上,一条土狗正在呲牙咧嘴,跟一只鸟打架,绣得很是生动,仿佛是活了一般。 顾锦里见观主看着她衣服上的绣图,笑道:“这是我姐姐绣的,观主要是喜欢,下次我给您带几幅过来。您喜欢什么样的?是山林景物,还是农家图?” “不用了。”观主收回目光,把豆渣饼放进箩筐里。 顾锦里赶忙从箩筐里把那坛豆油抱出来,道:“观主,这是我做的豆油,是用黄豆做的,真正的素油。知道师父们清修,吃的饭菜没有油,专门拿来给师父们的,请观主收下。” 观主道:“清修修的就是一个苦字,要吃的就是不带油的饭菜。” 顾锦里:“……”观主,您有点难巴结。 正在顾锦里搜肠刮肚,要怎样才能巴结观主,让她下凡的时候,观主说:“你的这些东西都留下吧,我们也吃吃带油的饭菜。” 顾锦里:“……”观主,您变得也太快了! “诶,晚辈这就给您搬下来。”顾锦里眉开眼笑,跟顾大丫把骡子上的东西全都搬下来。 两个箩筐挂在骡子两边,三盒豆腐放在骡子背上,两人使了大气力,才把东西搬下来。 顾锦里揭开木盒的盖子,掀起粗麻布,指着里面白白的豆腐道:“观主,这是我们家做的豆腐,是个新鲜吃食,你们放点豆油进去煎,再放点调味香料,味道极好的。还能做炖豆腐,总之是个好菜。” 她解下腰间的一个小布袋,把布袋打开:“这是我们家做的调味香料,皆是用药材做的,不但味道好,吃了对身体也不错,能祛除体内的寒湿之气。” 观主是个懂药理的,抓了一点调味香料,吃了起来,一会儿之后,道:“有小茴香、肉桂、山柰……确实都是药材,吃了能驱寒。” “你们的豆腐跟调味香料贫道听说过,近来大兴镇上有卖,确实是个好东西。”观主转身走到药壶旁边,拿来一个木勺子,舀了一勺子豆油,尝了尝,道:“确实是豆子做的油,有一股子豆香味。” 观主放下勺子,看着顾锦里,问道:“你们家是逃荒来的,怎么会知道做这些新鲜东西?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 顾锦里笑着回话:“不是呢,是路上帮过的灾民老爷爷老奶奶告诉我的。” 路上的灾民告诉的? 观主看着她的脸,又看着她衣服上绣的那幅图,转头看向顾大丫……这个小姑娘长得不像她的姑姑,那就是说,这小姑娘的模样,应该承袭于她的母亲。 “鲁家的那块地走过水,烧死过人,你们家也愿意买吗?”观主问道。 顾锦里眼睛锃亮,连连点头:“愿意愿意,什么妖魔鬼怪的,我们不信这个。” 观主点头:“既如此,鲁家的地,贫道可以卖一点给你。” 顾锦里是只要观主肯卖,她就烧高香了:“好,卖多少,全凭观主做主,但我们要靠近大路的那一边,哪里才能开铺子,做生意。” 不过…… “观主,那块地到底是鲁家的还是你们湖云观的?您把地卖给我了,以后鲁家人不会来找我们讨要吧。”这个得问清楚,不然以后是个麻烦事。 观主闻言,只随便回了一句:“不会,鲁家人都死光了。” 实则没有,而湖云观建在这里,就是为了等鲁家后人,只是观主不欲多说,只对顾锦里道:“贫道去给你拿地契。” 观主离开这座院子,不知道去了哪里,足有小半个时辰才回来,递给顾锦里一张地契:“这是二十亩地的地契,你拿好。” “二十亩!”顾锦里惊了:“这么多。” “不多,鲁家的那块地加上宅子,一共有六十亩,如今不过是把靠近大路沿途的二十亩地卖给你们罢了。” 顾锦里再次吃了一惊,没想到那块荒地竟然这么大,不过:“观主,那块地的地契不应该是只有一张吗?那这张?” 观主道:“贫道的师父在世之时,曾经去把地契改过,一分为三,每张地契二十亩地,你大可放心。” 顾锦里高兴了,把地契仔细看过之后,收了起来,问观主:“这地多少钱?我怕钱不够。” 观主看着她,有点一言难尽,地契都收了,这时候来说怕钱不够……观主叹了口气,道:“六两银子一亩,一共一百二十两。” 一亩水田的价格,不算贵。 顾锦里笑眯了眼,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外加二十两碎银子,递给观主:“您收好。” 那个一直在院子里熬药的年轻女道走了过来,把银钱收了起来。 “天不早了,你们回吧。”观主说了送客的话。 “诶,我们这就回了。”顾锦里应着,却还是问道:“观主,听说以前有不少人想要买鲁家的地,湖云观都没卖,您怎么卖给我了?” 观主道:“贫道看着你的脸,觉着舒服。” 顾锦里:“……”她这是在古代成功刷了一回脸?靠脸买地,这个可以有。 “观主,鲁家的地其实很吃香,您把地卖给我们,以后一定会有人来找您买地,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顾锦里很好奇,当年那位老观主是怎么把来买地的人给打发走的? 观主有点烦她了,说道:“这是湖云观的事,你不用管。” 言罢,不再理会顾锦里,转身继续去熬药。 那个小丫头道:“两位施主,小道带你们出去。” 第267章 道歉【求个推荐票】 顾锦里见观主是实在不乐意搭理她了,只好道:“观主,那我们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看您。” 她以为观主不会再回她话,可胡观主却道:“不要老是来,观里忙得很。” 顾锦里眨眨眼,她这是被嫌弃了。 好吧。 “好嘞,那您以后要是有啥事,尽管去庆福镇大丰村顾氏作坊找我。我要是再做出新的豆油,也会托人给您老送来的。”顾锦里说着狗腿的话,眼睛看着院子里的那一垄天麻,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有钱人,真正的有钱人啊,这么多名贵药材,她必须得巴结观主,巴结上了,以后的药材种子就有啦。 观主把她眼馋药材的模样都看在眼里,却当做没看见,也没有回她的话,但也没有让她别送豆油。 顾锦里就当她默认了,牵上那头骡子,与顾大丫欢欢喜喜地跟着小丫头离开。 呯~ 小院子的门被小丫头阖上,发出一声轻响,观主终于回头,看着紧闭的院门,想着刚才在师父的屋里看见的那幅画像。 确实有三分相似。 虽然只有三分,可这个小姑娘还没有长开,一旦长开,起码能有个六分像。 要是没有亲缘关系,世上能有几个六分像的人? 还有那丫头衣服上的绣图,是洛绣。虽然绣得没有师父屋里的那幅人像画精湛,却能看出来,那亦是真正的洛绣。 …… 小丫头带着顾锦里跟顾大丫转过三个小路口,回到通往湖云观前院大门的大路上,见顾锦里一直在看路边的药材,便道:“小女施主,这些都是药材,用来给人治病的,不是花,不好看的,有些药材还有怪味道,你不用一直看。” 小女施主? 顾锦里看看她,这小丫头顶多九岁,比她还小,叫她小女施主? “小师父,你们湖云观怎么会有这么多药材?是在小牙山里挖的?”顾锦里问道。 那小丫头摇摇头:“小牙山的很多药材还是我们湖云观的师父们去种的。我们观里的药材是以前的老老老观主带来的,种了百多年了,所以观里观外才会有这么多药材。” 顾大丫很惊讶:“百多年?湖云观建了这么久了?” 小丫头点头:“是啊,观子建了很久了,听师父们说,前朝时就有湖云观啦。” 顾锦里闻言,又趁机问了她一些湖云观的事儿,但小丫头琐碎事情知道得多,其他有用的事情几乎不知道。 顾锦里问不出什么来,便打住不再问。 “到了,你们回吧,有空再来啊。对了,我叫小寒,大家都叫我小寒师父。”小寒师父笑得甜甜的,朝门外等候的秦老他们点点头后,便把门关上。 “小鱼、大丫,你们可算是出来了,咋去了这么久?地买到了吗?”顾大山他们在外面等了快一个时辰,是等得心焦不已,就怕她们在里面出事。 “买到了,您看。”顾锦里拿出地契扬了扬,道:“二十亩地,花了一百二十两银子。” “二十亩,这么多。”顾大山惊道。 “不多,这里面有十五亩地是我的。”顾锦里丑话说在前头,镇上的地那么难买,她可不会把这些地都拿去给几家平分:“先拿出五亩地,建两个前铺后家的院子给姑姑跟大贵婶她们做买卖,剩下的先不动,以后有钱了再建铺子或者宅子。” 顾锦里高兴得快飞起来,只要有了地,铺子宅子都不是事儿! “这……”顾大山看向秦老,问道:“您老觉得呢?” “按小鱼说的做吧。”秦老道:“虽说是几家合伙开店,但镇上的铺子,小的只有半亩地,大的也就两亩,小鱼拿出两亩半给几家建铺子,可以了。” 能买到这么多地是小鱼的本事,而她把该给几家人的都给了,几家人没道理要求平分这些地。 顾大山见秦老这么说,松了口气,笑道:“听您老的。” 他也是有私心的。他没本事,让几个孩子从小就吃了很多苦,如今只要是能让几个孩子高兴的事,他都不会反对。 顾锦安接过地契,确定上面真的写着二十亩后,也很高兴:“总算是买到地了。观主怎么会卖你这么多地?” “看我顺眼呗。”顾锦里收回地契,把地契放好后,道:“咱们回家吧,天不早了,还要赶路。” 其实她也觉得这地买得有点太顺利了,而观主似乎有些过于留意她的脸跟衣服上的刺绣,虽然观主掩饰得很好,可她还是敏锐的发现了。 不过,来日方长,以后她还会来湖云观,不愁查不出真相。 一行五人在山里走了一个时辰,才回到大松村的松树下。 白三娃看见他们回来,有些意外:“这么快就看完病了?你们的骡车在这,是现在就回去还是明天再走?” 白三娃指着身后的一座农家泥砖瓦房,道:“如今都快酉时了,你们家要是离得远的话,可以到我家去住一晚,包你们吃喝,一晚只要五十文钱。” 秦老摆摆手,拒绝道:“不了,我们有骡车,赶一赶,今晚就能到家。” 白三娃有些失望,却还是给他们拿了一个淋有松油的火把:“给你们,天黑能照照路。” “后生,多谢了。”秦老接过松油火把,又给了白三娃五文钱:“收着,松油也是要钱买的。” 白三娃欢喜的接过,帮着顾大山他们把骡车绑好后,把他们送出村子。 顾锦安驾着骡车,跑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戌时初刻的时候回到家。 几家人正在算账分钱,听到骡车的声音,全都跑出来看,见是他们回来了,纷纷松了一口气。 三爷爷道:“回来了就好,你们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去找你们啦。” “三爷爷,我们都好着呢,有秦爷爷在,我们再晚回来您也不用担心。”顾锦里下了骡车,意外的看见顾大富一家也在,就连病病歪歪的顾玉梅也苍白着一张脸站在院子里。 她眉头一皱,顾大富一家怎么来了?这三个月他家可没钱分。 顾大富一家是来道歉的。顾玉梅的事儿,虽然他们家受了罚,可错在顾玉梅,一家子想了一天,决定在几家分钱的时候,来顾锦里家,给几家人、给顾锦里家道歉。 第268章 秦老说谎 “小鱼,你们辛苦了,赶紧进屋。”陈氏说着好话,想要巴结顾锦里,刚说完又忍不住问道:“小鱼,那地买到没?” “就你话多。”三奶奶瞪了陈氏一眼,对顾锦里道:“先进屋吧,吃完饭再说。” 三爷爷却摆摆手,道:“先拿几个煮鸡蛋跟豆浆来,让他们对付几口,说了事儿后再吃饭。” 这么多人盯着,小鱼他们吃饭都吃不安生,不如先把事情说了,让几家人回去后再好好吃顿饭。 顾大山笑道:“三伯娘,听三伯的吧,我们路上有吃豆渣饼充饥,如今还不太饿。” 说着,把秦老迎进堂屋。 三爷爷他们也跟着进去。 崔氏跟顾锦绣则是去厨房拿了一陶碗煮鸡蛋跟一盆热豆浆,给顾大山五人盛好端来:“先吃几口,垫垫肚子。” 顾锦里他们吃下一个煮鸡蛋,再灌下半碗热豆浆后,顾锦里正要说话,却被秦老伸手拦住,秦老说:“门楼外的地买到了,地契在小鱼手里。” 陈氏听到这话,心下一酸,地契怎么让小鱼拿着,她一个小孩子家,万一弄丢了咋办? 陈氏的话差点说出口,又顾忌着昨天的事儿,没敢说,生生把话压下去了。 秦老继续道:“原先观主是不愿意卖的,但观主跟小鱼投缘,很是喜欢她,夸她聪明,能做出豆油跟豆腐,特别是那豆油,能让观里的师父们吃上口带油的饭菜,就把门楼外的二十亩地,卖给小鱼。” “二十亩!”几家人惊呼出声:“这么多,那可要不少银钱啊。” 陈氏听到那地有二十亩,眼睛直冒绿光。 秦老看着他们,道:“是有二十亩地,但那地是观主卖给小鱼的,不是卖给我们的。观主还交代小鱼,说那块地是老观主留下的,她自己用可以,却不能轻易卖掉,坏了这份缘分。” “啊?”几家人听得一愣:“那可咋办?咱们这铺子还建不建了?” “自然是建的。”秦老指着小鱼道:“小鱼懂事,已经跟观主说了,要把其中的五亩地拿出来,建两个铺子,一个给咱们几家做生意,一个是给大丫侄女家做买卖。观主听了不太乐意,想要把地收回去,但小鱼说,以后每隔几个月都会给湖云观送豆油,观主才答应的。” 秦老看着他们,道:“你们得感激小鱼,要不是她,咱们几家可没地建铺子。两亩半的地呢,可比镇上的铺子大了一倍左右。” “诶哟,确实,那镇上铺子,小的都不到半亩地,大多都是一亩多,如今咱们能有个两亩半的地来建铺子,足够了。” 严氏最近在镇上摆摊,也见过镇上的不少铺子,那些铺子,有不少都很窄巴,也就富贵楼宽敞一些,就算悬壶坊也不过是两亩地,他们这个还多半亩地呢,足够了。 “何止是足够,咱们就是再多建一个铺子都成。”顾大木笑呵呵的道,浑身上下满是干劲,他们先是有了作坊,如今又要有铺子了,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谁能想到几个月前,他们还在逃荒。 “老天爷保佑,小鱼丫头可真是个福星,有福之人啊,要不人观主能把你地卖给她?”老严氏双手合十,冲着屋外拜了拜。 三奶奶也跟着拜了拜,两个老人家对于秦老的话是深信不疑,大楚人信这个,对于秦老的缘分一说,根本不带怀疑的。 几家人是高兴不已,顾锦里听得一愣一愣的,秦爷爷,您老说起谎话来,可真能骗死一堆人。 不过秦老是在帮她,她很感激,对着秦老甜甜一笑。 秦老只是瞥了她一眼,并没有搭理她。秦老知道,顾锦里肯定也有说辞应付几家人,可这件事由他来说,几家人才更加相信,才不会有闲话说。 而秦老会这么帮顾锦里,其实也是因为心中有愧……小鱼这孩子帮了他们‘祖孙三人’很多,他偶尔也该回报一下。 “那咱们明天出摊的时候,到那块地去看看吧。”顾大林搓着手提议,按捺不住想要去看地的心。 “得去看看,要是不去看看,咋丈量土地,咋划地建铺子?”田叔老实巴交的一个人,此刻也是激动不已。 “对了,咱们还得去镇上找找吴老大夫,让镇上的人别再把垃圾扔到那块地去,那地如今是咱们的了,可不能让镇上的人糟践。”陈氏终于说了一件有用的事儿。 “这事儿吴老大夫管不了。”顾锦安道:“得去司吏坊找孔叔,他是镇上的衙役,他发话,镇上的人才不敢不做。” “对对对,得找老孔。” 顾锦里道:“再去找趟米爷爷吧,他是负责烧垃圾的,要是镇上的人再往哪里扔垃圾,他不烧,镇上的人也就不敢再扔了。” “对,还得找那个倒夜香的老头。” 几家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足足兴奋了两刻钟,才算是平静下来。 顾大富一家终于找到道歉的机会,他拽着顾玉梅的袖子,呵斥道:“跪下!” 顾玉梅被狠打一顿,昨晚又发了高热,今天下午才醒的,如今是站都站不稳,被顾大富这么一吼,立刻扑通一声跪下,身子还不断颤抖着,脸色更白了。 她的脑子乱糟糟,又害怕又委屈,顾小鱼的运气咋这么好?去了一趟大兴镇,还真的把地给买回来。 顾大富已经拉着顾德兴跪下,顾大贵也拉着媳妇跟两个儿子跪在一边。 顾大富道:“三爷爷、秦老、罗大哥、大山哥、大木哥,大林、老田、梅姐儿不懂事,给大家添麻烦了,昨天的事,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们……多的话我也不说了,说再多也没用,只求你们受了我们一家子的三个响头。” 说完,立刻带着一家子砰砰砰地给几家人磕头。 顾玉梅恍恍惚惚的,也被陈氏押着磕了三个响头。 几家人因着顾玉梅的事,签了那张承诺书,其实心里也是怪顾大富家,要不是他家,他们也不用写什么承诺书。 可男儿膝下有黄金,历来只跪天跪地跪父母,这磕头道歉,比说千万句话还要重,几家人又念着一起逃荒的情分,也就没有为难顾大富家。 三爷爷发话:“起来吧,记住你昨天说的话,如今几家人的营生都系在你家的身上,你可得把孩子教好咯,要是再犯,不但是你家,连我们几家都落不到好!” 第269章 有病的兄妹 “是,我们记住了,三伯,多谢您老。”顾大富声音哽咽,要不是有三伯帮忙,他们一家铁定要被赶出作坊。 顾大富转头看向浑浑噩噩的顾玉梅,骂道:“快给小鱼道歉,要不是有小鱼,你以为自己能过上穿棉布衣裳,吃饱饭,当作坊东家闺女的日子?” “你还想着嫁入高门?咱家从祖上就是种地的泥腿子,别看你爷爷做过村长,家里以前住过青砖瓦房,可那都是老黄历了,你爷爷如今早就死了!要不是有小鱼,你别说嫁进高门,要是日子过不下去,你可能还要卖身去做丫鬟!命好一点,即使不被卖,你如今也还在吃糠咽菜!” 几家人听着顾大富的这番话,全都惊了。顾大富是最疼顾玉梅跟顾德兴的,如今能当着几家人的面,这么不留情面的大骂顾玉梅,可见是真的下了死心,要把顾玉梅的脾气给扳回来。 顾玉梅听着顾大富骂她的话,眼泪不断的掉着,却不敢哭出声,颤颤巍巍的对顾锦里道:“小,小鱼……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听话,私下里去跟邹家陆家的人来往……我以后不会了……求你,求你原谅我。” 顾锦里看着她,只说了一句:“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一起逃荒来的几家人,是你的家人,是你自己。” 她无所谓的道:“我记得我以前跟你们说过,除了豆腐跟调味香料以外,我还会做其他东西,这豆腐跟调味香料的营生要是没了,对于我来说,并不致命,可你家就不一定了。” “所以,你爱咋地就咋地,想作死尽量去作,反正最终害死的是你家,还有其他几家。” 顾锦里的话虽然无情,却是给顾玉梅当头棒喝,顾玉梅彻底愣住,看着顾锦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锦里懒得看她,对三奶奶道:“三奶奶,天不早了,我们饿极了,吃饭吧。” “诶,我这就去给你们拿饭菜。秦老哥、大丫,你们也在这里吃,吃完再家去。”三奶奶喊上崔氏跟顾锦绣,三人去了厨房拿饭菜。 三爷爷对几家人道:“都回吧,明天还要早起干活。” 又对顾玉梅道:“你好自为之吧。” 顾玉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的脑子昏呼呼的,头重脚轻,仿佛是飘起来一般,直到她一个踉跄,砰一声,砸到地上,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顾玉梅当晚又发起高热,这回烧得比昨晚还要厉害,顾大富一家是一夜没睡,跑来顾锦里家借了尚秀才家骡车,连夜去悬壶坊请了杜大夫来给顾玉梅看病。 顾锦里会医术,也知道顾玉梅病得不轻,却没有去给她看病,去给顾玉梅看病,她还不如多睡一会儿,反正顾玉梅也死不了。 …… 陆家大宅,客院里,邹玉振的小厮把顾大富家发生的事儿,禀告给邹玉振和邹玉婉。 邹玉婉听罢,心里烦躁不已,窜起一股子怒火,带着尖利指甲的手戳着画儿的脑袋,骂道:“废物,你怎么办事的,没让那蠢货注意着点,别让几家人发现她跟你来往吗?如今好了,那主意是用不成了。” 画儿被戳得脑门生疼,多出一个带血的指甲印,却不敢躲,只哽咽着解释道:“五小姐,奴婢冤枉啊,您交代的事儿,奴婢是一遍一遍的跟她说了,让她出来的时候背着点人。先把咱们送给她的东西藏起来,被拿出来戴,可她是个蠢的,怎么说都不听,把那绢花悄悄戴在手腕上,一个没留神,就让那个姓顾的丫头给看到了。” 又唏嘘的道:“那姓顾的丫头也是个狠的,竟是当场发作,还要让顾大富家退出作坊,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邹玉振的小厮是护院出身,身上有拳脚功夫,这两天都是他悄悄去盯着顾大富一家,知道的比画儿多,补充道:“顾大富一家没有被赶出作坊,但他家跟其余几家都写了一张承诺书,好像是以后谁家要是做了危险作坊或者顾锦里家的事,就要退出作坊,还要赔钱,赔得可多了,要一万两银子呢。” “一万两银子!她怎么不去抢?!”邹玉婉气得拍了桌子:“一个逃荒来的贱丫头,心竟是这般大,要赔一万两银子,那咱们还怎么去买通其他几家的人?” 原本他们想着,要是顾玉梅不行的话,那他们就去买通其他几家,结果顾锦里给他们来这一招,这让他们怎么办? 一万两银子,就算是她跟三哥,也是拿不出来的。 邹玉振也是恨得咬牙切齿,说了一句:“是个有本事的。”一招就把他们所有的路给堵死了。 邹玉婉听到邹玉振的话,气道:“哥,你还帮那贱丫头说话?咱们如今该怎么办?要不,用那张字帖做筏子吧?” 邹玉婉让画儿送给顾玉梅一张字帖,那张字帖是邹玉振的,当时他们想用那张字帖吸引顾玉梅,最后让她爱慕上三哥,再骗她说,会让她做三哥的正妻,以此引诱她为他们兄妹办事。 至于让她办什么事? 那就要看看顾家能不能为他们所用了。 若是能为他们所用,那就让顾玉梅把顾锦绣叫出来,让顾锦绣跟邹玉振见面,谋了顾锦绣,跟顾家搭上关系。 要是顾家决意要跟他们为敌,那就让顾玉梅偷方子,或者是给香料下毒,总之要狠狠教训顾家一顿,让这群该死的泥腿子知道,跟他们邹家陆家作对的下场。 邹玉振却摇头:“不行,几家已经签下承诺书,那张字帖已经没用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邹玉婉道:“总不能一直待在这个鬼地方吧。” 邹玉振却说:“你别急,这个法子不成,咱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你也知道,咱们这次被连累得狠了,得做出点事来,让爹看看咱们的本事。” 邹玉振先前只是气顾家对付了陆家,害得他们兄妹被连累,想要给顾家一个教训。可没想到,顾家这么难对付,还阴差阳错的让他得罪了祁先生,他历来高傲,顾家三番两次的间接害了他,让他心中怒火高涨,总想毁了顾家,证明自己的本事! 画儿缩着双手,站在一边,听着邹玉振兄妹的话,觉得这对兄妹有病,原本这是陆家的事,县丞大人也只是责怪陆家,并没有迁怒他们,可他们却从县城里跑来这穷乡下,想要把那几家逃荒的给斗倒。 如今没成,却把自己给气得半死,何必呢? 看来,她还是早点找个新靠山吧,再跟着邹玉婉,她觉得自己的下场肯定是死无全尸。 画儿把府里的主子们想了一圈,最后把主意打在钟姨娘的身上。 钟姨娘刚进府没多久就升了姨娘,如今又有孕在身,老爷正宠着她,夫人对钟姨娘也不错,而钟姨娘也会做人,谁也不得罪,对下人也好,怎么看跟着钟姨娘都比较有前程。 第270章 意外 翌日,顾锦里他们忙完早上的活计后,带上准备好的礼,坐着尚秀才的骡车,由顾锦安驾车离开大丰村。 因着在镇上买了地,几家人都很高兴,想一家去一个人看地,三爷爷却说不好,今天主要是去司吏坊找老孔,让他出面跟镇上的百姓说,不要再把垃圾扔到那块地去的事儿。 “这是正事,不要太多人去,人多了乱糟糟的,等过段时间,咱们忙完雷五爷的货后,有钱建铺子了再一起去看。” 几家人觉得在理,今天便只有三爷爷、顾大山、顾锦里三人去镇上。 罗慧娘今天要出摊,可她想要坐骡车,也跟着顾锦里他们挤上骡车。 他们先去了尚秀才家还骡车,又把买到地的事情跟尚秀才说了。 尚秀才很惊讶,笑道:“你们这运气也太好了。” 知道他们要去镇上找老孔后,便让阿九跟着他们一起去,有阿九在,老孔办事会尽心一些。 三爷爷跟顾大山谢了尚秀才一回,带着顾锦里、罗慧娘离开,向着镇上走去。 罗慧娘还是第一次来尚秀才家,见了这么大的宅子,眼睛都不够看了,出了尚家的宅子后,还说了许多羡慕的话。 最后豪气的道:“等我有钱了,也建一座像尚叔家那么好的宅子,到时候给你留个小院子,请你去住着玩。” “好啊。”顾锦里应着,跟罗慧娘一路说着话,两刻钟后,到了镇上。 还没到司吏坊,他们就遇到巡逻的老孔跟康子。 “孔叔、康子哥,看见你们就好了,我们正找你们呢。”阿九快步跑到老孔面前,把来意跟老孔说了。 老孔听罢,问走过来的三爷爷:“顾老爷子,你们买了门楼外的那块荒地?” 三爷爷点头:“只买了靠近大路边的一些地,打算用来建铺子。你也知道,这镇上的铺子都有主了,没人卖铺子,再过三个月,到了大夏天的时候,不是太阳太大,就是雨水太多,我们那摊子不好摆,得建个铺子。” “这倒是。”老孔点点头,心里好奇顾家是怎么买到那块地的,却没有多问,只道:“可有地契,得看过地契,才好去跟镇上的人说,让他们把垃圾扔到别处去。” 不然镇上的人可不会听,毕竟扔了二十多年了。 顾锦里把地契拿出来,递给老孔:“孔叔看看。” 老孔认字不多,却是认得县衙大印跟庆福镇、以及二十亩地这些字的。看过之后,把地契还给顾锦里:“成,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今天就去通知镇上的人,让他们把垃圾扔到竹林那边去。” “多谢孔大哥。”顾大山把带来的礼递给老孔:“这是两壶酒、两包饴糖,还有家里做的调味香料跟豆渣饼,孔大哥拿着。” 老孔乐呵呵的收下,看着篮子里那一大袋的调味香料,起码有个五斤,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顾兄弟,你这可是厚礼了。” 最便宜的调味香料要五百文钱一斤,五斤就是二两半的银子,比他一个月的饷银还多。 老孔他们还要巡逻,说完正事后,拿着东西离开了。 顾锦里道:“咱们去米爷爷家,让他在竹林里挖个坑,以后让镇上的人把垃圾扔到竹林的坑里去吧。” “行。”三爷爷点头,想到顾锦里说的米老翁夫妻日子过得苦,再想到自己跟老婆子也是绝户,起了同悲之心,折返去肉摊,买了两斤五花肉跟一大块板油,提着去了米老翁家。 “两个老的过日子,肯定是不舍得吃喝的,咱们给买点肉去,也能让他们吃顿好的。”三爷爷说着,由阿九带路,不多时就来到米老翁家。 如今还早,米老翁刚忙完早上的活计回来,还没睡觉,看见阿九跟那个小姑娘又来了,扬声问道:“你们咋又来了?” 顾锦里笑道:“米爷爷,我们去过湖云观,观主把地卖给我们了。我们今天来是想让您老在竹林里挑个地方,挖个坑,重新给镇上的人做个垃圾场。” “你们还真买到地了。”米老翁很惊讶,看到顾锦里递来的地契,问了她几个湖云观的事情,知道她是真的去过湖云观,见过胡观主后,再次叹了一句:“缘分啊。行,这事儿包在老头子的身上,以后镇上的人不会再把垃圾往你们那块地上扔,谁敢扔,老头子骂死他,不给他家倒夜香。” 顾锦里笑道:“谢谢米爷爷。” 事情很顺利,三爷爷笑着把带来的礼递上,米老翁也不客气,是送多少收多少。 顾大山见他年纪大了,挖坑不容易,给了他一百文钱,算是工钱,米老翁也收下了。 米老翁还要补觉,他们没有在米老翁家多待,说完事情后就走了。 三爷爷道:“小鱼、大山,你们先回吧,我跟慧丫头去摊子上帮忙。” “诶,那我们先回了,您路上小心。”顾大山应着,一行人出了竹林后,便分开,三爷爷跟罗慧娘向着镇上豆腐摊走去。 快要走到门楼的时候,迎面突然冲来一头毛驴,驴上坐着个十五六的少年,正一脸惊恐的冲着罗慧娘他们喊道:“让开,快让开!” 那驴受了惊,撒开蹄子狂奔,眨眼就来到三爷爷面前,罗慧娘急忙拉住三爷爷:“三爷爷小心!” 三爷爷被拉开,惊魂未定,看见那头毛驴直直地向着罗慧娘撞去:“慧丫头!” 砰! 有重物砸到地上的声音。 “啊~”有人痛呼出声,却不是女孩子的声音,而是男声。 罗慧娘没有被撞到,是那个少年死命拉住缰绳,最后连人带着驴子,一起摔到地上。 路边被惊得不轻的行人急忙冲上来,把那少年拉开,再把那头一直在叫唤的毛驴给拉住,不让它踩到那少年。 “后生,你没事吧?” “诶哟,这脚踝都肿了,是伤到了,快来几个人,送这后生去医馆吧。” 那少年却不顾自己的脚伤,看着三爷爷跟罗慧娘道:“老人家、这位姑娘,你们没事吧?实在是对不住,我同窗家这头驴子也不知道咋回事,突然就发了狂……你们放心,这事是我的错,我,我赔你们银钱,给你们压惊。” 第271章 奇怪 旁边的路人说道:“你这后生,自己都伤了,还顾着顾老爷子他们。放心吧,顾老爷子他们人好着呢,不在乎你那三瓜两枣的压惊钱。” 因着豆腐摊,镇上很多人都认识三爷爷他们。 那少年听得脸色通红,忙道:“老人家……我,我可以多赔偿你们一点。” 这是误会了,以为是三爷爷他们嫌弃赔偿少? 罗慧娘冲他喊道:“你傻了吧?我们又没要你赔钱。” 硬要赔钱的事儿,她还是第一次见。 三爷爷走到那少年面前,扶着他道:“后生,我们不要你的赔偿。走,先去悬壶坊看看你脚上的伤,这肿得不轻呢。” 又转头看向罗慧娘:“把这后生的书袋子捡起来,把那头毛驴牵上,咱们去悬壶坊。” “诶。”罗慧娘应着,把少年散落在四周的三本书、笔墨纸砚给捡起来,放到袋子里,又走到那头毛驴身边,面带害怕的拉过那条长长的缰绳,道:“你,你别再乱发疯啊,要不我可拉不住你。” 旁边有养过耕牛的农人在查看那头毛驴,指着毛驴腿上的一处伤口道:“这毛驴受伤了,是吃痛后发的狂,如今痛过了,不会再闹腾,你们放心的牵着它去悬壶坊,让大夫给它敷个金创药就成。” 少年听到这话,哭丧着脸道:“受伤了?咋会受伤的?这是我同窗家的驴子,要是伤到了,得赔钱的。” 那农人笑道;“后生,没事,就是点皮外伤,敷个几天药就好了。我家那头老牛也伤过腿,都没敷金创药,就是在山里拔了几把草药捣碎后敷了几天就好了。” 少年听罢,脸色终于好了不少,由三爷爷搀扶着,给那农人作揖:“多谢大叔提点,小子放心多了。” 那农人笑着摆摆手,没说什么,挑着担子往镇上走去。 “走吧后生。”三爷爷扶着那少年,身后跟着牵着毛驴的罗慧娘,一起向着悬壶坊走去。 艰难地走了一刻多钟,才来到悬壶坊。 “顾老哥,这是咋了?”杜大夫刚看完一波病人,正坐在椅子里歇息,看见三爷爷扶着个少年来到悬壶坊,急忙迎上去,扶住那少年的另一条手臂。 “这后生从驴子上掉下来,扭到脚了,肿得有些厉害。”三爷爷把路上的意外告诉杜大夫。 杜大夫听罢,让那后生坐好后,看了看他的脚,笑道:“没事,就是扭到了,用药酒揉开淤血就成。” “麦冬,去倒杯跌打药酒来。” “诶。”麦冬应着,从药柜底下的坛子里倒了一杯药酒出来,递给杜大夫。 “有点疼,忍一忍。”杜大夫用棉布吸满药酒后,擦拭着少年的脚踝处,开始由轻到重的揉搓。 “啊~”少年疼得五官皱在一起,不断地痛呼着。 罗慧娘把毛驴绑到悬壶坊门口的一个木桩子上,走进悬壶坊,捂着耳朵对那少年道:“你别喊了,不就是扭伤脚嘛,你喊得跟杀猪似的。” 少年立刻停住惨叫,咬牙忍着。 盏茶的工夫后,杜大夫停止动作,对那少年道:“给你瓶药酒,你拿回去,一天早晚揉一次,最近这半个月少走动,过段时间就能好。” 这只是小伤,没有伤筋动骨,就是肌肉被扭到了。 杜大夫又去看了那头毛驴,拿了金创药,给受伤的驴腿敷上后,到柜台去拿了一壶药酒、一瓶金创药,递给那后生:“诊金三十文、药酒一百文,金创药一百文,一共是两百三十文钱。” 少年听罢,红着脸低下头,没有接药:“我,我身上没带钱。” “没带钱你还说要赔偿我们压惊钱。”罗慧娘不满的道,还以为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呢,没成想是个穷鬼,身上没带钱。 少年的脸色更加通红,看着三爷爷,支支吾吾的道:“老,老人家……您,您能替我垫付诊金药钱吗?您放心,我可以把书册押给您老,明天就把银钱给您老带来……成吗?” 又生怕三爷爷不肯帮忙,说道:“老人家,晚辈文浩,家住县城,此次来庆福镇是探亲的,您放心,欠您的银钱,晚辈一定会还。” “成吧。”三爷爷叹气,都这样了,不成能咋办? 且书册贵,一本书就是几百文钱,这后生为了那三本书册,也不会不来还钱。 三爷爷拿出二百三十文钱,给了杜大夫:“杜老弟,你拿着。” 文浩见三爷爷付了银钱,急忙道谢:“多谢老人家,您真是个好人。” 罗慧娘翻了个白眼,把书袋子抱得紧紧的,这可是二百多文钱呢。 三爷爷看着文浩的伤脚,道:“后生,你这要怎么回去?要不我们在镇上给你找个脚夫,给你亲戚家送信,让他们来接你吧。” 镇上的脚夫除了卖苦力给人扛货以外,还兼职跑腿送信,要的价钱不贵,跑个十里地,来回只要二十文钱。 文浩摇头:“不用不用,老人家,你们把我扶上驴子,我骑着驴子回家就成。” 三爷爷皱眉,又劝了文浩几句,见他执意要自己走,也就作罢。 杜大夫喊来铺子里的三个药童,把文浩扶上毛驴,交代他:“你可得坐好咯,要是再摔下来,那可不得了。” 能给摔残废。 文浩笑道:“诶,晚辈记住了,多谢大夫。” 又冲着三爷爷拱手作揖:“顾家爷爷,多谢您仗义相救,明天晚辈就派人给您送钱来。” 说完,看向罗慧娘,也对她作揖,很是诚恳的道:“这位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某让你受惊了。” 又指着她抱着的书袋子道:“请姑娘把书册帮某看好,某明天就来赎回去。” “这可是二百多文钱,我肯定会看好的。”罗慧娘扬着下巴道。 文浩见状,笑了笑,骑着毛驴走了。 三爷爷跟杜大夫告辞,带着罗慧娘去了摊子帮忙。 罗慧娘跟顾锦里玩得好,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她,收摊回家后,立刻蹿到顾锦里家,把镇上发生的事,告诉顾锦里。 “那个书呆子真是又笨又没用,连个毛驴都骑不好,差点撞到我跟三爷爷不说,最后三爷爷还得给他垫付药钱。”罗慧娘很是鄙视那个文浩。 顾锦里听着听着,却觉得有些奇怪。 第272章 做药 “那少年只说了自己叫文浩,没说姓什么?也没说他亲戚家住在那个村子?” “是啊。”罗慧娘说完一愣,又惊叫起来:“诶呀,小鱼他该不会是个骗子吧。这没说姓氏,没说住址的,万一他不来还钱咋办?早知道我们就不该给他垫付诊金药钱。” 顾锦里翻开书袋里的那三本书,摇头道:“不会,这三本书,每一本都要五百文以上,他不来赎,会更亏。” 罗慧娘听罢,拍拍心口道:“那就好,要不三爷爷就要白白没了两百多文钱,这能买将近十斤肉呢。” 罗慧娘是放心了,可顾锦里却越发觉得这事可疑。 怎么会这么巧,突然有个骑着毛驴从县城来的少年,惊了驴子,撞向三爷爷他们…… “那时候正是早上,路上人不少吧。”顾锦里道。 罗慧娘点头:“对啊,进镇子的人不少呢,可那头臭毛驴却偏偏往我们这边冲,你说倒霉不倒霉?” 顾锦里点头,是啊,怎么就偏偏往三爷爷跟罗慧娘的身上冲? 而且…… “他没有必要跟三爷爷借钱,只要报出姓名住址跟亲戚的名字,请悬壶坊的人去把他家亲戚接来就成了。到时候诊金药钱跟跑腿费一起给,多好的事,可他却没做。” 罗慧娘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我说他笨啊。” 顾锦里笑了,要是真的笨还好,就怕是装笨,然后另有所图。 一个刚刚从毛驴上摔下来,摔得伤了腿的文弱小书生,应该会被吓得半死才对。可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能自己骑着毛驴回亲戚家,对恐惧克服得这么好。要说是个当兵的,顾锦里可能会信,可这是个文弱笨书生,能这么快就从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顾锦里就不信了。 顾锦里看着罗慧娘,她今年已经快十四岁,可以议亲了,模样长得不错,大眼睛、圆圆的脸,很是可爱。 “慧娘,要是那个文浩来还钱,你不要见他,要是他私下里跟你来往,你也别搭理他,有什么事,立刻告诉你爹娘或者我们。你是大姑娘了,不好跟个年轻男子多来往,世上人心险恶,别看有的人老实巴交的,其实坏得很,你要当心。” 罗慧娘听得愣住,脸色通红的道:“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呢,我才不会私底下去见那种笨蛋。” 她喜欢的可是会拳脚功夫的威猛大将军,不会喜欢书呆子。 顾锦里认真的道:“很多人都想要咱们的豆腐跟香料方子,为了方子,什么恶事都做得出来,咱们得小心点。” 罗慧娘见她说得很是严肃,急忙正色道:“嗯,我听你的,一定不跟那个书呆子来往。” 她不是顾玉梅,才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顾锦里见她听进去了,很是高兴,收起那个书袋子,道:“这个书袋子留在我家,给三爷爷收着,要是那人来还钱,让三爷爷跟他说,你不要出面。” “好。”罗慧娘应着,指着她正在鼓捣的东西问道:“这是啥玩意?灰呼呼的,像是泥巴,用来干啥的?” 顾锦里放下书袋子,继续捣着捣药罐里的药泥:“这是给我表姐做的祛疤药,等她脸上的血痂脱落后,就能给她用。” 原本这祛疤药早就想做的,可家里事情多,一件接一件的,就拖到现在。 罗慧娘听得惊奇不已,指着捣药罐里那坨泥样的东西道:“这些泥巴真的能祛疤?” 好丑的祛疤药,真的抹到脸上去,不会变丑吧? 顾锦里点头:“不敢说一定能把疤痕消掉,但淡化疤痕是能做到的,特别是新疤痕。” 老疤痕比较难消一点,可要是在现代,有精密仪器提炼出药材成份的话,她能做出彻底祛除疤痕的药。如今只能试试,看看效果怎么样再说。 要是效果好,这可是个暴富的药。 罗慧娘道:“又是在那本医书上看到的?小鱼你真厉害。” 罗慧娘很佩服顾锦里,以前顾锦里泼辣,她喜欢跟她玩,因为村里的姑娘大多都像绣姐儿那样,闷闷的,还不打架。只有顾锦里跟她一样,一言不合就敢跟别人对骂,甚至动手。 顾锦里道:“算是吧,我是看医书然后再自己琢磨着做的。” 总不能老是拿那本医书做借口,且那本医书上也没有教做祛疤药的。 “慧娘,玩够没有?赶紧回家配香料!”楚氏隔着院子,冲着罗慧娘喊道:“家里还有香料要配呢,你明天再去找小鱼玩!” 罗慧娘的脸垮了下来,对顾锦里抱怨道:“配香料好闷的。”却还是起身,往家里走去。 顾锦里在身后提醒她:“记住我说的话,离书呆子远一点。” “知道啦。”罗慧娘头也不回,只背对着她,抬手挥了挥手,不多时就回到自己家,又跟一袋袋的香料奋战。 罗慧娘走后,顾锦里继续鼓捣着她的祛疤药,见药材彻底捣成泥糊状之后,便生起一个小泥炉,把捣药罐里的药泥放进一个小铜锅里,开始熬煮。 一边煮一边分次加入白半莲草的药汁,不断搅拌着,防止药糊糊锅。 不多时,一阵阵臭味从小铜锅里飘出,三奶奶捂着鼻子走过来问道:“咋这么臭?这药真能祛疤?” 小鱼这丫头今天从镇上回来后,就一直在鼓捣祛疤药,先把在府城买的几样药材取出来捣碎,再放了很贵重的珍珠粉进去,把几样药沫全部弄成泥糊状,看得她是又不解又心疼。 珍珠粉啊,那珍珠多贵啊,三奶奶活了一辈子,就只有一次跟着三爷爷去高水县县城的时候,见过一个富家夫人带过珍珠钗。 三奶奶一直以为那珍珠是做钗用的,是死都没想到,珍珠还能是个药? 那府城药铺的人是咋想的,怎么敢把这么贵重的珍珠砸碎成粉? 程哥儿听到三奶奶的话,跑出来蹲在炉子边看着顾锦里煮药糊糊,回道:“当然可以哒,三奶奶您还不信我二姐吗?” 他家二姐可厉害了,从来不说大话,他最喜欢二姐啦。 三奶奶笑道:“成,那你慢慢鼓捣吧。” 要是能把乐丫头脸上的疤痕去掉,别说什么珍珠粉,她要往药糊糊里加金子都成。 第273章 看戏 戚康乐跟着崔氏、顾锦绣在堂屋里配香料,听到三姥姥跟小鱼说的话,眼圈红了,为了他们一家,舅舅家真是又费钱又费力。 珍珠粉戚康乐是知道的,李家的小姐用过,那可是个贵东西,一钱珍珠粉就要一两银子,小鱼却买来给她做祛疤药。 戚康乐很是感激,心里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好好报答舅舅一家,不要再给舅舅一家添麻烦。 顾锦里在厨房廊下熬煮了半个时辰的药糊,彻底把药糊熬成膏药状态后,便停火,等膏药凉后,把膏药装进一个小陶罐里。 小陶罐只有酒杯大小,刚好能把祛疤膏装完。 别看就这么小小一瓶祛疤膏,可是花了顾锦里八两银子的,主要是珍珠粉太贵,一钱就要一两银子。 “二姐,做好了吗?”程哥儿问着。 “嗯,做好了,把它存起来,等乐表姐脸上的血痂脱落后,就能抹了。” 顾锦里把做药的家伙什收起来,把祛疤膏拿回她跟顾锦绣的屋子里藏好,对堂屋里配香料的戚康乐道:“乐表姐,祛疤膏我做好了,你好好养脸上的伤,等血痂掉了就来跟我说。脸上要是痒的话,你不要去碰,那是在长新皮肉呢,没事的。” 戚康乐:“诶,知道了,我不乱碰。” 小鱼有交代过他们兄妹三人很多要注意的事情,她脸上的伤、大哥的腿、二弟的手,养伤期间该注意什么,全都说了一遍,他们都记着呢,可不敢再给舅舅家添麻烦。 顾锦里点点头,对崔氏道:“娘,我去作坊看看,你们别忙太晚,离交货还有个把月呢,时间来得及。” “成,去吧。别待太久,早些回来,咱家今晚吃肉呢。”崔氏也是心疼这个二女儿的,最有本事的是她,最忙最累的也是她。 “有肉吃?哪来的肉?”今天去镇上,三爷爷买的肉都给米老翁家了。 三奶奶道:“是何大有家的猪掉沟里,被树枝划破肚皮,活不成了,就干脆杀了卖肉,知道你爱吃肉,咱家买了五斤五花肉,在厨房梁柱的篮子里放着呢,这段时间你能天天吃。” 五斤五花肉呢,够吃好几天了。 “哈,那我早点回来,咱们做肉吃。”顾锦里高兴了,正要去作坊,却见三奶奶朝她招招手。 她跟着三奶奶去了厨房。 三奶奶把那块五花肉拿了下来,切出一斤来,递给顾锦里:“顺道拿去你姑姑家。” 乐丫头虽然在,可她不好意思拿这肉,觉得自家已经麻烦他们很多,让小鱼给送过去,大丫一家就不好不收,晚上也能吃到肉。 “三奶奶放心,肉一定送到。”顾锦里接过肉,拉上程哥儿,去了顾大丫家。 路上,路过罗家的时候,程哥儿问道:“二姐,三郎哥跟武哥哥啥时候回来?” “快了,月底休沐就能回来。到时候咱们几家还要在一起吃饭,村长也会来。” 秦三郎他们进司兵所和衙门做事,对村里来说是大事,要是在别的村里,那可是要摆流水席的,但秦家因着身份问题,不想闹得太高调,不过几家人一起吃一餐,乐呵乐呵还是要的。 程哥儿听了很高兴:“那等三郎哥回来,我要跟他去抓鱼,三郎哥抓鱼可厉害了。” 小家伙一路说了不少秦三郎跟罗武的好话,可见两个哥哥他都喜欢。 “程哥儿,先别说话。”到顾大丫家门口的时候,顾锦里远远地瞥见三个人,一个顾德兴、一个顾德旺、还有一个穿着青布裙子,头上戴着朵红花的……何蛋花。 顾锦里见过何蛋花,这何蛋花家为了能进作坊干活,很是蹦跶了一段时间,但没有做出什么恶事。 可顾锦里却不敢用何蛋花一家,这何蛋花一家不但抠,还有个爱顺东西的毛病,这毛病村里人都知道,连何村长都说了,何蛋花一家去卖东西还成,可谁要是请她家去做活,那隔段时间肯定要丢点东西。 如今看来,何蛋花家是一计不成,所以想出另一计了。 “德兴哥,我好些天没见着梅姐儿了,听说她病了,想去看看她,可你家二婶不让见,把我给……轰出来了。”何蛋花说着,竟然抽泣了起来:“我把梅姐儿当成亲妹妹看待,实在是想见她,德兴哥,你就带我去见见她,成吗?” 何蛋花说话的时候仿佛被人捏着嗓子般,声音听得人很不舒服,说完还给顾德兴……抛了个媚眼! 顾锦里眨眨眼,厉害厉害,这都是跟谁学的?赶紧去找人退学费啊,这媚眼抛的,别说顾德兴,只要是个公的都能被吓走,看看旁边的顾德旺,吓得都抖了。 顾德兴是恶心得不行,这个何蛋花借着梅姐儿生病的事儿,拦过她两回,他要是还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那算是白活了。 顾德兴没有理会何蛋花,拽过一旁的顾德旺,用顾德旺挡住何蛋花,快速地从何蛋花身边走过。 何蛋花见他要走,急了,赶忙追着喊道:“德兴哥,德兴哥你别走啊。” “住口,你乱喊什么,谁是你哥?”顾德兴气得要命,男女授受不清,非兄妹,这么追着他喊哥,要是让村里人看见了,不得传出闲话。 要是传出闲话来,到时候就说不清了,以何蛋花这架势,肯定会随杆上,那他估计就得娶她。 他顾德兴是要做官的人,如何能娶这等乡下农女! 何蛋花不管,继续喊着,这招可是何翠儿教她的。何翠儿说,别管顾德兴喜不喜欢,只要缠上了他,村里有闲话出来后,她家再逼迫一番,顾德兴就得娶她。 只要能嫁给顾德兴,那就能成为顾氏作坊的东家,想想何蛋花就觉得美。 可她不知道,何翠儿只是在耍她,让她也被顾家人厌恶,成为村里的笑柄。 何翠儿家因着手帕的事,被陈氏打上门去,丢了大脸,而因着这事儿,何翠儿家算是彻底把顾家人给得罪死了,这辈子都别想去作坊干活,或者跟几家人结亲。 何翠儿是个小家子气的,得知何蛋花的心思后,秉着自家不成事,你也别想成事的心思,给何蛋花出了个馊主意。 第274章 各种被盯上 何蛋花哪里知道何翠儿的心思,为了过上好日子,成为作坊的东家,她这段时间是变着法子来跟顾德兴偶尔。 其实她原本看上的是顾锦安,可她爹还没有蠢过头,对她说,顾锦安不行,那是尚秀才的学生,家里的妹子又是个厉害的,咱们斗不过,不如找顾德兴。 顾德兴没了娘,她嫁过去没有婆婆压着,可以多帮衬帮衬娘家,顾大富又疼顾德兴,只要她把顾德兴拿捏住,以后嫁过去,那就能管家,把住顾德兴家的银钱。 至于陈氏,虽然泼辣,可一个婶娘,她嫁过去后直接分家就成。 顾玉梅就更不用把她放在眼里,随便给她找个人嫁了,赶出家去就好。 何蛋花一家想得很美,可顾德兴恶心死何蛋花,根本不给何蛋花攀扯自己的机会。 “德兴哥~你怎么能骂我?我也是好心,呜呜呜……”何蛋花抹着眼泪,对着顾德兴哭,想要哭得可怜一点,让顾德兴心疼。 可惜顾玉梅在家里就是这么哭的,顾德兴每每看见顾玉梅这么哭就很烦,如今看到何蛋花也这么哭,是快要气炸了,拽过顾德旺,一把把他推向何蛋花:“想要男人是吧,给你!” 砰! 顾德旺被顾德兴狠狠一推,砸到何蛋花的身上。 “诶哟~”何蛋花痛呼一声,摔到地上,小草篮里的两个煮鸡蛋滚到一边,被顾德旺砸中,啪嗒两声,给砸烂了。 顾德旺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德兴哥能不能别拿他挡刀子? 顾德旺从地上爬起来,拍拍黏在衣服上的蛋壳跟蛋黄,不满的冷哼一声:“我回家啦。” 说着不再理会顾德兴,自己背着个小书袋,快步跑了,一副怕了顾德兴跟何蛋花的样子。 何蛋花看见被压碎的熟鸡蛋,哭了:“我的鸡蛋,呜呜呜……这可是我爹好不容易才从……”干活的东家里偷回来的,就这么没了。 顾德兴见顾德旺跑了,生怕何蛋花再缠上来,朝着何蛋花啐了一口,道:“砸到你的是旺哥儿,他还没满九岁,是不可能娶你的,赶紧滚吧,下次再敢拦着我,砸到你身上的就不是旺哥儿,而是村里的某个穷鬼光棍汉!” 说完,他赶紧跑了,生怕何蛋花追上来。 何蛋花见顾德兴跑了,哭得很是凄惨。鸡蛋没了,顾德兴也没巴结上,她回家该怎么向爹娘交代啊。 顾锦里跟程哥儿睁着大眼睛,看了一出好戏。 顾德旺已经蹬蹬蹬地跑到他们面前,扬起笑脸,喊道:“小鱼姐。” 看见小鱼姐要笑容满面的打招呼,要跟小鱼姐处好关系,这样他家才能有好日子过。 他身后的顾德兴脸色就很不好了,顾锦里竟然在这里,那刚才的事儿,她一定看到了。 可梅姐儿做错了事,他家差点被赶出作坊,顾德兴不敢在这个时候给顾锦里脸色看,只能主动跟顾锦里打招呼:“小鱼。” 顾锦里只是点点头,没有怎么搭理顾德兴。 顾德兴历来高傲,见顾锦里态度冷淡,又觉得自己被何蛋花纠缠的事情被她看见了,很是丢脸,没有多待,提步走了。 只是刚走没几步,他又停下,说了一句:“我不会娶何家女或者陆家女,梅姐儿也不会嫁给这个这村子的人!” 说完,快步离开。 顾锦里:“……” 她看向顾德旺,问道:“你大堂哥没病吧?” 顾德旺煞有介事的道:“不知道呢。我家德兴哥跟玉梅姐老是怪怪的。” 顾锦里听得嘴角微抽。 “旺哥哥。”程哥儿笑眯着眼睛,跟顾德旺打招呼。 顾德旺摸摸程哥儿的脑袋,有模有样的说了一声:“乖。” 又对顾锦里道:“小鱼姐,德兴哥只被何蛋花一个人缠上过,但他不会娶她的,他看不上村里的女人,他要娶官家小姐,做官老爷的女婿。” “玉梅姐病得没那么重,就是添了个毛病……”顾德旺挠挠头,想了一会儿,道:“不知道咋说,就是爱坐着流眼泪,时不时说一声自己命苦。” 顾锦里嘴角抽搐,给他说了个成语:“那叫自哀自怜。放心,这毛病死不了人,多打几顿就好了。” “哦,我也觉得。我娘也想打她来着,可又怕打坏了要再花钱请大夫,就改成骂了。” “近来村里有些姐姐想来家里看玉梅姐,我们家都没给她们开门,你放心。” “我娘最近也挺老实的。”顾德旺想了想后,道:“没了,就这些。” 顾德旺是在给顾锦里汇报自家的情况。 顾锦里没让他这么做,可他却很上道,每次见到顾锦里都会把自家的事情说一遍。 “我知道了,你回家去吧。”顾锦里有了那份承诺书后,倒是不怕顾玉梅兄妹作妖,一万两银子呢,哪个傻子会这么大方花一万两银子来收买他们。 “诶,那我先回家了。”顾德旺看着顾锦里拿着的那条五花肉,咽了咽口水。 肉啊,好想吃。 他家因着玉梅姐的事儿,被扣了不少银钱,这三个月都没收入,这两天又花了不少银钱给玉梅姐看病,家里的饭菜是越发清淡了,他娘现在是煎豆渣饼都不放油,干煎,再加水煮,他都好久没吃肉了。 顾锦里看他挺惨的,说道:“你过半个时辰后带着发哥儿去我家,三奶奶会给你们肉吃。” 三奶奶虽然嫌弃旺哥儿兄弟埋汰,却不会苛待他们,要是他们来了,家里正好有好东西,也会拿出来给他们吃。 “诶,谢谢小鱼姐!”顾德旺很高兴,蹦蹦跳跳的跑回家去,跟着小鱼姐果然有肉吃。 顾锦里牵着程哥儿的手,进了顾大丫家。 “谁呀?是小鱼吗?”戚康平在屋子里问着,他早就听到院子外有声音,听着像是小鱼。 “大表哥,是我跟程哥儿。家里买了几斤肉,三奶奶让我们拿点过来给你们,我放厨房了,你们晚上记得做来吃。”顾锦里把肉拿到厨房放好后,折回院子里,对着戚康平住的屋子道:“大表哥你别起来了,我们这就走了。” 戚康平很不好意思,想说不要,可小鱼都送来了,只能说道:“诶,替我谢谢三姥姥。”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顾锦里已经牵着程哥儿,出了顾大丫家的院子。 而顾锦里不知道,除了何蛋花盯上顾德兴以外,村里还有姑娘盯上了顾大丫家。 第275章 文浩上门 不远处,何翠儿躲在一座破屋的墙角,看着顾大丫家的院子,眼里冒着绿光。 何蛋花那个蠢货,顾德兴多傲气的人啊,能看上穷困农家女?别傻了。 而顾德兴也不是什么金龟婿,真正的金龟婿除了顾锦安以外,还有顾大丫家的两个儿子。 何翠儿看上的就是戚康明,戚康明只是伤了手,以后还能好;戚康平伤了腿,要是以后残了就完了。 何翠儿躲在破屋墙角盯着看了一会儿,等顾锦里进了作坊后,她才出来,假惺惺的扶起哭泣的何蛋花,把何蛋花送回了家。 …… 作坊里,大家伙正忙得热火朝天,看见顾锦里来了,纷纷跟她打招呼:“小东家,你来了。” 何三癞子很狗腿的迎了上来,道:“小东家,作坊都好着呢,今天做出的豆腐比昨天多了三百斤,香料也磨出不少,这还差半个时辰才收工,今天已经是磨出六十五斤香料。” 顾锦里听得点点头,问道:“作坊里没有来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吧?” 何三癞子道:“陆家被打下去后,如今哪里还有不长眼的敢来?且有老朱叔跟我看着,小东家就放心吧。” 顾锦里把老朱父子拆开,让朱长寿跟着王勇夫守夜,而老朱就跟着何三癞子,这样一来,不是一家子守夜,也能互相监督,防止监守自盗。 “你去忙吧。”顾锦里进了堂屋,看着何大桩媳妇她们正在磨香料,顾大丫也坐在堂屋里,跟着她们一起磨香料。 而戚康明则是跟顾锦安在看账本,看见顾锦里来了,顾锦安把账本递给她:“进度不错,按照这个速度,我们能提前交货。” 两千四百斤的调味香料,他们如今已经磨出六百五十斤,再把今天磨出数量加进去,那就是七百斤的量。 顾锦里看着账本,松了口气,笑道:“那再过几天,咱们就能开始炒香料。” 调味香料磨好、配好之后,还要炒制,炒过的香料味道才更香,存放得也更久一点。 “嗯,不过作坊的厨房不够用,到时候炒料要移到各家去。”顾锦安叹道,这个作坊还是太小了,等有钱了必须再建一个更大的,要不施展不开。 顾锦里点头:“确实该再建一个,豆腐作坊跟香料作坊要分开。” 如此一来,作坊能更加干净整洁,大家做事也能更快一些,不会因为忙乱而磕碰到。 “安哥儿,老锅叔他们把泡好的豆子磨完了,要给他们称明天的豆子,你过来记数。”顾大林在堂屋门口喊道。 “诶,来了。”顾锦安拿出豆腐账本,带着戚康明出了堂屋,到院子里给何老锅他们陈豆子。 忙活片刻后,何大桩媳妇她们也收了工,开始拿着自己磨好的香料去记数。 顾锦安忙,顾锦里就拿出账本,帮忙记数。 两兄妹再作坊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把活计忙完,跟点卤做完豆腐的顾大山和三爷爷回了家。 临走前,顾锦里因着顾德兴的事儿,想到了戚康平,便提醒顾大丫一声,让他看着点戚康平,别让他被村里的某些姑娘给骗了。 这个大表哥太好骗,先前就被李家的那个丫鬟给骗了,以后难保会再被人骗。 顾大丫也知道了严春晓的事,是把戚康平给狠狠骂了一顿,告诉他:“严春晓根本就不是被迫啊,她在没逃荒的时候就被李君平破了身子,发现怀孕后,还被夫人派人灌了一碗打胎药,把孩子给做了。” “这事府里不少人都知道,就你蠢,信严春晓的鬼话,你以为她梳个姑娘头她就是姑娘了?早就被玩坏的东西,你还把她当个宝!” “还有逃荒路上到李老爷马车上去伺候的事,你以为她是被逼的?狗屁,她那是主动去的,是见李君平已经玩腻她了,想要攀上李老爷,给自己找后路呢。” 顾大丫是把严春晓所有的烂事都给抖了出来,戚康平才知道,原来严春晓那么不堪。 “这事儿姑姑记下了,一定会给你大表哥说,也会给你姑父他们说,让他们都提放着点,免得被人给骗了去。” 顾锦里听罢,这才放心,跟着三爷爷他们会了家。 路上,顾锦里跟三爷爷说起那个文浩的事:“三爷爷,这事太巧了,我怕那人是另有目的,您老多注意着些。” 又问他:“您可看过那毛驴的伤口,伤口齐不齐?是不是被人故意割伤的?” 如果是被人故意割伤的,那就不是意外,而是蓄谋,是冲着他们来的。 “那个伤口我看过,不平整,不是被刀子割伤的,像是被石头或者树枝给划伤的,伤口的皮肉很难看。”三爷爷是经过事的老人,也生怕那个文浩是个骗子,查看过毛驴的伤口。 三爷爷不想顾锦里担心,又道:“他说明天来还钱,明天等他来了,我再问问他,看能不能问出个啥来。” “好。”顾锦里应着。 可他们都没有想到,那个文浩却是没来,三爷爷是等了他好几天,也没有看见有人来还钱。 他还去悬壶坊问过,生怕那个文浩是不知道他们家豆腐摊,把银钱送到悬壶坊了,可悬壶坊的人说,没有看见那个后生回来过。 怪了。 三爷爷很是纳闷,不知道那个文浩怎么了? 三奶奶却道:“管他呢,他不来还钱就不还,小鱼不是说那几本书挺值钱的嘛,咱们拿去书铺给卖了,借他的钱不就回来了。” 小鱼说那个文浩可能是个骗子,三奶奶是巴不得他别再来,要真是个骗子,真盯上他们几家,那可就惨了。 三爷爷听到这话,也就不再想着那个文浩的事,不过那几本书却是没卖,而是留了下来,给顾锦安他们用。 又过了几天,当三爷爷他们快要忘记那个文浩的时候,他却是坐着骡车,带着厚礼上门了。 文浩的脚还没有好,但拄着个拐杖,也能走路了,见到三爷爷后,赶忙冲着他拱手作揖:“老人家,您可还记得晚辈?晚辈是那个被您老跟罗姑娘救过的文浩。” “表少爷,您慢着点。”一名小厮扶着文浩,生怕他站不稳摔倒了。 第276章 怒 三爷爷看着文浩,皱起眉头:“你咋找到这里来的?” 他们并没有把家里的住处告诉文浩,这个文浩却大摇大摆的上门了。 三爷爷很不高兴,听过顾锦里的话后,再看见登门的文浩,心里很是反感这个只见过一次面就上门的后生。 而更让三爷爷厌恶的是,骡车里的另一个人。 “顾老哥,真是缘分啊,原来帮了文浩的是您啊。”孙里长掀起车帘,走下骡车,很是热情的对三爷爷道。 三爷爷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想到顾锦里提醒的那些话,还有什么是猜不出来的。 何村长说得没错,这个孙里长真是阴险狡猾,自己带着几个村长来作坊未果后,竟是用这个后生来攀上他们。 说起文浩,三爷爷看向他,冲着屋里的三奶奶喊道:“老婆子,把那几本破书给拿出来!” “来了来了。”三奶奶听出三爷爷的声音里带着大火气,急忙把那个书袋子拿出来,递给三爷爷:“给你。” 三爷爷接过,一把塞进文浩的手里:“拿好,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文浩见三爷爷态度不太好,楞了一下,脸上带着点委屈,道:“老人家别生气,是文浩不好,没有事先送上拜帖就冒然登门。” 扶着文浩的小厮也道:“顾老爷子莫气,是我们家表少爷是特意上门道谢的,没有恶意,要是有啥做得不好的地方,还望您老原谅则个。” “上门道谢?”三爷爷冷哼一声:“是故意给老头子设套的吧。” 打量谁是傻子呢? 这等伎俩,他一个活了六十多岁的人能看不出来? 只是这孙里长的肠子确实很弯弯绕绕,竟是找了个十几岁,看着憨厚老实又爱哭的后生来骗他。 要不是有小鱼的提醒,他还真的可能会中招。 孙里长见三爷爷赶人,忙道:“顾老哥,您别生气。我知道前段时间的事,是我不好,跟文浩没有关系。他一直住在县城里,根本不知道村里发生的事,这次是知道他姥姥病了,特意跟先生请了假,回来看他姥姥的,没成想,出了从毛驴上摔下来的事。” “幸亏遇到顾老哥,要不这孩子的脚可就废了。” “文浩到家的第二天,就说要去镇上还钱,被我给拦下来了,说让他先养养伤,等好了一些后,再去还钱,这才拖了几天。” “昨天腿脚好了不少,没那么肿了,就备下厚礼,来您家道谢来了。”孙里长不顾三爷爷的冷脸,是说了一大堆的好话,最后说道:“这事儿说来真是缘分,顾老哥,这是老天爷的意思,还望您不要再生气,咱们两家以后就当做兄弟来处,您看如何?” 又保证道:“您放心,我已经歇了要买豆腐跟香料的心思,那原本只是想要给几个村子的人找个赚钱的营生,顾老哥要是不乐意,那就算了。” 孙里长说得很是诚恳,三爷爷却是心下冷笑,孙里长以为他是傻子吗?会相信他说的这种话? 要是没有文浩的事,过个几个月,孙里长来跟他说这番话,他可能会相信,可这才几天,就出了文浩的事,让他怎么相信他?傻子都知道孙里长是想用文浩来攀扯上他们作坊,好让他们因着文浩而松口,卖给他豆腐跟香料。 “这确实是两码事,但孙里长,我跟这位后生也只是见过一次,没有什么交情,也没打算以后跟这后生来往,你们把欠的银钱给我,这事就两清了。您是里长,我是逃荒来的糟老头子,咱们两家门第不对,不必以兄弟论处。”三爷爷果断拒绝孙里长。 孙里长心里升起怒火,这个该死的顾三,也太笼络了,咋没有死在逃荒路上?! 文浩眼含热泪,看着三爷爷道:“顾爷爷……我姥爷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惹您生气啦?您别生气,文浩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三爷爷看着文浩,心里很是膈应:“你这后生,咋听不懂人话呢?老头子已经说了,这是两码事,你不用替孙里长道歉,而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情,就是路上撞见你受伤了,借了点银钱给你而已,你把银钱还回来,咱们就两清了。” 多简单的事,还弄得哭哭啼啼的,烦人! 文浩却哽咽道:“可是晚辈……晚辈想多跟顾爷爷家来往。” 可我家不想跟你多来往啊! 三爷爷真的无奈了。 厨房里,罗慧娘跟楚氏正在跟顾锦里学着炒料,听到院子里的动静,罗慧娘立刻扒着厨房门口,看着外面,见到那个文浩跟孙里长后,回头冲着顾锦里道:“小鱼小鱼,是那个骗子,他来了,还跟孙里长在一起!” 文浩听到罗慧娘的声音,往厨房这边看来,见到她后,对她作揖,喊道:“罗姑娘。” 罗慧娘冷哼一声,抓下厨房门口的一块烂木头,砸向文浩,恶狠狠的道:“姑娘你个头,死骗子!” 她砰一声,关上厨房的门,生气的道:“小鱼,你说的没错,那个文浩是个骗子,他跟孙里长是一伙的。” 孙里长带着几个村子的村长上门,想要强买豆腐跟香料的事,她可要记着呢。 楚氏听到罗慧娘的话,来到厨房门后,借着门板的缝隙,看向院子里,见真是孙里长后,也是气得不轻,回头对顾锦里道:“小鱼,你们先再厨房里待着,我去作坊喊人,那个孙里长要是敢胡来,咱们就让作坊里的人一并把他跟那个文浩收拾了!” 楚氏十分生气,已经明白那个文浩根本不是想攀上三爷爷,而是想要攀上她家慧娘,这种骗小姑娘的伎俩,她见过也听过,太无耻了。 骗到她闺女头上来了! 楚氏根本忍不了,已经出了厨房,把厨房门关上后,快步离开顾锦里家,奔向作坊去喊人。 罗慧娘看着她娘这火急火燎的模样,愣住:“我娘是咋了?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顾锦里一边翻炒着铁锅里的香料,一边道:“傻姑娘,你娘是气你差点被个不安好心的少年给骗了呢。” 罗慧娘一愣,一会儿之后才明白过来,指着自己的脸,道:“他他他,对我……” 第277章 赶 顾锦里点点头:“没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坏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 这就是她春耕的时候,为啥要提醒几家人,先不要急着给家里到了年纪,或者要续娶的人找人家的原因。 穷,人家嫌弃你。 可一旦你有两个钱了,那别有用心的人就出来了。 “王八羔子,我要去打死他!”罗慧娘气炸了,握着拳头,要冲出去揍文浩。 顾锦绣赶忙拦住她:“慧娘,你别出去,你要是出去,那个文浩一定会过来缠着你的。” 崔氏也道:“绣姐儿说的是,那个文浩看着是个难缠的。你听话,先别出去,一会儿你爹娘就来了,不会轻饶了那个文浩的。” 顾锦里已经把香料炒好,把灶膛里的火给扯出来,埋进草木灰里:“我娘跟大姐说得对,你别出去,要是跟那个文浩接触多了,以孙里长随杆上的脾气,一定会让人传出不好的闲话来,对你不好。” 罗慧娘听罢,这才歇了要出去揍文浩的心思。 院子里,孙里长他们还赖着不想走,楚氏却带着罗父、顾大山、顾大富、顾大林、老朱父子、王勇夫、何三癞子一大伙人来了。 孙里长看见这么一大群人冲进院子里,把他们团团围住,立时慌了:“你们想做什么?我们今天是来道谢的,可没做啥坏事。” 罗父道:“孙里长,把两百三十文钱拿来。” 孙里长一愣,解开腰间的钱袋子,很是大方的拿出一两银子给了罗父,笑道:“顾老哥帮了我家外孙,这是恩情,不能用银钱来衡量。” 说来说去,还是想用文浩来攀上他们作坊。 罗父收下一两银子,拿出半两银子,又数了两百七十文钱,直接把这些银钱放到骡车里,道:“两清了,孙里长你们可以走了。” 孙里长见这几家逃荒来的一个比一个不讲情面,心里窝着大火,看着三爷爷道:“顾老哥,乡里乡亲的,没必要如此吧?” 文浩也流着眼泪道:“顾爷爷,求您原谅姥爷吧,姥爷他人很好的,他不是那种……” 罗父吼道:“闭嘴!你这后生怎么回事?你是小姑娘吗?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我罗某人最不喜你们这等爱哭鼻子的书生!” 罗父听楚氏说了文浩的事,也察觉出孙里长想让文浩攀上慧娘的心思,是气得不行,恨不得揍扁这个文浩。 文浩被吼得愣住,不敢再哭,只看向厨房门口,期待罗慧娘会出来。 可惜,罗慧娘恨不得打死他,哪里会出来帮他说话。 孙里长看着三爷爷跟罗父这架势,知道今天的事情是不成了,只好压下怒火,道:“顾老哥,那我们先走了,等文浩爹娘得空后,再让他们带着文浩上门道谢。” 还想来? 罗父气得想吃人,见小厮把车上带来的谢礼搬下来,要给三爷爷后,立刻阻拦:“这些吃喝用的东西,我们不缺,孙里长拿回去吧。” 罗父会武,双手抓着小厮提着谢礼的手,硬生生把那小厮转了个方向,把谢礼又放回骡车里。 孙里长见状,心下一沉,只能招呼小厮:“咱们走。” 少顷,骡车就载着孙里长他们离开。 顾大林见这里没事了,便带着老朱他们回了作坊。 罗父跟顾大山没走,罗父还气着呢。 “那孙里长也太下作了,为了个生意,竟是想出这样的主意,太不要脸啦!” 楚氏安慰他:“慧娘还没开窍呢,不懂这些,孙里长跟文浩不过是做无用功。” 三奶奶一直在旁边看着,此刻总算是看明白了,这孙里长是一计不成,又想出用自家外孙攀上慧娘的主意啊。 呸,太下作了! 三奶奶很是担心文浩会再缠上慧娘,赶忙说道:“慧丫头也大了,镇上人多,以后别让她出摊了,免得再遇到有坏心思的人。” “诶,三伯娘说得是,不能再让慧娘到镇上出摊了。”楚氏跟罗父是一百个同意。 罗慧娘听到这话,是恨不得撕了那个文浩:“书呆子、爱哭鬼、王八蛋,害得我不能出摊,我诅咒他坐骡车翻车摔断腿、骑毛驴掉下来被踩断手、吃饭被噎断气!” …… 哐当一声,孙里长他们坐的骡车驶到一块石头上,差点翻车。 孙里长跟文浩被颠得跳起来,脑袋撞到骡车篷顶,疼得不行。 “臭小子,你怎么驾车的?想要撞死我们爷孙啊?你这个月的月钱没了!”孙里长破口大骂,直接扣了小厮一个月的月钱。 文浩阴沉着一张脸,低着头道:“姥爷,那个顾老头是不识抬举的,您何必跟他们费这种心思?慢不说,还不见效。” 还有那个姓罗的丫头,真以为他葛文浩看上她了吗? 要不是家里的铺子生意不好,要不是姥爷说顾氏作坊赚钱,他才不会特意回来演这出戏。 孙里长道:“你懂什么?别看那几家现在穷,可那豆腐跟香料可赚钱了,附近几个镇子的人都喜欢买调味香料回去煮菜,你知道那醢鲜酱吧?那调味香料放到菜里,做出来的味道跟放了醢鲜酱差不多,好吃得紧。这可是个发家的大买卖,咱们没遇到就算了,既然遇到了,岂有放过之理?” “你读书要钱,以后考功名更要钱,没有大生意支撑着,你拿什么去考?” “别嫌弃那个罗家丫头,又不是要你跟她过一辈子,先娶了她,把那生意拿到手,等你考上功名做了官,就把她贬为妾,再去娶个官家女子,一举两得。” 文浩还记得罗慧娘对他的冷脸,说道:“那丫头不喜欢我。还有顾老头,他态度也很冷淡。” 孙里长道:“他们那是对我,又不是对你。你咬死了不知道我跟他们作坊之前的事,再咬死了那天是个意外,他们还能把你怎么样?” 至于那个罗家丫头。 “烈女怕缠郎,你多装装可怜,多上门几次,那丫头就会心软的。” 孙里长做得一手好梦,可他忘了,几家人早就识破了他们的伎俩,是恨死他们的下作,根本不会再相信葛文浩。 第278章 蹦跶不了多久 孙里长他们走了没多久,顾锦安就下学回来了。 得知孙里长跟文浩的事情后,他心下冷笑,对愤怒的三爷爷跟罗家人道:“你们别急,姜县尉给先生送来消息,说县令大人已经去了府城,孙里长蹦跶不了几天啦。” 顾锦安把自己向尚秀才提议,要撤掉大楚多余里长的事情,告诉他们。 三爷爷听罢,笑道:“好好好,合该把那些多余的里长给撤掉!” 一天天的不干活不说,还只会在收粮税的时候为难他们这些穷人,且大楚的里长确实太多了,他们老家的镇子,光里长就有四个。 而他们在西北,常年有战事,管得很严,他们想办点啥事,是先过了村长那关,再过了里长那关,还要过县衙那关才能办成,忒烦人。 顾锦里道:“最好快点把孙里长给撤掉,要不我手痒,忍不住要动手了。” 罗慧娘也握着拳头道:“我的拳头也痒了,想要揍人!” 又气道:“那个文浩看起来老老实实,还爱哭爱委屈的,没想到竟是这样无耻的人,他他他……他有病!” 罗慧娘觉得自己还小呢,根本没有想过要嫁人的事,那个文浩却冒出来了。她娘把那个文浩的坏心思都告诉她了,她听得惊了,恨不得去剁了文浩。 “他不是有病,只是太轻敌,没想到咱们会不信他。”罗父看向顾锦安,又问了他关于撤掉多余里长的事:“这事还要多久?要是拖得太久,我怕孙里长再出阴招,咱们会防不住。” 顾锦安笑道:“罗大伯放心,姜县尉来信说,县令大人会跟知府大人提议,先把咱们县里的一半里长给撤了,再把成绩上报给朝廷,让朝廷看见实实在在的成绩后,再整个大楚按照咱们田福县所做的办。” “只要知府大人同意,最多五天,咱们县里就会开始撤掉多余的里长。” 而这个主意,是先生跟姜县尉提的。 “这就好,要是一层层上报,可是要拖好几个月呢。”罗父跟楚氏放心了,静等着县里的消息。 而当晚子夜,顾锦里被一阵马蹄声给吵醒。她穿上衣服,到院子里一看,看见罗家、秦家的屋子里都亮着灯,这才知道,秦三郎他们休沐回来了。 可怎么会有马? 正在她疑惑之时,她家右边的院墙里突然翻进来一个人,正是秦三郎。 “小鱼,别怕,是我们回来了。”秦三郎小声的问道:“你们咋样?家里没出啥事吧?” 顾锦里看见他,很是高兴,小跑着过来,看着他道:“家里都挺好的,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休沐只有一天,要是明天回来,一来一回的只能在家里待两三个时辰。刚好我们在司兵所比试,赢了这个月的前三名,司兵所给了我们两匹马,我们就去县衙班房接了罗武哥,一起骑马回来了。” “这么厉害,那两匹马以后就是你们的吗?”顾锦里往他家院子里看着那两匹马,眼馋得很,两匹马啊,司兵所真土豪? 秦三郎笑道:“不是,只是奖励我们骑一天,明天回司兵所的时候,要还回去的。” 马是军姿,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些小兵丁。 顾锦里:“是借给你们骑的啊,真小气。” 秦三郎见她有些失望,忙道:“我给你带了东西回来,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说着,身手矫健的翻过她家的院墙,进了屋里,拿了一包东西后,又翻墙过来。 顾锦里看着她家的院墙……是不是该花点银钱,给她家的院墙加高? “知道你爱吃肉,给你在县城的福泰楼买了两只荷叶烧鸡,很有名的。”秦三郎把两只用荷叶包着的,还带着温热的烧鸡递给顾锦里。 顾锦里立马接过,闻着荷叶烧鸡的香味,道:“你还买了两只,聪明。” 秦三郎笑着点头:“嗯,一只给你,一只给大山叔他们。” 让你可以一次吃个够。 “三郎,大半夜的,你跑哪去?赶紧回来。”秦二郎看着顾锦里,眼里满是不屑,不明白这个乡下土丫头有什么好的?三郎要对她这么好,特意排队去福泰楼给她买烧鸡,就因为她爱吃肉。 顾锦里听到秦二郎的声音,不屑的切了一声,问秦三郎:“他没欺负你吧?要是他欺负你,你别跟他客气,揍他。” 一天天摆着一张死人脸,摆给谁看呢? 秦三郎笑道:“放心,二哥他就是语气不好,不会欺负我的。” 又道:“太晚了,你回去睡觉吧,我先回家了。” “好,你先回吧。”顾锦里朝他挥挥手,抱着两只荷叶烧鸡回了屋里。 秦三郎见她进了屋,这才翻墙回家。 双脚还没落地,秦二郎的手就飞快的抓了过来,秦三郎的身体一旋,躲过他的手臂。 秦二郎见他躲开了,更加生气,低声质问他:“你想做什么?” 秦三郎提步走进屋里:“我还想问问二哥,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想帮你。”秦二郎生怕别人会听到他的话,压低声音道:“那是个乡下丫头,帮不了你,你对她那么好做什么?” “那么多世家大族的姑娘,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比她好,你没必要费心讨好她。” 秦三郎皱眉,看着秦二郎道:“二哥,你到底在想什么?小鱼才多大,你就往哪方面想。” 小鱼才刚满十一岁,还没长开呢,二哥就开始乱想。 秦二郎冷笑道:“那你脸红什么?那么听她的话做什么?你又不是她的下人,为何她每次找你,你都尽心帮她?” 秦三郎脸色一沉,盯着秦二郎道:“不可理喻。” 言罢,进了屋子,拿了床被子出来,去了秦老的房间,摆明是生气了,不想跟秦二郎睡一个屋。 “我不可理喻?我只是尽兄长的责任,不想看着你犯错。”秦二郎看着秦三郎的背影,警告道:“你别看她年纪小,可那丫头的心机最深,一路上她用计害了多少人?你别中了她的计,跟她扯上关系,以后你会没有妻族的助力!” 第279章 想媳妇了? “你很清楚,妻族的助力有多重要,不要犯蠢,识时务者为俊杰。”秦二郎真怕他跟一群泥腿子待久了,会忘了这些事。 门阀贵族,簪缨世家,皆有联姻,这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姻亲之力。 他们如今已经落魄,想要翻身,就要娶一门得力的妻子,靠着妻族之力,养兵复仇。娶一个乡下土丫头,那是在祸害自己。 “妻族之力?”秦三郎笑了,反问秦二郎:“二哥,咱们两家三族被灭,姻亲们有帮忙救人吗?” 除了几个以外,其他大半部分都跟他们撇清关系。 “那位英国公府的三小姐确实是个难得的助力,可惜啊,如今成了皇帝的女人。” “住口!”秦二郎双目怒红,盯着秦三郎道:“你为个乡下丫头,竟是揭我伤疤!” 秦三郎摇头:“我只是在提醒二哥,妻族不妻族的,得看你娶的人是不是有良心。要不然,别说助力,不背后捅你一刀就不错了。” 再说了。 “秦家男儿只靠自己的本事扬名立万,从来不会靠女人。”秦三郎说完,不再理会秦二郎,进了秦老的屋子。 秦老知道他们在吵架,却没有出去……二郎跟三郎是不一样的人,二郎的脾气急,报仇心切,得让三郎刺刺他,不能让他太过头脑发热。 秦三郎把被子放到床上,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子,递给秦老:“给您老买的咸肉烧饼,让店家多放了肥肉的。” 爷爷历来警醒,他们在外面闹出这番动静,他肯定早就醒了。 秦老闻言,没有再装睡,翻身坐起,接过袋子,见里面装着四个咸肉烧饼,便拿出两个,把其中一个给了秦三郎,自己吃了另一个。 给小鱼丫头买荷叶烧鸡,给他就带几个咸肉烧饼。 秦三郎把被子铺好后,坐在床沿,吃着咸肉烧饼,等听到秦二郎的脚步声向着厨房去的时候,方才说道:“爷爷,以后我的婚事,由您老做主,成吗?” 秦老一顿,咽下口中的烧饼,问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想要媳妇了?” 快十五了,要是以前,也该议亲了。 秦三郎的耳根有点红:“没想媳妇,就是二哥今天突然说起妻族的事,提醒了我。叔父还活着,他跟二哥的想法应该差不多,我不想自己的婚姻成为他们拿去结盟的筹码,所以想让您老给我做主,就说是我爹生前留给您的遗命。” 二哥说的那种联姻,他不喜欢,他想像自家老爹一样,娶个自己喜欢的媳妇,两个人,再加上几个孩子,简单舒服的过日子,不想后宅闹出太多的阴私。 “这合适吗?”秦老起身,倒了一碗水,灌了两口,继续吃咸肉烧饼。 秦三郎道:“合适,您老可是长辈。” 虽说不是亲爷爷,可他爹很是敬重这位爷爷,只要他做主了,那二哥跟二叔就算想要拿他去联姻,也是不可能。 “成,这事我答应你。”秦老想到秦三郎的爹娘,他们的日子就过得很不错,三郎耳濡目染,想要过着跟自己爹娘一样的日子,很正常。 秦三郎笑了:“谢谢爷爷。” 秦老看着他高兴的模样,问了一句:“你不会是因为小鱼丫头吧。” “您老怎么跟二哥一样,这么喜欢胡思乱想。”秦三郎否认,加快吃饼的速度。 秦老看看他,笑了笑,道:“还是没开窍啊。” 其实小鱼也不小了,周岁十一,虚岁都十二了,在京城,这等年纪的姑娘已经开始相看人家,看个两年就定亲,等及笄之后就会成亲。 秦三郎没有回话,这话要是再说下去,不知道会偏到什么地方去。 少顷,秦老吃完咸肉烧饼,问秦三郎:“怎么骑马回来?” 秦三郎把他们在司兵所比试赢了第二第三名的事情告诉秦老。 秦老皱眉:“刚去第一个月比试就赢了前三名,太冲动了。是你二哥的主意?等会儿我得训训他,太冒进了。” 成绩太好,本事太大,会被人注意到,届时别人要是细细地去查他们,那该咋办? 不多时,秦二郎洗完澡回来,秦老就去了堂屋,质问他为何赢了比试的事。 秦二郎说:“小兵丁想要拿到有用的消息太难,我必须升上去,才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要是按部就班的一步步升上去,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报仇? “可你有没有想过,升得太快,会引来别人的注意,届时别人去查你,经得起细查吗?”秦老很生气:“你太冲动,太着急了,这是兵家大忌!” 秦老不给秦二郎反驳的机会,想要杖责他,又怕身上有伤痕,被司兵所的人发现,只能罚他在堂屋里跪了一夜。 秦三郎却是美美地睡了一觉。 …… 顾锦里踮手踮脚的回了屋里,打开一只被荷叶包裹起来的烧鸡,撕下一只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口,满嘴都是肉香。 吃了几口后,又撕下一只鸡腿,放到顾锦绣的鼻端,逗着她。 可惜,顾锦绣睡得比较死,没有醒过来。 顾锦里只好作罢,吃完一只鸡腿后,洗手睡觉。 翌日,天刚蒙蒙亮,程哥儿蹬蹬蹬地跑来,摇着还在睡觉的顾锦里,喊道:“二姐二姐,快起来,三郎哥他们回来了,说要带我去抓鱼呢,我要走啦。” 顾锦绣已经醒了过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道:“三郎他们回来了?” “嗯嗯,我刚刚到院子里,看见三郎哥在挑水,他说一会儿带我去抓鱼,中午回来做席面吃呢。”程哥儿的小短手翻着自家姐姐屋子里的木箱,找出两个粗麻布做的袋子,绑在腰上:“顺便挖点荠菜,回来做饺子。三奶奶说,这个时候的荠菜做饺子最好吃啦。” 顾锦里裹着被子赖在床上,闭着眼睛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多抓几条大鱼回来,咱们今天做烤鱼吃。” 秦三郎貌似喜欢吃烤鱼。 “嗯,我会告诉三郎哥哒。”程哥儿说着,已经跑了,去顾大富家喊顾德旺和顾德发,再去顾大木家喊上顾庆喜,几个小豆丁一起去了秦家。 第280章 要做地主婆 “三郎哥!”几个小豆丁排成一排,冲着秦三郎喊道。 秦二郎看着他们,不满的冷哼一声,好好的休沐不过,三郎却要带着这几个小鬼,又不是他们的亲哥,带着他们做什么? 程哥儿他们有些怕秦二郎,看见他的冷脸,全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秦三郎拿出一包饴糖,递给程哥儿,笑道:“给你们买的,分了吃吧。” “糖诶,是糖诶,多谢三郎哥。”几个小家伙立刻眉开眼笑,分吃饴糖。 秦二郎看着顾德旺、顾德发吃得到处是口水的模样,厌恶的皱起眉头,就这么一群粗鄙之徒,三郎却天天跟他们混在一起。 秦二郎看不下去,转身走了。 秦三郎没有理会秦二郎,招呼着几个小家伙:“走,咱们抓鱼去。” 他拎着一个木桶,带着几个小家伙出了自家院门,撞见前来的顾锦安。 “三郎,你们什么时候回司兵所?”顾锦安问道。 “傍晚的时候回去。” 顾锦安笑道:“那我可以安心的上学去,午后再回来跟你们一起吃饭。” 秦家兄弟跟罗武能去司兵所和县衙做事,那是大喜事,几家人已经决定,今天下午要在罗家一起吃顿饭,给他们三人庆贺庆贺。 顾锦安见顾德旺也在,问他:“你咋不去上学?” 顾德旺仰着脑袋,得意的笑道:“我娘说了,秦小哥他们如今可是官身,得巴结着,昨天就让我跟德兴哥请假,说是要好好陪着秦小哥他们,要把关系处好咯,以后有啥事也好叫秦小哥他们帮忙。” 顾锦安的脸色有点精彩,暗叹,这还真是陈氏能做得出来的事。 他纠正顾德旺:“三郎他们只是在司兵所和县衙做事,并不是官身,你们不要出去乱说,会给三郎他们招祸。” 顾德旺听得害怕了,赶忙点头保证:“不说的,我就是心里得意一下。” 顾锦安无奈了,交代程哥儿几句,让他当心点后,转身去作坊帮忙。 因着秦三郎他们回家,几家人都很高兴,早早就起来忙活,出摊也比平时早,就是为了能早点收摊,回来跟秦三郎他们吃饭。 午时过后,几家人开始去罗家忙活。 罗武看见顾锦绣来帮忙做饭,心里高兴得不行,把在县城布庄买的一块一尺长的锦缎拿来给她:“县衙是统一发的饷银,我虽然进去得晚,姜县尉也给我发了饷银,这是用饷银给你买的。你喜欢绣东西,可以用这块锦缎来绣荷包、绣手帕。” 顾锦绣看着这块锦缎,摇摇头,没有收:“罗武哥,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这东西费钱呢。” 一尺锦缎起码要二百文钱。 罗武见她不收,有些着急:“你别怕浪费银钱,这东西不贵,你收着。” “罗武哥,慧娘的事情你听说了吗?”顾锦里蹿了出来,心里腹诽,我姐又没有跟你定亲,你送她一块锦缎算怎么回事?要是传出去,我姐的名声还要不要啦? 罗武皱眉,问道:“慧娘咋了?” 那丫头看着挺好的啊,早上起来看见他回家,还一个劲的问他给她买了什么好吃的没有?把他带回来的咸肉烧饼足足吃了两个。 顾锦里把文浩跟孙里长的事情告诉罗武。 罗武听罢,脸色一沉,把锦缎收了起来,转身去找罗父跟楚氏,问了他们这件事。 得知慧娘没有吃亏之后,脸色总算是好看一些,对罗慧娘道:“你个傻丫头,以后别那么好心,离陌生人远一些。” 罗慧娘冤枉死了:“是他自己撞上来的,跟我有啥关系?” “等回县城后,我会去查查那个文浩。”罗武说着,又问起孙里长,得知孙里长没有什么大的靠山后,心里松了口气。 秦三郎他们已经抓了鱼回来,正在罗家的院子里生火烤鱼,听到这事儿,秦三郎问顾锦里:“那个孙里长是怎么回事?” “放心,大哥已经想出对付孙里长的办法,再过几天,孙里长就完蛋了。”顾锦里把顾锦安正在做的事儿,告诉秦三郎。 秦三郎听得眼睛一亮,夸道:“安哥儿是个有本事的。” 这等办法,他是怎么想到的? 他可知,这是何等的大功劳? 只是可惜了,以安哥儿这样的出身,又没有功名在身,这等大功劳是落不到他头上的。 秦三郎可惜了一会儿,对顾锦里道:“以后家里出了啥事,一定要告诉我。” 昨晚问她,家里可有出啥事,她说都好,如今又冒出个孙里长来。 他知道她是不想让他费心,可她瞒着,他会更担心。 “咱们是一起逃荒来的,过命的交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什么事,摊开来说,别瞒着。” 顾锦里点头:“好,以后再有什么事,一定全都告诉你。” 她把调好的酱汁递给他。 秦三郎接过,抹到烤鱼上,又问起她姑姑家的事。 顾锦里说:“我姑姑家都好着呢,表哥表姐身上的伤也养得不错,没有恶化。等过几天,我打算做个新吃食,让他们拿去开铺子做买卖。” 说到这个,她又对秦三郎道:“我在镇上买地了,如今可是个有十五亩地的小地主婆。” 言罢,冲他挑挑眉头,很是嘚瑟的模样。 秦三郎笑了:“你喜欢买地?” 顾锦里重重点头:“喜欢,最喜欢买地。只要手里有了地,那地里就能源源不断地给我生出银钱来,以后就能躺着数钱了。” 做买卖是为了啥? 为了买地啊。 “地,可是比金子还要好的东西!”顾锦里眼睛放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身为一个现代人,谁能明白,她对土地的渴望? “买地,买多多的地,这就是我的梦想。” 秦三郎听得笑出声:“好,那就买多多的地,做个小地主婆。” 既然她喜欢买地,那他会给她留意的,要是以后遇到有人卖地,会先告知她,让她买下来……要是她没钱,他也可以先帮她买。 “熟了,三郎哥,鱼熟了。”程哥儿蹲在一边,指着铁板上的烤鱼喊道。 秦三郎赶忙用铲子把烤鱼铲进盘子里,递给顾锦里:“你们先拿去吃,今天抓的鱼多,够吃的。” 顾锦里高兴的接过,招呼程哥儿他们:“走,咱们吃烤鱼去。” 第281章 问军粮 “嗷,吃烤鱼咯。”顾德旺兄弟、程哥儿、顾庆喜全都围到院子里的桌子旁,分吃着烤鱼。 一条巴掌大的鲤鱼,顾锦里一口没吃就没了。 秦三郎看见了,加快烤鱼的速度,不多时,又烤熟三条鲤鱼,给了顾德旺兄弟一条,程哥儿和顾庆喜一条,剩下一条给了顾锦里:“你们先吃,我再去烤。” 顾锦里终于吃到烤鱼。鱼是山里深潭的鲤鱼,肉质紧实鲜美,带着酱汁跟烤炙的焦香,一口下去,通体舒畅,好吃极了。 吃完后,她去换秦三郎:“秦小哥,你去吃点东西,我来烤。” 因着下午要吃席,他们并没有吃午饭,大家都饿着,秦三郎也一样,听到这话,便自己去找东西吃。 他吃的是罗武从厨房搬来的豆渣饼,没有吃烤鱼。 顾锦里看见他啃豆渣饼,把一条烤好的鲤鱼放到陶盘里,塞进他的手中:“吃,明明喜欢吃烤鱼,干啥要委屈自己。” 她往木桶里看了一眼,道:“还有八条呢,够吃的。” 秦三郎一愣,小鱼知道他爱吃烤鱼啊。 他笑了笑,没有再推迟,把她递来的烤鱼全吃了。 顾锦里看看四周,见院子里除了他们在烤鱼以外,其他人不是在堂屋里就是在厨房忙活,便冲秦三郎招招手,等他凑过来后,低声问他:“秦小哥,大楚军中吃的是什么军粮?” 军粮? “怎么想起问这个?”秦三郎很惊讶,这等事情,可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该问的。 但他还是告诉她:“分等级,底下的士兵一般吃高粱干饼,有时候也会吃黄豆、红薯充饥,再上去的先锋军,吃得比较好,是一种用面做的干饼,这两样吃食都很硬很干,耐放。不过最多也只能放一个月左右,再久就不能吃了。” “至于肉类,一般是战前或者战后会宰杀牲口吃肉。有肉干,但不多。” 顾锦里听得皱眉:“那油呢?” 秦三郎笑道:“会先熬好,一缸一缸的存着,做饭的时候,放点油下去,能让士兵的肚子里有点油水。” 顾锦里:“吃得真差。” 秦三郎道:“已经算是好的。西北缺粮,很多时候士兵连高粱干饼都吃不上,要吃炖黄豆或者啃红薯。” “可红薯放久了会腐烂,每年窖藏的红薯都会有很多烂掉的,有时候实在没粮了,士兵也会吃烂了一半的红薯,不少士兵因此拉肚子。” 军粮一直是个大难题,别说大楚,前朝也是无法解决的。 “为什么问这个?”秦三郎想起她说过的,给顾大丫一家想了一种新吃食的事,便问道:“你是又想出什么新吃食了?” 顾锦里点头:“嗯,是一种用红薯做的粉条,可以存放一年以上。” “粉条是什么东西?”秦三郎皱眉,从来没有听说过。 顾锦里解释道:“是一种像面条一样的食物。把粉条晒干后,烧锅开水,把粉条给放进去,煮熟后就能成为一种像面条的粮食,耐存放,容易携带,方便煮熟。” 秦三郎听得一惊,压低声音说:“你是说,你会用红薯做出一种像是面条一样的吃食,还能储藏很久,不易腐烂。” 顾锦里点头:“嗯。” 秦三郎的脸色变了,说道:“小鱼,这东西不能做,会招祸。” 红薯价贱,要是真的能用红薯做出一种耐存放的,像是面条一样的食物,整个大楚都会震动! 顾锦里听完秦三郎的话,也觉得红薯粉是不能做了。 有句话叫做民以食为天,在古代,粮食万分重要。 又有句话叫做,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军粮历来是每一个朝廷的重中之重。 红薯粉这种东西,放在现代没什么,可放在古代,那就是个能引起震动的东西。 她如今没权没势的,做出这种东西来,那就是找死! 顾锦里点头,答应他:“嗯,我不做了,我给姑姑他们再想一种新吃食。” 原本她是觉得红薯价贱,成本低,想用红薯做红薯粉条,让姑姑一家卖红薯粉的,如今看来,还是别做的好。 秦三郎见她答应下来,松了一口气,往四周看看,见顾德旺他们已经吃完鱼,跑去厨房廊下,用木盘子帮忙洗菜后,方才低声说道:“这事谁也别说,烂在肚子里……你要是真的想做那种粉条,等以后咱们的本事大了,能护住了再做。” 如今可是做不得。 这个东西跟豆腐不一样,豆腐不易存放,也不能当饭吃,可红薯粉条却能。 这等涉及军粮的事,要是被世家大族知道,别说他们几家,为了方子,会不惜把整个村子都给屠了。 “好,不做,不说。”顾锦里笑道:“你别担心,我做事有分寸的,这不是觉得有风险,立马来问你了嘛。” 秦三郎笑着点头,夸她:“嗯,小鱼很聪明,做得很对。” 幸亏是问了,要不然,后果不敢想象。 “都在呢,可真热闹。”何村长带着何金生,提着贺礼来了,刚进罗家的院子就看见秦三郎跟罗武,立刻笑道:“你们两个小子,可是为咱们大丰村长脸了,以后咱们村里的人走出去,说村里出了军爷跟差爷,那十里八乡的人都要高看咱们村人一眼呢。” 又冲着走来迎接的三爷爷道:“顾老哥,恭喜恭喜啊,你们几家的后生可是出息了,摇身一变,成官家人咯。” 三爷爷笑道:“村长说笑了,不过是在衙门里给大人们跑跑腿,不是什么官家人,离出息还远着呢。” 说话着,把何村长祖孙迎进堂屋。 何村长坐下后,对何金生道:“愣着做啥?把贺礼给你罗武哥啊。” “诶。”何金生赶忙把提着的贺礼递给罗武:“罗武哥,这是我家给你们的贺礼。” 罗武把贺礼收下,道:“多谢村长,你们先坐,我去厨房帮忙,咱们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开席。” “不急不急,一个村子的,啥时候吃席都成,又不赶着回去。”何村长推推何金生:“别在这里杵着,去给你罗武哥帮忙去,看看有啥活计是你能做的。” 何金生虽然是个书生,却不娇气,听到何村长的话,立刻跟在罗武身后,忙前忙后。 第282章 邹家贺礼 秦顾罗田几家住在村尾,这次几家人聚在一起为秦三郎他们庆贺,并没有通知村里人,但村里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了。 先前大家只是隐约听到风声,说是秦家跟罗家的小子进了衙门当差,直到今天,村里人才敢确定,这事是真的。 一时间,村里引起轰动。 “进了衙门当差啊,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算是半个官身了,咱们可不能没啥表示,赶紧收拾收拾,给他们送贺礼去!” 前村后村,何家陆家的人,有心巴结的,全都来送礼,不多时,罗家就挤满了人。 何村长看着这么多人,很是头疼,嚷嚷道:“你们干啥?干啥?秦家罗家的后生只有今天休沐,自家人还没吃个安乐饭呢,你们就来了。” “村长,秦家罗家的后生进衙门当差,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您咋能瞒着?按理说,村里应该摆个流水席,请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来庆贺一番,好让其他村的人知道,咱们村里出了官家人。” “陆铁生,你一个陆家人来这里干啥?忘了陆猪蛋家的事了?赶紧走,别来这里坏了人家的喜庆。”有何家人嘲笑着要轰走陆家人。 “哈哈,是啊陆铁生,你们陆家人不是一直看着陆猪蛋家的脸色做事的嘛,咋跑罗家来了?这巴结得也太晚了吧。”何家人哄堂大笑,把来恭贺的几个陆家人笑得面红耳赤。 陆铁生嚷嚷道:“何老十,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造孽的是陆老爷子一家,跟我们其他陆家人有啥关系?” 其余陆家人纷纷点头:“对啊,那是陆老爷子家造孽,我们可是无辜的。” “呸,你们无辜个屁,当初陆老三上门来抢豆腐方子,你们没有跟着陆猪蛋来围着顾家院门,不让孔差爷把陆老三给带走?如今见陆家败了,见秦家罗家出了官差,这就巴上来了,要点脸成吗?”何家人不敢示弱,七嘴八舌的揭着陆家人做过的坏事。 陆铁生气得脸绿,叫道:“我们那是被陆老爷子逼的。” “别找借口,做过就是做过,赶紧滚蛋,别来这里找不自在。”何家人这回算是扬眉吐气了,以前他们看见陆家人都得摆上笑脸,恭恭敬敬的,就怕陆家人去陆老爷子面前说他们坏话,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呵呵,风水轮流转啊。 何村长见他们闹得不像话,赶忙说道:“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你们是来恭贺的还是来吵架的?没点眼力见的东西!来恭贺的,把贺礼放下,赶紧走人,别扰了人家的喜庆。” 何村长近来威望挺高,何家人见他是真生气了,赶忙把带来的贺礼放下后,一个个离开。 陆家人见状,也不好多待,放下贺礼,报了自家家门后,也离开了。 陆家人去给罗家送礼,恭贺秦家罗家的小子进衙门当差的事,很快就传到陆家,传进邹玉振兄妹的耳里。 邹玉婉气得不轻,不屑的道:“不过是当个小兵,做个小衙差,连个吏都不算,有什么好庆贺的?!” 她对栓大媳妇道:“去把那人给秦家罗家送礼的陆家人都记下来,一群墙头草,邹家还没倒呢,就敢去巴结那几家逃荒来的。” “是,奴婢这就去办。”栓大媳妇赶忙出来陆家大宅,不多时就问出是那几家给罗家松了贺礼,把这些人家记下来,回头让栓大去找张牛子,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陆家大宅,客院的院子里,邹玉振坐在一张椅子上,不理会气急败坏的邹玉婉,而是对自己的小厮道:“去,备份二等礼,以本少爷的名义送到罗家去,贺秦家罗家有人进衙门当差。” “是。”小厮转身准备贺礼。 “三哥,你这是做什么?难道真要跟那几家逃荒的乞丐交好?”邹玉婉很是不明白自家三哥:“咱们可是因为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要不是因为那逃荒来的几家,姨娘也不会被罚,他们兄妹也不会被训斥,成为邹府里的笑柄。 邹玉振道:“别急,咱们得先跟他们交好,让他们放下戒心之后,才能一举把他们给端了。” 邹玉婉眼睛一亮:“三哥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邹玉振点头:“自然。” 若不然,她以为他真的要跟那几家逃荒来的交好吗? 呵,不过出了两个兵丁,一个衙役,还不值得他邹玉振去交好。 邹玉婉看邹玉振心里有主意,没有先前那般生气了,又想起钟姨娘的事,问邹玉振:“三哥,那个姓钟的可是真的有孕了?可不能让她生下来,要不爹他该去宠小的,不再疼我们兄妹了。” 邹县丞年纪大了,自打生下她这个五小姐以后,就再也没有添过新的儿女,他们兄妹因此受宠多年,要是再冒出一个来,那可不妙。 邹玉振道:“一个小小姨娘,不必放在眼里,姨娘会收拾她。” 不过,那个钟姨娘确实是个尤物,邹玉振想起在院子里碰见她,那柔软的身段,摸上一把,差点让他把持不住。 两刻钟后,邹玉振的小厮就把贺礼送到罗家。 三爷爷听说是邹玉振让送来的,眉头皱得死紧,根本不想收,还是秦老收下了,看着那份贺礼,道:“还有三把匕首,邹少爷有心了。” 秦三郎走了过来,看着那三把匕首,笑道:“刚好姜叔的匕首坏了,刚好把这三把匕首送给姜叔。” 小厮脸色有点青,提醒道:“这是我家少爷送给秦家罗家三位小哥的。” 怎么能转送给别人? 秦三郎跟秦老却没有理会小厮说的话,只把那份贺礼给拿出来,说着这匹布该送给谁,这块皮子又该送给谁。 总之一句话,邹家送来的东西他们一件不留,全都拿去送人。 小厮的脸色难看至极,根本耐不下去,只能转身走了。 小厮走后,三爷爷皱眉道:“这邹家想做什么?” 秦老道:“管他想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咱们不理会就是。” 秦三郎宽慰三爷爷:“您老别担心,姜县尉一直盯着邹家呢,邹家最好别做出什么恶事来,要不然,姜县尉不会放过邹家。” 三爷爷听罢,总算放心不少,看见顾锦安跟摆摊的人都回来了,便招呼大家:“开席吧,时间不早了,三郎他们还要赶回县城。” 第283章 媒婆上门 “诶,开席咯!” 几家人欢喜的入席,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饭,直到酉时,大家酒足饭饱后,才起身送秦三郎他们。 “这些东西拿着,分给司兵所和衙门里的同袍,别嫌带着麻烦,你们是新进去的,得把关系处好咯,免得别人心里对你们不满。”三奶奶絮絮叨叨,让秦三郎把四个装满豆渣饼的粗麻袋放到马背上去。 等他放完后,又拿来一个两个袋子,放到秦二郎骑的那匹马上:“里面装的是调味香料,都是二两一包的包好了的,你们拿一袋,武小子拿一袋,到时候给每个人分一包,小旗总旗班头啥的就多给几包,人家可是管着你们的呢,给的可不能跟小兵丁一样多,那不是送礼,是在埋汰人家呢。” 秦二郎眉头死皱,很想把放在马背上的两袋调味香料给扔了。 秦三郎走过来,帮着三奶奶把两袋调味香料放到马背上,笑道:“三奶奶放心,我们会把这些东西都分给同袍的。” 说完,翻身上马,再伸出手,用臂力把罗武拉上马背,对几家人道:“我们走了,下次休沐再回来。” 又交代道:“那个孙里长要是再来找茬,你们别瞒着,去司兵所和县衙找我们,我们会回来帮忙。” “诶,我们知道了,你们放心。”三爷爷摆摆手,冲他说道。 秦三郎看向顾锦里,见她很认真的点头再点头后,才笑了起来,一夹马腹,一甩马鞭,骑着快马,奔出村尾。 秦二郎紧随其后,几个眨眼的工夫,大家就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秦三郎他们走后,顾锦里就一边教楚氏、严氏、陈氏她们炒香料,一边琢磨着,该给顾大丫一家做个什么新鲜吃食,让他们开铺子? 想了三天,总算想出两样大楚没有的吃食,当晚就把顾大丫一家喊来,跟他们说了:“是两种很好的下酒菜,叫做卤味跟烤鸭。” “卤味是个啥东西?烤鸭又是个啥菜?跟烤鱼一样,把鸭子放到铁板上去烤吗?”顾大丫在李家的时候,做过厨娘,会做不少菜,可就没听说过卤味跟烤鸭的:“且那鸭子腥味重,肉也比较柴,不少吃,大家都嫌弃呢。” 顾锦里道:“姑姑放心,烤鸭不但香,还鲜嫩得很,比鸡肉好吃。” 而如今的鸭子便宜,一只三斤重的鸭子,不过要四十五文钱,可三斤重的活鸡却要一百文钱,要是下蛋的母鸡,起码要一百五十文一只,贵得很。 戚康乐听得眼睛一亮:“要是能做得比鸡肉好吃,那这买卖能做,鸭子可比鸡便宜多了。” 又问道:“卤味是个什么东西?” 顾锦里道:“是一种下酒菜,先用调味香料熬出一锅卤汤,再把肉放进去煮,煮熟之后浸泡一个时辰就能吃。还能做素卤,把豆腐、豆皮、莲藕、这些放进煮好的卤水里,等它们吸了卤水的味道后,就成了素卤,很好吃。不但适合做下酒菜,配饭配馒头也很不错。” 戚盘子道:“素卤还好说,只是荤卤怕是不好卖,镇子的富户少,不是每家每户都舍得天天吃肉。” 戚盘子做过货郎,知道大楚镇上百姓的条件,别看是住在镇上的,可很多人家也是几天才买一次肉。 顾大丫瞪着戚盘子:“还没开张你就说丧气话,这是小鱼想出来的,不赚钱能让咱家做?” 不管赚不赚钱,这好歹是小鱼辛苦想出来的,能把这两个新鲜吃食交给他们就不错了,他还说这种不好听的话。 顾大丫如今很是护着自己大哥一家,即使戚盘子是无心,她也听不得戚盘子说这种话。 戚盘子闻言,不敢再说了:“听你的。” 顾锦里却笑道:“咱们虽是在镇上开铺子,可卤味这种东西,咱们也可以卖到其他镇子或是县城的酒楼去,又不是只卖给庆福镇的人。” 卤味可是个大家都很喜欢吃的下酒菜,只要他们开张的时候把卤味往县城跟其他镇子的酒楼里一送,她敢保证,那些酒楼的掌柜一定会跑来跟他们订货,到时候还怕不赚钱? 戚康明一听这话,心里很是意动,忙道:“爹娘,这营生做得,别犹豫了,咱们作吧。” “做做做,你娘我可不犹豫。”顾大丫已经越过戚盘子,成了一家之主,她一拍板,这事算是定下来了。 不过…… “小鱼,这营生不能我们一家要了,你又是出地又是出钱,还给出吃食方子的,这营生咱们两家对半分。你要是不答应,那这铺子姑姑就不开了。”顾大丫的态度很坚决,他们一家子靠着大哥、靠着小鱼才有今天,要是还不要脸的独吞这个营生,那还是人吗? 又道:“那地是你买的,到时候建铺子也是你家出钱,铺子应该是你的,得记在你家名下,姑姑家不能要。” 她生怕顾锦里拒绝,加上一句:“你要是有心想把那铺子给姑姑家,那就等姑姑家赚了钱后,向你买,成吗?” 顾锦里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嫌弃钱多,立刻答应下来:“成,那咱们就五五分账,铺子跟地,等你们赚钱后,再向我买。” 顾大丫高兴不已:“诶诶,好,就这么说定了。” 顾大丫一家的营生说定后,顾锦里第二天就开始准备卤料,准备熬卤水。 正在家里忙活着,自家的院门突然被人拍响。 那拍门的人很是没有礼貌,把院门拍得砰砰响,还高声喊道:“顾家的,快开门,老婆子来给你家送喜来。” 说完,还扯开嗓子,唱着一首顾锦里没听过的曲子。 那曲子带着京剧的唱腔,顾锦里只能听懂什么好年华、两姓佳、姻缘到的词。 她皱起眉头,走出厨房,三奶奶已经隔着院门问道:“你谁啊?是找错人了吧?” 那首乡曲顾锦里听不懂,三奶奶却是知道的,这是首喜谣,历来只有两家定亲或者成亲的时候才唱。 也有一些好事的媒婆会在上门说媒的时候唱,但那都是别人两家早就定好的,只是请媒婆走个过场才这般高调的。 他们家的孩子可没有跟谁说定婚事,这媒婆就上门了,还是唱着这种喜谣来的,让三奶奶很是不喜。 第284章 劳媒婆被打 媒婆嚯嚯笑了几声,手中的帕子有节奏的扬了扬,激起一阵香风,用尖利的嗓子喊道:“老姐姐是这家的老太太吧。瞧您说的,妹子做这一行几十年了,还能把这喜给送错?就是你们大丰村村尾的顾家。” 说完对着身后的两个小子说道:“送喜的人家到了,喜鼓快些打起来啊。” 那两个小子的身上挂着一面脸盘大小的皮鼓,听到这话,赶忙咚咚咚地打起鼓来。 媒婆听到鼓声,又扯着嗓子唱了起来。 三奶奶急忙打开门呵斥:“快停下,谁让你们打鼓唱曲的?赶紧给我停下。” 把动静闹得这么大,要是让村里人听见了,不管是谁来提亲,不管他们答不答应,那家里孩子的名声都不好听。 这乡下人都嘴碎,特别喜欢添油加醋的说一些姑娘家的是非,明明姑娘没错,可只要你闹出点动静来,那长舌妇就能给你说出几个版本的香艳事来。 那媒婆见三奶奶开了们,终于停下不唱了,迈着步子就要进门,却被一把突然横亘出来的柴刀给拦住去路。 媒婆一吓,看见拿着柴刀的是个小姑娘后,拍拍心口,嗔她一眼,笑道:“你这小姑娘,咋这么吓人?这是正在劈柴呢?” 顾锦里冷笑:“不劈柴,我打算劈人!” 话落,手中的刀一转,落在那两个还在打鼓的人身上:“再敲一下试试?” 那两个人一愣,停止打鼓,看向媒婆:“劳婆子,敲还是不敲啊?” 又抱怨道:“你咋说媒的?闹这么喜庆,没有事先跟人姑娘家说好吗?” 这两人说中了劳媒婆的心思,她本来就没跟这家人说话,是收了人家的一两银子,按照那家人说的,大张旗鼓的上门来说媒的,此刻嚷嚷道:“什么没说好,老早就说好了的,你们赶紧打鼓,打得热闹一些。” 让村里人的都来看看,这看的人多了,大家伙就都知道这家的姑娘已经定了亲,那就算这家人不愿意,为了姑娘家的名声,那也得好好思量思量。 那两个小子听罢,又赶忙打起鼓来。 顾锦里眼睛一眯,转身从院门后拿出一根手腕粗的木棍,狠狠向着那两个打鼓的人打去。 砰砰砰! 木棍带着重力,狠狠打在那两个小子的手上,把他们打得嗷嗷叫:“臭丫头,你打我们做啥?我们是来给你们家送喜来的。” 砰砰砰! 顾锦里手中的木棍继续打着,口中骂道:“送喜?我家要你们来送喜了?王八蛋,打不死你们。” 顾锦里朝着他们头脸打去,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挂着喜鼓,一路向着老井那边跑去。 顾锦里没有去追,转身用木棍只想劳媒婆:“老虔婆,你来我家做什么?谁让你来的?说!” 劳媒婆一惊,脸上的厚粉都被吓得掉下不少,往后退开几步,说道:“你这小姑娘,脾气咋这么大?老婆子是庆福镇有名的媒婆,这辈子说成的亲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对,这次是奉了孙老爷的命,前来给他家的大孙子提亲的。” “诶哟,那孙老爷家的大孙子可是个读书人,今年才十六岁,已经能熟读四书五经,明年就要下场去考院试,考中以后那就是秀才……” “闭嘴!废话这么多,姑奶奶问你,孙老爷是谁?”顾锦里脸色沉冷的盯着劳媒婆:“可别说是孙里长。” 劳媒婆一拍手掌,笑道:“可不就是北沟村的孙里长,那可是咱们庆福镇的大户人家,早些年,有个姑奶奶嫁的还是县令大人呢。” 果然是孙里长。 顾锦里的脸色越发冰沉,冷笑着道:“滚回去告诉那个孙的老王八,最好老实一点,别肖想不该想的东西,要不然,会遭天谴的!” 顾锦里气得半死,孙里长这个老货,还真是一计接着一计啊,真以为当个里长就是大官啦?一会儿想让外孙子谋罗慧娘,一会儿又想让亲孙子来的谋她家的姑娘,有完没完? 劳媒婆看着顾锦里的冷脸,以及她手中的木棍和那把插在腰带里的柴刀,有些害怕,转头看着三奶奶道:“老姐姐,那孙老爷的大孙子跟您家的大孙女真是天生一对,这可是一门再好不多的婚事,您可别再想了,赶紧答应下来,要是迟了,那孙家大公子可就要娶别人去咯。” 三奶奶气得脸色发青,呸了劳媒婆一口:“赶紧滚,再不滚,老婆子跟你没完!” 劳媒婆是谁? 那可是走村窜巷说媒,一年到头被人打了不下十次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把三奶奶的话放在眼里? 她往院子里看了看,看见崔氏正拉着程哥儿往院门口看,立刻冲崔氏道:“你是顾家大姑娘的亲娘吧,哎哟喂,老婆子向你道喜了,你家大闺女可是出息了,被孙老爷家看上了呢,以后就要过上顿顿吃肉的好日子啦。” “你别胡说,我家绣姐儿可不认识什么孙老爷家的大孙子。”崔氏气得不轻,这个劳媒婆说的话,听着像是绣姐儿跟孙里长的大孙子有啥事似的。 “老太婆,不许胡说,再胡说我揍你。”程哥儿握着小拳头,作势要揍劳媒婆。 劳媒婆根本不把崔氏一个软蛋、程哥儿一个小屁孩放在眼里,看向三奶奶,嘲笑道:“你是这家的堂奶奶吧,又不是亲的,你做不了主就闪开,让顾家大姑娘的爹娘出来,老婆子跟他们说,没得让你一个隔房的奶奶坏了人家姑娘的好姻缘。” 这话说中了三奶奶的痛处,三奶奶是气得眼圈发红,差点掉下泪来。 顾锦里盯着劳媒婆的背影,问她:“你走不走?” 劳媒婆还是有点怕她的,但转念想想,一个小姑娘家,再凶能凶到哪里去? “小丫头片子,你可别这么凶,再过两年,你要说人家,没准还要求到老婆子的头上来呢。” 顾锦里呵呵:“就是不走咯?” 劳媒婆皱眉,冷哼一声,不再搭理顾锦里,扭着水桶腰,摇着帕子,要挤开三奶奶,往顾家院子走去。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顾锦里一把拽住劳媒婆的后衣领,把她给狠狠砸到地上。 砰! 劳媒婆被砸了个结结实实,刚刚痛呼一声,顾锦里就骑到她的身上,揪住她的前衣襟,扬手啪啪啪,狠狠甩了她几个巴掌。 第285章 顾锦绣发飙 “糟老婆子,害人名声的玩意,以为我家是你家吗?你想进就进?孙里长是吧,回去告诉那老狗,有什么想吃的赶紧吃,再过几天,他别说吃人饭,就是猪食都没得吃!” “还他娘的孙老爷?家里就一辆骡车两个下人就敢称老爷?他是哪门子的老爷?” “姑奶奶嫁给县令大人?听得可真威风,那个狗县令早就死了几十年了,还装什么县令大人的亲戚,有种去找县令大人说啊,我呸!” 顾锦里边打边骂,劳媒婆被她打得鼻青脸肿,整张脸都是五指印,嘴巴被打出血来,连牙齿都被打松了。 “呜呜呜……丧尽天良啊……” 啪啪啪! 劳媒婆想要哭喊求救,却被打得更厉害,十几个巴掌下去后,劳媒婆彻底老实了,哭着求饶:“姑奶奶饶命……饶命啊……老婆子就是个收钱办事的,真不是故意要坏了姑娘的名声。” 当初孙里长找她的时候,她就看出来孙里长是想要让她把提亲的事情闹大,让大家以为这事是顾家跟孙家早就说好了的。 毕竟前段时间,孙里长可是来过顾氏作坊的,外面的人哪里知道是来说香料生意的还是来说亲的? 只要她来说媒的动静一闹大,顾家为了姑娘的名声,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下来。 可她没想到,这顾家的人这么凶悍,她连院门都没进,就被个小姑娘给痛打了一顿。 啪! 顾锦里最后扇了劳媒婆一巴掌,掐着她的脖子道:“回去告诉那个孙老狗,这个仇,我顾家一定会报,那等着遭报应吧!” 劳媒婆忙道:“是是是,老婆子一定转告孙里长,不对,是孙老狗,嘶……” 劳媒婆被打得太狠,说话扯到伤口,痛得直抽气。 顾锦里这才松开她。 劳媒婆手脚并用,赶忙爬起身,刚刚站稳,顾锦里冰冷的声音又传来:“敢出去乱说一个字,我保证把你痛打一顿,再拖到深山里去,让你喂狼!” 劳媒婆想到这家是逃荒来的,听说那逃荒路上天天死人,饿狠了还会吃‘红肉’,是吓得双脚一软,又趴了下来:“不,不敢。” 这家人凶成这样,除非孙里长给她一百两银子,否则她是一个字也不敢乱说的。 “最好是不敢。”顾锦里冷笑。 劳媒婆听到她的冷笑就发抖,踉踉跄跄的想逃,一道跟顾锦里相似的女声却突然传来:“站住!” 劳媒婆以为是顾锦里,赶忙停了下来,转头一看,见是一个跟刚才的那个凶丫头有五分相似,长得极好的大姑娘,眼睛一亮,看来这就是顾家的大姑娘了。 听说这顾家大姑娘是个软弱的,如今突然出来,不知道她要是夸孙家几句,能不能让这姑娘动心? 那啥,女大不中留嘛,大人不同意,没准人家姑娘自个愿意呢? 劳媒婆为了孙里长许的那三两银子,又立马转身,扬起笑容:“你就是顾家大姑娘吧,老婆子是来给你送喜,啊~呸呸呸!” 劳媒婆的话还没说完,顾锦绣就拎起手中的尿桶,把里面的尿全都泼到劳媒婆的身上。 劳媒婆突然被泼尿,快疯了,一个劲的叫着,恨不得把自己的衣服给扒了。 “绣姐儿……”三奶奶跟崔氏都惊了,看着一脸愤怒的顾锦绣,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做出这事来。 顾锦里也惊得张大嘴巴……姐,你怎么了?你还好吗?你还是我姐吗? 顾锦绣放下尿桶,对劳媒婆道:“回去告诉孙里长,也告诉那些有这种心思的人,别以为我好欺负,想要用我来拿捏我家作坊,你们想都别想!” “还有,别想打我婚事的主意,我已经立誓,要为死在逃荒路上的族人守孝三年,要是有违誓言,不但我顾锦绣肠穿肚烂而死,就连娶我的人也要全家暴毙。所以这三年我不谈婚事,想要上我家来提亲的,都歇歇吧。” “绣姐儿、小鱼、他娘,你们没事吧?”顾大山带着老朱他们,拿着木棍跑来。 顾锦里道:“爹,我们没事。”就是我姐,她飚了。 顾大山听得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又扬着木棍,作势要打劳媒婆:“你哪来的?赶紧滚,再不滚,我打死你!” 不用顾大山赶人,劳媒婆已经哭哭啼啼的走了,嘴里骂着孙里长:“姓孙的,你个老东西,许给老娘四两银子就想要老娘来卖命,我不撕了你就不姓劳!” “劳婆子,你,你他娘的带着我们来做的这是什么活计?命都快没了。”那两个打鼓的小子捂着鼻子,冲劳媒婆抱怨着。想到顾家丫头打人的模样,身上又痛了起来。 “老娘咋知道这家人这么凶?咱们都是被孙里长给骗了的,不能饶了他,找他去,不赔给咱们药钱,他就别想安生!”劳媒婆不是附近村子的人,不归孙里长管,不怕孙里长,带着两个打鼓的小子,气汹汹的跑去北沟村找孙里长算账。 三奶奶看着顾锦绣道:“绣姐儿,你咋能说出那样的话?” 那可是毒誓,她已经十五了,再过三年可就是十八了,十八岁都是老姑娘了,还怎么说亲? 顾锦绣跪下,道:“三奶奶、爹娘,是我不好,不该没提前跟你们说一声就把话说出去,可我不想拖累家里。” 她知道自己没本事,帮不到家里,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别人拿捏她家的工具。 这辈子就算是不嫁,她也不会让那些有坏心思的人得逞。 顾锦里道:“三奶奶,我姐这样挺好的,总不能别人欺上门来,我家还软趴趴的吧?” 楚氏跟着道:“小鱼说得没错,绣姐儿就是太温柔了,让那些人以为她好欺负,如今有了这事,看那些人还敢不敢再打绣姐儿的主意?” 楚氏对于顾锦绣今天的表现万分满意,早前她不答应罗武来大山家提亲,除了怕罗武没本事,护不住顾锦绣以外,还怕顾锦绣太懦弱,遇事没个主意,这样的两个人要是在一起过日子,那可是会被人欺负死的,这才没有同意。 如今看见顾锦绣发飙,觉得绣姐儿也是个能抗事的,心里的担心是放下不少。 “绣姐儿,你没做错,那样的老虔婆就该狠狠教训她一顿,赶紧起来。”楚氏把顾锦绣给扶起来,不让她再跪着。 第286章 孙家破事 老朱他们见这里没事了,不好多待,对顾大山道:“东家,我们先回作坊啦,您要是有啥事,再喊我们。” 顾大山:“诶,你们先回作坊吧。” 老朱跟何老锅他们一起回了作坊,继续忙活作坊里的事。而他们都是懂规矩的人,并没有把顾家发生的事说出去。 楚氏倒是没走,跟着顾大山一家进了堂屋。 三奶奶有些担心的道:“咱们打了劳媒婆,孙里长会不会恼羞成怒,再做出啥恶事来吧?” 崔氏也是怕得不行,握着顾锦绣的手道:“是啊他爹,那个孙里长是个坏了心肠的,要是让人传出啥对绣姐儿不好的话,咱们绣姐儿可咋办?” 从逃荒开始,崔氏就担心顾锦绣,这个大女儿长得好,年纪又到了,就怕她被人盯上,出点啥事? 顾大山也是怕的,却安慰崔氏:“你别吓唬自己,没准再过两天,孙里长就被撤掉了。他要是没了里长的位置,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顾锦绣红着眼圈道:“爹娘莫要担心,要是孙家再敢来招惹我,我就像小鱼那样,拿刀去劈了他们!” 顾锦里道:“爹娘、大姐,你们别担心,有劳媒婆在,就算孙里长家想要传出什么谣言,咱们只要给劳媒婆一些银子,她随时都能反咬孙家一口。” 劳媒婆一看就是个贪钱又怕死的。 “再说了,孙里长家来提亲,是想跟咱们家结亲,好分走香料生意,不会蠢得做出散播谣言,败坏大姐名声的事儿。要真这么做了,那他就不是孙里长。” 孙里长历来喜欢用阴谋施压,不会用太激烈的法子撕破脸皮。 顾大山他们听罢,安心不少。 顾锦里却没有因此放松,她跟大哥必须加快速度,除掉孙里长。 再查查孙里长家。 以孙里长的德行,肯定做过不少触犯大楚刑律的事,刚好县令大人要政绩,一并给他端了。 “爹娘,我出去一趟。”顾锦里离了家,去作坊找何三癞子,问道:“可认识北沟村的人?可认识镇上的劳媒婆?” 何三癞子点头:“认识几个北沟村的汉子,劳媒婆也认识,她可是咱们庆福镇名声最不好的媒婆之一,不过她人脉广,知道的腌臜事多。” 顾锦里看中的就是劳媒婆知道的阴私事多。 她给了何三癞子五两银子:“去找个把兄弟,让他们去北沟村找那几个汉子喝酒,再去找劳媒婆,问出孙里长家做过的缺德事,都有那些仇人,回来告诉我。” 又道:“你自己别露面,做得干净点,别让人知道是我家在打听孙家的事儿,明白吗?” “小东家放心,小的认识一些兄弟,一定给您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何三癞子欢欢喜喜的接过银子,乐颠颠地走了。 …… 北沟村,孙里长家,劳媒婆带着那两个小子,猛砸着孙里长家的大门:“快开门,我们是来拿钱的!” “谁啊,拍个屁,这可是里长大人家,再拍给你抓衙门去。”下人孙柳子出来开门,冲着劳媒婆吼道。 “呸!”劳媒婆兜头吐了孙柳子一口唾沫,直接带人冲进孙里长家。 “诶,你们怎么能闯进来。”孙柳子喊着,快步追了上去。 可劳媒婆的脚程比他快多了,已经冲到孙里长家的正院,大喊着道:“孙福雄,给老娘滚出来,你他娘的让老娘去说的什么亲?那是户好说话的人家吗?你出来瞅瞅,都把老娘给祸害给成啥样子了?” 被打不说,还泼尿! 劳媒婆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快吐了。 她身后的两个小子也嚷嚷着道:“孙里长,孙福雄,你赶紧出来,赔我们药钱。看看那户人家把我们给打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我们跟着媒婆去送喜不是一回两回了,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太他娘的不像话了,你必须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劳媒婆三人不断嚷嚷着。 两个妇人听到声音,急匆匆地从后院赶来,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穿着灰布衣服的老妇人冲着劳媒婆喊道:“劳媒婆,你找死啊,跑来我家撒泼,不想活了吧?” 说话的是孙里长的媳妇,站在她旁边的是大儿媳妇孙方氏。 孙老太吼完劳媒婆,又冲着追上来的孙柳子道:“愣着干啥,赶紧去村里找人来轰走这劳婆子啊!” “诶诶,老太太,小的这就去喊人。”孙柳子转身,正要出去喊人,劳媒婆却高声喊道:“站住,敢去喊人,老娘就把孙福雄家的破事给抖出去!” 孙老太冷笑道:“劳婆子,你唬谁呢?我孙家只有好事喜事,哪来的破事?” 劳媒婆笑了,眼角一掀,道:“哪来的破事?要老婆子给你数数是吧。成,那你听好咯,听完可别太上火,免得被气死过去,还要老婆子给你出奠仪!” 劳媒婆很是豁得出去,直接坐到前院的地上,指着孙方氏喊道:“你那个在县城念书的大孙子孙有乾,就是个畜生,真以为他在县城是好好念书的?呸!我在县城的老姐妹说,他早在去年就跟县城大西巷的周家寡妇勾搭上了,上了不知道多少次坑!” “诶哟喂,可是恶心死老婆子了,去年你家乾哥儿才多大?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半大小子,就勾上个三十岁的寡妇。那周家寡妇的大女儿都十二了,嫁给你儿子做媳妇都成!” “你,你胡说,赶紧给我住口!”孙方氏听得快要厥过去,却强撑着道:“我家乾哥儿一心向学,最是知礼,你是在冤枉他。” “呸,就你家乾哥儿那德行,还需要老婆子冤枉?”劳媒婆冷笑着,指着西面道:“松子沟许田发家的小女儿许莲子,你家乾哥儿借着去许童生家请教学问的工夫,勾搭上许莲子,坏了她身子的事,这不是冤枉了吧。” 劳媒婆连声哼笑,道:“早前老婆子去松子沟说媒,看见那许莲子,她走路的姿势不对,瞧那模样,是有了身子啦,老婆子可要恭喜你们孙家要添丁了呢。” 孙老太跟孙方氏听罢,脸色皆是一白,劳媒婆怎么会知道许莲子的事儿? 第287章 孙家败 这事他们家可是捂得死死的,如今正在安抚兼逼迫许田发家,让许莲子先把孩子给落了,等乾哥儿考上功名后,再娶她做平妻呢。 而孙里长会替大孙子向顾锦绣提亲,其实也是因为许莲子的缘故。 许家逼得厉害,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而孙有乾读书一般,又出了许莲子的事儿,是不可能再去给县里的富户老爷做女婿的。 孙里长见孙有乾是不大成了,干脆歇了让他去攀上富户小姐的心思,转而用他来攀上顾家,好分走香料生意。 劳媒婆老道,看孙家婆媳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猜测的事情是真的,立刻得意起来:“要是不想老婆子把这事说出去,就赔偿老婆子五两银子,老婆子拿到钱后,立马走人,要不然……呵呵,老婆子就把这事传出去,传得整个田福县皆知,到那时候,你家乾哥儿别说考功名,就是娶媳妇都难!” 好人家的姑娘,谁会嫁给这种还没成亲就跟几个女人搞在一起的混账东西? 又道:“别以为老婆子没有这等本事,老婆子在县城可是认识几个说媒的老姐妹,只要把你家大孙子的事跟她们说一说,再让那周寡妇闹一闹,你们孙家就等着丢大脸吧。” 那两个打鼓的小子听得愣住,娘啊,这孙家的大孙子竟是这等无耻玩意? 两人惊诧过后,又叫道:“我们也要赔钱,赔五两银子就成。要是不给,我们就把你们孙家的事传出去,让你们孙家在乡里抬不起头。” 孙柳子只知道大少爷跟许莲子的事儿,是死都没有想到,他家大少爷这么能耐,还在县城里勾搭上一个寡妇,那…… “老太太,还喊人不?” “闭嘴,站一边去!”孙老太瞪着孙柳子,恨不得扇他几巴掌,这时候把村里人喊来帮忙,岂不是全村人都知道乾哥儿做下的恶心事? 孙老太呵斥完孙柳子,指着劳媒婆道:“你胡说八道,我家乾哥儿读的是圣贤书,哪里会做出这等事儿?你是在造谣,想要趁机讹诈我们孙家,你想都别想。” 孙老太骂着,可声音莫名有点虚。 孙方氏扯着孙老太的手臂,低声劝道:“娘,要不把公爹叫出来吧,这事儿关系到乾哥儿的前程,咱们应付不来,得公爹出面。” 劳媒婆听到这话,看着紧闭的正房大门,笑道:“孙家大媳妇说得对,这事啊,孙老太你解决不了,得把孙里长喊出来。” 正房内,孙里长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乾哥儿这个小王八羔子,除了许莲子以外,竟然还在县城跟周寡妇勾搭上了。 老大是怎么教的孩子?竟是出了这种丑事! 孙里长气得不轻,气孙家老大、气孙有乾、气顾家不识抬举,把苏劳媒婆赶了出来、也气劳媒婆事情没做成,还敢来他家闹腾。 可劳媒婆知道的事情太多,不花银钱,乾哥儿做的事情压不下去。 孙里长思量片刻,终于拿出十两银子,递给屋内的一个老头。 老头是孙里长爷爷在世的时候就卖身到孙家来的,是孙家的老奴,对孙家很忠心,接过银子后,立刻躬身出去,把十两银子扔到劳媒婆面前,道:“拿上银子,赶紧滚!” 又警告道:“记住,要是敢出去乱说一个字,孙家饶不了你!” 劳媒婆跟那两个小子看见银子,立马扑过去,三人抢着两锭五两银子。 “小兔崽子,快给老娘撒手,这五两银子是老娘的,你们还想把十两银子都拿完不成!”劳媒婆砸着那两个小子的手,作势要咬人,这才夺回五两银子。 拿到银子后,劳媒婆拍拍身上的尘土,拢拢头发,冲着紧闭的正房喊道:“孙里长放心,老婆子是守信之人,拿了您家的银钱后,您家大孙子的事儿,老婆子会烂在心里,一个字也不会漏出去。” 两个打鼓的小子也道:“孙里长放心,我们兄弟也不会乱说一个字。” 三人拿到银钱后,欢欢喜喜地离开孙家。 孙家人气得不轻,孙老太冲进正房,朝着孙里长道:“老头子你疯了,那可是十两银子,就这么给出去,真真亏死了。” 啪! 孙里长正在气头上,听到孙老太的质问,扬手就扇了孙老太一巴掌,怒道:“你宠出来的好孙子,没见过女人吗?在县城里勾搭一个老女人,丢尽孙家的脸,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比许莲子的事儿还严重,你就等着那小王八蛋被人嘲笑一辈子,被私塾退学吧。” 读书人最重视私德,乾哥儿做出这等无耻之事,任何一个私塾、书院都不会收他。 孙老太怕了,不顾脸上的疼痛,哭着问孙里长:“老头子,那这事儿咋办啊?” “咋办?”孙里长冷笑道:“乾哥儿想要走功名路是不成了,让他娶顾家丫头,以后专心经营买卖吧,赚到的银钱供老二老三这些弟弟们上学。” 孙方氏听得不得劲,那老三是二弟家的儿子,凭啥要她家乾哥儿赚钱供他念书? 可如今乾哥儿出了这等丑事,孙方氏也不敢说个不字。 孙老太担心的道:“顾家把劳媒婆打了,那就是拒了咱家提亲的意思,乾哥儿还能娶到顾家丫头?” 孙里长冷笑道:“拒了又如何?不过是个乡下丫头,乾哥儿连个三十岁的寡妇都能骗到手,还怕骗不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他抬头看向院子里的孙柳子,吩咐道:“去县城把大少爷接回来,再告诉大少爷,那顾家大丫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让他务必上点心。” “诶,小的这就去。”孙柳子赶忙套上骡车,奔去县城找孙有乾。 孙有乾是个不介意女人多的,听说顾家大姑娘是个美人,立刻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了,打算慢慢花时间,把顾家大姑娘给弄到手。 可惜孙有乾还没来得及施展他骗姑娘的招数,第三天下午,县城就来了一名师爷、两名吏员、外加一大群衙役,把孙家给团团围住。 孙家众人全都懵了,孙里长赶忙上前,陪着笑脸问田师爷:“田爷,您这位县令大人身边的红人怎么来了?可是办差路过?” 第288章 嫩牛吃老草 孙里长抬眼看着围住他家的人,心里犯起嘀咕,这些人不是县令大人的,就是姜县尉的,没有一个是邹县丞的人。 更让孙里长不安的是,来的是田师爷。 县令大人身边有三位师爷,书启师爷、钱粮师爷、刑名师爷,这位田师爷就是刑名师爷,专门帮着县令大人办案的,跟姜县尉的关系不错。 刑名师爷……难道他孙家今天要糟? 田师爷没有接孙里长的话,而是看着孙家的三进大宅道:“孙里长,果然是乡里的大户人家啊,竟是住得起这等宅子,比田某的宅子气派多了。” 孙里长忙道:“田师爷说笑了,这座宅子是我爷爷在世时建的,如今已经大几十年,看着气派,实则那房梁柱子,很多都被虫蛀了。” 又赶忙把田师爷跟杨班头他们迎进孙家正房,等两人落座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田师爷、杨班头,二位今天莅临寒舍,所为何事?” 杨班头沉着一张脸,宛如门神般坐着,没有说话。 田师爷却是指着孙有乾问道:“这位就是孙里长的大孙子吧?” 孙里长笑道:“正是我家的长孙,唤个有乾的,他还有个弟弟叫做有坤,如今兄弟俩都在县城张秀才的私塾里念书。” 孙里长假意呵斥孙有乾:“愣着做啥,还不快点过来拜见田师爷。田师爷可是县令大人的同窗兼好友。” 孙有乾听说过这位田师爷,是个比邹县丞身边的邵师爷还要难巴结的人物,如今好不容易见到,赶忙上前:“小子孙有乾,拜见田师爷。” 田师爷打量着孙有乾,笑点头道:“唇红齿白,身板挺拔,是个难得的俊秀少年,难怪周寡妇会看上呢。” 这话一出,孙家人皆是脸色一白,杨班头他们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田师爷带了两位书吏来,其中一位赵书吏说道:“历来只有老牛吃嫩草,没想到还有嫩牛啃老草的,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孙里长的脸色青白交加,孙有乾一张俊脸更是被气成猪肝色,不满的反驳道:“几位大人,小子是读书人,可经不起这般污蔑,这话要是传出去,让小子以后怎么做人?” “这个你不用担心,县城早就传开了。如今人人皆知你孙有乾是色中饿鬼,竟是偷了个老寡妇。”说这话的人是罗武,他一双眼睛满是怒火,盯着孙有乾,恨不得把孙有乾给活吃咯。 休沐回家那天,他得知孙家的外孙葛文浩想要谋慧娘的时候,便气得不轻。刚回县衙没几天,又听姜家人说,孙家去大山叔家提亲的事,提的还是绣姐儿,是他放在心里将近五年的人。 罗武当时就恨不得杀到孙家,拆了孙家的房子,砸了孙家的锅,再废了孙有乾! 而孙有乾跟周寡妇的事情会在县城传开,是他跟安哥儿、小鱼三人做的。 安哥儿、小鱼让何三癞子买通劳媒婆,劳媒婆跟她县城的老姐妹到处散播孙有乾跟周寡妇的事。 他则是买通县城的乞丐,让他们在县城里说孙有乾跟周寡妇的八卦。 因为这事儿,他被姜旗训了一顿,说他做得不干净,不该自己出面,应该学学安哥儿跟小鱼,找人,再找人,过上两三道手,这样才安全。 可他忍不住,绣姐儿是他的人,谁也不能肖想! “什么?这事儿已经在县城传开了?!”孙有乾几乎要晕过去,他搭上周寡妇,不过是想尝尝偷寡妇的滋味,可没想把这事让人知道啊。 “完了完了,我的名声。” “你有个屁的名声。”罗武骂道:“就没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畜生,周寡妇都多大了,你也下得去手!” “罗衙役住口。”杨班头见罗武要失控,赶忙呵斥住他:“孙家的事,自有田师爷处理,咱们是来帮忙的,你莫要多话。” 罗武被骂,冷静下来,低下头道:“是小子无状,请田师爷、杨班头恕罪。” 田师爷看了一眼罗武,笑道:“无妨,你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邹县丞跟姜县尉不对付,只要是这两位大人举荐进衙门的人,县令大人都会要一份册子过去,因此田师爷是知道罗武的。 而田师爷的话,算是把孙有乾偷周寡妇的事情给定死了。 孙里长气得差点晕过去,瞪着孙有乾,恨不得掐死他。这该死的畜生,好的不学,学什么偷寡妇,如今闹得人尽皆知。 孙有乾很是委屈,他怎么知道自己跟周寡妇的事情会漏出去? 委屈完,又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查出把这事儿抖出去的人,让他们不得好死! 田师爷看着孙家祖孙的眉眼官司,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孙里长不必责怪孙大少爷,不过是桩风流韵事,不值一提。” 孙有乾听罢,放心不少,觉得文人狂士嘛,哪个没点风流账? 正在孙有乾无所谓之时,田师爷却抛出一句话:“我们此来不为孙大少爷的事,而是为了孙里长的事。” 孙里长莫名一慌:“我的事?我什么事儿?” 田师爷没有再戏弄孙里长,直接说道:“是来告知孙里长一声,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庆福镇的里长之一,你的里长之位,被撤了。” 被撤了? 孙里长愣住:“田师爷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田师爷笑道:“听不懂没关系,认字就成,这份是县衙的告示,你看看吧。” 说着,吧嗒一声,把一张盖有县衙大印的告示,放到桌上。 孙里长凑过去一看,眼睛一黑,差点晕过去,哆嗦着手,指着那张告示道:“不,不可能……” 县里怎么会撤掉全县一半的里长?而他还是被撤掉的那一个! 赵书吏冷笑一声:“孙里长,这可是县令大人亲自盖了大印的告示,哪里会有假?你这个里长啊,做到头了。” 认命吧。 “弄错了,肯定是弄错了,县里怎么会撤掉一半的里长,这里长少了一半,还怎么给县里收税,给县里管好这群刁民?”孙里长根本不接受这个事实,要是里长之位没了,他家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第289章 薛家 赵书吏皱眉:“孙里长,你不要胡搅蛮缠,要是再敢质疑县衙的告示,杨班头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孙里长脑子嗡嗡作响,晕乎乎的,流着涕泪,跌跌撞撞的走出正房,嚷嚷道:“弄错了,肯定是弄错了,我要去找县令大人说理!” “拦住他。”杨班头一声令下,衙役们一哄而上,摁住孙里长。 孙有乾见孙里长被摁倒,赶忙喊道:“快放开我爷爷,他可是里长,管着附近几个村子的里长。” 嘭! 罗武一拳打向孙有乾,把他打得一个踉跄,倒在老下人的身上。 那老下人年纪大了,早就吓懵了,还没来得及扶住孙有乾,罗武就一把把孙有乾拽过来,狠狠揍了他好几拳。 “敢质疑县令大人的告示有假,这是污蔑朝廷命官,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罗武早就想揍孙有乾,这一打是毫不留情,不一会儿就把孙有乾打得爬不起来,趴在地上哀嚎。 杨班头怕他把人打死,终于发话:“罗衙役,快住手,咱们是来配合田师爷办差的,那能这般打人。” 田师爷是县令大人的心腹,见孙有乾污蔑县令大人,立刻说道:“罗衙役说得没错,这污蔑朝廷命官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把孙有乾抓拿归案吧。” “是!”罗武扭住孙有乾的双手,再解下衙门配备的绳子,把孙有乾给捆了起来。 孙有乾已经懵了,自己稀里糊涂的被打,还稀里糊涂的被抓啦。 “田师爷,田师爷饶命,乾哥儿他还小,只是不小心说错话,没有污蔑县令大人的意思。”孙里长扑到孙有乾的身上,冲着田师爷求道。 赵书吏嘲笑道:“都会偷寡妇了,能小到哪里去?” 一句话,又惹得在场的人哄堂大笑。 孙里长的脸色又青又紫,难看至极,可他根本找不出反驳的话来,谁让孙有乾这么不是东西,竟是偷了寡妇。 杨班头抬手,止住衙役们的大笑,提醒田师爷:“田师爷,时辰不早了,咱们把孙福雄抓回县衙复命吧。” 什么?! 孙里长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抓,抓我?我可没有污蔑县令大人,为啥要抓我?” 田师爷看向赵书吏。 赵书吏拿出一张批文,递到孙里长面前,道:“孙里长看清楚了,你们孙家自打你爷爷那辈开始就鱼肉乡里。你们家的田地、宅子、铺子,每一样皆是来路不正,虽说时日已久,但有人到县衙去报官,县令大人只能受理。” 有人到县衙去报官? “谁?哪个混蛋跑去衙门诬告我孙家?!”孙里长目呲欲裂,盯着那张批捕文书,恨不得把批文给撕了。 大孙子被抓,他还有其他孙子;里长之位被撤,他还有不菲的家财,可要是有人去衙门状告他孙家,说他孙家的家财来路不正,那他孙家就彻底完了。 “是我!”一个毁了容,瘸了腿的老头从孙家大门走了进来。 他走得很慢,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孙里长的面前。 孙里长盯着他,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老头冷笑道:“孙福雄,想当初你爹可是追在我爹的身后,一口一个少爷的喊着,如今不过隔了一代,你连自家之前的东家是谁都不知道了,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 孙里长听到这话,还是没想起来,倒是那个老下人惊恐的道:“你,你是薛家的小少爷,薛明宇!你不是死在外地了吗,咋又回来啦?” 北沟村以前有户地主,家里光是水田就有五百亩,旱地更是将近千亩,镇上、县里还有铺子跟宅子,那是庆福镇真正的大户人家。 只是这户人家人丁不兴旺,几代单传,等孙里长爷爷的妹子攀上当时的县令后,孙里长的爷爷就把手伸向薛家,跟当时的县令合伙,用卑鄙手段,把家业庞大的薛家给谋了个干干净净。 最后,还把薛家害得家破人亡。 薛明宇只比孙里长大个几岁,却成了孤儿,不得已去做了乞丐。 可孙里长的爷爷怕薛明宇长大后会报仇,买通跟他一起讨饭的乞丐,趁着薛明宇在破屋里睡着的时候,放火烧了破屋。 薛明宇虽然大难不死,却是毁了容貌,瘸了一条腿。 孙里长的爷爷见薛明宇毁了,这才放心。 再后来,薛明宇去了外地谋生,多年未归。这么多年过去,大家早已忘记这号人物,他怎么又回来啦? 其实薛明宇早就回来了,只是一直住在壶口镇,没有在孙家人面前露过面。 不过,他每年都会在清明节的晚上,到北沟村外的山里给薛家人上坟,有一年被北沟村的一个光棍汉给遇见了。 前几天,何三癞子找了两个混子跟北沟村的几个光棍汉喝酒,那个光棍汉说起这事,顾锦里就上了心,把这事跟顾锦安说了。 顾锦安又把这事告诉尚秀才,尚秀才派人查了薛家的事,得知薛明宇就在壶口镇后,写了一封信,让老骆带去壶口镇给薛明宇。 昨天,薛明宇拿着薛家产业的所有房契地契到县衙,状告孙家用假房契地契谋夺薛家的产业。 县令大人知道这事后,是高兴不已,立马立案,今天就派人来孙家抓人,那张撤掉里长的告示,不过是顺便拿来给孙里长看看的,抓人翻案才是今天的目的。 赵书吏很是尽责的把薛家状告孙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孙里长听完,彻底暴怒,指着老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假房契地契,我孙家所有的房契地契都是真的!” 赵书吏冷笑道:“孙家如今的房契地契是重新办理过的,算得上是真的。可在那之前,你们孙家拿去县衙更换新地契的旧地契,却是假的。那时候的高县令跟你们是一伙的,即使你们拿着假地契去改名办新地契,也给你们办了。” 说来,这样的事情在大楚跟前朝都不是新鲜事,只是那位高县令的吃相太过难看,不但用这种粗陋手段谋了薛家的家财,还把薛家害得家破人亡。 而巧的是,县令大人想要高升,如今正缺功劳,可不就把这陈年老案给办了。 孙家的老下人听得是冷汗直流,身体抖如筛糠……这事,这事他是知道的,他曾经听孙里长的爹说过。 第290章 全部抓走 田师爷一看孙家老下人的模样,就知道这老货知道内情:“来啊,把孙耕抓起来,他知情不报,一样有罪。” “大人,大人饶命啊,老奴只是听孙家老太爷在重病的时候提起过这事儿,以为他是病糊涂了,说胡话呢,没想到是真的啊……这事儿跟老奴没关系,别抓老奴啊。”孙耕求饶着。 孙里长听到这话,是面如死灰,完了完了,孙耕的话等于不打自招,他们孙家这回是彻底完了! 可孙里长历来有些小聪明,又立刻喊冤:“冤枉啊,冤枉啊田师爷,这些是陈年旧事,那时候我才几岁,根本就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薛明宇指着孙里长道:“你会不知情?以孙金旺的脾气,一定会把这事儿告诉你,让你这个孙子提防薛家人。” 薛明宇说对了,孙金旺最怕的就是薛家人回来报仇,曾经把自家跟薛家的事情,大致的跟孙福雄说过,还留下一封信。 那封信是写给高家的,说是万一孙家遭难,就拿着这封信去找高家。 高家是跟着孙家谋夺薛家家财的主谋之一,为了不把薛家的事漏出去,一定会帮孙家后人。 如今那封信还藏在孙里长的房里呢。 孙里长也想到了那封信,脸色惨白,冷汗直流,想要反驳,嗓子却跟被人掐住一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田师爷见状,对杨班头道:“老杨,搜吧。” 杨班头立刻对衙役们道:“搜!” 一声令下,所有衙役都动起来,把孙家翻了个底朝天。 “你们做啥?不能搜,这是里长大人家,你们也敢搜?!”孙老太横眉冷竖,拉着大儿媳站在后院二门,想要拦住衙役,却被衙役捆了起来,拖到一边。 衙役道:“什么里长大人,赶紧醒醒吧,你家孙福雄已经不是里长了。” 衙役们冲进孙家后院,开始搜查,搜了整整三个时辰,直到下午才把孙家搜完,把搜到的东西全都搬到前院去。 “田师爷、杨班头,搜到孙家的房契地契八张、黄金五锭、还在孙福雄的屋里搜到一封信,信封上写着高咏文后人亲启。” 高咏文正是当年的高县令。 田师爷听到搜出五锭黄金的时候,惊了一把,听到搜出给高咏文的信后,立刻把黄金的事情先放下。 他接过那封信,打开看过信上的内容后,问孙里长:“如今是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这封信与其说是威胁高家后人帮助孙家后人的信,不如说是一份认罪书,上面把孙家高家谋夺薛家家财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底下还有孙金旺的名字跟手印。 孙里长看着那封信,身躯摇晃几下,彻底晕死过去。 田师爷见孙福雄这么没用,竟是吓晕了,嫌弃的瞥了孙福雄一眼,对杨班头道:“老杨,办事吧。” 杨班头便发话:“来啊,把孙福雄、孙耕捆了,把孙家人全部押去县衙。” 衙役们立刻把孙福雄、孙耕给捆了,再把还在发懵的孙有乾拽起来,连带着孙老太跟孙方氏,还有孙柳子一起羁押在一起,准备押去县衙。 罗武看着孙家人,皱眉说道:“班头、田师爷,人不对,孙家还有个葛文浩,是孙福雄的外孙,最近住在孙家的。” 杨班头忙道:“快去村里搜搜,把葛文浩抓了。” “是!”衙役们冲出孙家大宅,在北沟村搜人,最终在孙家大宅不远处的一座老屋找到葛文浩。 葛文浩原本想要等衙役们走后再逃走的,没想到会被抓,赶忙叫道:“我是葛家人,不是孙家人,孙家的事跟我没关系!” 罗武道:“你家的那个客栈以前是薛家的酒楼,算是赃物。你葛家靠着薛家的家财发家,你葛文浩吃薛家的家财长大,还说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又冷笑道:“已经有衙役到你家客栈抓人,你跟你爹娘很快就能在牢里团聚。” 葛文浩听罢,脸色惨白,狡辩道:“那是孙家送给我娘的嫁妆,我葛家不知道那是赃物,我葛家是被孙家害得,都是孙家的错,你们找孙家去,不能抓我。” 又看向田师爷,哀求道:“田师爷,我姓葛,跟邹县丞家有亲,您看在邹县丞的份上,把我放了……那间客栈你们拿去,赃物我们葛家不要。” 葛文浩不过十五岁,即使有点小心机,也没有见过这等阵仗,是怕得不行,如今只要不被抓,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田师爷见他提起邹县丞,笑道:“邹县丞不管刑名,你提他没用。来啊,押走!” 撤掉县里一半里长的事儿,县令大人没有让邹县丞插手,是直接命他们这些心腹跟姜县尉办的,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邹县丞是个聪明的,看出县令大人的意思,虽然着急上火,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县令大人想要高升,必须得做出点政绩,不拿里长们开刀,就要拿他邹家开刀。 杨班头一群衙役押着孙家老少出了孙家大宅,还用封条把孙家大宅给封了起来。 北沟村的人见孙家出事了,纷纷跑来看。 杨班头对他们道:“孙家犯了刑律,全家已经被缉拿,你们要是有被孙家欺负过的,可以到衙门去状告。要是属实,县令大人会用孙家充公的家财赔偿你们。” 这话一出,别说北沟村的村民,连外村来看热闹的都炸了。而刚收到消息,跑来孙家看情况的许田发则是瘫倒在地,又很快爬起来,撕扯着孙有乾,骂道:“小畜生,你孙家竟是犯了刑律,那,那我家……唉!” 许莲子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那肚子眼见着就要大起来了,孙家却在这个时候犯事,大宅子都被封了,这是要抄家灭族啊,他家莲子可咋办? 田师爷听到这话,对许田发道:“你家若是有冤情,可以去衙门状告孙有乾,县令大人会为你们做主。” 田师爷说完,不再耽误工夫,带着杨班头他们离开。 许田发站在原地,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要不要去衙门状告孙有乾? 要是告了,他家莲子这辈子就毁了;要是不告,他家就要吃下这个闷亏。 第291章 重判 许田发是浑浑噩噩地回到家,跟自家媳妇说了孙家的事。 许田发的媳妇听得脸都青了,大骂孙家:“这群遭瘟的东西,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时候被抄家。不行,不能就这么放过孙家!” 她一拍桌子,道:“去县衙,告他孙有乾强占民女。那衙役班头不是说了嘛,只要去衙门告发孙家做过的恶事,县令大人会用孙家的家财赔偿给苦主,咱们可是大苦主,去状告孙家,还能得到赔偿,要是不告,那才是吃了大亏。” “真,真的要告?”许田发道:“那咱家莲子咋办?” 一旦去衙门告了,这事儿可就弄得人尽皆知啦。 “咋办?”许田发媳妇把躲在门口偷听的许莲子给拽了出来,指着她的肚子道:“这不要脸的贱丫头早就毁了,还能咋办?等这事结了,给她找个鳏夫嫁了就成。” 许莲子被拧住耳朵,却顾不上疼,哭着问许田发:“爹,孙家真的犯了事儿,全家都被抓了?” “全都被抓了,连大宅子都被贴上封条了,不许人进去呢。”许田发哭丧着脸,想到他家谋划的事情就这么泡汤了,心里很是不得劲。 “呜呜呜,那我可咋办啊?”许莲子痛哭出声。 她是知道孙有乾只是想玩玩她,并不是当真的,可她家也是打着用她的清白攀上孙家,以后好帮衬帮衬家里的意思。 没成想,事情都快成了,孙家却出了这样的事儿。 “你个贱丫头,你还有脸哭,先别哭了,要哭去县衙哭,哭得惨点,才能多拿到点赔偿。”许田发媳妇教了许莲子几句,让她一口咬死是孙有乾强占了她,最后发现怀孕,她家没办法才去找孙家,想要嫁给孙有乾,给孩子个名分的。 “记住咯,可别说错话,要是让县令大人知道你是自愿的,可就拿不到赔偿了。” 许莲子哭着点头:“嗯,女儿记住了。” 又问道:“那肚子里的孩子咋办?” 许田发媳妇不屑的冷哼一声:“这等孽胎,自然是落掉,你还想生下来不成?赶紧的,别废话了,这就去县城。” 又冲着在厨房忙活偷吃的两个儿子道:“你们两个兔崽子,把家给老娘看好咯,可别丢了东西。家里的鸡蛋啥的,你们别偷吃,要是少了,老娘回来饶不了你们。” “知道了娘。”许家的两个儿子赶忙答应着,生怕自家老娘冲进厨房,会看见他们在拿白面做饼。 许田发媳妇听罢,立刻拉上许田发跟许莲子,赶去县衙,告了孙有乾一个强占民女之罪。 孙有乾自然是极力否认,可是没用,许莲子在知道孙家是犯了大罪,家里的田地、宅子、铺子、银子全被充公之后,一狠心,竟是当堂撞柱,被许田发媳妇拦住后,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县令大人被他们哭得头疼,看在同姓的份上,判了孙有乾强占许莲子之罪,再征得薛明宇的同意后,给了许莲子二十两银子作为赔偿。 二十两银子不少,许莲子拿到这笔钱后,花个五两银子落胎跟坐小月子,再给家里十两银子,自己还能有个五两银子做嫁妆。 有了这五两银子,她再嫁也容易些,毕竟大楚光棍汉多。 周寡妇听说这事儿后,也跑去县衙击鼓,告了孙有乾一个强占良家妇女之罪。 县令大人看着徐娘半老的周寡妇,再看看唇红齿白正鲜嫩的孙有乾,差点没忍住吐出来,原本以为是谣传,原来竟是真的……这,这都是什么事啊?! 周寡妇是豁出去了,反正县城里到处在说她跟孙有乾的事,田福县是不能再待了,告孙有乾,拿个二十两银子,再把家里的宅子给卖了,带上细软跟儿女去府城投奔表姑母,日子肯定比在田福县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要好过得多。 周寡妇是老江湖了,声泪俱下的控诉着孙有乾,说得很是没有忌讳,连县令大人都怕了,赶忙制止她:“够了周唐氏,你的冤屈本大人已经知道,不用多做赘述。” 还要不要脸,连细节都说,他跟师爷可是读书人,哪里扛得住这个? 许县令问薛明宇:“薛老,孙家皆是你薛家之财,你可愿意再舍出二十两银子给周唐氏?” 薛明宇这辈子是什么大罪都受过,如今大仇得报,并不介意舍去些许家财,点头道:“县令大人做主就好,老奴没有异议。” 他知道周寡妇还有儿女要养,当娘的不对,可做儿女的却是无辜。薛明宇是吃过大苦的人,如今老了,总是乐意结个善缘。 许县令很高兴,夸了一句:“薛老高义。”判了孙家赔偿周寡妇二十两银子。 周寡妇拿到银子,乐颠颠地走了,看也没看孙有乾一眼。 孙家的事情是人证物证俱全,县令大人很快就判了,孙家老太爷谋财害命,可惜早已作古,不然得判死刑。 孙福雄知情不报,犯了包庇之罪,杖打三十,发配到官矿上干活。 孙有乾犯了强占良家女子之罪,还是两起,这可是大罪,原本要被施以劓刑再流放的,可县令大人想到官矿上缺人,便免了他的劓刑,直接发配到官矿上干活。 孙家的男丁女眷,包括葛文浩一家,皆是吃着赃物长大,算是共犯,被没入奴籍。 孙家人跟葛文浩一家听罢,当堂痛哭,特别是葛文浩一家,觉得自己一家冤得要死,被孙家连累了,哭喊着要县令大人改判。 许县令没搭理他们,办完孙家的案子,高高兴兴地回了后衙。 杨班头见葛家人还敢闹,直接让衙役押着,各打了他们十大板,押入县衙大牢。 薛明宇看着孙家葛家众人被押入大牢,是痛哭失声,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报仇,没成想,在他快要入土之时,大仇竟是得报了。 田师爷看着薛明宇,对他道:“薛老,要是这一个月之内,没有新苦主来状告孙家,孙家的家财才能全部给你。” 又道:“你薛家的家财有大半被高县令家得了去,那高家在中州,离河安府远得很,大几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高家是个什么光景,余下家财能讨回来多少,如今还不知道。” 第292章 顺利 薛明宇明白田师爷的意思,直接说道:“老奴年纪大了,近来精神不好,管不了那么多,高家的事,大人们做主就好。至于高家所谋的家财,要是能讨回来,老奴不要,全给县衙。” 高县令离任之前,把在田福县的产业全都卖了,他薛家的祖宅祖业早就没了。 而许县令这般爽快的收拾了孙家,他也得拿出点诚意来。这家财啊,他不能要完,拿一点就成了。 田师爷见薛明宇上道,笑道:“薛老果然高义。您放心,这孙家高家,皆不会有好下场。” 薛明宇得到这句话,放下心来,谢过田师爷后,说了想去谢谢杨班头他们,便被允许进了县衙班房。 其实薛明宇想要谢的不是杨班头,而是罗武,或者说是姜、尚、顾三家。 是顾家发现他的存在,尚家找到他,姜家帮他翻了老案,报了大仇。 杨班头跟罗武还要处理孙家的事儿,也没有多少工夫跟薛明宇说话,薛明宇道过谢后,便告辞离去。但心里思量着,等一个月后,事情尘埃落定,他得带上厚礼,登门拜谢姜、尚、顾、罗几家。 而孙家全家被抓,孙福雄被撤掉里长之位的事儿,很快就传遍整个田福县。原本有被撤掉的里长不服气,准备带着乡民们闹事的,因着孙家的事儿,全部歇了这个心思。 做了里长的,哪个身上干净?看许县令的架势,是铁了心要撤掉全县一半的里长,你要是不服,孙里长的下场就摆在那里,等着被削吧。 因着孙家的事儿,全县撤掉一半里长的事情进行得很是顺利,原本预备着闹腾半个月左右的,结果不到三天,事情就办完了,可谓顺利至极。 许县令是高兴得哼起小曲,第三天就给知府衙门送了公文,把县里撤掉十六个里长,且被撤的里长无一人不服,甚至还联名写了认同书的事儿,以及孙家、高家、薛家的官司,一并汇报给知府衙门。 河安府知府看过公文后,越发意动,立刻把河安府其余的县令召来,让他们效仿田福县,撤掉全县一半的里长,给大楚节流。 其他县令得知此事,心里骂着许县令,这个许崇峰,软和了这么些年,眼见着就要调任了,突然给他们来这么一出……撤掉大楚一半的里长,亏他敢提出来! 可这些县令只敢在心里抱怨,明面上还要去信夸赞许县令,再提前贺他要高升。 许县令是个知事的人,是给每一位县令都去信告罪,还送了厚礼,把河安府的县令们都给安抚了一遍。 许县令把他安抚各位县令的事情告知知府大人,算是变相说明自己没有结党营私。 知府大人收到许县令的信,跟身边的幕僚赞了许县令一回:“这个许崇峰不但一鸣惊人,还挺会做人。” 至此,知府大人算是把许崇峰给记住了。许县令之后高升,还做上京官,皆由此时始。 …… 孙家的事情传到大丰村,村里人着实惊了一把。 “那孙里长家就这么败了?看来人还是不能做亏心事啊,孙家老太爷造的孽,子孙后代就得还。” “还啥还?那孙里长又不是啥好人,他这些年借着里长的名头,可没少做恶事。每年收粮税的时候,哪家哪户不得多给他个十来斤的粮食,他可管着六个村子呢,那么多户人家,他每年光从咱们嘴里抠粮食就够自家吃的,听说都吃不完呢,还拿去卖。” “收丁税的时候更不用说,那可是实打实的银钱,每丁多收十文钱,六个村子,那么多男丁,他年年能发一笔,还有徭役,他又能赚上一笔。” “最可恨的是收钱还害人。黄杉村的黄河子家,前年黄河子摔断腿的时候,刚好碰上徭役,自己去不了了,他就一个儿子,怕儿子去了回不来,就给孙福雄二两银子,让孙福雄帮着把他家独苗的名字给划了。” “孙福雄收了二两银子后,说是不够,要再加一两,黄家只能去凑钱,还没凑齐呢,出发的日子就到了。孙福雄把黄河子家的独苗给带走了,那二两银子也没给黄河子家退回来。” “幸亏黄家小子只是累病了一场,小命到底是保住了,要不黄河子家就得绝后。” 大丰村人都在说着孙家的事儿,三奶奶也在跟崔氏、顾大丫她们说。 顾锦里在旁边配着卤味的卤料,跟着听了不少。听到县城谣传孙有乾跟周寡妇的风流韵事时,心里心疼了一把,找劳媒婆的姐妹去传孙有乾偷寡妇的事儿,她前前后后可是花了六两银子的。 不过,孙家被重判,她心里很爽,觉得六两银子花得值。 “那个孙有乾真不是个东西,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那样的畜生!”三奶奶知道孙有乾跟周寡妇和许莲子的事情后,是气得不行,只觉得恶心又晦气。 “三奶奶别生气,那孙家已经遭殃,再为他们动气,不值当。”顾锦里已经配好卤料,招呼着顾大丫母女:“姑姑、乐表姐,咱们去厨房熬卤水,做卤味。” 又对三奶奶道:“三奶奶,咱们今晚吃卤味,保管您爱吃。” 三奶奶道:“爱吃爱吃,又是肉又是蛋的,哪能不爱吃?” 三奶奶一想到厨房里放着的那些肉,心里就疼得不行。但那是大丫一家以后活命的营生,心疼也就少了,只交代顾大丫母女:“大丫,乐丫头,你们可得好好学。” 这做一次卤味,费钱呢。 “三伯娘三姥姥放心,我们肯定好好学着,不浪费肉。”顾大丫和戚康乐应着,提上香料袋,跟着顾锦里去了厨房,学着做卤味。 “做卤味最重要的是卤汁,只要把卤汁做好了,卤出来的荤菜、素菜才会好吃。” “但卤汁想要做好,可不容易,这是我配好的卤料,一共六种卤料配方,每种卤料配方最少有十五味香料,这些香料的种类跟用量,你们要记住咯。” 而这六种卤料配方,是用来卤素菜、卤鸡鸭猪肉、卤猪蹄、卤河鲜、卤羊肉、卤牛肉的。 一锅卤汁并不能卤所有东西,想要卤味做得好,你得用不同的配方,分开来卤。要不然食材会窜味。 第293章 烤鸭 “嗯,我们都记着呢。”顾大丫母女这几天一直陪着顾锦里配卤料,已经把她配的所有卤料给记住。 顾锦里点头:“那咱们开始熬卤汁。” 卤汁很难熬,起码要熬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才能把味道给熬出来。 卤汁要熬六种,家里的灶不够,只能在厨房廊下用石头搭了三个小灶,一起熬卤汁。 顾锦里把配好的六种卤料包,一袋一袋的扔进锅里:“姑姑,这个是素卤、这是卤鸡鸭猪肉的、这是卤猪蹄的、这是卤羊肉的、这是卤牛肉的、这个是卤河鲜的,你们要记住锅里的卤汁,别弄错了。” “诶。”顾大丫母女应着。 “接下来是炒糖。”顾锦里拿出六包饴糖,起锅烧油后,把六包饴糖全都倒进锅里,慢慢把饴糖熬开,熬成焦糖色后,把糖水盛出来,一碗一碗的倒进六个卤锅里:“做一锅卤汁,放一包饴糖就成。” 如今的饴糖是麦芽糖,有一股很浓的麦香味,加入几杯酒后,锅里飘出一阵带着麦芽香气的酒香,有点像是啤酒。 在卤汁熬煮的时候,她们开始处理要卤制的食材,鸡杀好洗干净后,直接放进卤锅里煮,猪肉、猪蹄、羊肉、牛肉这些要先焯水,焯完水后,才能分别入卤锅。 还有河鲜。 卤河鲜说白了就是卤鱼块。 把鲤鱼剁成三指宽的大块后,直接放进油锅里炸。炸完之后,把鱼块捞出来控油,等卤汁熬好后,再把炸鱼块放进卤汁里浸泡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开吃。 素卤的做法也差不多,把素菜焯水后,放到卤汁里,小火煮上一刻钟就停火,让素菜在卤汁里闷着,过个把时辰,等素菜吸收卤汁的味道后,素卤就做成了。 她们卤了四种素菜,莲藕、鸡蛋、油豆腐、白豆干。 白豆干是直接把豆腐切成巴掌大,半寸厚的小块后,再用重物压上一个多时辰后,做出来的。 三人在厨房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等卤汁彻底熬出来后,把素菜跟炸鱼块分别放进素卤锅跟河鲜锅里。 “闷一个时辰就能吃了。” 鸡肉跟猪肉也卤得差不多了,顾锦里让戚康乐停火。 “鸡肉跟猪肉闷上半个时辰后,把它们拿出来,晾干后切盘就成。剩下的卤猪蹄、卤羊肉、卤牛肉的锅要继续煮着,这三个比较难煮,要多煮半个时辰。” 顾大丫跟戚康乐听得直点头,把顾锦里说的每一句话,做卤味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在心里。 顾锦里见她们一直很紧张,笑道:“姑姑、乐表姐,你们不用这么紧张,一次学不会,可以再学第二次。” 顾大丫赶忙摆手:“可使不得,做一回卤味费钱得很。” 又是鸡肉又是牛羊肉的,特别是那牛肉,很是难买,是拖姜家从县城买回来的,三斤牛肉要了三百文钱,是一百文钱一斤,比猪肉贵了三倍有余。 顾锦里道:“姑姑别看牛肉贵,可它卤出来好吃,到时候咱们卖它个二百文钱一斤,什么钱都赚回来了。” 顾大丫听到这个价钱有些咋舌,可想想那些富户,出入酒楼吃顿饭,动辄几两,甚至是几十两银子一餐,再看卤牛肉这个价钱,也就不觉得贵啦。 “小鱼,做烤鸭的土窑我们试过了,窑没塌,里面的热度也均匀。”顾大山脸上带着灰黑,跑到厨房问顾锦里:“卤味做好了吗?啥时候到你姑姑家做烤鸭?” “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去做烤鸭。”顾锦里几人出了厨房,对崔氏道:“娘,您到厨房去帮忙看下火,那火再烧半个时辰就可以灭了,卤肉不用拿出来,直接放锅里闷着就成。” “诶,娘知道了,你赶紧去吧,不是说那烤鸭要做很久吗,这都快午时了,再晚你可就来不及啦。”崔氏听顾锦里说过,做那个烤鸭,光是风干鸭子就要两个时辰,费时得很。 顾锦里笑道:“娘放心,你们今晚肯定能吃上烤鸭。” 她跑回屋里,拿上一布袋的香料,跟着顾大山他们去了顾大丫家。 顾大丫家的后院,已经用青砖跟泥巴做了一个一人高的土窑。 土窑是顾大山跟三爷爷一起做的,花了三天的工夫,又按照顾锦里说的改过两次后,终于把土窑给做好。 土窑分为上下两层,底下一层烧火,上面一层用来挂鸭子,上下两层连接的地方有个窟窿,上面放了一块被凿开六个孔的铁板,能阻断明火,却又能让火的热度烧到上层。 “小鱼,五只鸭子杀好啦。”戚盘子把处理好的鸭子搬了出来。 顾锦里把装有香料的布袋递给戚盘子:“把这些磨碎的香料填到鸭肚子去,再用这种长铁针把口子封好。” 顾锦里又带着顾大丫母女去了戚家厨房,开始做脆皮水。 加了脆皮水的烤鸭,鸭皮才会酥脆。 做脆皮水很简单,用水把麦芽糖熬开,关火后,再加入醋跟花雕酒,就成了脆皮水。 做好脆皮水后,顾锦里让戚盘子把填好香料的鸭子拿来,给了他一根一指大小的小竹筒,指着鸭脖子的切口道:“往里头吹气,把鸭皮吹得鼓起来。” 吹鸭皮的事儿,顾锦里几天前就跟戚盘子详细地说过,戚盘子是知道怎么吹的,不多时就把五只鸭子给吹好。 吹好鸭子后,再把鸭子放到开水里烫上一遍,等鸭皮彻底定型后,再过一遍脆皮水:“把鸭子拿出去风干吧。” “诶。”戚盘子赶忙把鸭子拿到屋檐下去风干。 整整两个时辰后,鸭子终于风干,鸭皮的颜色也变得比之前深,顾锦里道:“烤鸭子啦。” 戚盘子一家早就等着了,赶忙把鸭子取下来,用手腕粗的木棍把鸭子吊进土窑里,挂在里面的铁杆上。 挂好鸭子后,开始烧窑。 先大火猛烧一刻钟,再小火烘烤小半个时辰后,烤鸭就做好了。 “这红彤彤的就是烤鸭?颜色可真好看,要是过年过节的时候来上这么一道菜,可是喜庆得很。”顾大丫看着取出来的烤鸭,高兴得不行,这烤鸭一定比卤味好卖。 戚康明看着烤鸭,也是赞叹不绝:“色泽如丹,香味四溢,小鱼你可真厉害,竟能做出这样的美食。” 第294章 红火 他是李君平的小厮,跟着李君平见过不少好东西,却没有见过这般色香味俱全的烤鸭。 顾锦里看见这红彤彤的烤鸭,也是馋了,说道:“咱们拿上一只去试吃,看看味道咋样吧。” “好好好,这就去试吃。咱们今晚可以大饱口福了,又是卤味,又是烤鸭的。”顾大丫笑着,把五只烤鸭全都装进两个大陶盘里。 顾锦里则是把土窑里的一个长形铁盘拿了出来,把里面的鸭油倒进一个大陶碗里,整整倒了大半碗:“这烤鸭的鸭油可是个好东西,拿来拌面或者做蘸料,比什么都好吃。” 她吃过烤鸭油拌面,那味道真是绝了,比葱油拌面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乐姐儿,把油灯拿上照路。”顾大丫说着,又冲着右边的屋子喊道:“平哥儿,你先在家里躺着,我们最多一个时辰后就回来,到时候给你带饭回来吃。” 戚康平的腿还没有好,最近是一直卧床,轻易不敢让他乱动的,生怕骨头再给长歪咯。 戚康平:“诶,知道了娘。” 顾大丫听到戚康平的回话后,拿上烤鸭,去了顾锦里家。 顾锦里一到家,就对崔氏道:“娘,家里还有白面吧,您给我拉个面条,我给你们做鸭油拌面吃。” 崔氏倒是没啥意见,只是三奶奶很心疼:“今晚家里的菜够多了,咋还要吃面条。” 不过,抱怨完后,又对崔氏道:“去给她做吧,要是不做,她又得念上两天,耳朵没个清静。” 顾锦里笑了:“还是三奶奶疼我。” 三奶奶虽说心疼粮食,每次她想要吃什么好吃的,都会抱怨几声,可抱怨完了,也会同意,由着她去折腾。 “我这就去做。”崔氏去拿了一斤白面,跟顾锦绣到厨房去和面,擀面条,不过一刻多钟,就把面条煮好。 顾锦里往煮好的面里放上一点盐,再把鸭油倒进去拌了拌,鸭油拌面就做好了。 三奶奶好奇的尝了一口,惊喜的道:“这,咋这么好吃?好像还有香料的味道。” 顾锦里道:“烤鸭肚子里填了香料,鸭油跟香料汁一起滴下来,所以鸭油里有香料的味道。” 她又用鸭油炒了一盘灰灰菜,一盘鲜笋后,喊道:“开饭啦。” 三奶奶他们已经把厨房里的卤味一样切了一盘,端上饭桌。 戚盘子砍了一只烤鸭,按照顾锦里说的,把填在烤鸭肚子里的香料倒进碗里,再加水勾芡成了蘸汁后,一并端上桌。 今晚家里有好吃的,三爷爷把秦老也给喊来了。 秦老看着这些卤味,还有那红彤彤的的烤鸭,惊道:“这就是小鱼给她姑姑想的新营生?果然新鲜,老头子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吃食。” 三爷爷笑道:“你别光顾着夸她,赶紧动筷子,尝尝味道。” 秦老跟三爷爷先动了筷子,吃了烤鸭跟卤味后,赞不绝口。 其他人也跟着动筷子,一个个皆是吃得停不下来。 “好吃,烤鸭外酥里嫩,一点不柴。” “卤味很是入味,是极好的下酒菜,特别是那牛肉,很有嚼劲,卤羊肉也不错。”秦老抿着一口小酒,吃着卤味,舒服得眯起眼睛:“这个营生能做。顾老弟,你以后不用再担心大侄女一家了,有了这营生,他们一家是吃穿不愁咯。” 三爷爷笑着点头,大丫苦了一辈子,是时候起运,过点好日子啦。 顾锦里他们欢欢喜喜地吃了晚食,一个个都比平时多吃了不少。 程哥儿小小的人,愣是吃了一碗鸭油拌面,一个鸭腿,一碗红薯陈米粥,外加不少素卤荤卤。 顾锦安看他吃得实在太多,怕他积食,夺过他碗里的半碗卤味,自己吃了。 “食当适量,贪嘴可不行。”顾锦安跟着尚秀才念书后,很是学了一些文人规矩,对暴饮暴食很抗拒。 程哥儿历来听这个大哥的,虽然还想吃,却只能乖乖点头。 戚盘子赚钱心切,吃完后,搓着手问:“三伯、大舅哥、小鱼,我想着,建好铺子还要两三个月,太久了,这段时间我们家不好闲着,不如把卤味跟烤鸭做好,拿去镇上摆摊卖,你们看咋样?” 顾锦里道:“成啊,做的卤味还有不少,明天拿到镇上去试卖看看。” “卖啥子?”陈氏老早就闻到顾大丫家飘出来的香味,今晚是早早吃完晚饭,立马拉着顾大贵来顾锦里家,往饭桌上扫了一眼,笑道:“这就是小鱼给大丫姐家想的新营生啊,光闻着味就让人流口水,一定能大卖。” 顾大贵扯着她,低声警告着:“你可悠着点,再把小鱼给惹生气,咱家可就完了。” 陈氏一凛,赶忙收回目光,不再盯着顾锦里家的饭桌看,生怕顾锦里生气:“那啥,还没吃完呢,我们这是来早了,那你们先吃啊,我们到院子里去坐会儿。” 自打出了顾玉梅的事儿,顾锦里大怒之后,陈氏最近很是老实,虽然想跟着学做卤味和烤鸭,却不敢开口,生怕顾锦里烦她。 但在心里却把顾玉梅给骂了一遍又一遍,都是那死丫头,老老实实的不成吗?非要弄出点事来,如今顾锦里做了新吃食,他们只能干看着眼馋,是不能再参一股啦。 而第二天,当顾大丫家挑着卤味和烤鸭到豆腐摊去试卖的时候,陈氏更是在心里把顾玉梅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卤味跟烤鸭的生意也太好了,虽说是大家没见过的新鲜吃食,可知道这是顾家豆腐摊做的后,根本不带害怕的,是闻着香味就来买了。 “这红彤彤的鸭子瞧着就喜庆,闻着味道也不错,我家老太爷肯定爱吃,给我们尚家来一只。”尚有仓家的下人对戚盘子道。 尚有仓正是尚家村的村长、尚家族长、如今还是附近十个村子的里长。 这尚有仓还是尚秀才的堂叔,家里有不少田地,镇上县城都有铺子,不缺钱,还爱吃顾家的香煎五香豆腐。 戚盘子对尚家下人道:“这是烤鸭,有点小贵,要六十文钱一斤。” 小鱼说,烤鸭是新鲜吃食,以后还是他们铺子的招牌菜,不能卖得太便宜。 尚家下人算了算,道:“比老母鸡贵点,还成,你把这只给我吧。” 第295章 去油坊 戚盘子笑呵呵的给他拿了烤鸭,用铁称称过后,道:“四斤一两,算您四斤,两百四十文钱。” 尚家下人拿过烤鸭后,看着那些摆在大陶盆里的卤味直咽口水,指着卤味道:“把这啥卤羊肉、卤鱼块、卤豆干、油豆腐一样来两斤。” “诶诶,这就给您称。” “你们是顾家丫头的姑姑家吧,这是顾家想出的新吃食?闻着真香,给我也来两斤这种菜。”那人指着素卤里的卤油豆腐说道。 “诶,马上给您拿。” “听说顾家豆腐摊出新吃食了,就是这些菜吧,闻着好香啊。来来来,给我来块肉,再来六个鸡蛋跟一斤这种黄豆腐。” “这叫卤油豆腐,要用油炸的,费油,得十五文钱一斤呢。”旁边的客人跟他解释道。 那客人却是不介意:“白豆腐买回去后还要放调味香料进去煮,这个不但是用油炸过的,油水足,还能直接切盘上菜,省事儿。” 客人们越来越多,有些是来看新鲜的,也有很多买来尝个鲜的。 戚盘子跟顾大丫是忙得脚不沾地,挑了四个箩筐的素卤荤卤跟烤鸭来,一个时辰就卖得差不多啦。 陈氏在旁边看得都快酸成陈醋了,忍不住道:“大丫姐,您家这生意可真是好,果然是亲姑姑,小鱼丫头给想的营生就是比我们这豆腐豆饼啥的好。” 顾大贵瞪着陈氏,骂道:“给老子闭嘴,咋说话的?” 又赶忙对顾大丫道歉:“大丫姐你别理她,这婆娘就是这德行,不会说话。” 顾大丫冲着顾大贵笑了笑,却是没有再忍陈氏,回怼道:“大贵弟妹不用羡慕,小鱼丫头对你这个同族婶娘也是极好的。这是又给开摊,又给开铺,还给开作坊的,让你东家娘子跟掌柜娘子一起当着,你家的日子过得可比我家红火多啦。” 陈氏一噎,顾大丫这是在说她只是一个同族婶娘,却占了顾锦里家不少便宜,而她这个亲姑姑只是得了个新营生而已。 陈氏自知理亏,又见识了顾大丫的嘴巴,知道这是个厉害的,不敢再还口,老老实实的给客人煎豆腐、豆渣饼。 严氏夫妻跟着陈氏夫妻一起来出摊,看见陈氏吃瘪,严氏是无奈摇头,大贵弟妹是记吃不记打,每次被怼了才醒过神来。 “顾家的,听说出新吃食了,赶紧的,给我每样来两斤!”富贵楼的李大厨忙完中午的席面后,立马赶来买顾家的新吃食,可惜来晚了。 “只剩下这些啦。”戚盘子指着陶盆里的十几个卤鸡蛋、几块卤豆干、十几块卤鱼块、两块卤羊肉笑道。 李大厨扼腕不已,闻着卤菜散发出来的香味,立刻道:“把这些都给我包起来,多少银钱都要。” “诶,这就给您包。”戚盘子动作麻利的给李大厨包了剩下的卤菜,称斤算钱后,给他报账:“一共是四百八十文。” 陈氏见戚盘子很快就把卤菜递给李大厨,忙道:“先别给他,他是富贵楼的,买咱们的东西得按手印登记。” 顾大丫闻言,赶忙拦住戚盘子,拿出一个册子,递给李大厨,笑道:“您是富贵楼的,那在这里按个手印吧。” 小鱼说了,他们几家跟邹家有仇,镇上富贵楼是邹家的产业,富贵楼来买他们的东西得按手印,免得邹家买了东西后下毒,吃坏人了要他们赔偿。 李大厨早就习惯被顾家豆腐摊这么对待,爽快地按了手印,给了银钱,拿过东西后,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每样吃了几口:“好吃,味浓,做下酒菜极好。” 特别是那卤鱼块,没想到鱼还能这么做,干炸过的鱼吃着很有嚼劲,再加上卤汁的香味,香得很嘞。 李大厨吃得很是满意,而且他吃出来了,这卤菜用的香料,竟是比调味香料要多得多……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出来? “听说还有一种红色的,很喜庆的鸭子,叫做烤鸭的,你们明天还出摊不?我们富贵楼预定十只。”李大厨当了掌柜,如今是想买什么食材,买多少都成,不用再看曾掌柜的脸色。 顾大丫摇头:“不成,烤鸭如今只卖给百姓家,不卖给酒楼。” 小鱼说了,试卖是为了打响名头,得多卖给一些人,让更多人的吃到卤味、烤鸭,这样才能把卤味跟烤鸭的名头传出去。 还特意交代了,烤鸭是他们的招牌,在大家没有知道这是顾家烤鸭之前,不能把烤鸭卖给富贵楼,免得别人误会烤鸭是富贵楼做的,那他们就亏大了。 李大厨听得很是惋惜,求了顾大丫跟戚盘子好一会儿,见他们不松口,只好作罢,拿着卤菜回了富贵楼。 戚盘子跟顾大丫卖完卤菜跟烤鸭后,又给陈氏他们帮忙,把所有豆腐、香料跟豆渣饼都卖完后,一起收摊回家。 顾大丫夫妻是直接去了顾锦里家,一起算账数钱,得知今天竟是赚了一两五百文后,着实吃了一惊:“竟是净赚这么多。” 桌子上有三两四百文钱,除去成本后,还有一两半的银子,五五分账,她家也能分到七百五十文钱。 “小鱼,谢谢你,这个营生是真的赚钱。”顾大丫是高兴得红了眼圈。 顾锦里笑道:“谢啥,您可是我姑姑。再说了,这营生我家也有份,您家赚钱就是给我家赚钱,一样的。” “小鱼说得对,都是一家人,别掉金豆子啦,赶紧回家做卤味跟烤鸭,要不明天可没得卖。”三奶奶催促着,分好银钱后,把顾大丫一家赶回家去。 接下来的日子,顾大丫一家就忙着做卤味、烤鸭的事儿。 他们是天不了亮就起来做卤味,赶在辰时之前做好,跟着陈氏他们出摊,卖完后回来,下午杀鸭子,把鸭子风干后,晚上开始烤,烤熟后停火,第二天开窑的时候,那鸭子还带着余温。 镇上的人,包括乡里的一些有钱人家,很是喜欢卤味跟烤鸭,顾大丫家是做多少都不够卖。 顾锦里他们几家的日子朝着红火奔去,转眼到了四月中旬,姜家派了护院姜蒲子来给顾锦里家送帖子,说是豆油作坊要开张了,要她去一趟,看看木制榨油机跟豆油还有啥要改进的地方? 第296章 有病的问题 顾锦里收了帖子,对姜蒲子道:“蒲子叔放心,我们明天一定去。” 姜家请了她、顾大山、三爷爷三奶奶一起去。 姜蒲子听罢,笑道:“那成,我明天早上来接你们。” 又道:“不远,就在壶口镇,坐骡车个把时辰就能到。” 豆油作坊没有开在庆福镇,也没有开在县城,而是开在壶口镇。 壶口镇离庆福镇和县城都近,姜夫人在壶口镇有个庄子,庄子里都是姜家的下人,直接把豆油作坊开在庄子里,安全又方便。 姜蒲子说完,一甩鞭子,驾着骡车走了。 当晚,顾锦安回来,说了尚秀才明天要带着他去豆油作坊看看的事儿。 “先生说,想要做官就不能读死书,得多去瞧瞧新鲜东西,这豆油是利国利民的新鲜物事,还有那木制榨油机,说是阿霁叔做得极好,让我去开开眼。” 顾锦里听到这话,来了兴趣。看那个阿霁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知道他做出来的木制榨油机跟她想象中的一不一样? 第二天一早,姜蒲子就驾着骡车来接他们。而后,在尚家村的入口跟阿九他们汇合后,两辆骡车向着壶口镇奔去。 一个时辰后,他们到了壶口镇外的一个庄子里。 庄子挺大,像个小村庄,整个庄子用青砖围墙围住,只有一个大门进出,而庄子大门还有两个护院把守,进去要检查,宛如一个小坞堡。 姜氏带着元元也来了,见顾锦里他们看得惊讶,笑着解释道:“这里在前朝的时候是一户士族的坞堡,大楚建立后,那家士族倒了,这座坞堡也几经易主,等我娘买下它的时候,以前建的坞堡已经塌完了,只剩下这一圈青砖围墙。” 前朝世家大族能养私兵,而坞堡就是养兵躲避兵灾的地方。 “小鱼姐姐,抱抱~”元元很喜欢顾锦里,看见她后,伸手要她抱,还说着:“要好吃的。” 顾锦里笑了,问她:“你是想要我抱,还是想要好吃的?” 元元皱着小眉头想了想,道:“要好吃哒。” 顾锦里:“……” 得,这就是个小吃货。 三奶奶笑道:“元元,顾奶奶给你带了好吃的哦,是卤菜跟烤鸭。” 顾大丫一家感激姜家的帮忙,得知他们要来豆油作坊后,是把今天做的卤味跟烤鸭全给带来了,有三箩筐的卤味,还有十只烤鸭。 “有好吃哒?”元元的眼睛大亮,朝着三奶奶伸手:“抱抱~要好吃哒。” 姜氏脸都红了,轻声骂着元元:“家里饿到你啦?怎么这么贪吃?” 尚秀才倒是不拘小节,掀开骡车,扭下一只烤鸭腿给了元元:“吃吧,小馋猫。” “哇~是红鸭腿。”元元这段时间也吃过几次烤鸭,对这种红红的鸭子很是喜爱,接过鸭腿就啃起来。 姜角已经带着人迎了出来,看见元元在吃烤鸭腿,嘲笑着她:“你就几根小米牙,咬得动吗?还是二舅舅替你吃吧。” “二舅舅,贪吃鬼。”元元生怕自家舅舅来抢,急忙扭过头去,不看姜角。 姜角哈哈一笑,不再逗她,看着顾锦里道:“小鱼丫头,大家都在等着呢,跟我来吧。” “好。”顾锦里点头,跟着姜角去了豆油作坊。 豆油作坊很大,是五排相隔五米左右的房子,每座房子都有三间,每一间都很大。 砰砰砰! 屋子里,工人们正在用大撞锤撞击着木杆,木杆受到重压,打着榨膛里的饼胚,炸出油来。 哗啦啦~ 豆油像是下雨一样,落进木槽里。 顾锦里看着落下的豆油,微微蹙眉……阿霁把木制榨油机给改进了,榨膛受压更大,一旦撞击就能快速出油。 “如何?这木制榨油机不错吧。”姜角笑问,对阿霁做出的木制榨油机很是满意:“原本要六个汉子拉动撞锤才能榨出油来,可阿霁改过两次后,只要两个人拉动撞锤就能榨出豆油。出油率还很高,二十斤黄豆能出四斤半的油,比你做的多了三两呢。” 姜角又让工人拿来几坛子豆油,道:“这是阿霁改良过后的豆油,你闻闻。” 顾锦里闻着那三坛子豆油,眉头再次皱起:“这些豆油炸过花椒、芝麻,这一坛豆油还放了猪油进去熬过。” “哈哈,小鱼丫头,你这鼻子果然灵,确实如此,这炸过花椒、芝麻的豆油会更香,法子也是阿霁想的,不错吧。” 顾锦里顿了顿,道:“阿霁叔很聪明。” “你也不笨。”阿霁穿着一件天青色长衫,跨步走进屋子,问顾锦里:“如何,豆油作坊可还有要改进的地方?” 顾锦里道:“有一个,大楚多道观庙宇,还有不少富户老太太吃素,豆油作坊必须留有什么都不加的纯豆油,这样才能卖给清修跟吃素的人。” 又道:“两位叔想要尽快把豆油生意做大,最好是给道观庙宇送些豆油。这样一来,那些去道观庙宇的百姓就会知道豆油,会更加愿意去买。” “哈哈,我们正愁着该怎么让大楚的人接受豆油呢,你就给出了主意,果然聪明。”姜角拍手称赞,对阿霁道:“阿霁,你让我们把小鱼丫头请来作坊看看是对的,瞧瞧,这丫头一来就帮了咱们大忙。” 阿霁的脸色有些不好。 他让姜角把顾锦里请来作坊,是想让她看看作坊里的成果,好让她知道,世上不止她一个聪明人,他宁霁也能做出新鲜物事,可没想到,又被她给胜了一局。 阿霁很快就扬起笑脸,跟着夸了顾锦里一句。 可惜,顾锦里早就看见他之前的脸色。 她很纳闷,这个阿霁为何要让姜二叔请她来作坊? 她没有纳闷多久,在她吃完午饭,抱着元元到庄子里去玩的时候,阿霁来了。 他也不掩饰,直接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可知,世人皆有门第之见?尤其是世家大族,最讲究门当户对,要是有人强行冲破门第之见,娶了自己不该娶的人,后果会很严重。” 顾锦里听得莫名其妙,问道:“阿霁叔,您没生病吧?” 一定是病得不轻,要不怎么会问她这种有病的问题。 什么门当户对,她才多大,他就跟她说这个。 而且,轮得到他说吗? 他又不是她爹! 第297章 交货 阿霁见她口气不佳,脸色也不虞起来,但没有发火,而是突然笑道:“你这丫头,说话真是直接。” 顾锦里:“彼此彼此。” 阿霁:“你唤我一声叔,那我就算是你的长辈,你这样很是无礼,可知世家大族的闺秀,皆不会像你这般说话。” 顾锦里不屑的道:“你是说,那种说话的时候故意捏着嗓子,说一半留一半,明明很讨厌这个人,却要违心的去夸她的闺秀吗?那我还真不想学她们。” 阿霁:“你还真是……你这样很不好,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顾锦里皱眉,看着阿霁:“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成吗?” 她没兴趣在这里跟他拐弯抹角。 阿霁不答,只看着远处的麦田,四月的天,冬小麦已经拔节抽穗,再过两个月,到了大暑之时,便能收获。 大暑,刚好是那位爷的生辰。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大楚是讲究门第之见的,妄想冲破门第之见者,不但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别人。”他转头看向坐在草地上,拔着野花给元元做花环的顾锦里:“望你记住,不要害人害己。” 顾锦里:“还是没听懂。” 阿霁:“……” 他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算了,该说的他已经说了,要不要听,是她的事情。要是她真的让三爷为难的话,他可不会对她手软。 也是这次来了大丰村他才知道,三爷竟是这般在乎顾锦里。为了帮她救顾大丫一家,跑去府城数天。 其实,以他或者雷家商队的本事,不用他们跑去府城也能把人给救回来,可他不想让自家跟雷家商队曝光太多,也不想太过便宜顾锦里。 “调味香料准备得如何?再过十天就要交货,你们作坊可别拿不出货来,到时候是要赔钱的。”阿霁话锋一转,说起调味香料的事儿。 顾锦里道:“放心,四月二十六一定让你们提货。” 作坊已经磨出两千斤的香料,再磨四百斤就够了,如今作坊正在配料炒料,还有十天呢,一定能交货。 “如此便好。”阿霁说完,提步离开。 顾锦里看着阿霁的背影,嘀咕一句:“莫名其妙。”心里对阿霁的身份更加起疑。 “小鱼姐姐,什么是莫名其妙?”元元刚说完,不等顾锦里回答就把这个问题丢下了,戴上花环,问顾锦里:“好看吗?” “好看。真是个爱吃又爱臭美的小胖丫头。”顾锦里抱起元元,把她带回去给姜氏。 下午的时候,他们离开豆油作坊,回了家。 回家后,顾锦里天天扎在作坊里,盯着调味香料,终于在四月二十三的时候把所有调味香料配好、炒制好,装进双层棉布袋里,再装进大缸里去,用盖子盖好。 “王叔,老朱叔,你们这三天要寸步不离的守着这间仓房,除了我、我大哥跟三爷爷以外,任何人不得踏入这间仓房。”顾锦里交代着王勇夫四人:“要是敢私自放了其他人进去,后果你们清楚。” “是,小东家放心,我们一定守好仓房。”王勇夫他们应着,何三癞子应得尤其大声。 自打他们夫妻卖身给顾家,不过才两个月,夫妻两人就吃胖了一圈,是再也不用挨饿受冻。 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了,在村里也有面子啦,如今谁看见他都会打招呼,不像以前,远远看见他就躲,还朝他的方向吐口水。 这等有面儿有工钱拿的好日子,他疯了才会去作妖。 比起何三癞子,王勇夫跟老朱更感激顾锦里家,要不是顾锦里家买了他们,他们还不知道要被卖到哪里去。 虽说如今是卖身当下人,但他们却不是伺候主子,而是在作坊干活,住也是单独住在另一座院子里,过的日子跟普通农人差不多,不像是卖身的。 顾锦里点头,出了仓房,把仓房的门锁起来,还贴上封条。 封条是她自己画的,别人想要临摹,很难。 这样一来,即使有人能把门锁打开,想要找到一模一样的封条再把门口封上,那也不可能,仓房会更加安全,没人能进去动手脚而不被她发现。 何杨氏见顾锦里贴好封条,大着胆子上前,带着担忧问顾锦里:“小东家,这货赶完了,我们还能继续磨香料不?” 作坊里有趁手的工具,她们上手之后,每人每天最少能磨出五斤香料,而东家买了下人后,现在作坊光是磨香料的就有二十人,这一天作坊起码能磨出一百斤的调味香料。 每天磨出这么多香料,雷家的货又赶完了,要是一天卖不了那么多,东家会不会只让自家买的下人来干活,不让她们来啦? 毕竟买的下人磨香料不用给工钱,只每个月给三百文的月钱就成,比她们便宜多啦。 何杨氏她们担心自己会丢了这个活计,这两天一直在担心着。 顾锦里道:“继续磨啊,能磨多少就多少,咱们作坊又不是只有雷爷爷他们一家客人,还会有新客人上门的。” 那位祁先生可是眼馋调味香料很久了,不出所料的话,四月二十六那天,祁先生会从府城赶来,跟他们作坊谈调味香料的生意。 何杨氏听罢,高兴得不行,赶忙道谢:“多谢小东家给活计。小东家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活,绝不做出祸害作坊的事儿。” 何杨氏乐颠颠的回了作坊堂屋,跟等在里面的何胜子的奶奶、何土沟的媳妇等十几个人道:“小东家说了,咱们以后继续来磨香料,没有不让咱们来的意思。” 何胜子的奶奶拉着孙女何稻穗的手,此时才放下心来:“好咯好咯,这活计算是抱住啦。” “大桩婶子,你们担心这些做啥?只要小东家没有不让咱们来干活,咱们照常上工就好,胡乱瞎想只会吓唬自己。”莫芹子磨着香料,觉得何杨氏她们是瞎担心。 何杨氏她们得了顾锦里的准话后,是放下担心,更加卖力的干活,三天时间又磨出三百多斤的调味香料。 四月二十六,天清气朗,秦顾罗田几家人是天不亮就起来,也不出摊,专门等着雷五爷他们上门。 辰时刚过,五辆骡车跟三匹快马就奔进大丰村村尾,正是雷五爷他们。 第298章 一箱箱银子 陈氏一大早就守在村尾,远远看见有骡车和马匹往这边奔来,赶忙跑去作坊通知大家:“来了来了,财神爷来啦!” 顾大贵就站在作坊大门,听到她的话,不满的道:“你小声点,一副没见过钱的样子,丢不丢人?” 陈氏不理他,爱钱咋了?谁不爱钱?雷五爷可是给他们送钱来的,那可是一千零二十两银子呢。 顾大贵的话音刚落,雷五爷他们就到了,同来的还有姜角。 “顾老哥,我们来提货啦。”雷五爷还没下马,便扯着大嗓门喊道。 三爷爷带着秦顾罗田几家的大人一直在作坊等着,听到声音,赶忙迎了出来。 “雷五弟、阿霁,总算是把你们盼来啦。”三爷爷知道雷五爷是个干脆人,直接说道:“三种调味香料已经备好,你们验货吧。” “成。”雷五爷下马,冲身后的一辆骡车喊道:“老麦、连东,赶紧下来干活。” 老麦跟连东是雷家商队专门验入口货物的人,他们懂药理,认得毒物,舌头还灵,知道东西有没有相冲相克。 阿霁虽然也在,但他是当家之一,极少做验货的活。 “来啦。”老麦跟连东带着六个汉子,搬着一个箱子下了骡车,进了顾氏作坊。 三爷爷把他们带到装着调味香料的仓房。 雷五爷看见仓房门上的封条,笑了,这顾氏作坊做事果然谨慎。 顾锦里把封条撕开,把门锁打开,指着仓房里一袋袋的调味香料道:“两千四百斤调味香料,二十四袋,一袋一百斤,都在这里了。用黑色布带扎着的是五福香料、用蓝色布带扎着的是六福香料、用红色布袋扎着的是八福香料。” 雷五爷点头:“验货吧。” 老麦跟连东就忙了起来。 雷家商队验这种数量多的大货时,很是严谨。老麦跟文东打开箱子,拿出一套银器后,再把一袋袋的调味香料打开,拨开上面的调味香料,用银碗舀着中间的调味香料,每袋子舀了小半碗。 不多时,二十四碗香料就摆在仓房的地上。 两人一碗抓一把,吃着香料,吃出里面的药材是无害的后,老麦道:“坤子、阿川,去把东西拿来。” “诶。”坤子跟阿川赶忙去把骡车上的两铜壶羊奶、牛奶,还有煮熟的四种肉块给拿来。 再把羊、牛奶一起倒进银碗里,把里面的调味香料调开,把煮熟的马牛羊猪肉放进去后,开始等着。 顾锦里原先是看不懂的,看见那铜壶里倒出来的是奶后,便明白了,这是怕调味香料跟羊、牛奶相冲,所以要调开来试试。 据说,大戎把羊牛奶当水喝。 一刻钟后,当马牛羊猪肉浸泡好后,老麦道:“吃吧。” 他第一个端起碗,把碗里的东西全部吃完。 文东跟其余六人也是几口就把银碗里的东西吃完。 之后,是漫长的等待。 期间,老麦跟文东两人每隔半个时辰就给自己以及其他六人把脉。 一个时辰后,确定大家都没事,银碗也没有变黑后,老麦又道:“再吃。” 那六人包括老麦、连东又端起其余的银碗,把里面的东西吃光。 顾锦里看得皱眉:“这位爷爷,这些是香料,你们这么个喝法,会上火。” 喝一碗没事,毕竟这些银碗不大,但连着喝三碗,这滋味可不好受,齁死个人。 老麦却道:“莫要担心,这些东西吃多了顶多就是燥热,不会出问题。要是出了其他问题,那就是你们的香料有毒,或是跟羊牛奶以及马牛羊猪肉相克,那这买卖就做不成咯。” 顾锦里:“……那成,您喝吧。” 当她什么也没说过。 老麦他们花了三个时辰的工夫,直到下午才把调味香料验完,对雷五爷跟阿霁道:“五爷,宁爷,香料没问题。” 顾氏作坊的人听罢,齐齐松了一口气。 陈氏被吓了大半天,还以为买卖要泡汤了,听到这话,悬着的心总算是落进肚子里,忙问道:“这是能收货了?那银子呢?” “你这婆娘,赶紧闭嘴。”顾大贵真是服了她了,哪有这样大喇喇地问人要钱的? 陈氏不以为然:“这交货收钱,天经地义的事儿,咋就不能说?” 雷五爷哈哈大笑:“顾家侄子,你这媳妇说得对,历来交货收钱,天经地义。” 他转头冲作坊外喊道:“长青,把银子搬进来。” “是,五爷。”长青他们一直在骡车里守着银子,听到这话,立刻招呼旁边的两个兄弟,把三箱银子搬进作坊,当着秦顾罗田几家人的面打开:“一锭十两,一共是一千零二十两银子,你们数数。” “这,这么多银子!”陈氏看见满满三箱银子,一个没抗住,晕了过去。 “怂货,又晕。”顾大贵骂了她一声,架着她进了作坊堂屋,让她在里面先晕着。 三爷爷让顾大山、顾锦安、罗父去数钱,不多时,三人就把三箱银子数好,对着三爷爷点头。 三爷爷对雷五爷道:“雷老弟,银子没错。” 雷五爷笑道:“那咱们这单买卖算是结了。” 又喊来老麦,对三爷爷他们道:“顾老哥、大山侄子、小鱼丫头,这位是雷家商队的老伙计,长住中州,以后你们顾氏作坊的货,由他带人来验。” 顾锦里听得眼睛一亮:“雷爷爷,您的意思是说,以后会长期跟我们买调味香料?” “嗯,每三个月提一次货,每次三千斤,咱们先签一年的契约。”雷五爷拿出两张新契约,递给顾锦里:“一年之后,若要续约,老麦会把新契约拿来给你,到时候,最少会签三年。” 而三年过后,要是顾氏作坊靠得住,他们雷家商队会把契约变成十年长约。 顾锦里闻言,看着契约上的内容,知道雷家商队不但要把调味香料卖到大戎去,还要卖到整个北方去,心里很是激动,调味香料果然是做对了,这是一个长远且赚钱的大买卖。 秦顾罗田几家的人亦是兴奋不已,每三个月就拿三千斤的货,他们想不发财都难。 作坊院墙外,祁先生听到这话却是不太高兴,雷家商队每三个月就要拿三千斤的调味香料,那他还能拿到货不? 第299章 祁家合作 祁先生知道今天是顾氏作坊交货给雷家商队的日子,他是昨天就到了县城,今天一大早起来,赶往大丰村。 但他忌惮雷家商队,不敢抢在雷五爷之前进大丰村,在村外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下午才进村,见雷家商队还在验货,又在院墙外等着。 结果却等来雷家商队要继续买调味香料的消息。 祁先生郁谇。 作坊院子里,顾锦里把手中的契约递给顾锦安,由他把契约上的内容念出来给三爷爷他们听。 听完后,三爷爷点头:“跟上次的契约差不多,没啥问题,咱们签约吧。” 阿霁拿出印泥,跟上次一样,雷五爷跟阿霁、顾氏作坊的所有东家,以及顾锦里都在两张契约上签名按手印。 姜家依然是保人,姜角也按上手印,验货的老麦跟文东也要按上手印。 “拿着,一边一张。”雷五爷收起自家的契约后,把另一张契约给了顾锦里后,看向阿霁:“阿霁,给钱。” 阿霁拿出六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三爷爷:“这是三千斤调味香料的三成定金。” 三爷爷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这等大钱,可还是忍不住手抖。 祁先生早就等得不耐烦,见三爷爷收下定金后,再也等不及,亲自上前,敲顾氏作坊的门。 何三癞子跟老朱早就盯着他了,见他要往院门这边来,立刻拦住他:“你谁啊?报上名来,我去给你通报。” 祁先生有些着恼,对何三癞子道:“在下是府城祁家的二爷,上次来过的,你不是见过我吗?”装什么不认识! 何三癞子笑道:“正是因为见过,知道你跟邹家陆家有关系,这才不让你进去,免得你使坏。” 祁先生一噎,恨死了邹玉振,可他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只好扬声朝着院子里喊道:“顾老爷子、顾家丫头,是我啊,府城的祁先生,咱们之前说过,我会在四月二十六过来谈香料生意的,在下来啦。” 雷五爷往院门口看了一眼,道:“是上次那个姓祁的,他还没死心啊。” 祁先生听到这话,赶忙说道:“正是在下,五爷说对了,祁某很是看好调味香料,是诚心诚意来跟顾氏作坊做买卖。” 雷五爷听得笑了:“你一个读书人,还做起生意来了。” 祁先生理直气壮的回道:“读书人也得吃饭,餐风饮露可活不下去。” “哈哈,有点意思。”雷五爷听得大笑不止,又知道祁先生帮忙救了顾大丫一家的事,且清楚祁先生是个欺软怕硬的,有他们雷家商队在,祁先生就不敢加害顾家,甚至还得帮顾家的忙,便对三爷爷他们道:“这是你们顾氏作坊的生意,要不要做,你们决定吧。” 祁先生听得眼睛大亮,赶忙冲着雷五爷作揖:“晚辈谢过五爷。” 顾锦里看向祁先生,冲何三癞子说了一句:“让祁先生进来吧。” 祁先生闻言,赶忙招呼自己的下人:“墨松、四雄,赶紧的,把马车上的礼物拿来。” 墨松是祁先生的贴身小厮之一,四雄是祁家护院,专门保护祁先生,还有个三雄,也是护院,此刻正守着马车。 “二爷,来啦。”墨松应着,跟四雄把带来的东西全都搬进作坊。 祁先生带来的东西不少,每一样都送到顾家的心坎上。 “这三个药碾是我在府城买的,知道你们作坊缺这个,便给你们送来了。” “这箱子里是一整套四书五经,里面有我家大哥的注释与讲义,知道安哥儿正在读书,特意拿来送给他的。” 陈氏激动得晕倒后,此刻已经醒了,听到这话又酸了,她家旺哥儿跟兴哥儿也在读书啊,咋就送一套?还点名给安哥儿。 “这一盒是府城青山医馆的珍珠粉;这一罐是蜜糖,比饴糖甜多了,还能养身,每天喝一杯蜜糖水,对身体极好,我家母亲天天都会饮上一杯。”祁先生把带来的东西全都说了一遍,那盒珍珠粉是他听肖大夫说,顾锦里在离开府城的时候买过,买的时候还挺心疼钱,所以特意买来做拜礼的。 祁先生说完,又冲着雷五爷作揖:“五爷莫怪,晚辈上次是被邹玉振所骗,如今已经跟邹家断绝关系,不再往来,只一心跟顾氏作坊做买卖。” 还想跟雷家商队交好。 说白了,祁先生会选择今天前来,有七成是冲着雷五爷跟阿霁来的。这两个,一个是大楚三大商行的当家,一个是京城伯府的嫡子,巴结好咯,有他祁家的好处。 祁先生很会做人,说完这话后,立刻拿出一个方形小盒,递给雷五爷身边的坤子:“晚辈自知有错,还望五爷不计前嫌,收下晚辈的道歉。” 这等拿钱道歉的事儿,坤子见多了,接过盒子,打开看见里面的一叠银票后,对雷五爷伸出一根手指头。 好家伙,竟是一万两。 雷五爷挑眉笑道:“祁先生果然心诚,那老夫就收下了。” “晚辈多谢五爷。”祁先生松了一口大气,祁家的命算是保住了,他不用再担心哪天睡觉家里突然走水,或者坐个马车突然遇到劫道的啦。 顾锦里见雷五爷收下祁先生的赔礼,知道上次的过节算是过去了,很干脆的对祁先生道:“祁先生想拿多少货?” 跟祁家合作也不错,而她会跟祁家合作,还有两个原因。 第一:邹玉振想要巴结祁家,跟祁家交好,她跟祁家合作,能用祁家来对付邹家,还能用祁家压住李家,让李家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第二:雷家商队虽然名头大,但势力多在西北,过了中州之后,知道雷家商队的人就少了,她得给顾氏作坊找个在江淮的靠山,目前看来,祁家还算不错。 祁先生欣喜不已,忙道:“顾氏作坊给祁某多少都成。” 顾锦里道:“我们作坊每个月给你一千斤的调味香料,等以后作坊的货多了,再给祁家加货。” 她看向雷五爷,笑道:“不过,要是雷爷爷也要加货,我们作坊会先给您加。” 就是这么现实。 “哈哈~你这丫头,雷爷爷领你这份情。”雷五爷很高兴,这顾家丫头是个看得清且知道轻重的,把雷家商队的利益放在前头,他很满意。 第300章 拦路狗 祁先生道:“五爷他们是先来的,自然应该先给五爷他们供货。” 他可不敢跟雷家商队抢。 顾锦安已经开始写契约,不多时,把两张契约写好:“祁先生看看,要是同意,咱们就签约。” 祁先生接过,看着两张契约上的内容后,微微皱眉,这是他见过最苛刻的契约。 但他知道,想在顾氏作坊拿货,这些是必要条件,雷家商队都接受,他祁家更没本事拒绝。 “契约没问题,签吧。”祁先生在两张契约上签下名字,按下手印。 三爷爷跟几家的男人也按下手印。 “这是定金。”祁先生把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顾锦里。 顾锦里收下,道:“祁先生,作坊里有三百斤做好的调味香料,五福、六福、八福香料,每种一百斤,你可以先拿去,等到下个月的今天,再来拿契约里的一千斤调味香料。” “如此甚好。”祁先生立刻让三雄四雄过来验货。 祁家验货的时候,姜角拿出一本册子,递给三爷爷:“顾老爷子,这是府城书吏送来的长平镇灾民登记名单,逃荒来河安府的长平镇灾民都在这里,您老按照上面的地址去寻人吧。” 三爷爷听到这话,激动得手抖,久久才说道:“阿角,老头子谢谢你,谢谢姜县尉,让你们费心啦。” 说着,迫不及待的拿过册子,可他只认识几个大字,根本看不懂上面写的啥,忙把册子给了顾锦安:“安哥儿,快瞅瞅。” 顾锦安接过册子,快速的翻看着,片刻后说道:“地方很分散,分到咱们县的不多,大多是在外县。” 而且…… “没有谢家坪的灾民。” 三爷爷一惊:“一个也没有吗?” 顾锦安点头:“一个也没有,看来谢家坪的人是逃到别处去啦。” 极有可能逃到东北方。 三爷爷听得老泪纵横,抹完眼泪后,又坚定的道:“没事,咱们用心找找,总能找到福丫一家。” 顾大山道:“三伯放心,不管咋样,我们都会帮您老找到福丫妹子一家。” 大丫一家下落不明的时候,他是日夜担心着,很能明白三伯的心情,而三伯对他有恩,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帮着三伯找到福丫一家。 “诶。”三爷爷听了顾大山的话,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些。 他没有儿子,年纪又大了,不知道啥时候就会入土,有了大山的这句话,他即使死了也能放心。 大山说话算数,定会继续寻找福丫一家,直到找到为止。 顾锦里道:“三爷爷,您老年纪大了,不好奔波,让何三癞子跟老朱去找长平镇的灾民,等问到福丫姑姑一家的消息后,再回来告诉您老就好。” 作坊白天有人多,老朱跟何三癞子不用一直在作坊里盯着,可以出去找人。 顾锦安道:“三爷爷,小鱼说得是,就这么定了吧。” 雷五爷也道:“顾老哥,这是孩子们的一片孝心,你别拒了,免得孩子们伤心。” 三爷爷原本想自己去找的,听到这话,答应下来:“成,那老头子就享享福,坐在家里等消息。” “这就对了。”雷五爷见坤子他们已经把调味香料全都搬上骡车,开口告辞:“顾老哥、大山、小鱼,我们先走了,以后顾氏作坊再做出啥新鲜东西,记得跟老麦说一声。” 顾锦里笑道:“雷爷爷放心,您可是我们作坊的大主顾,以后我们作坊但凡有新鲜东西,一定第一个告知您,您老要是瞧不上眼,我们再去找其他买家。” “爽快,老头子就喜欢你这丫头的爽快劲。”雷五爷朝着三爷爷拱拱手:“就此别过,莫送。” 雷五爷很讲义气,临出作坊之时,又指着祁先生道:“祁家老二,你可别再犯糊涂。” 祁先生一抖,赶忙保证道:“五爷放心,晚辈不是愚笨之人,不会再被人诓骗。” 雷五爷听罢,没说什么,只是冷冷盯着祁先生,一会儿之后,提步离开。 阿霁没有再跟顾锦里说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直接跟着雷五爷离开。 三爷爷他们把雷五爷一行人送出作坊,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方才转身回了作坊。 陈氏没去送,她一直盯着那三箱银子,生怕移开一眼,银子就会飞咯。 半个时辰后,吃了香料的三雄四雄身体没有不适,祁家的货算是验完啦。 顾锦里道:“三百斤调味香料,一共是一百九十两。” 祁先生拿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顾锦里,很是大方的道:“剩下十两不用找了。” 顾锦里可不会跟他客气,直接收下银票:“老朱叔,给祁先生搬货。” “诶。”老朱笑呵呵的过来,跟着三雄四雄一起把祁家的三百斤调味香料给搬上马车。 祁先生拿到货后,说起李家的事:“李老爷跟李君平还是那样,一瘫一傻,吃了不少好药也不见效。” “当家的李三不是个有本事的,家都管不好,被护院偷了大半家财不说,前段时间去倒腾麦子,结果被人给骗了,一下子没了上千两银子,如今正愁着呢。” “倒腾麦子?如今麦子才抽穗,他就去倒腾麦子?”三爷爷觉得李三有毛病。 祁先生道:“他是被人给骗了。骗他的人说,如今西北正缺粮食,好多人都在提前收购麦子,等六月冬小麦丰收的时候,运到西北去,便能大赚一笔,还把他带去一片麦地看过麦子。李三见那麦子长得好,便付了一千两银子的定金,结果那麦地另有主人,他知道被骗后,想要再去找那人,结果那人早就跑了,连名字跟宅子都是假的,是亏了大本。” 祁先生说完,特意看了顾锦里一眼,道:“顾家丫头,你可以放心啦。” 他明白顾锦里的意思,就是要他压着李家,不能让李家再起来。 顾锦里很满意,对祁先生道:“祁叔辛苦啦。” 祁先生听到她这声叔,乐得不行,又跟顾氏作坊的人客套几句后,坐上马车离开。 刚刚出大丰村没多远,就被邹玉振兄妹拦住。 邹玉振知道祁先生来了顾氏作坊后,立刻让小厮驾着骡车等在这里,兄妹俩在骡车里等了祁先生大半天,总算把他给等来了。 第301章 大骂邹玉振 “祁先生请留步,元斐在此等候多时,万望先生下来一见。”邹玉振站在大路中间,朝着祁先生的马车躬身作揖。 邹玉婉带着画儿站在邹玉振身后,朝着祁先生的马车福身一拜:“晚辈拜见祁先生。” 祁先生原本不想再搭理邹家兄妹,见他们执迷不悟,掀起车帘,冷笑着问:“邹玉振,你拦住祁某,想要做何?” 邹玉振见祁先生搭理自己,赶忙来到祁家的马车前,对着祁先生又是恭敬一揖:“先生莫怪,元斐此来是特意向先生道歉。原先的一切都是元斐与外祖家不好,给先生惹了不少麻烦,请先生放心,元斐一定会尽邹家所能,补偿先生,让先生拿到调味香料。” “尽邹家所能?”祁先生笑了,打量着邹玉振:“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个妾生庶子,竟敢把邹家当成自己的囊中物。你嫡出的兄长可是有两位,皆是已经成亲生子,如今你最大的侄儿已经在议亲,你真以为邹家以后会是你当家?” “邹玉振,人贵在自知,身为庶子,又无功名官职在身,外祖家更是扶不上墙的泥腿子,你何德何能,敢跟嫡出的兄长争夺邹家?” “也就是这乡下地方不讲究。你要是生在府城,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跟嫡出争产,早就被当家主母给收拾了!” 说来那邹夫人也是个没用的,跟陆姨娘斗了这么些年,竟是没有斗垮陆姨娘,还让邹玉振兄妹平安长大,闹到跟嫡出子争产的地步。 这事儿要是放在他们祁家,别说一个姨娘,连庶子庶女都会被家族给私下处理掉。 邹玉振何曾受过这等羞辱,是气得脸色铁青,紧紧握着双拳,可他不敢顶撞祁先生,低着头道:“先生教训的是,是元斐失了规矩。您放心,元斐以后定会安守本分,谨守嫡庶规矩,也会训斥姨娘,让她歇了不该有的心思,好生伺候嫡母。” 祁先生道:“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会停下来听你废话,只是要警告你一句,莫要再找顾氏作坊的麻烦,要是再敢对那几家人动手,祁家饶不了你!” 邹玉振大惊,祁先生这是彻底倒向顾家! 他压下心底的震惊,赶忙否认:“先生误会了,元斐并没有要对付顾氏作坊。” “是吗?”祁先生可不信,看着邹玉振冷笑:“你不该叫元斐,你配不上这两个字。” 话落,看向邹玉振身后,见邹玉婉双眼含泪,正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不屑的冷笑道:“你可知,真正的大家闺秀从来不会这般看人,只有需要靠着美貌留住男人的小妇才会做这般模样。而我祁家的孙媳妇,要的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这话说得很是难听,把邹玉婉说得流下眼泪。 祁先生懒得再看邹家兄妹,放下车帘,三雄驾着马车,直接向前奔去,邹家兄妹要不是赶忙让开,非得被马车撞到不可。 邹玉婉被骂又被吓了一场,是再也不愿意多待,赶忙上了自家骡车,坐在骡车里抽泣,心里骂着,这都是什么事儿?想她邹玉婉活了十五个年头,何曾这般丢人过?! 邹玉振看着祁家跑没影的马车,眼里满是阴蛰……好你个祁成方!行,给老子记住了,今天这羞辱之仇,我定会百倍俸还! 邹玉振脸色阴沉的上了骡车,小厮等他们坐稳后,驾着骡车回了陆家。 到了客院书房,邹玉婉再也忍不住,哭着问邹玉振:“三哥,咱们该怎么办?祁先生明显是弃了我们兄妹。要是没有他的帮忙,咱们如何进入府城的仕宦圈子,如何结识府城的大族、官家?没有府城大族、官家的支持,咱们如何跟老大他们争产?” “还有祁先生……他怎么能说那样的话?我的言行举止皆是姨娘请了官家出来的嬷嬷教的,如何登不得大雅之堂?他是没见过顾玉梅、陆甜丫那样的粗鄙农女,要是见了,他定不会……” “闭嘴!”邹玉振被她烦得不行,扬手打了她一巴掌,直接把邹玉婉给打蒙了。 “三,三哥……呜呜呜……你打我?”邹玉婉想起有一回,姨娘身边的韩嬷嬷曾经悄悄跟姨娘说过,三哥身边的丫鬟又被打伤了的事儿。 姨娘似乎很紧张,对韩嬷嬷说,要她私下里安抚好那丫头,等她的伤势养好后,再给远远的卖掉,不要留在府里,免得那丫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当时她听到了,很是不以为然,觉得三哥打个把丫鬟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姨娘何必那般紧张? 如今想来,却是浑身一寒,三哥爱打人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是打丫鬟,现在是打她。 莫非……韩嬷嬷说得没错,三哥是有病,所以才会这般打人? 邹玉振眼里淬着寒冰,盯着邹玉婉道:“府城又不是只有祁家一个大族,巴结不上祁先生,咱们还可以去巴结其他的大族,或者去巴结知府大人。祁先生不过是有个兄长做京官,他本身只是个秀才,能大得过知府大人去?” 说是这么说,可邹玉振知道,像他这样的县丞庶子,想要巴结上府城的世家官家,很是艰难。 而祁家在府城的势力不容小觑,只要祁成方说他一句不好,他想在府城找到新靠山,根本不可能。 如今,他算是走到死胡同里去了。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秦顾罗田几家造成的。他不会放过他们,定要毁了他们几家,方能泄掉满腔愤恨。 邹玉婉正怕着邹玉振,听到这话,心里升起希望来,大着胆子跟邹玉振说话:“三哥真是聪明,咱们不一定要靠祁家,去靠知府大人更好。” 只是…… “咱们要如何巴结知府大人?” 邹玉振闻言,眼睛上下打量着邹玉婉,笑了:“男人嘛,要的不过是那几样东西。” 权利、银子、美人。 “有三哥在,这些你不用劳心,只要你听话,三哥保证让你顺利嫁去府城,过上世家大族的日子。”邹玉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却不好对邹玉婉说,只交代她:“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咱们等会儿就回县城。” 第302章 邹江 “真的?”邹玉婉高兴不已,这破烂乡下,她早就待腻了,只是心里不解恨:“那几家逃荒来的怎么办?他们还没遭报应呢。” 要是他们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来啦? 邹玉振见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脸色又沉了下来。 邹玉婉见了,脸色一白,急忙喊画儿:“死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回屋去收拾东西。” “诶,奴婢这就去。”主仆二人急忙离开,不敢在这里多待。 邹家兄妹临走前,去看了一回陆老三,对他道:“三舅舅,我们先走了,您安心养着,等元斐考上功名做了官,给您请个御医回来,一定把您的病治好。” “唔~走~走~”陆老三还是口歪眼斜,说话只能说两三个字,听到邹玉振兄妹要走,急忙叫道:“不~不能走~” 陆老爷子道:“老三,别留你外甥,你外甥再不回去,邹县丞都快忘记他们兄妹了。” 得让他们回去,多在邹县丞面前晃晃,这样才能固宠,免得疼宠被嫡出的分了去。 陆老三显然不乐意,攒足力气后,叫道:“不~不行!不~不能~放过……” 话没说完,力气就用尽,再也说不下去,只呼呼地喘着粗气。 邹玉振看着像是死鱼打挺的陆老三,心里厌恶至极,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上这样的外家? 这群粗鄙的、没钱没势的、只有拖累他的废物们,他真恨不得一个个的把他们给掐死。 陆老三喘了一会儿气后,再次说道:“张~张牛子~让他……” “不行!”邹玉振沉着脸,咬着牙道:“三舅舅莫要胡来,陆家要是再闹出点事来,爹他绝对不会轻饶你们。” 又道:“可还记得孙家,孙家是全家被判刑流放,家财散尽。县令大人如今正愁没有功劳,要是陆家再生事,被人发现,县令大人一定不会手软。” 他不是怕陆家出事,他只是不想再被陆家连累。 “张牛子那伙人一定会用到,但如今不是时候,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让他们出手。” 陆老三听得眼睛大亮,知道邹玉振是有盘算啦,忙应道:“好~好~好……” 邹玉振厌烦陆老三,不愿多待,带着邹玉婉出了屋子,交代着陆老爷子:“姥爷,你们这段时间莫要轻举妄动,那几家我会对付。” 陆老爷子道:“振哥儿放心,姥爷是个晓得厉害的人,在没有把握之前,不会让张牛子去动那几家。” 孙家倒后,陆老爷子也是天天担心着,生怕陆家会落到孙家那样的下场。 再有一个,县令大人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只是和稀泥,求平安调任。如今为了功劳却是举起刀子,他怕县令大人的刀子会砍到陆家的头上。 “姥爷明白就好,报仇不急于一时,重要的是能一举把他们给灭掉。”邹玉振交代完陆老爷子,跟着邹玉婉坐车离开。 骡车奔驰两个时辰后,回到邹府。 邹府的下人们看见他们回来,很是吃惊,三少爷、五小姐可是去乡下不少日子啦,如今突然回来,还是晚上回来的,莫不是陆家又出了啥事? 陆姨娘的人很是担心,邹夫人的人却很高兴,两边的人都赶忙去告知各自的主子。 邹玉振不理会下人们暗地里的动作,对邹玉婉道:“你先去见夫人,我去书房给爹请安。” 他们兄妹回来了,他得去老头子面前露露脸。 …… 邹县丞正在书房里挑灯办公,许县令撤掉全县一半的里长后,近来他的事情很难做,那些被撤掉的里长有六成是他的人,全都来找他,求他想想办法,让他们再当上里长。 可这事儿是知府大人下的命令,知府大人还给京城递了奏折,说要撤掉大楚一半的里长,给大楚节流。 这等大功劳,知府大人兴奋得眼睛都红了,他一个佐官,能有啥本事去反对? 为今之计,只能找些由头,慢慢的把在任的里长给贬了,再把他的人给换上去。 “老爷,您下衙回来都忙了快两个时辰了,先歇歇,喝碗汤,再跟您儿子说说话。”钟翠兰抓着邹县丞的手,按到自己的肚子上,巧笑倩兮的道:“您是不知道,您这儿子可调皮得很,白天的时候估计是没有见到您,就在兰儿的肚子里闹腾起来,跟兰儿要您这个爹爹呢~” 钟翠兰的话说到最后,带着点拉长又翘上去的尾音,再加上那软糯入骨的嗓音,一句正经话,愣是被她说得变了味儿。 邹县丞揽住钟翠兰的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盯着她的肚子道:“这怀的莫不是个猴儿?咋的还没满三个月就能闹腾起来。” 钟翠兰把身体往邹县丞这边凑着,扭着腰肢道:“虎父无犬子,还不是老爷这个当爹的厉害~” 这话算是说到邹县丞的心坎里了,哈哈笑道:“本大人可不就是厉害嘛。” 放眼整个田福县,有几个上了六十的男人还能弄出个儿子来? 邹玉振站在书房外,听到这话,恶心得不行,这个老东西,人老心不老,当心哪天死在床上! 他强压着恶心,对着守在书房外的邹江道:“江叔,这是元斐写的几篇文章,请您老帮忙转交给我爹。再告诉我爹一声,元斐已经训斥过陆家众人,他们不敢再生事,请爹放心。” 邹江以前不姓邹,而是姓江,比邹县丞小十岁,曾经是禄昌县有名的神童,十岁熟读四书五经,十三岁就是童生,因为才名远播,邹县丞还跟其他文人特意去拜访过他。 可邹江十五岁的时候,却遭了大难。他带着寡妇娘跟新娶的媳妇一起去府城考院试,结果遇到强匪,娘跟媳妇都死了,他自己也身受重伤,幸亏被同样去考院试的邹县丞给救了,这才活了下来。 邹江遭逢大难,手腕因为受伤,写字发抖,功名路无望,又感念邹县丞的救命之恩,便自卖自身,给邹县丞做了下人。 邹县丞对邹江很信任,时常把他带在身边,一带就是这么多年,邹江在邹家很是得脸,连邹玉振都要敬他三分。 邹江接过那几篇文章,道:“三少爷稍等,老奴这就把文章送去给老爷。” 第303章 钟翠兰的把柄 邹玉振听得大喜,拱手道:“有劳江叔。” 也只有邹江敢在这种时候去见邹县丞,要是换做其他人,定不敢去打扰邹县丞的兴致。 “老爷,三少爷回来了,这是他写的几篇文章,请您过目呢。”邹江低着头,没有看钟翠兰,直接把几篇文章放到书案上:“三少爷说,他已经训斥过陆家人,陆家男人们已经老实很多,不敢再生事,请老爷放心。” 邹县丞瞥了那几张折叠起来的白纸一眼,收回目光,看向钟翠兰的肚子,道:“告诉他,我知道了,让他先回去,明天再来请安。” 邹县丞以前疼邹玉振,是因为邹玉振是老来子,又聪明。如今兰儿可是有孕了,肚子里这个才是他的老来子,是他威武的见证。 再加上陆家老是给他找麻烦,他也烦了陆家,干脆晾晾振哥儿,让陆家明白他的态度。 邹江不会拂了邹县丞的意,躬身应道:“是。” 他转身出去把邹县丞的话,告诉邹玉振。 邹玉振听罢,心下咯噔,目光往书房门口瞟了一眼,在听到钟翠兰假惺惺的说“老爷,不如兰儿先回避,您先见见三少爷,毕竟是老爷疼爱了多年的幼子”后,眼里聚起冷光。 哼!钟翠兰这个贱人,早晚有一天他会让她知道,谁才是邹府的主子。 “是,元斐这就回去,明天再来给爹请安,辛苦江叔了。”邹玉振朝着书房门口作揖,声音大了几分,恭敬的道:“儿子先行告退。” 邹玉振在书房吃瘪,邹玉婉在邹夫人哪里也没有讨到好。 邹夫人被陆姨娘压了二十年,近来总算是扬眉吐气,见邹玉婉来了,很是磋磨了一番,把邹玉婉收拾得大哭一场,才让她滚蛋。 两兄妹都没有讨到好,来到陆姨娘的海棠院时,脸色很不好看。 陆姨娘还在被禁足中,但邹玉振兄妹可以去探望她。 “三少爷,五小姐,快进来,姨娘正等着你们呢。”丫鬟缠枝看见他们很高兴,急忙把他们迎进海棠院的正房,还没进屋就喊道:“姨娘,韩嬷嬷,三少爷、五小姐来啦。” “振哥儿、婉姐儿,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娘就要派人去接你们了。”陆姨娘急忙迎上去,握住邹玉振和邹玉婉的手,红着眼眶说道。 “姨娘注意用词,三少爷跟五小姐的娘是夫人,您只是姨娘。”韩嬷嬷在旁边提醒道。 陆姨娘知道韩嬷嬷是为她好,忙道:“嬷嬷提醒的是,是我口快,说错话了。” 称呼虽然是小事,可她这一房正落着下风,要是被夫人抓住把柄,也够她喝一壶的。 又问邹玉振兄妹:“你们三舅舅……陆三爷的病情如何?可能治好?” 以嫡庶来说,振哥儿跟婉姐儿的舅舅是邹夫人的兄弟,不是她陆家的那几个哥哥。 邹玉振皱眉,都什么时候了,姨娘还想着陆家人。 “陆三爷很好。”邹玉振敷衍的应了一声,问陆姨娘:“那个钟翠兰是怎么回事?姨娘跟韩嬷嬷还没有想到办法对付她吗?今天她竟是进了爹的书房,那可是府中重地,以前只有姨娘能进,如今她也进去了,可见爹对她的宠爱越来越深。她又是夫人送进来的,是夫人的人,这个威胁要是不除,咱们母子三人的日子,会很难过。” 说到钟翠兰,陆姨娘目露凶光:“那贱人长了一副好身体,竟是把老头子给迷住了。且让她得意一段时日,再过不久,她就会成为我们母子三人脚下的狗,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邹玉振听出陆姨娘话里的意思,急忙问道:“姨娘此话何意,莫不是您已经抓到钟翠兰的把柄?” 邹玉婉听得很是兴奋,赶忙追问:“姨娘是真的吗?您真的抓住了钟翠兰的把柄?什么把柄,快告诉我们。” 邹玉振听得皱眉,暗悔自己问得早了,忘记还有个邹玉婉在。 他对邹玉婉道:“这事儿你不用知道太多,先回去休息,我跟姨娘还有话说。” 邹玉婉看着聪明,实则是个蠢的,又藏不住话,这事儿不能让她知道太多。 邹玉婉不满,对陆姨娘抱怨道:“姨娘你看三哥,他还信不过我。” “回去!”邹玉振脸色一冷,呵斥道:“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邹玉婉看见邹玉振变了脸色,不敢再多待,只能委屈的离开。 邹玉婉走后,邹玉振又打发走丫鬟缠枝,才开口问陆姨娘:“姨娘,您跟嬷嬷到底查到什么?” 陆姨娘坐到软榻上,歪着身子,略为得意的道:“这事不用查,自打她怀孕那一刻起,姨娘跟嬷嬷就知道,她离死不远啦。” 邹玉振听得眯起眼睛:“姨娘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钟翠兰肚子里的那块肉,不是爹的?” 陆姨娘笑道:“呵,我儿觉得可能是吗?老头子那么多的女人,可你都多少年没有添过弟弟妹妹了,她钟翠兰算个什么东西,还能坐床喜不成?” 虽说钟翠兰是难得一见的狐媚子,那身子只要男人一沾上就丢不开,可也没有刚进府就怀上的道理。 再说了,老头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废了,要是他碰过的人还能怀上,肯定是被戴了绿帽子。 邹玉振倒是没听出来邹县丞已经废了,只以为老头子年纪大了不能生,而钟翠兰为了在府里站稳脚跟,找别人借种,这才怀上的孩子。 说来,钟翠兰做出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上次,他在花园里撞见她,趁机摸了她几把,那贱人只是口中说着别这样,可根本不躲,还扭着水蛇似的身子往他手上贴。 “孽种是谁的?她偷了谁?”邹玉振道:“赶紧把这人找出来,咱们才能把钟翠兰给除了。” 免得她继续迷着老头子,让老头子越发想不起姨娘。 陆姨娘道:“还没查出来,不过听说她跟养父家的二哥有些不清不楚……她伺候老头子两天后,说什么三朝回门,要回娘家看看,报恩啥的。哼,回去后,肯定跟那个二哥有过什么,不然也不会怀孕。” “再有一个……”陆姨娘压低声音,有些幸灾乐祸的道:“听说老大老二曾经去过老太婆的那座宅子。” 第304章 分银子 陆姨娘说的宅子就是邹夫人用来教钟翠兰她们的那座宅子。 邹玉振大惊:“姨娘是说……二哥还有可能,大哥怎么会?” 邹夫人生的两个儿子,老二有些不着调,可老大历来是个老古板,跟大嫂是出了名的恩爱,房里除了两个通房丫鬟以外,是连个姨娘也没抬,更没有庶子庶女。 陆姨娘不屑的道:“面上看着正经的,背地里越是龌蹉,反正不管那孽种是谁的,都不可能是老头子的。” 邹玉振微微皱眉,问道:“姨娘为何这般笃定?” 他总觉得,姨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不让他知道。 “三少爷不必刨根问底,您只要知道,姨娘做什么都是为了您跟五小姐好。”韩嬷嬷的话说得有些强势,可邹玉振却不敢不听韩嬷嬷的。 这位韩嬷嬷很有主意,姨娘能得宠这么多年,全靠韩嬷嬷。 他听姨娘说,韩嬷嬷似乎有些来历,是世家出来的教养嬷嬷,以前伺候过什么侯夫人的,厉害得很。 邹玉振不知道,这是陆姨娘骗他的,韩嬷嬷根本没有伺候过什么侯夫人,她是专门教女子伺候男人。而陆姨娘能得宠多年,靠得就是韩嬷嬷教的手段。 只是这事儿不好明说,要是让外人知道,不但是她,连振哥儿跟婉姐儿的名声也会坏掉。 “振哥儿,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有姨娘跟韩嬷嬷,你如今要做的是好好读书,考个秀才出来。”陆姨娘做梦都想邹玉振考上功名,可盼了这么多年,邹玉振还是个童生,没有考上秀才。 说起这个,邹玉振突然看向陆姨娘,把他想把邹玉婉送给知府大人的事儿,告诉她。 陆姨娘听得大惊:“你要把婉姐儿送去伺候知府大人?这怎么行,听说知府大人都四十好几了,且这是去做妾,你妹妹可是要做正妻的。” 正妻? 邹玉振冷笑:“呵~姨娘,婉姐儿一个佐官的庶女,能给什么好人家做正妻?要嫁到好的官宦人家,只能是做妾。” “要不就是嫁给官家庶子,可官家庶子被嫡母压着,咱们得等多少年才能等到妹婿有出息?” “祁先生已经弃了我们,我们必须在府城找个新靠山,知府大人是最好的人选。” 又劝道:“姨娘,您别舍不得,等咱们拿下邹家后,再好好的补偿婉姐儿。” 韩嬷嬷是个狠人,听到这话,对陆姨娘道:“姨娘,三少爷说得是,您以后是要靠三少爷的,五小姐嘛,能去伺候知府大人也不错,起码是一府主官,比嫁给那些毛头小子做正妻更能给您和三少爷带来好处。” 要是邹玉婉不想去给知府大人做妾,那她就去找个官位比知府大人高,出身比知府大人好的男人嫁了,可官高家世好的年轻后生,谁会看得上邹玉婉? 陆姨娘被邹玉振和韩嬷嬷劝了片刻,也动心了,咬咬牙道:“成,那就按照你们说的办。” 邹玉振笑了:“姨娘英明,儿子定会考上功名,让姨娘当上老封君。” …… 邹玉振在算计自己的亲妹子,秦顾罗田几家人在顾锦里家分银子。 三箱银子跟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摆在两张拼起来的大桌子上。 几家人盯着银子、银票,又是紧张又是兴奋,陈氏双眼冒绿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口中一直在念叨着:“发财啦,发财啦。” “雷家商队向我们作坊买了两千四百斤的调味香料,连本带利,我们拿到一千五百二十两银子。除去药材钱三百三十六两、工钱八十四两后,咱们净赚一千一百两。“ 作坊请何杨氏她们磨调味香料,好磨的药材是二十文一斤,难磨的是八十文一斤,因此平均拉扯下来,磨一斤药材要三十五文的工钱。 “我家占四成,可分红四百四十两,余下六百六十两银子,诸位叔伯家平分,每家是一百一十两。” 顾锦安报出各家的分红后,几家人很是激动:“单靠雷五爷他们,咱们就赚了一百一十两,这也太多啦。” 一百多两银子,是普通农人一辈子的积蓄,他们一单生意就赚到了。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豆腐摊、白豆腐、以及散卖的调味香料的分红。 “祁先生拿了三百斤调味香料,除去五十二两的本钱跟工钱后,咱们净赚一百四十八两。”顾锦安继续报账。 不多时,等他报完账后,三爷爷道:“除了大山一家以外,今晚咱们每家能拿到一百二十五两银子的分红,要银票还是现银?” “现银,我家要现银!”陈氏第一个叫道,嗓音高亢,激动得差点破音。 顾德旺带着顾德发,两兄弟跟着几家的孩子蹲在堂屋右边的角落,看着自家老娘兴奋的样子,很想提醒她一声,因着玉梅姐的事儿,他们家被罚了二百两银子。 三爷爷可是说了,那二百两银子会从作坊分红里扣,今晚的一百二十五两银子,他家是一文钱也没有。 可顾德旺不敢把这话说出来,要不他娘一定会揍死他。 顾大木家的金妞问道:“一百多两银子,能买多少肉啊?” 桂妞还不到三岁,也跟着问道:“多少肉呐?” 金妞桂妞在路上被饿得狠了,不爱吃糖,只馋肉,对肉很是钟爱。 顾庆喜掰着十根手指头算了一会儿,还是算不出来:“不知道呢,哥你知道不?” 顾庆田笑道:“能买好几千斤的肉呢。” “好几千斤是多少?”金妞他们还是不懂。 顾庆粮是老大,低声对他们道:“能买一屋子的肉,从地上堆到房梁,够咱们吃几年的。” “哇~这么多啊。”顾大木顾大林家的孩子们全都叫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桂妞的嘴角还泛着水光,口齿不清的说着:“肉肉,吃肉肉~” 顾庆田抱住她,道:“小点声,不能吵到大家,要是银子数错了,咱们就不能买肉吃了。” 顾庆田是桂妞的亲哥哥,他们兄妹跟顾庆喜是顾大林的孩子。 而经过恶人杀人的事件后,顾大木跟严氏只留下来顾庆粮跟顾金妞两个孩子。 第305章 把她嫁掉 在孩子们叽里呱啦说话的时候,三爷爷已经说道:“大富大贵,你们家还欠着作坊的二百两银子,今晚的分红没你们的份。” 那一百二十五两银子,会平分给其他六家。 “凭啥!”陈氏双目圆瞪,脸色狰狞,快要疯了,一百二十五两,这就要飞了? 三爷爷看向躲在角落里的顾玉梅,对陈氏道:“梅姐儿的事,你忘了?你要是忘了也成,那你家就退出作坊,再赔偿作坊一万两银子。” “这……”陈氏终于想起顾玉梅的事儿,气恨交加的她,立马冲到顾玉梅面前,拽住顾玉梅的衣襟,扬手就是一巴掌:“你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都是你害的,如今家家都能领到银子,就咱家拿不到,敢情老娘兴奋一天,算是白高兴啦!” “呜呜呜……”顾玉梅捂着脸哭,她最近被打怕了,不敢还口,只躲着陈氏的手,生怕她再打自己。 陈氏气得不轻,顾忌着顾大富还在,只能气狠狠地说一句:“你要是老娘的女儿,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她转身冲三爷爷哭道:“三伯,我要分家,这日子过不下去啦。” 为个作死的丫头没了几百两银子,再不分家,陈氏怕自己忍不住拿刀剁了顾玉梅。 三爷爷道:“你家已经签了承诺书,再分家也没用。分家后,不管是你家还是大富家做出对不起作坊的事儿,你们都要一起滚蛋。还不如不分家,这样你还能看着点梅姐儿,别让她再犯错。” 这正是三爷爷不让陈氏分家的原因。 梅姐儿跟兴哥儿是心大的,大富跟大贵又疼他们,舍不得下死手去教训,只有陈氏能管得住他们。所以陈氏不能分家,想分家的话,等梅姐儿出嫁后再分,要不还得出事。 陈氏听罢,越发气怒,把气撒在顾德旺兄弟的身上,朝他们吼道:“蹲在这里做啥?等着生根还是等着发芽?赶紧给老娘起来回家。” 再在这里待下去,她会忍不住去抢了几家人的银子。 顾德旺跟顾德发手牵着手,淡定地被自家老娘推着往前走。 陈氏嫌弃他俩走得慢,骂道:“你们的腿是被人给砍了?走快点会死啊!” 陈氏推开两个儿子,自己气哼哼的走了。 顾大贵又气又无奈,今天太高兴,把自家被罚二百两银子的事情给忘了,要是他能早点想起来,也不会出这事儿。 他低着头,愧疚的对顾大富道:“大哥,你别难受,那婆娘就是看着凶,其实心里是疼兴哥儿和梅姐儿的。她早就答应过我,会等到兴哥儿娶亲、梅姐儿出嫁再分家,不会让两个孩子让人家说闲话。” 顾大富点点头:“不怪弟妹,这事儿是大哥家的错。” 他看着低声抽泣的顾玉梅,又看向低着头,一直攥着拳头的顾德兴,心里也是心疼,对三爷爷道:“三伯,我想给兴哥儿和梅姐儿相看亲事,他们也大了,咱们农家人,历来只守热孝,如今都跨年头了,再寻亲事也没啥大碍。” 又对着几家人保证道:“大家放心,我一定会给他们挑老实本分没坏心的人家,不会让他们的亲事给作坊带来麻烦。” 虽说给两个孩子寻亲事是他家的事儿,但他家是作坊东家之一,而小鱼早就提醒过他们,有不少人看见作坊赚钱,打着要跟他们几家结亲,好攀上作坊的主意,因此他得跟几家人说一声。 三奶奶看陈氏今天这架势,赞同的点点头:“有好人家就先相看吧。” 顾玉梅跟顾德兴早点成亲,顾大富跟顾大贵就能分家,再不分,陈氏肯定还要再闹。 三爷爷想到顾玉梅的脾气,觉得把她嫁出去也好,不过:“人家得好好挑,可不能找那些冲着作坊来的。” 顾大富道:“三伯放心,我不给他们找门第高的,就找些实诚良善之家。” 至于家境嘛,顾大富倒是不介意,他家有作坊的分红,他的那份就是给两个孩子的,有了他给的银子,两个孩子的日子会过得很不错,不需要去攀那些有钱却没良心的人家。 三爷爷三奶奶发话后,几家人倒是没啥意见。 顾锦里也不在意这个,有承诺书在,谁家敢作妖,她就把谁踢出作坊。 顾大富见几家人都同意,很是感激,连连道谢。 顾德兴见自家老爹一家一家的道谢,觉得很是丢脸,忍不住转身走了。 顾玉梅被陈氏当众打巴掌,早就想走了,见顾德兴离开,立马跟上。 顾大富赶忙追出去:“兴哥儿、梅姐儿,天黑你们慢点。” 顾大富一家走后,三爷爷对几家人道:“排队领银子吧。” “诶。”几家人虽然挺担心顾大富一家,可听到分银子,还是立马高兴起来。 因着顾大富一家的分红给他们六家人平分后,每家又多分到二十两银子,如今每家的布袋里都装着一百四十五两的银子。 田婶胆小,一下子拿到这么多银子,抱着银子的手抖个不停,把田小花跟田二强急得,恨不得去帮她抱。 老严氏也没好到哪里去,看见装了满满一袋的银子,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晕过去。 “一百四十五两啊,老婆子活了一辈子,头一朝见到这么多银子。” 她家在老家的时候就不富裕,逃荒的时候卖掉一半的地,再加上多年积蓄,也才凑了几十两银子,如今一个多月就赚了这么多。 “小鱼丫头,你是个有福气的,咱们几家沾了你的福气,这就发家啦。”老严氏看着顾锦里,越看越觉得这丫头像个聚宝盆,是个能给几家人生银子的好宝物。 顾锦里被老严氏炙热的眼神一看,差点误以为自己是块金元宝。 田婶跟着笑道:“大伯娘说的是,小鱼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她在,咱们几家的日子定会越来越红火。” “那是自然,有了豆腐跟香料,咱们几家的日子想不红火都难。”老严氏今天高兴,原本嗓子不好的她,说了不少话。 最后,她看着三爷爷道:“老兄弟,我家大林也不能一直单着,喜哥儿跟桂妞还小,没个娘不成。我想着,给大林再找一个,没个婆娘,那能叫过日子。” 第306章 拒绝 原本老严氏是想过段时间再提这事儿,可看见顾大富提了,也就大着胆子说了。 “娘,你咋又提这事儿?不是说好三年后再说嘛。”顾大林的脸色很不好,他心里还念着谢氏,总觉得她还活着,想着家里有钱后,去找找她,没准能找到。 毕竟大丫姐一家都能找回来,他媳妇跟闺女为啥不行? 老严氏道:“就是先给你踅摸踅摸人,你要是不满意,那就不娶。” 顾大木见老严氏想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让他娶新妇,不乐意再跟她扯,只丢下一句话:“我有两个儿子,香火有继,不需要再续娶。” 他走到顾庆田面前,抱过他手里的桂妞,笑道:“桂妞走,咱们回家,明天爹去给你们买肉肉吃。” “肉肉~吃肉肉~肉肉好吃~”桂妞被自家老爹抱着,冲身后的两个哥哥挥着小手,一脸兴奋的嚷嚷着。 顾庆田牵着顾庆喜的手,对她笑了笑,跟着顾大林离开。 顾庆田心里也是害怕的,听说很多后娘会虐待前头留下的孩子,他怕老爹续娶后,后娘会对他们不好。 老严氏见顾大林带着孩子走了,气得直抹眼泪:“他三叔,你瞅瞅,就是这么倔,一说这事儿就发火,整得我跟个恶人似的,可谢氏……” 就算谢氏没死,那清白也早就没了。 严氏劝她:“娘,您不用太心急,等过个两三年,二弟对弟妹的心思淡了后,自然乐意再找个媳妇。” 如今二弟正愧疚着呢,婆婆就逼着二弟续娶,二弟那个脾气,哪里能答应。 顾锦里却觉得,以顾大林的脾气,别说过个两三年,就是过个二十年,只要他不乐意,那都不会续娶。 为个被恶人糟蹋过的女人这么守着,在老严氏看来是倔,是有病。可在顾锦里看来,顾大林是有情有义,还有主意。 别看顾大林只是在作坊里点豆腐,可顾锦安一去作坊,他就会去向顾锦安学认字,自己学了之后,回家还教顾庆田、顾庆喜他们。 每隔几天,他还会去镇上一趟,问那些客栈、车马店的人,可是从永泰府来的? 曹爷那伙恶人打杀灾民后,就是去的永泰府,最后被彭常勇给灭了的。 谢氏那些被抓走的女人,要是没有被糟蹋死,定会被曹爷他们带着,一路带去永泰府。 他还问过梁柱子、何万里他们,也问过姜家的人,甚至在作坊开张那天,悄悄问过雷五爷带来的下人。 他一直在找谢氏跟自家的两个闺女,只是他没有劳烦几家人,只自己私下去找。 顾锦里知道顾大林做的事情后,对他很是满意,这样的人,窝在作坊点豆腐太可惜了,学学认字跟算账,再学学怎么做生意,以后定能帮到他们几家。 因此在三奶奶宽慰着老严氏的时候,顾锦里说道:“如今咱们几家的日子过起来了,以后作坊的生意会越做越大,咱们几家人得学着认字,不能做睁眼瞎。” “啊?要学认字?”田婶她们不太乐意,觉得没必要:“咱们又不考功名,学那东西做啥?费时间不说,还费钱。” 在田婶她们看来,只有要考功名做官老爷的人,才会去读书。 顾锦里道:“识字的好处很多,不考功名一样可以学认字。要是不识字,那坏人随便拿张契约来给你按手印,你不知道里面写的是啥,觉得这人是你认识的,熟人啊,你就给按了手印,结果却赔上全部家当,甚至连你这个人都给卖了。” “咱们在河安府郊外的时候,有不少人家被人牙子诓骗,说是可以签活契,做满五年十年的能赎身回家,结果被骗签了死契,是五百文钱就把一个人给卖了。” 那时候的灾民说多,人不值钱,卖人签死契能卖一两银子一个,签活契只能卖五百文钱一个人。 “对对对,咱们几家人得认字,这可是能救命的东西。”三奶奶他们记得这事儿,如今想来还后怕着,纷纷同意让几家人学认字。 “可要怎么学?每个人去上私塾?还是把先生请到家里来?”田婶担忧的道:“咱们几家的人可不少,要是都去上学,得花老多钱呢,还耽误活计。” 顾锦里早就想好了:“我姑姑家的两个表哥都识字,让他们教我们几家人就成,不费钱。” “小鱼的主意不错,就这么定了吧。”三爷爷点头之后,几家人学认字的事情算是定下了,决定每晚算完日账之后,到作坊去学半个时辰的字。 这是几家男丁去学认字,姑娘家想要认字的话,可以去跟戚康乐学,也可以去跟顾锦绣学。 顾大丫一家知道这事儿后,很是感激顾锦里,让康明、康平教几家人认字,能加深她家跟几家人的关系。 第二天晚上,戚康明就开始教几家的男丁认字。 戚康明也说了想读书考功名的心思:“家里忙,需要人手,我不必像安哥儿那般天天去上学,在李家的时候,我跟着李君平念过书,四书五经都学过,如今在家温习便可,要是有不懂的,再去请教尚秀才。” “这样成吗?”三爷爷觉得,想要考功名的话,还是该找个私塾,拜个先生,天天苦读的好。 戚康明笑道:“三姥爷别担心,这只是目前的折中之法,等家里的日子过起来后,我再去拜个先生,或者干脆去府城书院读书。” 如今他是不能离家的,得帮着家里做买卖。 三爷爷想想也是:“那成,先这么着吧,等把铺子开起来再说。” 镇上的那片荒地在清理一个月后,已经很是能看,没有垃圾,杂草荆棘也被米老翁给烧掉了。 只是镇上的人很好奇…… “听说门楼外的荒地有主了,谁家买的?咋没听到风声啊?” “昌发婶,你知道不?”有人好奇的问着门楼左边的茶寮主人。 “这我哪知道,反正孔差爷说了,再过不久那家人就会来这里建铺子,等人来了你们不就知道啦。”昌发婶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别问了,不喝茶不吃饼的赶紧走人,我家茶寮就这么大,你们光坐着不吃东西,白白占我家的地方,再不走,一个坐位收你们五文钱。” 第307章 轰动 甘昌发家的茶寮是在自家大门搭个棚子建起来的,只摆着五张桌子跟几个木桩,做着给过路的人、车马歇脚吃茶的买卖,小本生意,那里乐意这些人来白白占着坐位不花钱。 “昌发婶,你真是小气,乡里乡亲的,在你家茶寮歇歇脚咋了?”有人抱怨着,却知道昌发婶的暴脾气,识趣的起身离开,没有再赖着不走。 甘昌发的脾气比昌发婶好,冲着那些人的背影喊道:“倒夜香的米老翁应该知道,你们可以去问问他。” 那几个人回头嚷道:“问他?我们还不如等主人家来建铺子再说。” 米老翁可是头倔驴,只要是他不想说的,你烧他屋子他都不会说。且他是绝户,比他们豁得出去,根本不带怕的。 正在茶寮里喝茶的客人不乐意了:“掌柜的,我们正喝着呢,你说啥夜香,倒胃口。” 昌发婶瞪了甘昌发一眼,赶忙给客人赔不是:“客人莫怪,他就是个嘴欠的,你们的烧饼好了,我给你们拿烧饼去,挑最大馅料最多的给你们。” 客人们这才罢休。 镇上的人没有好奇多久,秦顾罗田几家的当家男人就带着家伙什去丈量荒地,划了两块两亩半的地出来。 昌发婶见了,赶忙跑过来问:“顾老爷子,这块地是你们买的?诶哟,你们真是发了,能买下这么大块地。” 又指着身后的茶寮道:“那是我家,你们都知道的,以后咱们就是对门邻居啦,得互相照应照应啊。” 三爷爷道:“那能买下这么大块地,只买了靠近路边的十来亩,后面的那一大片不是我们的,我们可买不起这么多的地。” 买十几亩就招人眼了,要是再传出他们买下整片荒地的话,不知道要招来什么歹人对付他们几家,得解释清楚咯。 昌发婶听了笑道:“能在镇上买十来亩地也是本事啦,瞧瞧镇上那些自以为有钱的人家,那家能一下子在镇上买十几亩地的?” 镇上的人一直好奇这块地是谁家买的,在秦顾罗田几家男人来划地的时候,有不少镇上的人收到消息,立刻往这边赶来,听到这话,凑上来道:“顾老爷子,你们瞒得也太死了,我们猜了一个月,愣是没猜出来是你们顾家豆腐摊买的地。” 三爷爷道:“只买了十几亩,不是啥值得宣扬的大事。” 那些围上来的人听了,啧啧叹道:“您老也太谦虚了,在镇上能买到十几亩地,那可不少啦。” “是啊,这可是十几亩地,能建十个铺子呢!”麻老七穿着一身脏得发油的灰布衣服,酸溜溜的说着,一双上扬的三白眼看着三爷爷,眼里都带着酸气。 顾大丫家也要建铺子,戚康明跟着来了,听到这话,看向说话的人,不善的道:“这位大哥要是羡慕,可以下死力做几年活,只要不是个懒的,几年后定能买上几亩地。这片荒地大得很,我们几家是买不完的,您什么时候想买都成。” 世上就是有这种人,看见你买点好东西就心里不舒服,说些酸话。 “臭小子,你咋说话的?敢嘲笑老子是个懒货,知道老子是谁不?”麻老七被戚康明回怼,恼怒起来,扯着嗓子冲戚康明吼道,一副要跟戚康明干架的样子。 麻老七的话刚说完,后衣领就被人拽住,啪一声,被人摔倒地上。 “麻老七,你是又想去县城挑粪了是吧。”老孔居高临下的盯着麻老七,脸上带着不耐烦的愠怒:“你他娘的再给老子找事,老子打折你的腿!” 麻老七赶忙爬起来,赔着笑脸道:“孔爷息怒,小的不敢,这不是路过看见有人买了这片荒地,好奇来瞧瞧热闹嘛。” 老孔冷笑:“瞧热闹?知道顾老爷子他们是谁护着的吗?是姜县尉,你要是想死,那就多来这里晃晃,老子保你过不了端午。” “啥?”麻老七惊了,没想到顾家是县尉大人罩着的,赶忙对三爷爷道歉:“老爷子恕罪,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是小的多事,您家先忙,小的先走啦,等你们铺子开张的时候,小的来捧场啊。” 麻老七边退边说,一个没注意,被顾锦里伸腿一绊,砰一声,摔了个狗啃泥,脸上还沾上几根青草碎。 麻老七抬头看向顾锦里:“你谁呀!” 娘的,真以为他麻老七是个怂货,连一个丫头片子也敢欺负他吗? 顾锦里笑得甜丝丝的,对他道:“我姓顾,救过县尉大人的外孙女。” ……麻老七被这话噎得脸色很精彩,又有些不大相信的看向老孔。 “看什么看,你以为县尉大人为啥要护着顾家,就是因为小鱼丫头救了县尉大人的外孙女。”老孔踹了麻老七一脚:“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赶紧滚。” “诶诶诶,小的马上滚。”麻老七赶忙溜了,心里还嘀咕着,难道他今天走背运? 昌发婶他们见状,哈哈哈大笑:“麻老七,下回来的时候记得先打听打听镇上新来了啥人,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昌发婶见顾家是真的起来了,有心跟顾家交好,对顾锦里道:“小鱼丫头,你别担心麻老七会使坏,他就是个怂货,欺软怕硬的。” 接着,她麻溜的跟顾锦里说了麻老七的底细,把麻老七家的三代是抖了个干净。 “他家不在庆福镇,在前面的壶口镇,他就是个给人扛货送东西的脚夫,以前一个月会往咱们镇上跑个三五趟。去年的时候,有人给他说了个媳妇,他带着老娘去了隔壁县相看,月初才带着新媳妇回来的。” 还带了个便宜儿子回来。 但这事儿不好对个小姑娘说,昌发婶就给瞒下来了。 “反正你们不用怕他,赖馋怂的货,不敢惹你们的。” 顾锦里跟三爷爷他们听罢,放下心来。 经过这一朝,镇上的人都知道,这片荒地是顾家豆腐摊买的,还一口气买了十几亩,正要划地建铺子呢。 这事儿在镇上引起轰动,成为镇上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每每说起,镇上的人都是羡慕不已,夸上一句:“别看人家顾家豆腐摊的人是逃荒来的,可都是有本事的,才来半年就能在镇上买地建铺子。” 第308章 建铺子 逃荒来的多了,有几家过得像顾家豆腐摊那么红火的,有不少逃荒来的为了活下去,还在卖儿卖女,甚至乞讨呢。 司吏坊的吕书吏跟张书吏此时才知道,那块地是顾家豆腐摊买的。 两人很是吃惊,吕书吏说了一句:“那几家确实有本事。” 而最近姜县尉跟许县令走得近,许县令是一夸再夸姜县尉,很多要紧的事儿,皆是交给姜县尉去办,对邹县丞冷了许多。 那几家可是姜县尉护着的。 吕张两位书吏权衡利弊后,觉得自己应该老实点,不要去找那几家的麻烦,免得卷进姜县尉跟邹县丞的互斗中去。 但两人的上峰毕竟是邹县丞,还是依照惯例,写了一封信,送到富贵楼给李大厨,让他派人送去邹府。 李大厨接到信,没说啥,派伙计送去邹府。 不过李大厨觉得,顾家豆腐摊买十几亩地的事儿,根本不值得特意告知县丞大人。顾家卖豆腐跟调味香料,一天就能赚上几十两银子,买十几亩荒地,有啥可特意禀告的? 邹县丞收到信,很是扼腕,那块荒地他早年也动过心思,毕竟是在镇上,买了建铺子能赚上一笔。 可他没能找到那块荒地的主人,多年过去,也就放下了。 此刻得知秦顾罗田几家买了荒地,虽然只是买了十几亩,他的心里也是不爽,很想派人去把那地给抢了。 可他还没动手,田福县跟临近的几个县就冒出一种更令他眼馋的东西——豆油! 那豆油也不知道是谁做的,突然就冒了出来,冒出来的地方还很特别,是几个县的各大道观跟庙宇。 第一批吃豆油的人,是道观庙宇里的师父,这些师父们又把豆油送给去上香的信众。 信众们觉得师父们赐的东西是有福气的,欢欢喜喜地收了,拿回家去做菜吃。 你还别说,那豆油的味道虽然没有荤油浓香,但做出来的菜也很好吃,有油香味,那油水也足,吃了身上有力气。 那些百姓吃完后,再去道观庙宇上香之时,便问师父们,可还有豆油?他们不用师父们送,他们乐意出钱买。 师父们跟他们说了个铺子,那些人就去铺子里问了,结果得知豆油卖得很便宜,一斤只要二十文钱,比荤油便宜了整整十文钱。 几个县的农人们都高兴疯了,不少买不起肥肉的人家开始买豆油吃。 邹县丞不傻,知道这豆油不但赚钱,还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东西,立刻让邵师爷亲自去查,务必查出豆油到底是谁家做出来的。 然而,府城的几家大族比他的动作还快,早就行动起来,想要找出做出豆油的人家,好分一杯羹。 可找来找去,竟是找到了中州! 在中州查了几天后,府城的几家大族纷纷收手,不再打豆油的主意,实在是一山比一山高,他们这种府城的大族,可比不上大楚的三大商行之一,以及京城的勋贵人家。 邵师爷有个同窗,在府城的一家大族里做门客,得知邵师爷在查豆油的主家时,提醒他:“别查了,赶紧收手吧,那是京城勋贵之家的东西,咱们别妄想去分一杯羹。” 什么县丞大人,什么府城大族,在京城勋贵的眼里,连个屁都不算,敢去打别人东西的主意,小心连命都会没了。 邵师爷听得一惊,赶忙回邹府,把自己查到的告知邹县丞。 邹县丞知道后,吓了一大跳,是再也不敢打豆油的主意。 …… 在邹县丞他们肖想豆油的时候,顾锦里已经画好三张图纸,在几家大人来家里算日账的时候,拿去给他们看。 罗父看着图纸上的两个背靠背的院子,惊讶道:“小鱼,你这是要建两个院子?” 镇上的铺子都是前铺三间,外加后院四间厢房。 可小鱼画的这几张图纸除了有前铺三间,外加后院四间厢房以外,还在中间建了一面墙,墙的后面,又是一座样式相同的院子。 两座背靠背的院子,用一面墙隔开,各自有前门,又在隔开的墙壁旁开着一个小门,把两座院子相连,成了一座很深的大宅子。 顾锦里点头:“罗大伯说得没错,这就是两个院子。咱们的地大,多建一个院子也没啥。到时候,前铺进来的四间厢房给伙计们住,后面的院子给咱们自己人住,方便安全,还安静。” “小鱼你说啥,咱们要请伙计?”陈氏叫起来,摇头不答应:“浪费那钱干啥,咱们有手有脚的,有啥活计咱们可以自己干。” 陈氏舍不得花钱请伙计,真要请,把钱给她,她下死力气干活。 顾锦里道:“不是一定要请伙计,只是先把屋子给预备下来,主要还是为了让前铺跟后宅真正隔开,不让前铺的人打扰到咱们的生活。” 三奶奶听得直点头:“确实该把前铺跟后宅隔开,后宅是咱们自己住的,有姑娘家在,前铺是做生意的,来的人多,隔开也好。” 田婶道:“这铺子多了一个院子,得花不少钱吧?” 家里虽然分到不少银子,可还要买田地、建房子、给二强攒钱娶媳妇,可是不能乱花。 顾锦安已经算过了:“如今建一座青砖瓦房要五十两银子,咱们多建一个院子,价钱翻倍,是一百两,再加上打水井的钱,一共要一百二十五两。” 三爷爷看着几家大人道:“跟咱们先前要去买铺子的预算差不多,你们要是没啥意见,大山跟大富明天就去找人,咱们赶紧把铺子给建起来。” 几家人历来听三爷爷的,自然不会反对:“诶,听您老的。” 第二天,顾大山忙完作坊的活计后,喊上顾大富,跟着何十六去了延福村。 何十六是找石料卖的,这些年来,很是跑过不少地方,去过几次延福村,又有心跟顾家交好,便自荐给他们带路。 路上,何十六对他们说:“咱们庆福镇,只有延福村有青砖卖,他们村里还有一支十几人的泥瓦匠工队,你们要建铺子,去延福村就对了。” “延福村的袁老荣,那可是个能人,小时候家里穷得底掉,可他贼精,知道富户老太太们喜欢去道观庙宇上香,他就拿着个破碗去道观庙宇的路上跪着要饭。” 第309章 看上袁家 “好家伙,他那哪是要饭?老太太们见他可怜,还会说吉祥话,碎银子是一块一块的给,他七岁开始在各大道观庙宇的路上要饭,不过五年,愣是要出一座青砖大瓦房来。” “觉得他运气忒好吧?” “还不止呢,他还在那条路上救了一对府城来的祖孙,诶哟,把那老太太给感激的,从那以后是过年过节都会派人给他家送东西。每次送来的东西都够他家几个月花用的。” “可袁老荣是个上进的,没有就此坐吃山空,知道府城人建的房子都是青砖瓦房后,他靠着那富户的关系,跑去府城的砖窑做学徒。几年后,求娶老师傅的独女,还说生出儿子后,要让第二个儿子跟着老师傅姓,继老师傅家的香火。” “那老师傅是高兴坏了,立刻答应下来。等袁老荣跟自家闺女成亲后,就跟着袁老荣回了延福村,建了砖窑坊。” “因着砖窑坊,袁老荣家年年都有大进项,再加上那府城富户的关系,袁老荣家算是起来了,再来就是当上村长、里长。而这回县里要撤掉一半里长的事儿,他没有被撤,位置是做得稳稳当当。” 何十六是把袁老荣家的事,给顾大山、顾大富说了一遍,到午时末刻的时候,三人总算到了延福村。 延福村在庆福镇的前边,离他们大丰村较远,三人快步走了两个半时辰才到。 延福村很大,挺富裕的,跟尚家村算是庆福镇最富裕的两个村子。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男人在袁老荣家的砖窑坊干活,如今正歇完午觉,开始去砖窑坊上工。 一个汉子看见何十六,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笑道:“你是大丰村做石料生意的吧,这回咋带了生人来?他们是谁啊?来做啥?” 顾大山在作坊历练两个月,如今没有当初那么木纳,闻言笑道:“我家要建铺子,知道你们村里有砖窑坊,特意来找袁里长买青砖的。” 那人笑道:“是来给我们活计的啊,那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老荣哥。” 袁老荣家在村后头,是一座常见的青砖瓦房,那人把他们带到门口后,拍拍大门,冲着里面喊道:“三子,有客来了,赶紧开门。” 又对顾大山他们道:“等会儿你们跟着三子进去找老荣哥就成,我先上工去啦。” 说完,把外衫往肩上一耷拉,走了。 袁家的大门打开,一个微胖的十岁小子打开大门,冲着门外的顾大山三人道:“几位叔是来买青砖的?请进吧,我爹在家呢。” 小胖子刚把顾大山他们领进屋子,袁老荣跟二儿子就迎了上来。 袁老荣得知顾大山是大丰村顾氏作坊的东家之后,很是惊喜:“原来是顾氏作坊的东家,那咱们这买卖是做定了。” 袁老荣为人爽快,又有心跟顾大山他们交好,立刻给他们减了青砖的价钱,原本五文钱一块青砖,如今只要四文钱,瓦片也给他们便宜一文钱。 顾大山很不好意思,想要回绝,袁老荣道:“不必计较这些,就当咱们两家交个朋友。” 顾大山听到这话,心里一个咯噔,袁老荣不会在打他们作坊的主意吧? 不怪顾大山多想,实在是经过邹家陆家孙家之后,他有点怕了。 袁老荣何等聪明,看他脸色紧张,哈哈笑道:“顾兄弟莫慌,老哥没啥意思,就是佩服你们几家,想跟你们几家交好罢了。” 袁老荣的二儿子是个聪明的,在旁边解释道:“顾叔莫要担心,我爹说的是实话,他很是佩服你们顾氏作坊的东家们。常说你们有本事,来了半年就做起买卖,开起作坊,是了不得的本事人家。像你们这样本事的人家,遇见了不交好,那就是傻子。” 更重要的是,顾家跟姜县尉的关系不错,几家更有三个小子在县衙、司兵所当差,这样有本事有靠山的人家上门来,他爹傻了才会动其他心思。 袁老荣的二儿子要继姥爷家的香火,因此姓常,叫常二瑞,今年十八,长得高高壮壮不说,还很会说话,见人先是三分笑,却不让人觉得谄媚,听他说话,顾大山跟顾大富很是舒坦。 特别是顾大富,看了常二瑞好几眼。 顾大山闻言,放下心来,继续跟袁老荣说事儿。 因着袁老荣有意交好,他们这一趟很是顺利,很快就把要买多少青砖、多少瓦片的事情给谈妥。 袁老荣还把村里的泥瓦匠工头请来,跟他们见了一面,谈好工钱,定好挖地基跟送青砖的日子后,顾大山三人欢欢喜喜地回了村。 晚上的时候,顾大山对几家人道:“青砖只要四文钱一块,新瓦是一文钱一块,可给咱们省了不少银子。” 顾锦安已经在算账,少顷说道:“足足给咱们省了二十两银子。” 他们要建三间铺子,要的青砖跟瓦片数量巨大,别看只少个一文两文的,三间铺子算下来,可是省了二十两银子。 “诶哟,这袁里长可真够豪爽的,咱们也不能太抠门,等他们送青砖来的时候,得给他们拿点卤味、烤鸭、调味香料回去。” 比起袁老荣,顾大富对常二瑞更感兴趣。 他等几家的人走后,特地留下来,跟三爷爷三奶奶说道:“常二瑞那后生看着是个好的,懂事、会办事、还稳重,虽说要继姥爷家的香火,不能姓袁,可这对梅姐儿有好处。” “梅姐儿那个脾气,要是跟婆婆妯娌住在一个屋檐下,非得天天闹腾不可,那袁家已经给常二瑞建了一座青砖瓦房,说是等他成亲后,小夫妻俩就搬到新宅子去,正式继常家的香火,不用给袁老荣夫妻养老。” “常老头早在三年前就过世,梅姐儿要是能跟常二瑞结亲,以后想过啥日子都是她自己说了算,是不用受婆婆妯娌的气。” 顾大富越说越兴奋,恨不得舍下脸面,找媒婆去袁家说亲。 而常二瑞十八岁还没定亲,也是因为要给常老头守孝,如今刚刚出孝两个月,袁老荣家正打算给常二瑞相看媳妇呢。 顾大富觉得,这就是缘分,要不怎么他刚要给梅姐儿寻亲事,就去了袁家,遇见常二瑞呢。 第310章 不会害你 顾大山也道:“袁家是个家风清正的人家,没有要打我们作坊的主意,只是想跟我们作坊交好。袁家富起来后,还请延福村的村民做活,不管是不是姓袁,只要是延福村的,每家每户都能出一两个男丁去砖窑坊干活,是把全村都给带得富了起来。” 要不是他早就看上武哥儿,他也会对袁家动心思,袁家确实是十里八村的好人家,哪家的闺女嫁过去,日子都能好过。 陈氏巴不得顾玉梅赶紧嫁人,忙道:“既是好人家,那还等啥?明天咱们就找认识袁家的熟人去探探口风。” “探什么探,哪有姑娘家先去探口风的。”顾大贵不同意,觉得嫁姑娘还是该矜持一点,免得被人看轻了去。 三奶奶道:“大贵说的对,咱们不能太着急,先跟袁家来往一段时日再说,等过段时间,咱们两家熟悉了,再去探口风,这样好看一些。” 三爷爷一直在听着,此时点头道:“袁家确实不错,家里有赚钱的砖窑坊,这营生可是能传家几百年的,梅姐儿要是能嫁过去,这辈子吃穿不愁。” 袁家又是村长兼里长,在乡里有地位,梅姐儿不是喜欢有地位的人家嘛,这个正合适。 顾大富见三爷爷三奶奶都同意,高兴得不行,回家后,按捺不住激动,把顾玉梅喊来堂屋,跟她说了袁家的事儿。 “梅姐儿,爹的好闺女,咱们这是走运了,袁家可是乡里难得的好人家,那瑞小子是个懂事能干的,如今帮着家里的砖窑坊给客人送青砖呢。到时候分家,听何十六说,袁老哥早在常老头过世的时候就说过,要把一半的砖窑坊分给常二瑞,算是袁常两家平分砖窑坊,你要是嫁过去,以后就是砖窑坊的东家夫人。” 顾玉梅听得皱眉,兴致缺缺的问道:“他读过书吗?家里这么有钱,咋不去读书考功名?” 陈氏见她不满意,立刻站起来吼道:“考个屁,你是死在考功名这个坑里了?那么多读书的,有几个考上功名的?袁家有啥不好,那么大个砖窑坊,一天赚的银钱海了去了,你嫁个穷书生,跟着他嚼笔杆子吗?” “再说了,如今是咱家看上人家,人家看不看得上你还不知道呢,你就敢摆架子,真当自个是千金大小姐,大楚的好后生都可着你挑吗?”陈氏斜睨着顾玉梅,把顾玉梅损得哭了。 “我说啥了?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我问几句怎么了?”顾玉梅抹着眼泪,委屈极了,她这段时间是越过越憋屈,心里苦得很。 陈氏啧一声:“得了吧你。袁家不错了,就算是在老家,咱家也就是个村长家,如今给你找了个里长家,你还不知足。你想嫁啥样的人家?想上天吗?” 顾玉梅不说话,只默默流泪。 顾大富无奈,对她道:“梅姐儿,爹不会害你的。你放心,爹会给你多看几个人家,要是有比袁家好的,咱就再说。” 给她找几家家境不行的,她就知道袁家的好,就会同意嫁到袁家去。 “再说什么再说?大哥你就是太惯着她,袁家多好啊。”陈氏对顾大富有些不满,觉得顾玉梅不知足,拉上顾大贵回了自个屋里。 顾大富很为难,看着顾玉梅哭,想要劝上几句,又怕自己再说软和话,又把她给惯坏咯,只得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留下一句话:“梅姐儿,爹是不会害你的。” 顾玉梅心里难过,坐在堂屋许久,见没人出来劝她,只能回屋睡觉。 顾锦里对顾玉梅的婚事一点也不关心,她正在看戚康乐脸上的疤痕。 戚康乐脸上的血痂掉落后,留下一条半指长,有些微微凸起,颜色鲜红的疤痕。 顾锦里看过疤痕后,笑道:“乐表姐放心,这疤痕能消掉。” 疤痕最难消的不是颜色,而是凸起。 凸起的疤痕已经破坏了皮肉组织,想要它消下去,不容易。但戚康乐的疤痕只有微微的凸起,没啥大碍,只要把颜色弄淡,她的疤痕就看不出来。 她拿出那盒祛疤膏,用手指沾了一点,抹在戚康乐的脸上,顺时针轻轻揉着:“以后每天早晚抹一次,每次都要揉上半刻钟,直到皮肤发烫为止。” 又交代道:“要是期间疤痕有发痒或者太烫发疼的话,记得告诉我。” 她以后不但要种药材,还要做成药,祛疤膏会是她的招牌药,一定得小心,可不能用着用着出问题。 除了祛疤膏以外,她还打算做蚊香、治疗风寒、咳嗽、退烧的药丸。 她到悬壶坊看过,哪里的药大多是草药,金创药也是药材磨成的碎粉末,并没有看见成药。 古代交通不便,很多人在路上生病了不能及时医治,没有买到草药,拖成了重症,结果一命呜呼。 要是有了方便携带的成药,只要出远门的时候备上那么几瓶,一旦路上生病,就是救命的药。 不过做药的事情急不来,等盛夏到了,她先做个蚊香驱蚊,让吴老大夫相信她后,再做其他的药。 “嗯,我记住啦。”戚康乐很是佩服这个表妹,每次都把她说的话记在心坎里,不敢忘掉一个字。 半刻钟后,顾锦里为戚康乐抹好祛疤膏,把祛疤膏递给她:“乐表姐,祛疤膏你自己收起来。” 而戚康平的腿、戚康明的手也恢复得不错,但要彻底痊愈,还得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伤了骨头的,好得慢。 戚康乐接过祛疤膏后,顾锦里就回了家,挑上崔氏准备好的一担草木灰,再在扁担上挂上一对水桶,去药田忙活。 她的那一亩药材长得不错,活了九成以上,半亩藿香长得尤其好,如今已有膝盖高,顾锦里看着长势喜人的药材,心里高兴得紧。 她给药田撒完草木灰,再泼上两遍水后,挑着箩筐、水桶回家,刚走到家门前的斜坡,就看见秦家兄弟朝着这边跑来。 她高兴的朝秦三郎挥挥手:“秦小哥,你回来啦。” 秦三郎笑道:“嗯,回来了,你这是去地里干活了?” 秦三郎脚上绑着两个大沙袋,在她面前停下,秦二郎是直接从她身边跑过,看都没看她一眼。 顾锦里懒得看秦二郎的冷脸,笑着对秦三郎点头:“嗯,刚去药田施肥浇水回来。你们这次回来晚了,傍晚就得走吧?” 秦家兄弟这回没有骑马回来,而是跑着回来的。 罗武没有回来,这次休沐他要轮值。 秦三郎摇头:“这回没骑马,下午就得走。” 爷爷训过二哥后,二哥这个月收敛不少,比试的时候没有拿到前三,只拿了个第四,他是第五。 顾锦里点点头,看看四周,见没人后,赶忙问他:“邹家、洪家、陆家的事情查得如何?” 第311章 蹊跷 他们虽然没有跟邹县丞明着对上,但因着陆家,也算是跟邹家结了仇。 既是仇人,那就必须把邹家的把柄握在手里,要不她睡不踏实。 而洪家是邹夫人的娘家,也要查一查。大楚讲究连坐,要是洪家犯了大事,邹家也会被拖累。 总之,她现在要邹家的把柄! 秦三郎小声的回道:“邹县丞很狡猾,他留下的把柄不多,我只查到一个比较蹊跷的,是他身边的一个老下人,叫邹江的。这个邹江当年遭遇大难,而那场大难,似乎跟邹县丞有点关系。” 秦三郎在司兵所的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偷溜出去,查邹家的事儿。 顾锦里听得眼睛一亮,细细问了邹江的事情后,笑道:“听说院试每次取的秀才都有定数,邹县丞定是觉得邹江学问好,生怕他跟自己抢名额,这才出手对付邹江。” 秦三郎也觉得有这个可能:“不过邹江家当年的大难到底是不是邹县丞做的,还需要再查,这事儿得有证据。” 没有证据,他们就扳不倒邹县丞。 顾锦里点头,又问起陆家:“陆老大跟陆老二呢,这两个人常年在县城敛财,不可能没有做过恶事。” 秦三郎道:“查到一些私德不休的事儿,但这些事情不够大,不能一次就拖垮陆家、邹家。” 小鱼说了,她要查的是能把整个陆家、邹家万劫不复的大恶事。 顾锦里闻言皱眉,想到邹江,又道:“可以查查陆家人身边的得力下人,还有陆姨娘身边的下人。有时候,正主没有坏事,反而是身边的下人坏了菜。” 秦三郎点头,又跟她说起洪家的事:“洪家自打邹夫人的大哥致仕后,已经无人做官,不过邹夫人有三个秀才外甥,娘家在江南永华府德源县还有几百亩良田,算是耕读之家,日子过得还行。” 邹县丞会娶邹夫人,是因为邹夫人的哥哥当年在田福县做过县令,邹县丞是靠着邹夫人的哥哥才起来的。因是靠着妻族起家,邹县丞即使再风流,也没有休掉邹夫人。 “至于洪家有没有做过什么触犯刑律的事儿,还得查查,想要查到结果,不容易。”要是在西北或者京城,他一定能很快查出洪家有没有犯事,如今却是有些难度。 顾锦里道:“洪家离得远,难查是一定的,咱们先查邹家,那个邹江当年遭难的事儿不是有疑点吗,咱们就查他。” 要是能查出邹县丞做过的触犯刑律的事儿,他们就不用费力去查洪家。 “嗯,我会加快速度查邹家。”秦三郎生怕顾锦里会亲自动手,又交代道:“你安心在家里赚钱,查那三家的事儿,交给我,免得你遇到危险。” 她虽然聪明,但身手不及他,又是个姑娘家,万一遇到点事儿,可就糟了,他不敢让她去做太危险的事儿。 顾锦里点头:“嗯,你放心好啦,我很怕死,会量力而行,不会背着你去做找死的事儿。” 秦三郎闻言,放下心来,对着她笑。 顾锦里看着他脸上的那个酒窝,有点手痒,伸手想去戳它。 秦三郎一怔,身体本能的往后仰去:“怎么啦?” 为什么要戳他脸? 顾锦里的手指动了动,讪讪地收回手,问道:“对了,你的生辰是哪天?” 她只知道是大暑,但每年的大暑都不同。 秦三郎道:“是六月十五,问这个做什么?” 顾锦里抬头看着他,笑道:“给你准备生辰礼啊。” 她过生日的时候,他送了她一份大礼,他过生日,她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秦三郎闻言挺高兴,小鱼竟然要给他准备生辰礼,又好奇的问:“你要给我准备什么生辰礼?若是太贵重就算了,费钱。” 顾锦里睨着他:“你是觉得我穷?花不起大钱?” 秦三郎:“……是怕你为我花太多钱。” 她近来买地、还悬壶坊的债、建房子花了不少钱,所以他觉得……她是挺穷的,可要是说实话,她一定会生气。 顾锦里扬眉笑道:“放心吧,十几个鸡蛋钱还是有的。” 秦三郎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太贵重的礼物,他收下没关系。 顾锦里又道:“不过,做那东西有点费力,你得帮忙。” “好,到时候要做什么,怎么做,你告诉我一声就成。”秦三郎力气大,倒不介意花费力气。 可他不知道,他被顾锦里给坑了。生辰那天,他光是打蛋清就打了一个多时辰,手腕酸疼得堪比他五岁时第一次拉弓。 顾锦里见他答应下来,满意的笑了:“那就这么说定啦。” 言罢,朝他挥挥手,挑着担子进了家门。 秦三郎也转身回家。 秦家堂屋里,秦二郎正在解沙袋,见他回来,冷哼一声,提醒他一句:“别以为司兵所是破庙,你天天晚上跑出去,总有一天会被发现。” 秦三郎道:“二哥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被人发现。” 他自小就学过斥候的本事,要是学了这么多年,晚上偷跑出去查个邹家还能被发现,他这些年的本事算是白学了。 秦二郎见他不听,有些着恼:“总有一天你会被那个土丫头给害死。” 秦三郎剑眉微皱,提醒秦二郎:“是我们先害了他们几家。” 而且…… “二哥偷偷做的事情也不少。”秦三郎可是知道的,秦二郎偷偷去见过阿霁,还不止一次,他做的事情可比他严重得多。 秦二郎脸色一冷,被秦三郎拿住把柄的他,不敢再说话,解下沙袋后,去厨房烧水洗漱。 这乡下破地方,到处都是灰尘,秦二郎真是受够了。 秦家兄弟这次回来没有待多久,到了下午申时中就离开。 临走前,三奶奶跟顾锦里给秦三郎拿了两个篮子的卤味、三只烤鸭,让他们带去司兵所给同袍吃。 秦三郎没有推辞,笑着收下,跟秦二郎跑步去了司兵所。 送走秦家兄弟后,顾锦里他们拿上账本跟银子去了作坊,给何老锅他们发工钱。 何老锅他们已经干完活,正蹲在作坊的院子里,紧张又不安的等着。 看见顾锦里他们来了,立刻站起身,朝着顾锦里他们憨厚的笑道:“东,东家,小东家,你们来了。” 第312章 眼红 顾锦里见他们说话都哆嗦,好笑的道:“老锅爷爷,你们又不是第一次领工钱,至于这么紧张吗?” 何老锅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不一样,上回领的只是半个月的工钱,这回可是领一整个月的。且咱们是土里刨食的,以前哪领过足月的工钱,不管领多少回,都会紧张。” 能领足月工钱的,那都是在铺子里干活的伙计,这样的人在他们眼里那是有出息的人,而他们何家能领足月工钱的也就村长家的老二,他们这些人,可都没有领过。 如今能领了,何老锅他们觉得自己是倍儿出息,兴奋得不行。 顾锦里知道他们领钱心切,没有再废话,对他们道:“排队零钱吧。” “排队领工钱咯!”何老锅吆喝着,作坊的工人立刻分成两队,一队是磨豆子的,在院子里排队,一队是磨香料的,在堂屋里排队。 顾锦安拿着账本,给磨豆子的人算账,算好账目后,由顾大山给他们发银子,收到银子后,要在账本上按下手印,确定自己拿到了工钱。 顾锦里则是拿着磨香料的账本,带着崔氏进堂屋。 崔氏的胆子一直不大,顾锦里想让她的胆子变得大一点,如今是做什么事情,只要是能带上崔氏的,她都会带。 顾锦里坐下后,翻开账本看着上面算好的账目,喊道:“老秧奶奶,您磨的是小茴香,这个月一共磨了一百五十斤,每斤是二十五文钱,一共是三两七百五十文。您算算,要是没错,在册子上按上手印,就能领钱。” 老秧奶奶就是何胜子的奶奶,村里人喊她秧婆子的。‘’ 秧婆子听到自己一个月能有三两多的工钱,那是高兴得浑身哆嗦,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道:“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数,我家胜子都给我们记着呢。” 说着,用拇指指腹沾沾印泥,在册子上按下自己的手印。 崔氏把三两七百五十文钱数出来,递给秧婆子:“三两七百文钱,您老拿好。” 又交代道:“确定钱数没错后再走,要不您之后发现错了再回来,我们可是不给您补的。” 秧婆子接过银子,让小孙女帮着数了三遍,等小孙女点头说钱没错后,收起银子,对崔氏跟顾锦里道:“东家奶奶,小东家,工钱没错……老婆子谢谢你们啦,这可是我家的救命钱。” 秧婆子的话没有夸大。去年徭役的时候,他家胜子就差点没回来,要是今年再赚不到银子,等到十月的时候,她家胜子就得去服徭役,到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是您老该得的。”顾锦里冲秧婆子笑笑,喊道:“下一个,何稻穗。” “到!”何稻穗早就等着了,听到顾锦里喊自己的名字,立刻上前,乖乖站好。 顾锦里道:“你磨了一百八十斤的香叶,每斤是二十文,一共是三两六百文的工钱。” “哟,稻穗丫头,出息了,这工钱拿得比奶奶还多。”何大桩媳妇排在何稻穗身后,听到何稻穗领了这么多工钱,很是夸了她一番。 “大桩婶子干活麻利,领到的工钱一定比我多。”何稻穗说得没错,何大桩媳妇是她们这里干活干得最快的。 等到何大桩媳妇领工钱的时候,大家伙都惊了:“八,八两四百文!诶哟,大桩媳妇,你这是要发财了啊。” 何大桩媳妇磨得是草果,很难磨,磨出一斤能有八十文钱,她一个月足足磨了一百零五斤。 何大桩媳妇的大盘脸上满是笑容,呵呵笑道:“发啥财啊,都是辛苦钱,辛苦钱啊。” 何土沟媳妇磨得是桂皮,这东西也是难磨得很,但作坊里有趁手的工具,她也磨出一百斤,得到八两银子的工钱。 莫芹子母女磨得是山柰,磨一斤有三十文钱,她们母女二人磨出四百斤,得了十二两银子。 十二两银子! 张氏拿到银子,激动得眼前一黑,差点扛不住晕过去,辛亏莫芹子眼疾手快,把她给扶住。 “娘,您撑着点,这才哪到哪?跟着小东家,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莫芹子觉得她娘太受不住刺激,这点银子就要晕。 张氏摸摸还有些发晕的脑袋,眼圈红红的道:“你说得是,咱家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两刻钟后,顾锦里给大家发完工钱,对她们道:“明天放假一天,大家好好休息。” 她知道何大桩媳妇她们不想放假,只想干活赚钱,便道:“大家死命干活一个月,家里的活计定是堆积不少,趁着放假一天,好好把家里积攒的活计给做了,后天再安心来上工。” 经她这么一说,大家总算是答应放假一天。 少顷,大家伙拿到银钱后,紧紧抱着钱袋子出了作坊。 刚出作坊,家里的男人就来接了。他们都知道今天是作坊发工钱的日子,生怕有个闪失,特意来接人。 莫奎子看见莫芹子母女,急忙走过来道:“他娘,芹姐儿,工钱拿到啦?” 莫芹子笑着点头:“拿到了。爹,咱们先回家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诶,咱们先回家,明哥儿还在家里等着呢。”莫奎子护着莫芹子母女,三人匆匆回了家。 莫奎子家租的房子在后村,两间土屋外加一间搭出来的厨房,离村尾挺近,三人很快就回到家里。 莫向明一直在等着他们,看见他们回来,立马跑上来问道:“娘、大姐,你们这个月领到多少工钱?真的有十二两吗?” 莫芹子每天回家都会记账,她不识字,就用土法子,在自家的柱子上刻横线,今天磨出多少斤香料,她就刻上几条横线。因此家里是知道她们这个月磨了多少香料的,也粗略算出能拿到多少工钱。 莫芹子朝他点点头,笑道:“嗯,刚好十二两,一文不少。” 十二两! 屋后,莫向南跟莫向西两兄弟听罢,惊得差点叫出声,可真是有钱,一个月就能拿到十二两银子的工钱。 两人再也按捺不住,悄悄溜回家,把这事儿告诉莫老爷子。 莫老爷晕过两次后,身体大不如前,可他仍然不老实,一直盯着莫奎子家,就等着顾氏作坊发工钱的日子。 第313章 借钱 听到莫向南兄弟的话后,他捂着心口直喘气:“十,十二两!” 天老爷啊,莫奎子家竟是得了这么多钱。 “老头子,这钱不能让莫奎子一家得了去,咱家得分一半!”莫老婆子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又觉得要莫奎子家一半银子有点过分,改口道:“五两,怎么着咱家也得从他们嘴里抠出五两银子来!” 十二两银子,要是全让莫奎子家吞了,她怕莫奎子一家会被噎死。 莫大勇媳妇提醒道:“娘,莫奎子跟咱家断绝关系啦,那又是莫芹子跟张氏的工钱,能分给咱家吗?” 莫大魁媳妇白她一眼,怒道:“三弟妹,你别说这种丧气话,他莫奎子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咱爹可是他叔,全村只有咱们两户莫家人,他家赚了钱,能不给咱爹一点医药费。” “医药费?”莫家人齐齐看向莫大魁媳妇:“啥意思?” 莫大魁媳妇道:“咱爹前段时间不是病了吗,那再病上一次就好,咱家趁机到莫奎子家去,求他给点医药费救命。他手里有钱要是不给,咱们就放话出去,说他见死不救,是要害咱爹的命!” “罔顾长辈性命,虽然只是同族长辈,但他也会被村里人说嘴一辈子,名声臭掉。这名声一坏,莫芹子跟莫向明两个将来想要嫁人娶妇都难。”莫大魁媳妇一脸得意,觉得这次定能从莫奎子家咬下一半的银子来。 莫老爷子跟莫老婆子很是意动,可莫大力有些害怕,提醒道:“爹娘,上回何村长可是说过,要是咱家再出幺蛾子,就把咱家赶出大丰村。要是真被赶出去,咱家就完了。” “完个屁!”莫老婆子骂道:“你个长他人威风灭自己意气的东西,要不是因为你那女儿,咱家能沦落到这等地步?生生被罚去五两银子,老婆子的心肝肉啊。” 莫老爷子想到自家被当场抓包,罚了五两银子的事,也是恶狠狠地瞪着莫大力:“你生的好女儿,早知她那么心狼,当年就该淹死她。” 莫大力被自家爹娘痛骂,瑟缩一下,不敢再还口。 莫老爷子想了想,道:“去,到莫奎子家去说老头子病重,要借银子看病,他们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长辈,就借八两银子给老头子看病,要是不给,你们就说借五两。” 莫老爷子骂莫春月心狼,真正心狼的人是他,管莫奎子家借八两银子,亏他说得出口。 他琢磨一会儿,看着屋子里的人,指着莫大勇媳妇道:“老三媳妇,你带着冬月、向西、向北三个人去,你娘跟大魁媳妇得罪过莫奎子家,她们不好再去,这次轮到你们去。” 莫大勇媳妇不太乐意:“爹,我是小儿媳妇,这等大事儿,理应由二嫂带着孩子们去做。” 莫大勇媳妇看着面善,实则精明得很,这等得罪人的事儿,她要是去做了,可是会坏名声的。 再说了,万一没借到钱,家里的这两个老货定会骂死她。 莫老婆子见她不乐意,怒了,朝莫大勇吼道:“大勇,瞧瞧你媳妇,这就敢不听公婆的话啦!” 莫大勇立刻瞪着自家媳妇,骂道:“哪来那么多屁话,爹娘让你去就去,再啰嗦,老子抽你。” 莫大勇媳妇被骂,只得带上三个孩子去莫奎子家。 莫老爷子则是开始装病。 盏茶的工夫后,莫大勇媳妇带着孩子来到莫奎子家,一到莫奎子家门就掉眼泪,带着三个孩子跪下,开始对着莫奎子家磕头:“他大伯,他大伯娘,你们快开开门,救救我们啊。” 张氏听到莫大勇媳妇的话,心下咯噔,悄声对莫奎子道:“他爹,大勇媳妇不会是被大魁媳妇跟老婶欺负了吧?” 莫大勇媳妇长得一副柔弱样,又是个不冒头的,有啥事只由着莫大魁媳妇冲在前面,在张氏被莫大魁媳妇、莫老婆子欺负的时候,她还会去安慰张氏,因此张氏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莫芹子冷笑:“娘,您别信她,大勇婶子就是个内里毒的,真想帮咱家,怎么不在咱家被欺负的时候说句话,只会在事后安慰您几句。” 莫芹子盯着紧闭的堂屋大门,冷哼道:“您看着吧,她肯定是知道咱们发了工钱,赶来借钱的。” 银子还没捂热乎呢,老莫家的人就来了,真是不要脸。 “这……”张氏原本想为莫大勇媳妇说句好话,听到莫芹子的话后,立刻把话咽下。 莫向明悄悄走到门后,透过门缝看着外面,一会儿之后,悄悄退回来,小声对爹娘姐姐说:“大勇婶子带着冬月、向西、向北在外面跪着呢。” 莫芹子听到这话,是快气哭了:“又来这招,他们家就不能换个招数吗?” 莫大勇媳妇还跪在外面,消瘦的脸上满是泪痕,哭着道:“他大伯、他大伯娘,我们知道你们在家,你们行行好,开门见见我们,救我们一命吧。” 屋里,张氏急道:“这可咋办?总不能一直让她在外面跪着啊,要不咱们开门,问问她到底是咋回事?” 莫奎子道:“别开,这门要是一开,她更不走。” 莫芹子憋回涌起的眼泪,对莫奎子道:“爹娘,这事儿你们别管,交给我,打不死这群不要脸的。” 她抄起门后的扁担,打开门走出去,反手又把门关上,看着莫大勇媳妇道:“莫家三婶子,你带着孩子来我家干啥?难道是知道我们今天发工钱,特意来装可怜骗钱的?” 莫大勇媳妇一噎,心里暗骂莫芹子,死丫头说话真是越来越没顾忌,面上却抹着眼泪道:“芹姐儿,不是这样的,是公爹他老人家病了,已经卧床不起,家里实在是没法子,这才想来跟你们借点钱,好去给公爹请大夫看病。” “病了?”莫芹子笑道:“真是老天有眼啊,他怎么才病?早就应该病死的。” 莫大勇媳妇听到这话,惊得瞪大双眼:“芹姐儿,公爹怎么说也是你的叔爷爷,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咒他?诅咒长辈,可不是小辈应该做的。” 张氏在屋里听得着急不已,低声对莫奎子道:“芹姐儿咋能说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第314章 打上门 芹姐儿已经十三,到了说亲的年纪,要是担上个诅咒长辈的名声,谁家还敢娶她? “不行,这事儿不能交给芹姐儿来办,我出去跟三弟妹说。”张氏打开堂屋的门,对莫大勇媳妇道:“三弟妹,小孩子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芹姐儿是最尊敬长辈的。” 莫大勇媳妇看见张氏出来,立刻哭道:“奎子嫂,救命,救命啊……呜呜,你要是不借钱给我们家,公爹熬不过去不说,连我家冬月也会被卖掉……婆婆可是说了,要是借不到钱,就把冬月给卖了,换钱给公爹看病。” “啥?冬月这么小,老婶子就要卖掉她,这心咋这么狠?”张氏听到这话也惊了,看着莫大勇媳妇,很是为难,想着要不要借钱给她? 莫芹子见自家老娘心软,急了:“那老虔婆卖孙女关我们什么事儿?娘您别听她的,不要被她骗了去。” “呜呜呜……芹姐儿,婶子怎么会骗你们,家里真是等着银钱救命,你们行行好,借点钱给我们。不多,就五两。”莫大勇媳妇没敢说八两,八两银子太多了,她要是说借八两,莫芹子定要发飙。 “五两?你们怎么不去抢!”莫芹子忍不住哭出声来,指着莫大勇媳妇道:“娘,您看看,这就是他们一家的嘴脸,五两银子啊,这哪里是来借钱,分明是来抄家的!” 莫芹子忍不住了,直接抄起手里的扁担,朝着莫大勇媳妇打去。 砰砰砰! 莫芹子下手很重,打得莫大勇媳妇尖叫不已,一边躲着莫芹子的扁担,一边哭喊道:“芹姐儿,你行行好,借点银子给公爹看病吧,公爹他真的快撑不下去啦,呜呜呜……” 莫芹子不搭理莫大勇媳妇,边打边骂:“不要脸的东西,一家子只想着吸亲戚的血,你们还要不要脸?还想要我们借钱给莫老头子看病,看什么看?他就该病死!” “要钱是吧,成啊,等那老东西病死了,我家一定去送奠仪!” 莫大勇媳妇恨死了莫芹子,这死丫头真是个豁得出去的,这是不要名声,只要跟他们一家刚到底啊。 莫芹子见莫大勇媳妇打不走,心一横,扁担朝着莫向西的身上打去。 莫向西是三婶子的儿子,打了他,三婶子一定心疼。 “嗷,娘,救命啊。”莫向西被打,立刻躲到自家老娘身后,朝着莫芹子道:“死丫头,你敢打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砰! 莫芹子的扁担狠狠打下来,打在莫向西指着她的手上,把莫向西打得嗷嗷叫:“不放过我?好啊,来啊,我今天豁出去了,你爹要是敢来,我照样敢打!” 莫芹子疯了一般,打着莫向西,直接把他打得受不了,向着家里跑去。 他也是个心毒的,知道名声对姑娘家很重要,便边跑边喊:“杀人啦,莫芹子杀人啦。” 莫大勇媳妇见了,赶忙抱上莫冬月去追。至于莫向北,那是莫大魁家的儿子,跟她没关系,打死她也不心疼。 “芹姐儿,芹姐儿你回来!”张氏急了,赶忙追上去。 莫奎子见状,立马对莫向明道:“赶紧去村长家,把何村长请来。” 说完,生怕自家妻女受欺负,拿上一根干柴后,风一般追去莫老爷子家。 莫向明则是抄近路,跑去何村长家找何村长。 莫芹子他们的动静闹得太大,不少人听到动静,纷纷跑出家门,等莫芹子追到莫老爷子家的时候,已经有三十来人跟着来看热闹。 “这是咋了?莫家又出啥事儿啦?”有村民问道。 有住在莫芹子家附近的赶忙说道:“还不是莫老爷子家,又跑来莫奎子家借钱,结果被莫芹子给打出家门。” 这莫家说来也是奇葩,跟秦顾罗田几家一样是逃荒来的,可那几家都开起作坊了,莫家还在借钱过日子,真是不害臊。 莫老爷子一家正在家里等着莫大勇媳妇把银子借回来,莫老婆子还跷着二郎腿说着:“等老三媳妇把银子借回来,咱们就去村里买两只鸡回来补补,这都快两个月没见荤腥了,肚子里连点油水都没有,寡得烧心。” 莫大魁媳妇赶忙拍马屁:“娘就是疼我们,想着给我们吃肉呢。南哥儿,还不快谢谢你奶,她老人家可是最疼你们这些孙子的。” 莫向南会来事儿,立刻给莫老婆子捶背,笑着道:“奶辛苦啦,孙儿……” 话还没说话,莫向西就叫着冲进堂屋:“爷奶,救命啊,莫芹子疯啦。” 言罢,又赶忙转身,砰一声把门给关上,生怕莫芹子会冲进屋里打他。 莫老婆子闻言,看向莫向西,见他身上都是伤痕,心疼得直叫:“诶哟,奶的孙子诶,是哪个丧了良心的东西打了你?快告诉奶,奶去给你打回来!” 莫芹子已经追到莫老爷子家,隔着门口听到莫老婆子的话,立刻吼道:“是我打的,你们这群吸血虫,自己不干活,只会来我家骗钱,我爹借过你们家多少回银子?你们还了吗?” 莫芹子吼完,看见来看热闹的村民后,转身朝他们跪下,哭道:“请诸位叔伯婶娘给我们家做主,我们家被老叔爷家逼得活不下去啦!” 接着,把莫大勇媳妇带着三个孩子去她家借五两银子的事情给说了。 “那是我们母女俩的工钱,刚刚领回家,还没捂热乎呢,他家就盯上了,带着孩子来借钱,一借就是五两,这是借钱吗?这是在吃我家的肉!” 村民们听到莫芹子的话,大骂莫老爷子家:“这莫老爷子家一大群人,有手有脚的,连个日子也过不起来吗?咋还吸亲戚的血?太不要脸啦。” 莫老爷子听到外面的话,气得浑身哆嗦,指着莫老婆子道:“你出去哭着说,老头子被她气吐血了。” “诶,我这就去。”莫老婆子打开堂屋的门,跑到院子里哭喊道:“诸位乡亲,你们可要为我家做主啊,就在刚才,我家老头子被莫芹子给气吐血,晕过去啦。” 莫奎子跟张氏一来就听到这话,吓得脸都白了,忙道:“老婶,这话您可不能乱说。” 一个小辈把长辈气吐血,这名声要是传出去,芹姐儿这辈子就完了。 第315章 耍诡计 “爹娘,你们别信这老虔婆的。”莫芹子看着莫老婆子,气笑了:“莫老爷子什么脸皮?他能被我气吐血?你这么说不过是想给我按罪名!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我家出钱给他治病,再赔偿个十两银子给他养身子?” 莫老婆子一噎,这死丫头变聪明了,竟是知道她心底的盘算。 但莫老婆子脸皮厚,顺着莫芹子的话说道:“不应该吗?他可是你老叔爷,是你的长辈,你爹见了他都要给他行礼,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把他给气吐血,还不该赔点银子?” “果然是为了钱。”莫芹子冷笑连连:“想要我赔钱也成,咱们现在就去请大夫,要是莫老爷子没吐血,你们家倒赔我家十两银子,再全家给我家道歉。” 莫老婆子最在乎钱,听到这话是恨不得吃了莫芹子:“还倒赔你家十两银子,这话你也说得出口?老婆子告诉你,你家今天要是不拿出十两银子来,我就去衙门告你们谋害人命!” “老婶,我家芹姐儿连你家大门都没进,咋谋害你家的人命?你说这话分明就是想要害我家芹姐儿!”莫奎子也怒了,不再用敬语,直接用了你。 上个月搬出合租的宅子时,莫奎子心里还有点愧疚,觉得自己不该扔下老叔一家,如今深觉搬晚了,早在逃荒的时候他就该跟老叔一家离得远远的。 这种人家一旦沾上,那是不死也要被他们咬几块肉来。 “我呸!莫奎子,你个丧了良心的狗东西,要不是你家闺女打上门来,我家老头子能被气吐血?”莫老婆子抬手死命点着莫奎子:“就是你家害的,就是你家的害的,赔钱,不赔钱我家就到衙门去告莫芹子,让这个不敬长辈的死丫头去吃牢房!” 莫老婆子嘿嘿笑道:“那牢里可都是老爷们儿,你家……” “住口!” “闭嘴!” 两道声音,一道来自气得双眼血红的莫奎子,一道来自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何村长。 何村长听莫向明说了莫家的事情后,一刻也不敢耽搁,由何金生扶着匆匆赶来,一到莫家就听见莫老婆子的话,呵骂道:“莫家的,你知道自己在说啥不?小辈谋害长辈,亏你说得出口。你这是想要毁了我们整个村子,让我们整个村子名声扫地!” 世人最注重的就是名声,一家里出了个名声不好的,全家都要受累;一个村里要是出了个谋杀犯,那整个村子都要遭殃。 “十几年前,香桂镇大梓村出了个谋害人命的,那人被判刑后,大梓村的名声也臭了。这十几年来,村里的姑娘都是低嫁,村里的男丁想要娶媳妇根本就娶不上。十里八乡的人都怕了他们村,说他们村的人都是双手染血的杀人犯,别说把姑娘嫁到他们村去,就是路过他们村都是绕道走!” “看看大梓村,你是想把咱村变成下一个大梓村吗?!”何村长指着莫老婆子,恨不得生撕了她的那张老脸。 这糟老婆子,啥好事不干,专门干些祸害村子的事儿。 何金生怕何村长气出个好歹来,赶忙劝他:“爷爷别生气,为这种人,不值当。” 莫老婆子被何村长一顿骂,终于怕了,赶忙爬起身,解释道:“村长您误会了,老婆子不是这个意思,老婆子说的是莫芹子,跟咱们村没关系啊。” 何村长见她还在狡辩,骂道:“莫芹子是我们村的,你说她就是在说我们村!” 其余看热闹的村民也道:“村长说得对,你这老虔婆太恶毒了,要钱不成就冤枉莫芹子谋害人命,把我们整个村子的名声都给搭进去,你这样的人,不能留在村里。” “对,你这样的人不能留在村里,会害了村里的名声,村长把他们一家赶出村去,不能让他们再住在村里。” “逃荒来的还敢这么嚣张,我们村不能留你们!” 屋里,莫家人听到这话都急了。 莫大力吓得脸色发白,问莫老爷子:“爹,咱们现在该咋办?可不能被赶出村去啊。” 要是被赶出村子,他们一家就得露宿街头,这等颠沛流离的日子,他是过怕了。 莫老爷子听到何村长的话,心里生出一股害怕来,上次何村长就说过,要是他们家再敢出幺蛾子,就把他们一家赶出村子。 正在思忖主意间,何村长的声音传来:“姓莫的,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让村里人砸门!” 何大桩媳妇听到动静,也带着作坊里的人来帮忙,冲着莫家喊道:“莫家的,一群缩头乌龟,出了事就躲起来,让一个老婆子在外面闹,你们家的男人是死光了?绝户了?赶紧滚出来,再不出来,老娘带人劈了你家这破门!” 何铁树的媳妇也在作坊干活,此刻已经拿着铁铲在一旁等着,对何村长道:“村长,只要您发句话,我们这就冲进去砸了莫家。” 何大桩、何老锅他们也拿着家伙什等在一旁,说道:“村长,您赶紧发话吧,这天眼见着就要黑了,收拾完莫家咱们好赶回家吃饭。” 他们每天去作坊上工,小东家都会跟他们说,身为同一个作坊的人,遇到事情要团结。 虽然他们不知道团结是个啥意思,反正要是有人敢欺负他们作坊的人,他们不答应就对了。 何村长见莫家屡次找事儿,也是气得不轻,扬声冲着莫家道:“姓莫的,你再不出来,村里人可就冲进去了,到时候别说老头子下手狠!” 莫老爷子悄悄起身,趴在门口看向外面,见院子里站满村民,一个个皆是愤怒不已的模样后,这才害怕了。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干脆一狠心,狠狠一咬,把内脸颊的肉咬下来一块:“嗷~” 莫老爷子惨叫一声,嘴巴里立刻涌出一股鲜血,他赶忙捞起衣摆,呸呸几口,把嘴巴里的血水吐到衣摆上,又把鲜血抹到嘴巴上后,软软一倒,对莫大力三兄弟道:“快,把我搬到椅子上,抬出去,嘶~” 莫老爷子的口腔受伤,说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把他疼得不轻。 第316章 赶出村 莫大魁聪明,立刻明白自家老爹的意思,赶忙搬来椅子,把莫老爷子扶上去坐好后,他跟莫大力、莫大勇三人抬起莫老爷子,哭喊着把莫老爷子抬了出来:“村长,村长救命啊,我爹他吐血啦。” 说完,指着莫老爷子的嘴角、衣摆,让大家看他嘴角、衣摆上的血迹。 村民见了,惊道:“哟,这是真的吐血了?” 何村长见状,脸色一变,要是莫老爷子真的被莫芹子气吐血,那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顾锦里牵着程哥儿的手,姐弟俩一人拿着一个烤鸭腿吃得津津有味,看到这里,她推推程哥儿,低声说道:“去找莫向明,让他去跟村长说,嘴巴有血不一定是吐出来的,有可能是咬破嘴巴流出来的。” 以莫老爷子晕倒大病过的身体,真要吐血,现在肯定已经休克,哪里还能睁着一双老眼装可怜的看着大家。 “嗯。”程哥儿个子小,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穿梭,很快就溜到莫向明身边,扯扯他的衣摆,把顾锦里的话告诉他,最后聪明的加上一句:“别说是我二姐说的。” 三奶奶说,莫老爷子家是数狗皮膏药的,粘人得很,他可不想自家被莫老爷子家缠上。 莫向明正心急着,听到这话,眼睛大亮:“谢谢你,我这就去告诉村长。” 莫向明赶忙跑到村长面前,大声喊道:“村长爷爷,老叔爷不是被我姐气吐血的,他是自己咬破嘴巴流血的,不信你们掰开他的嘴巴看看,看他的嘴里有没有伤口?” 何村长一凛,立刻喊道:“大桩、大苗、铁树,去把莫老头的嘴巴掰开,我倒要看看,他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诶!”何大桩三人应着,立刻冲上去,要掰莫老爷子的嘴巴。 莫大力兄弟急忙过来拦着:“住手,你们做什么?我爹好歹是快六十的人,你们做小辈的咋能对他动手?” 何大桩嗤笑一声:“什么长辈小辈的,你爹一个为老不尊的货,还想让我们敬着他,做啥梦呢?快让开,要不老子揍你。” “二苗、三苗,你们上。”何大苗见他们被莫大力兄弟拦住后,立刻喊来自家兄弟帮忙。 何二苗、何三苗听罢,立刻冲到莫老爷子面前,把正要逃走的莫老爷子抓住,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嘴巴掰开。 三苗的眼神好,立刻看见莫老爷子左边的内脸颊被咬掉一小块肉,赶忙喊道:“村长,莫老爷子的嘴巴里有伤,内脸颊的肉被咬掉一块,还有个小窟窿在冒着血呢。” 莫老爷子见自己的诡计被拆穿,觉得老脸丢尽,立刻装晕。 “啊?还能这样?”在场的村民全都惊了,为了陷害莫芹子一个小姑娘,莫老爷子竟然咬掉自己内脸颊的肉,真是狠啊。 “心肠这么恶毒,这样的人必须赶出村去。”村民们原本只是来看热闹,得知莫老爷子所做的事情后,心头发凉,想着要是哪天莫老爷子把这招用到他们的身上,那还得了? “村里不能让这样的人留着,把他们一家赶出村去。” 村民们群情激奋,全都要求村长把莫老爷子一家赶走。 何村长是兴奋不已,这莫老爷子是不作不死啊。 他看着紧闭双目的莫老爷子,嗤笑道:“姓莫的,别装了,你们家收拾收拾,这就给我离开村子,我不管你们去哪里落脚,今后怎么过活,总之不能再在大丰村待着。” 又生怕莫老爷子家赖着不走,对何大桩几个道:“进屋去,把他们家的东西都给我搬出来,把屋子给锁了,别让他们再在这里住。” “诶!”何大桩几个急忙甩开莫大力兄弟,冲进莫家屋子里搬东西。 “住手,你们快住手,强盗啊,不许搬我家的东西!”莫老婆子终于回过神来,带着几个儿媳妇去拦何大桩他们。 何大桩媳妇何杨氏撸起袖子,对何土沟的媳妇道:“咱们上,别让莫家这群婆娘在咱们村里撒野。” “诶。”何土沟媳妇、何铁树媳妇纷纷冲上来,跟莫家婆媳扭打在一起。 莫老婆子家穷,又是逃荒来的,身子亏空得厉害,哪里是何杨氏她们的对手,不过片刻,婆媳三人就被何杨氏她们收拾得妥妥帖帖。 莫秋月跟莫向南几个根本不敢上去帮忙,见何大桩他们进屋搬东西,立刻跑到厨房去躲起来。 莫老婆子见打不过何杨氏她们,只能跑去喊莫老爷子:“老头子你快醒醒啊,咱家要被赶走啦。” 顾锦里啃着烤鸭腿,老神在在的看戏,莫老爷子还挺能装,这时候还不醒? 莫老爷子又撑了一会儿,再也撑不下去,‘醒转’过来,对何村长:“村长,我们家已经落户到大丰村,是大丰村的人,有资格住在村里,你不能把我们赶走,想要把我们赶走,得县衙同意!” 何村长冷笑一声:“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明天我就去县衙,把你们祸害村里的事情跟大人们说,削了你家的户籍!” 真以为他拿他们没办法吗? “须知,身为灾民,要是敢在安置的村子里闹事,只要村长、里长联名上书,经核查属实,就能削掉你们的户籍,让你们成为流民!” 莫老爷子闻言大急:“你不能把我们赶走,我们是大丰村的人……” 何村长打断他的话:“这是你们莫家自找的,我老早就警告过你们,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别再出幺蛾子,是你们不听,为了抠莫芹子母女的工钱,竟然说出莫芹子要谋害你的话,想把整个村子的名声都弄臭,你们这么害村子,身为村长,我留你们不得!” 何村长是铁了心要把莫家赶走,等何大桩他们把莫家的东西搬出来后,又让村民把莫家人一个个拖出院子,最后把屋门、院门全部锁上。 莫老婆子是哭天抢地,带着一家老小跪在地上痛哭:“村长,村长老哥诶,您就绕过我们这一回吧,我们也是穷得揭不开锅,这才想去奎子家借点银子……谋害人命的话也不是有意说的,是老婆子一时口快,您就放过我们吧。” 第317章 不放过 莫老爷子是个要脸的人,可此刻也怕了,老泪纵横的求着何村长:“村长,老兄弟,我们家知道错了,您可不能把我们赶走啊。” 何村长不理他们,只让村民用大棒打着他们,把他们赶出村子,又让何家的十个男丁分成两队,守在村口,不许莫家人进村子。 莫老婆子跟两个儿媳,以及孙子孙女们是哭天抹泪,在村口一阵阵的嚎哭着,哭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能再进村。 守村口的男丁们被她们给吵烦了,还把他们一家赶出村口。 莫家人无奈,只能在离村口几十米远的野地里生火烧水充饥,一家人如丧考妣。 莫大魁红着眼睛骂道:“娘,都是你看上莫芹子母女的工钱,要是你不打她们工钱的主意,咱家也不会被赶出来!” 莫老婆子腾地站起身,哭道:“老二,你说这话还有良心吗?难道你们就不想要莫芹子母女的工钱?整整十二两啊,你们听到的时候一个个的眼睛跟饿狼似的,如今出事就怪老婆子。诶哟,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啪啪! 莫老爷子拽住莫老婆子,甩了她两巴掌,吼道:“别他娘的嚎了,给老子闭嘴。” 说完嘴巴里的伤口被扯到,倒抽几口冷气,捂着嘴巴直叫唤。 “爹,您老没事吧?您老撑着点,等明天天亮了,儿子就去给您找大夫看伤。”莫大力还算有点良心,见莫老爷子疼得厉害,还过来扶着他,说好听话。 莫老爷子看向莫大力,老眼升起一抹亮光:“春月,咱们还有春月……你,你赶紧去求春月,让她去找何村长说情,别把咱们一家赶出去,要是我们一家被赶走,她就没有娘家了。” 莫家众人听得一喜,忙道:“咱爹说得对,咱们还有春月啊,她可是嫁给何三癞子的,如今是何家的媳妇,有她求情,咱们就不用被赶出村子。” 莫大力也想去求这个女儿,可是:“爹,春月心里还恨着咱们呢。” 今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半数何家人都来看热闹,春月一定也知道,可她压根没出来帮他们说话。 他要是上门求她,她能同意不? “呵,恨?她的命都是咱家给的,她还敢恨咱家?” 莫春月是莫家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莫老爷子不会放过,目光一狠,说道:“要是她不同意帮忙,你就说,要把她死去的娘休了,让她娘连死都是个弃妇!” “要是还不同意,你就威胁她,要去告诉村里人,说她逃荒的时候为了活命,自己犯贱跑去伺候男人换粮食,身上早就脏了。” “爹,这,春月没有啊。”莫大力虽然想要卖掉过莫春月,用她的卖身银子娶新妇,可他爹这招也太毒了,一个不好春月可是会被何家人沉塘的。 莫老爷子冷哼:“咱家遭了难,眼见着一家子就活不成了,你还管她的名声?她自己送上门去给何三癞子睡,她还有个屁的名声!” 莫老爷子说到激动处,有些喘不上气来,只能张大嘴巴呼哧呼哧的喘气。 莫大魁见了立刻道:“大哥,你看你把咱爹给气得,咱爹都病成这样了,你要是再不答应,把咱爹气出个好歹来,你可就是不孝!” 莫大魁坐在草堆上,被大蚊子盯得浑身是胞,烦躁得不行,可不会管莫春月的死活,只想让莫大力去逼迫莫春月,好让他们能回村。 莫大力给莫老爷子拍心口顺气,答应下来:“好,儿子这就去,爹您别生气。” “你赶紧去,你爹有我们照顾,不用你担心。”莫老婆子把莫大力拽起身,推着他往村里走去。 “站住,莫大力,你们不能进村,赶紧走。”守在村口的男丁们不让莫大力进去。 莫大力扑通一声,朝他们跪下:“大原老哥、铁树老弟、胜子,求你们行行好,让我进去见春月一面,她是我的女儿,总得让我这个当爹的在临走之前见她一面啊。” 又保证道:“你们放心,我就是去见春月一面,不会乱跑,也不做啥坏事,求你们成全。” 说着,开始砰砰砰地给何家男丁磕头。 何胜子年纪小,赶忙退后几步,看向何大原:“大原叔,这可咋办?要不要去通知村长一声?” 何大原想了想,道:“成,你去把这事儿告诉村长,问问村长该咋办?” 莫大力毕竟是莫春月的父亲,跪着求他们进去见莫春月一面,他们不好不通报。 何胜子立刻跑回村里,把莫大力的事情告诉何村长。 何村长思量过后,同意了,不过:“你跟铁树跟着他去,别让他在村里使坏。” “诶。”何胜子跑出村子,把何村长的话,告诉何大原。 何大原道:“那你跟铁树把他带进去吧。” 莫大力赶忙道谢:“多谢大原兄弟、多谢胜子……” 盏茶的工夫后,他跟着何胜子、何铁树到了莫春月家。 莫春月夫妻已经睡了,听到叫门声,不得不爬起来。 何三癞子打开,借着油灯的光看见莫大力后,怒道:“你来我家做啥?春月可是你们家卖给何家的,你别想来套近乎,赶紧滚!” 莫大力脸色涨红,很是恼怒,他可是何三癞子的岳父,何三癞子竟然这么不给他脸面。 可他还有大事要办,只能压下怒气道:“让我进去,我有话要跟春月说,是关于她娘的。” “说什么说,有啥事儿跟老子说,我媳妇睡了。”何三癞子直接拒绝莫大力。 莫大力见何三癞子不传话,只能朝屋子喊道:“春月,爹要说的是你娘的事儿,你要是不见我,你会后悔的!” 莫春月最在乎的就是她死去的娘,听到这话,犹豫一会儿,终是让何三癞子把莫大力给带到院子里来,却没让他进屋,只站在堂屋门口问道:“要说我娘啥事儿?” 莫大力道:“你爷说,让你去求何村长,不要去县里把咱家的户籍给削掉。你要是不去求村长帮忙,你爷就让我休掉你娘。” 莫春月气得发抖:“休掉我娘?我娘都死了你们还不放过她,你们这群畜生!” 第318章 反威胁 莫春月忍不住痛哭出声,她娘是老大媳妇,为人老实,只会埋头干活,不像二婶那样会拍马屁,也不像三婶那样精明,在老莫家是吃尽苦头。 逃荒的时候,她娘是天天去给一家人找食找水,自己却没能吃上两口。 “你个王八蛋,弄哭我媳妇,老子打死你!”何三癞子见莫春月哭了,立刻挥拳打向莫大力。 莫大力被打,又气又急,却因着一天没吃饭,身上没力气,只能求饶:“别打,女婿别打,我可是你岳父!” “呸,谁是你女婿,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何三癞子最疼莫春月这个漂亮媳妇,莫大力敢上门来威胁他媳妇,他揍死他丫的。 莫大力被打得不轻,恼怒起来,冲着莫春月吼道:“臭丫头,你到底帮不帮家里?你要是不帮,你也别想在村里过下去,到时候被沉塘都是轻的!” 沉塘? 莫春月眼中带泪,嗤笑一声:“小东家说得果然没错,你们这些人为了自己,肯定还要再咬我一口。” 莫家人被赶出村子的时候,小东家带着程哥儿绕到她家来,跟她说了让她提防老莫家,他们一定会狗急跳墙的事儿。 如今果然来了,来的还是她亲爹。 “说吧,你们想怎么毁掉我?”莫春月笑容渐冷,看着莫大力的眼睛已经没有丝毫的父女之情。 莫大力道:“不是毁掉你,只是想让你帮忙,让村长别把家里的户籍给削掉。” “不帮!”莫春月更加坚定的道。 要是莫大力不上门威胁,她还会看在父女的份上,给他点银子安家,可如今休想让她帮他们。 莫大力怒了:“你要是不帮,你爷就会放话,传你在逃荒路上为了口吃食去伺候男……” 人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何三癞子一拳打断。 “龟孙子,敢传闲话败坏我家媳妇的名声,老子宰了你!”何三癞子这回真的气坏了,这莫家咋这么坏,先是拿他岳母来威胁,如今又要毁掉他媳妇。 他何三癞子又不是傻子,她媳妇是不是清白身子,他还能不知道? “王八蛋,老子娶个媳妇容易吗?你们这么急着毁掉她,老子打残你!”何三癞子没留手,把莫大力打得牙齿都掉了两颗,嘴巴上满是鲜血,差点晕死过去。 莫春月拦住他,对莫大力道:“起来吧,我跟你去见莫老爷子。” “媳妇……”何三癞子不想让莫春月去,可是想到小东家的吩咐,又把话咽下,把还在震惊中的莫大力拽起来,推着他往前走:“赶紧走,腿软什么?再不走,老子活劈了你!” 莫大力还懵着,只能僵硬地往前走。 院子外的何胜子、何铁树见他们出来了,也没有多问,带着他们去找莫老爷子一家。 不过,他们只走到村口就停下,没有再往前走,只交代何三癞子:“要是莫家人敢动手,你吆喝一声,我们立马赶过去。” 他们虽然不喜何三癞子,可他毕竟是何家人,没得让莫老爷子家给欺负了去。 “诶。”何三癞子押着莫大力,带着莫春月到了莫家人休息的野地。 莫老爷子见莫春月亲自来了,很是得意,对莫春月道:“你爹都跟你说了?那你就去办吧。对了,家里如今没钱,你先拿二两银子来,家里明天要去镇上买粮食。” “呵~”莫春月冷笑:“莫老爷子这是打算吃我一辈子?” 莫老爷子笑道:“啥叫吃你一辈子?咱们是一家人,你帮忙照顾娘家人那不是应该的。” 哼,以为找了个何家人嫁了就能脱离莫家?做梦! 莫春月的笑容更冷:“既然莫老爷子做事不留情面,那就不能怪我了。我明天就去县衙击鼓状告你们一家,说你们一家在逃荒路上抢人粮食,害死别人一家六条人命。” 莫家人听到这话炸了,莫老婆子吼道:“死丫头,你胡说什么,我们啥时候害死过人命?” 莫春月笑意盈盈,反问莫老婆子:“没有吗?那你们可有证据,证明你们没有杀人?没有证人,谁会相信你们?” 小东家说,莫家要是反咬她一口,定会在她的清白上做文章,那她到时候就咬死莫家人谋害了人命,要去告他们,以莫家人怕死的程度,绝对会妥协,不敢再害她。 莫春月又道:“听说县令大人如今正在拼命找案子办,想要多积攒些政绩好高升,在咱们大楚,杀人历来是重罪,县令大人要是办了这么个案子,功劳可是不小。” “我们是清白的,没有杀人,你去告官也没用!”莫老婆子指着莫春月吼道,气得浑身哆嗦。 莫春月笑道:“县令大人可不管这些,只要有人去告,县令大人只管办案判刑,再领功劳就好。” 莫老爷子听着莫春月的话,是又气又急,一个没忍住,喷出一口老血,差点晕过去。 莫老爷子缓了缓后,指着莫春月道:“滚,赶紧滚……以后我莫家没有你这样恶毒的孙女!” 莫春月的目的达到后,也懒得再跟莫家攀扯,不过临走前,她还是警告一句:“要是让我听到一句我名声有碍的话,你们一家就做好进大牢的准备!” 说完,带着何三癞子走了。 何三癞子得意洋洋,临走前还朝莫老爷子吐了口唾沫:“呸,让你们污蔑我媳妇,整不死你们。” 莫老爷子在莫春月夫妻走后,是两眼一黑,晕死过去,莫家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哭天喊地,可没人来帮他们。 不管莫家如何凄惨,大家都没有同情莫家,他们那是罪有应得。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莫芹子凶悍的名声算是彻底传出了。 三奶奶在家里叹道:“芹姐儿以后要找婆家怕是有点难,虽说芹姐儿没错,可没有几个做婆婆的乐意要这种凶悍的儿媳妇。” 大部分做婆婆的,都想娶那等软和的,好欺压的儿媳妇,没人想娶凶悍的儿媳妇,怕跟自己作对。 顾大丫却很喜欢莫芹子:“这也要看人,我就喜欢芹姐儿那丫头,不软弱,关键时刻扛得住事儿,比男人还强。” 像她家平哥儿,性格太软,就该找个厉害点的媳妇,这样才能把家里的日子撑起来。 第319章 破土 想到这里,顾大丫突然上了心,是越想越喜欢莫芹子。 只是莫芹子才十三,平哥儿已经二十,年纪差得有点大,不知道能不能成事儿? 三奶奶见顾大丫皱着眉头沉思,不由得问道:“大丫,你咋了,想啥呢?是卤味的生意不好?” “卤味的生意好着呢,您老不用担心,我就是为芹姐儿不值,为了老莫家,平白搭上自己的名声。”顾大丫是个稳妥人,知道这事儿要办成不容易,没有说出口,只默默藏在心里,想着再看看,要是成了再说。 他们说了几句莫老爷家的事后,便放下不提。 第二天是五月初一,是秦顾罗田几家的铺子破土开工的好日子。 几家人是天不亮就起来,杀鸡炖肉,准备祭品,用板车拉到镇上荒地去,摆上香案,开始祭拜四方神灵。 拜完神后,辰时正刻,延福村的泥瓦匠人开始破土,挖地基。 袁老荣按照习俗,在吉时破土动工的时候,拉来六车青砖。 同来的还有常二瑞。 常二瑞会说话,拱手对着三爷爷道:“顾家爷爷,我们袁家砖窑坊给你们送砖来了,一共六车砖,祝你们破土大吉,六六大顺。” 陈氏早就看见常二瑞,见他长得高高壮壮,模样周正,穿的衣服也好,很是满意,咧嘴笑道:“你这后生真会说话,一出口就是好话,吉利得很。” 陈氏的目光太过火热,让常二瑞以为自己是砧板上的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悄悄后退两步,离陈氏远一些:“顾家婶子好。” “好好好,你婶子我今天可好啦。你吃早食没?这么早就来了,肯定没吃,等着,婶子这就给你去拿好吃的。”陈氏风风火火的跑到箩筐边,拿了个碗,装上四个豆渣饼后,又拿上一碗豆浆,塞给常二瑞:“这是我们顾家豆腐摊的黄金豆饼跟豆浆,可是出了名的好吃,你赶紧吃,不够婶子再给你拿。” 常二瑞受宠若惊,赶忙说道:“够了够了,婶子不用再拿,这些都吃不完呢。” 陈氏睨着他道:“咋吃不完?老大一小伙子,哪有吃不完的,都吃完咯。这吃得多,身体好,长福气。” 说着,搬来一张凳子,放到常二瑞旁边,拍拍凳子道:“坐,坐着吃才香。” 常二瑞拿着两个碗,求救般瞅着他爹。 袁老荣没工夫搭理他,正被顾大富兄弟拉着说话。 “瞅啥呢?赶紧吃啊瑞哥儿,要不该凉了。”陈氏在旁边盯着,一副常二瑞不吃她就不走的样子。 常二瑞额头冒汗,他跟着老爹送了这么多年的青砖,头一朝遇到主家这么热情的,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没办法,常二瑞只能把碗里的四个豆渣饼给吃了,再灌下一碗豆浆。 “多谢顾家婶子。”常二瑞谢过陈氏后,起身来到木桶前,用水把空碗洗好后,放进一旁的箩筐里。 陈氏看得越发满意,这后生可以啊,吃完东西还知道洗碗,比梅姐儿强多了。 陈氏很满意常二瑞,顾大贵跟袁老荣聊过之后,对袁家也是很满意。 这袁老荣为人豪爽、立身正,守信讲义气,有这样的当家人,袁家的门风一定不用说,定是顶顶好的,梅姐儿要是能嫁到袁家去,真是烧高香啦。 顾大富一家在围着袁家人转,顾大山则是拿着顾锦里画的图纸,跟袁工头说着铺子的样式。 袁工头四十出头,中等个子,国字脸,看见图纸上画的院子后,笑道:“这种样式的铺子好,能让后宅跟前铺彻底隔开,东家住在后宅,不会被前铺的吵到。” 很利于男女大防。 “你们这三个铺子都要打井?”袁工头指着图纸上的一个个圆圈问道。 顾大山点头:“嗯,打口井,用着方便。” 袁工头是泥瓦匠,自然懂得一些打井的门道,知道江淮多水,却不是每一块地都能打出水来,而这顾大山脸色笃定,明白他家是买到好地啦。 “恭喜恭喜啊,你们这铺子要是打了井,以后要是卖掉,价钱起码能翻上一半。” 镇上有水井的铺子不多,也就是富贵楼、悬壶坊、还有铁铺有水井,其他的铺子跟镇上的人,皆是到镇上的老井去打水,很是不方便。 袁工头又看向图纸,问了顾大山几个问题后,便把三张图纸收起来,对顾大山道:“成,我听明白啦,顾兄弟且放心,我袁家工队定会为你们建出图纸上的铺子。” 顾大山笑道:“辛苦袁大哥了。” 袁工头笑着点点头,冲自己手下的十五个泥瓦匠喊道:“吃完没有,吃完了赶紧干活,顾东家可是花钱请咱们来干活的,你们可别磨叽。” “诶,这就来。”袁家工队的人听罢,赶忙把手上的豆渣饼塞进嘴里,又灌下几口豆浆后,拿上家伙什开干。 一时间,门楼外的空地热闹非凡,除了干活的泥瓦匠外,还有不少来看热闹的人。 建铺子是大事,三奶奶按照习俗,带着顾大丫、崔氏、楚氏她们,给来看热闹的人分发豆渣饼。 拿到豆渣饼的人纷纷给三奶奶道喜,把三奶奶乐得合不拢嘴。 她们一直忙到快午时,给袁家工队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后,才挑着箩筐、木桶、碗筷回家。 陈氏还热情的招呼着常二瑞:“瑞哥儿,下回再送青砖来,你顺路到婶子家里去坐坐啊,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常二瑞笑得脸都快僵了:“小子多谢顾家婶子的好意,下回要是有空,一定上门叨扰一顿。” 可是您家在大丰村,离镇上有两个时辰的脚程,让我怎么顺路去? 陈氏听罢,更加乐呵:“那成,记得来啊,婶子给你买卤味跟烤鸭吃。” “诶,多谢婶子。”常二瑞应着,等把陈氏送走的时候,他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祖宗啊,他总算是逃过一劫。 只是,常二瑞对陈氏的热情有点摸不着头脑,好不容易挨到回家,实在忍不住,好奇的问袁老荣:“爹,那顾家的大贵婶子对儿子也太好了,她不会是在打什么主意吧?” 袁老荣笑了:“你小子还不算笨。” 第320章 热情过头 袁老荣说着话,凑过来端详着自家儿子的脸,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模样挺周正,难怪人家会看上你。” 常二瑞听到这话,被晒得黝黑的脸庞红了起来,声音小了几度,道:“爹,您就瞎扯吧,那大贵婶可没有女儿。” 袁老荣道:“是没有,但有个侄女,正是顾大富的女儿。那姑娘没了娘,陈氏作为亲婶娘,自然要帮着侄女找人家。” 常二瑞的脸更红了:“爹的意思是?” 看他爹笑得挺欢的样子,估计对大富叔家挺满意。 袁老荣道:“顾大富家是顾氏作坊的东家之一,每个月都能从作坊里分到红利,且他为人不错,是个厚道又顾大局的人,有个儿子在念书,将来要是能考上功名,对你是一个助力。” “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你娘已经让媒婆放出风声,要给你找媳妇,既然大富兄弟家的女儿也在找人家,还觉得你不错,那咱家看看也无妨。” “至于能不能成,得看过姑娘的为人后再说。”袁老荣虽然满意顾大富家,但他深知娶妻不贤祸三代的道理,要是顾大富的女儿不好,他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常二瑞听罢,松了口气:“儿子听爹的。” 他心里也开始好奇,大富叔家的闺女是个啥样的姑娘? 好相处不? 能干活不? 凶不凶的? …… 陈氏乐颠颠的回家后,把常二瑞夸上了天,顾玉梅沉着一张脸,不接陈氏的话。 陈氏怒了:“你摆张丑脸给谁看呢?瑞哥儿真是个好后生,能干懂事得很,再瞅瞅你,你能干啥?配个香料还能配错,你还敢嫌弃人家不是读书人,配不上你,老娘还觉得你配不上人家呢!” “家里因着你的事儿,已经没了二百两银子,你要是有良心,就别再给家里找麻烦,老老实实的待着,等给你寻了亲事后,乐呵的嫁出去,再敢挑三拣四,老娘打死你信不信?” 顾大贵听陈氏越说越过分,呵斥道:“够啦,咋说话的,这可是你亲侄女,你还真要打死她不成?” 再说了,姑娘大了,要脸面,那能这样骂? “哼!”陈氏白一眼顾大贵,拉上发哥儿配香料去了。 顾大贵怕顾大富难受,向他道歉:“大哥别往心里去,陈氏就是嘴巴厉害,心里还是很疼兴哥儿、梅姐儿的。” 顾大富道:“大哥知道。你也别老是骂弟妹,人能活着跟你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不像他媳妇,死在路上,如今就带着个牌位在身边,是想见也见不到。 不过,顾大富还是对顾玉梅道:“梅姐儿放心,爹会让你二婶给你多相看几家的,不一定就是袁家。” 顾玉梅听到这话,终于放心,又低着头,红着脸道:“那,那往镇上的人家看看,镇上的读书人多。” 顾大富听得叹气,梅姐儿还是想要嫁给读书人啊。但他终究是心疼这个女儿的,不忍心她嫁得不如意,答应下来:“成,爹让你二婶往镇上的人家看看,咱挑好的嫁。” “诶。”顾玉梅高兴了,主动跑去跟陈氏配香料。 …… 顾锦里没有太关注顾玉梅的亲事,她正忙着做豆干、油豆腐。 如今已经是五月,天气热了起来,豆腐水分多,容易变馊,得把豆腐做成豆干、油豆腐,才能保证豆制品的味道。 “小东家,这微黄微黄的就是豆干,长得可真好看。”莫春月一边慢慢烧着火,烘烤着土灶上的豆干,惊喜的问着。 顾锦里点头:“嗯,把豆腐压瓷实后,切成小块,放到土炕上去烘烤,烤上小半个时辰就能做成香豆干。” 而烘烤之时,她在土灶里放了几把调味香料,让调味香料的香气熏烤着豆干,等豆干做成之时,会有一股子香味,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只是作坊太小,没有专门的厨房烘烤豆干,如今烘烤豆干的土灶是顾大山跟顾大林在作坊后院临时搭建的,是一个由四根柱子,加上茅草顶搭建起来的草棚子。 不过,她已经跟袁工头说好了,等他们建完铺子后,就来村里建作坊,以后做豆腐跟香料的作坊会分开,大家不用再挤在一起。 至于家里的新房子嘛,她已经跟顾大山、崔氏说好了,打算建个青砖瓦房,所以得好好的设计设计,需要花些时间,要等到铺子跟新作坊建好后,再建她家的房子。 顾锦里看向一旁的朱茶花母女跟王马氏:“你们三个学会了吗?” 以后烘烤豆干的活计就交给她们三人来做。 朱茶花三人赶忙应道:“小东家,我们学会啦。” “那就干活吧。”顾锦里转身来到另一个草棚,看着许王氏炸出来的油豆腐道:“炸得不错,就这么炸。” 作坊做的油豆腐是正方形的,有巴掌那么大,炸出来金黄金黄的,表面很酥脆,内里又柔软,很是好吃。 许王氏听到顾锦里的话,心里的忐忑总算放下,笑道:“小东家满意就好。” 她就怕没有把豆腐炸好,东家一生气,把她母子给卖了。 毕竟炸豆腐费油。 顾锦里在作坊逛了一圈后,喊上莫春月,两人挑着两担白豆腐回了家。 她拿白豆腐是要做五香豆腐乳。 五香豆腐乳不但能配粥配饭,还是一味极好的调味料,一想到腐乳五花肉、腐乳猪蹄、腐乳焖鸭等名菜,她就馋得流口水。 而五香腐乳能储藏,做出来能卖到更远的地方去,是个长远的买卖。 五香豆腐乳并不难做,把豆腐煮熟,控干水分后,放到稻草上,等着豆腐长出毛霉菌后,再加上调味香料腌料,腌上一个月,就是五香豆腐乳。 毛霉菌是一种存在于湿润空气中的神奇真菌,它们会附着在豆腐上,让豆腐长出白色的菌丝。 而稻草上就有天然的白霉菌,所以得把煮过的豆腐放到稻草上,让豆腐更快长出菌丝。 她的动作很快,又有顾锦绣跟崔氏帮忙,不过半个时辰,就把两担白豆腐处理好,一块块的放到铺着稻草的大筛子上,再盖上粗麻布。 第321章 梁柱子要开铺 顾锦里看着摆满豆腐的十几个大筛子笑道:“过上七天,等豆腐长毛就能做豆腐乳。” 顾锦绣听得有点瘆的慌:“长毛?豆腐长毛还能吃吗?” “能啊,可好吃啦,到时候咱们吃顿毛豆腐,保证大姐你爱吃。”顾锦里跟顾锦绣描述了毛豆腐跟豆腐乳的美味,把顾锦绣说得也好奇起来。 崔氏听得好笑:“你三奶奶说得没错,你就是个嘴馋的,啥东西都能做出来吃。” 那什么毛豆腐不久是发霉的豆腐嘛,发霉的东西哪里还能吃? 崔氏担心着,打算让顾大山去镇上的时候,到悬壶坊抓几服治腹泻的药回来备着,免得到时候这丫头吃坏肚子,没药喝。 程哥儿最支持自家二姐,听到崔氏跟顾锦绣的话,赶忙说道:“二姐说能吃就能吃,我要跟二姐一起吃毛豆腐!” “哈哈,二姐果然没有白疼你。”顾锦里蹲下,朝着程哥儿的脸蛋亲了一口,咋咋嘴道:“程哥儿你长胖了,脸上有肉啦。” 程哥儿害羞了,躲到崔氏身后,探出头来,脸红红的对顾锦里道:“我长大了,二姐不许再亲我。” 顾锦里:“小不点一个还敢说自己长大了,你去年的时候还穿着开裆裤。” 程哥儿听到这话,脸色红透,向崔氏跟顾锦绣求救:“娘、大姐,二姐她笑话我,你们快帮我。” 崔氏一直很担心这个小儿子,在老家的时候,他被顾老太打骂得多了,都不太说话,如今能这般大笑撒娇,崔氏看得想哭,历来温婉的她,难得的嘲笑起程哥儿来:“你二姐说得没错,去年年初的时候,你是还在穿开裆裤。” 去年的时候,他还是个三岁的小不点,家里又穷,没钱给做新衣服,只能穿着两岁时的衣裤,那裤子要是缝起来,可就穿不下了,只能穿开裆裤。 程哥儿听到这话,惊呆了,正要闹腾,顾大山回来了,扬声说道:“小鱼,快出来,你三位梁叔来了。” 程哥儿听到顾大山的声音,蹬蹬蹬地跑出厨房,扑到顾大山身上:“爹,娘跟二姐笑话我,我生气啦。” 顾大山抱起他,看着他气鼓鼓的小脸,笑着问道:“她们笑话你什么?” 程哥儿脸红红的,忸怩着不说话。 “哪里有笑话你,娘都说了,我说的可是实话。”顾锦里来到院子里,看见梁柱子三兄弟后,问道:“三位梁叔,你们怎么来了,可是有大事要说?” 梁柱子知道顾锦里是个干脆人,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还是为调味香料的事儿,我打算在湖康县盘个铺子,以后在湖康县卖调味香料。” 湖康县在大兴镇的下方,梁柱子他们在大兴镇卖豆腐跟香料的时候,有不少湖康县的人过来买,让梁柱子看见了商机。 “你是不知道,早在一个月前就有湖康县的人跑来我们摊子买调味香料,说调味香料做菜好吃,价钱又比醢鲜酱便宜许多,想要跟我们大量买呢。” “那湖康县比咱们福田县还要大,要是能把调味香料卖到湖康县去,定能赚到不少银子。”梁柱子激动的说着,恨不得马上就到湖康县去开铺子。 顾锦里听得笑道:“这么快就盘铺子,梁叔是攒够钱了?” 梁柱子道:“够了够了,说到这个还得谢谢你们,要不是有你们作坊的白豆腐跟调味香料,叔也不能那么快就攒下银子。” 这两个多月来,他们赚的钱是一天比一天多,如今他家里竟是攒下四十两银子。 四十两银子虽然买不了铺子,但盘个铺子绰绰有余,还能留下一些进货钱。 顾锦里也乐见他赚钱,没有阻止他开铺子,但她还是不放心的问道:“梁叔,您不是湖康县的人,去哪里开铺子,安全吗?” 顾大山也提醒道:“梁老弟,湖康县虽是咱们的隔壁县,可你毕竟不是湖康县人,去哪里开铺子,难免会被欺生。” 他们一路逃荒过来,路上遇到过很多欺生的事儿,到了大丰村后,还因为是外地来的被欺负。 梁柱子笑道:“大山哥、小鱼,你们不用担心,我家婆娘的姨母嫁在湖康县,铺子是拜托他们盘的,等开张后,我们会请姨母家的儿子来干活,那湖康县的人不敢欺生。” 要是没个亲戚在湖康县,梁柱子也不敢去湖康县盘铺子。 顾锦里见梁柱子在湖康县有亲戚,也不再担心,提醒他谨慎些,莫被人算计去后,点头同意:“成,既然梁叔想要开铺子,那我就给你们加大供货量。” 早在作坊没开张之前,梁柱子就跟她说过,想要贩卖调味香料的事儿,但那时候作坊做出的调味香料不多,她没答应。 如今雷五爷他们的货已经赶完,作坊每天都能磨出一百多斤的调味香料,到了可以增加梁柱子他们货量的时候。 “小鱼,你说真的?”梁柱子高兴不已,生怕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 顾锦里点头:“自然,我何时说话不算数过。” “那是,小鱼虽是个女娃,可做事比男人还厉害,说话是一口吐沫一个钉。”梁柱子活了三十多年,见过的人不少,就没见过哪个丫头像顾锦里这么厉害的。 梁柱子兴奋过后,紧张地搓着手问道:“小鱼,你每天能给叔多少货?” 顾锦里心算一会儿后,道:“每天能给你三十五斤调味香料,等新作坊建成后,作坊会再招人,磨出的香料多后,再给你加货。” 梁柱子喜出望外,每天三十五斤,那一个月就是近千斤的量,这个货量不少了。 不过,除了调味香料以外,梁柱子还想要卖其他的。 “小鱼,那香豆干跟油豆腐能不能匀些给叔,单靠调味香料,怕是一时半会的撑不起一个铺子。” 他吃过香豆干跟油豆腐,那两样是个好东西,味道好、油水足、比豆腐瓷实,不容易馊。 顾锦里点头:“可以,每天每种最少给你一百斤。” 香豆干跟油豆腐不难做,就是豆腐的二次加工,只要作坊做出豆腐来,香豆干跟油豆腐是要多少有多少。 第322章 给颗甜枣 “小鱼丫头,你可是帮了叔大忙啦。”今天的事情太顺利,让梁柱子很高兴,又拉过身边的梁墩子道:“以后我们十二户人家拿豆腐跟调味香料的事儿,就由墩子领头,你们作坊要是有啥事儿就跟他说,要是我们那十二户人家出了啥纰漏,你们也找他,他要是解决不了,我回来劈了他。” 等盘下铺子后,他就要带着媳妇孩子去湖康县,大兴镇的营生就交给二弟梁墩子。 梁墩子赶忙保证:“小鱼丫头,你放心,墩子叔一定把我们那十二户人家管好。” 顾锦里并不怕他们十二户人家出事儿,他们可是签过契约的,豆腐、香料出了作坊之后,再出问题,一律由买货方承担。 不过,湖康县的生意是梁柱子一个人在做,得再签一份契约,需要一个保人,梁墩子就跑去何村长家,把何村长给请来了。 何村长听说梁柱子要去湖康县开铺子,专门卖调味香料后,是拎着拐杖就往顾锦里家跑,那腿脚利索得,连梁墩子都追不上他。 一进顾锦里家,他就指着梁柱子骂道:“梁柱子,精死你算了,知道调味香料赚钱,你就跑去湖康县开铺子,专门卖调味香料,小鱼家一天才做多少调味香料,够你铺子吃的吗?” 又问顾锦里:“小鱼丫头,他向你讨了多少调味香料?” 顾锦里:“一天三十五斤。” 何村长老了,脑子转得不够快,是皱着眉头算了片刻,才叫起来:“那一个月岂不是要上千斤!” 何村长用拐杖指着梁柱子,怒道:“你还真不客气,要那么多调味香料,我们村咋办?” 他们村人还伸长脖子等着呢,结果被梁柱子一个外村人给截去那么多香料,何村长捶胸顿足,差点没心痛死。 梁柱子躲着何村长的拐杖,赔着笑脸道:“老叔,我拿的香料越多,你们村人就越能进作坊干活,咱们这是那啥……两全其美的事儿,您老应该高兴,诶诶诶,别打别打,这拐杖是用来拄地走路的,不是用来打人的。” “呸,老头子的拐杖就是用来打人的。”何村长骂了片刻,见好就收,没有再闹下去。要是他再闹,小鱼丫头该生气了。 何村长接过顾大山递来的凳子坐下,对顾锦里道:“小鱼丫头,契约上写得是啥,给老头子念念吧。” 金生在镇上私塾念书还没回来,顾锦安也不在,只能让顾锦里念。 顾锦里把契约上的内容给何村长念了一遍。 何村长听得点头:“不错。”这份契约对顾氏作坊很有利。 他拿过契约,在上面看了一会儿,找到保人二字后,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再用手沾印泥,按上手印。 “签好了,你小子可得好好干,别污了老头子的名声。”做保人可是要担责的,何村长可不想因为外村人把自己的名声给糟蹋了。 梁柱子笑道:“您老放心,咱们的村子是相邻的,我去湖康县开铺子,家里还有二弟三弟跟老娘在,要是做了啥不好的事儿,您老直接带人打上我家去就成。” 梁墩子也赔着笑脸道:“老叔,咱们两村谁跟谁啊,都是老祖宗那辈的异姓兄弟,您老且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何村长冷笑:“你们兄弟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明知道我们何家人想要调味香料的生意,你们却跟我们抢,抢了还不许老头子抱怨几句。” 何村长看向梁家老三,道:“你们兄弟三个,也就桁子老实点,你们两个都信不过。” 梁柱子的爹是个地里刨食的老农,别说大字,他连几个好听的字都没听过,给三个儿子取的名字都是跟屋子有关。 梁桁子笑道:“多谢老叔夸赞,有我在,您老放心。” 何村长一噎,指着梁桁子道:“老头子夸早了,你跟你两个哥哥一样,都是个精的。” 何村长觉得他们何家人亏大了,忍不住转头对顾锦里道:“小鱼丫头,这段时日,何家人做得咋样,你都是看见的,大家伙老老实实的,没有做下啥不好的事儿,你啥时候给我们何家多供应点调味香料。” “你大廪叔在县城布庄做账房先生,上次送信回来,说县城的杂货铺子已经开始有调味香料卖,不少人家去买呢,那县城的调味香料卖得还忒贵,四两就卖五百文钱。” “县城里多少人家啊?家家户户都舍得花钱,你要是多给我们何家几十斤调味香料,我们就能把货运到县城给大廪卖,咱们村子也能早点富起来。” 何大廪是何村长的二儿子,何村长给两个儿子取的是仓廪的名字。 把调味香料运到县城去卖,确实能赚钱,不过她现在还不能给何村长加货。 “村长,如今作坊每天只能磨出一百多斤的调味香料,这些调味香料要给雷五爷他们留一份,再给府城的祁家留一份,还有镇上的豆腐摊也要卖香料,现在只能先给梁叔他们,等作坊每天做出的调味香料上了两百斤后,才能给你们何家加大货量。” 梁柱子的眼睛毒,脑子转的快,开铺子专门卖调味香料的事儿是他先提出来的,何村长来晚了。 而且,何家还有一些破落户没收拾,等何村长把这些人给收拾妥帖了,再给何家加大货量不迟。 不过…… “作坊要人磨香料,村长倒是可以给我们挑六个人送来,不拘是妇人还是姑娘,只要老实肯干没坏心就成。” 又特意交代一句:“您老问问何十六家,他家有没有人乐意来,要是乐意,给他家留两个名额。” 何十六是个有本事的,人脉广,对他们几家一直不错,应该交好。 何村长听得很是高兴:“诶哟,小鱼丫头,老头子就知道你是个好的,成成成,我回去就给你们挑人,定给你们挑老实本分的,那等懒馋泼的货,是别想进你们作坊干活。” 又道:“何十六家是吧,他家肯定愿意来。” 何村长得到一颗‘甜枣’,对梁柱子他们总算没有那么嫉妒,看见旁边的程哥儿,还笑着对他道:“程哥儿,你铜生哥今早还念着你呢,有空到村长爷爷家去找铜生玩啊。” 第323章 节礼 程哥儿点着小脑袋道:“嗯呐~我明天去找铜生哥一起练字。” 何村长听到这话,是真心羡慕,对顾大山道:“大山啊,你是个有福气的,不但女儿能生财,两个儿子也是念书的料,我家那几个生,也就是金生能沉下心来读书,其他两个都不行。” 他想要巴结顾家,时常让住在家里的两个孙子来跟安哥儿、程哥儿玩,可金生是个书呆子,跟顾锦安说不到一块去。 铜生是个跳脱的,一天天下河上树,没个消停的时候,偏生程哥儿是个乖孩子,而每次铜生来找程哥儿,程哥儿都跟他玩写字,把铜生给闷得,是他不拿着拐杖打都不上顾家来。 顾锦里看着何村长郁闷又无奈的样子,转头看向程哥儿,小家伙偷偷冲她眨眼睛,一副精乖的模样。 顾锦里笑了,这小家伙是越来越聪明了,也难怪,跟着顾锦安住一个屋子,被顾锦安手把手的教着,想不聪明都难。 何村长知道每户何家人的情况与秉性,也不是第一次给顾氏作坊找人干活,因此很快就挑出六个人来,第二天就把她们带到顾氏作坊。 “这是何土方家的媳妇、这是何长树家的媳妇、这是何大原家的媳妇、这是何大镰家的四女儿,今年十四啦。”何村长给顾锦里介绍着带来的人,最后指着两个年轻的妇人道:“这是何十六家的两个儿媳妇。” 何十六家的两个儿媳妇赶忙上前,对顾锦里道:“小东家好,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活,不偷懒。” 昨天村长把顾氏作坊要招人,还特意给她们家留了两个名额的事情说了之后,一家子是激动得不行。 公爹感慨道:“前两个月,村里还有人说我巴巴的去给顾氏作坊送厚礼是浪费钱,前几天带着大山、大富去延福村的时候,何翠儿家的还嘲笑我是热脸贴冷屁股,如今咋样?那些嘲笑我的,家里能有两个人进作坊干活?” “顾家是念情分的人家,人都看着咱们呢。” 最后,公爹跟婆婆商量后决定,让她们妯娌两个进作坊干活,还交代她们:“去了作坊要好好干,别多话,别乱看,要守规矩。别贪心,宁愿少赚点银钱,也不要在称香料的时候去计较那一两半两的。” 她们两个自然是应下的,她们要的是个安稳的活计,不会因为贪小便宜而没了这等好活儿。 顾锦里打量着送来的六个人,六人都是捯饬过的,衣服很干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她看她们的时候,有两个妇人还不敢跟她对视,很是腼腆的样子。 “把手伸出来。”顾锦里道。 六人急忙把双手伸出来。 顾锦里见她们的手很干净,指甲是剪过的,还算平整,指甲里没有什么脏东西。 顾锦里满意点头:“想要在我们作坊干活,就不能有坏心,要是作坊里的调味香料出问题,所有干活的人都要连坐,你们要是乐意,咱们就签契约。” 进顾氏作坊干活要签约,出事要连坐的规矩,村里人早已知道,起初觉得规矩太严,如今却觉得没啥关系,实在是磨香料太赚钱了。 那些在顾氏作坊干活的人家,月底的时候最少也拿到五两银子的工钱,像是莫芹子家,因着母女两人都在作坊干活,一个月是拿到了十二两的工钱。 天老爷啊,十二两啊,这么多银子,别说让她们签一份守规矩的契约,就是让她们签卖身契都成。 “乐意乐意,小东家我们知道规矩的,咱们赶紧签契约。”何十六的二儿媳妇何周氏迫不及待的说着,恨不得立刻签约干活。 因着是第一天来作坊干活,六人的家人都跟来了,此刻正在作坊外等着。 何满子听到自家媳妇的话,赶忙瞪着何周氏,生怕她太没规矩,顾氏作坊会不要她。 何高子见自家弟弟着急的模样,笑道:“二弟别急,小东家是个豁达人,喜欢的就是二弟妹这种爽快脾气的人。” 何满子苦笑道:“我是怕她把事情给搞砸了,连累咱家。” 作坊里,顾锦里把早就写好的契约拿出来,填上她们的名字后,给何村长过目。 何村长看过之后,点头说了声没问题,几人就在上面按下手印,契约签好,六人就成了作坊的人。 六家的人在外面看着,心是落了地。 顾锦里收回六张契约,对六人道:“你们跟我来,我让莫春月教你们磨香料。” “诶。”六人欢欢喜喜地跟着顾锦里进了作坊堂屋,看见堂屋里的工具后,一个个皆是惊奇不已。 这磨香料原来要用到这么多家伙什啊,不但有石舂,还有药铺用的药碾子,细筛子更是有十来个。 顾锦里对莫春月道:“你负责教她们,再跟她们说说作坊里的其他规矩。” “是。”莫春月应着,先跟六人说了作坊上下工的时辰,又说了磨每种香料的价钱后,开始教她们怎么磨香料:“咱们作坊的工具有限,像是药碾子这样的贵重工具,得轮流用,不能抢。” “磨香料是个细致活,要的是耐心,必须磨得很细,磨完一遍后,要过筛,筛完后再磨,再过筛……” 六人仔细的听着,没人觉得不耐烦。 顾锦里在旁边看了片刻后,便回家,帮着三奶奶准备节礼。 今天已经是五月初三,再有两天就是端午节,顾锦安昨晚回家的时候说,县城有龙舟赛,尚秀才家明天会去县城跟姜家过端午、看赛龙舟,可以帮他们几家把节礼带去姜家。 三奶奶她们求之不得,如今正在家里收拾节礼,中午的时候就得送去尚家。 顾锦里回到家的时候,三奶奶、崔氏、楚氏、田婶、顾大丫正在堂屋里收拾着几家送来的东西。 顾锦里看着摆满一堂屋的东西,着实吓了一跳,好家伙,不但有五只活鸡、五篮鸡蛋、一袋糯米、两篮香豆干、两篮油豆腐、旁边还摆着一个个坛子。 坛子里香味四溢,有卤鱼块、卤豆干、卤牛羊肉、卤猪蹄、五只烤鸭、还有两罐鸭油。 顾锦里嗅着满屋子的香味道:“咱们送的都是卤味啊。” 三奶奶道:“咱们几家也就这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第324章 何翠儿送礼 太贵的他们送不起,要是光送布匹跟活鸡又觉得不够看,只能用卤味撑场面。 顾锦里蹲下,帮忙分拣节礼:“姜县尉他们喜欢吃卤味,咱们送卤味算是送到他们心坎上了,他们一定很高兴。” 顾大丫家开始卖卤味后,他们给尚家姜家送过几次,每回顾锦安回来都说,尚秀才跟姜县尉他们喜欢得不行。 尚秀才家每隔两天还让下人去镇上买卤味,如今卤味已经成了尚家最常吃的菜。 “娘,这是我给姜夫人的两幅绣品。”顾锦绣抱着绣品来到堂屋,小心的放到桌子上。 崔氏站起身看了看,笑着点点头:“绣得不错。” 顾锦绣得到崔氏的肯定,放下心来。 顾锦里踮脚一看,惊讶道:“姐,你这龙舟绣得可真像。” 不单单是龙舟,连划龙舟的人、以及河边看龙舟赛的人都绣得惟妙惟肖。 而她的记忆里,顾锦绣是没有见过龙舟的,更没有看过龙舟赛,她能绣出这幅龙舟争渡图,全是靠着崔氏跟她描绘的。 更厉害的是,崔氏也没有见过龙舟,只见过当年教她刺绣的老婆婆绣的龙舟绣图。 另一幅绣品绣的是童子打午时水。 三五个穿着布衣,梳着哪吒头的小童手里拿着香茅草,沾着桶里的午时水,互相嬉戏的打在彼此的身上,看着很是鲜活生动。 “姐,你这两幅绣品可是给咱们长脸了,姜夫人一定会喜欢。”顾锦里道。 楚氏听得好奇,凑过来看了一眼,夸道:“绣姐儿的手艺越发好了,这两幅绣图要是拿去卖,定能卖上不少钱。” 顾锦绣被她们夸得有点脸红:“姜夫人能喜欢就好。” 言罢,把绣图收好后,蹲下帮忙收拾节礼。 几人花了半个时辰的工夫,把屋子里的节礼收拾妥当后,去何村长家借了牛车,三爷爷跟顾大山把几家的节礼送去尚秀才家。 送完节礼后,两人接上安哥儿,去镇上买了不少东西,回来的时候,拉了满满一牛车的东西回来,有菜有肉有酒有糖有糯米,还有棉布跟大米白面。 这些东西是几家合伙买来给作坊伙计的节礼。 陈氏看着这么多东西要拿去送人,心疼得很,不满的道:“小鱼,大桩媳妇她们是给咱们作坊干活,理应是她们给咱们送节礼,咱们没必要给她们送。” 三奶奶看不惯陈氏的抠搜样,骂道:“你是今年才过节的?往年过节的时候,哪个在镇上干活的东家不给节礼?有那不给的你知道了还骂人家抠搜,轮到你自己做东家娘子就心疼银钱不给节礼,哪有你这样的?要是说出去,没得让人笑话死。” 陈氏被骂了一通,不敢还口,老老实实地跟着收拾节礼,不一会儿又问道:“三伯娘,咱们给两位里长家送啥节礼?尚家跟袁家可是里长呢,咱们的节礼可不能轻了。” 特别是袁老荣家,那估摸着会是她家未来的亲家,节礼轻了可不好看。 三奶奶认识陈氏这么多年,她肚子里有几根肠子三奶奶都知道,瞥她一眼,说道:“大丫家明天不出摊,做出来的卤味就是给尚里长家、袁里长家、袁工头他们、悬壶坊、老孔他们做节礼的。” 这送礼得送到人心坎里去,卤味跟烤鸭老孔他们都爱吃,而这些东西最好是吃新鲜的,所以三奶奶就决定,等初四的时候再送,免得送太早,到初五的时候会变味,人家吃得不香。 陈氏听罢,放心不少,眼珠子一转,又提议道:“明天要送节礼的人家多,他大山伯肯定是跑不过来的,我家大贵明天不出摊,让大贵跟他大哥去延福村送节礼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三奶奶知道陈氏打得什么主意,想了想,也就同意了:“成,延福村那边的节礼让大贵兄弟去送。” 袁里长家确实不错,既然看上了,那让两家多走动走动也好。 陈氏听得很高兴,回家后,特意拿出顾玉梅绣的五毒香囊,略微嫌弃的道:“手艺虽是没有绣姐儿的好,也还能见人。明天记得把你绣好的五毒香囊拿去给你爹,这是要当节礼送去袁家的。得让袁老荣媳妇看见你的女红手艺,这样人家才会喜欢你。” 顾玉梅兴致缺缺,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句:“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你给老娘高兴点,要是哪天人家袁家来相看,你也摆这副丑脸,老娘撕了你!”陈氏越发觉得,得把顾玉梅赶紧嫁出去,再看着她这张臭脸,她得气得短命十年。 而顾大丫一家则是忙着做卤味,一直忙到半夜。 第二天一早起来,又要把各种卤味拿出来,一样一样的分好,挑到顾锦里家去,把卤味跟昨晚收拾好的节礼分到一起去,足足忙碌到辰时,才把所有节礼给准备好。 尚家已经去县城过节,顾锦安今天不用去上学,跟着顾大山去给老孔、吴老大夫他们送节。 “爹、大哥,还有米老翁家的节礼,你们可别忘了。”顾锦里还要靠着米老翁家的关系去抱湖云观观主的大腿呢,节礼得送。 “诶,都收拾好了,忘不了。”顾大山应着,跟顾锦安用板车去送节礼。 顾大富顾大贵兄弟则是去村长家借了牛车,到延福村去送节礼。 下午,顾大山跟顾锦安赶在作坊收工的时候回来,把作坊工人的节礼给发了。 何老锅他们领到节礼,很是激动,他们苦了这么多年,往常只有给人送节礼的,哪有能领到节礼的时候。 而顾氏作坊给的节礼很是丰厚,有十尺布、三斤糯米、一包饴糖、一壶酒、两斤卤肉,外加三斤素卤。 这样的节礼拎回家的时候,很是惹来不少村民的羡慕。 而那些想要进作坊干活的村民,也在这个时候行动起来,纷纷给秦顾罗田几家送节礼。 村民们穷困人家多,送的节礼也就是几个鸡蛋外加一些青菜,条件好的人家会送糯米或者肉。 顾大丫一家因着卤味赚钱了,也收到不少节礼。 何翠儿早就盯上顾大丫家,这天也带着自家老娘,来给顾大丫家送节礼。 第325章 难巴结 何翠儿家送的东西很平常,只六个鸡蛋、半碗糯米。 糯米历来是贵重东西,这半碗糯米还是何翠儿说了许久,她老娘才同意给的。 “顾家姑姑,端午安康,这是我家给您家送的节礼,小小心意,请您收下。”何翠儿说着,拿出两个五毒香囊,递给顾大丫:“这是我做的五毒香囊,给顾家姑姑跟乐姐姐辟邪用的,您收着。” 何翠儿虽然想要嫁给戚康平,好跟顾氏作坊攀上关系,过上好日子。可她还记得在顾玉梅家吃过的亏,这次送五毒香囊没敢送五个,只敢送两个给顾大丫跟戚康乐。 顾大丫见何翠儿说话文绉绉的,有些惊讶,对何翠儿的老娘夸了一句:“大嫂子,您家闺女可真是文静,瞧着就是个好的。” 实则觉得何翠儿一个乡下姑娘,很没必要这般说话,听着挺怪的。 何翠儿的老娘哈哈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对着顾大丫道:“他大姑,不是我夸我家翠儿,这丫头从小就懂事,不但手巧,做家务活也是一把好手,家里的活计几乎是她一个人做,还能帮着照顾侄子侄女,能干的很。” 顾大丫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却是不喜,这个何翠儿的娘是个拎不清的,连别人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客气话都听不出来。 何翠儿被她娘说得脸红,赶忙低声嗔道:“娘,女儿没那么好,你快别夸了,没得让顾家姑姑笑话。” 何翠儿的老娘不乐意了,说道:“娘说的是实话,你顾家姑姑爱听着呢,哪里会笑话,对吧他大姑。” 顾大丫笑着点头:“大嫂子说得对。” 这是你闺女,你爱夸就夸。 顾大丫不想再应承何翠儿母女,借故说道:“我家老大腿脚不好,这个点该换药了,我就不留你们了。” 何翠儿她娘听到顾大丫说起戚康平,赶忙问道:“他大姑,大外甥的腿脚没事吧?” 要是落下个残疾啥的,她家翠儿嫁过来可不划算。 顾大丫微微皱眉,道:“平哥儿的腿脚恢复得不错,有劳大嫂子费心啦。” 她家是每隔十天就会把康平、康明送去悬壶坊,让吴老大夫给他们看手脚的伤,吴老大夫说,恢复得很好,照这样下去,康平不会成为瘸子,康明的手写字也不会受影响。 “那就好,那就好。”何翠儿的娘高兴得跟自家儿子的手脚好了似的,还意有所指的说道:“这手脚利索,以后娶媳妇才不会被人说嘴。” “娘!”何翠儿简直想掐死自家老娘,她娘这时候说这种话做啥? 她担心再待下去,会惹得顾大丫对她娘不喜,忙对她娘道:“娘,我们出来有一会儿了,家里还有活计要做,咱们先回吧。” 何翠儿的娘听到这话,背后又被何翠儿戳了戳,回过神来,忙道:“他大姑,我们先回了,你先忙啊。” “大嫂子先等等。”顾大丫不喜何翠儿家,不想白白拿何翠儿家的节礼,转身去厨房,用干草串了一斤卤豆干跟一斤卤油豆腐,递给何翠儿的娘:“这是我家的回礼,大嫂子收下,今晚加两个菜。” 至于卤肉,顾大丫没拿,何翠儿家还不值得她送肉。 何翠儿的老娘高兴得不行,赶忙接过,笑呵呵的道:“他大姑,你真是太客气了,那我就收下了。你不用送,我们自己回去就成。” 说完,带着何翠儿乐颠颠地离开顾大丫家。 何翠儿低着头,脸色不好的跟着自家老娘走着,回到家后,她终于不满的抱怨道:“娘,你今天说的话太过了,要是惹得顾大丫不喜就糟了。” 何翠儿的老娘叫道:“她还不喜?咱家可是送了六个鸡蛋跟半碗糯米呢,这两样可都是贵重东西,咱家除了你姥姥家,给谁家送过这么重的节礼,她还敢不喜?” “她家说白了就是逃荒来的,靠着顾大山家才把日子给过起来的,要是没有顾大山家,她顾大丫一家现在就是乞丐,讨饭的。” 何翠儿的娘拿着两串素卤进了堂屋,把素卤放进一个陶碗里,再用菜叶子给盖起来,放到装着黄豆的缸里,回头瞪着几个眼冒绿光的孙子孙女道:“都别偷吃,谁敢偷吃,老娘打死他!” “知,知道了奶。”三个孙子一个孙女应着,眼睛却盯着黄豆缸流口水,年纪大的孙子已经在盘算着,趁他奶奶不在的时候,偷吃一块,要不舔上两口,尝尝味道也成。 何翠儿很是不满她娘的话:“娘,咱家为啥要跟顾大丫家结亲?还不是因为顾大山家,那个作坊,顾大山家可是占了四成分红的,我要是能成为顾大山的外甥媳妇,到时候咱家就是顾氏作坊的亲戚,那咱们家、姥姥家、姑姑家、还有大伯家、三叔家就都能进顾氏作坊干活,咱们一帮亲戚就能发家。” “所以您老忍一忍,装装样子,别让顾大丫不喜您。” 何翠儿的娘道:“行行行,我忍还不成吗?照我说,你就该直接去勾那顾锦安,要是拿下他,你就是作坊少奶奶。找那戚康平,不过是作坊东家的外甥媳妇,只能沾光,不能分钱。” 何翠儿一听这话就恼了:“娘,你可别再说了,小心被人听了去,顾锦里拿刀来劈你。” 以为她不想嫁给顾锦安吗?可也要顾锦安看得上她啊。以她的本事,最多能勾上个蠢笨木纳的戚康平,是连戚康明她都谋不了。 她怕自家老娘坏事儿,又交代一句:“娘,您以后再去顾大丫家,可别露出啥嫌弃戚康平的模样,也别问他的伤腿,弄得他的腿跟好不了似的,顾大丫会不高兴。” “你去外面跟村里那些长舌妇闲聊的时候,记得多说顾大丫家跟戚康平的好话,让顾大丫家跟顾大山一家知道,咱家没有看不起他们,是真心佩服他们几家的。” 虽说如今做戏有点晚了,可要是连这点戏都不做,她更嫁不到戚家去。 那个顾大丫可不是个省油得灯,难巴结得很。 “行行行,我知道了。这点事儿还用得着你来跟我说?”何翠儿的娘催促何翠儿:“你可快着点,赶在十月前把戚康平拿下,要不咱家可没钱去给你大哥抵徭役。” 第326章 打算 何翠儿家里穷,她娘又心疼儿子,舍不得让儿子去服徭役,所以想让何翠儿快点巴上顾大丫家,到时候从顾大丫家扣钱,用银钱给儿子把徭役给抵了。 “知道了。”何翠儿不满的推开二哥家的女儿,进了自己屋子,想着怎样才能拿下戚康平。 …… 顾锦里家并不知道何翠儿家的打算,他们正在欢欢喜喜的准备过节。 三奶奶用糯米包了两种粽子,当晚家里的晚饭就是肉粽跟甜粽。 顾锦里爱吃肉,吃了三个肉粽,外加一碗野山楂煮的茶水后,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们系上顾锦绣做的五毒香囊。 等到中午的时候,又被三奶奶拎到院子里,排排站好。 三奶奶用香茅草沾着雄黄水,打在他们身上:“打了午时水,消灾又祛邪,今年酷暑稳稳过。” 三奶奶一边打着午时水,一边说着驱五毒的话。 罗慧娘在自家院子里看见了,也跑过来道:“三奶奶,我也要打午时水。” 三奶奶笑道:“成,少不了你这丫头的。” 罗武手里提着节礼,跟着罗慧娘进了顾锦里家。三奶奶看见他后,喜道:“武哥儿回来了,赶紧的,过来站好。” “诶。”罗武特意站到顾锦绣身边,惹得顾锦安跟顾锦里同时眯起眼睛。 罗武是越来越大胆了,以前虽然想要靠近顾锦绣,可人多的时候会避讳着,如今是根本不避讳,顾锦绣在哪儿,他就往哪儿凑。 三奶奶很快就给他们打完午时水:“成了,去玩吧。” 又看向武哥儿,问道:“二郎、三郎没回来?” 罗武摇头:“没有,他们这回轮值。” 司兵所跟县衙一样,不是每个人每次休沐都会回来,是要轮值的,而他上次休沐已经当过值,这次过节能回来。 三奶奶听得可惜:“这人不齐,过节都少了点味儿。” 又对罗武道:“你明天回县城的时候,给他们带点吃的吧。” “好,三奶奶把东西收拾好,我回县城的时候给他们捎去。”罗武说着,拿出自己带来的礼物,递给三奶奶:“三奶奶,这是县城布庄的绸绳,您老收着,用来扎头发。” 顾锦里呵呵,换招数了啊。 三奶奶看着那一堆五颜六色的绸绳,笑道:“三奶奶都多大年纪了,不用浪费这些东西,你拿回去给慧娘用吧。” 罗慧娘扬了扬手,指着手腕上绑着的绸绳道:“三奶奶,我有呢,这是我哥送给您老跟绣姐儿小鱼的,您老就收下吧。” 罗武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接话道:“是啊三奶奶,您老就收下吧,不是啥贵重东西,我的饷银买得起。” 他不等三奶奶说话,又冲坐在屋里的顾大山跟三爷爷道:“三爷爷、大山叔,这是给你们买的酒,你们尝尝看,要是喝着好,我下次回来再给你们买。” 顾大山很喜欢罗武,这是他看中的女婿,欢喜的把酒收下,又拉着罗武说话。 罗武是求之不得,跟顾大山、三爷爷说了很多在县衙当差的事:“许县令身边的田师爷挺看重我,如今在县衙办差,顺当了不少。” 因着上回办孙里长家的案子,他入了田师爷的眼。 三爷爷听得皱皱眉头,问他:“那个田师爷是县令大人的人?他跟邹县丞的关系咋样?” 罗武知道三爷爷在担心什么,解释道:“田师爷是县令大人的心腹,跟邹县丞走得不近。” “这就好。”三爷爷又提醒他:“咱们几家是跟着姜县尉家的,你是姜家带进去的,可得分清楚跟谁亲,不能因为田师爷就忽略了姜家。” 罗武道:“您老放心,我晓得的,定不会因为旁人忽略了姜家。” 他不傻,不可能做出因为田师爷而冷了姜家的事儿。 三爷爷听得放下心来,又跟罗武说了不少话,直到下午,罗武才带着罗慧娘回家。 走之前,他还看了顾锦绣好几眼,被顾锦安给及时挡住:“罗武哥,我送送你。” 话落,把罗武给拽出他家。 三爷爷把罗武的心思看在眼里,等顾锦绣她们去了厨房帮忙后,他才问顾大山:“铁柱跟你是咋说的?” 武哥儿可不小了。 顾大山说:“罗二哥跟嫂子是怕武哥儿护不住绣姐儿,说是想让武哥儿在县衙里历练两三年,等他混出个模样,有本事,有人脉后,再来咱家提亲。” 三爷爷听得松了口气:“铁柱夫妻有打算就好。” 劳媒婆上门的时候,绣姐儿已经放话,说要给顾家村死去的村民守孝三年,这可是义举,说出了就不好不做。 可姑娘家的年纪经不起耗,三爷爷担心三年之后,绣姐儿匆匆忙忙的找人家,会看错人,所以还是觉得配罗家好。 毕竟武哥儿对绣姐儿咋样,他们都是看得见的,真真是满心满眼都是绣姐儿。 可武哥儿今年已经十八,三年后就是二十一,这样的年纪,换做别人,孩子都有几个了,他又担心罗家等不了。 如今听到这话,总算是放心。 盏茶的工夫后,顾锦安回来了,直接去后院鸡舍,给家里养的小鸡拌鸡食。 顾锦里跟着去了后院,问他:“你把罗武哥给揍了?” 顾锦安睨她一眼,一边加水搅拌着木槽里的糠皮,一边道:“你哥我是斯文人,不是那等爱动手的粗人。” 他用的是脑子。 顾锦里听得很鄙视:“那你跟罗武哥说什么了?” 顾锦安给木槽里加上两碗豆渣,继续搅拌着:“罗武哥说了,他以后会收敛,在他家没有来正式提亲前,不会做出让人说闲话的事儿,也不会告诉大姐他的心意,让大姐为难。” 顾锦里听到满意的答案,点头道:“这就好。” 这里不是现代,要是传出闲话,顾锦绣这辈子就完了。 顾锦安把木槽放进鸡舍里,口中咕咕咕的叫着,等小鸡过来吃食后,又道:“这种事情你不用操心,有大哥在呢。走吧,今天过节,给大哥做个糖醋肉块去,那个好吃。” 顾锦里啧啧摇头:“哥,你是男的,怎么也爱吃甜食?”腹黑都应该是拒绝甜食的。 第327章 莫家卖身 顾锦安回头看她,犹带稚气的脸上带着一抹理所当然:“先生爱吃甜食、三爷爷、秦爷爷、爹跟程哥儿也爱吃甜食,我为何不能爱吃甜食?你这番话说得很是没有道理。” 顾锦里无奈了:“能吃能吃,你为了吃个甜食,不用拉这么多人下水。” 程哥儿还是小孩子,自然爱吃甜食。 因着顾锦安要求,顾锦里做了一陶盆的糖醋肉块。当晚,她家、顾大丫一家、三爷爷三奶奶,外加秦老,一大群人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饭,算是把节给过了。 第二天,顾锦里又像往常那般忙碌起来,跟着顾大山、顾锦安去作坊给何大仓他们拿豆腐。 顾锦里问他们:“香豆干跟油豆腐卖得怎么样?” 何大仓笑道:“卖得很好,虽说价钱比白豆腐贵了两文钱,但香豆干跟油豆腐好吃,特别是油豆腐,大家都爱买,说是放几块油豆腐去煮菜,连油都不用放,省油得很。” 梁墩子说得跟何大仓差不多。 顾锦里闻言,总算是安心,又交代一句:“你们记得提醒客人,如今天热,白豆腐容易馊,让他们当天买就当天吃,不要留到第二天,要不馊了,咱们可不认账。” 古人不经常上街,买东西都是往多了买,像是冬春两季的时候,客人买白豆腐是十几斤,几十斤的买,留着慢慢吃,如今却是留不住的。 “诶,我们都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别买那么多。” 梁墩子又说起梁柱子的事儿:“大哥跟大嫂去了湖康县,再过四天,就是初十的时候,他们盘下的铺子就开张。” 顾锦里点头:“成,我知道了,初十那天会给他备货。” 梁柱子不但要卖调味香料,还要卖香豆干跟油豆腐,后两样东西最好是拿新鲜的,所以定了当天来拿货。 货由梁墩子一起拿,先到大兴镇,再从大兴镇送到湖康县去。他们租了骡车,跑上两个时辰也就到了,远是远了点,但赶一赶,也不耽误生意。 给梁墩子、何大仓他们拿完货后,顾锦里跑到顾大山身边道:“爹,我要两个大坛子。” “成,我去给你拿。”顾大山到仓房搬出两个半人高的大坛子,跟顾锦安给她搬回家去。 “吃完早饭后,你再慢慢弄吧。”顾大山知道顾锦里要做豆腐乳,因此交代道。 “好。”她应着,吃完早饭后,把两个坛子搬到厨房,开始处理发酵好的豆腐。 豆腐发酵七天后,已经开出毛霉菌,豆腐上裹着一层长长的白毛。 顾锦里把豆腐一块块的翻滚一圈,把上面的白毛滚没后,再把调好的香料撒到豆腐上。 程哥儿在旁边看着,皱着小眉头,很是怀疑的道:“二姐,这个真的能吃吗?” 长毛了啊。 他虽然小,也知道长毛的东西吃了会坏肚子。 顾锦里道:“你上回不是问过了吗,当然能啊。” 程哥儿:“……” 他是问过了,也说了会相信二姐,可他还没见过真正长毛的豆腐啊,如今看到了……害怕。 顾锦里回头看他,问道:“你不相信二姐吗?” 程哥儿眉头皱得更紧,纠结一会儿后,认命的点头:“相信的。” 顾锦里笑着捏他的脸蛋:“乖,等二姐把豆腐装坛后,给你做毛豆腐吃啊。” 程哥儿:“……二姐,咱家吃过早饭了,不用再吃的。” 顾锦安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对程哥儿道:“是你自己说相信你二姐的,既然相信,肯定要做出点事儿来支持的,怕也没用。” 程哥儿哭丧着脸,甚是委屈的看着自家大哥,顿了顿,笑着扑过来道:“大哥,我们一起吃呀,我吃不完的给你吃。” 顾锦安又好气又好笑的道:“我真是白疼你了。” 好事不叫他,坏事第一个跑来找他扛。 不过,他还是答应下来:“成,不就是吃个毛豆腐吗,大哥陪你吃。” 那豆腐乳是个新鲜东西,谁也没吃过,还是用发霉的豆腐做的,而小鱼说,将来要卖豆腐乳,顾锦安怕客人吃出问题找他们家算账,想着如今先吃吃毛豆腐看看,要是真有问题,也能及早发现。 “大哥最好啦。”程哥儿很高兴,帮着顾锦里把撒好调味香料的豆腐装进大坛子里。 没多久,顾锦里就把所有豆腐装好,密封起来:“过个把月就能吃了。” 其实过几天就能吃,但腌制一个月左右,味道会更好。 “走,做毛豆腐去。”顾锦里把剩下的两大陶碗毛豆腐拿去用油煎得金黄后,再调了碗酱汁倒进去,焖煮片刻,起锅装盘:“可以吃了,程哥儿快吃。” 程哥儿躲到顾锦安身后:“大哥先吃。” 顾锦安无奈,拿起筷子吃了四五块:“味道不错,有股别样的风味,大家应该会喜欢。” 又道:“你们先别吃,等一刻钟后再吃。” 顾锦里:“大哥,你还怕自己会中毒吗?” 顾锦安:“我怕你们会中毒。” 顾锦里:“……”说白了就是不相信她做的东西。 可她无话反驳,古人对于入口的东西总是很小心,毕竟很多人因为乱吃东西挂掉的。 一刻多钟后,顾锦安没有肚子疼,没有脸发青的中毒症状,他才端起两碗毛豆腐道:“可以吃了,咱们去跟三奶奶他们一起吃。” 只是,三爷爷三奶奶跟顾大山没在,崔氏说:“他们去送何三癞子跟老朱了,他们两个今天要去找长平镇的灾民,问问看有没有你们福丫姑姑一家的消息。” 雷五爷来取货那天,姜角拿了一份册子来,三爷爷三奶奶一直惦记着要去找人,只是近来忙乱,要建铺子又要过节的,拖到节后才去找人。 “你们先吃吧,给你三奶奶他们留一碗就成。”崔氏说道,自己也尝了两块毛豆腐,觉得挺好吃的。 程哥儿先前嫌弃毛豆腐,可吃过之后,喜欢上了这个味道,吃得最多的就是他。 他们吃完等了小半个时辰,顾大山他们才回来,同来的还有何村长跟莫春月。 顾锦里看见他们,眉头皱起,知道是出事了。 果然,何村长带着怒气道:“老莫家真是丢人,竟是全家卖身去了陆家,给陆家做了下人!” 第328章 挑衅 最让何村长生气的是,莫家卖身给陆家后,就能回到村里,那他先前说不准他们进村的话,就像个笑话,他这是被陆家打脸了啊。 “莫家卖身去陆家了?”顾锦安有些吃惊,又嘲讽的笑道:“还真是他们家能做得出来的事儿,只是他们家根本不需要卖身。” “可不是,我是说要去县衙削掉莫家的户籍,可还没削呢,他家但凡聪明一点,就应趁着这段时间到附近穷的村子里去,给村里一点银子,让人同意他们落户。到时候再踏实干活,日子还能过不起来。可他们偏不,竟是全家卖身去了陆家。” 何村长气哼哼的走进顾锦里家的院子,坐下后道:“一家十二口人,全都卖身,这全家去给同村人当奴才的,老头子也是第一次见。” “他们卖给谁家不好,非要卖给陆家,真以为陆家是什么好人家吗?别到时候怎么被陆家害死的都不知道。” 莫春月倒是不在意,反过来安慰何村长:“村长不用动气,他们落得如今下场都是作出来的。” 莫家人不少,要是安顿下来后,老老实实的干活,日子早就过起来了,可莫老爷子总是惦记着老家的好日子,以为自己还是村里的大户,不想去干活,只想着用歪门邪道来发家致富。 何村长听得皱皱眉头,对莫春月道:“这种话你别出去说,免得别人说你没心没肺。” 虽然莫家对不起莫春月,可莫春月毕竟是莫家的孙女,如今娘家人全部去卖身了,她再说这种话,肯定会被人说嘴。 “是,我下次不敢了。”莫春月对何村长能开口提醒她,很是高兴,这表明何村长已经认可她这个族媳妇。 顾锦里倒是不在意莫家全家卖身的事儿,只把剩下的一碗毛豆腐拿出来,放到凳子上,让何村长跟三爷爷他们吃。 何村长吃过一块后,惊喜的道:“这个味道不错,又是你鼓捣出来的新吃食?” 顾锦里点头:“嗯,这是毛豆腐,它还能做成一种豆腐乳,那豆腐乳可以用来当调料,也能当小菜配饭、配粥、配饼吃,豆腐乳的存放时间长,如今天热,豆腐容易馊,豆腐乳耐放,做来卖最好不过。” 何村长终于高兴起来:“这个好,这个好,做些耐放的东西,客人乐意买。” 三爷爷、三奶奶、顾大山吃了几块毛豆腐,都觉得味道不错。 三爷爷边吃边提醒道:“莫家成了陆家的下人,咱们几家得提防莫家,免得莫家来给作坊使坏。” 顾锦里道:“三爷爷不用担心这个,陆家已经元气大伤,莫家不过是陆家的下人,他们没胆子来作坊找麻烦。” 可她小看了莫家愚蠢的程度,不过第二天,莫老婆子就带着两个儿媳妇、莫秋月去了作坊。 何三癞子跟老朱去其他镇子找长平镇的灾民,没人守着作坊大门,莫家婆媳是大摇大摆的进了作坊。 莫老婆子眼皮耸拉的老眼努力地扬着,扫视作坊一圈后,趾高气昂的道:“顾氏作坊的,人都死光了?客人都上门了,咋没人出来迎客?” 顾锦里要做酱油,正在作坊里选黄豆,听到莫老婆子的话,回头看向院子,看见莫家婆媳后,目光一转,落在莫秋月的身上。 莫秋月穿了一身新裙子,手里攥着一条手帕,站得跟条没骨头的蛇似的,身子都歪到一边去。 顾锦里眯起眼睛,莫秋月这是野鸡换毛,要当凤凰了不成? 她拍拍手上的灰尘,走出仓房,看着莫家婆媳冷笑道:“迎客?一家子奴才,你们算哪门子的客?” 莫老婆子听得脸色一黑,怒道:“小丫头片子,我们上门就是客,是客人你们就得招待。” 莫大魁媳妇道:“就是,而且我们是大主顾,今天可是要买三十斤油豆腐的,你说话好听点,要不我们可不买!” 顾锦里笑了:“你们不买?我们还不乐意卖,赶紧滚,再啰嗦一句,揍扁你们。” 莫家人真的有病,以为靠上陆家就能来跟她叫板?她连陆家都不怕,还会把莫家放在眼里。 莫芹子母女、莫春月、以及在作坊里干活的人都出来了,指着莫家婆媳道:“没听到我们小东家的话吗?赶紧滚,再不滚,我们就动手了。” 顾氏作坊的人多,莫家婆媳被二十来人围住,有些害怕的道:“我,我们是来买东西的。” 何大桩媳妇呸了她们一口:“买什么买?你们是聋了?我们小东家说了不卖!我们作坊每天卖的豆腐都是几千斤,谁稀罕你们那几十斤。” 莫秋月迈着小碎步,款款走出来,冲着众人福身行礼,道:“既是开门做生意,那就没有把客人赶走的道理。” 她抬头看向顾锦里,嘴角往上一扬,露出一个自认为好看的笑容:“顾姑娘,你今天要是把我们赶走,明天顾氏作坊欺客的名声就会传出去,你可要三思而行啊。” 顾锦里冷笑:“这才几天没见,一个文盲都会用成语了,是陆家教的吧,陆家还教了你什么?” 何大桩媳妇是个牛人,早就看出莫秋月有点不对劲,指着她,啧啧有声的道:“陆家还能教她什么?不就是伺候男人那点本事。你们看她这站姿,这拿手帕的模样,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会做的。”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哄堂大笑。 莫老婆子的脸色都绿了,指着何大桩媳妇道:“你别在这里瞎说,我家秋月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她学这些是要去邹府做丫鬟的。” “邹府你们知道不?那可是县丞大人的府邸,你们这些泥腿子,土里刨食的穷鬼,等我家秋月去了县丞府,飞上枝头当凤凰后,你们就羡慕吧。” 说到这个莫老婆子就得意,原本她以为自家完了,没成想,栓大媳妇突然来找他们,说是愿意买下他们一家,还能把秋月送去县丞府做丫鬟,说是机会到的话,还能帮秋月当上姨娘。 至于当谁的姨娘,他们没问,也不在乎这个,只要能攀上县丞府就成。 而莫老婆子觉得自家有了着落,算是一飞冲天了,因此带着两个儿媳妇和莫秋月来顾氏作坊,耀武扬威。 第329章 奴才还想当凤凰 “进县丞府做丫鬟?诶哟,莫老婆子,你们家能有点出息不?你们是给人当下人当上瘾了?还是卖孙女卖上瘾了?怎么次次都是做下人、卖孙女的,要点脸吧。”何大桩媳妇很是看不起莫家,对莫家卖孙女的事情相当不耻。 又道:“还有县丞府,打量大家伙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吗?跟陆家大宅一样脏臭,好人家的女儿谁会去!” 何土沟媳妇跟着道:“是啊,那邹县丞都一把年纪了,前几个月还新抬了姨娘,这般为老不尊,你家莫秋月要是进了县丞府,可得小心,别没有飞上枝头,反而被砸进泥坑里,毁了一辈子。” 莫老婆子最得意的就是莫秋月要进县丞府,如今听到这话,气得不轻,抓住何大桩媳妇跟何土沟媳妇的话柄,跳起来指着她们道:“你们敢编排县丞大人,老婆子要去告官,让你们蹲大牢。” 何大桩媳妇跟何土沟媳妇吓了一跳,这说朝廷命官坏话,可是犯法的。 莫老婆子见状,立刻嚣张起来,叫嚣道:“好啊,终于让老婆子抓到你们的把柄了,你们顾氏作坊等着,老婆子这就让陆老爷子派人去报官,把你们统统抓起来!” 顾锦里笑了:“如果我们说邹县丞几句实话就要被抓,那你们莫家就得诛九族。莫老婆子,你方才可是说了,你家莫秋月飞上枝头当凤凰,这凤凰是你家莫秋月能当的?能当凤凰的都是皇家娘娘,你家莫秋月是皇家娘娘吗?” 顾锦里没跟莫老婆子客气,对何大桩媳妇道:“去,把她们婆媳三个,还有莫秋月抓起来。” “诶。”何大桩媳妇立刻撸起袖子,带着磨香料的十几个人冲过去抓住莫家婆媳,再摁住莫秋月。 莫家婆媳被抓住,不断挣扎着,眼睛怒瞪着顾锦里道:“放开我们,我们是陆家的下人,你们敢动我们,陆家不会放过你们!” 啪啪! 顾锦里上前,对着莫老婆子就是两巴掌:“一群奴才还想当凤凰,你们这是要造反啊,打你们都是轻的,你们该被诛九族。” 莫秋月见自家奶奶被顾锦里给打了,立刻暴怒,冲着她吼道:“顾锦里,你个臭丫头,你敢……” 啪啪! 顾锦里反手就给了莫秋月两巴掌:“我怎么不敢?你们自己犯贱,上门来挑衅,还说出这种造反的话,我不仅敢打你们,还敢去报官抓你们,让你们、让陆家被抄家砍头!” “呜呜呜,你,你打我……”莫秋月被打哭了,可指责顾锦里的声音却不大,生怕再被打。 “小鱼,她们没欺负你吧?”崔氏正在家里配香料,老朱媳妇就跑来跟她说,莫家婆媳去了作坊找事儿,她跟三奶奶急忙赶来。 顾锦里笑道:“娘,我好着呢,她们想欺负我,下辈子都没机会。” 几个蠢蛋还想欺负她,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多长两个脑子再说吧。 三奶奶见莫家老是来找事儿,是气得不轻,直接冲上去,给了莫家四人,一人一巴掌,再警告道:“下次再敢来我们作坊找事儿,老婆子让人打断你们的腿。” “三奶奶,我把村长请来了。”顾锦安得知莫家婆媳来作坊后,急忙跑去找何村长,如今已经把何村长带来。 何村长看见莫家人就窝火,他真是不知道莫家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都卖身给陆家做下人了,还敢来顾氏作坊挑衅,她们哪来的底气? 陆家给的吗? 陆家已经大不如前,陆三爷去顾家闹过事儿,现在还瘫在床上呢,她们也想瘫吗? 何村长心累得很,对顾锦里道:“小鱼,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把他们押去陆家,让陆家人收拾他们。” 顾锦里教训过莫家婆媳后,也懒得再搭理她们,点头道:“成,村长您老处理吧。” 又对何大桩媳妇道:“大桩婶子,您跟着去,事情是什么样的您都清楚,到时候好帮着村长说话。” 要论嘴皮子,何村长别说陆老爷子,他连栓大都比不上,有何大桩媳妇帮忙,能压一压陆家。 何大桩媳妇道:“诶,小东家放心,我一定把事情给办得妥妥当当的。” 何村长立刻对身后的十个何家男丁道:“把莫家四个押去陆家。” 见莫老婆子要吼,何村长冷笑道:“押着你们的都是男的,你们最好别挣扎,要不被碰到,吃亏的是你们。” 莫老婆子赶忙闭嘴,莫秋月就要进邹府,如今很在乎自己的名声,赶忙哭道:“不用你们抓,我自己走。” 陆家可是说了,只要她在邹家做得好,将来就把她配给邹玉振,可不能让这些泥腿子给碰到,要不会被邹三少爷嫌弃。 “别废话,赶紧给老娘走。”何大桩媳妇最看不惯莫秋月这副楼里姐儿的模样,推着她往前走。 …… 陆家,陆老爷子正在看陆老三,猛然听到砸门声,正疑惑着,栓大媳妇匆匆来报,说是何村长押着莫家婆媳、莫秋月回来了,要找他算账呢。 陆老爷子很是生气,带着两个下人出去见何村长,正要呵斥何村长,何大桩媳妇就快嘴的把莫家四人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幸灾乐祸的道:“陆老爷子,您家买的丫鬟要去当凤凰呢,那凤凰是什么?那是皇家的娘娘,您家丫鬟敢自称凤凰?您家是要造反吗?” 陆老爷子听到这话,差点没吓死,在村里横行二十来年的他,第一次当众服软,给何村长道歉,说莫家人说的话跟他没关系。 何村长也知道,单凭一句话,只能吓唬吓唬陆老爷子,是不可能把陆家给抄家的,见陆老爷子求得差不多后,冷哼道:“看好你家的下人,下次再敢跑到村尾去,我不会再给你们家送回来,直接送到衙门去!” “老兄弟放心,他们没有机会再乱跑了。”陆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泛着冷到骨子里的光。 “哼,最好记住你说的话。”何村长没有在陆家多待,带着何家男丁跟何大桩媳妇走了,可一出陆家大门,何村长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 哈哈哈,他被陆家压了这么多年,今天总算是扬眉吐气啦。 其余何家人也很高兴,一个个是走路生风。 第330章 骗 何大原颇为遗憾的道:“村长叔,您咋走那么快?咱们应该留在陆家,多为难为难陆老爷子才对,那个老货太欠教训。” 这些年来,何家受陆家的气还少吗?今天应该一并讨回来才对。 何村长道:“如今还不是踩陆家的时候,咱们得继续忍着。” 邹县丞还没倒,陆家即使元气大伤,也还有这个靠山在,他们不能做得太过。 何大原听了有些沮丧,可想想今天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心里又舒坦多了,腰板挺直了那么一节。 陆家,陆老爷子暴怒不已,指着莫家婆媳道:“把她们三个,还有莫家的爷们儿拖去后院打一顿,再关到牲口棚里,饿上三天。” 莫老婆子慌了,赶忙叫道:“陆家兄弟,你可不能打我们,我们去顾氏作坊找事儿是想替陆家出气啊。” 啪! 栓大媳妇揪着莫老婆子的头发,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兄弟?一个下人敢称呼老爷为兄弟,你怕是不想活了吧。你可别忘了,你们莫家是签了死契的,全家的生死都由陆家做主。” 莫老婆子懵了,反驳道:“死契?那死契不是不算数吗?咱们可是说好了的,等秋月进了邹府,当上姨娘后,就把死契还给我们莫家,以后莫陆两家以干亲走动。” 栓大媳妇快笑死了:“呸,你想得倒美,不过是说说你就信,真以为你们莫家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吗?陆家会跟你们做干亲?” 不过是用骗骗他们,好得到一家子免费奴才的谎话而已。 莫老爷子家的人不少,足足有十二口人,而他们说是卖身进陆家,其实陆家根本没有给莫家银钱。 只是给莫家一个容身之地,管他们吃住,再许诺他们,把莫秋月送去邹家,找机会让莫秋月当上邹家姨娘。 而莫家会同意,无非就是,一没有去处,急需一个落脚的地方;二是想学陆家,靠着攀上邹家,过上好日子。 可惜他们不知道,陆家许诺的会让莫秋月当上邹家姨娘也是假的,是陆姨娘那边急需一个心腹丫鬟,想着莫家好拿捏,见莫家被赶出村子住在野地里后,才想着买莫秋月,把她送到邹府去。 莫老婆子不大聪明,听到这话,是怔愣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王八羔子,你们陆家是在骗我们!” “骗你们又咋的?你们莫家如今的死契捏在陆家手里,你们还想反天不成?”陆老爷子被莫家婆媳气得狠了,不再做戏,干脆把话说明白:“老老实实的在陆家做下人,还能有你们一口饭吃,要不然,老子把你们给卖了,让你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诶哟,我们莫家这是进了狼窝了,老头子,老头子你快来啊。”莫老婆子哭喊着,没喊上两句就被栓大媳妇给打得满嘴是血,往后院柴房拖去。 莫大魁媳妇跟莫大勇媳妇也被陆家下人拖着往柴房走。 莫秋月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陆老爷子转头看向她,冷笑着警告道:“老实待着,好好学规矩,过几天就让人送你去邹府,别跟你爷奶爹娘待一起,他们如今是下人,你以后可是会做邹府主子的,可别为了他们坏了你的前程。” 莫秋月是个心狼的,又怕被莫家连累,听到这话是毫不犹豫,立马答应下来:“陆,陆老爷放心,我一定听话,好好给陆姨娘办事。” 陆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嗯,这就对了。” 陆老爷子说话算话,三天后,让栓大媳妇把莫秋月送到邹府。 这三天,莫秋月过得很不好,每天有十个时辰要跟着栓大媳妇学规矩,连晚上睡觉都不能睡踏实,学不好就不许吃饭,还要挨打。 栓大媳妇还不许她哭,一哭打得更狠。 莫秋月到了邹府后,没有被立即派活计,而是在下人房里住了三天,被韩嬷嬷教了三天后,才被带去陆姨娘的海棠院。 海棠院里,不但陆姨娘在,钟翠兰也在。 钟翠兰没有坐,而是低眉顺眼的站在陆姨娘旁边。 等莫秋月进来后,陆姨娘指着莫秋月道:“妹妹,这是姐姐娘家送来的丫鬟,以后就跟在你身边伺候,你去哪里都得带上她。” 钟翠兰暗恨,陆梅花这是要找人盯着她啊,可她给邹县丞戴绿帽的把柄被陆姨娘给握住了,她不能不答应:“是,妹妹定会把这丫头带在身边,请姐姐放心。” 陆姨娘闻言,心里爽快得不行,又指使钟翠兰给自己按腿捶肩后,才瞅着她的肚子道:“妹妹怀孕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吧。” 钟翠兰听到这话,皱起眉头,试探着问道:“姐姐,您真的愿意让妹妹生下肚子里的这块肉?” 陆姨娘笑道:“这可是老爷的老来子,老爷喜欢得紧,姐姐自然希望你把孩子生下来。”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钟翠兰就浑身冒冷汗……被陆姨娘抓住把柄的时候,她以为陆姨娘会让她流掉肚子里的孩子,再去陷害夫人。如今却是没有这么做,而是让她把孩子生下来……陆姨娘想做什么? 钟翠兰又想到邹大少爷,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 韩嬷嬷一把握住钟翠兰的手,对莫秋月道:“秋月,你家钟姨娘身上冷得慌,还不赶紧把她扶回去。” “是。”莫秋月低头走过来,把钟翠兰扶着出海棠院。 屋内,陆姨娘皱眉道:“嬷嬷,姓钟的是不是察觉到咱们的打算了?” 韩嬷嬷嘴角勾着笑,说道:“姨娘放心,就算钟翠兰知道咱们的打算,她也不敢做什么,她的把柄还捏在我们手里,要是敢不听话,她偷人怀上孽种的事情就会被老爷知道,到时候她也是个死。都是死,不过是死法不同而已。” 陆姨娘跟韩嬷嬷会留着钟翠兰肚子里的孩子,是想要用这个孩子来把邹夫人那一房人一网打尽。 怎样才能一网打尽? 自然不是让钟翠兰流产,而是要让邹县丞认定,钟翠兰肚子里的孩子是邹家老大的。 只有这样,邹县丞才会除掉邹夫人跟邹大少爷,再冷了二少爷,到那时候,邹府才能是三少爷的。 这个计谋不可谓不恶毒,不但能除掉邹夫人那一房人,连钟翠兰也要死。 第331章 没消息 邹府后院姨娘们的争斗跟秦顾罗田几家没有关系,他们正忙着建铺子、认字、赚钱过日子。 顾锦里做好豆腐乳后,又打算趁着天气渐热,抓紧时间做出几缸酱油来。今天忙完作坊早上的活计后,跑去喊王马氏她们:“王婶子,你们把院子里的四担黄豆挑到我家去。” “诶,小东家,我们这就给你挑。”王马氏喊上自家小姑子、朱茶花母女,四人把四担黄豆挑到顾锦里家。 三奶奶看见朱茶花母女,问道:“老朱家的,你家男人回来没有?” 老朱媳妇道:“没呢,您老别急,等他回来,一定立刻来跟您老禀告。” 这段时间,老朱跟何三癞子是天天往外跑,按照姜角给的那份登记册子去找长平镇的灾民。可长平镇的灾民住得远,老朱跟何三癞子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三奶奶很是着急。 顾锦里安慰三奶奶:“您老放心,出去找人的时候咱们已经跟他们说好了,最晚三天之内必须回来一次,老朱叔是个守规矩的人,明天一定会拎着何三癞子回来。” “你说的对,有老朱在,他们明天一定会回来。” 可回来了又能咋样? 何三癞子他们上次回来就说过,长平镇的人根本没有见过谢家坪的人,这次回来,结果肯定还是一样。 老朱媳妇她们放下豆子后,回了作坊干活。 她们走了片刻后,顾锦里见三奶奶还是愁眉苦脸的,怕她一个人想太多,便道:“三奶奶,四担黄豆太多了,您帮我挑豆子吧。” 三奶奶嗔她一眼:“谁让你贪心,要做四缸酱油,这挑豆子都得挑死你。” 还费缸,为了做酱油,家里花了二两银子买了四个新水缸。 三奶奶说着抱怨的话,却是拿来两个空箩筐,坐在院子里帮着挑豆子。 程哥儿见了也来帮忙,三人是挑了半天,直到下午才把黄豆挑完。 顾锦里把黄豆放进四个水缸里泡上后,才算是歇了一口气。 第二天中午,何三癞子跟老朱就回来了。只是结果还是那样,找到的长平镇灾民都不知道顾福丫一家在哪?甚至连谢家坪的人都没见过一个。 “那两户灾民说,他们开始逃荒的时候,谢家坪的人早就逃了,他们是在谢家坪的后边逃荒,没有撵上他们,不知道谢家坪的人有没有来南边。”何三癞子口快,把问到的事情全都说了。 三爷爷三奶奶很失望,却也无可奈何,他们如今只能这么找着。 “成,我们知道了,你们先回吧,歇个两天,等我们给你们租了骡车后再去找。” 何三癞子跟老朱先前是走路去找人,可长平镇灾民分到田福县的不多,如今田福县的都找完了,再去找,就得跑隔壁县去,远得很,没有骡车不行。 何三癞子跟老朱很是高兴,赶忙道谢:“诶,多谢顾老爷子。” “你们辛苦了,这是家里做的卤味,你们拿回去吃。”三奶奶把两个篮子递给何三癞子跟老朱。 何三癞子跟老朱看见篮子里的卤肉、卤鱼块跟卤蛋后,高兴得不行,谢了又谢,这才离开。 他们走后,三爷爷三奶奶的心情很低落。 崔氏跟顾锦绣正在堂屋配香料,见状朝程哥儿使眼色,小家伙立刻跑到两老面前,张开小短手,抱着他们道:“三爷爷三奶奶不难过,你们还有我们呐,程哥儿会孝顺你们哒。” 两老听着他稚气的声音,看着他越来越圆乎的小脸,终于笑了起来:“诶,有程哥儿在,三爷爷三奶奶不难过。” 顾锦里见状,放心的回了厨房,继续蒸黄豆。 做酱油很是麻烦,黄豆泡过之后,要隔水蒸熟,把蒸熟的黄豆晾凉后,再撒上小麦粉发酵。 她刚回厨房没多久,三爷爷三奶奶带着程哥儿也来到厨房帮忙。 四人忙到快天黑,才把黄豆蒸完,再把黄豆放到一个个的竹筛上晾凉,拿出早就磨好的小麦粉,撒到黄豆上,搅拌均匀,让每一颗黄豆都裹上小麦粉后,今天的活计才算完事。 “二姐,这就成了吗?”程哥儿垫着脚尖,看着竹筛里的黄豆问着。 顾锦里道:“还不行,等豆子发霉后,把霉豆子装进缸里,再倒进盐水,发酵半年左右,等发酵好了,还要滤酱、煮酱,才能得到真正的酱油。” 程哥儿听得皱起小眉头:“好麻烦呀,那我们家还要半年以后才能吃上酱油咯。” 顾锦里扯扯他头上的两个小揪揪,道:“也不用那么久,五个月也差不多。” 程哥儿听得眉头舒展一些,三奶奶在旁边笑道:“你就逗他吧,五个月跟半年还不是一个样。” 又道:“这做酱油可真是麻烦。” 前前后后要忙那么多道工序。 “要不做出来的味道咋能跟醢鲜酱差不多,定是要费些功夫的。”三爷爷说着,又招呼三奶奶:“行了老婆子,你赶紧带着程哥儿出来,让大山媳妇进去做饭,这厨房都被挤得没地方站了。” 为了做酱油,整个厨房里摆满木架子,木架子上,摆着一个个竹筛,全部盛着黄豆,如今这厨房是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根本没个落脚的地方。 再有一个,酱油是小鱼做的新东西,以后定是要用来卖钱的,配方最好是捏在小鱼一个人手里,他们不好多看……嗯,这个事儿,晚上他得提醒老婆子一声。 三奶奶牵着程哥儿的手,跟着三爷爷退出厨房,口中叹道:“这屋子还是太小了。” 三爷爷道:“再熬一熬,等袁工头他们建好铺子、作坊,就能给咱们建房子。” “三伯、三伯娘、孩他娘,我回来了。”顾大山身上都是灰尘,一脸笑容的进了院子,对他们道:“第一间铺子的地基已经建好了,明天开始砌墙,再过不久,第一间铺子就能建成。” 第一间铺子是几家共用的那间,第二间是大丫家的卤味铺子,再来就是小鱼自己的铺子。 那个铺子小鱼不急着用,所以最后建。 顾大山又道:“袁工头他们实诚,那地基建得好,给咱们挖的地基足足有一丈深,吴老大夫说,那样深的地基,就算是地龙翻身屋子也不会塌。” 第332章 铺子建成 顾大山最近除了要忙作坊的活计外,还要去盯着铺子的进度,虽然很累,可小鱼不许他歇着,说他是一家之主,这些事情合该由他来做。 程哥儿听不懂,问道:“爹,什么是地龙翻身?” 三奶奶道:“就是有龙在地底下翻身,地面会晃得很厉害,屋子会被晃塌,你们是没见过,我跟你们三爷爷年轻那会儿倒是经历过一次,那地动得可吓人了,不少屋子塌了。” 还有人被埋在地下,就这么死掉的。 程哥儿听得害怕:“好吓人。” 顾大山抱起他,笑道:“程哥儿不怕,听吴老大夫说,江淮这地方没有地龙翻身,安全着呢。” “真的?” “嗯,你吴爷爷是这么说的。” 顾锦里闻言,想到吴老大夫,他以前是哪里人?又怎么会来到庆福镇?这老头似乎也挺神秘的。 但吴老大夫对他们好,只要是对他们好的,她就没必要探究太多。 崔氏很快就把饭菜做好,冲着外头喊道:“小鱼、绣姐儿,把菜端到堂屋去。” “诶。”顾锦里进了厨房,一手端着一盘凉拌苋菜,一手端着一盘油豆腐炖肉,她家如今也是能天天吃上肉啦。 顾锦绣则是端着一盘香葱炒鸡蛋,一笸箩的豆渣饼。 崔氏跟在她们身后,端着一锅红薯米粥,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了晚饭,等几家人来算完日账离开后,他们一家才得以休息。 顾锦绣没有很快睡觉,而是在画花样子。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顾老太虽然见不得顾锦安认字,却能让崔氏跟顾锦绣画花样子,因为花样子能变成绣品,给老顾家换来银钱。 顾锦里窝在床上,双手撑着脸,抬眼看着顾锦绣画的花样子,见她这回画的是农忙图,上面不但有连成一片的麦田,还有星子般洒落在麦田里的农人,看着很是热闹。 “姐,你这图要是想绣出来,得花不少工夫。” 绣一幅图不容易,小图要半个月,像这种大图,没有一两个月绣不出来。 顾锦绣笑道:“没事儿,我可以慢慢绣,不着急的。” 她就是先把花样画出来,最近是没工夫绣的,天气热了,她要帮着娘和三奶奶给家里人做夏衣。 想到夏衣,她看向顾锦里:“小鱼,你不小了,该学学女红,要不以后连衣服都不会做,从明天起,你跟着我们学做衣服吧。” 顾锦里道:“不用学,我会做的,手艺还不错。” 顾锦绣睨她一眼:“又说大话,你那手艺能叫做不错?缝出来的衣服针脚都不对称。” 顾锦里:“那是因为缝衣服,要是缝其他的,我的手艺可好啦。” 比如说,缝皮肉啥的。 上辈子,顾锦里拿‘针线’最多,这辈子不想再跟针线较劲,岔开话题问道:“姐,你以后想做什么?” 顾锦绣一愣,不解的道:“还能做什么?跟大家一样啊。” “跟大家一样?”顾锦里皱眉:“也就是说,你想没出嫁的时候在家里帮忙,等年纪到了就出嫁,然后生儿育女,一辈子在婆家操劳?” 顾锦绣见她把这些话大喇喇的说出来,有些脸红,少顷点点头,道:“嗯,大家都是这么过的,难道还能有其他过法?” “当然有。”顾锦里坐起身,看着顾锦绣,很是认真的道:“姐,你难道不想赚钱吗?你想想看,要是以后你能赚很多很多的钱,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那多爽?” 顾锦绣听得笑了:“你老是在背后说大贵婶财迷,我看你才是个小财迷。银子够花就成,不用赚那么多。” 顾锦里嗤之以鼻:“你还嫌弃钱多?姐,你这样是不行的,你应该找个你喜欢的事情来做,要不这辈子岂不是白过了?” 又道:“你想想,想做什么?想个你最喜欢的,然后这辈子就朝着这个目标冲。” 顾锦绣见她说得严肃,只得认真的想了想,道:“最想做的就是照顾好你们,不让你们再受欺负。” 小时候,奶不喜欢他们一家,老是欺负他们,每次看见小鱼跟程哥儿被欺负,她都很难过,就想着,这辈子要是能保护他们,不让他们再受欺负,她做什么都愿意。 顾锦里闻言愣住,有点感动了。 一会儿之后,她笑道:“姐,如今我们都很好,老顾家的人已经不能再欺负我们,你不用再担心这个,想想除了这个以外,你还想做什么?” 顾锦绣看着桌上的农忙图道:“刺绣吧,我喜欢绣东西,绣品能赚钱贴补家用。” 顾锦里道:“既然喜欢刺绣,那大姐以后就专门绣东西,咱们也不奔着银子去,你喜欢就绣,腻了就歇着……绣太多对眼睛也不好,从明天开始,我们除了打拳以外,再做套眼保健操吧。” “什么是眼保健操?”顾锦绣不懂。 顾锦里:“就是给眼睛揉一揉,让眼睛舒服一些。” 顾锦绣:“哦。”好像没听懂。 又问顾锦里:“小鱼,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顾锦里:“想不用干活,躺着逍遥过日子。” 顾锦绣笑了:“就知道你是个懒的。” 姐妹俩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等顾锦绣把农忙图画完后,这才睡去。 第二天起来,顾锦里跟顾锦安、顾锦绣、程哥儿打了一套拳后,才去作坊忙活。 日子一天赶一天的过去,很快就到了六月十六,第一间铺子建成开张的日子。 铺子开张是大事,几家人都很重视,是提前两天就开始准备,到了六月十四那天晚上,秦家兄弟跟罗武也回来了,还是骑马回来的。 秦老被他们吵醒,开门看见他们后,很是惊讶,问道:“怎么回来了?”今天可不是月底休沐。 秦三郎道:“姜叔知道我们几家的铺子开张,特地给我们放了两天假,让我们回来帮忙。” 而他这次回来,还记得顾锦里说的,等他生辰的时候,要给他送份礼物。 他倒不是在乎生辰礼,就是觉得既然已经答应她了,那就该信守承诺,要在生辰当天回来拿礼物。 秦老闻言点头:“姜大人有心了。” 话音未落,突然出手,攻向秦家兄弟。 第333章 被整了 秦二郎跟秦三郎立刻还手,一人攻秦老上身,一人攻秦老下盘,十几招后,秦老收手,满意的点头:“不错,身上的本事没有荒废,还长进不少。” 司兵所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一直担心他们去了司兵所后,会把以前学的本事给荒废掉,如今试过,很是满意。 秦二郎看着秦老,目光坚定如磐石:“您老放心,在夙愿未达之前,我的本事只会长,不会退!” 被秦老呵斥过几次后,报仇二字,秦二郎已经不会轻易说出口。 秦二郎说完这番话后,看了秦三郎一眼,对秦老道:“只是有些人的夙愿是不是跟我一样,那就不得而知。” 言罢,自顾自去洗漱,不再搭理秦三郎。 秦老无奈摇头,负手走进屋内,问秦三郎:“你跟二郎又咋了?” 以前他们的感情好得跟亲兄弟似的,如今怎么变得这般剑拔弩张? 秦三郎道:“二哥知道我在查邹家的事儿,心里觉得我是在帮小鱼,因着她浪费时间,所以不高兴。可二哥没有想过,邹家要对付的不仅仅是小鱼,而是秦顾罗田几家,咱们家也包括在内。” “原来是为了这个,那你不用管他,继续查就是。”秦老对邹家也是不满,能早点查出邹家的把柄,把邹家给扳倒,他很乐见其成。 又问道:“查得如何?” 秦三郎道:“查到的东西不多,在司兵所不太方便。” 顿了顿,他看向秦老,道:“可能需要您老帮忙,当年害了邹江家的人,似乎跟张虎子如今跟着的水路悍匪有关。” 秦老听得一惊:“当真?” 秦三郎点头:“邹江手腕上的伤口,应该是被水匪所用的勾曷刀所伤,只有勾曷刀的倒刺能把伤口弄得那般狰狞。而邹江不能写字,应当也是被勾曷刀的倒钩伤到手筋的缘故。” 勾曷刀是前朝一位水军大将所造,因被勾曷刀所伤之后,伤口很难愈合而被水路上的人所喜欢。 到了前朝中期,发展到只要是混水路的,你没有一把勾曷刀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至此成了水路人的专用武器。 秦老道:“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位邹县丞不简单。” 敢跟水匪勾结,胆子是大上天了。 “你想让我怎么帮?听说那股水匪在临河府,离咱们这里太远,我不可能跑到那边去查。”虽说他在作坊里只是忙些小活,再在村尾转转,护着几家人,可他要是长时间不在村里,肯定会惹人怀疑。 秦三郎道:“不用去那么远,您只要帮我盯着榆树村的张牛子就成。” 榆树村是大丰村临近的几个村子之一,爷爷要盯着张牛子很容易。 秦老点头:“这个倒是好办,不过那个张虎子已经多年未归,盯着张牛子有用吗?” “那不过是别人没看见,咱们要盯的就是别人没看见的事情。”秦三郎笑得胸有成竹,说完转身出门,把两匹马给拴好,再给它们喂了一些草料。 翌日一早,秦三郎跟着秦老去作坊帮忙,顾锦里看见他,高兴的跑过来道:“秦小哥,你回来了,我还担心不是月底,你回不来呢。你什么时候走?还是待一天吗?要是只能待一天,咱们几家的铺子开张你就去不了了。” 秦三郎见她笑得灿烂,也跟着笑起来:“姜叔给我们放了两天假,今明两天都在。” 只要想回来,想想法子还是能回来的。 “那就好,等会儿忙完后,你去我家帮忙干活,上回说好的。”顾锦里提醒他。 秦三郎点头:“嗯,我记得,到时候要做什么,你跟我说就好。” “好啊。”顾锦里笑了,转身跑去帮忙收钱,而秦三郎因着力气大,被三爷爷喊去搬香豆干。 大家伙在作坊忙碌一个时辰后,方回家吃早饭。 吃完早饭后,顾锦里跟三奶奶说:“三奶奶,今天是秦小哥的生辰,我给他做个新鲜吃食,要用一篮子鸡蛋。” 一篮子鸡蛋不少,三奶奶有些心疼,可听到今天是秦三郎的生辰后,爽快的答应下来:“成,在堂屋的柜子里,你去拿吧。” “诶。”顾锦里拎着篮子,去堂屋柜子里,拿了一篮子鸡蛋到院子里,又到厨房拿来两个陶盆,开始打蛋,把蛋黄跟蛋清分离。 程哥儿蹲在地上,他的面前放着一堆沙子,他正用小竹子在沙子上写字,看见顾锦里在打鸡蛋,很是好奇的看了几眼,忍不住问道:“二姐,做啥把鸡蛋黄分开?” 不都是打一起的吗? 顾锦里道:“做蛋糕的鸡蛋黄就是要分开的。” 程哥儿越发好奇:“蛋糕是什么?鸡蛋做的糕糕?” “对啊,程哥儿真聪明。”顾锦里一边打着鸡蛋,一边回答着程哥儿。 程哥儿皱着小眉头道:“才不聪明,都叫蛋糕了,肯定是鸡蛋做的糕糕。” 顾锦里:“……” 你说得有道理。 盏茶的工夫后,顾锦里把鸡蛋黄跟鸡蛋清分好,对程哥儿道:“程哥儿,去把秦小哥叫来,要他干活了。” “哦。”程哥儿放下小竹子,跑去秦家,把秦三郎喊来。 “小鱼。”秦三郎走到顾锦里面前,皱眉看着两陶盆的鸡蛋黄跟鸡蛋清:“要我做什么?” 炒鸡蛋吗? 顾锦里把一双筷子递给他,指着那盆鸡蛋清,笑得明媚又灿烂:“打发蛋清,这就是你今天的活儿。” “打发蛋清?”秦三郎不懂。 顾锦里道:“就是用筷子快速的打鸡蛋清,跟平时做炒鸡蛋前打蛋差不多,不过比那个打得时间要久一点,要把鸡蛋清打得像是雪花一样。” 顾锦里说着,用筷子打了十几下鸡蛋清后,再把筷子递给他:“看懂没有?” “看懂了,很简单。”秦三郎接过筷子,开始打发蛋清:“我先打着,要是有做得不对的,你再告诉我。” “好啊。”顾锦里应着好,自己却跑了,反正打发那一大陶盆的蛋清,没有一个时辰是不行的,她不用一直守在这里。 程哥儿蹲在秦三郎旁边,一会儿写字,一会儿看着秦三郎拿着双筷子跟陶盘里的鸡蛋清较劲,看了片刻后,终于忍住问道:“三郎哥,你是得罪我二姐了吗?” 第334章 傻子 要是没得罪,二姐怎么会让三郎哥做这么傻的事儿? 秦三郎微微一愣,苦笑一下:“应该是吧。” 她生辰那天,他给她送了家里的丹书铁劵,那东西虽然贵重,可是烫手得很。她应该是气这个,所以等他生辰的时候,整他一把。 “哦,那你好好受罚吧,等二姐罚过你,她就不气了,要不她会一直记着的。” 大哥说,二姐是个记仇的,要是看见她突然对你笑得很甜,那你要赶紧跑,要不会被她整的。 秦二郎在秦家的院子里劈柴,因着两家的院墙矮,他长得又高,站着就能看见顾家院子,见秦三郎一手抱着陶盆,一手拿着双筷子,一直在打陶盆里的东西,嗤之以鼻,咬牙说一句:“没出息!” 三郎到底是中了什么蛊,怎么被个土丫头指使得团团转,跟个傻子一样。 一个时辰后,还在打发蛋清的秦三郎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傻了。 期间,小鱼来过几趟,给蛋清加入磨碎的饴糖,他忍不住想问她,蛋清要打到什么时候? 可他还是忍住了,就当磨练耐力吧。 直到午时,快要吃午饭的时候,秦三郎看着陶盆里的鸡蛋清已经被打得宛如雪花,终于站起身,来到厨房门口,对着正在厨房做午饭的顾锦里道:“小鱼,鸡蛋清已经变成雪花状,可以了吗?” 他手挺酸的。 顾锦里抬头看向秦三郎,见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点小委屈,心里舒畅得不行,用锅铲翻了翻锅里的油豆腐后,走过来看着陶盆里的蛋清,道:“可以了,你先回去吃午饭,吃完再过来,还有蛋黄,也要打发。” “蛋黄也要打发?”秦三郎就算再淡定也有点扛不住了,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新鲜吃食?太麻烦就别做了。” 顾锦里很是严肃的教育道:“怎么可以半途而废,而且这是特意给你做的生日礼物,你难道不想要吗?” 秦三郎:“……” 其实他可以不要的。 但他最终点头:“确实不该半途而废,那我先回家吃午饭,一个时辰后再过来。” 秦三郎就这么回去了,一进家门就被秦二郎嘲笑:“忙了半天,连顿午饭也没混到。”知道那个土丫头心肠歹毒了吧。 不过后半句话,秦二郎没有说出口。 三郎警告过他,不许再说顾锦里的坏话,他了解三郎,他是个能忍的,可只要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做到。他要是敢再说那条鱼坏话,三郎一定会揍他。 秦三郎没有搭理秦二郎,去后院喂马之后,直接挑着水桶去了自家的荒地,给三亩黄豆浇水。 如今已经是六月中旬,黄豆早已结果,黄豆夹鼓了起来,再过不久,黄豆就能采收。 秦三郎的脚下功夫不错,走得又快又稳,不过大半个时辰就给三亩黄豆浇完水。 回到家后,他打了两桶水,简单的洗去身上的汗味后,坐在堂屋里休息盏茶的工夫,便起身去了顾锦里家。 至于午饭,他们家是不吃的,只吃早食晚食。 爷爷说,他们得保持这个习惯,要不到了危难时刻,以后会扛不住饿。 “小鱼,我来了。”秦三郎敲敲院门后,走进院子,看见顾锦里后问:“蛋黄拿来,我给你打发。” 顾锦里看着他被晒得黑红的脸,递给他一碗鸭油拌面:“这是给你做的,算是午饭跟长寿面,你赶紧吃,吃完好干活。” 秦三郎一愣,看向木碗里的面条,面条做得不是很好看,比不得他以前家里的厨子做的,但此刻闻着,却觉得特别特别的香:“谢谢。” 他接过面条,拿过筷子,几口就给吃完了。 顾锦里见他吃得这么快,以为他是饿狠了没吃饱,便道:“只做了一碗,你要是还饿就先忍着,过个把时辰就能吃上蛋糕。” 面是贵东西,三奶奶平常不让做,今天这碗面,还是知道是秦三郎的生辰后,才给拿的面。 秦三郎笑道:“没事儿,刚好留着肚子吃蛋糕。” 那可是他的生辰礼。 “那成。”顾锦里到厨房拿了加上牛奶、面粉、碎饴糖的蛋黄出来,递给秦三郎:“拿着,打吧。” 牛奶是昨天在尚家村买的水牛奶,水牛奶也能做蛋糕,营养价值还很高。 秦三郎接过陶盆,开始打蛋黄,这次只打了两刻钟,就把所有东西给打成流动的面糊状。 “可以了,给我吧。”顾锦里拿过陶盆回了厨房,把打发好的蛋清一点点加进面糊里,搅拌融合后,把家里最小的一个铁锅给拿出来,给锅底跟锅壁刷上一层油后,再把面糊倒进铁锅里,开始烧火,用小火慢慢烤着。 足足烤了半个时辰才停火。 一打开锅盖,焦香甜腻的气息扑鼻而来,她看着锅里的蛋糕,见表面微黄,用手轻轻一按,蛋糕能回弹。 “成啦。”她高兴的把铁锅给搬下来,用竹片把铁锅外的锅灰剐干净后,一个倒扣,把铁锅扣到铁板上。 取下蛋糕后,直接端着铁板出去:“蛋糕来啦,秦小哥,去把我家的桌子搬出来。” 秦三郎正在教下学回来的顾锦安招式,闻言进了堂屋,把桌子搬到院子里。 砰一声,顾锦里把铁板放到桌子上,指着上面的蛋糕道:“这就是蛋糕,闻着是不是很香甜?” 三奶奶正在准备明天铺子开张用的祭品,听到这话,放下手里的香烛,往铁板上看了一眼:“这就是你鼓捣半天做出来的东西?看着是有个糕点样子。” 顾锦里听出来了,三奶奶这是嫌她做的蛋糕丑:“看着是一般,可吃起来一定好吃,对吧程哥儿。” 程哥儿重重点头:“对哒,二姐说好吃那就一定好吃。” 三奶奶笑话他:“你个小马屁精,只会夸你二姐。” 程哥儿回头看着三奶奶道:“我也夸三奶奶的,三奶奶最好了,天天做肉给我们吃。” 如今大丫家做卤味,每天都要买新鲜肉,三奶奶看着家里的几个孩子馋肉,干脆每天拿出二十文钱,买上一斤五花肉,做给几个孩子吃。 第335章 忙碌 “你这小嘴甜的,是越来越会说了。”三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把程哥儿抱在怀里亲一顿。 顾锦里已经拿来一把菜刀,对秦三郎道:“秦小哥,快许愿,许完愿咱们切蛋糕吃。” 至于蜡烛嘛,明天铺子开张,家里倒是买了几对红蜡烛,可如今的红蜡烛有两根手指那么粗,用来做许愿蜡烛,她想想都觉得那个画面不忍直视。 “许愿?”秦三郎想,应该跟去庙里上香求神保佑差不多,他不知想到什么,真的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认认真真的许了……两个愿望。 少顷,他睁开眼睛,笑道:“好了。” 顾锦里立刻拿刀切蛋糕,蛋糕很大,足足切出二十块,她拿了一块给秦三郎:“秦小哥,生辰快乐,祝你心想事成。” 秦三郎扬起一抹笑容,接过蛋糕,咬了一口,甜味跟奶味混合着焦香,充斥着他的口腔,让他的笑容有一丝减少。 顾锦里问道:“好吃吗?” 秦三郎点头:“好吃。” 虽然他不喜欢甜腻的东西,但这种蛋糕确实好吃。 “二姐,二姐,我也要吃。”程哥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香味四溢的蛋糕差点流口水。 “给你。”顾锦里递了一块蛋糕给程哥儿,又拿去给三奶奶、崔氏、顾锦绣吃。 顾锦安说了句恭贺秦三郎生辰的话后,也拿起一块蛋糕来吃,他喜欢吃甜食,这种蛋糕正合他口味:“不错,松松软软的,甜糯焦香,很好吃。” 三奶奶吃了蛋糕,也觉得好吃,只是费鸡蛋,还费糖。 “三奶奶,我们能进来吗?”顾德旺带着顾德发,两兄弟扒着院门口,往院子里看着,不住地咽口水,想进来吃糕,又怕三奶奶骂人。 三奶奶看他们一眼,道:“进来吧。” “诶。”顾德旺拉着顾德发,跑进院子来,很会来事的把院子里的人都喊了一遍,最后仰头看向顾锦里,哀求般道:“小鱼姐。” 顾德发跟着喊:“小鱼姐。” 顾锦里看着他们那馋样,一人给了他们一块蛋糕:“吃吧,慢点吃啊,一人只有一块,吃完就没了。” “诶,多谢小鱼姐,我们一定慢慢吃。”说是这么说,可顾德旺两兄弟接过蛋糕后,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把蛋糕吃完了。 “好吃,甜甜的,软软的。”顾德旺舔着嘴巴,眼馋的看着铁板上的蛋糕,可惜顾锦里不会再给他。 这是秦三郎的生辰礼,大家一人只能吃一块,剩下的要给秦三郎带回去。 顾德旺兄弟最近很听顾锦里的话,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学他娘那套,嚷嚷着要吃。 顾锦里把手里的蛋糕吃完后,拿来一个布袋,捡了八块蛋糕装进布袋里,递给秦三郎:“秦小哥,你拿回去给秦爷爷他们吃吧,要是吃不完就带去司兵所,蛋糕是烤制的,可以留三五天。” 又道:“秦小哥,你等会儿来帮忙杀鱼吧,我们家要给姑姑家帮忙做卤味,那卤鱼块好卖,得多做的。” 铺子明天张开,到时候豆腐跟卤味会一起在铺子里卖,不少老客都说了会来买,几家人这两天一直在准备着。 秦三郎早就看见摆在厨房廊下的两缸鱼,听到顾锦里开口,自然是应下来:“好。” 他接过布袋,提着蛋糕回家。 秦老没在,明天铺子开张,他一大早就跟着三爷爷去镇上忙活了,秦三郎拿出两块蛋糕给秦二郎,不出意外的,秦二郎嫌弃地推开他的手。 秦三郎乐得省下两块蛋糕,把那两块蛋糕放到堂屋桌上,用陶碗扣好后,又去顾锦里家帮忙。 秦三郎刀工不错,杀鱼那是一等一的好手,跟顾锦安两人忙活一个时辰,把两缸鱼给杀完,又剁成三指宽的大块。 崔氏起油锅,把他们剁好的鱼块放进油锅里炸,炸得焦脆后,捞出来控油。 顾锦里则是重新熬了三锅卤汁,等把卤汁熬好后,把炸鱼块放进卤汁里去泡着,明天正好卖。 “顾三奶奶,我们送豆干跟油豆腐来了。”老朱母女跟王马氏姑嫂一人挑着一担子东西进了院子里。 三奶奶指着厨房道:“送到厨房去,小鱼她们在厨房。” 又道:“你们一会儿到大丫家去看看,问问她家还有没杀的鱼没有?要是还有就送过来,三郎在杀呢,那孩子手快,杀鱼比平哥儿利索。” 戚康平的腿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小鱼跟吴老大夫都说,可以拄着拐杖适当的走走路,今天忙,大丫就让他坐着帮家里杀鱼、洗肉洗菜的,可他干活慢,刀子用得不利索,三奶奶怕他杀不完大丫家里的鱼。 “诶,我们回去的时候去大丫姐家看看。”王马氏说着,把豆干挑到厨房廊下,对顾锦里道:“小东家,豆干、油豆腐我们给你放厨房廊下了。” “好。”顾锦里舀了一勺卤汁,尝了尝味道,觉得味道足够浓了,满意的放下勺子。 王马氏四人放下担子后,提着扁担离开。 片刻后,王马氏跟许王氏又挑了四桶鱼来,放到秦三郎旁边,对顾锦安道:“少东家,这是大丫姐家剩下的鱼,都在这里了。” 顾锦安剖着鱼肚子,掏出内脏后问道:“姑姑家忙得过来吗?还有什么活计没做的?” 王马氏道:“大丫姐说了,处理鱼是最麻烦的,少东家这边帮着她家弄好就差不多了,如今已经在烤鸭子。” 顾锦安点点头:“好,你们先回去吧,这边不用你们帮忙。” 王马氏她们还要回作坊继续忙着,听到这话,把四桶鱼倒进缸里后,挑着木桶走了。 秦三郎在顾锦里家一直忙到天黑,才把剩下的鱼杀好剁好。 顾锦里记着今天是秦三郎的生辰,想着秦老他们应该不会给他过,而他又在她家忙了一天,不留人吃顿饭有点过分,便道:“秦小哥,你们家今晚来我家吃饭吧,给你做好吃的。” 三奶奶已经准备好明天祭拜的东西,正在洗米做饭,闻言说道:“是啊三郎,今晚留在家里吃晚饭。今天大家都忙,你们家肯定没做饭,又是你生辰,得好好吃一顿。” 第336章 宾客盈门 她指着厨房里的卤味道:“不用怕给我们添麻烦,这菜都是现成的,等会儿再去你大丫姑姑家拿只烤鸭回来就成。” 秦三郎没有拒绝,爽快的应下:“好,我回去喊上爷爷跟二哥就来。” 他杀了一个多时辰的鱼,身上都是鱼腥味,难闻得很,得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 秦三郎回到家里,立刻洗澡洗头,刚洗完回到堂屋,秦老就回来了,看见桌上的蛋糕,好奇的吃了一块,眉头微微一皱:“有点甜了。” 秦三郎擦拭着头发,回道:“是有些甜,不过好吃。” “好吃?”秦老看着秦三郎,有些吃惊,这小子从小就不爱吃甜腻的东西,如今竟然说这蛋糕好吃。 秦老打量了秦三郎一眼,收回目光,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把手里的蛋糕吃完。 “爷爷,三奶奶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让我们祖孙三个去她家吃晚饭。” 秦老时常被三爷爷喊去顾锦里家吃饭,听到这话,笑道:“正好,有他们给你过生辰,我倒是省事儿啦。” 如今虽是大不如前,但他不想委屈了三郎,毕竟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秦老起身,拍拍右边的屋门,对里面的秦二郎道:“去小鱼家吃饭,今天是三郎的生辰,你这个当哥哥的不去,这事儿圆不过去。” 以往大家一起吃放他不去,还能给他找个干活或者是太累的借口,今晚可是不行。 秦二郎很气秦三郎今天去给顾锦里家做杂活,觉得他这样很跌份,不想去吃顾锦里家的,可知道这次不去不成,只能翻身起来,跟着秦老、秦三郎去了顾锦里家。 顾锦里家已经做好饭菜,今天虽然忙碌,可因着是秦三郎的生辰,饭菜很是丰盛。顾锦里还偷偷留了三条鱼,做了个铁板烤鱼。 秦三郎看见饭桌上的铁板烤鱼,眼里闪过一抹亮光,他喜欢吃烤鱼,可他以为,鱼已经被杀光剁块做成炸鱼了,没想到小鱼还留下三条,做了他喜欢吃的烤鱼。 “三郎快吃,你不是最喜欢吃烤鱼嘛,家里特意给你做的,赶紧吃。”顾大山把烤鱼推到秦三郎面前,又指着烤鸭道:“烤鸭也不错,皮脆肉嫩,多汁得很。” “诶,多谢大山叔。”秦三郎自打逃亡以来,就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过生辰,可今天却是有这么多人给他过生辰,他心里有股子说不出的滋味。 大家伙高高兴兴的给秦三郎过了生辰。 吃完饭后,秦家祖孙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着其他几家人来,说了明天铺子开张的事儿。 陈氏最高兴:“我们白天的时候已经把铺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前铺厨房跟后宅厨房的土灶都已经开了,明天大丫姐把家里的卤味锅直接拉过去就成,灶够用的。” 顾大丫家做卤味需要很多灶,不过铺子两有个厨房,每个厨房里都有六个灶,足够两边人用的。 陈氏先前对顾大丫家暂时搬到他们几家的铺子里卖卤味很是不满,可她今天高兴,连带着说这话的时候都是笑容满面的。 “只是铺子里的水井没有打,咱们要用水不方便,还得去悬壶坊挑。”陈氏最不高兴的最是这个,挑水可是个力气活,如今是两家共用一个铺子,每天要用的水很多。 说完,陈氏还故意瞟了顾大丫一眼。 顾锦里看得想翻白眼,戚康明道:“大贵舅母放心,以后我每天都会给铺子挑水。” 陈氏等的就是这句话,赶忙笑着夸道:“诶哟,明哥儿就是懂事。那成,铺子挑水的事情就交给你啦。” “三爷爷、爹,咱们的铺子啥时候打井?”顾锦里问道,古代吃水确实是个大难题,水井得赶紧打起来。 三爷爷道:“打井的位置我跟你爹已经看好了,不过还要再等一段时间,等打井师傅家收了麦子,种完黄豆、红薯后,才能过来开工。” 如今是六月中,种麦子的人家都忙着收麦子,再抢种一波黄豆、红薯,不能立刻就来。 袁工头他们建完第一间铺子后,也要回家收麦子,抢种黄豆,忙过农忙后,再回来给顾大丫家建铺子。 三爷爷接着道:“我昨天去地里转了转,咱们几家的黄豆也能收了,等过几天,铺子里的事情忙顺之后,咱们就得收黄豆,再抢种一波。” 耕种对于农人来说是天大的事,就算他们几家开了铺子,营生越做越大,也不能丢了农人的本分。 几家人又说了不少明天铺子开张的事儿,便各自回家休息。 第二天丑时,天还黑沉沉的,几家人就起来,顾大丫家起得尤其早,他们一家把卤味锅,一锅锅的搬到板车上,拉着板车就去了镇上铺子。 如今的卤味锅有九锅,顾大丫一家一次拉不完,是顾大山跟三爷爷两人挑着四个卤味锅跟在后面,帮忙送去镇上的。 其余几家人也在搬东西,白豆腐、香豆干、油豆腐、调味香料、一筐筐的豆渣、一桶桶的豆浆、还有豆腐乳,全都要运到镇上铺子去。 几家就一辆板车,根本不够用,好在何村长跟何十六把家里的牛车、板车给送来了,秦家兄弟又骑着两匹快马给运了几趟东西,忙活两个时辰后,总算是把所有东西都给送到铺子里。 运完东西后,几家人又回来捯饬一番,穿上新作的夏衣后,齐齐往镇上铺子去。 顾玉梅今天打扮得尤其精心,还抹了点胭脂,两个脸颊看着红了不少。 陈氏在旁边叮嘱她:“见了袁家人后,你有点眼力见,要是不得袁家人的喜欢,回来我劈了你。还有常二瑞,那是个不错的后生,你见了人家要多笑笑,别摆个臭脸,让人看了不喜。” 顾玉梅很反感陈氏跟她说这些,可因着铺子开张,她心情不错,听到这话没有抗拒,而是笑着答应下来。 几家人携老扶幼,匆匆赶路,终于赶在巳时初刻来到镇上的铺子。 他们到的时候,铺子外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知道他们今天铺子开张,特意来捧场的,一个个就等着铺子开张买东西,可谓宾客盈门。 第337章 县令牌匾 “顾家的,你们啥时候开卖?这可比平时晚了不少,都过巳时了,我们可是等了好长时间啦。”有客人等不及,看见几家人来后,扬声问道。 陈氏赶忙说道:“别急别急,诸位客人先排好队,再把银子给备上,我们再过小半个时辰就开卖。” “还要小半个时辰,你们就不能快点?我们可是来给你们送钱来的。”有客人听了,抱怨更甚。 陈氏笑呵呵的道:“知道知道,各位客人都是我们铺子的财神爷,我们也想早点开卖,可定的吉时是巳时中刻,可不就得等着。” 顾大贵拱手对围住铺子的客人道:“诸位客人稍等,等吉时一到,我们祭拜过天地之后就开张。” 这些都是镇上或者附近村子的人,跟顾家豆腐摊已经混熟了,自然是能等的,抱怨几句后,便道:“成,那我们先等着。” “大贵媳妇,你快进去做黄金豆饼,要不开张的时候你们可忙不过来。”三奶奶催促着还站在铺子门口摆掌柜娘子款的陈氏。 陈氏听罢,诶哟一声,赶忙进铺子干活,顺便把自家的几个孩子给吼到厨房帮忙。 厨房里,楚氏、严氏、田婶三人已经带着自家的孩子忙开了。 顾锦绣不爱热闹,没从铺子正门进,而是跟着顾大丫他们绕到铺子后面,去了铺子后宅。如今正帮着把生豆浆倒进后宅厨房的锅里,加水加糖熬煮。 等把豆浆煮开后,她把豆浆装进一个个坛子里,挑到后院与铺子相连的门边,朝着在铺子厨房廊下夹豆腐乳的顾锦里道:“小鱼,豆浆煮好了,拿去分给客人喝吧。” 豆浆他们以往是不卖的,但今天开张,客人太多,他们就带了豆浆来,免费送给客人喝。 “诶,来了。”顾锦里刚应了一声,还没起身,罗武就快她一步,来到门边,接过顾锦绣肩上的担子,道:“这种重活,以后你喊我来做。” 顾锦里:“……” 罗武兄,别以为我家爹娘跟大哥不在,你就能跟我大姐说这么撩的话。 顾锦绣笑道:“不重,我在家里也天天挑水的。” 罗武看着她的笑容,心情好得都不想走了,可罗慧娘已经跑过来道:“哥,你看着绣姐儿傻笑做啥?赶紧把豆浆挑出去啊,要不客人们又该抱怨啦。” 罗武咬牙,慧娘这丫头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可他也只能道:“我这就挑出去。” 又交代顾锦绣:“外面人多,乱得很,你就待在后宅,别出去,免得被人撞到。” “好,刚好后面的屋子还没收拾,我去把屋子收拾了,再给姑姑家看后宅厨房的火。”顾锦绣笑道。 “哥,你咋不怕我被人撞到?”罗慧娘傻乎乎的问道:“我可是比绣姐儿年纪小。” 罗武不想理她,挑着装满豆浆的坛子往外走:“你会拳脚,别人还没撞到你,你就先一脚踹过去了,我不需要担心。” 罗慧娘想想,觉得也对,她的拳脚功夫可是很厉害的。 她跑到厨房,挑了一担子木碗,跟着罗武去了前铺,给等在铺子外的客人分豆浆喝。 客人们只见过顾家豆腐摊的人喝过豆浆,他们却是没喝过的,可尝到豆浆丝滑浓香的滋味后,全都喜欢得不行,纷纷问道:“这就是你们常喝的豆浆,好喝得紧,不但有豆香味,还有甜味,放糖了?以后铺子里卖不卖豆浆?要是卖,我们肯定来买。” 三爷爷笑道:“今天开张,豆浆是拿来送给大家喝的,只有这一天,以后是不卖的。” 豆浆要用来做豆腐,单卖豆浆有点不划算,再说了,他们铺子对面就是甘昌发家的茶寮,人茶寮卖的就是喝的东西,他们再卖,等于是抢生意,要结仇的。 客人们听到不卖,很是可惜,但想着这是喝的东西,比不得吃的,也就放下不提。 “尚秀才到、尚里长到!”朱长寿跟王勇夫站在铺子两边,清出一条路来,专门迎接来恭贺的贵客人。 周围的客人听到是尚秀才跟尚里长来了,全都识趣的让开,没有再挤在铺子门口。 三爷爷看见尚秀才跟尚里长,赶忙带着几家男人去迎:“文远、尚里长,你们能来,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快请进。” 顾锦安对着尚秀才作揖:“拜见先生。” 尚秀才看他一眼,点点头后,笑着对三爷爷道:“今天是顾三叔家的大日子,文远怎能不来。” 只是可惜,铺子开张人多杂乱,他不好把妻女带来。 又给三爷爷引荐:“这是文远的堂叔,也是我们这片的里长,这两个是堂叔家的孙子,老三子茂、老四子昇,与我有几分师生情谊,算是我的学生,今天跟着来道贺。” 尚子茂跟尚子昇的年纪跟顾锦安差不多大,两人皆是穿着长衫,戴着纶巾,做文人打扮,对着三爷爷几人作揖,道:“晚辈拜见顾老爷子、几位叔伯。” 三爷爷看着文雅隽秀的两人,不住的点头:“不错,不错,这两个后生一看就是好的。” 尚里长爱吃顾大丫家的卤味,见面第一句话不是恭贺,而是问道:“顾老弟,那卤味跟烤鸭也是在这个铺子卖?” 三爷爷回道:“是,暂时在这里卖,等卤味铺子建好后再移过去。” 尚里长很高兴:“诶,这就好,这就好,我就是奔着卤味跟烤鸭来的。” 三爷爷听得笑了,把尚里长一行人请进铺子里。 阿九跟尚里长家的下人也提着贺礼进了铺子。 尚里长他们刚落座没多久,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向着铺子这边传来。 尚里长问道:“顾老弟,你们家还请了吹乐的?不错不错,合该弄得热闹喜庆一些。” 三爷爷摇头:“我们铺子没有请吹乐的人,莫不是这镇上有谁家有喜事?” “哦,没请?那是谁家请的?”尚里长也很疑惑。 倒是顾锦安,见尚秀才老神在在的模样,立刻想到尚秀才前几天跟他说的,让他们铺子不要做牌匾,说是开张那天自会有人送来。 这是……来了? 尚秀才看他一眼,微微颌首,率先起身,道:“顾三叔,许是有喜事上门了,咱们出去瞧瞧。” 第338章 原由 三爷爷听这话有些不对,赶忙带着几家男人出了铺子,往门楼那边一看,远远就看见一群抬着一块红绸盖着的东西,身后还跟着两辆马车,不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谁? 顾大山看见马车旁的一匹马上,坐着姜角,忙道:“是姜家兄弟来了。” 顾大富他们也看到了,跟着点头。 尚秀才笑着摇摇头:“不止。” 说话间,那群人已经走过门楼,来到铺子前面。 三爷爷跟几家男人急忙整整衣服,迎了上去:“阿角,你来了,欢迎欢迎。” 姜角坐在马上,看见他们后,故意大声说道:“顾老爷子,顾兄弟,县令大人给你们铺子送牌匾来了!” “什么?县令大人给顾家送牌匾来了?” “诶哟,真的假的?这可太有脸面了!” 阿九看着震惊的客人们道:“你们也不看看说这话的人是谁?这可是姜县尉家的二爷,他说的话,自然是真的。” 一句话,让在场的客人惊得不轻。 这镇上的铺子开张,能有个里长跟秀才来捧场已经是极有脸面,这顾家铺子开张,不但里长跟秀才公来了,县尉家的二爷也来了,连县令大人都送牌匾来了。 还有那盖着牌匾的红绸子,这不是红布,而是红绸子,贵得很呢,光是这块红绸子就值不少银钱。 “顾老爷子,恭喜你们了,连县令大人都给你们铺子送牌匾,你们铺子的生意想不红火都难。” 在场的人是羡慕不已,心里纷纷想着,这顾家豆腐摊的几位东家咋就那么有福气,才来半年就认识这么多的大人物。 姜角下马,给三爷爷他们使眼色:“顾老爷子,几位东家,县令大人身边的田师爷也来了,咱们去迎一迎。” 三爷爷他们更加惊讶,经过孙里长家的事情后,他们是知道这位田师爷的。 田师爷是县令大人的三位师爷之一,但田师爷因着跟县令大人有同窗之谊,与县令大人的关系最好,是县令大人跟前的大红人。 田师爷今天是来交好的,并没有让三爷爷他们来迎,听到这话,自己掀起车帘,走了下来。 一同下来的还有姜旗。 另一辆马车里,走下一位穿着墨蓝色长衫,看着儒雅,实则精明的中年男子。 “顾老爷子,几位兄弟,恭喜你们啊,这铺子就开起来了,往后的生意一定红红火火。”姜旗说了一句恭喜的话后,指着田师爷道:“这位就是县令大人身边的田师爷,专门来给你们送牌匾的。” 三爷爷他们赶忙拱手给田师爷行礼:“草民拜见田师爷,田师爷能来,是我们铺子的福气。” 田师爷有功名在身,三爷爷自称一声草民也算是合理。 田师爷虚扶三爷爷一把,笑道:“老爷子不用客气,田某可算是您老的小辈,您无需行礼。” 姜旗又指着旁边那名中年男子道:“这位是胡兄弟,是县城福泰楼的东家,吃过你们铺子的卤味跟烤鸭后,那是念念不忘,今天知道你们铺子开张,特地来求货的。” 胡东家很会说话,对着三爷爷一揖之后,很是诚恳的道:“知道您家的卤味、烤鸭卖得好,很难求货,可今天是铺子开张的大喜日子,您怎么着也得匀些给我们福泰楼啊。” 田福县有两个最出名的酒楼,一是邹家的富贵楼,二是胡家的福泰楼。而胡家的福泰楼以荷叶烧鸡最为出名,可荷叶烧鸡跟那烤鸭比起来,却是逊色很多。 胡东家早就盯上了顾家的烤鸭,听姜家说顾家铺子今天开张后,立刻备上贺礼跟来。 三爷爷笑道:“胡东家看得上我们铺子的吃食那是好事,我们铺子一定给你匀一批卤味跟烤鸭出来。” 大丫家的卤味跟烤鸭卖了一个多月,名声早就打出去了,他们已经预料到,今天铺子开张会有酒楼来订货。 “老头子,快把客人迎进来,吉时要到了。”三奶奶站在铺子门口,冲着三爷爷喊道,这误了吉时可是不好的。 田师爷知机,指着抬着牌匾的两个人道:“去,把牌匾挂上去,让顾老爷子揭匾开张。” “诶。”两个抬匾的下人应着,抬着牌匾来到铺子门前,顾庆粮、顾庆田已经拿来两把梯子,对他们道:“两位大哥放心上去,我们兄弟给你们扶着梯子。” 那两人笑着点点头,一人抬着一边牌匾,登着梯子,不多时就把牌匾给挂好。 田师爷道:“顾老爷子,赶紧祭拜天地,揭匾开张吧。” “诶诶。”三爷爷赶忙把几家的男人喊来,执香敬拜过天地之后,来到门口,看着坠下来的红绸子,又看向田师爷:“田师爷?” 田师爷道:“顾老爷子,您是铺子的东家,又是最年长的,合该您来揭匾,田某就算了。” 三爷爷听罢,笑着点头,开始揭匾:“开张啰!” 红绸子被扯下,露出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顾氏食铺。 “好!”在场的客人有九成不识字,但这是县令大人送来的牌匾,红绸子一落,他们就高声叫好,很是捧场。 顾氏食铺算是正式开张,三爷爷把田师爷、胡东家、姜旗、姜角迎进铺子右边的厢房后,顾大富、顾大林他们开始招待其他客人。 田师爷看着这个厢房,有些讶异:“你们这铺子还建了雅间?” 三爷爷笑着摇头:“我们就一个小铺子,哪里有雅间,这是专门招待贵客的地方,也是我们几家人算账说事儿的地方。” “原来如此。”田师爷说着,在厢房里扫视一圈,指着顾庆粮他们几个问道:“这些后生,那个是顾锦安?” 顾德兴正紧张着,想着怎么才能跟田师爷攀关系,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一僵,田师爷怎么会单独点名要见顾锦安? 难道是因为姜家? 肯定是因为姜家! 哼,攀上县尉大人家,果然是好处多多,如今连县令大人身边的红人都点名要见顾锦安。 其实顾德兴不知道,田师爷会点名见顾锦安,是姜县尉跟县令大人说了,撤掉大楚一半里长的主意是他出的。 第339章 铺路 县令大人当时就惊了,忙问姜县尉:“此话当真?那你早前为何不早说?反而说是你家女婿出的主意?” 姜县尉叹道:“这事儿对于大人来说是功劳,可对于一个农家出身的小子来说,他出这样的主意就是杀身之祸,是他央求卑职的女婿,不要把这事儿告诉县令大人,以免别人知道主意是他出的后,那些被撤掉的里长们会找他家的麻烦。” 许县令追问:“你的意思是说,是那后生自己要隐瞒的?” 姜县尉颌首:“正是,卑职翁婿原本想要替他瞒一辈子,可想想又觉得隐瞒县令大人不妥当,便把这事儿告诉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姜县尉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许县令,其实是想要帮顾锦安一把,给他提前铺路。 县令大人如今跟知府大人的关系不错,要是他能把这事儿告诉知府大人,让知府大人知道顾锦安的存在,等顾锦安将来下场考功名的时候,也不会被人动手脚。 毕竟想要考取功名,县试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府试、院试,这些皆是要到府城去考的,而文人争斗厉害,每回科考都会有些学子被害。 许县令听罢,倒是有些佩服顾锦安:“小小年纪,竟是有这般才智,是个可造之材。” 因着县令大人的欣赏,或者说是拿了人家的功劳心里有愧,这才有了今天给铺子送牌匾的事儿。 顾锦安上前几步,朝着田师爷深深一揖:“晚辈顾锦安,拜见田师爷。” 田师爷打量着顾锦安,见他样貌出众,身形挺拔,虽是农家子,却有一股子大家之气,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听说你在跟尚秀才读书?学得如何?” 顾锦安回道:“如今在学四书文,下半年开始学五经文。” “四书文?”田师爷笑道:“那我考考你,看你学得如何?” 顾锦安恭敬的道:“请您出题。” 田师爷出了四书文里大学中的一篇文,让顾锦安背下。 顾锦安是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还说了文中所讲之意。 田师爷又出了中庸里的一篇文,直接让顾锦安默写下来。 顾锦安不过片刻就把文默写下来,交给田师爷。 田师爷看着上面的字,夸道:“这字写得倒是有几分风骨。你将来是想要考功名?” 顾锦安回道:“是,晚辈如今所学,皆为将来可以科考有名。” 田师爷点点头,已经知道回去后该怎么向县令大人说了。 他放下手中的文章,看向尚秀才,笑道:“尚兄,你收了个好学生。” 尚秀才倒是不客气,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笑:“此乃璞玉,有幸雕琢之,是某的荣幸。” 田师爷想到许县令对他说的话,笑着点头道:“确实是个难得的璞玉。” 顾德兴低着头,在旁边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想开口让田师爷也出道题考考他。可惜,看了顾锦安的表现后,他是不敢贸然开口的,只因他确实比不过顾锦安。 而他很是好奇,顾锦安的记性怎么会这般好?竟是把四书文给背下来了,他从小就去私塾读书,理应比顾锦安学得好才对,可刚才他在心里默默背诵了那两篇文章,竟是两篇都没有背下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顾德兴知道自己跟顾锦安的差距后,心里很是慌张,第一次明白,自己是彻底被顾锦安给比下去了。 而顾锦安能背下四书文,是因着他一直在抄书。 自打他去尚秀才家念书开始,尚秀才就给了他一套四书五经,让他回家抄,他是无论多忙多累,也没有停止过抄书。如今已经把四书五经抄了一遍,白天的时候更是专攻四书文,再加上他天生记忆力好,因此对四书文算是对答如流。 “少年英才啊。”胡东家也是个读书人,只是多年没有考上功名,便回家经营祖业,看见顾锦安学问不错,字写得也好,对他很有几分喜欢。 少顷,胡东家看向三爷爷,问道:“顾老爷子,那卤味跟烤鸭,你们铺子能给我们福泰楼多少?” 三爷爷道:“这事儿你跟大山说,卤味跟烤鸭是他家跟大丫家的营生。” 胡东家这才看向顾大山,一见到顾大山,他心里就定了几分,这人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跟这样的人做买卖,妥当。 顾大山比以前长进不少,没有急着跟胡东家做生意,而是先把拿货的规矩跟胡东家说了,要是胡东家接受他们的规矩,那再谈不迟。 胡东家跟姜旗的交情不错,来之前姜旗已经跟他说过这个规矩。初时听到,心里是有些反感的,觉得顾家太过精明,可转念一样,他们福泰楼每次采买也是会验货,大家都一样,也就不那么抗拒。 胡东家道:“这个倒是无妨。” 顾大山见他同意,才问道:“胡大哥,您一天想拿多少货?卤味拿的是哪几种,您先跟我说说,要是可以,咱们就签约,把买卖给定下来。” 胡东家道:“烤鸭一百只、各类荤卤要八十斤、素卤每种要八十斤、卤鸡蛋要三百个。” “这么多。”顾大山惊了,提醒胡东家:“胡大哥,如今天气热,虽说卤味不容易馊,可这一天卖不完,第二天再吃,那味道总是没有第一天的好,您买这老些,要是酒楼吃不下,可能会坏掉的。” 顾大山这话说得不太讨喜,但胡东家听了却没有不喜,反而很高兴,要是换做其他铺子的掌柜,根本不会这么说。 姜旗在旁边说道:“顾兄弟,你不用担心这个,胡兄家的酒楼不止一间,在县城临近的两个镇上还有两间酒楼,你家给他多少卤味、烤鸭,他家酒楼都吃得下。” 顾大山听罢,放下心来:“那成,我们给胡大哥供货。” 胡东家又道:“还有白豆腐、香豆干、油豆腐也每天给我们来五十斤。” 县城里的富户老太太们年纪大了,偏爱吃些软糯的素食,那白豆腐跟豆干是最好不过。 顾锦安知道顾锦里要卖豆腐乳,转身去后院,用托盘捧了两碗豆腐乳来:“胡东家,这是我们作坊新做的豆腐乳,您尝尝。” 第340章 万家 胡东家听说是新作的东西,有些不敢入口,可闻着两碗豆腐乳发出来的特殊香味,还是好奇的拿起筷子,吃了两块豆腐乳。 这一吃就爱上了。 “豆腐乳绵软,味道浓厚,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风味。这是配粥饭的小菜?” 顾锦安道:“能做小菜,也能做调味品,做肉菜的时候放上一块豆腐乳,味道会更好。” “哦,还能做调味品。”胡东家来了兴趣,问道:“这东西难做吗?存放的时间可长?” 要是存放的时间够长的话,那就值得买。 顾锦安:“一年左右。” 一年左右! 胡东家再次吃惊:“这存放的时间够长的。” 顾锦安笑道:“豆腐乳跟腌制的酸菜差不过,可以放很长时间。” “作价几何?” 价钱顾锦里已经定了好,顾锦安道:“二十文一斤。” 胡东家对这个价格很满意:“买了,先来一百斤,再来一百斤的八福香料。” 几家男人见胡东家一口气订了这么多货,都很高兴,单单是福泰楼的生意,就能让他们进账不少。 几家男人以为自家赚了,其实胡东家直接从他们这里进货,自己也是赚了不少。单单说那八福香料,顾氏作坊才卖八百文一斤,而福泰楼在县城买的话,最便宜也要一两银子一斤。 那些卤味,顾氏食铺是按斤卖,到了他们福泰楼那就是按盘卖,一盘的价钱比他们卖一斤还要贵。 买卖说定后,两家开始签契约,姜旗跟胡东家熟,做了保人。 契约规定,以后福泰楼每天辰时中来顾氏食铺拿货,不记账,每次拿货需要当场结算银钱,若是双方有无法供货或者要加大货量的时候,需要提前一天通知。若是想要终止契约,需要提前半个月通知。 胡东家跟顾氏食铺的东家们,包括戚盘子都签字按下手印后,份契约就算是成了。 等他们签完契约后,守在门边的顾庆田赶忙跑去厨房,对三奶奶道:“三奶奶,那边忙完了。” “忙完了,那赶紧的,咱们把吃食给端过去。”三奶奶带着楚氏、崔氏,把早就准备的各种吃食端到厢房的大圆桌上。 三爷爷赶忙招呼田师爷他们:“田师爷、胡东家一路辛苦,这些都是小店卖的吃食,你们尝尝,垫垫肚子。” 田师爷今天就是来送牌匾,兼看看顾锦安的,原本不想浪费时间吃饭,可看见桌上的吃食后,食指大动,干脆坐下来道:“那我们就叨扰您老一顿了。” 桌上的吃食不少,皆是铺子里的特色吃食,有香煎五香豆腐、豆渣饼、豆浆、烤鸭、还有各色卤味,以及两坛子酒。 酒是尚里长家送来的松花酒。 三爷爷招呼着厢房里的客人们,在里面陪着田师爷他们吃了一顿饭。 尚里长吃得最痛快,菜是他最喜欢的卤味,酒是他最喜欢的松花酒,而他年纪又大了,又有尚秀才跟姜家这些亲戚家在,即使吃得随意,田师爷也不敢说啥。 厢房里在吃着饭,陈氏、顾大丫他们在外面招待着其他客人。 今天铺子开张,有免费豆浆跟豆腐乳,因此客人是越来越多,来了一波又一波,卖出去不少东西。 而县令大人给顾氏食铺送牌匾的消息也像风一般,不到两刻钟的工夫就传得整个镇上的人家都知道。 镇上的人是震惊不已:“这顾家豆腐摊到底是什么运气?怎么又攀上县太爷了?” “谁知道,人家能从逃荒路上活下来,本就是有福运的。” 镇上的人是羡慕得不行,很多人家因此备上贺礼,特意跑来恭贺顾氏食铺开张。 …… 后街,万家私塾的万礼方知道这事后,有些坐不住了,跑去跟自家老爹万秀才说:“爹,顾家豆腐摊今天新铺开张,咱们同在一个镇上,合该带着贺礼上门恭贺一番才是。” 万秀才自诩是秀才,不喜与商贾为伍,觉得开铺子做生意的都是商人,他不太乐意去。 万礼方知道他爹的脾气,立刻把县令大人给顾家豆腐摊送牌匾的事情告诉他爹。 万秀才听罢,惊道:“当真?” 万礼方:“自然是真的,先前那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就是送牌匾闹出的动静。” “爹,那顾家可不是什么商贾人家,人家里是有人读书的,如今更是入了县令大人的眼,咱们看在县令大人的份上,也该去顾家铺子恭贺恭贺,要不田师爷回去后,说一句您托大,那可就不妙了。” 万秀才做梦都想跟当官的攀上交情,可他为人迂腐又清高,县里的大人都不喜他,县里有文会或宴席啥的,一般都不请他,让他即使想体面的去巴结县里的大人也没有机会。 万礼方知道自家老爹爱面子,拉不下脸面去巴结,眼珠一转,说道:“爹,咱们是因着跟顾家铺子在同一个镇上,所以去恭贺他们开张,可没有去巴结田师爷跟姜家的意思。” 万秀才听罢,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开始沉思。 万礼方急得不行:“爹啊,您可别再想了,再想下去,田师爷他们可就要走了。” 万秀才听得不喜:“方哥儿,做人应该端方正直,不可蝇营狗苟,咱们是恭贺顾家铺子开张,田师爷要走便走。” 万礼方聪明,听到这话立刻明白自家老爹的意思,忙道:“是,爹说得对。” 又转头冲着门外喊道:“黍子,赶紧去后院找你娘,让她收拾出一份贺礼来,我跟爹要去顾家铺子。” 黍子是万礼方的书童,他们一家五口是万家仅有的一房下人,听到万礼方的话,忙道:“是少爷,小的这就去。” 黍子一溜烟跑没了影,盏茶的工夫后,终于提了一个篮子出来。 万礼方看着篮子里的东西,皱眉问道:“怎么只有半匹葛布、一包饴糖、几个鸡蛋?” 这么寒酸的贺礼,当着田师爷的面,让他怎么拿得出手? 黍子苦着脸道:“夫人说,家里这个月的家用已经快用完了,这还有半个月才到月底呢,得省着点花用,要不接下来半个月,少爷跟老爷就得断肉。” 第341章 袁家婆媳 万家私塾虽然是镇上唯一的私塾,可镇上的读书人少,老爷一年也赚不了几个束脩,家里就靠着乡下的八十亩地过活,老爷又爱买些名贵的笔墨纸砚,少爷大了之后,又爱去县里玩,家里的收成根本是入不敷出,只能在吃食随礼这些省一省。 万礼方也知道自家是表面光,可田师爷跟姜家的人在,他可丢不起这个脸,转身进了他爹的书房,从书架上拿了一本论语、一本三字经,放进篮子里。 万秀才见他竟然要给顾家送书,急了,想要过来抢,万礼方忙道:“爹,田师爷是读书人,县令大人更是两榜进士,咱家是耕读之家,去送贺礼,带上两本书,是比什么都长脸面的事儿。” 万秀才想了想,觉得万礼方说得有理,点头答应:“那成,咱们这就走吧。” 去晚了,田师爷就要走了。 “诶,儿子扶着您。”万礼方是个很会来事的人,在外人面前,他一直都是谦逊孝顺的端方君子。 父子俩走在前面,黍子提着贺礼,跟在身后,走了一刻多钟的工夫,才到顾家铺子。 万秀才第一眼就看向铺门上方的牌匾,见上面真的刻有县令大人的印章后,笑着点点头:“不错,果然是县令大人送的。” 黍子见铺子门口人太多,自己挤上前去,对守在门口的王勇夫道:“这位大哥,小的是镇上万家私塾的,我们家秀才老爷听说你们铺子开张,特意带着少爷来恭贺。” 世人敬重读书人,王勇夫听说是个秀才公,不敢怠慢,朝着铺子里喊道:“东家,镇上的万秀才来了。” 顾大山正在陪田师爷他们用饭,没空出来迎接万秀才父子,顾大富出来了,看见万秀才,立刻朝他拱手道:“原来是万秀才,快请进。” 万秀才见顾大富对他还算恭敬,心里舒坦不少:“顾东家,新铺开张,恭喜恭喜。” 万秀才看一眼身后的黍子,黍子赶忙把贺礼奉上:“顾东家,这是给贵铺的贺礼,小小心意,请您收下。” 又特地把那两本书拿出来,道:“我家少爷得知您家有人在读书,亲自给您家挑了两本书送来。” 顾大富见万家竟是送了两本书,又惊又喜,急忙接过,对万礼方道:“万少爷有心了。” 万礼方是个会说话的,给顾大富作揖行礼后,笑道:“顾叔客气,以后顾家兄弟若是有空,可以让他来我们万家私塾,我们一起探讨学问。” 顾大富听罢,又是一番道谢,原本想把他们引到大堂坐着的,可收了别人的书,想着对方是个秀才,干脆大着胆子,把他们带进厢房里,对三爷爷他们道:“三伯、尚秀才、田师爷,这位是镇上私塾的万秀才,这是万秀才的公子。” 万秀才跟万礼方见到田师爷跟姜家兄弟很是激动,见田师爷他们看过来,父子俩赶忙作揖。 万秀才还带着那么点清高,矜持的道:“田师爷、姜大人,幸会。” 他说的姜大人是姜旗,不是姜角。 “原来是万秀才,快请坐。”田师爷看见他,面上如常,心里却是不喜的,说完这句话,自己直接起身,对三爷爷道:“顾老爷子,田某叨扰了不少时间,县里还有公务要办,就先告辞了。” 万秀才学问还行,可就是迂腐清高得有点莫名其妙,田师爷可不想跟这种人多待,要不他准被气得肝疼。 三爷爷跟着起身,道:“既是有公务要忙,那我们就不留田师爷了。” 一桌子的人跟着起身,去送田师爷他们。 万秀才父子的脸色很不好,这才刚到午时,田师爷就要走,这分明就是瞧不起他们父子。 万秀才当场就想掉头走人,可他又没有当面给田师爷、姜家兄弟甩脸子的胆量,只能僵硬的笑着,跟在顾大富身边,一起去送田师爷他们。 田师爷带来的下人已经吃饱喝足,见田师爷要走了,赶忙把马车驾过来。 三奶奶跟老严氏已经收拾出四份回礼,跟顾大林提着,把其中两份递给田师爷带来的下人。 “田师爷,这些都是我们铺子做的吃食,您拿回去吃,还有一份是给县令大人的……您帮着给县令大人送去,多,多谢他的牌匾。”三奶奶说这话的时候都有点哆嗦,县令大人啊,可是整个田福县最大的官。 田师爷看着三奶奶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的道:“您老放心,田某一定帮忙转交。” 剩下的两份回礼,一份是给姜家的,一份是给胡东家的。 秦家兄弟跟罗武知道姜旗他们要走,停下手里的活计,出来送客。 姜旗看见他们,说道:“你们三个今晚要是赶不及回县里,明天再回去也成,只要辰时之前到,我跟杨班头不会罚你们。” 罗武听得很高兴,他想多陪陪顾锦绣,立刻抱拳道谢:“小子多谢姜大人。” 秦二郎心里却是不爽,可在姜旗面前,他不会露出丝毫不满,跟着抱拳道谢。 胡东家临走前还特意提醒一句:“顾老爷子,明天辰时中刻,我们福泰楼会派人来拿货,他们身上带着牌子,跟我给你们的牌子是一对。” 在厢房吃饭的时候,胡东家给了顾家一块福泰楼的对牌,凭着牌子认人。 “诶,我们晓得了,胡东家放心。”三爷爷说着,带着顾大山他们,把田师爷等人送过门楼,直到马车走远后,他们才返回铺子里。 尚秀才跟尚里长见时间还早,便没有走,而是又回了顾氏食铺,给他们撑撑场面。 万秀才见了,原本想要走的,也跟着回去。 三爷爷敬重读书人,让三奶奶又上了一桌新菜,招待万家父子。 尚里长跟尚秀才已经用过饭,没有再去陪着万家父子吃席,只有顾大富父子,三爷爷跟顾大山陪着,顾锦安则是去陪尚秀才、尚里长,以及尚家的两个孙子说话。 万秀才父子这顿饭吃得有些憋气,好在没多久,铺子门口就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哟,铺子生意不错啊。” 顾锦安循声望去,看见袁老荣父子三人,而他们身后,站着两名妇人,一老一少,想来是袁老荣的媳妇跟大儿媳妇。 第342章 死命夸 “是袁大伯来了,欢迎欢迎。”顾锦安急忙迎了上来。 顾德旺正在大堂里收拾碗筷,看见袁家人来了,赶忙跑去厨房,对陈氏道:“娘,袁家人来了,还跟着两个女人,一个年纪大的,一个年轻的。” “诶哟,肯定是袁家婆媳来了,我就说袁家对咱们梅姐儿也有意思吧。瞧瞧,今天袁家婆媳不就借着机会上门来看人了。”陈氏赶忙解下围裙,对着团豆渣饼的顾玉梅道:“别团了,赶紧去洗手洗脸,好好收拾收拾,跟我去见客人。” “待会儿你见到袁家人要多笑笑,敢摆脸色,老娘削死你。” “有点眼力见,多说说袁家婆媳的好话,别给老娘整那阴阳怪气的调。” 顾玉梅不情不愿的起身,还没走几步,后背就被陈氏给狠狠拍了两掌,陈氏骂道:“你聋了,老娘让你高兴点,你还敢摆这副死样子,信不信我抽你。” 顾玉梅被打,只能收起脸色,扬起笑脸,老老实实的打水洗手洗脸,再对着水缸照了照,看见自己的模样还不错后,满意的笑了。 陈氏在旁边看得直翻白眼,真是个臭美的丫头。 她回头对顾德旺道:“赶紧去后宅告诉你绣姐姐,让她先别收拾屋子了,到前铺厨房来帮忙,没事先别去后宅,娘要招待袁家婆媳。” 这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梅姐儿跟绣姐儿不但模样差得多,连脾气手艺也比不上,要是让袁家婆媳看见绣姐儿,哪里还能看得上顾玉梅。 “诶。”顾德旺跐溜一声,立刻跑到后宅找顾锦绣,把事情跟她说了。 顾锦绣早就知道陈氏看上袁家的事儿,听到顾德旺的话,立刻明白陈氏的意思,不敢耽误,跟坐在屋里玩的金妞说:“金妞,看好你妹妹,一会儿大贵婶会带着客人来,你们别害怕,也别哭,要乖乖的啊。” 金妞应道:“知道了绣姐姐。” 顾锦绣笑笑,赶忙离开后宅,去了前铺厨房帮忙。 陈氏已经带着顾玉梅来到前铺,一眼就看见站在袁老荣身后的那名中年妇人,而三奶奶正在跟那名妇人说话。 陈氏见状,没有急哄哄的赶过去,而是带着顾玉梅,不急不慢的走着,先是对着袁老荣媳妇笑了笑,再对三奶奶道:“三伯娘,我们忙完厨房的活计了,这位嫂子看着面生,是哪家的啊?” 陈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比平时温柔了好几度,惹得三奶奶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但想着她这么装也是为了给顾玉梅找人家,好让袁家能看得上顾玉梅,也就没有嫌弃她,而是说道:“这是袁里长的媳妇,你叫袁嫂子就成,这是袁里长的大儿媳妇,袁徐氏。” 陈氏的笑容灿烂了两分,笑着道:“原来是袁嫂子,我是顾家的媳妇,娘家姓陈,男人是顾大贵。” 袁老荣媳妇长着一张圆脸,嘴角天生带笑,看着让人很舒服,闻言看向陈氏,笑道:“原来是大贵弟妹,你家男人跟大伯哥去过我家,咱们也算是熟人了。” 说着话,袁老荣媳妇的目光一转,看向陈氏身边的顾玉梅,问道:“这位姑娘是?” 陈氏巴不得她问,忙道:“这是我侄女,叫梅姐儿的,刚跟我在厨房忙活完,一出来就看见袁嫂子来了,真是缘分。梅姐儿,快叫人。” 陈氏这话是在告诉袁老荣媳妇,顾玉梅是个能干活的,先前一直在厨房帮忙。 顾玉梅对着袁老荣媳妇福身行礼,轻声说着:“袁伯母好,袁嫂子好。” “梅姐儿。”袁徐氏笑着点点头。 袁老荣媳妇扶起顾玉梅,笑道:“好孩子,咱们农家人,不讲这些虚礼。” 又对陈氏夸道:“大贵弟妹,你家这姑娘教得好,听说你家里的孩子在读书,难怪姑娘看着斯斯文文的,还会行那富家小姐的礼儿。” 陈氏忙道:“咱们是农家人,地里刨食的,可不敢比那富家小姐,梅姐儿这规矩是在老家的时候,我大嫂子教的。大嫂子的舅舅是个秀才,大嫂自小爱去舅舅家,跟着舅舅家的表姐妹学了一些,有了梅姐儿,也就教了她一些。” 陈氏是后背冒冷汗,可千万别让袁老荣媳妇觉得梅姐儿是个丫鬟命小姐身的人才行,要不袁老荣媳妇肯定会嫌弃。 农家人选媳妇,可不爱那娇小姐。 常二瑞跟在自家老爹和大哥身边,听到陈氏这边的声音,忍不住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见陈氏旁边站着个穿水红夏衣,模样俏丽的姑娘后,脸上红了红,赶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这就是大富叔家的闺女,看着……挺好的。 这边,陈氏已经道:“袁嫂子,这里人多,咱们到后宅去说话。” 三奶奶看着坐满整个铺子的客人,点头道:“大贵媳妇说的对,你们是女客,咱们两家又有交情,合该到后宅去坐坐。” “听顾三婶的。”袁老荣媳妇带着大儿媳妇,跟着陈氏她们穿过前铺,到了后宅。 一路行来,袁老荣媳妇打量着顾氏食铺,到了后宅后,叹道:“顾三婶、大贵弟妹,你们这铺子可真够大的,顶得上别人两间铺子的。” 前铺三间,过了小门后是个小院子,左右两边一共有四间厢房,再往前走,就到了隔开的高墙,从旁边的小门再进去,便是后宅。 后宅跟前铺一样,也是三间正房加四间厢房。 好家伙,整整十四间屋子,可是大得很。 “三奶奶、大贵婶、玉梅姐。”金妞抱着桂妞站在后宅堂屋里,乖巧的喊人。 桂妞年纪小,跟着金妞奶声奶气的喊着。 袁徐氏还没有孩子,看见金妞桂妞很是喜欢,抱着桂妞道:“你叫什么名字?” “叫桂妞,嫂嫂叫什么呀?”桂妞被袁徐氏抱得很舒服,小手抱着袁徐氏的脖子,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袁徐氏被她看得心都化了,袁老荣媳妇指着她笑道:“我这大儿媳妇喜欢孩子,见了孩子就忍不住要抱,顾三婶、大贵弟妹,让你们见笑啦。” 陈氏咧着嘴,刚想说,喜欢孩子就生一个,想到顾大贵说,这袁家还没孙辈出生呢,赶忙咽下到嘴的话,笑道:“哪里会见笑,这小媳妇、小姑娘们都喜欢孩子,我家梅姐儿也是个喜欢孩子的,我那两个儿子,算是她从小带到大的,要不是她帮着带,我可是会累死。” 第343章 不喜 袁老荣媳妇笑了,这顾大贵的媳妇真是有趣,几乎每句话都在夸顾玉梅,还是往死里夸那种。 看来当家的说得没错,顾大富跟顾大贵的感情极好,陈氏这个当婶娘的也不错,很护着顾大富的两个孩子。 顾玉梅却不觉得陈氏疼她,见她这么夸自己,只觉得陈氏是想赶紧把自己给扫地出门。 这般想着,她心情就不好,觉得陈氏是为了早点把她给嫁掉,所以没有帮她多相看人家,只把她往袁家推。 “梅姐儿,发什么愣,赶紧去厨房拿点吃的来,让你袁伯母跟袁嫂子尝尝咱们铺子里的特色吃食。”陈氏推着顾玉梅,恨不得扇她一巴掌,娘的,她累死累活赔着笑脸给她找人家,她还有时间发呆,连她先前说的话都没听到。 顾玉梅虽然不喜袁家,可也不想在袁家人的面前丢脸,微笑着起身,离开后宅堂屋,去了前铺。 袁老荣媳妇看着顾玉梅的背影,转头看着陈氏道:“梅姐儿这丫头可真文静,看着不太爱说话。” 她家老二是要继常家香火的,娶的媳妇要撑得起家,可不能是个闷葫芦。 陈氏精明,听出袁老荣媳妇话里的意思,笑着解释道:“她这是第一次见袁嫂子,所以害羞了,平常在家里很能说话,有时候我都嫌她吵得慌。” 三奶奶也想顾玉梅能嫁进袁家,毕竟袁家不错,便帮着陈氏说话:“梅姐儿那孩子今天的话是有点少,以往在家跟我们,跟村里也是能打交道的。” 顾玉梅一出后宅堂屋脸就耸拉下来,走到前铺厨房,对正在给客人打包卤味的顾锦绣道:“袁家婆媳要在后宅吃饭,二婶让我来拿一桌饭菜,你把铺子里的东西每样收拾一盘出来,我要拿去后宅。” 说完,自己坐到厨房廊下的凳子上歇着。 顾锦里跟罗慧娘正给客人送卤味回来,听到这话,一脚踢到顾玉梅坐的凳子上,怒道:“你跟谁说话呢?我姐是你家的下人吗?你二婶让你来拿饭菜你就自己拿,手还要不要,不要我给你砍了。” 顾锦里气得不轻,顾玉梅就是柿子专挑软的捏,见她姐好说话,就专门支使她姐,这厨房里可都是人呢,严氏婆媳、楚氏都在,她怎么不叫。 罗慧娘笑得很开心,损着顾玉梅:“让你惹小鱼,活该了吧。” “你,你们!”顾玉梅快被气哭了,可她惹不起顾锦里,只能忍着眼泪,自己去拿卤味,又是切又是装盘的,一刻多钟后才把一桌席面收拾出来,用木托盘端了三回才把所有饭菜端完。 袁老荣媳妇见了,心里总算满意不少,这姑娘看着不说话,还有些娇,但也是个能干活的。 只是袁老荣媳妇刚在心里夸完顾玉梅,袁徐氏就对顾玉梅不喜起来。 起因是因为桂妞。 桂妞这孩子馋肉,看见顾玉梅端着一盘盘的肉进来,立刻跑过去抱住她的腿,要肉吃。 可顾玉梅心高气傲,历来嫌弃几家的孩子,突然被桂妞抱住腿,只觉得腿上像是沾了口水般恶心,本能的把脚一甩,虽然幅度不大,却还是把桂妞甩了个踉跄,一个屁股蹲,坐到地上。 袁徐氏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扶桂妞。 顾玉梅自己也吓得不轻,生怕袁家厌恶自己,赶忙把托盘放到桌子上,转身过来抱着桂妞,口中愧疚的说着:“桂妞对不起,摔疼没有?玉梅姐不是故意的,是托盘里端着热豆浆,玉梅姐怕你冲过来被热豆浆淋到,这才,这才……你别怪玉梅姐。” 桂妞本来就跟顾玉梅不亲,赶忙挣扎着脱离她的怀抱,扑向袁徐氏怀里。 桂妞很懂事,没有哭,也没有说顾玉梅的坏话,可袁徐氏还是厌恶上了顾玉梅。 陈氏正跟袁老荣媳妇说话,听到声音赶忙看向这边,问道:“这是咋了?” 顾玉梅见事情藏不住了,只得自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出来,她低着头,眼圈红红,很是愧疚的道:“是我不好,动作不该太大,把桂妞给撞倒了。” “这么大个人了还这般没轻没重的。”陈氏呵斥顾玉梅一句,对袁老荣媳妇发愁的道:“看看她,总是有些毛毛躁躁的,我也是操心得很。” 袁老荣媳妇其实是个很和善的人,看见顾玉梅红着眼圈害怕的模样,笑道:“姑娘还小,过两年就稳重了,再说梅姐儿又不是故意的,没事儿。” 陈氏见袁老荣媳妇不像是说客套话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诶妈呀,可吓死她了,她就怕袁老荣媳妇嫌弃顾玉梅,把这好好的亲自给弄没了。 “还杵在这里做啥?去前铺把你严奶奶喊来吃饭,忙了半天了,她年纪大,肯定饿了。”陈氏给顾玉梅找了个台阶,让她离开,别像傻子一样杵在这里,尴尬。 “诶,我这就去。”顾玉梅对着还窝在袁徐氏怀里的桂妞道:“桂妞,你先跟袁家嫂子过去坐,玉梅姐去把你奶奶喊进来,等会儿咱们一起吃饭。” 说完,赶忙出去喊人。 陈氏见她总算是聪明了一回,心里的郁气消减不少。 不多时,顾玉梅领着老严氏去了后宅,陪着袁家婆媳吃了一顿饭。 …… 前铺厢房,万秀才父子见尚里长、尚秀才不太搭理他们,而原本陪着他们吃饭的顾大富兄弟也跑去跟袁家父子三人说话,很是不得劲。 万秀才觉得自己被下了脸面,背着人的时候,无声的冷哼一声,用手肘推了推万礼方,示意他告辞。 万礼方起初是装作没看见,可万秀才又推了他两次,他不得不起身,对着三爷爷等人道:“顾家爷爷、顾家叔伯们,父亲下午还有课,我们得先告辞了,下回再来讨饶,还望顾家爷爷、顾家叔伯们莫要嫌弃的好。” 三爷爷虽然觉得万秀才有些迂腐高傲,但能不得罪一个秀才就不得罪,便笑道:“今天忙乱,也没有好好招待万秀才,下回万秀才跟万少爷得空过来,我们铺子一定收拾出一桌最全的卤味出来,招待你们。” 第344章 万礼方的心思 顾德兴今天被万礼方奉承了几句,心里很是受用,也跟着道:“万兄见外了,咱们同在一个镇上,合该时常走动,以后有空就过来坐坐,咱们互相探讨学问。” 万礼方笑看顾德兴:“顾兄学问扎实,今日与顾兄论文,某受益颇多,日后定会常常过来讨教。” 顾德兴听到这话,是通体舒畅。他念了那么多年的书,今天是被人夸得最多的一天,高兴得嘴角上的笑容一直下不去,最后亲自把万秀才父子送到门楼,这才返回铺子里,跟着老爹招待袁家父子。 只是袁家父子跟万秀才父子比起来太过粗鄙,特别是袁老荣,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让他害怕。 还有那个常二瑞,手劲太大了,说话说到高兴的时候,还会猛拍他几掌,拍得他咳了好几回。 顾德兴是记着自家老爹的嘱咐,强忍着心底的不满,面带笑容的陪着袁家父子三人。 …… 一刻多钟后,万秀才回到家里,终于忍不住骂道:“尚文远这个清高孤傲之徒,看见本秀才公来了,他竟然没有陪席,而是跑去大堂里坐着。那大堂皆是泥腿子,是秀才公坐的地方吗?仗着自己比本秀才高中几年,便以前辈自居,他可知,自己比本秀才小了八岁?见到本秀才合该称呼一声大哥才是!” “还有尚有仓那个老头子,一个里长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到底还不是个身无功名的白身,见到本秀才不行礼也就罢了,竟是给本秀才摆脸色,要不是看着他年纪大,本秀才记着老幼尊卑,定要申斥他一番。” 万秀才骂得呼哧呼哧直喘气,最后又加上一句:“要是本秀才乐意,只要去跟县衙的大人们说一声,这个里长能轮到他来做?” 这话要是让尚里长听到,定会兜头吐万秀才一脸口水,真以为里长是有个功名就能当的? 里长要管着各村之间的事情,那事情繁琐得很,出事的有多是那等刁钻之民,你在乡里没点本事,光靠掉书袋子可没用。 遇上气极的农人,你去跟人家咬文嚼字,大锄头打死你信不信? 万礼方根本没心思听他爹的抱怨,而是在思量着事儿,等他爹抱怨完了,他赶忙凑过来道:“爹,您觉得顾大富家咋样?” “顾大富家?还成,那对父子对咱们的态度不错,比那对只会围着尚文远转的顾大山父子强。”万秀才说完,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家咋样不咋样,跟咱们有啥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万礼方没有耽搁,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爹,儿子今年已经十七,可娘没有帮着儿子相看人家,只把眼睛盯着舅舅家,说要让儿子娶舅舅家的蕊表妹,虽说蕊表妹不错,可舅舅家却是大不如前。” 万礼方的舅舅家姓倪,家在香桂镇,十年前,倪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倪家还算不错,是香桂镇的一个小地主。 可自打倪老爷子生病,倪家就开始败落,家里的两百多亩地是卖了又卖,等倪老爷子终于病死的时候,家里的田地已经卖了一百亩。 倪大舅也是个不省心的,见家里败落后,学着别人跑去江南做生意,结果血本无归,到如今,家里的地只剩下十几亩,是实打实的穷了。 万礼方的老娘看见娘家败落,心里很不是滋味,死了心要拉拔娘家,想着万家好歹还有八十亩地,一间私塾,一个撑脸面的秀才公,便想把娘家侄女倪蕊娘嫁给万礼方,做万家的儿媳妇,以后等她死了,万家还能帮衬着娘家。 万家的日子会过得清苦,除了万秀才爱买些贵东西、万礼方爱去县城玩以外,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倪氏把万家省下来的银子拿回去贴补娘家。 “爹,不是儿子嫌弃自己的舅舅家,实在是舅舅家就是个无底洞,娘想要拉拔舅舅家就算了,儿子还年轻,可不想被舅舅家拖累一辈子。” “还有蕊表妹,她一个姑娘家家,老是跑来咱家住,每次来都粘着儿子不放,这样不守妇道的姑娘,儿子可不敢娶。” 实则是他也乐得被倪蕊娘粘着,毕竟倪蕊娘长得还行,又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他又不是和尚,自然不会推开。 只是,玩归玩,要是让他娶倪蕊娘,他是不干的。他得找个娘家有钱的媳妇,用媳妇的娘家养着他,这样他以后才能继续去县城里逍遥。 万秀才对倪家也是不满得很,他当年会娶倪氏,实在是因着考功名耽误了年纪,这年纪太大,已经没得挑,见倪家还算有点良田,也就娶回来了。 “倪家确实不行,一家子吸血虫,专吸我万家的血,可你说顾大富家干啥?”万秀才问道。 万礼方笑了笑,道:“爹,顾大富家有个闺女,听说已经及笄,正当年。” “儿子想着,顾大富家可是顾氏食铺跟顾氏作坊的东家之一,这才半年时间,他们的日子就过得红红火火,那作坊跟铺子一天赚的银钱海了去了,这样的人家咱们遇上了,是不是得找个媒婆上门去问问?要是成了也是一桩美事。” 而今天袁家来的时候,他也看见了顾大富的女儿,瞧那模样是个不错的,比倪蕊娘强,看得他是心痒难耐。 万秀才皱眉,摇头拒绝:“不行,那是商户,怎么配得上咱家,咱家可是有功名的人家,要娶也得娶那耕读传家的姑娘。” 万礼方对于他爹的话是嗤之以鼻,耕读传家的姑娘说白了就是跟他们家一样,内里穷,他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放眼整个庆福镇,他万家能娶得到的,估计也就是顾大富家的闺女。 “爹,顾大富家不是商户,听顾德兴说,在老家的时候,他爷爷可是村长,而顾德兴的爹跟二叔都认得字,他跟顾德旺也在读书,算来也是耕读传家。” “再有一个,顾大富家有钱,而顾大富只有两个孩子,那个姑娘是他唯一的闺女,到时候出嫁,那嫁妆还能少咯?” 第345章 两位掌柜 万礼方苦口婆心的道:“爹,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日子是一年比一年难过,要是再没有什么进项,咱们父子这书可就没法念下去了。要是有了顾姑娘的嫁妆,又有顾氏食铺跟顾氏作坊源源不断的分红,咱家的日子一定能好过起来。” 万秀才知道自家的日子难过,听完万礼方的话,沉吟片刻,微微点头:“我儿说得有道理,这念书做学问,没银钱撑着可不行。” “只是……爹这心里还是不甘心,咱们万家到了你这辈,合该娶那官家小姐的,如今只能去娶个有些银钱的殷实人家的姑娘。” 万秀才捶胸顿足,哀叹他万家命不好,努力两代人,还没有成为官宦人家。 万礼方是个狼的,为了安慰万秀才,红着眼圈哽咽着道:“爹,咱们娶顾大富的女儿不过是权宜之计,为的是有钱供咱们父子做学问,等过几年儿子考上功名,再把她贬为妾室,去求娶官家小姐,扬我万家门楣。” 万秀才一愣,觉得自家儿子这话说得有点过了:“这,不好吧?” 万礼方却是义正言辞的道:“爹,姻缘之事,历来讲究门当户对,要是儿子考上功名当上官,自然是要娶官家小姐的,那顾大富也不能说啥,毕竟到时候儿子可是官身。” 万秀才想想,觉得也对,点了点头。 万礼方见他同意了,立刻道:“爹,娘那边您还得去说说,我怕娘她不答应。” 万秀才脸色一冷,哼道:“我才是一家之主,她敢不答应?要是不答应,我就写休书休了她。” 没有帮衬到万家就算了,还敢拿着万家的银钱去贴补娘家,这样的婆娘,不要也罢。 …… 顾玉梅并不知道,她已经被万礼方给盯上了,此刻还在陪着袁家婆子吃饭。 而顾锦里他们很忙,只能在厨房轮流吃。吃完之后,又要给客人拿吃食,是忙得不可开交。 正忙着,梁柱子就带着两个酒楼的掌柜来了。 王勇夫认得梁柱子,见到他,直接把他迎进铺子,朝着厢房喊道:“东家,梁兄弟来了。” 顾大山听罢,赶忙出来,看见梁柱子的时候,愣住了:“梁兄弟,一个多月不见,你可是变了不少,乍一看我都不敢认。” 如今的梁柱子穿着一身崭新的褐色长衫,头戴幞帽,长胖了一圈,脸上红光满面的,跟一个多月前的疲惫样,那是两个模样。 梁柱子哈哈笑道:“顾大哥,瞧您说得,我再怎么变,不也还是那个梁柱子。” 又赶忙给顾大山引荐:“顾大哥,这位是湖康县长丰楼的冯掌柜;这位是大兴镇永兴楼的林掌柜,他们很喜欢你们铺子的卤味跟烤鸭,特意过来跟你们订货。” 顾大山听说过永兴楼的林掌柜。只是,长丰楼的冯掌柜,顾大山却是第一次听说。 冯掌柜只有四十出头,可他长得干瘦,脸上的两条法令纹很深,看着像是五十岁,见顾大山看来,对他拱手道:“顾东家,在下是湖康县长丰楼的掌柜,在大兴镇吃过你们的烤鸭跟卤味后,觉着这两物的滋味当真绝妙,今日特来求货,还望顾东家看在梁老弟的份上,匀些卤味跟烤鸭给我们长丰楼。” 旁边的林掌柜也道:“顾东家,林某也是特意赶来求货的,梁老弟应该跟你们说过我们永兴楼,我们永兴楼是百年老店,打从前朝时就有的,跟我们永兴楼做生意,你们大可放心。” 顾大山倒是不会拒绝林掌柜,早在做卤味的时候,他们就想着跟永兴楼做生意。只因林掌柜实诚,跟梁柱子他们做生意这么久,从来没有压过梁柱子他们的价钱,梁柱子他们在永兴镇遇到事儿,林掌柜还会帮把手,是个不错的人。 只是冯掌柜…… 冯掌柜能做上掌柜,就不是蠢人,看出顾大山的担忧,直接拿出自家的户籍,递给顾大山:“顾东家请看,这是冯某的户籍,冯某家世清白,虽然不是田福县人,但跟我们长丰楼做生意,你大可放心。” 顾大山字都认识得不多,而户籍上还有县衙专门盖的大印,他更不会看。 顾锦安早就注意到这边,把尚秀才、尚里长请了过来。 “老夫瞅瞅。”尚里长接过冯掌柜的户籍,眯着老眼看了一会儿,直接把户籍递给尚秀才:“老咯,眼睛不好使,文远,你这个秀才公来看看。” 冯掌柜跟林掌柜听罢,皆是吃了一惊,对着尚秀才作揖:“原来这位兄台竟是秀才公,失敬失敬。” 尚秀才道:“小小秀才,不值一提,两位兄台不必这般客气。” 尚里长哼唧两声,很是认同的道:“确实是个小秀才,比不得你岳父,是咱们田福县的县尉大人。” 顾锦安忍着笑,尚里长不愧是能做里长的,这两句话说的,把冯掌柜跟林掌柜惊得不轻。 可顾锦安小看了尚里长,他说完这话,又道:“说来你家岳父也不过是个县尉,佐官罢了,比不得许县令,那可是咱们田福县的主官。不过县令大人倒是个会吃的,因着爱吃大山他们铺子的卤味跟烤鸭,今天得知铺子开张,竟是派田师爷送了牌匾来,也算是个至情至性的老饕客了。” 这回不但是冯掌柜跟林掌柜,连梁柱子都惊了,问道:“顾大哥,县令大人派人来给您家铺子送牌匾?” 顾大山笑着点头:“嗯,送了块顾氏食铺的牌匾,已经挂在门上了。” 大堂里有不少客人正在等着拿东西,听到这话,有住在镇上的人说道:“可不是,上午田师爷跟姜大人来送牌匾的时候,我们镇上的人都看见了,大家跑来看了许久的热闹,顾兄弟他们可是长脸了,镇上开铺子的人都羡慕着呢。” 话音刚落,顾庆田拎着一个篮子出来,把篮子递给刚才说话的人:“洪叔,这是您家的两斤卤鱼块、一斤油豆腐、八个豆渣饼,到柜台那边去付钱,秦爷爷在哪里收钱。” 今天铺子开张,太过忙乱,秦老年纪大了,不喜去招待客人,干脆坐在柜台里收钱。 第346章 薛老上门 “诶。”洪叔拎着篮子,来到柜台前,把银钱给付清后,拎着篮子走了,走出铺子大门的时候,还抬头往门上看了一眼,啧啧两声道:“这县太爷写的字就是不一样,瞧着就好看。” 虽然他不认识字,可他就是觉得好。 冯掌柜把洪叔说的话都听在耳里,心下感叹,看来这顾家跟其他逃荒来的不一样,这是有大靠山的。 这般想着,他再看向顾大山的时候,眼里有了几分佩服,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比先前谦逊了几分:“顾东家真是有福气,能让县令大人另眼相看,冯某着实佩服。” 尚里长听到这话,满意的点点头,提步走了。 尚秀才知道,这是尚里长觉得冯掌柜可信,可以跟他做生意的意思。 他把户籍还给冯掌柜,对顾大山道:“顾大哥,冯掌柜的户籍没问题。”说完,对顾大山点了点头。 顾大山不傻,见状明白尚秀才的意思,算了算大丫家一天能做多少卤味后,对他们道:“县城的福泰楼已经跟我们签了契约,如今我们能卖给你们的货不多,每天最多能给你们二十只烤鸭、三十斤荤卤、三十斤素卤。” 冯掌柜觉得有些少,求道:“我们长丰楼在县城,客人多,烤鸭可否加到三十只?” 顾大山摇头:“实在是不行,我们如今做不出那么多。” 福泰楼已经跟他们订了一天一百只烤鸭,如今再给他们两家每家二十只,就已经是一百四十只,而大丫一家累死累活,一天最多做两百只烤鸭,这还得请人帮忙杀鸭子,要不根本忙不过来。 冯掌柜闻言,只能遗憾作罢。 林掌柜倒是不贪心,他只要能拿到货就成。 顾大山又跟他们说了拿货的规矩。 梁柱子笑道:“顾大哥放心,这个规矩我跟冯掌柜、林掌柜说过,他们两位都同意。” 冯掌柜跟林掌柜点头:“梁兄弟说的没错,我们愿意按照顾兄弟这边的规矩来。” “那成,咱们这就签约。”顾大山让顾锦安写了四张契约,喊来戚盘子后,双方四人、再加上保人梁柱子跟尚秀才,一共六人在契约上签字按手印。 其他几家的男人不需要来签字按手印,两位掌柜没有买豆腐或是调味香料,这些东西,他们还是会跟梁柱子买,要不梁柱子也不会把他们带来。 冯掌柜跟林掌柜离得远,签好契约,约定来拿货的时间后,放下带来的贺礼,便告辞离开。 他们刚走没一会儿,薛明宇就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身后跟着两个拎着贺礼的下人,来到顾氏食铺门前。 薛明宇毁容瘸腿,王勇夫老早就注意到他,一手拦住他,笑着问道:“这位老人家,您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寻人的?” 薛明宇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很吓人,任谁看了都要拦一拦,问一问,便道:“是来寻人的,这铺子的东家可是姓顾?老头子找顾东家。” 薛明宇带着的孩子很是乖巧,小小的手交叠着,给王勇夫作揖:“这位叔叔,我家薛爷爷是好人,他老人家因得了顾东家的帮忙,了了夙愿,今天得知顾家铺子开张,特意来恭贺的,劳烦您去通报顾东家一声,让他见见我们。” 王勇夫见这孩子不过五六岁,看着白皙瘦弱的,可说起话来竟是这般口齿伶俐,不由得笑道:“成,你们先等等,我去通报一声。” 话音刚落,罗武已经看见薛老,把手里的卤味递给客人,让客人去付钱后,走了过来,道:“薛老,您怎么来了。” 罗武认识薛明宇,孙里长家的案子,他可是从头办到尾的。 “罗衙役。”薛明宇看见罗武很高兴,赶忙把来意跟他说了。 罗武听罢,笑道:“那您老今天是来对了,不但小鱼在,尚叔也在。” 薛明宇激动的道:“那可真是巧了,劳烦罗衙役带老头子去见见尚秀才。” 要不是有尚家送消息,他不会知道县里要撤掉一半里长的事,要是没有尚家姜家帮忙,他也不敢去县里告官。 “好,您跟我来。”罗武长得高壮,迈着大步子,很快来到右边的厢房,对尚秀才道:“尚叔,薛老来了。” 薛老? 尚秀才正在跟袁老荣说话,闻言看向门口,看见薛明宇后,皱眉怔愣一会儿,猜出他的身份:“原来是薛老。” 北沟村跟孙里长家有仇的那个。 薛老看见他,当场跪下,把尚秀才吓得不轻,赶忙喊罗武:“武哥儿,快把薛老扶起来。” 罗武一把拽起薛老,又一把拽起跟着薛老跪下的那个孩子,道:“你们别跪了,尚叔不喜这一套,您老有事就说事儿。” 薛老有些激动,眼里含着热泪道:“尚秀才,您合该受老头子这一拜,要不是有顾尚姜三家,薛家的大仇也不能得报。” 他旁边的孩子对着尚秀才作揖,道:“多谢恩人的昭雪大恩。” 尚秀才看向那个孩子,笑了,对薛老道:“您老把这孩子教得不错。” 他把薛老迎进厢房,让他们两人坐着说话。 薛老看着身边的孩子,道:“这是老奴的分内事。” 袁老荣见他自称老奴,惊讶道:“这位老人家,这孩子是?” 薛老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慈爱:“是我家的小少爷,姓傅,只是傅家没人了,老爷过世的时候,做主让小少爷跟着我回壶口镇,让我抚养小少爷长大。” 那孩子很聪明,听到大家在说他,又对着大家作揖行礼,道:“小子傅阳,小名寿哥儿,拜见诸位叔叔伯伯,还有这位爷爷,给你们道喜了,祝你们铺子开张大吉。” 薛爷爷说,他自打出生身体就比别的孩子差,所以爹爹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寿哥儿,盼他长寿的意思。 “哈哈,这孩子真有意思,太会说话了。”三爷爷很喜欢寿哥儿,朝他招招手,让他过来。 寿哥儿很敬重薛老,知道顾尚姜三家帮着薛老报了家仇,所以很感激这三家的人,也不怕生,三爷爷招手他就过去了。 罗武已经去厨房喊顾锦里,不一会儿,顾锦里就来了。 第347章 恶人先告状 薛老看见她来了,知道她就是那个最先发现他存在的小姑娘,又是一通道谢。 顾锦里忙道:“您老不用客气,我们帮您,也是在帮自己。” 孙里长家家财不少,只单单撤掉他的里长之位,他势必还能再蹦跶个几年,只有找出孙家以前做过的恶事,才能一朝把孙家给除了。 薛老自然知道顾家把他找出来,让他去告孙家,是有利用他除掉孙家的意思,可他依然感激,毕竟他报了全家的仇。 顾锦里不爱谢来谢去的,便问他:“您家的家财追回来了吗?” 薛老道:“追回来了,县令大人公允,把孙家的家财全都给了老头子。” 孙家的家财不少,宅子、铺子、银钱,还有搜出来的那五锭黄金,加起来足足有两千多两。 只是孙家造孽太多,不少人听说孙家出事后,纷纷跑去衙门告发孙家,那两千多两是赔出去了一千两银子,只剩下一千二百两。 不过,薛老并不在乎钱,他要的只是报仇。 而别看他们如今过的是一般富户的日子,可傅家留下不少银子,有那些银子在,他们是不愁钱花的。 顾锦里听罢,再看薛老的模样,知道他是不太在乎这些银钱的,便没有再问薛家家财的事儿。 寿哥儿知道她就是薛爷爷的恩人之一,对她很是喜欢,在旁边喊着她姐姐,又问道:“姐姐帮薛爷爷家报了大仇,姐姐有什么心愿吗?要是有,可以说的,等寿哥儿长大了,替姐姐去办。” 顾锦里看着他,见他长得有些羸弱,便握住他的手,一边给他把脉,一边笑道:“你当自己是个神仙吗?还能帮人实现愿望?” 寿哥儿被笑话,白皙的脸上有些红,却坚持道:“寿哥儿会努力的,一定成为厉害的人,以后帮姐姐办事。” 又看向尚秀才道:“还有尚叔叔,您有什么愿望吗,寿哥儿也可以帮您实现的。” 尚秀才笑出了声,指尖点着他的额头道:“尚叔的心愿就是你健康长大。” 这是尚秀才的真心话,这孩子看着是个体弱的,以后不知道能不能长成。 寿哥儿愣了愣,点点头:“嗯,寿哥儿一定会健康长大,替尚叔完成心愿。” 顾锦里松开寿哥儿的手,道:“放心,你一定会健康长大,不过想要成为厉害的人,你得去练武。” “练武?”寿哥儿惊喜的道:“是像阿护叔那样,一人能打倒几个人的武功吗?” 顾锦里点头:“就是那样。” 她想了想道:“你问我有什么事情让你做的,那你每天打套拳吧。” “好!”寿哥儿爽快的答应下来。 薛老却有些着急:“小鱼丫头,寿哥儿的身体可是不能练武的。” 顾锦里道:“薛老不用担心,只是让寿哥儿每天早上的时候打上一套慢拳,并不是要他练武,这样对他的身体好。要是您一直不让他多活动,只是给他进补,他的身体会越来越弱。” 寿哥儿的体弱是从娘胎带出来的,估计是他娘怀他的时候,误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虽然毒解了,可寿哥儿的身体却是弱了。 这样的孩子,光靠吃补药是没用的,是药三分毒,还是要让孩子自身强健起来,身体才能越来越好。 要不然,将来这孩子要是生上一场大病,身体会熬不住夭折。 薛老闻言沉默,想起当年在江南的时候,一位名医说的话,跟顾锦里说得差不多,而顾锦里帮他报了大仇,他打心底里是信任顾锦里的,便答应下来:“成,回壶口镇后,我让大夫给小少爷看看,要是小少爷的身体能受得住,以后就让小少爷每天打一套拳。” 他虽然信任顾锦里,可她毕竟是个半大孩子,这等关系到小少爷的大事,他得问过真正的大夫后才能决定。 顾锦里这辈子不想做什么救死扶伤的医生,闻言没有再揪着不放,只笑着点头:“成。” 她跟着薛老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厨房帮忙。 薛老谢过她跟尚秀才后,一直惦记着的事情算是放下了,在铺子里吃了点东西后,让家里的两个下人把贺礼留下,向三爷爷告辞:“家里在壶口镇,虽说有骡车,回去也方便,可小少爷自小身体不太好,得早些回去歇着,要不明天起来该不舒服了。” 薛老他们是坐着骡车来的,骡车就寄放在甘昌发家的茶寮里。 三爷爷他们闻言没有多留,把薛老几人送出铺子,看着他们坐着骡车走了。 骡车上,寿哥儿喝着顾氏食铺给的豆浆,跟薛老说:“薛爷爷,小鱼姐姐家的东西好好吃,我们下回还来吃,成吗?” 薛老笑着摸摸他的头,道:“成,不过那烤鸭有些油腻,你受不了大油的东西,以后可不能吃太多,今天可是吃了三块烤鸭肉,下次不许再这样。” 寿哥儿听得有些不高兴,却还是乖乖点头:“嗯,啊!” 刚应着话,骡车就猛然向着右边一转,寿哥儿跟薛老被颠得撞到骡车棚上,薛老顾不得自己被撞痛的头,赶忙护住寿哥儿,等颠簸过后,急忙问他:“寿哥儿,可是撞疼了?” 又拍拍车篷,朝着外面吼道:“阿护,你怎么赶车的?撞到小少爷了!” 阿护忙道:“老管家息怒,是前面突然冲来一辆骡车,我们为了避开它,这才颠到你们。” 可他还没去跟那辆骡车的人家理论,驾车的男人就停下骡车,往他这边叱骂道:“你怎么赶车的,惊到我家老爷了,你那的?瞧着很面生啊,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我家老爷可是县丞大人的岳丈!” 多熟悉的话,要是秦顾罗田几家人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说话的人就是栓大。 栓大仗着邹家的势,根本不怕这些面生的人,指着阿护,不依不饶的道:“赶紧让车上的人下来,给我家老爷赔不是。” 又骂骂咧咧的道:“这庆福镇上也不知道咋回事儿,自打那几家逃荒的人来了之后,总是有些生人来镇上,撞了人还不下来赔礼道歉赔钱,真忘了这镇上的大户是谁了?” 第348章 熟人? 阿护很生气,反驳道:“明明是你们冲过来惊到我家小少爷的,你还恶人先告状,我就没见过你这样无礼的人。” “哟,说话还挺文绉绉,啥叫无礼,撞了人还这么狂,赶紧把你家小少爷叫下来赔钱赔礼,要不你们休想离开!”栓大说完,竟是上了骡车,把骡车驾到路中间,把薛老他们的去路给拦住。 阿护见了,气得脸色发沉:“你们太过分了,赶紧把骡车移开。” 栓大嚣张至极:“移个屁,赶紧把你们家小少爷喊下来赔礼赔钱。” 陆家最近正穷,好不容易遇到只肥羊,不宰白不宰,反正这事儿他们陆家以往也是做惯了的,只是这几个月因着那几家逃荒的关系,收敛了不少。 阿护握着拳头,真想一拳砸到栓大的脸上,可他记得薛老的交代,只能忍着怒气,隔着车帘问薛老:“老管家,那边要咱们道歉赔钱,咋办?” 顿了顿,终是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要是不行,咱们就不忍了,我去收拾那狂徒一顿。” “不成,要是动手,事情难免会闹大。”薛老可不想小少爷去衙门,他想了想,最终决定下去一趟:“你上来看着小少爷,囤子,你跟我过去看看。” 阿护跟囤子虽然心里有气,可还是听薛老的:“是,老管家。” “薛爷爷。”寿哥儿有些担心,觉得另一辆骡车的人太坏了,他想出去揍他们……小鱼姐姐说得对,他应该练武。 “没事儿,他们不敢把老奴怎么样。”薛老笑着安慰他一句,掀起车帘下车。 栓大看见他们下来了,脸上带着得意,吼道:“你们家的骡车惊到我们陆家的骡车,害得我家老爷受了惊吓,你们得赔礼道歉再赔偿银两。” 薛老看向栓大,见他长得还算周正,可惜身上的粗鄙之气实在是让人反胃。 薛老没理他,直接来到骡车前,对着骡车里的人道:“陆家老爷,请让你家的下人把路让开。” “呵,把路让开,你们的骡车惊到老夫家的骡车,害得老夫差点被甩出车厢,你们没有赔礼道歉,怎能让你们离开?”陆老爷子说着,掀起车帘,看见薛老的模样后,吓了一跳,这人长得可真丑,脸上都是疤痕。 陆老爷子嘲讽道:“小少爷?这么说来,你是一个奴才,还是个长得其丑无比的奴才,那你有何资格来跟老夫说话,赶紧滚,让你家小少爷过来,这主家的事儿,就该主家来说。” 薛老眉头大皱,盯着陆老爷子看了片刻,只觉得很是脸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 “发啥愣?赶紧把你家小少爷叫来,赔偿我们陆家五十两银子!”陆老爷子狮子大开口。 薛老摇摇头,这个陆老爷子是钻进钱眼里去了,他没有回去喊寿哥儿,只问一句:“陆老爷子,县丞大人知道你仗着他的名头在乡下讹诈人吗?” “我虽是不常来庆福镇,却也是田福县的人,知道邹县丞的岳家不姓陆,而是姓洪。” 陆老爷子被薛老说得脸色发青,想要怒骂薛老,薛老已经比他早一步开口:“陆老爷子,我们无意与你家结仇,只是今天之事,错不在我们,而是在你家,你家把骡车横在这里不让我们过去,实属无理取闹,这事儿到哪里去说,都是你们陆家无礼。” “陆老爷子,我们赶时间回家,请让你家下人把骡车驾走,莫要拦了大家的去路。”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周围已经围了一些赶路的农人,还有一辆牛车停在后边等着,可那牛车的主人知道陆家在乡里的霸道,不敢催促,只能等着。 薛老说完这话,一双眼睛就盯着陆老爷子,他的脸被烧伤,本就恐怖,这般冰冷的盯着人看,把陆老爷子吓得不轻,生怕这个丑八怪会掏出刀子来捅他一刀。 “哼!”陆老爷子放下车帘,在骡车里坐了一会儿,扬声冲栓大道:“赶紧回去,在这里跟这等奴才浪费时间,不嫌跌份吗?” 栓大愣住,啊?这就回去了,银子还没宰到呢。 栓大很是心疼没有宰到的五十两银子,可陆老爷子吩咐了,他只能照做,灰溜溜的上车,把骡车给驾走。 薛老见他们走了,这才上车:“阿护,走。” “诶。”阿护笑着,驾着骡车离开。 寿哥儿看着薛老,眼睛亮晶晶的:“薛爷爷好厉害。” 囤子也道:“老管家确实厉害,只说了几句话,就把那不讲理的陆家给说走了。“ 说来陆家也是不要脸得很,明明是陆家差点撞到他们,还反过来管他们要赔偿,就没见过这样的。 薛老笑了笑,对寿哥儿道:“这是小少爷的祖父教老奴的。” 寿哥儿听得很高兴:“是祖父教的,祖父真厉害。” 薛老见他感兴趣,趁机跟他说了一些傅家老太爷的事儿,直到寿哥儿困得睡着,他才停下,想起陆老爷子…… 他看见陆老爷子的时候就觉得很眼熟,如今总算是想起来,陆老爷子很像是当年江南玲珑画舫的一个下人。 玲珑画舫在江南很是有名,整个玲珑画舫有十二条船,每条画舫上都有一个花仙,号称十二花仙。 十二花仙不但貌美,身段妖娆,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引得无数文人狂士竞相追捧,江南的世家豪族更是以能包下玲珑画舫的十二花仙为荣。 傅老爷年轻那会儿爱玩,时常跟着文人狂士去画舫游玩,与十二花仙谈情。 薛老会认得陆老爷子,是因着有好几次,傅老爷喝醉后被玲珑画舫的下人送回来,都是他去角门开的门。 只是那时候天色昏暗,而陆老爷子又只是送傅老爷回府的下人之一,而他因着脸上的伤,见外人的时候都会遮住半边伤脸,平时也不太出傅府,因此陆老爷子并没有认出他。 然而,玲珑画舫早在四十年前就被官府给抄了,玲珑画舫的所有人都遭了殃。主家和十二花仙被砍头,下人则是被充作官奴。 如果陆老爷子真是玲珑画舫的下人,他是怎么逃过一劫,又怎么从官奴成为良民的? 薛老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349章 不实诚 薛老他们走了没多久,顾氏食铺今天能卖的卤味、烤鸭、调味香料、各类豆制品也全部卖完。 还有客人买不到卤味,想要预定,被拒绝了。 铺子跟三家酒楼签了契约,每天都要给三个酒楼供货,铺子里卖的其实就是零碎,有多少就卖多少,实在是接不了预定。 客人们听了很是惋惜,感叹道:“你们顾家到底是啥运气,咋做啥新鲜吃食都抢手,我们是想买都买不到。” 比起这些客人,李大厨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特意跑来找顾锦里,质问般道:“小鱼丫头,你先前不是说过,只要铺子开张后就会给我们富贵楼供应卤味和烤鸭吗?怎么我们富贵楼又买不到?” 顾锦里看见他就呵呵:“李大厨,你们富贵楼最近不是在用调味香料做卤味嘛,卖你们自己做的那种不就成了,何必来我们铺子买?” 说到这事儿,李大厨的胖脸通红:“小鱼丫头,叔不是想抢你们的东西,只是好奇这卤味是怎么做的,所以用调味香料配了几个方子来试试。” 结果,做出来的味道跟顾氏食铺的卤味相差甚远。 可他媳妇知道后,却说他做的味道也不差,干脆别去顾家买了,他自己直接做了来卖,味道比不上顾家,大不了他们就卖得便宜点。 没想到,这事儿被顾家知道了,如今还被顾锦里当面说出来,李大厨是悔得不行。 “小鱼丫头,这事儿是叔的错,不该动小心思,叔保证以后不再做卤味,你们铺子每天能给我们富贵楼供货不?” 富贵楼不止镇上这一家,县城里还有呢,有顾氏食铺在,卤味跟烤鸭在庆福镇的价格卖不太出去,可县城的富贵楼可以卖啊。 而他听说,县城的福泰楼已经来买卤味、烤鸭,要是他们富贵楼没有,会成为县城的笑柄。 顾锦里还是那句话:“我们铺子已经跟三家酒楼签约,短时间内不会再跟其他酒楼签约,富贵楼要是想买,可以像镇上的人那样,等铺子开门了来买。” “那能买多少?”李大厨愁得不行,小鱼丫头根本不给他们富贵楼太多的卤味跟烤鸭,就算每天早早来排队买,顶多能买到两只烤鸭,几斤荤卤素卤,县城的富贵楼要的可是上百只烤鸭、上百斤的卤味。 秦三郎在旁边收拾桌子,见李大厨一直缠着顾锦里要货,走了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李大厨,我们铺子的东西已经卖完,要买明天请早,慢走不送。” “三郎,你这咋还赶客呢?”李大厨很是不满。 秦三郎握着他的手臂,半拖半拽的把李大厨拉到门外:“慢走。” 李大厨的脸黑了,忍不住说了秦三郎几句,见秦三郎转身走了,也只能离开。 秦三郎回了铺子,第一句话就是:“李大厨不实诚,偷着做卤味,你要是同意,我去帮你报仇。” 这话说的,让坐在柜台里的秦老看了秦三郎一眼。 顾锦里道:“你不用生气,他做的只是样子像,味道比我们做的差了很多。” 卤味这个东西其实谁都能学个三成,但即使学会了怎么做,你配方不对,做出来的味道就会千差万别。 还有烤鸭,烤鸭这个东西,她确信李大厨做不出来。 “三郎,你把这些卤味跟这只烤鸭送到悬壶坊去。”楚氏拎着两个篮子出来,里面除了卤味跟烤鸭以外,还有一篮子豆渣饼。 “诶。”秦三郎提着两个篮子出门,到悬壶坊送回礼。 罗武跟顾庆田也各自拎着两个篮子出来,去给老孔、米老翁家送回礼。 今天铺子开张,吴老大夫、杜大夫、老孔他们,还有米老翁都是送了贺礼来的,只是那时候人多忙乱,他们没能好好招待,如今忙完了,楚氏跟崔氏就收拾出一些回礼来,给他们送去。 尚秀才跟尚里长已经在铺子里待了半天,见顾氏食铺已经忙完,便起身告辞。 三爷爷跟顾大山他们把尚秀才几人送到门口,三爷爷感激的道:“文远、尚老哥,今天多谢你们了,有你们坐镇,我们铺子可是长脸不少。” 三爷爷跟尚里长说了半天话,称呼已经从尚里长变成尚老哥。 尚里长指着自家下人拎着的卤味笑道:“谢啥,有这些卤味做回礼,你让我们再坐半天都成。” 顾家大方,那卤味虽然贵,可每次送都是送一篮子,且必定会有一只烤鸭。 三爷爷笑道:“这还不简单,尚老哥要是乐意,天天来坐半天都成,老弟陪着你。” 尚里长听得大笑:“你这话说出来,我可是会记着的,到时候我来白吃白喝,你可别赶人。” “赶谁也不会赶尚老哥。”三爷爷很庆幸他们能碰到尚有仓这样的里长,这是个豁达有本事的,不会看着你有点好东西就想尽办法的搂走。 尚里长跟三爷爷说了一会儿话,便带着尚秀才跟两个孙子离开。 尚子茂、尚子昇跟顾锦安算是同窗,临走前还对他说:“安哥儿,下回我们回村,再跟你比过。” 尚子茂跟尚子昇平时在县城跟着一位举人读书,并不经常在村里。 “好,下回我一定不会再输给你们。”顾锦安虽然聪明,可他上学太晚,比不得尚子茂跟尚子昇,今天跟他们比对、比诗文,他是败得凄惨。 尚子茂道:“安哥儿你不必妄自菲薄,你的记性可是比我们好上许多,我们是自叹不如的。” 只要是四书文,顾锦安都能背出来,倒是他们,近来在攻诗文,对于四书文荒废不少,有些竟是没背出来。 顾德兴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只觉得自己丢脸得很。 尚秀才他们走后,袁家人也起身告辞。 陈氏带着顾玉梅,把袁家婆媳送到前铺,拉着袁老荣媳妇的手,依依不舍的道:“袁嫂子,今天铺子开张忙乱,没能好好招待你们,以后有空就来家里坐坐,我让梅姐儿下厨,给您做几道好菜,咱们两家好好吃一顿。” 陈氏这话说得很是明显,就是提醒袁家来提亲的意思。 第350章 告知 袁老荣媳妇听出来了,笑着道:“成,以后有空,我一定到弟妹家去坐坐,尝尝梅姐儿的手艺。” 陈氏听到这话,赶忙推了推顾玉梅。 顾玉梅含笑道:“袁伯娘若来,梅姐儿一定好好做几个菜,要是做得不好吃,还望袁伯娘莫嫌弃。” 袁老荣媳妇笑道:“不嫌弃,梅姐儿做的一定好吃。” 几家人听到这话,心里都冒出同一句话:袁家这是看上顾玉梅了? 顾大贵趁机拍着常二瑞的肩膀,道:“瑞哥儿,以后有空也来家里坐坐,尝尝梅姐儿的手艺。” 常二瑞的脸早就红了,听到这话,脸色更是红透,点头道:“多谢大贵叔,以后有机会,我定上门叨扰几顿。” “哈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顾大贵很高兴,看来他家应该很快就会办喜事儿了。 顾大富听到袁老荣媳妇的话,悬了一天的心算是落下了,他真怕袁家看不上梅姐儿,如今看来,他是白担心了。 袁老荣跟三爷爷、顾大山话别后,拿上三奶奶特意收拾出来的回礼,便带着家人,坐上骡车回家。 一路上,袁徐氏都在犹豫着,该不该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婆婆。 要是说了,婆婆会不会说自己小题大做?毕竟顾玉梅当时就认错道歉了。 要是不说,她担心顾玉梅藏着秉性,等娶回家后,发现顾玉梅是个搅家精,那婆婆不得怪自己瞒着不说? 骡车跑得快,不到半个时辰,袁家人就回到家里。 袁三吉在家看家,听到骡车的声音跑出来开门,看见自家爹娘后,高兴的道:“爹娘,你们回来了,顾家铺子好玩吗?他们家的生意一定很好吧,东西可好吃了。” 又扬着小胖脸问道:“顾家一定给咱家卤味作为回礼了吧。” 他都闻到香味了。 袁老荣媳妇点着他的额头道:“你都胖成啥样了,还记挂着吃。” 袁老荣很疼袁三吉,把骡车里的回礼拎下来,直接撕下一只烤鸭腿递给袁三吉:“吃吧。” 袁三吉嗷叫一声,接过烤鸭腿,啃了起来。 袁老荣媳妇不满的道:“你就惯着他吧,等以后胖成球,可是娶不到媳妇的。” 袁三吉道:“才不会娶不到媳妇,咱家可是十里八乡最心善的人家,那家里有姑娘的人家都爱跟咱家结亲。” 说完,还看向常二瑞,把常二瑞给气得,直接给了他一个爆栗:“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常二瑞不想留在这里被取笑,把骡车里的其他回礼拿出来后,自己驾着骡车到后院去。 袁大毅笑道:“二弟这是害羞了。” “怎么说都是第一回相媳妇,能不害羞吗?行了,别说你二弟了,赶紧把回礼拿进来,”袁老荣说着,自己提着两篮子回礼进了堂屋。 袁大毅拎着其余两篮子回礼跟着进屋,看着那些回礼,叹道:“爹娘,顾家给的回礼可真厚。” 烤鸭给了三只,还有一篮子荤卤、一篮子素卤、一篮子豆制品、还有两壶酒、两包饴糖、一坛鸭油、一小坛子豆腐乳。 “这么多东西,可是值好几两银子呢。” 袁老荣媳妇笑道:“可不是,这些回礼还不是陈氏准备的,而是顾大婶跟顾三婶准备的,听说那坛鸭油很是难得,要烤好几天烤鸭才能得到一坛,顾大丫二话不说就拿出来做了回礼。而这些东西,说起来是几家人共有的,可几家人都没有说闲话,是顾大婶跟顾三婶拿多少给我们都成。” 袁老荣媳妇叹道:“他们几家不愧是一起逃荒的,那感情是过命的,很是要好,我也是看中他们几家这个。” 人活着就得靠着亲朋好友,她家二瑞以后是要继常家香火的,媳妇的娘家可不能是个拖累,也不能人太少。 袁老荣听到这话,问道:“这么说,你是看上大富家的闺女了?” 袁老荣媳妇倒是没有立刻点头,而是道:“几家感情好,陈氏这个婶娘也疼她,家里人也靠谱,就是那姑娘看着有些娇。” 她就是因为这个才有些犹豫,要是姑娘的脾气干脆利落,她明天就让媒婆上门去提亲。 袁老荣很相信自家媳妇的眼光,闻言说道:“那你就再看看,要是不行,那就算了。” 他们家今天是趁着铺子开张去看的人,说来不算是正式相看,就算不成,对姑娘家的名声也没啥影响。 袁徐氏听到这话,松了口气,等袁老荣跟袁大毅去砖窑坊后,她终于跟自家婆婆说起顾玉梅用脚把桂妞撞开的事儿。 袁老荣媳妇听得皱眉:“你可看清楚了?” 袁徐氏道:“儿媳就在旁边,当时看得很清楚,在桂妞扑到她腿上的时候,她脸上还有一抹厌恶……儿媳看着,她是个心里嫌弃桂妞的,并没有面上看着的那般喜欢桂妞。” 袁老荣媳妇听罢,脸色终于变了,如果真是这样,那顾玉梅就娶不得。 她可以娶个有些娇气的儿媳妇,以后回来慢慢教,可绝对不能娶个面上慈善,内里藏毒的儿媳妇。 这样的人娶回来了,对家里就是个大祸害。 …… 袁老荣一家走后,顾锦里他们关了铺门,开始算账。 顾锦安跟顾德兴两人一起算了两遍,总算把今天的进账算了出来。 “香豆干、油豆腐、白豆腐、香煎五香豆腐、豆渣饼、豆腐乳、调味香料,一共卖了四十五两,去掉成本后,咱们净赚三十三两。” “三十三两!”陈氏高兴得直捂心口:“这是咱们摆摊以来,在镇上赚得最多的一天。” 以往也能赚到这么多,可那是要加上作坊卖给梁柱子、何大仓他们的白豆腐跟调味香料,要不然,在镇上摆摊,一天最多也就能赚个十几两。 “开铺子就是好,不但赚得多,还能遮风挡雨,最重要的是在铺子里卖东西,咱们面上有光。”陈氏笑得见牙不见眼:“你们是不晓得,今天镇上有多少人在羡慕咱们,看着咱们这么大个铺子,镇上的人都眼红得不行,甘昌发的媳妇,今天不知道往咱们这里看了多少回,我瞧她都快酸死了。” 陈氏高兴不已,得意洋洋的说着。 第351章 盆满钵满 顾锦安默默听着,最后提醒她一句:“大贵婶,您家的惩罚是到月底,这个月咱们赚的钱,您家还是没有。” 陈氏听到这话,脸都绿了,砰一声,拍在桌面上,吼道:“顾玉梅!” 顾玉梅这回学聪明了,躲在厨房里没出来,可听到陈氏的怒吼后,还是瑟缩一下,她被打怕了。 “行了,你喊什么喊,再有十几天就是下个月,咱家就能分到钱。”顾大贵不满的瞪了陈氏一眼,这大喜的日子,她非要骂人把大家整得不高兴才开心吗? 再说了,袁家的事情要是成了,梅姐儿可就不能在家待多久了,以后就是人家的媳妇,还不趁着孩子在家,对她好一点。 陈氏念着顾玉梅今天表现不错,总算是没有发飙,可又忍不住问道:“安哥儿,不是有三家酒楼来跟我们签约了吗,听说那位胡东家拿的货最多……怎么咱们今天才赚了三十三两银子?” 三奶奶瞪她:“那三家酒楼来拿的是大丫家的卤味和烤鸭,跟咱们没关系,怎么的,你还想把大丫家那份银子也给分走?美得你!” 陈氏扭了扭身子,看着三奶奶道:“三伯娘,我可没有别的意思,这不是知道那位胡东家买了咱们的豆腐乳跟调味香料,所以问问的。” “你还知道豆腐乳,那豆腐乳可是小鱼做出来的新鲜东西,能放老长时间,你有这个还不满足?还惦记着大丫家的东西!”三奶奶才夸过陈氏在袁老荣媳妇面前做得不错,现在就想掐死她。 陈氏被三奶奶骂得心虚,赔着笑脸道:“三伯娘别生气,我就随便问问。” 三奶奶:“我也就是随便骂骂。” 陈氏:“……” 顾锦安道:“胡东家除了买卤味跟烤鸭以为,确实买了我们不少东西,白豆腐、香豆干、油豆腐、豆腐乳、调味香料都有,却是明天才来拿货,银钱也要明天才会分。” 顾大贵道:“你听明白了吗?安哥儿算账最是清楚不过,需要你多嘴?” 何况今天可是安哥儿跟兴哥儿一起算账。 再说了,就算这个月铺子赚再多的钱,他们也没份啊,他真不知道陈氏这么起劲做什么? 顾锦里在旁边坐着,此时说道:“三爷爷、三奶奶,诸位叔伯婶娘,咱们几家的日子如今算是过起来了,我想着……” 她特意停顿一会儿,看向陈氏。 陈氏吓得急忙低头,天老爷啊,小鱼丫头不会是想说,几家的日子已经过起来了,不需要她帮衬了,要把她们几家赶出作坊、铺子,以后她家自己做这个营生吧? 顾锦里见陈氏吓得脸都白了,终于满意的移开目光,继续道:“我想着,大家也不是天天需要用钱,这银钱以后就不必天天分了,一个月分一次,这样能省事不少。” 要不几家人天天去她家分钱,麻烦得很。 很意外的,田婶最赞同:“咱们每天是从早忙到晚,这天天去算账分钱,确实很麻烦,把晚上分钱的时间省下来,也能早点歇着,喘几口松快气。” 再有一个,他们几家人的男人跟孩子在学认字,每天晚上分完银钱后,还要花时间去作坊上课,累得很。 罗家也赞同:“能省点时间也好。” 陈氏听得懵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喊道:“要一个月分一次钱,那下个月啥时候分?” 顾锦里对着她笑:“自然是月底。” “月底!那我家岂不是要等到七月底才能拿到钱?”陈氏想死的心都有了,问顾锦里:“小鱼你说,你是不是生婶子的气,所以要改成月底分钱?你这孩子,咋这么小气,婶子向你赔不是还不成吗?这天天分钱多爽……” 顾大贵赶忙呵斥她:“你这婆娘够了,说的叫什么话?小鱼要是真生你气,这营生早就不让你做了。” 以为她很招人待见吗? 陈氏被说得一噎,可是:“下个月底咱家才能分到钱,这可就得再过一个多月的苦日子。” 顾大贵怼她:“苦日子?逃荒那会儿吃草根树叶才叫苦日子,你这天天吃豆渣饼,偶尔还去大丫姐家蹭卤肉吃的能叫苦日子?” 陈氏脸皮厚,馋肉了就带着两个孩子跑去顾大丫家蹭肉吃,吃完还带拿回来的,他都替她臊得慌。 陈氏乖觉的不说话了,再说话,她家男人能把她其他厚脸皮的事情给抖出来。 三奶奶白她一眼,对顾大丫道:“大丫,下回她再去你家蹭肉吃,你别给她,合该让她过一段苦日子,要不她能飘上天。” 顾大丫点头应了一声:“诶。” 顾大贵怕陈氏又闹,赶忙问顾锦里:“小鱼,那这一个月的银钱,都是由三伯收着?” 顾锦里看向三爷爷。 三爷爷道:“由我收着吧,等月底的时候,再拿出来分。” 他年纪大,辈分高,银钱放他这里,几家人不会有二话。 顾锦安继续报账:“咱们几家的账目已经报完,再下来是卤味跟烤鸭的账。” 几家人知道顾大丫家的卤味、烤鸭今天卖得好,都很好奇,问道:“安哥儿,大丫家今天赚了多少?” 肯定不少,今天卖得最多的就是卤味、烤鸭。 顾锦安道:“荤卤、素卤、烤鸭三样,一共卖了八十五两,除去成本后,净赚四十七两。” 其实要是全部拿来卖,会赚得更多,可他们今天起码用了二十只烤鸭、三十斤荤卤、三十斤素卤来做回礼。 “啥?净赚四十七两!天老爷啊,这赚得也太多了。”陈氏酸了,嫉妒得恨不得跪下求顾锦里,让她家也跟着做卤味生意,太赚钱了。 几家人也是惊得不轻:“这赚得可不老少,大丫大丫姐你家这是要发了。” 顾大丫笑道:“我也没想到会赚到这么多,但这本钱也贵,卖得的钱得砍掉一半。” 三奶奶道:“确实,这用的肉多,本钱高。不但本钱高,天不亮就得起来忙活,盘子吹那鸭皮,吹得嘴巴都肿了,所以你们也别羡慕,都是辛苦钱,还要分一半给大山家的。” 几家人忙道:“三伯娘,我们不会嫉妒,只会替大丫家高兴。” “再说了,咱们作坊的香料也是个能赚大钱的,有啥子好羡慕嫉妒的。” 第352章 怂恿 三奶奶听得笑容满面:“这就对了,老婆子老了,这辈子的心愿除了能找到福丫一家以外,就是盼着咱们几家人和和气气的……咱们几家人能活下来不容易。” 三奶奶说到最后,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几家人想到逃荒时候吃得苦,再想到今天的好日子,是又唏嘘又觉得跟做梦似的。 几家人都保证道:“三伯娘放心,咱们几家都是过命的交情,再如何也不会为了几个钱生嫌隙。” 几个钱? 陈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可是一天几十两,一个月将近上千两的银子,且这个营生还是能做一辈子的。 陈氏这般想着,差点被嫉妒死。 再想着,顾大丫赚的银钱还要分给顾大山家一半,那一个月就得白白分出去几百两,她心里又舒服多了。 顾锦安报完账,把两边的银钱分好后,三爷爷道:“大丫给你们几家准备了卤味和烤鸭,你们拎上,这就回去吧,作坊还有活计要忙活,可不能给耽误了。” 又叹道:“人手还是不够啊。” 如今生意越做越大,又加了香豆干、油豆腐、豆腐乳这些新东西,作坊里就有些忙不过来。 顾锦里道:“那咱们再请几个人,姑姑家也要请人杀鸭子,要不忙不过来。” 昨天是何三癞子跟老朱帮忙杀的,可他们还有其他活计要做,特别是老朱,会拳脚功夫的,让人去杀鸭子,有点屈才。 三爷爷道:“成,那咱们就再请几个人,那个何铁树、何大原跟莫奎子不错,请他们来帮忙,咱们也能轻省一些。” 几家人都认识这三个人,知道他们的秉性是好的,自然是同意。 “走,去厨房拿卤味跟烤鸭。”三奶奶笑呵呵的领着几家女人去厨房拿大丫准备好的东西,顾玉梅听到声音,赶忙站起身,躲到一边,生怕陈氏打她。 陈氏瞪她一眼,骂道:“杵在哪里干吗?还不快过来帮忙拿东西,不想吃肉了?” 顾玉梅只能小跑着过去拿分给自家的卤味。 顾大丫很是大方,给几家的卤味都有十斤,外加一只烤鸭,几家人看着这么多卤味,都说给多了。 三奶奶道:“给你们就拿着,你们这两天帮了大丫家不少忙,合该拿些卤味回去补补。” “诶,听三伯娘。”几家女人拿上卤味,跟着自家男人,带上孩子,一起回家。 顾大丫一家没有走,他们还要去肉摊买肉,把肉给卤好后,才能回家。 戚康明今晚是不回去的,他要守着铺子,看着厨房的火。 陈氏对此很有意见,悄悄嘀咕一句:“咋不让我家守铺子,那铺子明明是几家人的,可不是大丫姐家的。” 她也想住在铺子里,做镇上人。 几家人早上的时候浩浩荡荡地去铺子,下午的时候又浩浩荡荡地回来,村里人都看见了,是又羡慕又嫉妒。 “瞧瞧人家这日子过得,都开上铺子了。”村中间的水井旁,村里的妇人们正在挑水,看见几家人回来,聚在一起羡慕的说着。 “他们那个铺子赚钱不?” “什么那个铺子,他们有三个铺子呢。” “三个?诶哟,那可真是不得了,光是建三个铺子,就得要几百两银子吧,这逃荒来的咋这么有钱?” “你可别再说什么逃荒来的,要是让村长听见,非得罚你去跪祠堂。” 村长可是说了,秦顾罗田几家能让他们何家发财,他们得对那几家人敬重些,别说什么逃荒来的话,要不那几家人一生气,不帮他们何家,那他们就得继续受穷。 “我这不是嘴快,说漏嘴了嘛。”那妇人又问道:“他们铺子赚钱不?” “能不赚钱吗?他们铺子今天刚开张,我家大生去镇上铁铺修农具,路过的时候进去看过,诶哟,客人差点没把铺子给挤塌,去买吃食的人多了去了,县令大人还给他们铺子送了块牌匾。” “啥?县令大人给他们铺子送了牌匾?”何翠儿的娘听得叫起来:“真的假的?县令大人可是住在县城里,咋会知道他们铺子今天开张,还给送牌匾,做个牌匾可是要不少时日。” 何大生的媳妇见何翠儿的娘不相信,插着腰道:“我家男人可是亲眼看见县城的人送牌匾来的。知道是谁给送来的不?是姜县尉的两个儿子,还有田师爷。” “田师爷你们知道不?不知道去问村长,那田师爷可是县令大人身边的红人,亲自来送牌匾,还能有假!” “诶哟,县尉大人的儿子跟师爷来送牌匾,那铁定是真的,村长说得对,咱们何家人跟着那几家做营生,肯定能富起来,看看人家,县令大人都帮着呢。”何贵娃的老娘叹道:“要是我家贵娃能进顾氏作坊干活,我短寿三年都成。” 何翠儿的娘满脑子都是县令大人给顾家铺子送牌匾了,是再也待不下去,赶忙挑着空水桶走了。 何贵娃的娘朝她喊道:“大菽嫂,你不挑水了?” 何翠儿的娘不理她,急哄哄的往家里走去,砰一声,一脚踹开家里的院门,放下水桶,直奔堂屋,把何翠儿手里的圆形绣棚给抢了过来,叫道:“你还绣这破东西做啥,赶紧去多缠缠戚康平啊。” 何翠儿气得不轻,把绣棚抢回来道:“娘,你做啥子,这可是我给戚康平绣的荷包,以后要送给他的,这用的可是好布料,花了五文钱买的。” “五文钱算个屁,你知不知道,那顾家攀上县令大人了。” 何大菽跟两个儿子刚从地里忙活回来,一进院门就听到这话,连腿上的泥巴都来不及洗,赶忙跑过来问:“你说啥,顾家攀上县令大人了?” 何翠儿娘看向自家男人,道:“可不就是攀上了,大生媳妇说,大生今天去镇上修农具,顺道去顾家的铺子看热闹,刚好看见姜县尉的两个儿子跟师爷来顾家铺子送牌匾,那块牌匾可是县令大人让送来的。” 她伸手点着何翠儿的脑门,怂恿着她:“人顾家都发达到这等地步了,你这死丫头还坐在这里绣荷包,绣什么绣,赶紧去把人给把到手才是正经。” 第353章 万家提亲 何大菽父子三人是好吃懒做的,就想让何翠儿嫁个有钱人家,好贴补他们。 老大何民子忙道:“翠儿,咱娘说得对,你用这水磨工夫可不成,得赶紧的,免得被别人家抢了先。” 何翠儿的娘道:“你大哥说得对,那顾家发财了,一天天盯着的人那么多,你再不动手,等别人家上门提亲了,那顾大丫家可就看不上咱家了。” “是啊翠儿,要是一个多月前,你慢慢磨叽也没啥,可如今人家开了铺子,连县令大人都送牌匾恭贺了,你再想慢慢来可就不成了。”何良子坐在门槛,咬着根芦苇杆子,嘬着里面的甜水,怂恿着何翠儿:“学学人家陆梅花,当年就是凭肚子成的事儿,你一个劲的端着,咱家啥时候才能发家?” 他干了一天农活,累得要死,要是翠儿能赶紧嫁到顾大丫家,哪怕能讹点银子回来,他也不用再去干农活,可以享受几天。 何大菽毕竟是当爹的,没有像两个儿子说得那么露骨,只道:“你抓紧点,这可是对你一辈子有利的大事儿,要不然,以咱家的条件,你想嫁得好,可就得做小。” 何翠儿被说得坐不住了,顾家真是发达了,连县令大人都给送牌匾,她真得想想办法,赶紧把戚康平给搞定才行。 而县令大人给顾家铺子送牌匾的事儿,不过两三天就传得整个庆福镇皆知,十里八乡的人都羡慕得很。 有不少人家打听秦顾罗田几家的事儿,得知他们几家正当年的小子、姑娘多,是都快乐疯了,要不是农忙,这些人老早就找媒婆上门来说亲。 顾锦里他们忙完铺子开张后,又跟何铁树、何大原签了雇工的契约,让他们去作坊帮忙。 虽然是做杂活,可顾氏作坊给的工钱高,一个月足有八百文工钱,两人都很高兴,乐颠颠的上工。 顾大丫家也雇了莫奎子杀鸭子,杀一只鸭子,把毛拔干净,给三文钱。 鸭子的毛虽然不好拔,可三文钱杀一只鸭子,这个价钱还是让莫奎子很高兴,他跟莫向明都是手脚麻利的,不过杀了几天,两人就上手了,一天能杀一百多到两百只鸭子,给顾大丫家省了不少事儿。 等铺子上了正轨后,几家人赶忙去地里收黄豆,再不收,那豆荚可就要爆了。 几家人的地不多,又有何三癞子夫妻、王勇夫家、老朱家帮忙,不过一天就把地里的黄豆全给收了。 又花了两天时间,把提前育好的豆苗抢种下去,施肥浇水后,总算是忙完。 春耕的时候,何老锅看见他们几家种黄豆的方法不一样,去问过三爷爷,三爷爷说育苗移栽的法子能让黄豆的产量变高,何老锅当时就惦记上了,如今收获,特意去问了三爷爷,他们几家的黄豆亩产多少? “一亩有六百斤。”三爷爷被晒得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一说起这个他就高兴,他是农人,种了一辈子的地,这地里的产出高,比作坊铺子赚钱更能让他高兴 “一亩六百斤!”何老锅惊了:“诶哟,这产量可是高了三成啊。” 他家种的黄豆,最高也就四百斤,可比秦顾罗田几家的少了两百斤,差得也太多了。 何老锅搓着手道:“顾老哥,你们这是咋种的?能教教老弟不?” “这有啥不能教的。”三爷爷没有藏私,把黄豆育苗移栽的法子细细的跟何老锅说了。 只是育苗需要时间,如今是第二季抢种,现在育苗已经来不及,何老锅只能把方法记下,等明年开春再种。 农忙过后,十里八乡的人家又动了起来,请了媒婆来几家说亲。 顾锦里家因着上回劳媒婆的事儿,顾锦绣跟顾锦安已经放出话,两人要为顾家村死去的族人守孝三年,三年内不说亲。 古人重孝义,这种话放出来,媒婆们只能作罢。 只是顾锦里没想到,连她都被人盯上了。 她指着自己的脸,看着那个一口黄牙的杜媒婆道:“你说松子沟村长家看上我了?要把我说给他家的大孙子?” 杜媒婆笑呵呵的道:“可不是嘛,给你说的可是大孙子呢,你嫁过去后就是长媳,以后可是能做村长娘子的。” 村长娘子? 呵呵,许村长还活蹦乱跳着呢,等许村长死了,村长的位子是他儿子的,等许村长的儿子挂了,才会轮到孙子,这都是几十年后的事儿了,现在就拿出来做说亲的筹码,简直笑死人了。 还有…… “我才十一岁,还有几年才及笄。”她还是个孩子啊,就有人来给她说亲,这些人是不是疯了? 杜媒婆道:“虚岁十二,不小了,先说亲,等个两三年就能过门。” “过你妹!”顾锦里很不客气的给了杜媒婆一扫帚,直接把杜媒婆打出家门:“神经病,赶紧滚,再敢上我家说亲,我剁了你。” 杜媒婆被吓得不轻,冲旁边的三奶奶跟崔氏道:“你们家姑娘咋这么凶?还打人,你们就不管管?” “你们这些人就该打!”三奶奶拿过顾锦里手里的扫帚,指着杜媒婆道:“你走不走?再不走老婆子打你。” 崔氏也拿着根棍子,站在一旁道:“我已经跟你说了,我家的孩子,三年内都不说亲,小鱼也一样,你赶紧走,以后别再来了。” 杜媒婆气得不轻:“你们可要想清楚咯,把媒婆赶走,以后这十里八乡的,哪还有媒婆敢上你家的门,你家的孩子还怎么结亲?” “呸,谁稀罕你们?你们这些私媒不上门,自有官媒上门。”三奶奶很是硬气的道,如今家里有钱了,以后给几个孩子说亲,她就找官媒,那官媒靠谱,比不得这些私媒,都是收钱办事的,可是害了不少姑娘。 顾锦里没耐心跟杜媒婆扯,直接拿过扫帚就打,杜媒婆赶忙跑了。 除了她家以外,秦家也有媒婆上门,秦老就一句话:“两个孩子要守孝,不说亲。” 说完还一拳砸碎一块脸盘大的石头,把上门的媒婆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 顾大富家也有媒婆上门提亲,只是媒婆不是替袁家来说亲,而是替镇上的万秀才家。 第354章 偶遇 “万秀才家?”陈氏听得一愣:“可是镇上万家私塾的万秀才家?” 周媒婆道:“正是他家,万秀才家的大儿子今年十七,如今正在念书,打算明年下场科考,以万少爷的学问,来年考个秀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家里开着私塾,教书育人,万秀才的门生那是遍布咱们整个庆福镇,同窗故旧更是整个河安府都有。” “除了私塾以外,万家在镇上还有宅子,乡下还有近百亩的地,家里人口也简单,就两个兄弟,万秀才的娘子也好说话,不是那等市井泼妇,人都是识字的斯文人。您家姑娘要是嫁到万家,那当真是一点苦也不会受,只有享福的份。” 周媒婆长相周正,脸上没有涂脂抹粉,看着让人很舒服。且是个官媒,在衙门里是有登记的,身份不一般,她把官媒牌子亮出来后,陈氏对她信任不少。 只是,她家已经看上常二瑞,如今正等着袁家来提亲,哪里能应下万秀才家的婚事。 陈氏道:“不瞒周媒婆,我家侄女的亲事得她爹做主,今天不凑巧,梅姐儿她爹没在,您先回去,等她爹回来,我再把这事儿告诉他。” 周媒婆听罢,没有纠缠不休,略微坐了一会儿,把万家送的礼留下后,告辞离去。 顾玉梅坐在自己屋里听着,脸上已经红透,万秀才家的少爷,还是个会读书的,明年下场科考就能成为秀才,家里有私塾、宅子、上百亩地,这家境可是不错。 陈氏一进她屋里,就看见她脸红偷笑的模样,啧了一声,道:“瞧你那样儿,你是乐意了?” 顾玉梅哪里敢说自己乐意,只把事情推到顾大富身上:“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一切由我爹做主。” 她爹疼她,要是她求求她爹,他一定会答应。 “哼,你知道就好。这段时间老实勤快点,袁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要是看见你犯懒,人家可是会嫌弃你。”陈氏交代完这一句,出了屋子,继续去配调味香料,见顾玉梅迟迟没有出来,又吼道:“你聋了?老娘让你勤快点,你躲在房里做什么?赶紧出来干活。” 顾玉梅只能出了屋子,继续配调味香料。 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后,陈氏把万秀才家来提亲的事情说了。 “万秀才家竟是看上了咱们梅姐儿。”顾大富挺高兴的,毕竟一家有女百家求,上门提亲的人多,才显得自家姑娘金贵。 只是…… “万秀才似乎有些迂腐,不怎么搭理人,看着有些难相处。” 铺子开张那天,顾德兴被万礼方奉承得很舒服,因此帮着万家说话:“爹,万秀才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难免有些清高,可为人却是极好的,铺子开张那天,他可是给儿子解惑不少,许童生教不会的,儿子请教他,他给儿子说过一遍后,儿子就明白了。” 顾德兴看看顾大富的脸色,见他没有不满后,又道:“爹,万秀才是个秀才,已经是士族,这士族跟庶民可不同,咱家要是能跟万秀才家结亲,也算是改换门楣了……爷爷一辈子的心愿,可不就改换门楣。” 顾大富听他提起自家老爹,眼圈红了,是啊,他爹一辈子的心愿,就是想要家里的孩子考上功名,从农人变士人。 顾大贵见顾大富有些意动,赶忙提醒道:“大哥,咱们还在等袁家那边的消息呢。” 顾大富也记着袁家的事儿,万秀才家虽好,可他还是觉得袁家那边更适合梅姐儿,毕竟袁家人不错,梅姐儿嫁过去不会受气。 “二弟说的是,这事儿先不急,咱们先等等袁家那边再说。”顾大富跟顾大贵都是要等袁家的意思,顾德兴跟顾玉梅虽然比较喜欢万家,却只能作罢。 几家人听说万秀才家请了官媒来顾大富家提亲,很是意外,得知顾大富没有应下后,放心不少。 三爷爷道:“大富是个看得清的,万秀才家虽好,可袁家更适合咱们农家人。” 那个万秀才他也见过,是个清高的,爱摆一副臭架子,万礼方倒是不清高,也会说话,可三爷爷就是不喜欢万礼方,觉得他为人很虚,没有常二瑞踏实。 三奶奶道:“大富历来是个踏实的,既是看上了袁家,就会等袁家的消息,不会半路改主意,你就放心吧。” 可顾大富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袁家来提亲,他有些着急,也有些气恼,袁家到底是啥意思? 看没看上他家梅姐儿? 铺子开张那天不是好好的吗? 这都十天过去了,怎么还没来提亲?人万秀才家在前两天的时候,可是又请了周媒婆上门说过一次了,被他拖住了,没有应下。 顾大富着急不已。 陈氏也急,见袁家这么长时间没有上门提亲,看着顾玉梅的眼神都带着嫌弃:“你那天是不是做了啥事儿被袁家给嫌弃了?” 顾玉梅有些心虚,却赶忙反驳道:“二婶,那天您可是在场的,我能做啥事儿,您可别冤枉我。” 又冷笑着道:“估计是袁家觉得配不上咱家,所以不好意思上门提亲。” “呸,就袁家那条件,还会觉得配不上咱家?你说什么胡话呢?”陈氏啐了顾玉梅一口,觉得她真是敢说,袁家可是里长家,有个砖窑坊,在这乡里是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要说配不上,也是她家配不上才对。 顾德兴见陈氏又骂顾玉梅,从屋里走出来道:“梅姐儿,你收拾好没有?收拾好咱们就走了。” “好了。”顾玉梅拢拢头发,整整新做的夏衣,跟着顾德兴出门。 陈氏没有拦着,今天顾玉梅是跟顾德兴去镇上布庄买布料做乞巧节的荷包,等做好了,给袁家婆媳送两个过去,也算是催催袁家的意思。 等送了乞巧节的荷包后,袁家要是真有意思,就该上门提亲,要不就得给他们一句实话,成不成都要说清楚。 顾德兴兄妹是走路去的,将将走了半个时辰,一辆骡车就停在他们旁边。 万礼方掀起车帘,看着他们,脸上扬起一抹笑:“礼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真是顾兄。” 第355章 袁家回绝 万礼方的目光一转,又看向顾玉梅,朝她拱手作揖:“顾姑娘好。” 顾玉梅的脸红了,微微低着头,对着万礼方福身行礼:“万少爷有礼了。” 不管她在家里如何凶,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又知道万家来家里提过亲,如今见到万礼方,脸色很正常。 万礼方脸上的笑容深了一些,下了骡车,问他们:“顾兄、顾姑娘,你们这是要去镇上?” 顾德兴给万礼方回了一礼,笑道:“正是,乞巧节要到了,陪着家妹去镇上布庄买些布料做荷包,讨个巧。” “那巧了,我正要回家,不如让我送顾兄跟顾姑娘一程。”万礼方很会说话,声音又带着一股子温和,让人听得很舒服。 顾玉梅一愣:“这不妥当吧。” 她已经及笄,怎么好跟一个外男同坐一辆骡车? 顾德兴也道:“这太麻烦万兄了,我们还是走路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顾德兴羞愤得脸红,他家如今别说骡车,是连牛车都没有。 万礼方道:“顾兄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年纪相仿,又都在读书,等将来下场科考,或许就是同榜,理应互相照应,还请顾兄不要推辞。” 又对顾玉梅道:“顾姑娘不用担心,你跟顾兄坐车里,我跟家里下人坐前面的车板子。” 下人? 万秀才家还有下人,那她要是嫁过去,岂不是能做少奶奶? 顾玉梅心下欢喜,扯扯顾德兴的衣袖。 顾德兴也被万礼方奉承得很舒服,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劳烦万兄一回。” “请。”万礼方笑着让开,黍子知机的拿下板凳,让顾德兴兄妹踩着板凳上车。 在放下车帘的时候,万礼方还对着顾玉梅温柔的笑了笑,把顾玉梅羞得急忙低头。 万礼方不敢做得太过,放下车帘后,等了一会儿才道:“顾兄、顾姑娘,坐稳了,咱们要走了。” 话落,黍子驾着骡车,向着镇上奔去。 骡车跑得快,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顾氏食铺门外。 万礼方往左边的第二间铺子看了一看,见常二瑞正在带着砖窑坊的人卸青砖,立刻让黍子停车。 他下车,掀起车帘,问顾德兴兄妹:“顾兄、顾姑娘,顾氏食铺到了,你们可要先进去看看,再到布庄去买布料。” 顾德兴兄妹近来喜欢去铺子里看看,过过东家少爷小姐的瘾,听到这话,见黍子已经停车,便点头道:“是该去看看。” 顾德兴率先下车,等到顾玉梅下车的时候,用来踏脚的板凳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歪了,她差点摔倒,被万礼方及时扶住手臂:“顾姑娘小心。” 顾玉梅脸红得差点滴血,正要推开万礼方,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常二瑞,立时顿了顿,少顷,眉头皱起,脸上漫上厌恶。 如今天热,常二瑞要搬砖,身上只穿着一件短褂,肩膀上还搭着一条布巾,脚上穿的竟然是草鞋,一副穷酸粗鄙汉子的打扮。 再看看万礼方,一身月牙色长衫,头上戴着幞头,脸上干干净净的,带着适宜的笑容,比常二瑞强多了。 最让顾玉梅气愤的是,常二瑞看见她,竟然没有过来跟她打招呼,而是看着她这边一会儿后,转身继续搬砖。 “哼~”顾玉梅冷哼一声,不再看常二瑞,也没有推开万礼方,而是由万礼方扶着下了车。 “多谢万兄送我们兄妹来镇上,要不进铺子去坐坐,吃点东西。”顾德兴道。 万礼方拒绝了:“顾兄不必如此客气,我还要赶回私塾帮父亲看学生的文章,今天就不去叨扰了。” 顾玉梅闻言,越发觉得万礼方好,能帮着秀才公看学生的文章,那学问一定不小,看来周媒婆说得没错,万礼方明年下场定能考上秀才,她要是能嫁给万礼方,明年就是秀才娘子。 “既如此,那我就不留万兄了,万兄慢走。”顾德兴跟万礼方辞别,带着顾玉梅进了铺子。 万礼方临走前,挑衅的看向常二瑞,可是常二瑞根本不搭理他,万礼方讨了个没趣,只好上车回家。 顾玉梅跟顾德兴在铺子里坐了片刻就走了,生怕坐得太久,会被楚氏喊去干活。 只是顾玉梅出了铺子后,很不高兴,她在铺子里可是坐了一刻钟的,常二瑞竟然没有进来见她,难道他心里一点没有她? 呸! 你不稀罕本姑娘,本姑娘还不稀罕你呢。 顾玉梅跟顾德兴去了布庄买布料、绣线,再回来的时候,常二瑞已经走了。 …… 常二瑞回到家里,先是洗了个冷水澡,把身上的汗水给洗干净,晚上吃完饭后,他特意留下来,对袁老荣夫妻说:“爹娘,大富叔家的事儿,算了吧。” 袁老荣媳妇惊道:“不是说好了再看看的吗?怎么突然说算了?” 袁老荣媳妇并没有因为袁徐氏说的话就否定顾玉梅,而是想要再看一段时间,万一姑娘的品行是个好的,那他们就去提亲。 常二瑞道:“儿子不喜欢大富叔家的姑娘,太娇气,儿子就是个农家汉,以后过的是种地搬砖的日子,太娇的姑娘,儿子怕照顾不好人家。” 袁老荣何等人物,见自家二儿是铁了心不想跟顾大富家结亲,不由得问道:“是不是姑娘家有什么不好,被你看见了?” 常二瑞摇头:“姑娘很好,只是儿子不想娶那样的,她跟儿子不合适。” 袁老荣见他不愿意说,只好作罢,但还是最后问了一句:“你真的决定了?要是再反悔,可是不成的。” 袁老荣媳妇怕常二瑞是冲动下才做的决定,干脆道:“要不再等几天,等你想清楚了再说。” 常二瑞点头:“成,那儿子再想三天,三天后再跟爹娘说。” 这不过是常二瑞不想跟自家爹娘纠缠的权宜之计,他是铁了心不娶顾玉梅,他今天看得真切,顾玉梅就是在嫌弃他。 他也是有傲气的,人家瞧不上他,他常二瑞也不会巴着人家不放。 至于顾玉梅坐万家的骡车,被万礼方扶住的事儿,他不想多说,反正又没定亲,顾玉梅算不上给他戴绿帽,顶多就是有些恶心罢了。 第356章 蚊香 三天后,常二瑞再找到袁老荣夫妻,说了自己不跟顾大富家结亲的决定。 袁老荣媳妇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耽误人家姑娘,派人去告知顾大富家,并送了份厚礼。 陈氏得知袁家回绝了两家的亲事,是气得想杀人,僵硬着脸把人送走,好不容易熬到关铺子回家,一进家门就吼道:“顾玉梅,你给老娘死出来,你到底做了啥了?让袁家把婚事给回绝了!” 顾玉梅正在家里配香料,听到这话,有惊讶,有愤怒,还有窃喜,她不用嫁去延福村种地了。 她反驳道:“二婶,我就见过袁家人一次,当时你就在场,我做得咋样你是看见的,婚事成不成,关我啥事,我又没做什么惹袁家人不高兴的事儿。” 陈氏不知道万礼方送顾玉梅兄妹去镇上被常二瑞撞见的事儿,听到顾玉梅的话,再想想铺子开张那天招待袁老荣媳妇的事儿,也觉得顾玉梅没啥错处。 可怎么就不成了? 那天看袁老荣媳妇挺喜欢梅姐儿的啊。 陈氏觉得自家被袁家耍了,也是气得不行,站在屋子里把袁家骂了好大一通。 顾大富跟顾大贵回来听见了,知道袁家回绝了婚事,心里也是不舒坦。 顾大贵安慰顾大富:“大哥算了,袁家不成,咱们再找就是,这段时间不是有好几家来向梅姐儿提亲的,咱们好好挑挑,定能挑到一户好人家。” 顾大富道:“那些人家都是奔着咱们的作坊、铺子来的,心思不纯,哪里有什么好人家?” 跟那些人家结亲,是害了梅姐儿。 顾德兴提醒道:“不是还有万秀才家嘛。爹,万秀才家真的是好人家,万礼方的为人与学问都不错,您不妨考虑考虑,要是能成,梅姐儿以后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差。” 陈氏眼睛一亮:“对啊,还有万家,那万秀才虽然清高了些,可好歹是个秀才公,要是跟他家结亲,咱们家面上也有光。” 顾大富以前是不喜欢万家的,可袁家回绝后,他再听到万秀才家,总算是上了心,想了想,道:“万家看着是不错,但婚姻大事不能草草决定,我先想想。” 顾玉梅听到他爹会考虑万家,心里很高兴,要是能嫁去万秀才家,那她可就是少奶奶。 …… 三爷爷三奶奶听到袁家回绝两家的亲事,很是惋惜:“袁家多好,竟是没成。” “袁家到底是因为什么不乐意?难道是嫌弃咱们是逃荒来的?还是听说了什么闲话?” 逃荒路上什么事情都能发生,很多人家是不乐意娶逃荒来的姑娘,怕姑娘的身子在路上坏了。 三奶奶一直很担心这个,听到袁家回绝亲事,不由得问道。 三爷爷坐在程哥儿旁边,看着他在沙子上写字,闻言叹道:“谁知道是因为啥,可不管是因为啥,也不可能是因为几句闲话。袁里长不是那等听风就是雨的人,铺子开张那天能带着媳妇来,就是觉得姑娘没问题的意思,要是心里真的嫌弃,那天根本不会让自己的媳妇来。” 三奶奶听得直叹气。 顾锦里在院子里鼓捣她的蚊香,听到这话,安慰他们:“三爷爷三奶奶,你们不用发愁,最近有不少人家到大富叔家提亲,顾玉梅不缺人娶,那个万秀才家不是来过两次了,我看着顾玉梅挺喜欢万家的,弄不好她将来还能做个秀才娘子。” 顾玉梅心大,喜欢嫁给读书人,然后梦想着自己嫁的人能场场考中,今年秀才,明年举人,后年高中状元的,她巴不得跟袁家的亲事不成,好嫁去万秀才家。 三奶奶道:“秀才娘子那是容易当上的,再说梅姐儿认字不多,农家丫头一个,嫁去读书人家,话都跟人家说不上两句,她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顾锦里没回话,觉得日子好不好过都是顾玉梅的,跟她没关系。 她继续搅拌着陶盘里的香泥,等搅拌好后,拿来十几个磨具。 磨具是顾大山给她做的,做得很简单,就是在一块木板里刨出一条条黄豆大小、半臂长的小凹槽。 她把搅拌好的香泥倒进小凹槽里,一个小凹槽一个小凹槽的装满后,放到院子里去晒着。 三奶奶见了问道:“你这泥巴晒干了真的能当香点燃?” 农忙过后,小鱼就说要做什么蚊香,这半个月都在鼓捣这东西,跑去悬壶坊买了不少药材,又找了些老树皮,把老树皮跟药材磨成粉,混合到一起。 幸亏那些药材便宜,要不小鱼把药材跟老树皮混一起,她得心疼死。 顾锦里道:“能啊,等过两天,咱家就能用上蚊香,不用再被蚊子叮,也不用再被艾草熏得流眼泪。” 大楚没有蚊香,每到夏天,大家只能用艾草熏屋子,可艾草的烟大,就算人坐在门口,也能被屋里的艾草熏得不轻。 而烟太大,对肺还不好。 她做的蚊香里没有艾草,只有白杆菊、明蚜草、红背藤三种杀蚊祛虫的草药,做出来的蚊香烟雾不大,杀蚊虫的效果还很好。 “那老婆子我就等着,要是做出来的蚊香不能杀蚊子,你下回可别做了,浪费钱。”三奶奶是有点怕了顾锦里花钱的架势,这丫头估计是逃荒的时候给苦过头了,安稳下来后,只要手里有钱就可劲造,没个停歇的时候。 顾锦里晒完一磨具蚊香后,又继续把陶盆里的香泥装进磨具凹槽里,听到这话,笑道:“三奶奶,要不咱们打个赌,若是我做出来的蚊香能杀蚊虫,您老给我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你这丫头可真是掉钱眼里去了。成,不就是一两银子嘛,老婆子如今也是有点家底的人,一两银子还输得起。”三奶奶爽快的应下,反正就算输了银子也是给顾锦里,她不心疼。 顾锦里:“那咱们可说好了,到时候输了三奶奶可不许赖账。” 程哥儿忙道:“二姐,二姐我给你作证,要是你赢了,我去帮你找三奶奶要钱。” 三奶奶瞪他:“你个小没良心的,三奶奶白疼你了,就会帮着你二姐。” 程哥儿嘻嘻笑着,知道三奶奶疼他,因此并不害怕。 第357章 寄卖 三爷爷见他们说得欢快,也来凑趣:“既然你舍不得银钱,那你输了,由老头子给钱。” 顾锦里道:“三爷爷,您要是给钱的话,咱们这赌金得加到二两银子。” 三爷爷笑着摇头:“你三奶奶说得果然没错,你就是掉钱眼里了,连我们两个老家伙的银子都不放过。成,不就是二两银子嘛,我们出得起,赌了。” 结果自然是不用说,赢的是顾锦里。 蚊香晒了两天后,第二天晚上,他们家就点起蚊香,袅袅轻烟从点燃的蚊香里飘出,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花草香,不过盏茶的工夫,屋子里就落满蚊子。 三奶奶拿着油灯,看着地上的死蚊子,吓了一跳:“小鱼,你这啥蚊香啊,也太厉害了,蚊子都被熏死了,你做的蚊香不会有毒吧?那咱们会不会中毒?” 三奶奶回头看着顾锦里,脸上满是担忧。 顾锦里很肯定的摇头:“没有,蚊香是用草药做的,三种药草只能杀蚊除虫,对人畜没有伤害。” 看来她这蚊香想要卖出去,有些难度,得要吴老大夫跟姜家帮忙,要不别人可不敢买她的蚊香。 好在再过两天就是乞巧节,姜夫人早在六月底的时候就给她家送来帖子,邀请她们姐妹去姜府乞巧。 正好趁着去姜府赴宴,她把蚊香带去。 不过,在去姜府之前,她先去了一趟悬壶坊,把自己做出来的蚊香拿去给吴老大夫看。 顾锦里的药材是在悬壶坊买的,吴老大夫知道她在做什么蚊香,见她拿了两捆香来,没有意外,问道:“这就是你做的蚊香?” 顾锦里点头:“正是,是用白杆菊、明蚜草、红背腾做的,这三种药材对人体都是无害的,混合着用也不会产生什么毒素。” “白杆菊,这东西竟然能熏蚊子。”吴老大夫很是意外,白杆菊这味药材多是用来去热毒,治疖肿的,还从来没人用来杀蚊子。 “你这蚊香的做法有趣,用的药材也新鲜,我先去试试。”吴老大夫把蚊香拿到后院的一个排水沟旁,开始点燃。 排水沟最招蚊子,蚊香点了片刻后,周围的蚊子是一直往下掉。 吴老大夫眼里露出惊讶之色:“你这蚊香够厉害的,这一会儿就熏死这么多蚊子。” 顾锦里趁机问道:“那您看,这蚊香能不能在你们悬壶坊寄卖?” 吴老大夫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又点燃两根蚊香,去了后院的厢房,把房门给关了起来。 片刻后,吴老大夫出来道:“可以,悬壶坊先帮你寄卖一段时间。不过,要是卖得好,你以后是自己做,还是要找药行来做?” 吴老大夫没有藏私,对顾锦里明白的说道:“你这蚊香最贵重的不是它能熏蚊子,而是它的制作方法。以前这药都是配好方子后,熬成汤汁服用,那外敷的金创药也只是磨碎成粉,从来没有哪一种药是做成香的模样。” “虽说这做香并不难,道观庙宇里到处是上供的香,却是从来没人把药做成香,这个方式很特别,你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顾锦里点头:“我明白,不瞒吴爷爷,我以后想要做一些方便携带的药,不用熬煮,要是生病了,直接把药拿出来吃就好,而像是蚊香这种能点燃的药,只不过是我要做的方便药里的一种。” 吴老大夫听得眼睛大亮:“丫头,你是说,你还会其他做药的方法?” 顾锦里没有对吴老大夫隐瞒,直接点头:“嗯,会几种方法,只是能不能做成,如今还不敢打包票。” 吴老大夫高兴得不行:“不管能不能做成,你都要试着做,要是怕花钱,老夫可以赠送你一些药材,只要你能把你说的方便药做出来就成。” 吴老大夫年轻的时候也是走南闯北的,见过不少在路上生病的人,只是一个风寒,可因着一时间找不到药铺买药,生生把命给断送了。 即使是他,在没有药材的时候想要救人,也是很难。 顾锦里求之不得:“成,我答应您老,一定把方便药做出来,到时候您老还要帮我看看药方,看病您老比较在行,我就是会做个讨巧的东西。” 吴老大夫闻言,笑着摸摸下巴的胡子,道:“你说这话,老夫就放心多了。” 小鱼丫头虽然做出了蚊香,可对于她的医术,他可是不敢恭维的。 “这蚊香你打算怎么卖?” 顾锦里道:“五文钱一根,我拿四文,悬壶坊拿一文,您看如何。” “白赚了一文钱,老夫自然是乐意的。”吴老大夫把顾锦里送出后院,对她道:“等卖出去了,或是有啥问题,老夫再派人通知你。” “成,您老费心了。”顾锦里离开悬壶坊后,去了顾氏食铺帮忙。 在铺子里帮着把吃食都卖完后,下午未时跟着罗慧娘她们回家,开始准备乞巧节带去给姜家的礼物。 乞巧节当天,三奶奶天没亮就把她们姐妹喊起来,让她们梳洗打扮。 折腾了两刻钟后,三奶奶看着换好新衣,站在一起的顾锦里跟顾锦绣,忍不住红了眼圈,对着身后的崔氏道:“瞧瞧,我们绣姐儿跟小鱼长得多好看?” 崔氏也是头一招打扮两个女儿,看着穿着合身长裙,模样清丽的两个女儿,忍不住抹眼泪:“是好看。”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她哪里敢相信自己的女儿能穿上这样好看的裙子?家里那好衣服都是老二老三老四家的,她家的孩子能有件打补丁的粗麻衣穿就不错了。 顾锦里道:“三奶奶,娘,你们怎么还哭上了,赶紧把眼泪擦擦,我们要走了。” “好,不哭了。”三奶奶擦干眼泪,又催促她们:“赶紧去吃早饭,要不尚秀才家该来接人了。” 顾锦里姐妹赶忙去吃早饭。 吃完没多久,尚秀才家的骡车就来了。 顾锦里、顾锦绣、顾锦安,再加上一个罗慧娘,坐着骡车,去了县城。 罗慧娘坐在骡车里,很是兴奋:“去年的时候,咱们去县衙办新户籍,匆匆忙忙的,我肚子还饿,晕乎乎的都没看清楚县城长啥样,这回终于能去好好看看了。” 又问道:“小鱼,咱们自己去玩,不喊顾玉梅,会不会不太好?” 第358章 去县城 顾锦里道:“姜夫人是给我家送的帖子,我家爱带谁就带谁,且她不是被袁家回绝了婚事嘛,不得难过一段时日?哪里有心思去姜府做客。” 实则顾玉梅最初气过之后,如今是高兴得不行,就等着万秀才家来提亲,好嫁去镇上做少奶奶。 “也对哦,那我可以高高兴兴的玩咯。”罗慧娘不喜欢顾玉梅,听到顾锦里的话后,那点不忍心瞬间没了,跟顾锦里说着:“县城都有啥好玩的?姜府的东西好吃吗?我哥今天会去姜府吗?” 顾锦里掀起车窗的小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道:“应该会去吧。” 她姐今天可是去姜府的,以罗武喜欢她姐的那股劲,不去姜府见她姐一面才怪。 罗慧娘听得高兴起来,在骡车里跟顾锦里、顾锦绣不断的说着话,说到高兴处,还会哈哈大笑。 骡车跑了小半个时辰后,来到尚家村的路口,跟等在哪里的尚秀才一家汇合后,一起向着县城奔去。 今天是乞巧节,是女儿家的节日,原本顾锦安是不该去的,可尚秀才要陪着姜氏回娘家,想要顾锦安多接触县城的富户圈子,便把他给带来,见见世面。 骡车又跑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县城姜府。 姜氏是姜府的娇客,姜夫人身边的温嬷嬷亲自来接。 “姑奶奶,您可算是回来了,夫人都等急了。”温嬷嬷带着丫鬟上前,伸手扶着姜氏走下骡车,身边的丫鬟则是接过元元抱着。 元元认识那个丫鬟,被她抱着也不哭,反而开心的笑道:“莲河姐姐,元元好想你~” 丫鬟莲河笑着,还没来得及说话,元元看见顾锦里她们下来后,立刻把手伸向顾锦里:“小鱼姐姐,抱抱~要好吃哒。” 顾锦里笑了,这小娃娃每次见她都是这句,她是她的移动厨房吗? 姜氏很无奈,笑骂着元元:“你个胖丫头就记得吃,你小鱼姐姐家再多的好东西也禁不住你吃的。” 元元听到自家娘亲喊自己胖丫头不乐意了,嘟着小嘴道:“不是胖丫头,是福娃,姥姥说的。” 温嬷嬷忙夸道:“对,我们表小姐是个福娃。” 又看向顾锦里她们,对着她们福身行礼,顾锦里几人赶忙避开。 顾锦里道:“这位嬷嬷无须多礼,您这样可是折煞我们了。” 温嬷嬷道:“老奴是姜府的下人,您是姜府表小姐的救命恩人,合该受老奴的礼。” 这个小姑娘可能不知道,表小姐对姜尚两家来说有多重要,要是表小姐有个万一,姜氏跟姜夫人都活不成。 姜氏温婉的笑道:“小鱼,你们是我娘请来的客人,是我家的贵客,不必客气。” 顾锦里她们只好受了温嬷嬷的礼,之后,一行人跟着温嬷嬷去了姜府后院。 顾锦安则是跟着尚秀才去了前院书房。 姜府庭院深深,十步一景,罗慧娘跟顾锦绣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宅院,每走一步都有些害怕,两人紧紧拽住顾锦里的手,罗慧娘还有些后悔来了县城。 她觉得在这样的大宅子里,她都不敢大声笑了。 温嬷嬷是个玲珑人,见她们紧张,便一路跟着她们说话。 姜氏也怕她们刚来会害怕,在旁边温声细语的给她们说姜府的事儿,让她们心底的害怕消减不少。 盏茶的工夫后,她们终于来到姜府正院的花厅。 花厅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皆是与姜夫人相熟的夫人、小姐们。 姜夫人五十多岁,长得温和可亲,看见她们来了,立刻起身迎了上来,拉着顾锦里的手道:“你就是小鱼吧,老早就想见见你,今天总算是见着了。” 顾锦里福身给姜夫人行礼:夫人的眼睛真是厉害,一眼就认出我来。” 姜夫人指着她扎的包子头道:“雪娘说你不管去哪里都是扎着一个圆团髻,不像别的小姑娘,梳的都是双丫髻。” 顾锦里摸摸自己的包子头,笑道:“这样扎着方便,梳双丫髻要很久,耽误活计。” 姜夫人听了哈哈大笑:“你这孩子果然有趣。” 又看向顾锦绣,道:“你是绣姐儿吧,你送来的绣图可是给我长了不少脸面,连淮毓绣庄的掌柜都称赞你的手艺,想要花钱向我买你的绣图,被我给回绝了,淮毓绣庄的掌柜还跟我急了,说要跟我断了手帕交呢。” 说完看向坐在花厅右边第一个座位的老妇人:“老姐妹,我说的没错吧。” 淮毓绣庄的掌柜听得笑道:“没错,你得了那么几幅好图来跟我炫耀,还连一幅也舍不得给我,让我干看着眼馋,我能不气吗?” 姜夫人听罢,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看向旁边的罗慧娘,见她紧张的拽着顾锦里的手,便笑道:“你就是慧娘吧,你大哥今天也会过来,你中午就能见到他。” “真的?”罗慧娘听说自家哥哥会来,又见姜夫人可亲得很,心里的紧张害怕总算是少了一些,又指着自己的脸问道:“夫人也认识我?夫人您可真厉害,都没见过我们三个,刚见面就把我们一个不差的认出来,您是神仙会法术吗?” “哈哈,这个丫头也很有趣。”姜夫人年纪大了,喜欢罗慧娘这种长着圆脸,看着有福气又可爱的姑娘。 “姥姥~姥姥您都不疼元元啦。”元元见姜夫人一直跟顾锦里她们说话,都没搭理她,不乐意了,伸手要姜夫人抱。 姜夫人最疼这个外孙女,听到这话,赶忙抱过她,见入手沉了不少,笑话她道:“姥姥的福娃哟,又胖了。” 说着话,姜夫人让姜氏领着顾锦里三人入座,又给她们介绍了花厅里的客人。 客人很是不少,有县衙佐官们的夫人、小姐;有县城几大富户的夫人、小姐;还有衙役班头的媳妇、闺女,光是这些客人就足有三十多人。 她们的身边还最少带着两个丫鬟。 好在姜家的花厅够大,这么多人聚在花厅里,竟不显得拥挤。 大家见过礼后,淮毓绣庄的掌柜忍不住问顾锦绣:“你今天可带了新绣图来?能否给我们瞧瞧?” 今天是乞巧节,来做客的姑娘定然会带上自己的一两幅绣品。 顾锦绣笑着点头:“带了,夫人自然是可以看的。” 第359章 败北 淮毓绣庄的掌柜听罢,很是高兴,笑道:“别夫人夫人的叫,老身夫家姓李,咱们按辈分论,你们三个喊我一声李奶奶就成。” 姜夫人赞同的点头:“老姐妹说的没错,小鱼、绣姐儿、慧娘,你们以后也叫我姜奶奶就成,叫夫人太生分。” 又看着淮毓绣庄的掌柜道:“不过,你想看绣图可得等一等,许夫人要来。” 在场有几家的夫人、小姐听罢,全都面露喜色,问姜夫人:“夫人,许夫人今天也来乞巧宴?” 姜夫人点头:“嗯,许小姐是个爱刺绣的,她去年就来过,听说老身今年也办乞巧宴,前两天就传话过来,说是要来。” 淮毓绣庄的掌柜倒是不在意县令夫人,可姜夫人既然说等,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少顷,许夫人一行人就到了,同来的还有邹夫人跟她的一个孙女,以及邹玉婉。 邹玉婉看见顾锦里,脸上恰到好处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下去……姜夫人真是疯了,竟然把这群泥腿子贱丫头请来乞巧宴,跟着她们坐一起,她都觉得恶心。 顾锦里看见邹玉婉也很意外,只是她意外的是,邹夫人跟陆姨娘斗得水深火热,竟然还会把邹玉婉带来。 邹夫人比姜夫人要老上几岁,脸上的脸皮松弛,抬头纹有些重,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睛带着凌厉之气,好在她脸上一直挂着笑,对顾锦里她们也是赞赏有加。 说来,邹夫人今天会把邹玉婉带来,其实就是知道姜家请了顾家人,而陆家跟顾家不对付,特意带着邹玉婉来,想要膈应膈应邹玉婉的。 许夫人看着三十出头,是个有些书卷气的妇人,她身边的姑娘跟她长得有五分相像,看着很是娴静,可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又透着一股子机灵。 “姜夫人,这几位就是顾家的姑娘?那位绣艺极佳的姑娘是哪一位?”许姑娘给姜夫人福身回礼后问道。 姜夫人拉着顾锦绣的手道:“正是这位,唤作绣姐儿的。” 许姑娘打量顾锦绣一眼,赞道:“绣姐儿,你长得可真标致。” 在场的姑娘里,这位顾家姑娘长得最好看。 顾锦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许小姐谬赞了,比不得许小姐兰心蕙质。” 许姑娘有些惊讶,她还是以为顾家是泥腿子,会很粗鄙呢,没想到这个顾锦绣说话竟是这般文气,心里又多高兴了几分。 “你绣图的龙舟争渡图、童子打午时水图,我都看了,真真是绣得极好,今天可带了新图来?” 顾锦绣点头:“带了一幅农忙图。” 许姑娘很高兴:“我也带了一幅,咱们比比看,谁绣得更好。” 淮毓绣庄的掌柜早就等不及,听到这话说道:“两位姑娘快别说了,赶紧把图拿出来,咱们比比吧,这乞巧节比得可不就是女红绣艺。” 姜夫人很给许夫人面子,闻言先是问过她:“夫人觉得呢?” 许夫人道:“自然是好的。我家淑姐儿可是在家里念叨几天了,再不赶紧让她看看顾家姑娘的绣图,她非得跟我急。” 姜夫人听罢,对在场的各家小姐们道:“诸位姑娘,把你们的绣品拿出来吧,谁要是得了今年的巧娘子,老身可是有大彩头的。” “大彩头?那咱们肯定得比比。”说话的是杨班头的女儿,杨班头是姜县尉的心腹,姜府的乞巧宴,她自打七岁后就年年来参加。 温嬷嬷已经带着丫鬟们把几张桌子拼起来,连成一张长达两丈的长桌子。 二十多个姑娘拿出各自的绣品,放在桌子上,绣品琳琅满目,有绣荷包的、有绣帕子的、有绣小图的,也有绣大图的,还有人直接拿出一件衣裳来。 而姜夫人、许夫人、邹夫人、淮毓绣庄的掌柜做评判,四人从左至右,一样样的查看着绣品。 当姜夫人她们看到顾锦绣的农忙图时,齐齐发出一声惊叹:“这幅绣图绣得真真是惟妙惟肖,尤其是那上面的人物,鲜活得很,不但有在田里劳作收割的,连田埂边带着孩子来送饭的老妇人都绣得极细致。” 许姑娘看到顾锦绣的农忙图后,算是心服口服了:“今年的巧娘子不用说,定是绣姐儿了,我们就没人绣得比她好的。” 许姑娘是县令家的姑娘,是在场姑娘中身份最高的,且她还是去年的巧娘子,绣艺是出了名的好,她说这话,其他姑娘们自然没有二话。 只是,总是有些人喜欢作死。 邹玉婉道:“诸位夫人,既然顾姑娘的绣艺这般出众,不如让她当场给咱们绣上一幅小图……毕竟顾姑娘带来的绣图是在家里绣的,咱们也没有看见,当场绣上一幅,也好让我们开开眼。” 姜夫人听到邹玉婉的话,脸色一沉,邹玉婉这是质疑绣姐儿带来的绣图不是自己绣的! 哼,庶女就是庶女,不但小家子气,心思还阴暗,输不起。 邹玉婉就是觉得顾锦绣的绣图不是自己绣的,一个逃荒来的农家丫头,那能有这样惊人的绣艺? 淮毓绣庄的掌柜笑道:“巧了,我也想看看绣姐儿的技艺,老姐妹,不如让绣姐儿绣上一幅小图,给咱们看看。” 真金不怕火炼,邹玉婉既然质疑了,那要是顾锦绣不当场绣给大家看,难免会传出她作假的话。 姜夫人看向顾锦绣,问道:“绣姐儿觉得呢?” 要是这孩子不想绣,她会替她挡回去。 顾锦绣笑得轻松:“自然是可以的。” 姜夫人见了,心里又更喜欢顾锦绣几分,这姑娘看着柔弱,却是个外柔内刚的,遇事儿不怕。 不过…… “既然大家是一起比的,那不如都当场绣上一幅,让我们也看看,那家的姑娘绣得好。” 姜夫人这话一出,在场有不少姑娘恨上了邹玉婉。 顾锦绣的绣图是不是别人代绣的她们不知道,可她们的绣品是为了来赴乞巧宴,让家里手艺好的丫鬟给绣的。 如今因着邹玉婉,她们可是要当场丢脸了。 邹玉婉没想到姜夫人会来这么一出,心下恼怒不已,这个老虔婆,一句话就让她把县城大半有钱有势的小姐们给得罪了。 第360章 邹家出事 可话已经说出去,如今只能祈祷顾锦绣的绣图真的是别人代绣的,好给她掰回一局。 顾锦里暗笑,跟顾锦绣比刺绣,她该说邹玉婉是在找死吗? 温嬷嬷是个能人,听姜夫人说要姑娘们当场比试绣艺后,立刻带着丫鬟们把绣棚、绣布、绣线拿来。 “各位姑娘们,咱们以一炷香为限,随便你们绣什么都成,一炷香后,不管绣没绣完,都要停手。”姜夫人说道。 “说到香,我家元元的小恩人倒是做了一种新香,叫蚊香的,说是能杀蚊除虫,晚上点上一根,能把屋里的蚊子都熏死,冒的烟还不大,不会熏到人。”姜氏拿出顾锦里做的蚊香,跟大家说道:“这蚊香做得跟咱们用的炷香差不多,就是比炷香大一点。” 姜氏说着,卡一声,把蚊香掰成两半:“咱们点半炷蚊香,等蚊香熄灭之时,姑娘们便停止刺绣如何?” 许夫人看着蚊香道:“都是香,自然是点那一种都成,只是这蚊香真的能熏死蚊子?我家淑姐儿最招蚊子,每到夏天蚊子就往她身上叮,每天早上起来脸上都有几个胞,要是这蚊香真能熏死蚊子,烟又不大,那真真是再好不过。” 姜氏笑道:“那还不简单,咱们现在就点点看,看这蚊香到底如何?若是好,许夫人就拿一捆回去给淑姐儿用。” “那敢情好。”许夫人是信任姜家的,姜家近来帮了她家老爷许多不说,姜家立身正派,后宅也干净,让人心喜。 莲河接过姜氏手里的蚊香,拿去点燃,插到香炉里。 姑娘们开始动手刺绣。 也难怪有姑娘会恨上邹玉婉,实在是有不少娇小姐别说做绣活,连配色、分线都不会。 一条线本来就小,还要分成几条,有几个姑娘分得太急躁,不是被线缠住手指,就是直接把线给弄断的,是急得眼圈都红了,心里更是气恨邹玉婉,抬头往她那边狠狠瞪了一眼。 邹玉婉也在分线做刺绣,被那几个姑娘一瞪,心里气恨得不行,恨姜夫人那个老虔婆害她。 比起那几个姑娘的手忙脚乱,顾锦绣可谓是行云流水,她很快就挑好绣棚、绣布、绣线,再把绣线一分为十,把分好的线穿进绣花针里,开始绣图。 她的手很软,一扎一挑的动作做得甚是好看,而她的模样又长得好,姜夫人她们坐在一旁看着她绣图,当真是觉得赏心悦目。 许夫人悄声问着姜夫人:“绣姐儿应当及笄了吧,可许了人家?” 姜夫人道:“已经及笄,还没许人家。” 又把顾锦绣要为老家死在逃荒路上的族人守孝三年的事情说了。 许夫人听得惊讶:“这姑娘是个高义的。” 大楚的人家,即使是为父母守孝,讲究的人家也才守孝二十七个月,像是乡下人家,多是守过热孝便算了,可顾锦绣竟是能为族人守孝三年。 这样的义举,殊为难得。 时间很快过去,一个时辰后,半炷蚊香烧完,温嬷嬷站出来笑道:“诸位姑娘,时间到了。” 不少姑娘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绣品,发出一声声哀叹,而顾锦绣是早在半刻钟前就绣完了,此刻已经放下绣针,起身站在一边,等着姜夫人她们查看。 姜夫人她们一路看过来,看见姑娘们的绣品后,是忍不住捂着嘴笑,实在是绣得一团糟。 不过许姑娘的绣品倒是不错,她绣的是一朵半开的荷花,以及在荷花边嬉戏的鲤鱼。 杨姑娘的也不错,只是她没有做刺绣,而是做了一个小布包,看着素净,夹层却不少,能装不少书本。 最让姜夫人她们惊艳的还是顾锦绣的绣品,她绣了一幅巴掌大的小图,图上是一个抱着一块糕点,边啃还边偷看四周,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偷吃的小胖妞,正是尚元元。 姜夫人看见这幅绣图,是喜欢得不行:“是我家元元,绣得可真灵动。”她看着这幅绣图,宛如在看元元偷吃东西。 许夫人、淮毓绣庄的掌柜、包括邹夫人都觉得顾锦绣的这幅图绣得好,特别是以元元入图的巧思,更是难得。 “手巧,心思巧,今年的巧娘子,非顾姑娘莫属。”许夫人一锤定音,顾锦绣成了今年乞巧宴的巧娘子。 许姑娘握着顾锦绣的手道:“绣姐儿的绣艺精湛,在下佩服。” 许夫人跟许小姐都这么说了,其他人更不会有异议,只是……大家看向邹玉婉的目光都带着几分轻蔑与戏谑。 以往她们还觉得邹玉婉有几分聪慧,如今看来,却是个蠢的,今天当真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而让诸位夫人小姐不明白的是,邹玉婉为何要跟顾锦绣作对?她不知道姜尚两家把顾家当做救命恩人吗?姜家特意请来的客人,她还敢故意为难。 再说了,就算姜家再怎么高看顾家也好,顾家也不过是几个乡下人,又不住在县城,跟她们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卖个面子给姜夫人怎么了,为何非要去找顾家姑娘的茬? 因着邹玉婉犯蠢,有几位看上她,打算去邹家说亲,娶她做儿媳妇的夫人是纷纷歇了心思。 邹夫人见邹玉婉丢脸,被诸位夫人嫌弃,心里畅快不少。 只是她还没畅快多久,邹家的丫鬟就找来了,跟她身边的洪嬷嬷说了一句什么后,洪嬷嬷脸色一变,赶忙低声跟邹夫人说:“夫人,家里出了急事,老爷让您快回去。” 邹夫人一凛:“老爷让我回去?” 洪嬷嬷点点头,能在这个时候让老爷亲自派人来喊回去的,家里出的事情肯定不小。 邹夫人不敢耽误,忙跟姜夫人告辞。 姜夫人没有多留,让温嬷嬷把邹夫人一行人送了出去。 邹夫人走后,不过片刻的工夫,许夫人身边的嬷嬷就来了,跟许夫人耳语一阵。 许夫人得了许县令的吩咐,要她与姜家交好,又因着许县令就快高升走人,是不用再忌惮邹县丞这个地头蛇,便对姜夫人笑道:“看来,咱们的红鸡蛋是吃不成了。” 红鸡蛋…… 听到这话的人心里都明白,邹县丞宝贝了几个月的老来子算是没了。 第361章 绿帽子 陆姨娘的海棠院。 陆姨娘已经早邹夫人一步知道钟翠兰摔跤掉进湖里,胎儿要不保的事儿,如今正盯着惠兰院的方向,恨不得冲过去掐死钟翠兰。 好个贱人,竟然为了保住自己,给自己下这样的狠手,以为这么做就能保住自己的命吗?敢坏了她的事儿,她会让她后悔的! …… 邹夫人匆匆赶回来,直奔钟翠兰的惠兰院。 惠兰院里,邹夫人的两个儿媳,外加邹县丞的五个姨娘都在,所有人都盯着紧闭的屋门,脸上着急,心里却乐开了花,巴不得钟翠兰一尸两命。 “啊——!” 一声声痛苦的惨叫从屋里传来。 邹县丞看着屋门,心焦的来回走动着,听钟翠兰喊得凄惨,还冲屋里喊话:“兰儿,兰儿你别怕,撑住,一定要保住咱们的儿子。” 邹夫人听到这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子个屁,这个小孽种最好流掉。 她当初把钟翠兰送给邹县丞,只是想要钟翠兰分走陆姨娘的宠,可没想过要钟翠兰再生下一个儿子,跟她的儿子分家产。 可心里再不喜也好,面上该装的还是要装。 邹夫人急忙向着邹县丞走去,眼圈发红,声音哽咽的问着:“老爷,这是怎么了?可是兰儿出事儿了?” 邹县丞看见她,愤怒的吼道:“你是怎么管后院的?竟是让兰儿滑倒摔进湖里,命都差点没了,如今……” 邹县丞疼钟翠兰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她坐床喜,不但让他面上有光,还打破了邹家后院十几年没有添丁的诅咒。 因此钟翠兰怀孕,邹县丞是高兴得忘乎所以,巴巴的等着钟翠兰给他生出个儿子来,然后给全县城的人送红鸡蛋,好好出一把威风。 可如今,他的威风全没了! 邹县丞指着邹夫人道:“赶紧派人去查查,要是查不出害了兰儿的人是谁,本官拿你是问!” 邹夫人听到这话,委屈得不行,老爷这是在怪她没有照顾好钟翠兰啊,可她虽然不喜钟翠兰生出孩子来,可也没有想过要把钟翠兰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掉。 毕竟老爷喜欢这个孩子,而钟翠兰又是她带进府来跟陆姨娘争宠的人,她在陆姨娘母子三人没倒之前,是不会动手处理钟翠兰的。 可邹县丞正在气头上,是不会想到这些的,邹夫人只能亲自带着洪嬷嬷去查钟翠兰摔进湖里的事儿。 吱呀一声,屋门开了,一位老大夫走了出来,对邹县丞拱拱手道:“邹大人,恕老夫医术不精,钟姨娘这一跤摔得厉害,又被湖水激了,大人的命是保住了,可孩子却是……邹大人,赶紧找稳婆把胎儿落下来吧,好好坐两个月的小月子,钟姨娘以后还是能生的。” 邹县丞听到这话,脸上的血色刷一下褪去,要不是有邹江扶着,他铁定要晕倒:“你,你说孩子没了?” 闻大夫点点头:“邹大人节哀。” “诶哟!本官的老来子啊,就这么没了。”邹县丞是痛哭出声,捶胸顿足,哭了一会儿后,又不死心的揪着闻大夫问道:“你说的是不是假的?我家幺儿还好好的在兰儿的肚子里,对是不对?” 闻大夫被邹县丞勒得险些喘不过气来,抓着邹县丞的手道:“邹大人节哀,您放心,您跟钟姨娘的身体都不错,以后想要孩子容易得很。” 闻大夫也是无奈,邹县丞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热衷生儿子,一口一个兰儿的,叫得他瘆得慌。 邹县丞闻言,再听着钟翠兰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终于冲着邹玉乾媳妇吼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把稳婆请来。” 邹玉乾的媳妇听了,赶忙安排下人去找稳婆,可心里真是恨死了邹县丞,老东西果然是个不要脸的,自己的小妾小产,竟是让自家儿媳忙前忙后。她可是嫡长媳,放眼整个大楚,就没有哪一家的老爷子能做得出这样没规矩的事儿。 不多时,两个稳婆就被带到惠兰院,进了钟翠兰的屋子。 莫秋月站在床边,看着钟翠兰痛苦惨叫的模样,吓得脸都白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钟翠兰好好的,竟然会掉进湖里,如今更是裙子都是血。 钟翠兰身边的大丫鬟绿禾嫌弃莫秋月碍事,赶忙推开她,骂道:“赶紧让开,没点眼力见的东西,你杵在这里,让稳婆怎么给姨娘落胎。” 莫秋月赶忙退到一边。 两名稳婆姓韦跟刘,是县城里有名的稳婆,手法老道,半个时辰就把钟翠兰肚子里的胎儿给落了下来,孩子已经五个月,早已成型,还是个男胎。 两个稳婆把死胎放到铜盆里洗干净血水后,用襁褓把死胎给抱起来,放到早就准备好的木盒子里。 临走前,韦稳婆问钟翠兰:“姨娘,小少爷要走了,咱们这边的习俗是亲娘给小少爷留点东西带走,您可有什么东西要留给他?要是有就拿来吧,毕竟母子一场,圆了这场缘分也好。” 钟翠兰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心里也是愧疚,指着梳妆台上的一个小铜盒道:“把盒子里的东西给孩子带走吧。” “诶。”韦稳婆应着,去梳妆台上拿了小铜盒子,转身放进装着死胎的木盒里。 可韦稳婆没有立刻提着木盒离开,而是跪下,双手合十,念了一段经文后,才提着盒子,跟刘稳婆离开。 邹县丞已经在外面等着,看见她们,问道:“可是男孩?” 韦稳婆道:“回大人的话,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孩,足有六个多月了。” “诶哟,本官的儿子啊。”邹县丞听到是个儿子,又痛哭起来,一会儿之后,反应过来,目呲欲裂,盯着韦稳婆道:“你刚才说什么?孩子几个月了?” 韦稳婆道:“六个多月了,真是可惜,大人节哀。” 节哀个屁! 要真是六个多月,那他就是被钟翠兰给带了绿帽子。 邹县丞想到钟翠兰第一次伺候他的时候,是在书房里,那天他喝多了,回了书房看见钟翠兰,挨上她的身子后,竟是奇异的柔软,便跟她成了事儿。 完事之后,他累得不轻,睡了过去。 第362章 孩子爹? 醒来后,钟翠兰虽然羞羞答答的给他看了元帕,可当时因着喝了酒,他有些迷糊,过程已经不太记得,不知道钟翠兰到底是不是第一次? 毕竟元帕是可以造假的。 此刻听到韦稳婆说孩子已经有六个多月,邹县丞立刻认定,自己不是钟翠兰的第一个男人! 邹县丞是气得血液直往头上冲,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少顷,他强撑着一口气,熬过这阵晕眩后,眼睛宛如淬着毒一般,死死盯着钟翠兰的屋子,好个钟翠兰,竟然敢给他带绿帽,孩子的爹是谁?奸夫是谁?! 邹县丞立刻让邹江通知护院大师傅,让大师傅带着护院们,把惠兰院给围住。 惠兰院里的人都吓得不轻,可没人敢去问邹县丞,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邹玉婉此刻也后悔了。 她跟着邹夫人回府后,想看个热闹,便跟来惠兰院,结果却被困在这里。 早知如此,她就该学老大的女儿,一回府就先回自己的院子。 邹江见邹县丞气得差点失去理智,赶忙提醒他:“老爷,先让其他不相干的人回去吧。” 这么多人呢,还有儿媳妇跟女儿在,一会儿事情闹出来,丢人的可是老爷自己。 邹县丞醒过神来,立刻挥手道:“让老大媳妇她们先走,但惠兰院的丫鬟婆子、两个稳婆跟闻大夫不能走。” 又交代一句:“让她们闭紧嘴巴,要是敢把惠兰院的事情传出去,甭管她是不是府里的主子,本官都要处置了她!” “是。”邹江立刻去传话。 邹玉乾的媳妇、邹玉坤的媳妇、邹玉婉、几位姨娘立刻诅咒发誓的保证后,慌忙带着各自的下人跑了。 人一走,邹县丞立刻指着装有死胎的木盒子道:“把盒子打开!” 韦稳婆不敢怠慢,赶忙把木盒打开。 邹县丞一把拽过闻大夫:“去看看那……孩子,看他多大了?是不是六个多月?” 闻大夫很无语,这怎么看得出来? 可闻大夫又不敢不照做,只能打开包着孩子的襁褓,查看孩子来。 片刻后,大夫对邹县丞摇头:“孩子太小,看不太出来,反正是有五六个月了。” 邹县丞如今根本听不得六这个字,怒道:“到底是几个月?五月还是六月?” 钟翠兰是二月初进府的,今天刚七月七,要是五个月,那就是他的种,要是六个多月,肯定不是他的。 “老夫再看看。”大夫见邹县丞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只好先顺着他,又查看一遍死胎后,道:“老夫断定,可能是五个多月,也可能是六个多月,大人想要知道确切的日子,得问两位稳婆,她们有一套摸骨的手法,能摸出胎儿到底有多大。” 闻大夫已经看出来了,邹县丞这是被戴了绿帽子,可这种后宅阴私,闻大夫不想掺和。 邹县丞指着两个稳婆道:“你们两个,给本官去看看孩子到底有多大?” 韦稳婆闻言蹲下,用手摸着孩子的骨络,片刻后道:“回大人的话,老身确定,孩子已经满六个半月。” 邹县丞气得手抖,指着刘稳婆道:“你,去摸!” 刘稳婆只能蹲下,摸着孩子的骨头,盏茶的工夫后,道:“大人,六个月应该是有的。” “好,好你个钟翠兰,老子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个贱人竟然敢给老子戴绿帽。”邹县丞气得冲进屋子里,把还在床上躺着的钟翠兰拖了下来。 邹江赶忙对闻大夫三人道:“你们先等着,没有大人的吩咐,不要擅自离开。” 闻大夫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邹家这事儿这么脏手,他才不会来。 邹江没空理会闻大夫是不是乐意留下,让护院看住他们后,立刻冲进屋子里,把正在打钟翠兰的邹县丞拉开:“老爷,您先冷静冷静,您要是现在就打死钟姨娘,就不知道对方是谁了,得先问出人来,再除掉他们,方能出一口恶气。” 钟翠兰顾不上身上的疼,哭着喊冤:“老爷,冤枉啊老爷,兰儿对您忠心耿耿,这辈子只有您一个男人,哪里会做对不起您的事儿?” “兰儿是被陷害的,老爷您要为我做主啊。” 她知道邹县丞在乎孩子,又拿孩子说事:“老爷,孩子是您的,是有人嫉妒兰儿怀上老爷的儿子,怕咱们的儿子生下来后,会跟他们争产,这才使计谋害兰儿……呜呜呜,老爷,兰儿是无辜的,您要为兰儿做主啊。” “你冤枉个屁,闻大夫,两个稳婆都说孩子上了六个月,你还有脸喊冤?!”邹县丞抬脚给了钟翠兰一脚,可他又气又累,踢钟翠兰的同时,自己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邹江急忙扶住他:“老爷,钟姨娘说的不无道理,这件事还是先查过之后再说,毕竟事关老爷的名声与子嗣,要真是有什么阴谋,岂不是让老爷明白受气,让小少爷无辜蒙冤?” 邹县丞听罢,终于恢复些许理智,对邹江道:“你立刻去查,再找人把这间屋子给我搜一遍,要是有奸夫,定会留下什么信物。” “是。”邹江怕邹县丞气坏,劝他道:“老爷,您先去书房等着,老奴查出结果,再去禀告您?” 这事儿对于邹县丞来说是奇耻大辱,他不肯走,要亲自在这里等结果。 邹江只能把他扶去左厢房,让他在哪里等着。 安顿好邹县丞后,邹江立刻让一批护院进屋搜查。 护院们把整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莫秋月跟绿禾,以及惠兰院的两个婆子跪在屋外廊下,瑟瑟发抖。 半个时辰后,护院大师傅来报:“邹管家,没有搜到可疑的东西。” 邹江道:“继续搜。” “是。”护院大师傅又折回屋里,让手下的护院继续搜查。 刘稳婆颤巍巍的抬手道:“邹管家,钟姨娘给了小少爷一个小铜盒做念礼,您要不要看看。” 邹江急忙走过去,拿过那个小铜盒,打开一看,见里面竟是一把小金锁,而那把金锁还配有金钥匙。 他用钥匙打开金锁后,赫然发现,在弹出来的金锁拱形杆的底部,竟然有两个字:玉乾! 第363章 疯了 邹江看见这两个字,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要真是他想的那样,那邹家可如何是好啊? 邹江犹豫着,该不该把这把金锁拿去给邹县丞看? 邹县丞今天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多,要是……他怕邹县丞撑不下去。 护院大师傅眼尖,在邹江犹豫不决的时候,已经看向这边,见邹江手里拿着个金灿灿的东西,立刻赶了过来,问道:“邹管家,这东西是钟姨娘屋里的吧?可是有什么发现?老爷还等着呢。” 邹县丞今天气得想杀人,他们要是没有在惠兰院里搜出点什么东西来,邹县丞定会以为他们无能,再迁怒到他们身上。 护院大师傅为了自己,伸手想要拿过金锁,邹江一把避开:“不必劳烦曹师傅,我拿去给老爷就成。” 邹县丞正半躺在左边厢房里,让闻大夫给他扎针。今天的事儿,他气得狠了,不让闻大夫扎几针降降肝火,他怕自己会气得中风偏瘫。 邹县丞看见邹江进来,立刻问道:“如何?可搜到什么?!” 邹江看闻大夫一眼,道:“老爷先扎针,等完事后,老奴再跟您说。” 邹县丞听到这话,气血再次上涌,知道邹江定是发现了那贱人给他戴绿帽的证据,只是碍于闻大夫在此,不好现在就说。 “邹大人,切勿激动,要不这针就白扎了。”闻大夫提醒着,要是邹县丞气得中风,他更不能离开邹府。 邹县丞只能压下心底快喷出的怒火,耐心等着。 两刻钟后,闻大夫收起银针,被一名护院带到隔壁厢房后,邹县丞再也等不及的问道:“快说!” “老爷,您答应老奴,无论如何也别动怒。”邹江提醒邹县丞一句后,才把金锁递给他:“您看看。” 邹县丞一把夺过金锁,在金锁上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没发现金锁有什么可疑之处,恼怒的他冲着邹江吼道:“上面到底有什么,快说!” 邹江道:“拱形锁杆底部,有两个字。” 邹县丞立马把打开的金锁给反过来,果然在拱形金锁杆的底部看见两个字:“玉乾?” 邹县丞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是老大!” 竟然是老大! “好好好,好一个狼心狗肺的狼崽子,本官早就知道他看本官不顺眼,巴不得本官早点死,好继承本官的县丞之位。这是惦记本官的东西惦记上瘾了啊,连本官的女人都敢染指,那可是他的庶母!咳咳咳!” 邹县丞骂得岔气,不住的猛咳着,咳得险些背过气去。 邹江赶忙过来给他拍心口顺气:“老爷,您可不能再动怒了,再动怒,会把身体气垮……” “闭嘴!狗奴才,你是不是觉得本官的身体比不上老大?”邹县丞恶狠狠的瞪着邹江,他最不服老,还怕死,特别是认定自己的小妾跟儿子有染后,更是听不得老、死、垮、不行这种字眼。 邹江被骂得愣住,这些年来,邹县丞对他一直不错,虽然他已经卖身为奴,可邹县丞说得最多的就是,他把他当成兄弟,没有把他当成下人。 可这一刻,邹江发现,自己在邹县丞眼里……应该只是一个奴才而已。 要是以往,邹县丞肯定会做戏,立马给邹江道歉,可他今天气疯了,根本没空演戏,指着邹江道:“去,把那个逆子……不,把洪氏那一房人全都给本官押到惠兰院来,不管是洪氏婆媳还是老二、还是那几个小的,全部抓来,本官要亲自问问他们,为何要背叛本官!” 钟翠兰是洪氏送进府里给他的,而给他戴了绿帽的又是洪氏所生的老大,要说洪氏不知道这事儿,他是打死也不信。 邹江听得大惊,觉得邹县丞是疯了,忙道:“老爷,即使大爷真的做了对不起您的事儿,您也不用迁怒到夫人跟二爷以及几个小主子的身上,他们怎么说也是嫡出。” 特别是大爷媳妇跟二爷媳妇,这两个可是邹家的儿媳妇,没有做错任何事儿,邹县丞就要派人把她们押来审问,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邹家非得被人唾弃死。 “呸!嫡出?正因为是嫡出才巴不得本官去死,好掌管邹家。” 嫡出怎么了? 没了他们,他还有老三这个儿子。老三历来出息,明年下场要是高中,邹家就后继有人,他根本不需要嫡出。 邹县丞已经气疯了,指着邹江怒问:“你到底是谁的奴才?如今连本官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觉得本官老了,所以想要靠上老大,好给自己找后路养老?” 呵呵,邹江以为,他会让他在邹府颐养天年吗? 这些年来,他把邹江放在身边,不过是想要作践邹江罢了。毕竟邹江当年可是神童,而他却是个考了数次才考中的资质平庸之辈。 邹县丞的话说得太重,邹江想起自己卖身给邹家时发过的毒誓,只能照办:“是,老奴这就去办。” 前朝能养私兵,大楚建立之后,私兵虽然被禁止,但有钱的富户们开始养护院,算是变相的私兵。 而邹家养的护院有百名之多,邹江一声令下,上百名护院分成几路,直奔邹夫人的院子、邹玉乾的院子、邹玉坤的院子、以及几个嫡出孙辈的院子里,把他们全部抓到惠兰院。 邹夫人正在调查钟翠兰掉进湖里的事儿,刚回正院歇息片刻,就被冲进正院的护院围住,押到惠兰院来。 邹夫人懵了,她的两个儿媳妇更是哭得满脸是泪。她们可是好人家的嫡女,活了大半辈子,哪里受过这等奇耻大辱,竟是被自家的护院押到一个小妾的院子里来。 “狗奴才,你们这群狗奴才,快放开本夫人,你们简直是反了……呜呜呜……”邹夫人忍不住哭了,她这一房可是嫡出,竟是被这样对待。 邹玉乾的媳妇、邹玉坤的媳妇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即使她们犯了罪,衙门的人上门来也不敢对官家女眷这般无礼,可如今这事儿竟是发生在自己家里,她们被自家的护院押到一个小妾的院子里来。 两人如今是后悔不已,早知邹家这般没有规矩,她们是死也不会嫁到邹家来。 第364章 对峙 邹江是读书人,注重嫡庶之分,好心的提醒邹夫人一句:“夫人,等会儿见到老爷,切莫说什么难听的话,要是激怒老爷,夫人这一房人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邹夫人原本在哭,听到这话,忙问:“邹管家,你这是何意?老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邹江:“夫人不必多问,只记住一句,真到要命关头,可断臂求生。” 要命关头,断臂求生! 邹夫人再蠢也知道,这是出了危及她这一房人性命的大事了。 邹玉乾媳妇、邹玉坤媳妇听罢,亦是脸色惨白,抖得牙齿打颤。 几个小辈哭喊着问:“老管家,这到底是怎么了?祖父为何要抓我们?” 邹江不敢说太多,说得多了,邹县丞又会质疑他的忠心。 惠兰院里,邹县丞已经端坐在正屋廊下,看见邹江押着邹夫人她们来了,眉头皱起,怒问:“老大老二那两个逆子在哪儿?!” 他是让邹江把邹夫人这一房人全部押来,如今少了两个最重的人算怎么回事? “邹江,你又要违抗本官的命令吗?”邹县丞沉着脸问,对邹江偏向邹夫人一房很是不满。 邹江回道:“老爷,大爷跟二爷在外未归,老奴已经派人去找了。” 曹师傅刚奉命把闻大夫、韦稳婆、刘稳婆送到客院房间关着,此刻回来听到这话,赶忙请命:“老爷,老管家是斯文人,找人这事儿,还是应该小的来,小的愿意亲自去寻大爷二爷。” 邹县丞已经不信任邹江,听到这话自然同意:“好,你立刻带人去找那两个逆子,不管他们在哪里,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把他们给本官押回来。” “是。”曹师傅立刻带着十名护院出府找人。 邹县丞看向邹夫人,朝着她的方向呸了一口:“毒妇,本官还以为你转性了,原来是想用个贱人来害本官,你好阴毒的心思!” 邹夫人委屈至极,哭道:“老爷,妾身对您如何,您是知道的,为了您,妾身做什么都愿意,想想当年……” “住口!你是要提醒本官,本官是靠着你大哥才发迹的吗?”邹县丞很高傲,很在意自己是靠着邹夫人的大哥起家的事儿。 因此等邹夫人的大哥致士归乡后,他开始作践邹夫人,小妾是一个一个的娶,丫鬟是一个一个的拉上床。 可邹夫人自年轻那会儿就恋慕邹县丞,对于他的作践是忍了又忍,要不陆姨娘也不可能猖狂这么多年。 邹夫人委屈不已,还要开口跟邹县丞喊冤,邹玉乾的媳妇已经忍不住问邹县丞:“公爹,您用此等羞辱的方式把我们押来,到底所为何事?要是不给儿媳一个合理的解释,儿媳今天就是撞柱而亡,也不会忍下这口气!” 邹玉乾的媳妇姓包,包家虽然没人当官,在府城也不算什么世家大族,可好歹是耕读传家,家里的祖父、父亲皆是举人,她自有一股子傲气,是不可能受此大辱而不问个明白的。 “呵,你还有脸质问本官,等老大回来你自己问他!”邹县丞气得不轻,一个小辈也敢质问他,挑战他邹家家主的权威。 包氏却不愿意等:“请公爹现在就给儿媳解惑!” “反了反了。”邹县丞指着包氏,怒瞪邹夫人:“看看你娶回来的刁妇,你这一房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又看向包氏,道:“你想要一个解释是吧,成!来人啊,把那贱人给本官拖出来。” 两名护院立刻冲进屋里,把还趴在地上的钟翠兰给拖出屋子,直接扔到院子的地上。 邹县丞指着钟翠兰道:“你问问这个贱人,她跟老大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儿!” 包氏聪慧,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已经猜到是什么,可是:“公爹,大爷最是敬重您,绝不可能做出对不起您的事儿,定是这个女人在冤枉大爷。” 又道:“这个女人近来跟陆姨娘走得很近,她身边的丫鬟莫秋月还是陆家送来的,今天的事儿,定是陆家跟陆姨娘想出来的毒计!” 邹夫人终于回过神来,立马接口道:“老大媳妇说得对,老爷,这是陆姨娘的毒计啊,她这些年来可是做梦都想除掉我们这一房,好让她的儿子继承邹家。” “老爷,您看看,看看啊。她这毒计一出,我们这一房人可不就被抓到这里来了。您要是中了她的毒计,我们这一房人死了没什么大不了,可邹家却会失去嫡支。” 邹县丞要是在意嫡庶,这些年来就不会宠着邹玉振,可他想了想,觉得包氏说得有些道理,今天这事儿,或许有陆姨娘的手笔。 邹县丞不想被耍,立刻让十名护院去把陆姨娘带来。 陆姨娘早就料到自己会被找来惠兰院,看见护院来了,老老实实的跟来,见了邹县丞后,行礼道:“老爷,怜儿来了,您有何话就问吧。” 陆姨娘没有装出不知道钟翠兰给邹县丞戴绿帽的样子,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府里是个人都知道了,她是个能在后院跟邹夫人分庭抗礼的人,要是装作不知道,邹县丞信她才怪,不如不装。 邹县丞问陆姨娘:“你最近为何跟钟翠兰走那么近?还送她一个丫鬟,那丫鬟是陆家给的,你到底有何目的,是想要害邹家不成?!” 陆姨娘柔柔跪下,道:“老爷,怜儿之所以会跟钟翠兰走得近,全是因为老爷的缘故。想着老爷宠她,为了不给老爷添乱,怜儿主动跟她交好。” “至于莫秋月,是因着钟翠兰跟莫秋月都是从西北逃荒来的,是能说家乡话的老乡,,怜儿想着,钟翠兰怀孕了,要是身边能有个老乡陪着,心情也能舒畅些,对养胎有好处。” 陆姨娘这番话说得是合情合理,没有丝毫破绽。 “胡说,你个毒妇,定是你跟钟翠兰串通好了来害我家大儿,我跟你拼了!”邹夫人要扑过来撕了陆姨娘,却被两个护院用大棒叉住,动弹不得。 陆姨娘看着邹夫人道:“夫人,怜儿知道您恨怜儿,可您这话说得可就不通了,钟翠兰与我是什么关系?她会为了帮我除掉你这一房,连自己的命都搭上吗?她又不是傻子。” 第365章 钟翠兰的局 邹夫人噎住,是啊,钟翠兰就算是个傻子也不可能为了陆姨娘而不要自己的命。 邹夫人跟陆姨娘争辩着,而钟翠兰的身体已经渐渐发冷……她冒着危险让自己小产,可惜胎儿已经成型,又因着进补而长得太大,她的胎落得比想象的要艰难。 胎儿刚落下,血还没止住,就被邹县丞拖下床打了一顿,血流得更多。 钟翠兰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已经放弃狡辩,只是……呵呵,陆梅花,以为你能笑到最后?她即使死了,也不会让陆梅花好过! 还有邹县丞,这个老货,她也不会放过! 钟翠兰能从逃荒路上活下来,又能巴上钟秀才家,在跟钟君旺的事情被发现后,还能从钟家全身而退的进入邹府做姨娘,她就不是简单的人。早在陆姨娘抓住她把柄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过自己的各种结局,也做了安排。 她安排的事情要是成功,那邹县丞、邹夫人这一房、陆姨娘这一房、陆家、包括钟秀才家,全都要给她陪葬! 一条命换几家人的命,她马翠兰值了! 邹县丞虽然觉得陆姨娘说得有理,可他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疑心病正浓,已经不信任何人,直接指着莫秋月道:“来人,给本官打!” “是。”两名护院急忙把跪在廊下发抖的莫秋月拖出来,按到长板凳上,用带着铁皮的大棒砰砰砰地打着,不过几下就把莫秋月打得皮开肉绽。 “啊——”莫秋月惨叫着,哭喊道:“大人,大人饶命啊,我是冤枉的……呜呜呜!” 邹县丞只给她一句话:“是不是陆姨娘跟钟翠兰串通好了陷害老大?或是陆姨娘派你到钟翠兰身边害钟翠兰?说出来,本官饶你不死!” 砰砰砰! 大棒还在狠狠地打着,莫秋月的尾巴骨都被打碎了。 她不断惨叫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不知道……我冤枉啊……陆姨娘救我……钟姨娘救我啊!” 可惜,没人会救她。莫秋月被打了上百棍后,终于一口气没上来,活活被打死了。 她死的时候还懵着,本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打死? 而莫秋月的死,也在陆姨娘的计划之内。 韩嬷嬷跟陆姨娘说,要是钟翠兰跟邹夫人同时出事儿,不但邹夫人会咬住她不放,连邹县丞也会怀疑她。 所以与其等着别人来抓她的把柄,不如她自己把把柄送过去。 这个把柄就是莫秋月。 莫秋月蠢笨,根本不懂得后宅的弯弯绕绕,而邹家又有对下人用大刑的规矩,事发后,以莫秋月的脑子,就算是被打死了,也还没有反应过来。 “老爷,这丫头死了。”行刑的护院道。 陆姨娘瞬间流下两行清泪,对着邹县丞道:“老爷,您看见了吧,怜儿是被冤枉的,要是怜儿真的派莫秋月去设局陷害夫人和钟翠兰,她能活活被打死也不说吗?” 邹县丞阴沉的脸色总算是好上几分,相信了陆姨娘没有参与此事。 而他会相信,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早在莫秋月去伺候钟姨娘没多久,邹江就来跟他说,陆家人知道莫秋月去伺候钟姨娘后,便把莫家人全给他们送来了,排除了陆家用莫家人威胁莫秋月死不认罪的嫌疑。 莫秋月的尸体被拖下去没多久,曹师傅他们就押着邹玉乾、邹玉坤回来了。 邹玉乾跟邹玉坤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看见自己老娘、媳妇、儿女都跪在惠兰院里后,更是吓得扑通一声跪下:“父,父亲……” 邹县丞没有说话,只是阴沉着目光盯着邹玉乾。 邹玉乾是个会长的,专门挑了他跟邹夫人最好的地方长,皮肤又白,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可看着跟三十出头差不多。 邹县丞看得心里恼火,而更让他恼火的是曹师傅说的话。 曹师傅说:“老爷,小的是在莲香巷的宅子里找到两位爷的……夫人身边的郝嬷嬷也在哪里,小的审过郝嬷嬷,她说那是夫人私下里买的宅子,钟姨娘那批进来的姑娘在那个宅子里学过规矩。” 邹县丞听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指着邹玉乾骂道:好,好一个畜生!你跟钟翠兰是在那宅子的时候就勾搭上了吧,还整出个孽种来,本官杀了你!” 邹县丞冲过来,一把掐住邹玉乾的脖子,用尽力气的掐着,把邹玉乾掐得直翻白眼,不断挣扎捶打着邹县丞,终于把邹县丞给推倒在地。 “呼呼呼!”邹玉乾不断喘着大气,终于是活了过来,赶忙跪下道:“父亲,父亲儿子冤枉啊,儿子去那座宅子是去读书……” “呸!去一座专门教女人伺候男人的宅子里读书,亏你说得出来!”邹县丞直接把金锁砸到邹玉乾的身上:“看看,这是你送给孽种的长命锁!” 邹玉乾看见那把金锁,赶忙摇头:“父亲,儿子冤枉啊,这金锁不是儿子的,儿子近来没有定做过金锁。” “定做一把金锁还需要你去?下人那么多,你随便派个人去就能做出来!”邹县丞根本不想听邹玉乾说话,只认定他是在狡辩。 钟翠兰的身体已经冷得发抖,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决定帮邹家灭家一把。 她看着邹玉乾道:“乾郎……事到如今,咱们也不用再狡辩……你我恩爱,这辈子无缘,下辈子再结为夫妻吧。” 邹玉乾听到这话,气得咆哮出声:“钟翠兰,你别血口喷人,我何时跟你有过什么?” 又冲着邹县丞哭道:父亲,儿子是冤枉的,您要相信儿子啊。” 砰! 邹县丞已经怒极,一个窝心脚把邹玉乾给踹倒,自己也累得跌坐在地。 邹江急忙去扶起他,将将扶到一半,钟翠兰又说了一句话。 她看着邹县丞,缓缓笑道:“老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兰儿感念您对兰儿的好,临死前告诉您一件事儿……您知道兰儿为何去找大少爷生儿子吗?因为老爷您早就被人下药,生不出来了……兰儿想要儿子傍身,只能去找其他男人。” 她的笑容浓重几分,最后说一句:“您猜猜看,给您下绝嗣药的人都有谁?” 第366章 撞柱 轰~ 邹县丞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炸了。 绝嗣药,什么绝嗣药? 这个贱人到底在说什么?! 邹县丞冲过去,揪住钟翠兰的衣襟,把她软趴趴的身体拽起来,吼道:“贱人,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快说!” 可惜,钟翠兰只是看着邹县丞笑,是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她知道,自己的这番话会扎在邹县丞的心窝里,时时刻刻的折磨着邹县丞,把邹县丞折磨疯! 其实,钟翠兰也不确定邹县丞有没有被下绝嗣药,这不过是她的猜测。她会有这个猜测,是因为陆姨娘太过笃定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邹县丞的种。 起初她不明白陆姨娘的笃定从何而来,想了几天,突然想到自己逃荒被抓走时,听柳姐儿那伙人说过,楼子里有一种绝嗣药,给女人吃下去后,一辈子都不会怀孕,可以放心接客。 她想着,既然那绝嗣药能害得女人生不出孩子,一定也能让男人生不出来。 原本她想要慢慢查这事儿的,可如今她快死了,干脆把自己的猜测用笃定的话说出来,让邹县丞自己去查。 只要邹县丞去查了,一定有办法查到陆姨娘的身上。到时候陆姨娘、陆家都会被盛怒的邹县丞分尸。 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可能是邹玉乾的,可能是钟君旺的。 这两个人都跟她有染,但都是在她跟了邹县丞之后才上的床。 钟翠兰在那座宅子里跟着嬷嬷学伺候男人的本事时,遇到过邹玉乾,她以为自己要伺候的男人是邹玉乾,便提前跟他私会。可知道自己要去伺候的男人是邹县丞的时候,立刻跟邹玉乾断了,好在她的处子之身还在,总算是过了验身那关。 在她伺候邹县丞没几天,又遇到邹玉乾,两人在假山洞里成了好事儿。 至于钟君旺,则是她“三朝回门”那天成的事儿。 “贱人,快说,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谁给本官下了绝嗣药?谁?!”邹县丞揪着钟翠兰的衣襟咆哮着,可惜他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钟翠兰死了,死之前设了一个能杀死三家人的局。 陆姨娘在旁边跪着,要努力控制着才能不让自己的身体发抖。她没有想到,钟翠兰会这么狠,给她来了这一招,要是邹县丞去查,那,那…… 陆姨娘不敢再想下去。 “贱人,贱人你说话啊!”邹县丞疯了一般,摇晃着钟翠兰的尸体,可钟翠兰再也醒不过来。 邹江怕邹县丞真的气得疯魔,急忙扑过来道:“老爷,钟翠兰已经死了,您快松手,揪着个死人不吉利。” 啪! 邹县丞扇了邹江一巴掌,质问他:“本官如此信任你,你竟然让本官被人下药!邹江,你安的什么心?” 莫非邹江这些年来跟他一样,都是在装?为的就是要替自己死去的老娘、媳妇报仇? 邹县丞害过邹江,心里有鬼,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因此觉得邹江是知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所以报复他。 邹江根本不知道自己老娘跟媳妇是被邹县丞害死的,他对邹县丞忠心耿耿,想要用一辈子来报恩,即使被邹县丞当众扇耳光,也只是心寒一瞬,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失职,身为管家,没有护好邹县丞。 不过…… “老爷,这事儿只是钟翠兰的一面之词,万一她是见自己快要死了,所以说谎骗老爷呢?老爷有没有被人下药,得看过大夫后才能知道。” 邹县丞闻言,眼里升起一抹希望:“对对对,得看过大夫后才知道。” 但在此之前,他得先把老大给处理了:“来人,把邹玉乾关到镰山的庄子去!” 邹夫人听到这话,立刻哭喊着求道:“老爷,老爷您饶了老大吧,不能把他送去镰山的庄子,不能啊。” 邹夫人知道镰山的庄子,这几十年来,那些犯错的下人只要去了镰山的庄子,就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老爷,虎毒不死子,老大怎么说也是您的长子,呜呜呜……”邹夫人趴在地上痛哭着,只求邹县丞能饶了邹玉乾一命。 “父亲,父亲儿子是冤枉的,儿子真的没有搞出孽种来!”邹玉乾膝行几步,被护院拦下来后,只能不断的给邹县丞磕头,想要邹县丞放过自己。 他还没有活够,不想死啊。 可惜,有些事情只要做过了就会留下痕迹。 有位护院想要邀功,跑出来道:“大人,小的有事儿禀告。” 邹江看着那个年轻的护院,恨不得杖毙了他。 可邹县丞道:“说!” 护院窃喜,指着邹玉乾道:“二月初的时候,小的在府里巡逻,听到大爷跟一名女子在假山洞里欢好的声音,如今想来,那声音应当是钟姨娘的。” 邹玉乾听到这话,咚一声跌坐在地,完了完了,他跟钟翠兰的事儿,竟是被人听见了。 邹县丞本就认定邹玉乾给他戴了绿帽,有钟翠兰临死前的话在前,又有护院的指认,他更不可能放过邹玉乾。 “打,给本官狠狠的打!打不死他再送到镰山去!”邹县丞指着邹玉乾,此刻已经是起了杀心。 邹夫人急了,想要冲过去护着邹玉乾,却被护院拦住,倒是包氏突然冲了过来,挡在邹玉乾面前:“先别打。” 邹夫人欣喜不已:“好好好,老大媳妇,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关键时刻知道护着自己男人。” 然而,包氏可不是来护着邹玉乾的,她只是怕邹玉乾被打死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得不到答案。 她看向邹玉乾,问他:“乾郎,妾身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碰过钟翠兰?” 邹玉乾闻言,本能的不敢看包氏,可他很快直视着包氏的眼睛道:“没有,娴娘你相信我,我没有碰过钟翠兰。” 包氏听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邹玉乾,把邹玉乾看得心虚不已,忍不住又低下头去。 包氏见了,大笑出声,在所有人都皱眉看着她的时候,她突然起身,向着屋檐廊下的柱子狠狠撞去。 砰! 包氏的头被撞破,鲜血飞溅而出,前面的额头被撞得凹下去一块。 第367章 怀疑 “啊!” 包氏的儿女吓得惨叫出声,想要扑过去抱住包氏,又害怕得浑身发软,连爬都爬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嚎哭。 院子里的人都被包氏的这一撞吓懵了,等邹江反应过来奔过去查看的时候,包氏已经死了。 包氏死不瞑目,一双眼睛还瞪着邹玉乾,把邹玉乾差点吓疯:“娴娘……娴娘……” 包氏是个烈性子,今天被护院押到惠兰院来,本就觉得受了奇耻大辱,又得知跟自己恩爱多年的丈夫竟是睡了自己的庶母,她实在是被恶心坏了,撑下去的她,选择撞柱而亡。 而此时的惠兰院里,已经躺了三具尸体,莫秋月的、钟翠兰的、包氏的。 邹江见今天的事情闹得太大,再闹下去,怕又要死人,赶忙冲曹师傅喊道:“快把大爷押走,送到镰山去。” 曹师傅也是怕了,立刻让护院去抓邹玉乾,三两下就把邹玉乾给捆住。 邹夫人又哭叫起来:“不能,不能把老大送去镰山的庄子啊。” 邹江吼道:“夫人,大爷做错事儿,理应受到惩罚,您这么拦着,是想跟着大爷一起去镰山吗?” 在来惠兰院的时候,他提醒过邹夫人“断臂求生”,可邹夫人还是舍不得大爷,这是想要跟着大爷一起去死吗? 邹玉坤听到邹江的话,赶忙拉住邹夫人,低声哀求着:“娘,娘您行行好,别再害我们了成吗?” 他可不想跟着老大去死。 邹玉坤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邹县丞终于想起他来,指着他道:“把这个畜生也押到镰山的庄子去。” 曹师傅可是说了,邹玉坤也在莲香巷的宅子里,而老二历来荒唐,要是老二没有动过那些丫鬟,邹县丞根本不信。 如今那些丫鬟里有三个都做了他的通房丫鬟,他这是被两个儿子给绿了啊。 邹玉坤脸色一白,哭喊道:“父亲,父亲,儿子只是一时糊涂,您饶了儿子吧。” 再说了,那些丫鬟也没有怀孕啊,他可没有像老大那样整出孽种来。 邹江听到这话,是想救邹玉坤都救不了了,为了保住邹家嫡出的几个孙辈,他赶忙冲着护院们喊道:“你们是聋了,没听见老爷的话吗?赶紧把大爷二爷押到镰山庄子去。” 护院们又去捆邹玉坤。 至于邹夫人跟几个孙子孙女,没有被送去镰山庄子。 邹江说:“老爷,要是把夫人一房人全部押去镰山庄子,这事儿定会瞒不住,夫人跟几位孙少爷、孙小姐得留在府里。” 邹县丞不想让府外的人知道自己被两个儿子戴了绿帽子,闻言同意了:“把她们关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本官的命令谁也不许出去,其他人也不能进去,按时送饭就成。” 不过…… 邹县丞看向那名听到老大跟钟翠兰欢好声音的护院,对邹江道:“你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护院明明知道老大跟钟翠兰的事儿,却隐瞒不说,该死。 “是,老爷放心,这个护院、包括闻大夫跟两位稳婆,老奴都会处理好。”邹江是办事办老的人,知道怎么封住这些人的口。 此时已经天黑,邹县丞折腾一天,受到的刺激太大,实在是撑不住,交代完邹江后,便瘫软下去,由着曹师傅扶着回前院休息。 只是邹县丞临走之前,蛇一般的眼睛盯了陆姨娘一眼,把陆姨娘吓得一个哆嗦。 老头子还是怀疑她了! 邹县丞走后,陆姨娘得以回到自己的海棠院。 一回到屋里,陆姨娘就把韩嬷嬷叫来,把钟翠兰临死前说的话、把邹县丞怀疑她的事情说了。 “嬷嬷,咱们该怎么办?”陆姨娘真的慌了,她今天才知道邹老头子是这般狠毒,连自己儿子的命都能要。 ……若是她做的事情被老头子知道,她母子三人,包括陆家还能有活路? 韩嬷嬷听罢,亦是心下一凛:“好个钟翠兰,原本以为她只是有几分小聪明,没成想,竟是个狠的。” 钟翠兰的话一出来,等于是把她们架在火上烤,让她们时刻活在被邹县丞监视调查的日子里。 不过…… “姨娘不用担心,老爷什么也不会查到。” 这么多年过去,她们早就把尾巴给扫干净了。 再说了,那药是玲珑画舫里的秘药,而玲珑画舫早在四十年前就没了,邹县丞能去那里查? “姨娘只要记住,近来规矩些就成,其他的事情不要管,老爷要查就查,等他查不到什么后,这事儿自然就过去了。” 虽说她们被钟翠兰刺了一刀,可再怎么说如今赢的是她们,等她们熬过这一阵,邹府就是三少爷的,没必要再去做什么,须知多做多错。 至于邹县丞要找大夫把脉查毒,呵,要是大夫能把得出来,那就不能是秘药了。 …… 果然,邹县丞睡了一觉起来后,立刻让人去河安府府城,把府城的名医请来,旁敲侧击的问着:“本官体内可有毒素?对子嗣是否有碍?” 邹县丞没敢请县城的大夫,要是请了,他不能生的事儿,怕是瞒不住。 府城的名医是来了一位又一位,可得出的结论都一样:“大人只是气血逆行,有些老人的弱症,体内并无毒素。至于子嗣嘛,年龄一大,总是比不得年轻的时候。后院多年无子嗣出,是正常的。” 邹县丞听到这话差点没吐血,这些大夫是说他老了,不行了,不能让女人怀孕! 邹县丞不死心,又让护院骑快马去临河府请了几个名医来,好在这回的名医跟他说了不同的结论:“江南那边倒是有些厉害的秘药,即使被下药也查不出来,大人可能是中了别人下的秘药。” 邹县丞是宁愿相信自己被人下药,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老了不行了,听到大夫的话,立刻信了,让邹江跟邵师爷同时去查这事儿。 之所以让邵师爷也去查,一来是邵师爷是他的心腹,二来是他已经不相信邹江,怕邹江骗他。 在邹县丞调查自己被下绝嗣药的时候,远在庆福镇三山村的钟家已经得知钟翠兰过世的事儿。 来给钟家送消息的婆子说:“钟姨娘不小心摔跤小产,血没止住,跟着小少爷去了。” 第368章 钟君旺闹事 钟翠兰当上邹县丞的姨娘后,为了能有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给钟家捎过几回银钱,钟家用这些银钱建了新房,买了十几亩好地,日子过得不错。 此刻得知钟翠兰死了,钟家人是肉疼得不行,钟家大儿媳妇还在心里叹着,这摇钱树算是折了。 钟秀才是个烂好人,听说养女小产而亡,很是难过。 最难过的是钟君旺,他是真的喜欢钟翠兰,而钟翠兰又会做戏,让他以为钟翠兰会去邹家做姨娘,全是被逼无奈的结果。 “呜呜呜……”钟君旺一个大男人,是捂着脸痛哭出声。 钟君旺媳妇见了,立刻跳起来,呸了他一口:“你哭什么哭?那样的贱人就活该落得这样的下场,你还为她哭……你,你个没良心的,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她?” 钟君旺正痛不欲生,听到自家媳妇骂钟翠兰,立刻冲过去啪啪两声,扇了她两巴掌:“贱人,兰儿都死了,你还说她坏话,要不是你这个妒妇容不下她,她用得着瞒着咱家去给个老头子当小妾?!” 钟君旺的媳妇被打,火了,吐了钟君旺一脸口水:“呸,你还知道那贱人是瞒着咱家去卖的身?你知道她为啥卖身不?还不是嫌弃你穷,不想跟着你过苦日子,这才去跟了个老头子。” “瞧瞧,人家宁愿去伺候一个老头子也不愿意跟你过,你还巴巴的念着她,你是当老娘死了?老娘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妇。” 钟君旺媳妇说到最后,委屈得痛哭出声:“呜呜呜……我的命咋这么苦啊,辛辛苦苦的操持家里,给你生儿育女,你看上个贱人就算了,还为她打我,钟君旺,你没良心啊!” 钟老大的媳妇看着钟君旺,冷嘲热讽的道:“是啊二弟,二弟妹跟了你这么多年,又陪着你逃荒,你可不能为个外人负了她。” 钟老大也道:“二弟,人都死了,你就别再闹了。你为她跟家里闹得还少吗?她不过是个半路捡来的,又不是咱家的人。” “外人?半路捡来的?”钟君旺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气得发抖的手抬起,指着他们骂道:“你们用着兰儿捎回来的银子,住着用她银子建起来的屋子,如今她死了,你们不难过便罢了,竟然说她是外人,你们就是一群畜生,没良心的畜生!” 兰儿说得对,在这世上,她只有他了,而为了他能过得好,她愿意去伺候老男人,给他换来银子,供他继续念书,只盼他将来考上功名后,还能记得有她这么一个人,她就知足了。 钟君旺想着钟翠兰说过的话,是嚎啕大哭:“兰儿,兰儿你死得冤啊。” 钟君旺的媳妇见了,是再也忍不住,冲过来撕打钟君旺:“负心汉,不要脸的东西,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钟君旺没有跟自家媳妇撕打,而是一把把她推开,冲出屋子,向着县城的方向跑去,边跑边道:“兰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跟咱们的儿子白死!” 兰儿前段时间回来过一趟,给家里送银子的同时,还对他哭着说,邹县丞已经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这个孩子可能活不成了,让他别难过。 他当时难过得跟兰儿抱头痛哭,哭过之后,他想带着兰儿私奔,可兰儿说不能害了他,孩子没了以后还能再生,要是他跟她私奔,这辈子就再也不能考功名。 可他没有想到,邹县丞这般狠毒,不但杀了他的孩子,连兰儿也一起弄死。 兰儿这么为他,他必须为兰儿和孩子报仇,要状告邹县丞谋害人命! 钟君旺跑到镇上后,雇了一辆骡车直奔县城,到了县衙后,击鼓鸣冤。 咚咚咚! 钟君旺一边击鼓,一边高喊:“邹县丞谋害人命,请青天大老爷为小生做主!邹县丞谋害人命,请青天大老爷为小生做主!” 这么一喊,整条街立刻炸开了锅,路人纷纷围拢过来,指着他问:“后生,你,你是要状告县丞大人?” “对,我要状告邹县丞谋害我儿母子的性命!”钟君旺是豁出去了,根本不想再遮掩自己跟钟翠兰的事儿,直接用了谋害我儿母子几个字。 看热闹的百信闻言,更是议论纷纷,问他:“邹县丞是怎么害了你媳妇跟儿子的?” 钟君旺还没说话,就没几个衙役冲出来带了进去。 衙役是姜县尉的人,知道姜县尉跟邹县丞不对付,并没有把看热闹的百姓赶走,而是让他们围着衙门大门旁听。 许县令就要高升,如今也懒得做和事佬,得知有人状告邹县丞谋害人命后,立刻赶来升堂。 原本以为最多不过是个邹府下人打死农人的案子,怎知竟是邹县丞被戴绿帽,一怒之下让钟姨娘一尸两命的后宅阴私官司。 太刺激了! 许县令差点没抗住蹦起来。 围在衙门外的百姓听到这话,一个个是吓得呆愣了好一会儿,而后,奔走相告,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邹县丞被人戴了绿帽的事儿。 邹府死死捂着的事情,最后闹得人尽皆知。 邹县丞得知这事儿,气得吐出一口老血,直接晕死过去,大病了一场。 许县令并没有受理钟君旺的案子,他看过钟君旺的供词后,说道:“钟翠兰是卖身进的邹府,签的是死契,生死由邹家做主,县衙管不着。” 县衙只管良民被害的案子。 说完之后,让衙役把钟君旺给轰了出去。 钟君旺没能为钟翠兰报仇,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不吃不喝好几天,想着干脆饿死自己,好去地府跟兰儿团聚。 而他还没有把自己给饿死,钟家就遭了难。 邹县丞被钟君旺闹得成为县城的笑柄,自然不会放过钟家,还病着呢,就让邵师爷想了个法子,让钟老大犯了事儿,把钟家判了个连坐,钟家人全被流放千里。 而这还不够,邹县丞是恨毒了钟家,不可能让钟家人活着,买通押送的人,让钟家一家老小死在了路上。 钟君旺陪着钟翠兰死的心愿算是实现了。 而钟翠兰要灭掉钟家的心愿也达成了。 第369章 提醒 钟翠兰这招,不但害了钟家,还让邹县丞丢尽脸面,成为田福县的笑柄。 而钟翠兰身为钟家的养女,为何会害钟家,原因很简单……钟家人吃她的喝她的,凭什么她要死了,钟家人还能继续活着? 特别是钟家的几个女人,一个个都欺负过她。而钟翠兰自打被家人抛下的那一刻起就发过毒誓,谁敢欺负她,她就要对方付出命的代价! 邹县丞被人戴绿帽,以及钟家全家死在流放路上的消息传到大丰村,把几家人惊得不轻。 三爷爷看着三奶奶道:“你当初还想要收养马翠兰,如今知道她是个祸害了吧。要是咱们收养她,指不定被她害成什么样。” 要不是马翠兰跟钟君旺有了私情,要不是钟君旺被马翠兰迷得神魂颠倒,也不会跑去县衙状告邹县丞。 “钟君旺也是个蠢的,他觉得对不起马翠兰,可他就没想过,自己一个泥腿子去状告邹县丞,告的还是那样的事儿,邹县丞能放过他家?他家里人是被他给活活害死的。” 顿了顿,三爷爷又骂了钟君旺一句:“狼心狗肺的东西!” 但凡钟君旺有点良心,想着点自己的爹娘孩子,他就做不出去击鼓状告邹县丞的事儿。 如今邹县丞只是丢了张老脸,钟家却是全家死绝。 三奶奶是后怕不已,拍着心口道:“老头子,辛亏你当初拦着我,要不我可就要犯糊涂。” 当初马翠兰下跪求她收养,她可怜她,差点就答应了。 少顷,三奶奶又叹钟家人命不好:“钟君旺跟人有了首尾,活该他去死,可钟家的几个孩子却是无辜得很,只希望他们下辈子能投个好胎,莫要再碰上这么一个糊涂爹。” 顾锦里在旁边听得正起劲,听到糊涂爹三个字,看向顾大山。 顾大山察觉到她的目光,向她看来,问道:“小鱼,咋了?” 顾锦里笑:“听到三奶奶说钟君旺是个糊涂爹,突然有点感触。” 顾大山再笨也知道小鱼是在说他……他有些愧疚的低下头:“以前是爹不好,让你们过了那么久的苦日子。” 要是他能硬气点,崔氏跟几个孩子也不会吃那么多苦。 三奶奶道:“你知道就好,潘氏那个毒妇,你就不该敬着她!” 三奶奶说起顾老太,仍旧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在心里诅咒顾老太一句:潘氏最好死在逃荒路上。 三爷爷叹道:“大山也是没办法,老六不帮他,潘氏又捏着家里的户籍,要是大山敢跟她硬拼,以潘氏的脾气,能把大山家的户籍给撕了。” 虽然三爷爷帮顾大山说话,可顾大山还是说了一句:“是我太没本事。” 要是他能像罗二哥那样有本事,就能带着自己的妻儿远离老家的人,过自己的小日子。 崔氏听得不忍心,安慰顾大山:“他爹,事情都过去了,我们没有怪你。” 虽然崔氏在老顾家吃了很多苦,可她还是庆幸自己能嫁给顾大山……把她带大的嬷嬷曾经说过一句话:宁为寒门妻莫做高门妾。 她当时差点做了别人的妾,而嬷嬷临死前跟她说过,要是她命不好,给人当了妾,那就要以死保清白。 所以顾大山算是变相的救了她一命,要不然,她早就死了。 顾大山看向崔氏,憨厚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孩他娘,谢谢你。” 顾锦里觉得自己被塞了一把狗粮,不过,她还是趁机说道:“爹,以前的事情是过去了,要是你以后再犯糊涂咋办?” 三奶奶不解的问道:“什么以后再犯糊涂?潘氏她们都不知道流浪到那个犄角旮旯了,还能再回来欺负你们?” “那老虔婆会不会回来我不知道,不过……”顾锦里看着顾大山,微微挑眉:“自打咱们铺子开张,县令大人给我们铺子送了牌匾后,咱们几家在庆福镇可是出了名,大家伙都觉得咱们几家有钱呢,难免有那心怀叵测的……寡妇啥的,把主意打到咱们几家人的身上。” “啥寡妇?”三奶奶听得一知半解:“小鱼,你想说啥,干脆点说成不?” 顾锦里是敬重顾大山的,闻言没有直说,而是在三奶奶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溜回她跟顾锦绣的屋子。 顾锦绣正在屋里分线,打算先把绣线分好,等有空了再绣一幅街景百态图。看见顾锦里跑进屋里,还把房门半关上,扒着屋门看着堂屋,不由得问道:“小鱼,你做啥呢?” 闯祸了? 顾锦里回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顾锦绣便没有再问。 没多久,三奶奶的声音从堂屋传来。 三奶奶对顾大山说:“大山啊,这世上总有一些毒妇,成天不想着干活赚钱,就寻思着害人,你可得注意着点,别被那些贪财的寡妇缠上,要不有得你受的。” 小鱼提醒得对,他们几家如今算是有点小钱了,这十里八乡最不缺寡妇,万一有些不要脸的寡妇看着大山老实,设计害了大山,要嫁给大山,那可就坏了。 不过,小鱼那丫头还算懂事儿,虽然担心这个,但没有自己开口说,而是让她这个做长辈的跟顾大山说,提醒提醒顾大山。 顾大山听得大急,往崔氏那边看了一眼,见她低着头不说话,脸上一红,忙道:“三伯娘放心,我,我不会做出对不起崔氏的事儿。” 这辈子能娶到崔氏,他已经知足,是再不会看上别人的。 三奶奶道:“三伯娘知道你老实,这才提醒你一声,让你注意着点,要是遇到寡妇,远远避开,就算她掉进河里快淹死了,你也不能去救。” 她也不知道小鱼为啥要特意交代这个,但小鱼既然说了,那她就照着说就成。 “啊?掉河里快淹死了也不能去救?”顾大山觉得见死不救很不好,毕竟是条人命。 三奶奶瞪他:“老婆子就说你太老实,救什么救,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人一掉河里就能让你遇见?这分明是计!你记着,要是真的遇到有女人掉河里,千万不能去救。要是不忍心,那就跑,跑去找人来救,总之你自己不能去救,听到没有?” 第370章 绣师 顾大山想到逃荒路上遇到的事儿,明白世上有些事情不是你眼睛看到的那般,立刻重重点头:“嗯,三伯娘放心,我记住了,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儿,我自己不出手救人,让别人来救。” 他看了崔氏一眼,又加上一句:“我如今没啥可求的,只想照顾好自己的妻儿。” 他已经让崔氏他们受了多年的苦,如今日子好过了,哪能再给他们添堵。 崔氏一直低着头,听到顾大山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 屋里,顾锦绣听到外面的话,看向顾锦里,低声问她:“是你让三奶奶说的?” 顾锦里把房门关上,走过来道:“你咋知道?” 顾锦绣道:“要不是你跟三奶奶说的,你跑回屋里做什么?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顾锦里笑着点头承认,再夸一句:“我姐果然聪明。” 又问道:“姐,米老翁夫妻的绣图你帮我绣好了吗?” 她过段时间想去湖云观一趟,巴结巴结胡观主,而上次去见胡观主的时候,她发现胡观主对顾锦绣的绣图很感兴趣,便想着带一幅绣图去。 米老翁的老娘跟胡观主一起长大,有几分情分在,送胡观主一幅米老翁夫妻的人像绣图,最好不过。 顾锦绣一边分线一边回她:“绣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能给你。” 米老翁夫妻的人像绣图只有铜镜大小,即使她下午要配制香料,用上午的时间绣个十天也就能绣好了。 顾锦里听得很高兴,跑过来道:“多谢大姐,你对我最好了。” 顾锦绣笑:“前天安哥儿去药田浇水,你也是这么说的,到底谁对你最好?你呀,就是会说好听话。” 见她挨得太近,又道:“你退后一些,靠得太近我不好分线。” 顾锦绣说着话,双手灵巧地搓搓绣线,把绣线搓得松散些许后,再用食指的指甲尖轻轻一挑,就分出一条新线来。 她的手指像在弹琴般翻飞着,不一会儿就把二十根绣线分成上百根小细线,再打活结扎好,挂到绣架的立柱上。 顾锦里看得佩服不已:“姐,难怪李奶奶会看上你,你这手艺,堪称一绝。” 乞巧节那天,顾锦绣成了姜府乞巧宴的巧娘子,不但拿到一份价值不菲的彩头,淮毓绣庄的掌柜还想要她做淮毓绣庄的绣师。 绣师跟绣娘不同,绣娘是绣庄给活,要你绣什么就得绣什么,与打工无异,有的甚至要签卖身契,没入奴籍。 但绣师不同。 绣师金贵,出名的绣师在大楚堪比名士,是别人捧着金银来求绣品,且绣师的绣品还能绣上自己的字号,以号立世,绣了字号的绣品可以传世,成为后人膜拜的珍品之作。 当时,顾锦里听了很是意动,觉得顾锦绣很适合做绣师。顾锦绣也是心动的,但她们没有立刻应下,而是说要回家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李奶奶并不着急,说是可以等,又特意交代顾锦绣,让她认真的想清楚,她不希望顾锦绣半途而废。 毕竟发现一个能做绣师的好苗子不容易。 她们回家后,把事情跟家里人说了,家里人都很高兴,这段时间一直在商量着这事儿。 不过家里人还没有决定……这是关系到顾锦绣一辈子的大事儿,他们怕决定下早了,会害了顾锦绣。 顾锦绣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模样又长得太好,做了绣师,有名气之后,他们怕别人盯上顾锦绣,而他们势单力薄,会护不住她。 顾玉梅知道这事儿后,是嫉妒得红了眼。 她一直觉得几家的姑娘里顾锦绣是最没用的,要不是有顾锦里这个妹妹护着,顾锦绣早死在逃荒路上了。如今去趟姜府,竟然能被大绣庄的掌柜看上,还要当什么绣师! 顾玉梅是听说过绣师的,知道绣师比绣娘金贵百倍,要是顾锦绣真的当上绣师,那她算是一步登天了。 再看看自己,她到如今还是一事无成。 她跟顾锦里斗气,说要做出比豆腐、调味香料还要好的东西,可她折腾大半年,别说好东西,是连个烂东西也没能做出来。 还因着邹玉婉,被打了几次,在几家人面前丢尽脸面。 顾玉梅想想都委屈得掉眼泪……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老天爷就不能开开眼,帮帮她,让她的脑子开开窍,也做出几样发财的东西来,让几家人刮目相看? 陈氏见她酸顾锦绣酸到自己掉眼泪,也是服了,瞪着她道:“你自己的手艺不行,就算是酸死也没用。” 顾玉梅不服,反驳道:“我的手艺怎么不行?不就是比顾锦绣差一点吗?她那手艺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因着家里穷,需要赚钱贴补家用,从小练出的。咱家是村长家,条件好,我自小就不用做绣活赚钱,手艺自然是差些的……我以后多练练,一定能赶上她。” “啊呸,就你那手艺,练到死也不可能赶上绣姐儿。”陈氏见她这么死脑筋,总是想跟小鱼、绣姐儿较劲,便苦口婆心的道:“梅姐儿,做绣活儿跟念书一样,讲个天分,你天分不行,再拼命也没用。” “再说了,你这么懒,又心浮,真要你像绣姐儿那样一坐几个时辰的绣东西,你能连绣架都给砸了。” 这死丫头小时候就砸过一次绣架。 顾玉梅气得发抖,怒问陈氏:“二婶,你到底帮谁?我可是你亲侄女!” 陈氏冷笑:“老娘帮银子。” 亲侄女这么糟心,银子那么香,她又不是疯了,帮着她跟小鱼这个聚宝盆过不去。 顾玉梅闻言,气得又掉眼泪。 “哭哭哭,也不怕把自己给哭死。”陈氏头疼的道:“姑奶奶,你就消停点吧,承认自己没本事又不是啥丢脸的事儿,咱们没本事,可只要会靠上那有本事的人就成。” 看看他们几家,不就是靠着小鱼发财了。 “行了,你别折腾了,老老实实的在家干活,等着嫁人。你不是挺喜欢万家吗,那就嫁去万家做少奶奶。” 顾玉梅眼前一亮,忙问:“二婶,你这话是啥意思,是不是跟万家的亲事……成了?” 第371章 许王氏被打 顾玉梅脸色通红,除了害羞以外,更多的是激动。 “差不多能成吧。”陈氏瞅了一眼顾玉梅,不满的道:“瞧你那兴奋样儿,矜持点成不?” 顾玉梅收起笑意,低头不说话。 陈氏拿着一个容量一两的小铜杯,把两铜杯的丁香舀进一个小布袋后,继续拿来一个小布袋,又往里面舀了两铜杯的丁香。 以前她们配制调味香料,是用铁称称重,太过麻烦。六月底的时候,府城的祁先生来拿货,给他们作坊送了一箱小铜杯来。 这些小铜杯的容量最大的有五两,最少的只有一钱,而每种容量的小铜杯祁先生都订做了十个,他们几家如今配香料,是不用再称重,而是直接拿着相等容量的小铜杯舀,方便了许多。 陈氏的动作麻利,很快就舀了将近二十个布袋的丁香,见顾玉梅还在低头脸红,怒道:“赶紧放肉桂啊,要是今天的活计做不完,你就别吃饭了。” 顾玉梅急忙拿过一个二钱容量的小铜杯,舀了一杯肉桂粉放进装有丁香的小布袋里,放完后再由顾德发用小麻绳扎起来,放到箩筐里。 等箩筐满了,再推到堂屋的角落里去放着。 顾玉梅还惦记着跟万家亲事成不成的事儿,见陈氏说完那句“差不过能成”之后,就没有再说,有些急了,问道:“二婶……真的能成吗?” 陈氏白她一眼:“你对万家还真是上心,早前对袁家的时候咋不上心一点?要是你能对袁家上点心,袁家的亲事或许也不会黄。” 万家虽然是秀才家,又住在镇上,她家能跟万家结亲算是高攀了。可陈氏还是比较喜欢袁家,觉得袁家更像是过日子的人家,不像那个万秀才,动不动就之乎者也的,尽说些让人听了犯困的话。 顾玉梅最烦陈氏提起袁家,不高兴的道:“二婶,跟袁家的事情都过去了,你咋还提袁家,就不能不提吗?又不是我不乐意,是袁家先回绝的咱家。” 说这话的时候,顾玉梅有些心虚,别人不知道袁家为啥回绝这门亲事,她心里却是清楚的。 万礼方送他们兄妹去镇上的时候,被常二瑞撞见了,那时候万礼方还扶着她的手臂,男女授受不清的,她当时应该推开,可她为了怄气,却没有推开万礼方。 原本以为,常二瑞见她受欢迎,定会过来奉承她,没想到那人傲气得很,根本没有搭理她。 没过几天,袁家就回绝了两家的亲事。 她是被袁家回绝亲事后才觉得自己那天做错了,可她要面子,也怕说出实情会被陈氏打,就捂着没说。 陈氏抱怨几句后,不再说袁家的事儿,毕竟亲事没成,说得多了,吃亏的是女方。 “你爹近来去过铺子两回,每回都是刚到铺子送货没多久,万秀才父子就来了,跟着你爹和二叔说话。” “你爹跟你二叔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万家是专门派着下人悄悄守着,就等你爹去铺子,他们好赶过去跟你爹说话。” “万秀才没有以往清高了,你爹跟你二叔觉得这是万家对咱家的尊重,是真心想跟咱家结这门亲,就有了松口的意思。” 顾玉梅听得很高兴,觉得特别有面子:“万家不愧是读书人家,规矩礼仪就是比种地的要好。” 陈氏听得刺耳,瞪着她道:“还没定亲呢,你胳膊肘可别往外拐。” 什么规矩礼仪比种地的要好,他们家祖祖辈辈就是种地的,死丫头损谁呢? “你爹倒是对万家父子没啥意见了,不过咱家还没有见过万秀才娘子,不知道她为人咋样,要是对方是个毒的,这亲事就不成。” 这就是她说,亲事可能会成,而不是一定能成的原因。 顾玉梅急忙道:“万家伯娘是个秀才娘子,定是知书达理的心善之人,哪里会是个毒的,二婶您想太多了。” 陈氏扬起手中小铜杯,敲了顾玉梅的手一下,怒道:“老娘想太多还不是为了你,你以为给人做媳妇很容易?万一未来婆婆是个毒的,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以这死丫头的蠢笨,以后去给人做了媳妇,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陈氏一想到顾玉梅的脾气,还有她的蠢,是心累得不想再说话,只埋头干活,看着挑回来的香料快配完了,对她道:“去作坊看看,还有磨好的丁香、肉桂没有?有就挑一担回来。” 顾玉梅不想去,作坊里干活的都是粗人,如今天气又热,她每回去都得捂着鼻子,要不得被那些人的汗味熏死。 可她不敢跟陈氏作对,只能挑上空箩筐,去了作坊。 刚到作坊就看见许王氏倒在顾大富怀里。 顾玉梅震惊得瞪大眼睛……许王氏跟她爹? 顾玉梅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混乱,而后是无尽的愤怒,她扔掉肩上的担子,冲了过去,把许王氏从顾大富的手中拽出来,扬手就给了许王氏两巴掌:“贱人,不要脸的东西,敢狐媚我爹,我打死你!” 顾大富懵了,赶忙过来拦住顾玉梅:“梅姐儿,快住手,你咋能打人?!” 顾玉梅吼道:“我就是要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臭寡妇!” 说完,又扇了许王氏两巴掌。 许王氏原本就因为中暑而晕乎乎的,连着被顾玉梅打了四个巴掌,是连站都站不稳,直接倒在地上。 许青正在把许王氏炸好的油豆腐装进箩筐里,看见他娘被打,立刻冲了过来,护在许王氏的身前,哭着冲顾玉梅喊道:“别打我娘,别打我娘。” “小兔崽子,你给我让开。”顾玉梅看见许青更加生气,指着许青对顾大富道:“爹,你看见了吧,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就是想要勾引你,好带着这个野种嫁进咱家来,分走咱家的银子。” “住口!”顾大富听到顾玉梅的话,气得浑身发抖:“这种话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说的?” “呵,许王氏能做得出来,我为啥不能说?”顾玉梅就是觉得许王氏看上了她家的银子,想要狐媚他爹,好嫁进来分钱,是气得一把拽住许青,吼道:“滚开,要不我连你一起打。” 第372章 讨公道 “不要,不要,玉梅姐不要打我娘,不要打我娘。”许青哭喊着,想要护住许王氏,可他只有六岁,哪里有力气跟顾玉梅对抗。 顾玉梅听到这话更加暴怒:“住口!你个小野种,谁是你姐姐,玉梅姐也是你能喊的,你家是奴才,我可是作坊的东家小姐。” 许青被吼得懵了一瞬,赶忙改口求道:“东家小姐饶命,不要打我娘,求求你不要打我娘。” 顾大富生怕顾玉梅会伤到许青,赶忙去掰顾玉梅拽着许青胳膊的手:“梅姐儿,快松手,青哥儿年纪小,骨头还脆着,你会把他拽伤的。” 青哥儿? 都喊小野种青哥儿了,还能没有点啥事儿? 顾玉梅哭了:“呜呜呜,爹,你竟然护着这个小野种……你是不是想拿家里的钱养这对母子?你对得起我娘吗?!” 顾大富赶忙解释道:“梅姐儿,你误会了,许王氏要搬压好的豆腐去炸,可天气太热,她估摸着是中暑了,突然晕倒,爹正恰巧看见了,伸手扶了一把,不是你想的那样。” “伸手扶一把就扶怀里去了?爹你也太好骗了,她分明是看见你来了,故意装晕,往你怀里晕,好赖上你,嫁到咱家来。”顾玉梅指着许王氏道:“你看看她,还这么年轻,她会守寡吗?估摸着早就看上你了,寻思着怎么才能赖上你,带着野种嫁到咱家来呢。” “你说谁是野种?!”王马氏刚把莫好的调味香料给田家送去,一回来就听到这话,是气得不轻,冲过来护住许王氏道:“青哥儿是我家妹子跟妹夫的儿子,有名有姓,家世清白,不是什么野种,你的身份是比我们高,可也没必要说这等恶毒的话。” 经过顾玉梅这么一闹,在作坊里干活的都出来了,可这事儿他们不好管,只能在旁边劝着:“梅姐儿,你肯定是误会了,许王氏最是老实不过,哪里会有那种心思。” 而莫春月已经跑出作坊,去顾锦里家喊人。 顾玉梅见这么多人帮着许王氏说话,更加生气,怒道:“闭嘴,这是我家跟王家的事儿,你们只是来作坊干活的,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份。” 作坊的人听罢,脸色齐齐一黑。他们虽然是来作坊干活的,却不是下人,在村里住的时间比秦顾罗田几家都长。而几家的孩子见到他们,那也是恭恭敬敬的,小鱼还拿他们当长辈,这个顾玉梅咋能跟他们这么说话。 “梅姐儿你住口。”顾大富掰开顾玉梅抓着许青的手后,一把把她拽着往作坊大门拖去:“你给我回家去,别再闹了。” “我闹?爹,你到现在还在帮着那个女人说话,你是铁了心不要我跟大哥,要跟那个女人和野种过是吧!”顾玉梅知道顾大富疼他们兄妹,她很害怕顾大富续娶后会对他们兄妹不好。 要是顾大富不再疼他们兄妹,他们的日子会很难过。 她又想到顾老太欺负顾锦里一家的事儿,心里更加害怕,更恨许王氏,更要闹:“你放开我,我不走,今天我就要打死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你要打死谁?长本事了你,老娘先打死你!”陈氏家住得近,莫春月先去通知了陈氏,陈氏是吓得赶忙跑来,刚来到作坊就听到这话,气得大骂:“让你来拿个香料,你却给老娘闯祸,一个姑娘家,动不动就把打死你放在嘴上,你这名声还要不要了?还想不想嫁人?” 这话要是让人传出去,哪家敢娶个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姑娘? 顾玉梅被陈氏打怕了,见陈氏气势汹汹地来了,身体瑟缩一下,不敢再骂太过难听的话,可她还是觉得很委屈,指着许王氏道:“二婶,这个女人想缠上我爹,嫁进咱家来分钱,您……” “呸!你说这话有啥证据不?平白污蔑一个女人的清白等于在杀人。”陈氏打断顾玉梅的话,怒不可遏的道:“再说了,这是你爹的事儿,轮得到你一个姑娘家来管?你爹要是续娶了,你就得跪下乖乖喊人家娘,敢不喊,敢不敬着,你就是不孝。” “二婶……”顾玉梅惊了,没想到陈氏会这么说,她以为陈氏会帮她的,毕竟陈氏爱钱,要是爹娶了后娘进门,那以后再分钱的时候,二叔家可就不能多分,而家里的开销也不再是他爹一个人出银子,要两家平分开支。 陈氏是巴不得顾大富续娶,娶了新妇她才能分家,她是受够了顾玉梅跟顾德兴了,再被这两个祖宗折磨下去,她起码得短命十年。 陈氏见许王氏还倒在地上,怕出人命,赶忙跑过去,跟王马氏把她抬进作坊堂屋里。 莫芹子看见许青孤伶伶的,急忙跑过来牵着他的手道:“不怕,小东家一会儿就来了,她会为你娘做主的,咱们进屋去看看你娘。” 许青一边哭着,一边跟着莫芹子进屋。 何大桩媳妇她们又赶忙跑去作坊厨房拿水,喂给昏迷的许王氏喝。 顾玉梅见作坊里的人都围着许王氏转,是气得直哭……凭什么啊?明明是许王氏不对,为啥大家都帮她,而认为自己是坏人? 顾大富赶忙把她往作坊门外拉:“梅姐儿,你今天的脸已经丢得够够的了,赶紧跟我回去!” 顾大富是气得不行,他跟许王氏根本没有什么,可因着梅姐儿今天这一闹,他跟许王氏一定会传出闲话来。 顾玉梅哭哭啼啼的,没有再闹,跟着顾大富往家里走去。 可惜,刚走出作坊没几步,就被赶来的顾锦里拦住去路。 “闯完祸就想跑,给我滚回作坊去!”顾锦里阴沉着脸吼着,恨不得掐死顾玉梅。 顾大富看见顾锦里来了,知道今天梅姐儿怕是要脱层皮,赶忙道歉:“小鱼,大富叔已经教训过她了,你放心,她知道错了,不会再找许王氏的麻烦。” 顾锦里呵呵:“大富叔,如今可不是顾玉梅找不找许王氏麻烦的事儿,而是许王氏要找顾玉梅讨公道的事儿,您听懂了吗?” 许王氏是她家的下人,下人平白被人冤枉不说,还被打了四个巴掌,这事儿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373章 打回去 “再说了,您也教不好。要是能教好,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顾锦里不留情面的道。 顾大富听得满脸通红……小鱼说得没错,他确实教不好梅姐儿,可他已经尽力了,这孩子不知道咋回事,每次都能给他闹出点事儿来。 还是没有适应过来,仍旧记着家里以前是村长家的事儿,想要继续跟几家人摆地位。 三奶奶也跟着来了,她听到莫春月的话,是气得不轻,亏她上次还心疼顾玉梅,觉得她被打得太狠了,如今看来,是打得还不够狠啊。 “大富,小鱼说得对,世上没有平白冤枉人后就跑的道理,把梅姐儿带进去。” 老大一姑娘了,要是再不好好教,让她知道知道这世上的规矩,以后还不知道能作出啥祸事来。 顾玉梅想起上回自己因着顾锦里被毒打一顿,并大病一场的事儿,如箭看见顾锦里,是下意识的发抖,流着眼泪道:“这回不是我的错,是许王氏,是她想要缠上我爹,好嫁进我家来。” “住口,梅姐儿你真是让老婆子太失望了,这种事情是你一个姑娘家该说的?”三奶奶听到顾玉梅说许王氏要缠上顾大富的话,脸色立马沉下来。 一个姑娘家,还管到自己老子的头上来了,管的还是自己老爹娶媳妇的事儿,说出去也不怕被人说闲话说死。 “大富,把梅姐儿拖进去!” 顾大富见三奶奶动怒,不敢再护着顾玉梅,立刻把她往作坊里拉去,小声的对她说着:“你别再闹了,再闹吃的苦头只会更大,到时候爹也护不住你……咱家可是签了承诺书的,万一小鱼生气,把咱们赶出作坊,咱家以后的日子咋过?” 顾大富还是了解自己女儿的,这丫头清高爱面子,想要面子就得有钱,有作坊东家小姐的身份,最怕自家被赶出作坊去。 顾玉梅立刻不敢再闹,跟着顾大富进了作坊。 顾锦里跟三奶奶怕许王氏出事儿,先跑到作坊堂屋,看许王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立刻冲过去给许王氏把脉,对屋里的人道:“你们先出去,别围在这里,许婶子要透气。” “诶诶,咱们赶紧先出去。”何大桩媳妇急忙把磨香料的人赶出堂屋。 王马氏跟许青没走,王马氏见许王氏一直昏迷着,心焦的问道:“小东家,我家妹子咋样?” 许青也哽咽着问道:“小鱼姐……小东家,我娘会醒过来吗?” 许青很害怕,怕他娘跟他爹一样,睡过去后就再也醒不过来,最后被埋进土里去,以后再也见不到。 顾锦里道:“没事,她只是轻微中暑,更多的是贫血体虚,加上劳累过度晕倒的。” 陈氏她们已经给许王氏散过热,许王氏的暑气已经没有那么重,顾锦里在许王氏身上的穴位上按压片刻后,许王氏就醒了过来。 可她很虚弱,看人的时候眼睛还是花的。 “妹子,妹子你醒了,先别说话,快喝点水,慢点喝。”王马氏把先前没喝完的水喂给许王氏喝。 许王氏喝了小半碗后,总算好受一些。 顾锦里道:“你先把眼睛闭上,等头没那么晕后再睁开,你如今看人重影,睁着眼睛会晕得吐出来的。” 许王氏赶忙闭上眼睛,躺在王马氏的身上。 顾锦里则是给她按压头上的穴位,让她头晕的症状能快点缓解。 盏茶的工夫后,顾锦里停止给许王氏按压穴位,许王氏的头晕也减轻大半,能睁开眼睛看人。 “娘……”许青见许王氏的脸色好些了,这才敢跟她说话。 许王氏看见许青,把他给抱进怀里,母子二人默默流泪。 可许王氏没哭多久,又赶忙收起眼泪,怕别人见了,嫌她晦气。 顾锦里道:“今天的事儿,我们都听说了,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 她冲着门外喊道:“大富叔,你们进来吧。” 顾大富赶忙把顾玉梅带进作坊堂屋里,看了许王氏一样后,脸色涨得通红,羞愧的给许王氏赔不是:“大妹子,你别生气,今天的事儿都是梅姐儿的错,我带她来向你赔不是,你要打要骂都可以。” 顾玉梅听到这话,心里很生气,要打要骂都可以?爹他还想让这个做奴才的打她这个东家小姐不成? 许王氏还虚弱着,还没来得及说话,王马氏就冷哼一声道:“赔不是,这个不是怎么赔?我家妹子最是老实不过,如今平白被她给污了名声,以后还怎么见人?” “王马氏,你少说一句,这事儿自有顾三奶奶跟小东家做主。”说话的人是王勇夫。 他因为要给作坊守夜,正在家里补觉,得知作坊里的事情后,立刻赶来,此刻扬声问道:“小东家,顾三奶奶,我能进来吗?” 三奶奶就道:“勇子,你进来吧。” 王勇夫急忙进了堂屋,给顾锦里和三奶奶拱手行礼后,问道:“顾三奶奶,能让大富东家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我们再说一遍吗?” “要是这事儿是我家妹子的错,我一定饶不了她,要是我妹子是无辜的,还请顾三奶奶给我们家做主。” “我们家虽然是卖身为奴,可也不会平白受人冤枉而不吭声。再说了,我们家是卖给小东家家,若是做了错事,理应由小东家家惩罚,不必大富东家的女儿出手管教。” 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王勇夫这是气得狠了,要给许王氏讨公道呢。 顾玉梅气得不轻,想要怼王勇夫,却被陈氏给瞪回去。 这死丫头可给她老实点吧,再敢说话,家里又要被她给连累。 顾锦里点头:“王叔,要是许婶子是冤枉的,我们自然会为她讨公道。” 她看向顾大富,道:“大富叔,事情是因您而起,您把今天的事情说说吧,看看谁是谁非?” 顾大富是羞愧得一直低着头,闻言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又着重说道:“我就是看见许王氏晕倒顺手扶了她背部一把,根本就没有抱住她,是梅姐儿误会了,我向你们赔不是,孩子不懂事,实在是对不住了。” 顾锦里道:“既然事情的真相已经弄清楚,那咱们该罚就罚,该打就打,光是道歉可不顶用。” 第374章 同意婚事 打回去? 顾大富已经料到,梅姐儿今天这顿打是跑不了的,只能点头同意:“是梅姐儿有错在先,合该被打。” “爹!”顾玉梅哽咽着道:“我道歉还不行吗?” 顾锦里笑了,站起身,向着顾玉梅走来。 顾玉梅见她走过来,吓得躲到顾大富身后,哆嗦着道:“你,你要做什么?我都说会道歉了。” 顾锦里冲她招招手:“你要是不想被罚得更重,就有点担当的走出来,站好!” 站好两个字,顾锦里几乎是吼着说的,顾玉梅吓得赶紧走出来。 顾锦里看着浑身哆嗦的顾玉梅,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扬手扇了顾玉梅两巴掌。 啪啪! 顾玉梅被打懵了,捂着脸哭道:“顾小鱼,你,你打我?我又没有打你,你凭啥打我?我今天打的是许王氏。” 顾锦里笑道:“第一,许王氏是我家买的下人,你打了我家的下人,我不但要打你,还要你赔钱。” “第二,你不要误会,这两巴掌不是对你今天做错事情的惩罚,只是在反驳你刚才的那句,我道歉还不行吗?” 顾玉梅没听懂顾锦里在说什么,直到,顾锦里对她说:“我打了你,现在跟你道歉,你接受吗?” 顾玉梅本能的道:“当然不接受,凭什么你打我道个歉就能揭过?!” 顾锦里笑得有点甜:“对啊,所以凭什么你打了许婶子,道个歉就想揭过?顾玉梅,你以为自己是谁?公主吗?你他娘的就是一个农家丫头,还是个地不会种、活不会干、脑子还坏掉的废物!” 她真是受够顾玉梅了,要是可以,她真想给她下点毒,把她给毒死。 顾玉梅听到顾锦里的话,气得发抖:“你,你……” “你什么你,快别你了,刚才那两巴掌不算,你赶紧站好,让许婶子的家人打回去,要不今天这事儿,可过不去。”顾锦里回头看向许王氏,道:“许婶子,原本该你去打顾玉梅的,可你现在身体太虚弱,打不疼,没得便宜了她。” 她看向王勇夫跟王马氏,问道:“王叔、王婶,你们两个谁去打她?” 王勇夫跟王马氏惊了,这……真的要打?顾玉梅可是顾大富的亲闺女,作坊的东家小姐之一,真要打了,以后两家可咋处? 三奶奶这回也不惯着顾玉梅了,对王勇夫和王马氏道:“你们不用担心啥,梅姐儿做错了事儿,活该被打回来。” 梅姐儿今天不但打了许王氏,还污了许王氏的名声,这女人的名声可是比什么都重要。 而许王氏还是个寡妇,这寡妇本来就容易被人非议,出了今天的事儿,又有顾玉梅说的那番污蔑的话,许王氏以后在村里定会被人指指点点。 村里人可不会管她是不是被冤枉的,只会以为她不检点,要不人家女儿怎么会这么说她? 三奶奶是心疼许王氏的,男人死了,一人带着个儿子过,日子本来就艰难,如今就更难了。 顾大富心里有愧,也想要给梅姐儿一个教训,便对王勇夫道:“王兄弟,你打吧,梅姐儿是该教训教训,我不怪你,今天的事儿,本来就是我家对不起你家。” “爹!这里可是作坊,你让王家人在这里打我……我以后还咋做人?”顾玉梅哭了,哭得特别伤心,恨不得就此哭死过去。 上次她虽然被打得厉害,可却是在自己家里,在场的也只有几家的长辈,没人会把事情说出去。 可如今是在作坊里,那么多人在看着,这些人还都是作坊请的工人,让工人看着她这个东家小姐被打,她还不如死了! 顾锦里快笑死了:“你是在作坊打的许婶子,王家人自然就该在作坊里打回去,别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谁都要敬着你,大家又不是傻子,凭什么敬着你一个废物?” 想要人敬着,得拿出点本事来,不是摆摆小姐架子就能让人尊敬的。 陈氏觉得今天的脸面真是丢得够够的了,不想再待在这里丢脸,催着顾玉梅道:“你赶紧站好,让王兄弟家打完了赶紧回去,还想丢人现眼到啥时候?” 顾玉梅见没人帮她说话,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马氏已经走过来道:“小东家,我来打。” 王勇夫一个男的,手劲儿大,还会拳脚,真的来打顾玉梅,一巴掌就能把她给扇晕。 顾锦里点头:“好。不过要扇八个巴掌。” “八,八个……”顾玉梅听到这话,抖得跟筛糠似的,哭喊着问道:“我只打了她四个巴掌,你凭啥让王马氏扇我八个耳光?” 顾锦里:“加倍奉还没听说过吗?没听过就去多读点书,别一天天又想装大家闺秀还不识字,会被人笑死的。” “你,你……”顾玉梅气得差点断气。 王马氏没有手软,直接啪啪啪,扇了顾玉梅八个耳光,把顾玉梅扇得晕死过去。 顾大富看得心疼,却一句责怪王家的话也没说。 “没出息。”陈氏骂了顾玉梅一句,跑过去看顾玉梅,见她只是晕倒,没啥大碍后,放下心来,赔着笑脸问顾锦里:“小鱼,梅姐儿也罚过了,这事儿算过去了吧。” 可别再罚银子了,她家都好几个月没有拿到分红了,再罚一次,真的会抗不住。 可惜,顾锦里却道:“许婶子被打伤,你们总要给点银子养身体,这回不要多,你们给许婶子三十两银子,再罚一个月分红就行。” “啥?赔钱还要罚分红!”陈氏想死的心都有了,赶忙求道:“小鱼,梅姐儿是不对,赔钱给许王氏我们家也乐意……可分红就不用罚了吧,毕竟这事儿是王家跟我家的事儿,与作坊没啥关系,没有害到作坊啊。” 顾锦里还没说话,三奶奶就已经说道:“咋没有害到作坊?因着梅姐儿不懂事,大家伙可是停工了,这不是害作坊是什么?” 陈氏被怼得没话说,又生怕再闹下去,会被罚更多的分红,赶忙答应下来,自己背上顾玉梅,顾大富在身后跟着,匆忙回了家。 路上陈氏抱怨道:“大哥,别怪我狠心,梅姐儿这丫头是留不得了,一天天就只会祸害家里,她既然喜欢万家,那您就同意了吧。咱家的铺子就在镇上,要是万家对梅姐儿不好,咱们很快就能打上门去,你不用担心她嫁去万家受欺负。” 顾大富被顾玉梅闹得是心累不已,终于松口:“成,要是万家再上门提亲,我就应下。” 第375章 顾德兴生气 陈氏听到这话,终于呼出一口气,天老爷啊,总算是能把这位祖宗给轰出门去了。 顾大贵刚从地里忙活回来,碰见陈氏背着顾玉梅进屋,忙问道:“这是咋了?梅姐儿又病了?这孩子自打上回病了之后身体就不是顶好。” 又看向顾大富,奇怪的问道:“大哥,咋不去请大夫?” “请什么请,家里的银钱都给她赔光了,拿什么去请?”陈氏瞪了顾大贵一眼,背着顾玉梅进屋,把她扔到床上:“死丫头还挺沉。” 顾大贵看陈氏那样,忙问顾大富:“大哥,梅姐儿到底是咋了?” 难道又闯祸了?可千万别是啊。 顾大富没有瞒顾大贵,把作坊里发生的事情说了。 顾大贵听得惊了:“这孩子咋这么冲动?” 闯下这样的祸事来,让他们家以后还怎么去作坊?作坊里的人该怎么看他家?又该怎么看大哥? “二弟,咱家还要继续过一个月的苦日子,八月底才能分钱。”顾大富很是愧疚,觉得自己这一房拖累了弟弟:“你放心,等下个月拿到分红,大哥一文钱不要,全给你们这一房,免得你在弟妹面前难做。” 好在三奶奶知道他们家没钱,先帮着他们赔了给许王氏的三十两银子,以后那三十两银子会从分红里扣给三奶奶,要不家里的日子会更难过。 顾大贵道:“大哥,你说的这是啥话,咱们是亲兄弟,又没分家,遇事儿理应一起扛。陈氏天天骂人,我都习惯了,让她继续骂着吧。” 顾大贵虽然被顾玉梅屡次闯祸闹得心累,可再怎么说顾大富也是自己的亲大哥,从小就疼他的,家里有啥好东西都是先给他这个弟弟。 而他跟陈氏的婚事能成,大哥大嫂是出了死力气的,他都记着呢,不可能因为孩子闯祸就跟大哥生分。 “大哥,先别说这些了,趁着天还没黑,咱们去村里买点鸡蛋,再把家里剩下的白面、糯米啥的分一分,凑成赔礼,去给老锅叔他们道歉去。” 听大哥说,梅姐儿今天不但打了许王氏,还骂了作坊里的人,这作坊里的人可不是下人,而是何家人,他们兄弟见了何老锅都得喊声叔,梅姐儿这丫头却把他们给骂了,自家得去赔礼道歉,要不以后真没法处了。 “至于王勇夫家,咱家得带着厚礼去道歉……毕竟是关系到人名声的大事。” 如今天色不早了,家里的钱也不多,得去跟几家人借钱,借了钱后,明天去镇上置办点好东西,再去王家道歉。 顾大富自然是同意的,两兄弟不敢耽误,把家里仅剩不多的银钱全都拿出来,先去村里买了四篮子鸡蛋,再把家里的白面、糯米给分好,跟鸡蛋凑成一份份简单的赔礼后,两兄弟挨个上门给何老锅他们赔不是。 顾德兴下学回来知道这事儿后,在自己屋里呆坐许久。 陈氏见他回来也不干活,心里气得要死,一边在厨房里忙活,一边大声的骂道:“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一个个还把自己当成少爷小姐了,啥活不会干,尽给家里招祸!” 因着骂人,手脚慢了一些,锅里的豆渣饼给烧糊了,气得陈氏直打烧火的顾德旺:“小兔崽子,连烧个火都不会,豆渣饼都被你给烧成黑炭了!” 顾德旺真是快冤死了,可他知道自家老娘,心里不爽的时候就爱拿他们兄弟撒气,只能自认倒霉。 陈氏见顾德旺不吭声,老老实实的让她打,气得骂道:“榆木脑袋一个,打你都不会吭一声。” 顾德旺:“……”跟你呛声,只会被打得更狠,我才不会这么傻。 顾德兴在自己屋里坐了半个时辰,顾德发来告诉他:“德兴哥,玉梅姐醒了。” “嗯。”顾德兴应着,递给顾德发两颗有些受潮的饴糖:“拿去吃吧。” 顾德发:“……” 被打的是玉梅姐,为啥疯掉的是德兴哥? 以往德兴哥不吃的饴糖就算是扔了也不会主动给他们的。 他家哥哥说得果然没错,要离玉梅姐和德兴哥远一点,他们两个都有病,靠他们太近会被传染的。 顾德发接过饴糖后,转身慢悠悠地走去厨房,把一颗饴糖给了顾德旺,两兄弟一边看着锅里的野菜黄豆汤皱眉,一边吃糖……家里的日子是越来越艰难了,他们还是跟着小鱼姐的好,起码跟着小鱼姐有肉吃。 …… 顾玉梅醒来后就在屋里呜呜的哭,顾德兴听到他的哭声,微微皱眉,敲了敲她的房门。 “别敲了,你们就当我死了吧,呜呜呜……”顾玉梅以为是家里人来安慰她了,哭得更大声。 顾德兴眉头皱得死紧,直接推开门进来了。 他站在离顾玉梅两米远的地方看着她,见她脸上满是五指印,两边脸颊都肿了,也是很心疼,可他还是质问道:“你为啥要冤枉咱爹?” 顾德兴虽然嫌弃家里的地位大不如前,也嫌弃顾大富没本事,不能赚到更多的银子,可他心里是很敬重顾大富的,所以他受不了顾玉梅冤枉顾大富。 顾玉梅惊了,看着顾德兴道:“哥,我何曾冤枉过咱爹?” 顾德兴道:“你污许王氏跟咱爹有染,就是在冤枉爹。” 顾玉梅怒道:“难道我看见许王氏往咱爹怀里倒,也要装作没看见吗?说什么中暑晕倒,她要是没有那个心思,能在咱爹去搬豆腐的时候晕?事情那么凑巧,你信吗?” 又问道:“莫非你想爹给咱们娶后娘,将来过着被后娘和拖油瓶欺负的日子?呜呜呜……我们已经天天被二婶打骂,要是再来一个后娘,以后的日子可咋过?” 顾德兴自然是不想顾大富再娶的,要是再娶,家里的分红就要分给后娘的孩子一份,他可舍不得。 这家里的东西,除了给二叔家一份以外,全都是他顾德兴的! “可你也不能冤枉爹。有心思的是许王氏,不是咱爹,你那么冲动的冲上去打人,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又说那样的话,你这不是给咱爹找麻烦吗?” “你应该聪明一点,先把许王氏扶走,把咱爹支开,等回家后,再跟咱爹好好分说许王氏的毒计,让咱爹厌恶她,以后提防着她。” 第376章 无耻 “你太蠢,太冲动,把咱爹的名声、你自己的名声都给搭进去了。咱爹跟许王氏原本没事的,可你今天这么一闹,以后是个人都会觉得他俩有事儿!” 顾玉梅听罢,哭声小了一些,哽咽着道:“我当时不是太生气了嘛,没有想到这些……呜呜呜,大哥,我错了。” 陈氏已经把饭菜做好,端到堂屋,听到顾玉梅的屋里有说话声,吼道:“说什么呢?赶紧出来吃饭,还要人给你们端进去不成?!” 顾玉梅的脸被打肿了,不想出去吃饭,对顾德兴道:“哥,你帮我把饭菜端进来吧。” 顾德兴虽然气她冤枉顾大富,却还是心疼这个妹妹的,出去给她把饭菜端了进来。 顾玉梅看见是一个糊掉的豆渣饼跟一碗野菜黄豆汤后,立刻怒了:“这是人吃的东西吗?我不要吃,拿走。” 陈氏早在顾德兴给顾玉梅端饭的时候就不满,听到这话,立刻踹了屋门一脚,骂道:“你不吃就饿着,家里为啥越吃越差,还不是因为你!为着你,家里是连着几个月没有一文钱的进项,如今都欠债了,你还嫌弃吃得不好。想吃得好,你拿银子来啊。” 陈氏真恨不得再扇顾玉梅几个巴掌。 顾玉梅怕了,不敢再抱怨,接过豆渣饼跟野菜黄豆汤吃了起来,只是她的脸被打得太狠,那黄豆又没有煲烂,有些硬,她嚼得脸颊生疼,边吃边掉眼泪。 陈氏看见她又哭,冷笑一声,出去吃饭。 可她也是吃得很不得劲,对顾德旺和顾德发道:“你们两个,去你们大丫姑姑家转转。” 顾德旺秒懂,可小鱼姐说,做人得要点脸,偶尔去蹭顿肉就算了,专门等到饭点去蹭肉,太无耻了点,不能去。 顾德旺是陈氏的儿子,脸皮自然是厚的,丢脸他倒是不怕,就是觉得自己要听小鱼姐的话,所以装作没听见。 陈氏踢他一脚:“你聋了?老娘让你去顾大丫家转转,你不想吃肉了?” 顾德旺刺溜刺溜几口把碗里的野菜黄豆汤给灌下肚子,拿上两个豆渣饼跑了:“娘,我吃完了,回屋里看书去。” “呸,平常要你看书跟要你命似的,如今倒是知道用功了,不想去拿肉就直说。”陈氏气得不轻,又对顾德发道:“发哥儿,你去,给咱家拿点鸭子的内脏回来,娘给你炒着吃,可香了。” 顾大丫家天天做卤味跟烤鸭,那鸭子的内脏有不少,近来是天天给他们几家送鸭子内脏,每天都送个一大盘来,可今天估摸是得了小鱼的交代,没给她家送。 顾德发看了陈氏一眼,又默默吃着豆渣饼。 陈氏踢他,顾德发照样不动,陈氏气得差点吐血:“老娘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生了你们两个死木头,踢都不动一下!” 顾大富跟顾大贵是陈氏他们吃完饭才回来的,两人给何老锅他们赔礼道歉是赔得脸都笑僵了。 匆匆吃了两个豆渣饼后,两兄弟又去顾大木家借钱。 三奶奶已经给他们垫了三十两银子,他们兄弟是没脸再去问三爷爷三奶奶借银子,只能去顾大木家找老严氏借。 老严氏的男人在几房人的爷辈里排行老大,跟三爷爷、顾村长是序着齿的隔房兄弟,看在几分亲戚的份上,借了他们五两银子,让他们拿去买点厚礼,好好给王家道歉。 两兄弟借到钱后,第二天去镇上买了一大堆好东西。 而他们刚去镇上,就被黍子看见,立马跑回去告诉万礼方跟万秀才。 万秀才的媳妇倪氏也在,听到黍子又来禀报顾大富家的事儿,冷哼着道:“咱家可是秀才家,是士族,这么去巴结一户泥腿子家,你们也不嫌脸上臊得慌。” “倪氏,给我闭嘴!你是想被休回娘家吗?”万秀才最是要脸,此刻被自家媳妇说他去巴结泥腿子,气得胡子都抖起来。 倪氏听到这话,委屈得哭道:“老爷想休妻就休吧,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如今活着也是被老爷作践,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你个泼妇,谁作践你了?难道顾大富家不比你娘家富裕?”万秀才指着倪氏道:“真要娶了你娘家的姑娘,那方哥儿将来去考功名的银子谁出?” 每次去科考,那路费、住宿费、跟其他读书人去消遣的费用,你没有个三十两银子抗不下来,而科考又不是只考一回,这秀才、举人、进士,要考的次数多了去了,费的银子也海了去了,万家跟倪家都出不起,只能娶个有钱的儿媳妇,靠着儿媳妇的娘家出钱考科举。 倪氏很清楚,可她还是不喜顾大富家:“顾大富家不过是顾氏作坊跟顾氏食铺的东家之一,能有多少钱?再说了,这田福县的有钱人少吗?咱家为啥偏要去娶他家的姑娘,往县城去看看不成吗?” 万礼方道:“娘,以咱家的家境,想要娶县城的富家小姐可不容易,儿子明年就要下场科考,等不得了。” 以为他不想娶县城的富家小姐吗? 可那些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家,他也想跟县城的小姐们来个私相授受,可他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只能将就顾大富家。 万礼方又道:“娘,您也不用生气,咱家只是先跟顾大富家结亲,等把顾玉梅娶进门后,过个三个月,儿子就把表妹娶进门做贵妾,让表妹先生下儿子,以后家里的东西都由表妹的儿子来继承。” 倪氏听到这话,心里总算是舒坦不少。 而她会同意找媒婆去顾大富家提亲,是万秀才跟万礼方承诺她,让倪蕊娘进门。且会先让倪蕊娘生下儿子,要是倪蕊娘的肚子争气,能生出三个儿子来,家里就不会让顾玉梅生,以后家里的东西都是倪蕊娘孩子的,倪家不吃亏。 不过,倪氏还是不放心的道:“记得你们说的话,要是敢让顾家的小贱人生下孩子,老娘跟你们没完!” “行行行,娘您就放心吧,咱家就是利用利用顾玉梅,用她家的银子养着咱们家,不会真的把她当一回事儿。”万礼方赶着去偶遇顾大富,为了赶紧把倪氏哄好,便说出这番无耻的话。 第377章 有了? “哼!”倪氏冷哼一声,总算是心气顺了。 万礼方赶忙求着倪氏道:“娘,儿子有件要事要求您帮忙。” 倪氏斜睨着他:“何事?” 万礼方笑道:“顾大富家迟迟不同意婚事,定是怕顾玉梅嫁进咱家受婆婆的气,不如您跟着我和爹去见顾大富,那顾大富肯定会马上应下这门婚事。” “什么?你想老娘去伏小做低求顾家答应这门婚事?”倪氏横眉冷竖,骂道:“我是秀才娘子,是士族夫人,想要我去求一个泥腿子,门都没有!” 那顾大富算什么东西,庄稼汉一个,值得她去见? 说起顾大富,倪氏又想起来这顾大富是鳏夫,顾玉梅是丧妇长女,更是气得不轻:“自古丧妇长女不娶,咱家能去求娶顾玉梅已经是给顾家面子,他们还想拿乔,要是这样,那这门亲事不结也罢。” “倪氏!你到底去是不去?”万秀才怒了,他给倪氏几分脸面,她倒是给他蹬鼻子上脸了:“你是方哥儿的娘,方哥儿说亲事,你不出面怎么行?哪家的姑娘家人不得先看看婆婆的。” 方哥儿说得对,顾大富家迟迟不肯答应婚事,定是因为怕婆婆不好的缘故,让倪氏去见见顾大富也好。 倪氏不吭声,却是摆着张臭脸,明摆着是不乐意去求顾大富。 万礼方生怕再耽误下去顾大富兄弟会离开镇上,干脆咬咬牙,对倪氏耳语几句。 倪氏听完后,震惊的道:“方哥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方哥儿竟然跟她说,蕊娘或许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万礼方点点头:“有没有儿子还不敢确定,但……我跟表妹确实有了夫妻之实的,所以咱家得快些把顾玉梅娶进门,要不表妹万一有了,孩子可就得生在府外。” 倪氏一听急了:“那怎么行?万家的宝贝金孙,自然是要生在府里的。” 倪氏为了孙子,总算是同意去见顾大富,跟万礼方父子合演一处家庭和睦的戏。 万礼方是高兴不已,对着倪氏作揖:“儿子多谢母亲大人。” 万秀才早就听懵了,此刻才回过神来,指着万礼方道:“方哥儿,你,你说啥?你跟倪蕊娘,有,有……”有了夫妻之实! 万礼方懦懦的道:“爹,儿子也不想的。” 是倪蕊娘自己贴上来的,这不吃白不吃,真不可能怪他。 万秀才是气得手抖:“伤风败俗,没成亲就行了周公之礼,真真是伤风败俗!” 倪氏见万礼方被骂,不满的道:“什么伤风败俗,要是你能早点同意方哥儿跟蕊娘的亲事,他们早就成亲做夫妻了。” 她早几年就说要方哥儿娶蕊娘,可万秀才嫌弃她娘家败落了,蕊娘配不上方哥儿,硬是死咬着不松口。 万礼方又给万秀才作揖赔礼:“爹,儿子知道错了,这事儿是儿子不对,但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得赶紧去顾氏食铺,免得顾大富兄弟走了,咱们又白忙活一场。” 见万秀才还是气得不轻,又道:“爹,咱们是读书人,想想前朝的狂士们,那个没有点风流账,儿子不过是效仿先贤,实属无罪。” 万礼方当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为了给自己的风流账找合理的借口,竟是把前朝先贤都搬了出来,也不怕先贤们从坟墓里蹦出来掐死他。 不过,万秀才却觉得,万礼方说得对,这文人狂士有几桩风花雪月的事儿,也没什么。 黍子已经去把万秀才的小儿子万礼正给带了过来,万秀才气消之后,一家四口加上黍子一行五人,去了顾氏食铺。 如今正是上午,他们一家四口正好可以去装做吃午食。 顾大丫正在忙活,看见万家人来了,便笑着迎上来,道:“万秀才、万少爷,今天还是一斤卤肉、四个卤蛋、一份香煎五香豆腐,两个黄金豆饼吗?” 万秀才父子近来时常来铺子里吃东西,每回来几乎都是点这几样。 这些东西说起来真的不多,镇上跟尚家村的殷食人家来铺子里吃东西,都是几斤卤肉的买,很多人还买整只烤鸭,万家却都是荤少素多。 顾大丫不知道万家是表面光,单单点这几样就已经是肉痛不已,哪里可能会吃烤鸭。 倪氏是第一次来,听到万秀才父子竟是常来吃这些东西后,气得差点绷不住。好啊,吃这么多东西,得费多少银钱?家里如今都是隔三天才能吃上一回肉了,他们父子还来顾氏食铺天天造。 万礼方偷偷扯了扯倪氏的袖子,示意她别动怒,面上看着顾大丫道:“顾姑姑,我们今天是全家人一起来的,这人多,得多点几样。我娘喜欢吃羊肉,多加一份羊肉,再来半只烤鸭,我弟弟正哥儿喜欢吃这个。” 陈氏刚好出来给客人送煎好的豆渣饼,听到这话,心里很是满意,这个万礼方看着不错,心里有着自己老娘跟小弟,有孝心又能做好哥哥的人,一定不会查到哪里去,梅姐儿要是嫁给万礼方,也算是个好归宿了。 “大贵婶。”万礼方早就看见陈氏,他的那番话就是看见陈氏后特意说的。 “诶,方哥儿,又来照顾我们生意了。”陈氏笑着走过来,先跟万秀才福身行礼后,看向倪氏,问道:“这位就是秀才娘子吧,看着就是贵气,快请进。” 倪氏不愧是能生出万礼方的人,也是个惯会做戏的,虽然不喜顾家,此刻却是笑容满面,握着陈氏的手道:“你就是大贵弟妹,方哥儿回家常常提起你们,今天总算是见着了。” 陈氏见倪氏很是热情,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一半,这万秀才娘子看着是个可亲的,以后应该不会苛待梅姐儿。 陈氏向着快点把顾玉梅嫁出去,倪氏为了倪蕊娘跟未出世的孙子,想着快点把顾玉梅娶进门,两人你有心我有意的,等到顾大富兄弟买完东西回到铺子的时候,两人已经开始称姐道妹,好得跟亲姐俩似的。 万礼方看见顾大富兄弟,赶忙起身来迎接:“大富叔、大贵叔,方哥儿给你们请安了。” 行完礼后,很是知机的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道:“两位顾叔辛苦,我年轻有力气,让我来拿吧。” 第378章 顾玉梅定亲 顾大富已经打算应下万家的亲事,没有跟他客气,把东西递给他:“那成,你来拿吧,有点重,当心点。” 他们要去给王家赔礼道歉,今天买了不少东西,有布匹、肉菜、糖酒、还买了两只活鸡。 那两只活鸡正蹦跶得厉害,鸡喙狠狠啄了万礼方几口,把万礼方给疼得,恨不得把东西给扔了。 万礼方忍痛提着,面上还要带着笑,把顾大富顾大贵带到右边的厢房,给他们引荐自己的娘跟小弟。 “大富叔、大贵叔,这位是我娘,她听说顾氏食铺的东西好吃,跟着我们父子来尝尝。这是我弟弟正哥儿,正哥儿快叫人。”万礼方把提着的东西放到一旁的两张椅子上,再提下去,他得被那两只鸡给啄死。 万礼正早就被万礼方耳提面命的教过,在顾家人面前要谦逊有礼,等跟顾家成功结亲之后,他会给他五两银子做报酬。 万礼正想到银子,立刻起身,对着顾大富顾大贵兄弟作揖,乖乖喊人:“正哥儿拜见大富叔、大贵叔。” 顾大富见他跟旺哥儿差不多大,模样长得圆润可爱,心里很是喜欢,笑道:“好好好,你是正哥儿吧,头一朝见你,也没啥好东西,这包饴糖你拿去吃。” 万礼正看着那包递过来的饴糖,心里很是不高兴,乡下泥腿子就是乡下泥腿子,见面礼竟然给饴糖,连个一两的银锞子也舍不得给,真是小气。 但他为了万礼方许诺的五两银子,高兴的接过饴糖,笑道:“长者赐不敢辞,正哥儿就收下了,谢谢大富叔。” 顾大富见万礼正懂礼数,心里对万家又满意几分。 顾大富顾大贵看向万秀才和倪氏,道:“万秀才,万嫂子好。” 万秀才脸上有了笑容,道:“大富兄弟别客气,快坐,跟我们吃点。” 倪氏在心里翻白眼,吃什么吃,这么啰嗦下去,这亲事什么时候才能说成?他们能等,蕊娘的肚子可等不得。 倪氏直接说道:“大富兄弟,不瞒你说,我们今天是知道你来镇上,特意来铺子里等你的。你也应该猜到我们为啥会来,大家都是敞亮人,嫂子也不跟你拐弯抹角,我们是看上你家的姑娘了,真心诚意想要求娶,还望大富兄弟看在我们心诚的份上,应下这门亲事。” 她看了万礼方一眼,道:“我家方哥儿啥样,你们这段时间也应该看出来了,真真是个好孩子,书读得不错,明年开春就会下场考秀才,县城的连举人考校过方哥儿的学问,说他的学问是顶好的,考个秀才没问题。” 万礼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道:“是连举人谬赞了,我还应该用工苦读才是。” 倪氏心疼的道:“方哥儿,你每天晚上都要写文章到深夜,白天天不亮又起来念书,已经够用功了。” 顾大贵听罢,当真是佩服不已:“方哥儿竟是这般用功,想当年我念书的时候,那是我爹不打都不会去翻书本。” 顾村长想要改换门楣,寄希望于顾大贵,想要他用功念书,好考上功名,可他看书就犯困的,根本学不进去。 而旺哥儿也随了他,不是个读书的料。 “方哥儿会熬夜读书,也是以为大富兄弟觉得他身无功名,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便想着拼命念书考个功名出来,好再去大富兄弟家提亲。” 倪氏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看着顾大富道:“大富兄弟,我是个当娘的,不能看着儿子这般拼命啥也不做,今天就厚着脸皮求你一句实话,我家方哥儿你是看得上看不上?要是看得上,便把这婚事应下,过几天我就请官媒上门,咱们两家把这婚事定下来。” 顾大富见这倪氏是个好的,以后定不会是恶婆婆,便没有再犹豫,说道:“嫂子是个干脆人,既如此,那嫂子就看着办吧。” 倪氏听罢,心里很是不屑,她还以为顾大富家有多难搞定呢,原来不过是几句假话就给摆平了,面上却是欢天喜地的道:“大富兄弟,你这是答应了?” 陈氏笑道:“万嫂子,您没听错,我大哥已经应下了,您家挑个日子,上门提亲吧。” “好好好,我回去就找人算日子,把日子算出来后就找周媒婆去你们家提亲。” 又问道:“找周媒婆成吗?她上回去你们家可有啥不敬的地方,要是有,弟妹你直说,我就不找她,再花多点银子,找个更好的官媒。” 陈氏见倪氏这么重视自家,是笑得合不拢嘴:“没有没有,嫂子找的官媒自然是好的,就周媒婆吧,大家都熟了,说话也方便些。” 陈氏跟倪氏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把事情说得差不多,眼见已经过午,倪氏的脸也快笑僵了,不愿意再做戏,告辞回家。 倪氏回到家里,立刻喊来黍子,吩咐他:“驾车去香桂镇,把表小姐接来。” 万秀才皱眉道:“这时候把蕊娘丫头接来做啥?万一被顾家人知道咋办?” “蕊娘怀着咱家的金孙,我自然要把她接来好好照顾,免得她在家里做活累到。”倪氏生怕万秀才不同意,瞪着他道:“顾家能知道什么?蕊娘是我的内侄女,我接自己的内侄女来家里住几天,顾家还能乱想不成?” 万秀才说不过倪氏,又想着反正亲事说成了,便没有拦着:“随便你,别把亲事整黄了就成。” 万礼方更是乐意倪蕊娘来家里住,这开荤之后再素着,有点扛不住。 黍子立刻驾着骡车去香桂镇接倪蕊娘。 倪氏则是找人算日子,两天后,周媒婆带着万礼方的庚帖去了顾大富家,两家交换了庚帖,算是把亲事定下来了。 在顾玉梅跟万礼方定亲前,顾大富跟几家人说了这事儿,几家人倒是不反对,毕竟是签了承诺书的,要是顾大富家真的做出什么危害作坊的事,要退股的是他家,他们几家人没什么损失。 只是三奶奶觉得:“这亲事定得也太快了,以往定亲,那家不是看上个半年一年的,这才一个多月,万一看错人,梅姐儿这辈子可就毁了。” 第379章 换活计 顾锦里他们都没有说话,大家显然是不关心这个,只想让她快点嫁人,免得再看着她糟心。 三爷爷见大家都不说话,便道:“纳彩、问名、结吉、纳征、请期、亲迎,要把这些忙完,等到成亲的时候,起码也要等到明年去,算起来不算太快了。” 大富家跟万秀才如今只是交换了信物跟庚帖,只走到问名这一步,也就是给两个孩子合生辰八字,真要到亲迎,起码得要大半年。 而三爷爷心里也是想让顾玉梅早点出嫁的,这孩子是个不吃教训的,因着她在作坊打了许王氏的事儿,大富跟大贵两兄弟是挨家挨户去给何老锅他们赔礼道歉。 前几天,两兄弟更是买了几两银子的厚礼去王勇夫家打算道歉,那王勇夫硬气,竟是没有见他们,后来两兄弟来请他,还是他舍下这张老脸,带着他们去王家,王勇夫才见的。 许王氏没有出来,因着梅姐儿的那番话,她如今是看见个男人就躲开。 说起这个,三爷爷问顾锦里:“小鱼,许王氏今后咋办?总不能老是看见个男的就躲开吧,这以后还咋干活。” 许王氏那天中暑晕倒后,养了两天已经去作坊干活,可她估计是怕了,生怕再生出啥误会来,干脆是看见男人就躲。 顾锦里起初也没想到许王氏的反应会那么大,后来王勇夫跟王马氏特意上门说了,她才知道,许王氏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寡妇,很不吉利,很怕给娘家哥哥、自己儿子、以及顾锦里这个主家带来麻烦,而那天的事情又闹得太大,她不想再惹出什么事情来给大家添乱,干脆就躲着人。 可这也不是个办法,你要在作坊里干活,就不可能碰见其他男人。 顾锦里道:“她如今身体弱,我想着,在新作坊没有建成之前,先让她在家里配制调味香料,就配丁香跟肉桂这两种,让顾玉梅去炸豆腐,让她吃吃苦,也能改改她身上的臭脾气。” 三奶奶听了很是赞同:“小鱼说得对。梅姐儿每次闯祸,都是大富他们赔偿道歉的,她被打一顿后也就过去了,可她是个不记打的,得让她做些累活脏活,她才知道辛苦,以后才不敢再闯祸。” 这主意一出,三奶奶就等不及了,让顾锦里去顾大富家,把陈氏他们喊来,现在就要说这事儿。 顾锦里没有耽误,牵着程哥儿的手,姐弟俩就去了顾大富家。 顾玉梅如愿以偿的跟万礼方定了亲,如今正在自己屋里看着万家送来的信物。 信物是一块玉镇纸,万家给的玉镇纸不但小,成色还不一般,可顾玉梅却觉得这信物送得很是贵重。 “不愧是秀才人家,送的信物就是有学问。” 那些地里刨食的人家送信物,最多送个银镯子,哪里会想到送玉镇纸。 顾玉梅不知道,这块玉镇纸虽然是玉石做的,但真不值钱,玉石的成色很差,还是用边角料做的,最多不过一两银子。 倒是她家给万家的信物很不错,是一枚金扳指。 顾玉梅的姥爷家家境不错,当年她娘嫁到顾家来的时候,顾玉梅的姥爷特地把这枚金扳指给了顾玉梅的娘做压箱底的东西。 因着这是顾玉梅的娘留下的唯一的东西,逃荒的时候,家里日子再怎么艰难都好,顾大富也舍不得拿出来变卖,一直留着,如今拿出来给万家,做了纳彩之礼。 陈氏还肉痛得不信,说这是大嫂子留下的遗物,应该给未来儿媳妇才会,怎么给女儿?这给了女儿就是送去别人家,以后这东西就回不来了。 可她也只是跟顾大贵抱怨抱怨,毕竟是顾大富家的事儿,她一个做婶娘的再心疼也没办法。 顾德兴也是想要那枚金扳指,可他也疼顾玉梅,便没有去跟顾玉梅抢。 陈氏在堂屋里喊道:“还看什么看?都看半天了,赶紧把东西收起来放好,等出嫁的时候,那玉镇纸得陪送到万家去的,你毛手毛脚的,要是摔碎了可怎么得了!” 摔碎信物,这亲事也不用结了。 顾玉梅定亲后,心情很好,被陈氏骂了也不还嘴,小心翼翼地把玉镇纸收起来后,到堂屋帮忙配香料。 她看见那一袋袋磨好的香料,是快吐了,抱怨道:“天天配香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天天闻着香料味,我都快吐了。” 陈氏:“天天吃饭你怎么不吐?要不干点活就抱怨,家里因着你没了那么老些银子,老娘还没揍你呢,你倒是抱怨上了。” 顾锦里刚到顾大富家的院子就听到这话,笑了,天天配香料想吐,成啊,给你换个好活儿。 “大贵婶,三奶奶让你带着顾玉梅去我家一趟,有事儿要跟你们说,你们赶紧过来。” 顾锦里说完,不等陈氏回话,牵着程哥儿的手,姐弟俩回家去了。 “小鱼,啥事啊?”陈氏问出这话的时候,顾锦里跟顾锦程已经走出她家的院子,不见了踪影。 陈氏没办法,只能交代发哥儿:“你在家看家,把屋门关上,外人来了不能开门,免得别人对香料动手脚,知道了吗?” 在顾锦里反方意识的轰炸之下,几家人都对自家领回来的香料上心许多,配制香料的时候只能自己家人在场,外人是不能进来的。 顾德发点点头,算是回应陈氏。 陈氏骂道:“你哑巴了?多说句话会死?” 陈氏是服了自己这个儿子了,跟块木头似的,一天没说几句话就算了,踢他还不动,要不是他能干活,从来没有把调味香料配错过,陈氏都要以为,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走,去你三奶奶家看看。”陈氏喊上顾玉梅。 顾玉梅不想去:“我不去,那是顾锦里家。” 砰一声,陈氏一脚踢在她坐着的凳子上:“你去不去,小鱼都说让把你带去,你还敢不去不成?要是不去,老娘明天就去万家,把你做的好事儿告诉万嫂子,看万家还娶不娶你?” 陈氏近来发现顾玉梅的一个死穴,那就是她也知道自己做的很多事情不对,生怕这些事情会被万家知道,婚事告吹。 顾玉梅听罢,只能不情不愿的起身,跟着陈氏去了顾锦里家。 三奶奶见她们来,直接了当的说道:“以后你们家就不用配香料了,这活计给许王氏做。” 第380章 惩罚 顾玉梅听到这话,高兴得不行,忙问道:“三奶奶,您说的是真的?我们家以后不用再配调味香料了?” 太好了,她天天配香料,早就配腻了。 陈氏看着顾玉梅满是笑容的脸,皱眉骂道:“你高兴什么?” 哪有不让他们家干活只拿钱的好事儿?三伯娘肯定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三奶奶道:“不过,你们要接下许王氏的活计,给作坊炸豆腐。” 三奶奶看着顾玉梅道:“特别是梅姐儿,你干活慢,咱们的油豆腐好卖,你等早点起来干活,要不赶不及把货给客人。” 顾玉梅的笑容僵了,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叫道:“要我去作坊炸豆腐?!” 三奶奶点头:“嗯,以后这活计就你们家做了,你二婶隔天就要出摊,你自己得多卖力点,要不可没人帮你。” 顾玉梅哭了:“我不干,我在家里配香料配得好好的,为啥要我去作坊炸豆腐?如今是啥天气?能把人给热死,我一个东家小姐去跟那群工人干活,像什么样子?”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我已经定亲,如今在家里算是娇客,怎么能去作坊干活?我要嫁的可是秀才老爷家,要是让万秀才家知道我去作坊跟着一群工人干活,万秀才家会怎么看我。” “再说了,炸豆腐的活计不都是许王氏做的吗?凭什么她如今不做了?要来配我家的香料……呜呜呜,我不去!” 三奶奶最烦的就是顾玉梅身上的娇毛病,听到这话,说道:“是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许王氏,还说出那番污她名声的话,她如今是不好再去作坊里干活了,祸事既然是你闯出来的,就该由你来承担,世上没有闯祸之后只让家里人吃苦受累,自己却啥惩罚都没有的好事儿。” 顾玉梅懵了,这……她以为自家爹跟二叔已经去赔礼道歉,而家里也被罚了银子后,这事儿就过去了,没想到还过不去。 顾玉梅怒了,扫视屋里一圈,指着顾锦里怒问:“顾小鱼,是你出的馊主意对不对?一定是你,你就是见不得我好,看见我跟万秀才家定了亲,以后要嫁去秀才老爷家做少奶奶了,你就故意整我……啊!” 她的话还没说话,顾锦里就砸出一块石子,打向顾玉梅的手,差点没把顾玉梅的手指给砸断。 顾玉梅捂着被打肿的手指,呜呜的哭着,喊着:“三爷爷三奶奶,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顾小鱼她打我!” 三奶奶被她吵得头疼,不耐烦的对陈氏道:“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从明天开始,炸豆腐的活计就是你家的。如今油豆腐卖得好,每天都要炸个上千斤,你们得每天早上卯时就去作坊干活,要不可炸不完。” 最后警告道:“祸是你们家里人闯出来的,这活计你们就得干,要是不干也成,直接退出作坊,老婆子看在咱们同族的份上,到时候会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几两银子来给你们,你们自己拿去做其他营生。” 顾玉梅正哭得起劲,听到这话懵了,不干炸豆腐的活计就得退出作坊? 陈氏一凛,知道三奶奶这是故意要收拾梅姐儿,赶忙应下:“成,三伯娘放心,我们一定会把炸豆腐的活计做好,绝不再给作坊添麻烦。” 说完,拽着还想闹的顾玉梅跑了,生怕跑慢了,这个死丫头一气之下会吼出:退出作坊就退出作坊的话。 三奶奶看着陈氏跟顾玉梅的背影,摇摇头:“梅姐儿这丫头还是欠教训,希望这回她吃过苦头后,能长进一些,要不然,万秀才娘子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她这样的。” 说来梅姐儿会变成这样,也是家里人给宠出来的。 这个家里人不但是顾大富夫妻,还有顾村长夫妻。 顾村长因着孙子多,孙女少,很宠顾玉梅,想着把她给娇养着,以后好嫁到读书人家去。 在老家的时候,村里人也爱巴结顾村长家,村里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都去奉承顾玉梅,把她给奉承得鼻孔看人,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娇小姐。 说完顾玉梅,三奶奶看向顾锦里跟顾锦绣,满意的点点头:“还是我们小鱼跟绣姐儿好。” 小鱼虽然有点凶,可逃荒路上你不凶不行,绣姐儿的脾气虽然有点软,但不作,知道帮衬家里。 …… 顾玉梅从顾锦里家回来后,是哭了半天,可她再怎么哭都好,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被陈氏从被窝里拖出来,拽着她去作坊干活。 许王氏来教她们炸豆腐,教得很用心:“天气热,豆腐容易馊,作坊做油豆腐就是为了防止豆腐变馊的,所以油豆腐得炸得干脆干脆的,不能只炸到微黄就捞出来,那样的豆腐也放不了多久。” 顾玉梅听得恨不得掐死许王氏,可她被陈氏死死拽住,想要冲上去打人也打不了。 炸豆腐很简单,许王氏只教了两刻钟,给她们炸出两锅油豆腐后,陈氏也就学会了。 许王氏朝着她们福身行礼:“东家奶奶、东家小姐,要是没啥事儿,奴婢先退下了。” 许王氏是个下人,虽然不是顾大富家买的,可她们一家感念顾锦里家能买下她们,是把几家人都称呼为东家。 陈氏笑道:“我们学会了,你辛苦了,赶紧回家歇着吧。” 许王氏闻言,便转身走了。 顾玉梅盯着她的背影,骂道:“狐媚子,就会装可怜!” 陈氏狠狠拽了她一把,道:“喊什么喊,赶紧干活,如今这活计可是要咱们实打实的来做的,你别想像配香料那样摸鱼。” 以为她不知道吗? 她去铺子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香料有七成是发哥儿配的,顾玉梅是天天浑水摸鱼,估摸着她从镇上回来后,才会从屋里出来,跟发哥儿配香料。 顾玉梅没办法,只能炸豆腐,可那油锅滚烫,看着吓人得很,有时候还蹦油,她的一双手被油星子给烫出几个水泡。 她哭着说不敢,可陈氏带了跟棍子来,她一说不干陈氏就一棍子下去,打了几次后,顾玉梅怕了,又顾忌着作坊里还有其他人在,不想丢脸,只能认定的炸豆腐。 …… 在顾玉梅哭着在作坊里干活的时候,倪蕊娘也正在给倪氏哭诉着。 第381章 两份聘书 “姑姑,蕊娘心里苦啊。”倪蕊娘伏在倪氏怀里,哭道:“我跟表哥才是一对,我才是表哥的正妻,如今为何成了妾室?” 倪蕊娘长得只是清秀,可她会哭,每次哭起来都是梨花带雨的,看着很是娇弱可怜:“蕊娘不是替自己委屈,蕊娘是替倪家委屈……姑姑,咱们倪家也是诗书传家,往前几辈,也是出过举人老爷的,如今虽说家道中落,可倪家的风骨还在,蕊娘怎么……怎么能给人做妾?” 倪氏很疼倪蕊娘这个侄女,也伤怀于倪家家道中落,可是:“咱们又能咋办?你表哥考功名要银子,想要考上进士,没有个大几百两银子供着不成,咱们倪家哪里拿得出这笔银子?” 倪家如今就十几亩地,外加镇上的半座院子。 为啥是半座? 因为倪大舅生意失败,卖了半座院子还债,如今家里只剩下半座院子,一大家子人挤在四间房里,想添丁进口都没屋子住。 “蕊娘,你别难过,你姑父已经答应姑姑,只要你能生出儿子来,万家是不会让顾玉梅怀孕的,姑姑已经把避子汤给她备好了,她一旦嫁过来,就天天给她喝避子汤。” 倪蕊娘听得心下窃喜,脸上却做出担忧的表情:“姑姑,这,成吗?万一被顾家发现,不出银子供表哥科考咋办?” 倪氏冷笑道:“呵,顾家发现了又能如何?这姑娘嫁都嫁过来了,还能接回家去不成?再说了,姑姑早就找好说辞,就说你表哥要专心读书考功名,如今要孩子不好,过几年再给她停药,让她生。” 只是,倪氏买的避子汤可是专门供楼子里的姑娘们用的,别说天天喝,你只要喝上个把月,以后即使停药,那是想生也不可能。 倪蕊娘还算聪明,听到这话觉得不成,问道:“给顾玉梅用药,到时候蕊娘却生出来了,那该咋说?” 倪氏不在意的道:“那是我们蕊娘有福气,一次就怀上了,谁让她顾玉梅命歹,没有坐床喜。” 倪蕊娘觉得这个借口还是不行,可想着这对自己有利,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反而一脸感激的对倪氏道:“姑姑这般为蕊娘,蕊娘感激在心,实在是无以为报,只愿今后为姑姑做牛做马,以报姑姑大恩。” 倪氏听罢,越发喜欢倪蕊娘,觉得她是个懂得感恩的,抱着她道:“姑姑的蕊娘丫头,姑姑不需要你做牛做马,你只要把肚子里的金孙生下来,就是报答姑姑了。” 倪蕊娘一到万家,倪氏就请大夫给倪蕊娘把脉,可日子太短,大夫没有把出来,不过倪蕊娘这个月的月信没来,倪氏因此笃定,倪蕊娘一定是怀孕了。 倪蕊娘没有否认,而是趁机说道:“姑姑……要是蕊娘做了妾室,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庶子……士族最讲究嫡庶之别,庶子不但一出生就会被人说嘴,连去考功名,也会被其他嫡出的读书人嫌弃……蕊娘虽是甘心为妾,可实在是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成为庶子啊。” 倪氏闻言,唬了一跳,对啊,要是蕊娘成了妾室,她的宝贝金孙就是庶子,这可不行。 可是…… “姑姑也没办法,你姑父不同意你做方哥儿的正妻,你只能委屈做妾。” 这些年来,因着她老是贴补娘家,惹得老爷很是不满,让方哥儿娶蕊娘做妾,还是她狠狠闹了几场才闹来的。 倪蕊娘微微低着头,眼珠子转动着,一会儿之后,说出自己的主意:“姑姑,其实还有其他办法的。爹说过,江南那边有不少人家会娶平妻,就是两头大,两个都是妻子……蕊娘不是想跟顾家姑娘争,也不是故意跟姑父作对,实在是为了孩子,蕊娘不得不忤逆一次,求姑姑可怜可怜孩子,让表哥娶蕊娘做平妻,给孩子一个嫡出的身份吧。” 说完,倪蕊娘又委委屈屈的哭起来,看着可怜极了。 倪氏听罢,眼睛一亮:“对啊,还能娶平妻。诶哟,姑姑的蕊娘哟,还是你聪明,能想到这等好主意。你等着,姑姑这就去找你姑父,让他答应你表哥娶你做平妻。” 倪氏为了自己的宝贝金孙,也为了倪家,是一刻不停,直接去了前院书房,让黍子去把还在上课的万秀才叫回来。 万秀才是沉着脸回到书房的,看见倪氏后,怒道:“倪氏,你又想做什么?倪蕊娘不是给你接回来了,你还想咋样?” 倪氏高声道:“我还想咋样?我想要你答应方哥儿娶蕊娘做平妻!” “平妻?”万秀才听罢,脸色黑如锅底:“这都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读书人家,哪里有人娶平妻的,只有那没规矩的商贾人家才会娶平妻。” 士族,望族讲究规矩,是不会娶平妻的。要是娶了平妻,这府里只有一个后院,那谁说了算?不是乱了套吗? 倪氏道:“你别找借口,什么不能娶平妻,我看你就是嫌弃倪家,想要羞辱倪家,故意让蕊娘做妾!” “倪蕊娘没过门就跟方哥儿做下丑事,万家能娶她做妾已经是给她脸面,你要是还嫌不够,我这就让下人把倪蕊娘送回倪家去。”万秀才屡次在倪氏面前败下阵来,也是火了,干脆说出这样的重话。 倪氏冷笑:“我再问你一句,答不答应方哥儿娶蕊娘做平妻?” 万秀才:“你休想!要么做妾,要么让倪蕊娘滚蛋!” “好好好,是你逼我的。”倪氏指着万秀才道:“姓万的,我今天就告诉你,你要是不答应方哥儿娶蕊娘做平妻,我就拉着蕊娘出去,把蕊娘怀了方哥儿种的事儿,告诉镇上所有人,让你万家的脸面丢尽,看你以后还怎么教书育人!” “你,你说什么?”万秀才惊了:“方哥儿可是你儿子,我可是你男人,你这般毁我们,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 倪氏知道万秀才最是要脸,只要她这么说,万秀才一定会答应,干脆做出豁出去的样子,喊道:“你都不让倪家活,不让我的金孙活了,我还在意你万家,在意你们父子做什么?” 第382章 巴结观主 万秀才闻言,气得手抖,指着倪氏大骂。 可倪氏根本不理他,最后警告他一句:“你答不答应,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带着蕊娘出去,搅臭万家的名声。” 又道:“反正我倪家也败落了,再惨也就这样了,你万家可是受十里八乡敬仰的人家,要是出了这样的丑事,你万家别说想要成为官宦人家,就连你的秀才功名也能给你革去!” 前朝的时候,科举制刚刚兴起,之前都是用的举荐制。 因着科举制触犯了很多世家豪族的利益,世家豪族为了自己的子弟能入朝为官,给科考制设定了很多限制,只要你私德不修,或者是治家不严,就会被革除功名。 大楚建立之后,这条刑律没有取消,一直沿用至今。 “疯了,倪氏你真是疯了。”万秀才气得跌坐在椅子里,可他为了万家,只能答应下来:“倪蕊娘可以给方哥儿做平妻,但必须得在顾家姑娘进门之后,倪蕊娘才能嫁进来。” 这个倪氏倒是同意:“成。” 要是先娶蕊娘,事情肯定会瞒不住,顾家但凡有点气性,都会跟他们家退亲。 他们家是表面光,得结成顾家这门亲,要不然,别说方哥儿没钱去科考,连倪家也要过吃糠咽菜的苦日子。 倪氏早就想好了,等顾玉梅进门之后,就把顾玉梅的三成嫁妆变卖成现银,拿去贴补倪家。 不过…… “纳彩、问名、纳征这些得先做。” 纳征很重要,纳征就是男方要给女方聘书,有了聘书,迎亲后才能换成婚书,要不就是无媒苟合。 万秀才被她烦得不行:“你看着办吧,别为了倪家把万家给害死就成!” 万秀才甩袖出了书房,去前面继续给学生上课。 倪氏抬头挺胸,得意洋洋的回到后院。 倪蕊娘见她这般模样,知道事情成了,心里高兴不已,可面上却是双眼含泪,满是担忧的问:“姑姑……姑父答应了吗?” 倪氏轻哼一声:“你姑姑出马,他敢不答应?” 万秀才也就那点本事,闹一闹就好了。要不然,倪氏也不能用万家的银子贴补娘家这么多年。 倪蕊娘立刻抱住倪氏,哽咽着道:“姑姑辛苦了,姑姑这般为蕊娘……蕊娘无以为报,只能努力多为姑姑生下几个孙子。” 倪氏如今最想要的就是抱孙子,听到这话,那是通体舒畅,又顾忌着倪蕊娘有孕,不好让她多劳累,催她回客房休息。 最后保证道:“蕊娘且放心,姑姑这就去找媒婆,把你跟方哥儿的婚事给定下,等拿到聘书,你们这亲事就算妥当了。” 倪蕊娘娇羞的道:“有劳姑姑,那蕊娘先回房歇着,晚饭的时候再来伺候姑姑用饭。” “好好好,赶紧回去休息。”倪氏对倪蕊娘是满意得不得了,觉得这个侄女最是贴心。 倪蕊娘回房后,只略微休息一会儿,便开始描眉画眼,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刚画好妆没半个时辰,万礼方就进了她的屋子。 “表妹,你来了,表哥这段时间可是想死你了。”万礼方看着上完妆后,从清秀变成清丽模样的倪蕊娘,是心痒难耐,立刻饿虎扑食的扑过来。 倪蕊娘很聪明,没有质问万礼方为何不守承诺,改娶顾玉梅的事儿? 她知道自家穷,被嫌弃很正常,她要是质问只会激怒万礼方,还不如好好伺候他,把他的心抓住,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 因此,倪蕊娘只是娇嗔一句:“表哥,你轻点,别伤到咱们的儿子?” 万礼方惊道:“真的有了?不会是诈胡吧?” 倪蕊娘红着脸道:“这个月的月信没来呢,估摸着是有了。” 万礼方听得不是滋味,他还没玩够呢,这就当爹了? 倪蕊娘看出万礼方不高兴,心下咯噔,忙抱住万礼方道:“表哥,蕊娘好想你,让蕊娘好好的伺候伺候你吧。” 万礼方听到这话,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赶忙跟倪蕊娘滚在一起。 而倪氏的动作很快,不过两天就拿到万礼方跟倪蕊娘的聘书。顾玉梅跟万礼方的聘书则是还没办好。 倪蕊娘看着聘书上的日期,心里真真是笑开了花,有了这份聘书,别管顾玉梅是不是先进的门,她都是大的那一个! …… 顾玉梅正在作坊里辛辛苦苦的炸豆腐,根本不知道,自己踢掉袁家求来的亲事,竟是这般不堪。 万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把她当回事,只不过是在利用她,想要吸她家的血而已。 要是顾玉梅知道真相,铁定会气死过去。 可既然选了,就得承担后果,以后的日子不管过得有多烂,她都得受着。 而顾锦里早在几天前就把春耕时种下的藿香割了一茬,如今已经晒***制成草药,再把自己做的蚊香收拾出一箱来,拿上顾锦绣绣好的米老翁夫妻的人像图、作坊的豆制品、还有姜家送来的豆油,借了尚秀才家的骡车,让王勇夫驾车,顾锦安陪同着,去了大兴镇的湖云观。 湖云观里种了很多名贵药材,她眼馋得很,得去巴结巴结观主,求药材种子。 顾锦里三人是天刚亮就出发,上午巳时来到湖云观山脚下的村子。 他们来过村子一次,看车的后生认得他们,见他们又来了,很是热情的帮他们解开骡车,问道:“这回还是牵着骡子进去?” 顾锦安笑着点头:“嗯,东西带得多,得用骡子驮着。” 骡子也驮不完,好在有王勇夫在,王勇夫用箩筐挑着一担子豆油跟豆制品,跟着顾锦里兄妹进山。 王勇夫会拳脚功夫,而顾锦安跟顾锦里这大半年来也跟着秦老练拳脚,三人的脚程都很快,在山里走了大半个时辰后,来到湖云观。 给她们开门的还是上次的小寒师父,见到顾锦里后,笑道:“又是你,还来买地?” 顾锦里摇头:“这回不买地,来送礼的。” 小寒师父眨眨眼,道:“送礼?为啥给湖云观送礼?太贵重的礼物,我们湖云观是不收的。” 顾锦里笑道:“只要你进去通报观主一声,说我给她带了一幅人像绣图来,她一定会见我们,并收下礼物。” 第383章 谁教你做的? 小寒师父看了看她,想了想道:“好吧,小施主先在门外稍等,我替你去通报一声,不过观主见不见你,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关上湖云观的大门。 顾锦里眉头微皱,已经察觉定是观主交代了什么,要不然小寒师父不会说这番话,还让她在外面等着。 上回是她第一次来湖云观,那时候小寒师父可是把她跟顾大丫请进去坐着等的。 顾锦安也察觉到不对劲,走上台阶,问顾锦里:“小鱼,你上回是得罪观主了?” 顾锦里摇:“怎么可能,观主可是土豪,我巴结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得罪她。” 难道是知道她惦记上湖云观的名贵药材,所以不让她再进去,免得她一个忍不住,把湖云观的名贵药材给要走? 不可能,湖云观能把那名多名贵药材随意的种在观内,就不怕被人求去。 莫非…… 顾锦里想到了什么,不过没有确定,还要试探过后才知道。 顾锦安闻言,心里虽然有诸多疑惑,却只能等着。 “两位小东家,你们别站着,先坐着歇歇。”王勇夫找了两块比较平整的石头,搬到湖远观门口的屋檐下,让他们两人坐着。 顾锦安跟顾锦里走了大半个时辰的山路,也是有些累了,干脆坐下等着。 如今天气炎热,火球般的太阳正高悬在天空中间,好在这里是深山,不但风大,还比山下凉爽很多,他们在门外坐着,也不算难受。 只是小寒师父这回去得有点久,将近三刻钟才回来。 吱呀一声,小寒师父打开湖云观的大门,对顾锦里道:“小施主,观主说了,她只喜欢种药看病,对啥子人像绣图并不好奇,小施主若是无事儿,那就请回吧。” 小寒师父说完,看看顾锦里,凑过来低声问道:“小施主,你上回来得罪我们观主了吧?” 她一脸的你别想骗我,我都看出来了的模样。 顾锦里无奈的笑道:“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得罪观主。” 是观主反复无常,让她摸不着头脑好吧。 不过…… 观主越是不见她,越能证明她的猜测。 顾锦里拿出一根蚊香来,递给小寒师父,道:“小寒师父,劳烦你再帮我跑一趟,把这根蚊香拿去给观主,告诉她,我今天主要是来送新药的,这就是我新做的药香。” 不是喜欢种药看病吗,那她就给她一根蚊香,只要观主不是铁了心这辈子都不再见她,定会把她给请进湖云观。 小寒师父听罢,好奇的看了那根蚊香一眼,接过来闻了闻:“有点花草香耶。” 顾锦里笑道:“是用草药做的,里面有一味药叫白杆菊,所以这蚊香会有淡淡的花草香。” “蚊香?”小寒师父皱眉道:“没听说过呢。不过观主很喜欢草药做出来的新鲜东西,小施主你这礼儿是送到观主的心坎上了,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通报,观主一定会见你的。” 说完,关上大门,欢快的跑去通知观主。 果然,这回小寒师父没有去多久,不过一刻多钟就跑回来给她开门,对她笑着道:“小施主请进,我们观主说要见你呢。” 顾锦里笑了,对小寒师父道:“我给观里送了些吃食来,小寒师父帮我把骡子前进去,我把剩下的东西用箩筐挑进去。” “好呀。”小寒师父跟观主不同,小姑娘活泼可爱,不像是清修之人,反而身上有浓厚的烟火气,闻言自己跑出来,把那头骡子给潜进湖云观。 “大哥,王叔,你们现在外面等着,我最多一个时辰就出来。”顾锦里交代一句后,挑着装满豆油跟豆制品的担子进了湖云观。 小寒师父把门关上后,牵着骡子,带着顾锦里往观主所住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顾锦里看着沿途的名贵药材,特别是看见已经开花的人参后,口水差点流下来,湖云观真是有钱,太有钱了,这里的每一种药材她都想要! 小寒师父看她一眼,道:“小施主喜欢药材?” 顾锦里重重点头:“很喜欢。” 能换钱的东西,属于地里长出来的黄金,她能不喜欢吗? 小寒师父很是大方:“小施主若是喜欢,等你回去的时候,我送你几盆好了。” 顾锦里差点石化:“能送?”还是几盆,还是你送给我的?观主知道吗?她不会发火吗? 小寒师父朝着顾锦里眨眨眼儿,道:“可以送啊,只要不是送人参灵芝,其他药材都能送。” 来观里看病的人不少,有时候,观主也会送些药材给病人。不过不能送人参灵芝,这两种药材太贵重,送出去,怕会招祸。 顾锦里高兴得不行,立刻决定,要跟小寒师父做姐妹:“小寒师父,你真好,谢谢你啦。” 小寒师父哈哈笑道:“小施主也很好啊,每次来我们湖云观都送这么多东西。还给我们送豆油来,上次你送来的豆油,我们用来做菜吃,味道真真不错,吃了以后,肚子里有油水,顶饿。” “你是不知道,以前我们观里做菜是不放油的,每次吃完没有一个时辰,我肚子就饿得呱呱叫,跟师姐们抱怨说了,可师父们却不让我吃东西,说是清修修的就是一个苦字,那能肚子一饿就去吃饭?” 还有那调味香料,放进菜里,即使是野菜萝卜也变得很香,好吃得很。 说话间,小寒师父把她带到观主居住的院子里,敲了敲院门后,观主的声音便传来:“进来。” 小寒师父牵着骡子,顾锦里挑着担子进了院子。 这回的院子里没有人熬药,只有观主一个人坐在屋檐廊下,手里拿着一根蚊香,看见顾锦里后,问道:“这是你做的?谁教你做的,你怎么知道白杆菊有杀蚊除虫的功效?” 白杆菊这味药材一直都是用来喝的,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把它给晒干,捣碎后,跟其他两味药材做成杀蚊除虫的药。 且这种药香很是特别,在前朝的世家大族中,也有贵人们会用药香,但那些药香是直接洒进烧着炭火的铜炉里,用炭火慢慢烘烤后,使得药香的香气激发出来,从而达到熏屋子的作用。 像这样直接做成炷香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 第384章 医书 顾锦里笑着回道:“确实是我的做的,没人教,自己看医书后琢磨出来了。” 胡观主听到这话,清冷的脸上扬起一抹……嘲笑:“你自己看医书后琢磨出来的?你看的是什么医书?可带来了?给我看看。” 顾锦里虽然觉得胡观主有很多秘密,而胡观主会把门楼外的荒地卖给她,也有其他原因。 她本该是防着胡观主的,但两次接触下来,她能肯定,胡观主不会害她,便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拿出白爷爷给的医书,递给胡观主:“观主请看,就是这本。” 顾锦里递的不仅仅是一本医书,还是自己的诚意,只看胡观主是只收医书,还是连她的诚意也收下了? 胡观主看她一眼,接过那本医书:“尤氏医典?听都没听说过。” 胡观主翻开医书,见上面大多数是记载着草药的识别方法。药方很少,只有几个,而上面关于白杆菊的记载,只是写着,性寒,解热凉血,治疖肿等,根本没有写白杆菊晒干燃烧后,能杀蚊虫。 胡观主收起医书,问她:“这本尤氏医典,你从何得来?” 顾锦里没有隐瞒,实话实说:“是逃荒路上帮了一位白爷爷,他临终之前给我的。” 胡观主听罢,点了点头,对顾锦里道:“你在这里等等,我去给你拿些东西来。” 言罢,已经起身,身形飘逸的走出院子,不知道又去了哪里? 小寒师父道:“小施主,你先坐着,观主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着话,脖子伸长的看着一旁的箩筐,嗅着豆制品发出的香气。 顾锦里好奇的问:“小寒师父,观主这是去哪里?她老人家不是住在这个院子里吗?” 怎么她次次来,观主都要离开这座院子,去其他地方拿东西。 小寒师父坐在正房的台阶下,双手撑着下巴道:“观主是住在这里啊,她是去供奉着老老老观主的院子里。我们湖云观的一些东西,都是放在供奉着老老老观主牌位的院子里的。” 不过,那座院子她们不能进,只有历代的观主可以进去,打扫、上香、祭拜什么的,都是观主在做。 顾锦里听得眉头深皱,问了小寒师父一句:“这件事情,来湖云观看病的病人都知道吗?” 还是说,只是单单告诉她一个人? 若是只告诉她一个人,那她的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 然而,小寒师父却说:“大家想知道都能知道啊,不是秘密的。” 顾锦里听到这模棱两可的话,还想再问,小寒师父已经跑到院子右边的一小垄地前,指着那垄石斛道:“小施主,你想要这个吗?听说挺值钱的,观主把长得不好的给清掉了,我把它们给捡了回去,种在我跟师姐住的院子里,有十几株呢,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五株,但你下回来,要记得再给我带豆饼。” 豆饼好好吃的,她吃了那么多年的水煮青菜,第一次吃到那么香喷喷的东西。 顾锦里笑了,转身走到箩筐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小寒师父:“这就是特意给你带的,先前着急见观主,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上次来就看出这位小寒师父好吃,这回再来,便单独给她收拾出一布袋的豆渣饼跟两份香煎五香豆腐,让她可以多吃点。 又道:“这些是用素油煎的,你放心吃。” 小寒师父眼睛亮亮的,高兴地接过小布袋,却没有立刻开吃,而是把小布袋收起来,系在自己的腰间:“等晚上做完晚课后,我再吃。” 要是现在就吃,被观主看见,可是要遭的。 小寒师父刚刚把小布袋系好,胡观主就回来了,直接把一本没有封皮,纸张发黄的厚重书册递给顾锦里:“拿着,算是你送东西来湖云观的报酬。” 顾锦里接过那本书册,翻开看了看,越看越心惊……这竟然是一本医书,还是一本记载着各类药材、诸多药方、以及制药方法的书。 隗宝,难得的隗宝! 湖云观果然深藏不漏,一下子就拿出这样的医书送给她。 顾锦里拿着这本厚重的医书,都觉得有些烫手:“观主,这本医书真的给我?是不是太贵重了。” 是很贵重,但她想要! 观主道:“不过是本普通的医书,没什么大不了的,且这本医书只是手抄本,并非原著,给你也没什么。” 这话顾锦里可是不信,即使这本医书是手抄本,就冲它上面所记载的内容,也是不能随意拿出来送来的。 而它还没有封皮,很显然,是观主故意把封皮给去掉的,为的就是不让她、或者其他人知道,这本医书的真正来历。 这本医书姓什么?是姓胡,还是姓鲁? 鲁家是前朝世家豪族,却不是医药世家……不过,前朝的世家豪族等同于一个小皇朝,只要是排得上号的世家豪族,每一家都是兴盛了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的,手里有的好东西,估计对大楚皇族还要多。 因此顾锦里觉得,这座湖云观,包括这本没有封皮的医书,应该都是鲁家的。 观主知道顾锦里有很多疑惑,却没有给她解惑,只道:“你把这本医书跟尤氏医典钉在一起,以后,她就是尤氏医典的一部分。” 逃荒路上遇到的白爷爷,赠送给她一本医书,她自学医书上的内容,做出了蚊香,这样的说辞,说白了也就是占了逃荒的便宜,别人无从查起。要不然,有点本事的也不会相信她的说辞。 而湖云观隐世多年,刚刚过了几十年的安稳日子……最近两年,大楚很是不稳,那位新帝又是个心狠的,连帮着大楚打下江山的开工功臣都能诛灭三族,照这样下去,大楚还会再乱。 到时候,不知道大楚皇族会不会发疯找前朝的人算旧账,所以观主觉着,还是先等等,别让顾锦里知道太多,也别让她跟湖云观牵扯太多的好。 “晚辈多谢观主赐书。”顾锦里很感激,把那本厚得堪比两块青砖的医书塞进布袋里后,看着观主,试探着问道:“观主,晚辈资质愚钝,若是有任何看不懂的地方,可否时常来请教?” 第385章 烧掉 观主看着她笑道:“你蠢吗?你是太聪明了。不过,须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 观主提步,走回廊下,坐回先前的椅子上,看着顾锦里道:“你也不用心急,这世间万物,皆讲究个缘法,时候未到之时,莫要去探究太多,须知知道得多了,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顾锦里闻言,已经知道自己猜得起码有八成准确。 而她很识趣的没有再追问太多,只问观主一句:“我家里人可会有危险?” 观主道:“正常来往,没有什么危险可言。” 她只是觉得新帝的品行不是个好的,为了以防万一,这才跟顾锦里交代这一番。 要是新帝不再提起前朝的事情,或者是自己把大楚给作没了,那湖云观跟顾锦里一家就都安全了。 顾锦里闻言,稍稍放心,把顾锦绣绣得米老翁的画像递给胡观主:“这是我姐姐绣的,特意拿来送给观主。” 又想起顾锦绣要做绣师的事,问道:“淮毓绣庄的李掌柜想要我姐姐做绣师,这事儿能成吗?” 医书、绣艺、应当都是鲁家所拥有的东西,万一她姐的绣品被贵夫人看见,别人顺着绣品查到湖云观,再查到鲁家该怎么办? 胡观主笑道:“洛绣这个东西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在大楚各地传开,会绣的人多不胜数,无须在意。” 她会人出顾锦里家,是因为顾锦里的长相。 而如今将近百年过去,知道鲁家人长相的人早就死绝了,所以没关系。 顾锦里听得松了口气,真是福祸相依啊。 上回来的时候,她庆幸自己知花了少许银子就轻松买到门楼外的地建铺子,这回再来,她还真宁愿不要门楼外的地。 观主见她脸色有些发苦,愉悦的笑了起来:“如今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你上回离开后,就该装糊涂的。可惜你好奇心太重,非要求个明白,又巴巴的跑上门来,既如此,那以后的事情就由你扛着吧。” 她已经派人查过顾锦里家,崔氏是个软弱的,绣姐儿随了崔氏,顾大山更是不行,程哥儿还太小,只有顾锦里跟顾锦安还算能培养培养。 顾锦里被嘲笑,心里虽然不高兴,却也只能认命。且这本就关系到崔氏,她作为女儿的,自然是要替她扛起来的。 “你姐要做绣师,可起了字号?”胡观主问道,这绣师跟文人狂士一般,所绣制的绣品是可以用字号的。 顾锦里摇头:“家里还没有给淮毓绣庄答复,字号也没起。” 胡观主道:“既如此,那我给你姐起个字号,福安如何?” 福安? 顾锦里的嘴角抽了抽,这是不是太土了点? 绣师怎么说也算是个艺术家吧。 胡观主道:“你既无异议,那就叫福安吧。” 顾锦里蹙眉问道:“这个字号可是有什么别的含义?” 胡观主看着顾锦里道:“我就说你的好奇心太重,你应该收收自己的好奇心,知道太多不好。” 又道:“这个字号最大的含义就是它有福气。” 顾锦里:“……” 成,你说什么都成。 “观主,这是我特意给您带来的,您别客气,收着吧。”顾锦里把骡子背上驮着的东西搬下来,放到院子地上。 胡观主指着箩筐里的坛子,皱眉道:“这豆油是你做出来的?” 这丫头上次来的时候,就给观里带来豆油来,而那时候,市面上还没有豆油卖,如今却是有了,而背后的东家除了姜县尉以外,还有京城的宁伯府。 顾锦里点头:“算是合作,我出方子,其他事情都不管,只等着分红。” 说来作坊已经开张三个月,而她只拿到一个月的分红,一共是三百六十两银子,前面两个月的分红,被扣去做了开作坊的本钱。 姜角说,如今豆油卖得越来越好,下个月,她的分红会更多。 胡观主道:“知道你聪明,可有些东西,少做为妙,毕竟世上不止你一个聪明人。” 不过,又夸了她一句:“你知道隐在幕后,没有做出头鸟,还算是聪明谨慎。” 要是她贪心,不愿意跟其他人家分这个豆油生意,或者是她傻乎乎的去宣扬豆油是她做的,那她如今不可能站在这里,而是早就被人给埋在某座荒山野岭里了。 顾锦里道:“观主放心,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儿,也不会做给自己、给家人招祸的事儿。” 胡观主听罢,放下心来,最后对她道:“知道你眼馋观里的药材,可如今,那些药材不能给你。” 又交代一旁的小寒师父:“你也不许给她。” “是,观主。”小寒师父乖乖应着,不好意思的看了顾锦里一眼,小胖手还拽着系在腰间的布袋,生怕顾锦里会把送给她的吃食拿回去。 顾锦里看得好笑,对观主道:“观主放心,我想要种药材会自己去买种子,绝不占观里的便宜。” 观主无所谓的点点头,朝她摆摆手:“回吧。”来太久了不好。 顾锦里朝胡观主福身行礼:“观主,晚辈告辞。” 而这一回,胡观主是立刻起身避开了。 第一任观主跟鲁家有亲,可以受顾锦里的礼,可她却是不行的。 顾锦里见状,微微挑眉,冲着观主甜甜一笑,牵着骡子,跟着小寒师父走了。 观主好笑的摇摇头,等顾锦里跟小寒走后,她起身离开,去了湖云观的一座老院子。 这座院子虽然老旧,却十分干净,而屋子里没有凳子,只有坐席。 前朝世家豪族延续着古老的礼仪,皆是不坐胡凳,而是铺上华贵的毯子或者席子,跪坐着。 胡观主进了正房,转到左边的里屋,看着里屋那幅悬挂了将近百年的人像绣图,缓缓跪下,给人像绣图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后,取下绣图,把这幅人像绣图,以及放进一旁的青铜鼎里,用火折子点燃。 呼呼声起,火苗子蹿出,把这幅名贵的人像绣图烧了个一干二净。 烧完后,她环视屋子一圈,一句话也没说,便离开这座院子。 至于米老翁夫妻的人像绣图,则是被她拿去烧火熬药了。 米老翁夫妻的人像绣图,没有资格进这座院子,更没有资格放进那座青铜鼎里烧毁。 第386章 逃奴 一刻多钟后,小寒师父把顾锦里送到湖云观的大门口。 “小施主,你下回来记得给我带点吃的啊。你家的吃食可香了,我上个月做梦的时候还梦见你带了一骡车的豆饼来,全是送给我的,我就坐在骡车里吃,吃得可饱了。”小寒师父也不怕丢脸,跟顾锦里说着她有多爱吃豆渣饼。 顾锦里笑道:“你放心,下次来,我给你拉一骡车豆饼来,让你一次吃个够。” 小寒师父闻言笑眯了眼,对顾锦里道:“小施主,那我可就等着啦,你说话要算话啊。” “当然算话,你就放心吧。”顾锦里看着小寒师父,觉得她应该没有看起来的这么单纯。若不然胡观主在跟她说话的时候,也不会让小寒师父留下。 不过,既然观主信得过小寒师父,那她定是个可靠的,她不用担心什么。 王勇夫跟顾锦安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小寒师父关门进去后,立刻迎上来道:“小鱼,东西都送到了?” 顾锦里点头:“嗯,咱们回家吧。” 她把缰绳递给王勇夫,让王勇夫牵着骡子走在前面,她跟顾锦安则是走在后面。 王勇夫是个聪明的,知道他们兄妹有话要说,没有等他们,自己走自己的,跟他们兄妹隔了十几米的距离。 山道无人,顾锦安低声问道:“胡观主跟鲁家是什么关系?” 顾锦里道:“湖云观应该是鲁家留给自家隐世的地方之一,湖云观的历代观主,应该是鲁家的下人。” 她把自己给胡观主行礼,胡观主避开的事情告诉顾锦安。 只有做下人的,才不敢受主人的礼。 顾锦安听得皱眉,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猜测得到证实而高兴:“这事儿太烫手,咱们两人知道就成,先别告诉娘。” 要是大楚不倒,他们就得瞒一辈子。 顾锦里点头:“嗯,这事儿我们俩知道就足够了。” 崔氏胆子小,而她也不记得什么鲁家跟湖云观,唯一记得的只是当年那个带着她流浪的嬷嬷。 可那个嬷嬷已经死了,在鲁家没能光明正大的站出来之前,还是别让崔氏知道这事儿的好。 顾锦里又细细的把观里发生的事儿,观主给她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顾锦安。 顾锦安听完,总算是放心不少:“当今正忙着铲除开国功臣,短时间内,不可能去搜查前朝的世家豪族。” 而大楚的第一任皇帝也下过旨意,只要前朝的世家豪族臣服于大楚,大楚皇族绝对不会清缴他们。 只是世家豪族害怕继任的皇帝会觊觎他们手里的东西,纷纷隐世不出。 至于他们隐在哪里? 听尚秀才说过,有在大楚的、有在海外的、有在大戎那边的,反正大楚皇族想要找他们,灭了这些世家豪族,拿了他们的东西充国库,很难。 顾锦里想到当今的大楚皇帝,忍不住道:“虽说躲起来过日子不好,可既然输了,躲上个几十年,乃至上百年很有必要,毕竟谁也不知道,继任之人会不会发疯,血洗一回。” “如今这位,连开国功臣都能杀,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说来大楚如今的这位皇帝也是命好,诛杀功臣,闹得整个西北边军沸反盈天,到最后,还有开国功臣愿意领军平叛,替他再次收服西北边军。 如今平叛的大军虽然还没有班师回朝,可大楚算是再次安稳下来了。 不过,以这位大楚皇帝能作的程度,顾锦里觉得,在她有生之年,大楚定会再乱一次。 她一穿越就遇上逃荒,吃够了乱世的苦,想着这位大楚皇帝这般不靠谱,她还是要赶紧赚钱,买地买人,建坞堡,再训练出一支能打的护院来保命的好。 大楚不允许养私兵,却能养护院,且对护院的数量不受限制,只要你有钱有粮,想要养多少都成。 这对于那些想闹事的人来说,是天大的好处。 只是,顾锦里不明白,这样大的一个弊端摆在这里,为何大楚皇帝没有下令,限制富户养护院的数量? 要是不限制,以后就等着吧,一夜之间,就能让大楚遍地开花。 顾锦里不知道,大楚的第一任皇帝因着取消私兵制度,还闹过一场很大的事儿,将将建立的大楚差点就没了。 而闹事儿的,有很大一部分是跟着大楚皇帝打江山的武将。 那些武将认为,大楚第一任皇帝取消私兵制,是要夺走他们手里的兵,好铲除他们,因此闹了起来。 大楚的第一任皇帝怕了,虽然强硬的取消私兵制,但允许养护院,且不限制数量,那些闹事的武将才安分下来,不再闹。 大楚的第一任皇帝也一直记着要消减各地护院数量的事,只是他还没有开始做,自己就死了。 临死前倒是留下遗命,交代自己的子孙等到大楚江山稳固之时,要消减各地的护院人数,以免大楚江山再像前朝那样,世家豪族拥兵自重,前朝皇族是谁也惹不起,你敢惹,成千上万的私兵就集结起来跟你打。 只是大楚的第一任皇帝把事情安排得好好的,怎知他的儿子不顶用,看好的孙子第一个想要消减的不是大楚各地的护院人数,而是把刀子砍向了最忠于大楚皇族的几家开工功臣。 又因着碰上旱灾,这才闹出这场大变故。 顾锦里跟顾锦安在山道上小声的说着话,还没出山就把事情给说完了。 未时初刻,他们来到山脚的大松村,拿了寄放的骡车,把车套好后,让王勇夫驾车,一行三人回了家。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刚到家,三奶奶就对顾锦里道:“小鱼,壶口镇的薛老,就是跟孙里长家有仇的那个薛明宇,他让家里的下人给你送了一封信来,你娘给你放屋里了,你自己去看吧。” “诶,知道了三奶奶。”顾锦里应着,先去厨房打水洗手洗脸,让身上凉爽一些后,又灌下一碗温水,这才回了自己跟顾锦绣的屋子,拿起放在桌上的信,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她脸色一沉……薛老来信说的是陆老爷子的事儿,信上竟然说,陆老爷子可能是逃奴! 第387章 夜访 薛老那天回去之后,原本是想要放下这事儿的,毕竟不管陆老爷子是不是逃奴,当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而薛老如今只想要好好的把傅阳养大,对于以前的事情,不想再提及。 可他是个谨慎人,回去后让阿护悄悄查了查陆老爷子,知道他竟然跟顾锦里几家人有过节。 顾锦里是他的恩人,恩人的仇人自然就是他的仇人,薛老便把陆老爷子是逃奴的事情写信告知顾锦里。 可薛老担心这封信会被人截获,因此写得不是很详细,而薛老也并没说自己手上有没有能证明陆老爷子是逃奴的证据。 不过,即使如此,顾锦里收到这封信,依然是高兴得差点大笑出声。 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啊。 大楚的等级制度跟户籍制度一样严明,如果陆老爷子真的是玲珑画舫的逃奴,那不仅陆老爷子会因为在逃奴之罪背叛死刑,就连陆老爷子所生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都要被充入奴籍! 一网打尽也不过如此了。 顾锦里兴奋不已,知道这事儿耽搁不得,立刻喊上顾锦安,两人去了秦老家。 如今秦家只有秦老一个人在,此刻秦老正在挑水,准备做晚饭,看见他们兄妹之后,笑道:“你们俩咋一起来了?是顾老弟又要喊我去吃饭?这昨天刚去过呢,今天再去,以后老头子就专门吃你们家的得了。” 秦家兄弟不在家的时候,三爷爷是隔天就会喊秦老去家里吃饭。 顾锦里道:“秦爷爷,我们来找您老是有其他的事儿。” 秦老看着顾锦里严肃的模样,敛下脸上的笑容,道:“你们先去堂屋坐着。” 言罢,脚下生风,挑着一担水往厨房走去,把水倒进水缸里,折返回堂屋,看着顾锦里道:“到底是什么事儿?” 整得还挺严重的样子。 顾锦里把薛老的信递给秦老:“秦爷爷看看。” 秦老年纪虽然大了,但眼神还很不错,接过信后,一目十行的看完,脸色先是吃惊,最后是兴奋:“好,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这陆家的好日子算是到头来。” 秦老觉得,陆老爷子是逃奴的事儿,有八成是真的。 刚来村里的时候,因着陆老爷子带头欺压他们几家的事儿,秦老查过陆老爷子,得知他在四十年前,确实外出讨生活过。 那时候的陆老爷子算是衣锦还乡的,只因他家以前很穷很穷,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而四十年前,陆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却带了些许银子回来,用那些银子还了欠债,买了十几亩地,建了一座青砖瓦房。 如今的那座青砖瓦房成了陆家的下人房,栓大他们就住在哪里。 只是陆老爷子不知足,觉得有十几亩地的日子还是苦日子,因此把陆梅花送去县丞府做妾,一家彻底发达起来。 如今想来,应当是陆老爷子做奴才的时候,见过了江南的大富贵,因此看不上那十几亩的小安逸了。 顾锦安是刚刚用凉水洗完手脸,连一碗水都没有喝完就被顾锦里给拖来秦家的,闻言问道:“秦爷爷,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怎么您跟小鱼都这么兴奋?” “你没看?”秦老说着,把手中的信递给顾锦安。 顾锦安看完,脸色大变,恨不得大笑出声,但他克制住了,只说了四个字:“陆家,完了!” 秦老摇摇头:“时间久远,想要把陆老爷子的罪名给坐实了不容易。不过,既然老天爷把这等机会给咱们送上门来了,咱们就得拼一把,要是成了,就能把陆家拔除,以后咱们几家在村里住着也能放心一点。” 陆家虽然元气大伤,可如今的陆家就算是一条受伤的毒蛇,蛰伏在村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再咬他们几家一口,不得不防。 顾锦里点头:“秦爷爷,此时不宜拖得太久,得速战速决,我们立刻动身去尚秀才家,再去壶口镇,直接去见薛老,求他帮忙作证人,一举把陆家给端了。” 去找尚秀才是因为尚秀才不但睿智,还是姜家的女婿,而他们想要拔掉陆家,就得姜家帮忙。 秦老看看天色,有些担心的道:“此刻就动身,会不会太早了点,被人看见,可能会打草惊蛇。” 如今正是傍晚,村里人都在村中间的水井打水做饭,别人不是傻子,看见他们几人这时候出去,定会有所怀疑。 顾锦里笑道:“秦爷爷不用担心,借口我已经想好了,就是让哥哥去尚叔家还骡车,而咱们两人躲在骡车里不出人,没人会发现。” 这几个月来,他们家也接过几次尚秀才家的骡车,去还骡车的事情时有发生,只要不是故意找茬的,都不会怀疑。 秦老点头:“成,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不过…… 秦老又道:“得先把你三爷爷跟铁柱、勇子叫来,咱们今晚肯定是回不来了,得让他们警惕一些,别出事儿。 “诶,我这就去喊三爷爷。”顾锦安应着,跑去把三爷爷、罗父、王勇夫喊来。 为何只喊他们三个,是因着三爷爷是几家人里辈分最高的男长辈,历来管着几家人的事儿,而罗父跟王勇夫会拳脚功夫,两人都是能抗得住事儿的,能在他们外出的时候护住村尾的及家人。 至于其他的人,顾锦里跟秦老都觉得,还是先别让他们知道的好,知道的人多了,难免会守不住秘密。 不多时,三爷爷、罗父、王勇夫就来了。 秦老把事情给他们说了一遍:“我们三人等会儿就会立刻启程去把这件事给办了,村尾就交给你们,在我们没有回来之前,你们不要把这件事儿给漏出去,要谨慎小心一些,免得陆家听到什么风声,打草惊蛇。” 三爷爷已经惊了,没想到安哥儿把他们喊来是说这样的大事……逃,逃奴啊,这要是被抓住,不但陆老爷子要死,是整个陆家人都会被充入奴籍。 三爷爷的手都有些抖,好一会儿才压下心里的震惊与害怕,对秦老道:“秦老哥,你放心带着两个孩子去,村尾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把村尾守好,不让几家人出事儿。” 第388章 行动 “嗯,辛苦顾老弟了。”秦老说着,看向罗父跟王勇夫:“你们两个的拳脚功夫不错,要是真的出事儿,你们可要顶住。” “您老放心,无论如何,我们也会护住几家人!”罗父跟王勇夫应着。 秦老交代完三爷爷他们后,便对顾锦里、顾锦安道:“你们先回去收拾收拾,一刻钟后,咱们出发。” 言罢,秦老进了自己的屋子,开始翻找着趁手的武器。 三爷爷他们也起身离开,各自去忙活。 一刻钟后,秦老虽然还是那副打扮,可他的肩上却多了一个布包,腰间也比先前大了两圈,显然是藏了东西的。 他来到顾家的院子后,直接上了停在院子里的骡车。 顾锦里已经收拾妥当,坐在了骡车里,看见秦老来了,拿出一个陶瓶递给他:“秦爷爷,您老拿着,关键时刻,能把敌人放倒一片。” 顾锦里跟秦三郎曾经去陆家大宅,把陆老三毒得瘫痪的事情,秦老是知道的,闻言接过陶瓶,拿出一把特殊的长刺,递给顾锦里:“把你的药跟这把刺刃都给你哥,让他藏好了咱们再动身。” 顾锦里看了刺刃一眼,见这把刺刃前端尖尖,只有小指大小,却十分锋利,能很快的刺入人体,造成贯穿伤。 刺刃还有倒钩,再把刺刃抽出之时,更能造成二次伤害,让伤口难以愈合。 看来,这是军中用的东西,只有军中用的东西才是以杀人为目的。 顾锦里接过刺刃,从布袋里拿出一个陶瓶,一并递给顾锦安。 顾锦安接过藏好后,对秦老跟顾锦里道:“坐稳,我们这就走了,在没有出村之前,你们别说话。” “嗯。”顾锦里跟秦老应着。 三人告别家里人,伴着西坠的金乌,离开大丰村。 三奶奶还抱怨着:“咋这个时候去还骡车?明天安哥儿上学的时候再去还不就结了?且还个骡车这么多人去做啥?” 三爷爷道:“文远着急用骡车,咱们可不能误了别人的事儿,这不是天快黑了嘛,秦老哥会拳脚功夫,让他跟着两个孩子去,安全一些。” 三奶奶听罢,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顾锦绣有些担心,她知道小鱼跟安哥儿肯定不是去还骡车那么简单,要不然,小鱼临走的时候,也不会给了她两瓶毒药。 没错,那丫头说的就是瓶子里的是毒药,要是她们没回来的时候,家里有人闯进来,她不要客气,直接那毒药洒。 顾锦绣跟着顾锦里一起住,是知道她会在晚上的时候做些毒药的,因此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心里虽然担心,却仅仅拽着那两瓶毒药,晚上睡觉也没敢睡死,就怕会有什么人闯进家里来。 骡车奔驰,半个时辰后就到了尚秀才家。 顾锦里直接把薛老的那封信给了尚秀才看。 尚秀才见了,脸色一沉,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这是大事儿,耽误不得,咱们分头行动,我拿着这封信去县城找岳父,再去找县令大人,你们去壶口镇,务必务必要把薛老带去县衙。” “我知道薛老如今只想把寿哥儿平安养大,可这件事他是人证,至关重要,没有他画押的供词,单单只有一封信件,怕是不能成事儿。” 顾锦里也是这么想的,陆老爷子是逃奴的事情得速战速决,要是慢了,邹县丞为了邹玉振跟邹玉婉,也定会保住陆家,他们的动作要快,必须兵分两路。 “好,劳烦尚叔了。”顾锦里说着,出了尚家,拿上阿九准备好的松油火把后,三人继续向着壶口镇赶去。 而尚秀才则是让阿九备车,主仆二人连夜赶去县城。 壶口镇离庆福镇不算远,骡车跑了将近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薛老他们就住在壶口镇的镇郊,是一座看起来很普通的两进宅子。 府门上没有匾额,只挂着两个用来照明的红灯笼。 叩叩叩~ 顾锦里下车叩门。 不多时,阿护警惕的声音传来:“谁啊?报上名来,不然这大晚上的,我家可不会给你开门。” 顾锦里笑道:“阿护叔,是我,大丰村顾家的顾锦里,小名叫小鱼的。” 阿护闻言一顿,似乎也听出了她的声音,立刻给她开门,借着松油火把的光,看见门外的三人后,吃惊的道:“真是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快进来。” 阿护赶忙把大门打开,让他们进来,又帮着顾锦安把骡车驾进宅子里。 “孩他娘,来客人了,快把客人迎进去招待,我去喊老管家。”阿护朝着前院正房喊道,一名二十多岁的妇人听罢,立刻迎了出来,把他们带进正屋里。 “秦老爷子,你们先坐着,我去去就来。”阿护立刻去了后院,把顾锦里他们突然夜访傅家的事儿给说了。 阿护很是好奇:“老管家,顾家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儿?要不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咱们要帮吗?” 薛老叹了口气,没有回答阿护,只是道:“你留下看着小少爷,我出去看看。” 他写信把陆老爷子可能是逃奴的事情告知顾锦里的时候,就料到,顾锦里会来。 少顷,薛老来道前院正房,对他们三人拱拱手道:“秦老、小鱼、安哥儿,你们是收到信了?” 顾锦里点头:“薛爷爷,这件事儿对我们几家人来说太重要,估计要麻烦您一趟。” 说实话,薛老其实是不愿意的,他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安安稳稳的把傅阳带大,其他事情,一概不想管。 可事情是他捅出去的,而顾锦里又是他的恩人,他即使不愿意,也不得不帮。 薛老短暂的犹豫过后,点了点头:“成,这事儿,老头子会帮你们。” “薛爷爷,谢谢您老啦。”顾锦里是喜出望外,她以为薛老会拒绝呢,毕竟她看得出来,薛老似乎不太想提起傅家的事儿,而他身为傅家的下人,一旦去衙门,衙门的人难免会盘查他一番。薛老笑得有些无奈:“小鱼丫头不必客气,着世上的事情,一饮一啄,皆是有因果的,你先前帮了我,这一回,就当老头子在报恩吧。” 第389章 淮四六 秦老知道他们连夜跑来,定是对这件事很上心,没有耽误,把他怎么发现的陆老爷子是逃奴,以及当年的事情给他们说了一遍。 “陆老爷子在玲珑画舫的时候叫什么名字?”顾锦里问道。 陆老爷子有两个名字,以前叫陆猪蛋,发家之后改名叫陆祥福,但他在玲珑画舫的时候,用的什么名字,他们却是不知道,薛老在信上没说。 薛老想了想,道:“没有名字,他只是个做杂活的,玲珑画舫做杂活的都是淮字开头,以数字为名号。他的名号比较好记,叫淮四十六,听我家老爷喊过他淮四六的。” 顾锦里再问:“那他卖身到玲珑画舫之前叫什么?您老知道吗?” 薛老摇头:“不太清楚,只知道淮四六在没有进玲珑画舫之前,是城里的乞丐,在城里混了几个月后,一分钱没要的把自己卖给玲珑画舫。” “玲珑画舫上,很多下人都是这么来的,画舫并不会去深查他们。而陆老爷子在玲珑画舫是那种很不起眼的人,就是做杂活,然后奉承客人,有时候会送客人回家,有时候会泅水取悦客人,以换取打赏。” 又道:“淮四六他们这样的下人,在玲珑画舫是可有可无的小人物,想要记住他们,很难。” 顾锦里听得皱眉:“这样的人物,要是玲珑画舫在遭遇大难的时候,他想要逃走,实在是太容易了。” 她想到了什么,立刻问薛老:“薛爷爷,您说陆老爷子他们会泅水给客人看,那是不是有不少人在给客人泅水取乐之时被淹死?” 薛老点点头:“确实,做他们这个的,要按照客人的要求来泅水,那些客人都是世家豪族的子弟,天天纸醉金迷的,对人命不太重视,有不少客人会让泅水的人在水里憋气,用来做赌,看看是你押的这个泅水的时间长,还是我押的这个泅水的时间长。因着这种比试,画舫里的杂工每个月都会死上两三个。” 顾锦里听罢,已经猜出陆老爷子的逃生方法是什么。 最后,她看向薛老,道:“薛爷爷,我们需要人证,还请您老跟我们去县衙一趟,到时候好出来指认陆老爷子。” 薛老是不想去的,但顾锦里帮过他,对他有大恩,犹豫片刻,最终答应下来:“你们先等等,我要回去看看小少爷,把府上的事情安排好后,才能跟你们走。” 顾锦里他们自然不会阻拦,忙道:“您老请便,我们等着您。” 薛老点点头,去了后院。 而顾锦里把自己的猜测跟顾锦安说了:“陆老爷子一开始去玲珑画舫的时候就设好了局,并没有用自己的真名,而是先做乞丐,再用假名字进了玲珑画舫。而玲珑画舫遭难的时候,他定是泅水逃走的。他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下人,即使泅水逃走,官兵也不会刻意去查,只当他是被淹死了。” 秦老听得直点头:“小鱼说得很有道理……这个陆老爷子不简单,想得远,心思细,不好对付。” 顾锦安问顾锦里:“小鱼你跟我说这些是因为……?” 顾锦里道:“陆老爷子的事情必定会开堂审理,我是个女娃,不方便上堂,必要的时候,只有哥哥你自己去。” 秦老因着身上的秘密,肯定也不会上堂。 “陆老爷子刁钻难对付,到时候定会极力否认,你只要咬死他用假名字卖身进玲珑画舫,再泅水脱逃便可。” “要是他否认,定会以自己不会泅水为借口……”顾锦里笑了起来:“那就让县令当场试试他,等到了垂死之际,即使陆老爷子不想承认,也会本能的泅水自救。” 陆老爷子是个狠的,可能会一死保住陆家。 可人在垂死挣扎之时,身体的本能会高于自己脑子的思考,到时候,只要陆老爷子泅水,他的谎言就不攻自破。 顾锦安听得直点头:“小鱼放心,大哥记住了。” 秦老一直在旁边听着,闻言看了顾锦里一眼,这丫头很聪明,有时候聪明得不像个半大孩子……二郎很讨厌小鱼,觉得小鱼会害了三郎,让三郎失去妻族的帮助。 可三郎的回话却很硬气,而他也很喜欢三郎的那段回话。 妻族不妻族的,要看你娶的是谁,如果娶的是个忘恩负义的,或者娶的是个蠢货,那还不如娶个聪明能干的乡下丫头。 两刻钟后,薛老回到前院正房,对他们道:“走吧。” 一行四人又坐着骡车,向着县城奔去。 如今已经天黑,县城有宵禁,好在尚秀才已经跟着姜县尉去找许县令,把陆老爷子是逃奴的事儿,告知许县令。 许县令听罢是高兴不已,觉得这顾家真是福将,自打遇见他们后,这功劳是一个一个的往他头上砸。 许县令立刻让田师爷带着自己的手书去城门接人。 尚秀才也带着杨班头、罗武来了,在城楼上看见有骡车行来,立刻问道:“可是安哥儿?” 顾锦安听到尚秀才的声音,喜道:“先生,正是学生。” 尚秀才一喜,立刻告知田师爷。 田师爷让守门的兵丁开了城门,顾锦安他们得以进城。 骡车刚刚停稳,田师爷就问道:“薛明宇可带来了?”这是人证,少了他可办不成事儿。 顾锦安朝着田师爷作揖,道:“启禀田师爷,薛爷爷就在车里。” “好。”田师爷道:“走,这就去衙门。” 顾锦里一个女孩子不好去衙门,在路过姜府的时候,她被送到姜府里歇着。 姜夫人知道她没吃饭,便把她叫到自己的院子里,吃了一顿饭。 在她们吃饭的时候,顾锦安他们已经到了县衙,见到了许县令。 许县令看见顾锦安,哈哈笑道:“你就是顾家的那个后生,不错不错,长得是一表人才,有玉兰青竹之美。” 顾锦安赶忙对着县令大人作揖,恭敬的道:“学生拜见县令大人,县令大人谬赞了。” 许县令见他不但长得好,学问也不错,态度更是谦逊,十分高兴,这样的后生很是难得,只可惜出身太差,家里往上数个五代都是泥腿子。要不然,他真想把顾锦安招为东床快婿。 第390章 陆家遭殃 顾锦安行完礼后,又道:“县令大人,晚生已经把薛老带来了,他愿意作证,指认陆老爷子是逃奴。您有何话,现在就可以问他。” 许县令也是想要功劳的,闻言立刻把薛老喊上来,细细问了他关于当年玲珑画舫的事儿。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当年玲珑画舫会遭殃,是因着画舫里出了人命。 两个世家豪族的贵公子争夺十二花仙,一位上官少爷失足落水,被救上来后,还是去了。 这事儿说来是个意外,可死掉的那位上官少爷是江南上官家的嫡出少爷,家里有个姑姑是武阳王的侧妃,可以算是皇亲国戚。 上官家失了嫡出少爷,而对方的那位贵公子姓郑,也是有身份的,家里的姐姐是宫里的妃嫔,当时正怀着龙种,他们不可能跟郑家来个鱼死网破。 再说了,郑家少爷并没有动手殴打上官少爷,是两人斗气,上官少爷自己失足落水而亡。 上官家是憋屈得很,只能把所有怒火发到玲珑画舫的头上,私下里查了玲珑画舫半年,终于拿到玲珑画舫主家的罪证。 那些罪证直接被送到刑部尚书的桌面上,没过多久,玲珑画舫的主家跟十二花仙,以及不少跟玲珑画舫有瓜葛的人家,全都遭了秧。 四十年前的江南,因着玲珑画舫的事儿,死了不少人。 如今虽是时过境迁,但上官家依然屹立不倒,那位侧妃所生的儿子更是承袭爵位,成了武阳王。 而上官家的现任家主对于那位嫡出的少爷很是敬爱,这些年来,依然会在每年忌日的时候去祭拜这个早逝的哥哥。 许县令想升官啊,碰到这样能巴结权贵的案子,他不办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再说了,大楚对于逃奴的案子很重视,只要办成一件,皆能记上一功。 许县令已经看到源源不断的功劳向着自己砸来,听完薛老的陈述后,立刻让薛老画押。 田师爷早在薛老说这些事儿的时候,便把他所说全部写下来,如今把供词递给薛老。 薛老惦记着寿哥儿,不想出来太久,很爽快的按手印画押,对许县令说一句:“县令大人,那陆老爷子很是狡猾,又是县丞大人的岳丈,您还是赶紧让差爷去抓人的好,免得县丞大人知道后,来护着陆老爷子这个岳丈。” 许县令在田福县多年,因着邹县丞是地头蛇,他也是吃过邹县丞不少亏的,对邹县丞多有不满,以前忍着是不想跟地头蛇作对,免得自己任期没满就死在任上。 如今他就要高升,在知府大人面前也挂上了号,是再也不怕了,听到这话,脸色一沉,冷笑道:“薛老不必担心,邹县丞算个什么东西,他要是敢阻挠官差办案,本官就上折子,革了他的县丞之位!” 田师爷也在旁边笑道:“老人家放心,邹县丞如今是自顾不暇,哪里有闲工夫去管陆老爷子这个假岳丈。” 什么岳丈? 一个妾的爹,也能是岳丈?真是丢尽他们读书人的脸! 许县令没有耽误,连天亮都等不到,立刻命令杨班头:“你立刻去庆福镇,把陆家所有人都抓来。” 又看向姜县尉道:“姜兄,你到县里的陆府,把陆老大、陆老二这两房人全部抓来,要是陆老爷子是逃奴,他们身为陆老爷子的子女,也是奴籍。” 自古以来,奴籍所生之子女,皆为奴。 “是!” 杨班头跟姜县尉领命而去。 …… 大丰村陆家,因着邹夫人一房人被斗倒的事儿,陆老爷子近来过得很是不错。 如今正在陆老三的屋子里,一边抿着小酒,一边对陆老三道:“三啊,你妹子已经把邹夫人那一房给斗垮了,以后邹家就是振哥儿的,爹已经给你妹子送信,让振哥儿去求邹县丞,派人到京城去,给你请个御医来。” “虽说这事儿挺难办,可谁让邹家只剩下振哥儿这一个带把的?邹县丞那老狗要是不宠着咱们振哥儿,他以后靠谁来养?” 陆老爷子深觉扬眉吐气,刚喝了两杯酒就飘了起来。 陆老三知道邹夫人被自家妹子给斗垮了,也是高兴得不行,歪着嘴巴,艰难的说着:“逃,逃荒……别,别放过……过几天……不,明天……找牛子……去,去弄死……他们……女的,漂亮……留着……用……” 陆老三都瘫了,还惦记着害顾锦里他们,而他近来躺在床上,听下人们说得多了,才知道莫家的莫春月算个屁,那几家逃荒来的,长得最好看的是顾大山的大女儿。 只是顾大山家太贼,把那个大女儿藏得太好,而他上门抢方子的时候,那个姑娘也是躲起来了,他没有见着,要是让他见着了,如今早就成他陆家的妾了。 陆老三是惋惜不已,如今自己瘫了,想做什么也做不成,可只要能作践那几家人,他就算是啥事儿也做不成,也得把那几家的姑娘抢过来。 “三啊,你放心着,爹明天就找张牛子,让他先把那几家人整治一顿。”陆老爷子也是深恨秦顾罗田几家,觉得自家会倒霉,全是被那几家给克的:“以为攀上县尉大人,又攀上县令大人就能高枕无忧?须知连县令大人都怕地头蛇。” 县令大人给秦顾罗田几家送牌匾的事儿,让陆老爷子很是恼怒,他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是朝着村尾的方向,把几家人给臭骂了一顿。 当天晚上,还让栓大媳妇摆香案,特意上香诅咒了那几家人一顿,最好是让那香料吃死人,那几家人全部被抓,男的判腰斩,女的充做军女支。 陆老爷子一边喝酒,一边跟陆老三说着要怎么让张牛子整治那几家人,一直说到月上中天,方才回屋睡觉。 陆老爷子刚刚睡着,就听到一阵猛烈的砸门声。 砰砰砰! 陆老爷子立马惊醒,披上衣服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喊道:“栓大,栓大,咋回事儿?是哪个杀天刀的这时候……?” 话未说完,罗武就带着一群衙役冲进陆老爷子所住的院子,指着陆老爷子道:“把陆猪蛋捆起来!” 第391章 老天爷开眼 一群衙役立刻冲上去,把陆老爷子给扭住双手,用绳子给捆了起来。 陆老爷子懵了,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吼道:“你们,你们是何人?竟敢私闯民宅,我要报官抓你们!” 衙役们笑了:“哈哈哈,报官抓我们?陆老爷子,您是没睡醒吧,抓你的就是我们官差,你找谁来抓我们?是让我们自己把自己给捆了吗?” 陆老爷子被衙役们嘲笑,气得浑身发抖,借着火光看向那个站在院门口的人,冲着他喊道:“你是这般衙役的班头?是姓杨、姓朱、还是姓姜?” 罗武冷笑着道:“我姓罗!” “罗?”陆老爷子眉头死皱,县衙里可没有姓罗的衙役班头,可不管他姓啥,都不能抓他:“这位罗爷,你可知道老夫是谁?老夫的女儿是谁?老夫的女婿又是谁?” 又来这一套。 罗武最厌恶的就是陆家仗势欺人,见陆老爷子又要搬出邹县丞,不客气的道:“罗某不管你是谁的爹,也不管你是谁的岳丈,你今天,不,是你陆家今天,一个也别想逃!” 陆老爷子闻言,心下咯噔,这不仅是要抓他,还要把陆家人全给抓了啊。 陆老爷子急了,还想要再叫唤,罗武快步上前,捏住陆老爷子的下颚,把一团粗麻布塞进陆老爷子的嘴里,让陆老爷子无法再叫出声。 而此时,因着离得近,陆老爷子终于看清罗武的模样,认出了他。 “唔唔唔!” 你,你是逃荒来的罗家小子? 罗武看着陆老爷子震惊的模样,知道他是认出自己来了,笑道:“陆老爷子,看在咱们是同村人的份上,你这脚,我们就不捆了。” 捆了是便宜陆老爷子,让这老货自己走去县城,先吃一顿苦再说。 “唔唔唔!”陆老爷子看着罗武的笑容,觉得瘆的慌,朝着四周的衙役唔唔叫着,想要说是罗武滥用职权来陆家抓人,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衙役们把他拖出所住的院子,来到陆家大宅的前院。 杨班头坐在前院的一张椅子上,看着被押来的陆老爷子一眼,挥挥手,让罗武把陆老爷子给押到一边。 陆老爷子唔唔叫着,想要杨班头给他取出嘴巴里的粗麻布团,好让他说话,让他可以喊冤,告罗武一状。 可惜,杨班头是懒得再看陆老爷子一眼。 不多时,又一群衙役把陆老三给抬了出来。 陆老三瘫痪在床,被那么衙役冲进屋子抓起来,是吓得不轻,一路叫唤着过来:“凭……什么……抓人……冤枉……” “你冤枉个屁,你陆家做了多少坏事儿?早就应该把你们抓起来了,你还喊冤,要脸吗?” 说这话的人是何村长。 衙役来村里抓人,他是村长,理应到场,杨班头便派了个衙役去把他喊来。 何村长正睡得香,突然被砸门声惊醒,何大仓开门,看见来的是衙役后,吓了一跳,赶忙去通知何村长。 何村长听说村里又来了衙役要抓人,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村里这一年可是来了三回衙役了,再来一次,他们村的名声也不用要了。 可他出来一问,得知今晚是来陆家抓人的,是一下子就蹦起来,问那衙役:“小差爷,你说啥?你,你们是来陆家抓人的?抓的还是陆老爷子。诶哟,老天爷这是开眼了,终于让陆猪蛋这混球走霉运了!” 又问衙役:“小差爷,陆家犯的是啥事儿?严重不?” 要是不严重,他可又要白高兴一场。 小衙役不是别人,正是杨班头的侄子,年纪不大,为人很是老实,对何村长道:“有人状告陆老爷子是逃奴,县令大人很重视,让我们连夜来抓人。” “啥?逃奴!”何村长震惊了,惊完之后,是哈哈大笑出声:“陆猪蛋也有今天,这回陆家想要翻身,比登天还难。” 逃奴啊,一旦定罪,不仅是陆老爷子,但凡是陆老爷子生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要遭殃。 小衙役看见何村长这么兴奋,特意交代他一句:“何村长,这事儿还要过堂,等县令大人审过之后才能定罪,您老先别宣扬,免得中途出啥变故。” “不宣扬不宣扬,老头子知道规矩,不会乱喊乱说的。”村长是高兴得不行,都不用何大仓扶的,自己拽着去报信的小衙役就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临来之时,还交代何大仓:“快,快去拿铜锣,敲起来,把这好事儿通知村里人,让大家伙赶紧去陆家大宅看戏,要是晚了,就看不到陆猪蛋被抓的怂样了!” 来喊他的衙役都懵了,不是说大丰村何村长最怕陆家吗?他怎么这么兴奋,还敢召集全村人去陆家大宅看热闹,万一最后陆老爷子被放出来咋办? 小衙役很是无奈,在旁边说着:“不能宣扬。” 何村长一边拉着他走,一边道:“不宣扬,就是让村里人来瞧瞧热闹,让大家先高兴高兴。” 小衙役见何村长的年纪都能做自己爷爷了,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只能由他拖着去陆家大宅。 而何大仓已经穿戴好衣服,把陆家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媳妇何刘氏,再拿上挂在堂屋的铜锣,铛铛铛的敲起来,口中喊着:“大家伙快起来,到陆家大宅去,陆家遭报应了!” 村里人都被这阵铜锣声吵醒,正在骂娘,突然听到何大仓的话,全都惊了:“啥,陆家遭报应了?” “诶哟,赶紧的,起来去看看啊。” 不仅是何家人,连陆家人听到动静也纷纷起床,穿好衣服,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拖着鞋子就往陆家大宅跑。 村尾的几家人也被铜锣声吵醒,全都披着衣服起床,王勇夫则是跑去村尾路口,听到何大仓的喊话后,立刻跑去顾锦里家,把事情告诉三爷爷。 三爷爷今晚是根本没敢睡觉,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听到铜锣声就爬起来。 顾大山跟崔氏因着顾锦里跟顾锦安没回来,很是担心,也没有睡着,听到动静,也跟着起身。 顾大山终于忍不住问三爷爷:“三伯,安哥儿和小鱼今晚到底去哪了?” 真的是去还骡车吗? 咋他的心里这般不安宁? 第392章 不嫌事大 三爷爷道:“你能这么问,还不算太蠢。” 顾大山听罢,心下咯噔,问道:“安哥儿跟小鱼真的不是去还骡车?今晚也没有住在文远家,那他们去了哪里?” 三爷爷道:“自然是去了县衙。” 不但去了县衙,还告了陆家,且告成了。 不多时,王勇夫跟罗父,包括几家的男人都跑来找三爷爷,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爷爷想着衙役已经来陆家抓人了,事情算是成了一半,没有再隐瞒,把薛老写信告知小鱼,陆老爷子可能是逃奴;秦老、小鱼、安哥儿得信之后,傍晚就去县衙告发陆家的事情给说了。 几家男人听罢,全都吃了一惊:“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那,那咱们现在该做什么?” 三爷爷道:“啥也不做,立刻回自家去,这天还没亮、陆家还没判刑,这口气咱们不能松,都家去,惊醒着点,把家里的女人孩子管好,别去看啥热闹,如今乱着呢,陆家又养着张牛子那伙打手,要是陆家狗急跳墙,跟咱们来个鱼死网破,那可就糟了。” 几家男人听罢,脸色皆是一变:“对对对,咱们得家去,可不能让家里出事儿。” 几家人全都跑回家,把家门顶住,坐在堂屋里守着,怕有人进来找茬。 三爷爷让老朱父子起来,在村尾来回巡查着,要是看见可疑的人,立刻敲梆子通知大家。 王勇夫没有回去,而是坐在顾锦里家的院子里守着。 他是顾锦里家买的下人,会拳脚功夫,理应先护着顾锦里家。 …… 半夜三更,整个大丰村彻底热闹起来,村民们点着火把,向着陆家大宅涌去。 而杨班头他们一把陆家大宅所有人全部抓了起来,用绳子捆着,一个拖着一个,拉出陆家大宅。 罗武拿出封条,把陆家大宅的大门、后门、角门全给封了。 杨班头则是留下四个衙役,守着陆家大宅,对何村长道:“有些关于陆老爷子年轻时的事儿,得问问您,您得跟着我们去县衙。” “诶诶诶,去,老头子一定去。”何村长还在兴奋着,恨不得现在就到县衙升堂,好快点判陆老爷子的罪。 不过,这逃奴的罪名可不是那么容易判的,虽然有薛老这个人证,但还是要查档的,而陆老爷子卖身的玲珑画舫在江南的金陵,去金陵查档,来回没有个十天是不成的。 陆家人看见陆老爷子全家被抓,一个个都吓得不轻,这三更半夜就来抓人,看来陆老爷子家犯的事情不小啊。 “差爷,陆老爷子家到底犯了啥事儿?严重不?咋突然就来抓人了?会不会是个误会?”陆甜丫的爹问道。 陆甜丫的爹是陆老爷子的隔房堂侄,是陆家人中跟陆老爷子家最亲的,历来是靠着陆老爷子家吃饭,如今看见陆老爷子全家被抓,是吓得脸都白了,急忙问着杨班头。 杨班头脸色一沉,指着他问:“你是何人?官差办案,那奉的是县令大人的命令,无须跟你多做解释,你也不用质疑。要是你不放心,可以跟着我们去县衙,但得把你捆上。” 陆甜丫的爹听到这话,握着松油火把的手是抖了一抖,忙道:“不,不敢,差爷请便。” “哈哈,陆景贵,咋的,这就怂了?陆老爷子可是你堂叔,你吃着陆家饭,如今陆老爷子被抓了,你不该跟着去尽个孝?”何家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嘲讽着陆景贵。 陆景贵不敢说话,生怕说得多了,自己会被陆老爷子牵连,被衙役抓到县衙去。 “陆景贵,咋的不说话?怕了啊?当初仗着陆老爷子家的势,欺负我们何家人的时候,你咋不怕?” 何家人早就恨透了陆家人,此刻指着陆景贵对杨班头道:“差爷,您是不知道,这陆景贵又多可恶,去年干旱,咱们这里虽然没有遭灾,可河水也是下去一半的,我们家的地跟他家离得近,全家十几口子去给田地挑水,足足挑了四天三夜,才把家里的十几亩地给蓄上水。” “可陆景贵这个挨千刀的,晚上起来,偷偷把我家的田埂挖穿,让我家田里的水流进他家田地里去……诶哟,他家是啥活没干,就挖了几铲子田埂就让自家的田地喝上了水,可是苦了我家里,全家人又挑了两天水,才把自家的田地给浇好。” “我们家去找他家理论,陆景贵这个混球,竟然说我们有本事就去县衙告他。还威胁我们说,要是去告了,可别到时候输了官司,还得罪邹县丞……恶霸,陆景贵你真真个恶霸!”何老麻指着陆景贵,骂得是口沫横飞,差点背过气去。 杨班头听得皱眉,看了陆景贵一眼,对何老麻道:“你们要是有冤屈,这段事情可以搜集证据……证据知道是啥不?就是别人欺负你的时候,可有人看到,有看见的那人就是证人,你们只要有证人,或者其他证物,就能去县衙状告陆景贵,到时候县令大人会为你们做主。” 许县令近来很有为民请命之心,升堂办案是勤快了许多,而陆家眼见就要倒了,邹县丞又自顾不暇,县令大人办案没了顾忌,想伸冤的就赶紧去,免得再过三个月,县令大人走后,新来的县令不知道好坏,这冤屈又不得伸张。 何家人听到这话,喜道:“差爷,我们真能去县衙告陆家人?不会被邹县丞给抓起来吧?陆家人可是说了,谁敢去告他们,邹县丞就让谁坐牢。” 陆家人听到这话,是吓得脸色发青,忙道:“你们别胡说,仗势欺人的只有陆老爷子家,跟我们其他陆家人没有关系。” “呸,怎么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陆家人就是陆老爷子的帮凶。我们要告你们,告死你们这群龟孙儿!” 陆家人被骂得龟孙儿,又那气性大的,立刻大骂何家人。 何家人一看,诶哟,小样儿,陆老爷子都被抓了,你们陆家人还敢这么嚣张,那还得了?必须撸起袖子,叉着腰,给你骂回去! 一时间,何家人跟陆家是吵翻了天,口沫横飞,脏话连篇,听得杨班头脑袋疼。 第393章 试探 杨班头大吼一声:“都他娘的给劳资闭嘴!反了不成?有冤屈就去衙门里递状纸告状,别在这里吵,也别打群架,要是打群架,县里来人,把你们都给抓到大牢里去!” 何村长见杨班头动怒,赶忙怒斥村民们:“别吵了,一个个的吵什么吵,找死呢?差爷今天来是办陆老爷家的案子,你们没事儿赶紧家去。” 陆老爷子跟陆老三的怂样已经看到了,也嘲笑过了,赶紧回吧,闹得太过,会惹怒杨班头的。 何家人赶忙闭嘴,但没有立刻回家,而是举着火把,把杨班头他们送出村子。 说是送杨班头,其实他们就是压抑得太久,还没看够陆老爷子的惨样,想要多看看。 大丰村的动静闹得不小,连临近的梁河村都听到动静,梁河村的村长带着村里的几个后生特意赶到村口。看见杨班头押着陆老爷子父子后,吃了一惊,出事了出事了,陆家怕是要完啊。 杨班头故意整治陆老爷子,让衙役拖着他快步跑到镇上,等陆老爷子累得倒地之后,才让人把陆老爷子抬上骡车,向着县衙奔去。 一个多时辰后,天蒙蒙亮之时,陆老爷子跟陆老三,终于被押到县衙。 同样被抓来的还有住在县城里的陆老大、陆老二,以及嫁在其他镇子的陆桂花、陆荷花。 这四家人,全是连同孩子被抓来的。 兄姐妹四个早就懵了,不知道出了啥事儿,问衙役人家也不说,他们只能干着急。 家里的孩子们没有见过这等阵仗,如今被抓来县衙,被衙役摁着跪在堂上,全都吓得哇哇大哭。 看见陆老爷子后,所有人都问道:“爹,爹这是咋回事儿?衙役咋跑去我们家,把我们都给抓来了?” 陆荷花更是梗着脖子问道:“爹,咱家到底是犯了啥事儿?这罪不及出嫁女啊,女儿都嫁了,儿子都要娶媳妇了,咋娘家出事儿,还要把女儿抓来?” 陆荷花很是生气,她对陆老爷子本就不满,觉得他偏心大姐,给大姐找了个里长家,给三妹梅花找了个当官的,只给自己找了个村长家,虽说她公爹家挺有银子的,在县城有个铺子,可地位比不上邹县丞啊。 陆老爷子嘴巴里的粗麻布团已经被取下,可他跑得差点累死,如今还没缓过劲来,听到陆荷花的话,狠狠瞪她一眼:“不,不孝女!” 言罢,立刻跪下,朝着空无一人的堂上主位哭喊:“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啊。小人到底是犯了那样王法?要在这半夜三更把小人全家抓来?” “小人自知自己在乡里有些仗势欺人的行径,可哪家哪户有亲戚做官的,没有点仗势的行径?小人只不过是犯了跟大家伙一样的错……小人知错了,小人会改……可青天大老爷得让小人死个明白啊,总不能啥也不说,就把小人抓来……小人不服,小人冤枉啊,呜呜呜……” 陆老爷子唱念俱佳,在堂上哭喊冤枉后,伏地痛哭,那哭声真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是冤枉的呢。 顾锦安跟着许县令、田师爷一行人,躲在屏风后听着,听到陆老爷子的哭喊,眉头深皱,小声的对县令大人道:“大人,看陆老爷子的样子,一定不会说实话,咱们此刻出去审问他,他定会咬死不认。” “而事情闹到现在,邹县丞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为了邹玉振,他定会很快赶来,我们先前说的,先升堂,审问陆老爷子一回,再把他扔水里试试他会不会泅水的事儿,得改一改。要不然,大人还没问出个什么来,邹县丞就赶来了。” 许县令听罢,问顾锦安:“顾家后生,你有何良策?” 顾锦安道:“回禀大人,晚生觉得,咱们应该把顺序调换一下,先试试陆老爷子是不是会泅水?等试出来后,再升堂审问他,到时候他想要否认自己不会泅水,不是泅水逃走的都不行。” 田师爷很是赞同的道:“大人,安哥儿这个主意不错,在陆老爷子没有任何防备之下试探他是否会泅水,要简单得多。” 要是先升堂审问,再去试探陆老爷子是否会泅水,那陆老爷子估计宁愿淹死自己,也要硬撑着不泅水自救。‘’ “大人,须知出其不意,才能一招致胜。” 许县令很是心动,但是:“没有升堂就把人扔水里去试探,万一出事,这可是草菅人命。” 许县令虽然爱功劳,但他骨子里就是怕担责任的人,无论做什么事儿,都是稳妥起见。 田师爷道:“大人可还记得上回去见知府大人,知府大人说的那番话?” 知府大人说,许县令做事太过小心,须知想要为一方主官,做事儿可不能前怕狼后怕虎的,要是主官都怕这怕那的,那这仕途也走不了多久,顶多也就是个县官了,很难做到府官。 许县令想到知府大人的那番话,咬咬牙,道:“姜兄,你立刻把陆老爷子拖到县衙后院的池塘里,试试他可会泅水?” “下官遵命。”姜县尉立刻带着两队县兵出来,指着陆老爷子道:“来啊,把陆祥福拖到后远去。” 县兵们都是今晚紧急从司兵所里召回来的,其中两个就是秦二郎跟秦三郎。 姜旗很欣赏他们,能立功的事儿,都会带上他们。 “是!”县兵们应着,去拉陆老爷子。 “做什么,你们做什么?放开老头子,没有升堂你们就要动刑,你们这是滥用私刑!”陆老爷子被捆着双手,不好爬起来逃跑,只能用两个膝盖着地,艰难的向后退去。 而陆老大、陆老二、陆桂花、陆荷花见了,只口中说着呵斥县兵的话,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帮忙,生怕被治个阻扰军爷办差的罪名。 “住手!”一声怒喝响起,邹县丞由邹江扶着,带着邵师爷跟曹师傅赶到县衙,看见县兵正要把陆老爷子抓去后院,赶忙喊道:“快住手,还没升堂就要把人拖走,你,你们这是……” 邹县丞近来被气病了一场,说话都大喘气,而秦三郎动作麻利,邹县丞的话还没说话,他就一把扛起陆老爷子,几个流行大步,冲出了县衙后院。 第394章 疤痕 邹县丞懵了,指着秦三郎,骂人的话还没说出来,秦三郎已经不见了踪影。 少顷,他缓过气来,指着秦三郎消失的方向,怒问:“这人是谁?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兵丁,也敢无视本官的命令……本官要治罪于他!” 陆荷花看见邹县丞来了,赶忙喊道:“妹夫,妹夫你可要救救我们啊,我们啥事没干,却连夜被人拖来县衙,他们这般对待官眷,简直是不把妹夫你放在眼里,妹夫你快……” “闭嘴!哪里来的刁妇?本官的岳家姓洪,你娘家姓陆,夫家姓牛,本官何曾是你妹夫?”邹县丞气得不轻,这陆家人当真是不靠谱,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口一个妹夫的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宠妾灭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打算徇私枉法,利用官职来救小妾一家吗? 陆荷花被吼,怔愣一会儿,怒了:“妹夫,你这是不打算认我们了?好啊好啊,果然是看见我们陆家遭难,你就打算弃了陆家,没良心的老东西,当初宠着我妹妹的时候,你可是说了,虽然不能娶我家梅花做正妻,可以后陆家也是你的岳家,咱们以正经亲戚来处,如今你……” “住口!” “住口!” “住口!” 三道怒喝想起,分别来自陆老大、邹江、邹县丞。 邹县丞原本就病着,被陆荷花这么一气,嗓子也一甜,一股血腥气直冲喉头,是气得差点吐出血来。 好在邹县丞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生生给忍住了,但他气得不轻,指着陆荷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邵师爷上前几步,来到陆荷花面前,低声警告着她:“不想死的话,就闭嘴,把我们大人惹急了,我们立刻就走,让你们陆家自生自灭。” 邵师爷是个读书人,很重嫡庶,原本是支持邹玉乾的,可邹玉乾太蠢,自己害了邹夫人一房。 而邹县丞恨死了邹夫人一房人,是打算弃了邹夫人一房,扶持邹玉振做邹家未来的当家人。 然而,邵师爷知道邹玉振,此人凉薄,心狠手辣,不是个好东家,因此邵师爷打心眼里是不希望邹玉振上位的。 他看好的是……邹玉坤的大儿子。 邹玉坤虽然浑,可他的大儿子却是个不错,学问虽然比不上邹玉乾的儿子,可邹玉坤没有把邹县丞的小妾肚子搞大啊,单凭这一点,邹县丞就不会很恨邹玉坤的儿子。 如今陆家又出了事,要是陆老爷子真是逃奴,那邹家就算花钱买下邹玉振,邹玉振有个逃奴的外祖父,将来想要考功名,也很难。 此时此刻,想要扶持邹玉坤的儿子上位,比以前简单了许多。 邵师爷呵斥完,陆荷花后,来到邹县丞面前,悄声对邹县丞道:“大人,要是陆家真的求不了,大人也不必跟县令大人撕破脸皮。须知,陆家再如何重要,也没有邹家重要,大人可不能为了不相干的外人,让邹家陷入绝境。” 邹家进来丢的脸实在是太多太多,本就已经是县城的笑柄,要是再因为救陆家而跟县令大人杠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许县令如今有撤掉大楚一半里长的功劳在手,在知府大人哪里也挂上名号,高升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这个时候跟许县令作对,万一把许县令给惹急了,等他调任的时候,参上邹县丞一本,上面来人查邹县丞,他们可是禁不起查的。 邹县丞闻言,终于冷静下来,对着邵师爷点点头:“师爷提醒的是,不能跟县令大人硬杠。” 他转头,扫视陆家人一眼,脸色一沉,一言不发的由邹江扶着,去了县衙后院。 县衙后院的池塘并不远,秦三郎又脚下生风,不多时就把陆老爷子扛到池塘边,把捆住陆老爷双手的绳子解开后,扑咚一声,把陆老爷子扔进池塘里。 陆老爷子懵了,半浮在水面上,看着秦三郎,骂道:“秦家小子,好啊,你竟敢公报私仇!” 秦三郎根本没有理会他,接过姜县尉递来的一根长竹竿后,开始拍打着水里的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不算笨,此时已经察觉出秦三郎把他扔进水里是别有用意,看他只是冒出这样一个想法,还没有想出,秦三郎为何要这么做的原因,那长长的竹竿就打来。 啪啪几声,竹竿狠狠打着他,陆老爷子不堪被打,立刻潜进水里,不一会儿就潜到池塘的另一边。 许县令他们站在池塘边看着,纷纷点头……陆老爷子确实会泅水,一会儿升堂,陆老爷子在想驳斥自己不会泅水,没有泅水逃走的事儿,怕是不成咯。 秦三郎看见邹县丞来了,又快步跑到池塘的另一边,长竹竿再次打向陆老爷子。 “秦家后生,你个杀千刀的狼崽子,你这是要谋害人命啊。”陆老爷子一边骂着秦三郎,又再次潜入水底,不一会儿,出现在池塘的另一边。 邹县丞看得皱眉,语气不善的问着县令大人:“大人,你这是作何?这般让一个后生虐打一个老人,要是传出去,怕是对大人的官声有碍。” 许县令看着邹县丞笑道:“邹大人多虑了,三郎只是在试探疑犯,免得疑犯当堂翻供。” 疑犯? 当堂翻供? 难道许县令掌握了什么对陆老爷子不利的证据? 邹县丞还在思量着,许县令已经对秦三郎道:“秦家后生,把陆老爷子拖上来,捆好咯,押到前边大堂去。” 片刻之后,许县令一拍惊堂木,开始升堂,先宣了薛老,让他把发现陆老爷子是逃奴的事情,以及玲珑画舫当年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大家。 陆老爷子听得脸色煞白,果然,果然是他的当年为奴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他立刻喊冤:“冤枉啊,小人冤枉,是这个姓薛的前段时间撞到我家的骡车,被老头子呵斥一顿后,怀恨在心,故意污蔑老头子是逃奴,想要害了老头子全家啊……老头子连江南都没去过,怎么可能是什么玲珑画舫的逃奴。” 薛老闻言笑了:“淮四六,你虽然是装作乞丐,用的假名字卖身,可你卖身的时候,卖身契可是在金陵府存着档的,你一时否认,还能否认一辈子?大人已经派人去金陵,最多十天,就能拿到金陵府的档案,对你的指纹,只要指纹一对上,你是想狡辩也不成。” 陆老爷子脸色惨白,差点没抗住晕死过去……但他不能现在就被关,他得为自家争取时间,利用这十天的时间来逃命,又狡辩道:“什么淮四六,老头子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我是淮四六,你有何证据?没有证据就状告,这是污蔑,你是要坐牢的!” 又对县令大人道:“大人,您没有证据证明小人就是淮四六,不能抓小人,得立刻把小人给放了!” 许县令一怔,确实,在金陵府的档案没有送来之前,陆老爷子只能算疑似逃奴,他只能派人暗中盯着陆家,是不能把陆家给抓来的。 薛老不愧是给傅家做过官家的人,闻言笑道:“淮四六,既然你要负隅顽抗,那我就不得不再说一个一个事儿了,你的后肩甲上,是不是刻着淮四六三个字?这是玲珑画舫的规矩,每个卖身为奴的下人都会在后肩甲刻字。” “你很聪明,为了掩饰这段过去,定会把那三个字给毁了,可那是皮肉,即使毁了,也会留下疤痕,你总不能说,你的后肩甲刚好这么巧,有个疤痕吧。” 第395章 弃之 陆老爷子心惊不已,盯着薛老,心里很是不解,这个薛明宇到底是谁?怎么可能会知道玲珑画舫的这个规矩? 在后肩给下人刻字的规矩,是玲珑画舫的秘密,除了玲珑画舫的人之后,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而玲珑画舫给他们下过严令,不许把玲珑画舫的秘事,比如后肩刻字的事儿,告诉他人。 薛老见陆老爷子疑惑,干脆让他四个明白:“老夫有两个名字,第一个名字是爹娘给的,叫做薛明宇;另一个名字是傅老太爷给的,唤做傅福生。” 傅家老太爷说,从进傅家的那一刻起,就是他的心生,而这个心生,定会福源永随。 又道:“玲珑画舫给下人在后肩刻字的事儿,原本是秘密,可在玲珑画舫出事之后,这就不再是什么秘密,当年逃掉的也不止你一个人,金陵城里曾经搜查了半个月后肩刻字的逃奴。” 田师爷听罢,赶忙对许县令道:“大人,当堂验证吧。” 许县令点头,指着陆老爷子道:“来人,扒了陆祥福的衣服,看看他的后肩可有疤痕?” “是。”罗武跟杨小衙役上前,一个按住陆老爷子,一个用佩刀割破陆老爷子后背的衣服,嘶啦一声,把陆老爷子后背的衣服撕下一块,露出……半个后背的伤疤来。 杨小衙役见了,吓得脸色一白,急忙松开按住陆老爷子的手,指着他的后背道:“大,大人……很多伤疤。” 罗武见状,皱起眉头,把陆老爷子整个转了一个方向,让县令大人能看到陆老爷子的背。 许县令、田师爷、姜县尉都看见陆老爷子满是疤痕的背部,齐齐皱眉……这个陆祥福是个狠人啊,为了掩盖自己后肩的三个刻字,竟然把自己的半个背部全弄伤,要是没点狠劲,还真做不出来。 许县令是气得不轻,指着陆老爷子怒问:“陆祥福,你后背的伤是怎么回事?” 陆老爷子哭得抽抽噎噎,说着:“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小人做主啊,小人真不是玲珑画舫的逃奴,小人背后的伤是当年外出谋生,路上遇到劫道的,被他们绑住手脚,用骡子拖行造成的,您要是不信,可以找人当场验伤。” 衙门是有仵作的,可如今根本没有叫出来验伤的必要,再怎么验,后肩的三个刻字也不见了,只留下一大片伤疤。 许县令气得手抖,但他毕竟不是蠢货,一拍惊堂木,直接说道:“陆祥福,有人状告你是逃奴,还说出你后肩又被刻字的证据。而今你后肩的刻字虽然不知所踪,但半个背部的伤疤足以证明,你有毁掉为奴证据的嫌疑,本官为了秉公办案,现把你,以及你全家暂时收押,等金陵府的奴籍册子送回来后,再进行手印螺纹比对。” 陆老爷子惊了,忙道:“大人,您没有证据证明老夫是逃奴,不能将老夫收监!” 啪! “大胆!”许县令一拍惊堂木,怒道:“如今有证人状告你为逃奴,有人证在,只是欠缺物证,本官有权利将你收监,再敢聒噪一句,本官大刑伺候!” 陆老爷子心下一凛,可为了陆家儿孙,他不得不继续叫道:“大人,大人您可以将小人收监,可你不能将老夫的儿孙收监,他们根本没错!” “呸,没错什么没错?”何村长跪在不远处,听到陆老爷子多番狡辩,实在是忍不住了,指着他骂道:“如今有人状告你是逃奴,逃奴啊,知道啥是逃奴不?逃奴不但自己该死,连所生之子女孙辈,尽数要充入奴籍,既然他们是逃奴的儿孙,跟着你被关起来,有什么不对吗?” 何村长眯着眼睛看着陆老爷子呵呵笑道:“还是说,你想拖延时间,让他们带着陆家的家财逃跑?” 何村长是恨死了陆老爷子,如今知道陆老爷子可能是逃奴,绝对不可能让陆老爷子一家翻身,再如何也要把陆老爷子一家给打死! “大人,陆猪蛋最是狡猾,您可别把陆家其他人给放了,您要是现在放了他们,不用等到天亮,他们就能逃出田福县。如今西北那边还没有安稳,到处是灾民呢,他们要是装作灾民逃到西北去,可就能逃过一劫了!” 许县令闻言,倒是对何村长刮目相看,这老头也不是很没用,最起码一番话把陆老爷子的盘算给揭穿了。 许县令清清嗓子,颇为认真的点着头道:“何村长说得有理,为了防止陆祥福的儿孙潜逃,本官决定,收押陆家所有人,包括陆家女所生之子女。” 言罢,看向气得脸色惨白的邹县丞,笑问:“邹大人,你没有异议吧?本官可是按律办事。” 大楚刑律规定,为了以防逃奴再次逃跑,可暂时把逃奴以及子女收押,等证据确凿后,再行宣判。 邹县丞已经气得嘴巴含着鲜血……刚刚收到消息的时候,他觉得陆老爷子可能是冤枉的,毕竟大楚对户籍管理严格,即使你能逃出主家,你回到老家,别人也能顺着你卖身时候的户籍给照过来。 怎知,陆老爷子是装作无父无母无户籍的乞丐,直接进的玲珑画舫,如今一来,即使陆老爷逃回老家,玲珑画舫那边没有他的户籍地址,也很难找来。 再有一个,陆老爷子背上的伤疤……半个背部的伤疤,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在薛明宇说出陆老爷子后肩有刻字的时候,他还弄出半个背部的伤疤来,是个人都知道他故意的! 邹县丞为了邹玉振,是想帮陆老爷子的,可事到如今,他要怎么帮? 邵师爷已经在一旁打破:“县令大人办案,自然是最公予的,我家东翁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又道:“县令大人,我家东翁近来身体欠安,不宜多劳累,先行告辞。” 人证、泅水逃走、后背上故意弄出来的伤,都已经能证明陆老爷子就是逃奴,而县令大人已经派人去金陵府拿奴籍册子,只要再过十天,册子一回来,陆家人就得充入奴籍,这事儿是板上钉钉了,邹县丞救不了,还是赶紧走吧,别被陆家牵连。 许县令笑道:“邹大人年纪大了,身体有恙很正常,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用记挂着县衙里的事儿,这衙门里那么多书吏,个个都是能干的,定会替邹大人把公务办得妥妥当当。” 第396章 休妻 邵师爷跟邹县丞听到这话,皆是心下大惊……许县令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换掉邹县丞,多了邹县丞的官位? 邵师爷与邹县丞对视一眼,都觉得许县令极有可能是这个意思。 邹县丞生生把涌到嘴巴里的鲜血咽了下去,对许县令道:“大人放心,下官只是小恙,休息两天就好,并无大碍,后天就能回县衙上差。” 许县令倒不是想把邹县丞给换了,只是警告他,别给他找事儿,闻言挥挥手,道:“邹县丞安心回去养病吧。” 邹县丞见状,没有再说什么,由着邹江、邵师爷扶着,向着县衙大门走去。 陆荷花见邹县丞要走,急了,大叫道:“妹夫,妹夫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们就要被关进大牢里!” 陆荷花一儿两女也哭喊着道:“姨父,姨父救命啊,我们不要被关进牢里,我们不要做奴才,呜呜呜……” 陆荷花的男人牛成武是一言不发,盯着陆荷花跟陆老爷子看,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曹师傅被他们喊得受不了,转身一脚踹到陆荷花身上,怒道:“什么妹夫、姨父的,陆梅花只是我家老爷的妾室,你们别在这里乱认亲戚。” 陆荷花被踹倒,惨叫一声跌倒地上,等她爬起来的时候,邹县丞已经被邹江、邵师爷扶走了。 陆荷花是气得在心里把邹县丞骂了个半死。 许县令被这一家人闹腾得头疼,对杨班头道:“来啊,把他们押去牢房,听候发落。” “是。”杨班头带着罗武他们上前,把跪在地上的陆老爷子一家拽起来。 “大人且慢!”牛成武突然喊道:“县令大人,陆荷花为人贪婪刁钻,多年来不敬公婆,又对牛家隐瞒自家是逃奴的罪行,草民真是忍无可忍,不屑与此妇再做夫妻,请大人作证,草民要当堂休妻,与陆家割袍断义!” 说着,竟然拽起自己的衣摆,咬除一道口子后,嘶啦嘶啦,把衣摆撕成两半,扔到陆荷花的头上。 陆荷花懵了,跳起来吼道:“牛成武,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自己屁大的本事儿没有,见我陆家遭难,你就当堂休妻,你还有没有良心?还有孩子,我是三个孩子的亲娘,你把我休了,让三个孩子咋办?” 牛成武冷笑:“反正你也看不起我牛家,早就盼着能离了牛家,好再嫁个富贵人家,如今我牛成武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成全你,你应该感激我才对。” “至于孩子……”牛成武看向自己的一儿两女道:“谁让他们摊上你这么个娘,我这个当爹的就算有心想要护住他们也是护不住的。” 再说了,余寡妇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种,听余寡妇说,大半是个儿子,他正愁着怎么跟陆荷花说,好让余寡妇进门呢。如今不用愁了,直接休了陆荷花这个泼妇,他跟余寡妇过日子去。 陆荷花看不起牛家,自打成亲开始,对牛成武就没有过一个好脸色,她以为有邹家在,自己能拿捏牛成武一辈子,如今听到牛成武要休妻,是连孩子也不要了,气得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死过去。 “娘,娘,您咋了?快醒醒啊。”陆荷花的一儿两女扑过来,围着她哭。 而陆桂花的男人姚明辉听到牛成武的话,仿佛打通任督二脉一般,立刻对许县令道:“大人,大人请给学生做个见证,学生不知陆家是逃奴的事儿,如今乍然得知,心中深觉羞耻,不远与陆家人为伍,请大人作证,学生要当堂休妻!” 又来个当堂休妻的。 陆桂花闻言愣住,不敢置信的看着姚明辉道:“相公,你,你竟然要休了我?” 陆桂花一直觉得姚明辉对自己不错,姚明辉是个读书人,虽然考了大半辈子也没有考上功名,可家里因着是里长家,她又有陆家给的嫁妆,家里的日子很是好过。 她想着,就算她爹是逃奴,以相公跟她的恩爱程度,也会花钱把她给赎回去,以后再好好的过日子。 怎么,怎么就到了要休妻的地步? 姚明辉道:“桂花,你别怨我,我将来是要考功名的,娶个逃奴之女,有个逃奴的岳父,以后还怎么在士林里站稳脚跟?会被人士人给唾骂死的。你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别怨我……至于孩子们,我回去跟爹商量商量,到时候要是能买,家里就把两个儿子买回去。” 至于陆桂花,他是不打算买回去的,而是想要再去娶个家世清白的姑娘做续弦。 陆桂花是彻底懵了。 陆老大跟陆老二气得不轻,朝着姚明辉吼道:“姓姚的,你还有没有良心?在陆家遭难的时候抛妻弃子,你枉为读书人,你简直就是个斯文败类!” 姚明辉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反而反驳道:“是你们陆家骗我姚家在先,也是我姚家心善,要不然,可以告你们一个骗婚之罪!” 他姚家娶的可是良民陆家的姑娘,娶的可不是逃奴陆家的女儿,两则区别大了。 啪啪! 许县令猛拍着惊堂木,怒道:“够了,要休妻自己回去写休书,再在这里闹个不休,本官把你们也押进大牢里,退堂!” 许县令气得拂袖而去,杨班头立刻把陆家人全部押送到大牢里。 陆家的两个儿媳妇虽然哭哭啼啼的,可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给娘家送信,让娘家来人,跟陆家和离。 姚明辉跟牛成武急着跟陆家撇清关系,刚出衙门就去了书铺,买好笔墨纸砚,当场写了两封休书,直接送到县衙,盖了县衙大印后,送去牢里给陆家。 陆老大看着已经盖了县衙大印的两封休书,是气得差点晕死过去。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可他们陆家到底是不是逃奴还没有论断,这两个忘恩负义就直接写休书,还盖了县衙的大印,他陆家如今是想反对都不成了。 姚明辉是个读书人,要脸的,给了陆家休书后,去县衙里问田师爷:“田师爷,我家的两个儿能买回来不?” 毕竟两个都是带把的,而他已经年近四十,想要再生,不知道还能不能生的出儿子来,所以那两个儿子得要回去。 第397章 狠人 田师爷道:“外嫁女所生的子女倒是可以赎回去,只是价格不便宜,女儿要五两银子,儿子的,十四岁以上,要十两银子。” “十两!”姚明辉很是肉疼,两个就是二十两,这可是一笔不少的银子。 田师爷见他肉疼,便笑道:“陆家是不是逃奴还不一定,你可以等金陵府的奴籍册子送来后再说,要是陆老爷子不是逃奴,你这笔银子就省了。” 姚明辉有些心动,可他想到公堂上邹县丞的模样……连邹县丞都急着跟陆家撇清关系,陆老爷子是逃奴的事儿,八成是真的。 不,不能再等了,要是等到陆老爷子被判刑的时候再去赎人,那他两个儿子可就要入档,成为官奴的。 早点赎回去,也能避开这个污点。 “田师爷,我家真是被陆家给害惨了,您放心,那两个是学生的儿子,学生无论如何也会把他们赎回家去。您等着,我这就回去拿银子来赎人。”姚明辉给田师爷作揖再作揖后,恭敬的退下来。 牛成武听到赎一个男丁要十两银子,顿时不想再赎自己的儿子。 可他爹牛村长不答应,说仁哥儿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子,今年已经十七,亲事都定下了,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亲,得赎回来传宗接代。 至于陆荷花所生的那两个女儿,赔钱货,牛村长可舍不得花十两银子去赎她们。 事情一决定后,牛家跟姚家就忙着赎人。 …… 邹府,邹玉振是一夜没睡,知道邹县丞回来后,也不敢去邹县丞面前晃荡,生怕邹县丞正在气头上,会把气撒在他的头上。 他去了海棠院,见了陆姨娘。 陆姨娘也是一夜没睡,得知消息后,她都快吓疯了:“嬷嬷,这事儿果然漏出来了,咱们该咋办?” 陆姨娘是知道陆老爷子是逃奴的,只因当年韩嬷嬷遭难之时,偶遇陆老爷子,就是用的要告发他是逃奴的身份,这才让陆老爷子花银子给韩嬷嬷赎身的。 替韩嬷嬷赎身后,韩嬷嬷并没有卖身给陆家,而是给陆老爷子出了个主意,说是帮他教教陆梅花,把陆梅花教出来后,让她去给邹县丞做妾,让陆家过上好日子。 韩嬷嬷以前在玲珑画舫就是专门教姑娘们伺候男人的,手段那是相当了得,只要是被韩嬷嬷教出来的,想要得宠,不是难事。 陆老爷子也嫌弃自家当时的日子不够富贵,听到韩嬷嬷的提议,一拍桌子,立刻答应下来。 而后的两年里,陆姨娘都被韩嬷嬷教着,学了各种伺候男人的本事,好学了些字跟诗词,两年后,陆姨娘卖身进了邹家。 因着模样不错,又识字,便被分去书房伺候邹县丞。 没过多久,陆姨娘就伺候上了邹县丞,从此得宠,再母凭子贵,成了姨娘。 而韩嬷嬷也在此时卖身进邹家,成了陆姨娘身边的嬷嬷。 因此大家根本不知道,韩嬷嬷跟陆老爷子早就认识,且他们两人都是从玲珑画舫里出来的。 只不过陆老爷子是逃奴,而韩嬷嬷是被转卖后遇上陆老爷子,逼着陆老爷子帮她赎身,为了自己以后的荣华富贵,又设计把陆姨娘送进邹家,自己再卖身跟进去,享了这二十年的福。 韩嬷嬷道:“姨娘不用担心,无论陆家如何,也不会牵扯到您身上,您有三少爷傍身,只要三少爷在,您的好日子就不会到头。” “嬷嬷是什么意思?是要放弃陆家!”陆姨娘是震惊不已,看着韩嬷嬷的眼睛都带上一丝怨恨:“那可是我爹、我哥哥、我的子侄们,要是放弃陆家,不救他们,我可就没有娘家了。” 陆姨娘还算是有良心的,生死关头没有想过要放弃陆老爷子。 可韩嬷嬷是什么人? 怎么可能让陆姨娘为了救陆家而得罪邹县丞。 韩嬷嬷道:“姨娘,邹县丞虽然没有查到是谁给他下的绝嗣药,可他已经开始提防姨娘这一房,这段时间来,别说来姨娘房里,咱们院子外面还藏了不少人,都在暗地里悄悄盯着姨娘呢。” 韩嬷嬷压低声音道:“老头子不信姨娘了,正在抓姨娘的把柄呢,姨娘这时候再跟县丞大人作对,让三少爷怎么办?” “老大老二倒了,眼见着三少爷就能掌管邹家,偏生出了这样的事儿,为今之计,只能舍弃陆家,保住三少爷。须知,姨娘是要靠着三少爷的,只有三少爷好了,姨娘才有好日子过。” 而她,也才能有好日子过。 陆姨娘很是犹豫:“可,那是我爹啊。” “是姨娘的爹又如何?”邹玉振推门走了进来,转身把门关好后,走到陆姨娘身边,跪下道:“姨娘,求您可怜可怜儿子,帮帮儿子吧,儿子不能有个做逃奴的外祖父。” “儿子将来是要考功名的,要是有个逃奴的外祖父,即使能科考,也会被同榜之人笑话死,这是儿子一生的污点,这个污点不能留!” 不能留…… 陆姨娘惊了,哆嗦着问邹玉振:“振哥儿,你,你是啥意思?怎么个不能留法?” 邹玉振看向韩嬷嬷。 韩嬷嬷会意,悄声说道:“姨娘,金陵府的奴籍册子要送回来,得要十天的时间,这一般按手印用的是左手大拇指,只要……” 韩嬷嬷跟陆姨娘低语几句,陆姨娘是吓得脸色惨白,眼泪不住的流:“你,你们这是要……爹他惨死啊。” 韩嬷嬷道:“姨娘,什么惨死,陆老爷子这叫一死以证清白。这事儿要是做成了,许县令别说定陆家逃奴之罪,还要反被治个草菅人命之罪,他到时候想要高升,可就没那么容易咯。” 邹玉振道:“姨娘,因着钟翠兰临死前的那番话,爹已经开始怀疑您,而邵师爷又重嫡庶,近来正在游说爹,让爹扶持老二的儿子做邹家未来的当家,咱们可不能再被陆家拖累了,等利用陆家翻身!” 陆老爷子一死,再留下一封血书,他们拿着血书去府城喊冤,不但逃过这一劫,还能反咬许县令一口。 陆姨娘被说动了,韩嬷嬷趁着她同意,赶忙拿上一袋银子,又去厨房提了一食盒的吃食,去了县衙大牢,看望陆老爷子。 第398章 困兽之斗 陆老爷子听到韩嬷嬷的话后,只有短暂的害怕,而后是决绝。 他是逃不了了,如今能救陆家的只有他自己。 他吃着韩嬷嬷送来的饭菜,对韩嬷嬷道:“你回去吧,告诉梅花跟振哥儿,我是冤枉的,我不是逃奴!” 后半句话,陆老爷子是高喊出声,县衙大牢里有不少人都听到了。 衙役用铁棍敲打着牢房的木栏,怒道:“喊什么喊?冤不冤枉,等金陵府的奴籍册子送来后就能知道,你吼个什么劲儿?再乱吼,老子削你。” 陆老爷子没有再说话,陆家的几个小辈看见韩嬷嬷送了不少肉菜过来,纷纷跑来抢食。 陆老大则是问韩嬷嬷:“嬷嬷,邹县丞可是在想办法救我们?嬷嬷,您一定要跟梅花说,让她带着振哥儿去求邹县丞,千万让邹县丞救救陆家。” 陆老大是涕泪横流,被陆老爷子是逃奴的事情给打懵了,要是罪名坐实,他们陆家可就完了。 陆老三瘫痪着,被扔在牢房里,此刻也艰难的道:“救……救救……陆家……” 韩嬷嬷看一眼陆老大,道:“大爷放心,姨娘跟三少爷已经想出好办法,陆家会没事的。” 说完,不再多说,起身走了。 陆老大很是高兴,觉得陆家是妥当了,应当能躲过一劫。 陆老爷子看着陆老大满脸笑容的模样,心里不屑的冷笑一声,难怪这个儿子跟在邹县丞身边十几年,也没混成邹县丞的心腹,果然是有些天真的。 陆家想要逃过这一劫,必须死人。 陆老爷子收回目光,抱起烧鸡,大口的啃着。 “爷爷,给我一只鸡腿,我饿了。”陆老二的小儿子爬过来,要拿陆老爷子手里的烧鸡,被陆老爷子一脚踹开。 牢房里的人都惊了,陆老二赶忙抱住自己的小儿子,朝着陆老爷子道:“爹,您做啥,为口鸡肉踢自己的孙子,至于吗?” 陆老爷子没有理会陆老二,只大口大口的吃着手里的烧鸡,这可是他最后一顿,吃完这辈子就完了,谁要来跟他抢,他就弄死谁! 少顷,陆老爷子吃完烧鸡,又喝了几口酒后,掀起自己的衣摆,咬破自己的手指,在衣摆上写着:老夫不是逃奴,老夫冤枉,县令大人…… 字还没写完,姜县尉他们就匆匆赶来,秦三郎跑在最前面,冲着看守的衙役道:“快开牢门,把陆老爷子给捆了!” 陆家人被押进大牢后,他们去了姜家,见到了小鱼,把陆家被收监的事情说了。 小鱼听罢很高兴,又问了一句:被收监的犯人是可以松绑,还是要带着梏桎,把手脚捆住? 罗武回答说,关进大牢后,有牢房禁锢着,会给犯人松绑。 小鱼听到这话,立时让他们回牢房,把陆老爷子的手脚捆起来,把嘴巴塞住,免得他在牢里自杀,反咬他们一口。 姜县尉是个老辣人,听到这话,赶忙带着罗武他们奔来牢房,在进牢房之前,问过守在外面的衙役,得知陆姨娘身边的韩嬷嬷来过之后,知道坏事了,赶忙冲进来。 陆老爷子听到秦三郎的声音,顿时一凛,抬头看着秦三郎他们,来得可真够快的,可惜…… 嘶啦! 陆老爷子眼神一狠,忍着锥心剧痛,咬下自己大拇指指腹的皮肉,给吃了下去,对着姜县尉笑道:“老夫不是逃奴,你们冤枉老夫,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言罢,朝着牢房的墙壁狠狠撞去。 但他没有撞成,被陆桂花给拉了回来。 陆桂花是本能的把陆老爷子给拽住,哭喊道:“爹,爹您可不能想不开啊。大弟二弟,你们快过来把爹拉回去啊,不能让爹撞死。” 陆老大还算聪明,已经看出陆老爷子是想拼死一搏,赶忙上前拽住陆桂花的手,道:“大姐,你快松开!” 再不松开,秦三郎他们就要开门进来,爹就死不成了。 陆桂花不敢置信的看着陆老大:“大弟,你疯了,你竟然想让咱爹去死?” 陆老爷子还算疼陆桂花这个大女儿,可此刻被她抓住手臂,没能撞墙而亡,是气得不轻,挣扎着道:“桂花你松手,快松手,爹被许县令冤枉是逃奴,爹要一死以证清白!” “爹啊,女儿知道您是冤枉的,妹夫跟梅花一定会还您清白,您可不能死啊。”陆桂花哭得惨兮兮的,只知道自己已经被休了,要是爹再死了,她以后还能靠谁去? 秦三郎已经抢过衙役的钥匙,打开牢门,冲进来,一把扯开陆桂花,再把陆老爷子双手扭到背后,解下腰间的绳子,三两下就把陆老爷子捆住,再捏着陆老爷子的下巴,猛拍他的后背,想把他咽下去的那块指腹皮肉给拍出来。 可惜陆老爷子早就把那块皮肉吞下肚子,还是嚼了几下才咽下去的,就算秦三郎能给他抠出来,指腹皮肉上的螺纹也看不清了,无法再定他的罪。 “哈哈哈!”陆老爷子大笑不止:“老夫是冤枉的,老夫不是逃奴,你们想要陷害老夫,老天爷都不答应!” 姜县尉听到这话,脸色是黑如锅底,小鱼丫头虽然提醒了他们,可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姜县尉无奈,让人堵住陆老爷子的嘴巴,把他单独关起来后,把这事儿告诉许县令。 许县令听罢都懵了:“混账东西!这个姓陆的是要跟我们斗到底啊。” 竟然高喊是被他冤枉的,这,这是想把他给害死啊。 顾锦安一直跟着姜县尉,此刻也在县令大人这里,闻言说道:“大人,韩嬷嬷进去看过陆老爷子后,陆老爷子就做出这事儿来,咱们得把韩嬷嬷抓起来,好好查一查她。” 许县令正在气头上,闻言觉得很有道理,也不管韩嬷嬷是不是邹家的下人,立刻让衙役去把韩嬷嬷抓起来,投进大牢里。 韩嬷嬷被抓,心里倒是不慌张,她虽然出身玲珑画舫,可男女下人不同,她的后肩并没有被刻字。 再说了,陆老爷子已经把手皮咬掉,金陵府即使把奴籍册子送来,也无法比对手印螺纹,他们只要熬一熬,熬过十天,许县令没有证据,自然会放了他们。 要是不放,邹县丞就可以闹了,再写个折子去知府衙门,告许县令一个贪功、污人罪名之罪。 可韩嬷嬷不知道,即使四十年过去,玲珑画舫的下人也没有死绝,十天后,从金陵府送来的不仅是奴籍册子,还有两个玲珑画舫曾经的下人。 这两个下人不但认识她,还认识陆老爷子。 第399章 贵人 两名下人一男一女,男的已经是耄耋之年,女的年纪跟韩嬷嬷差不多。 两人是被金陵府的官差押着来的,除了这两名下人以及金陵府的一队官差以外,还有两队人马跟着来到田福县县衙。 这两队人马是江南望族郑家跟上官家。 许县令得知郑家跟上官家来人之后,是一个没稳住,屁股蹲坐到了地上:“郑,郑家跟上官家……来,来人了?!” 田师爷赶忙把许县令扶起来,道:“是的大人,两家都来人了,来的皆是嫡长孙。” 嫡,嫡长孙! 世家大族的嫡长孙那可就是家族未来的当家,郑家跟上官家派了嫡长孙来,这是想做什么? 许县令的腿都软了:“田兄,是不是这案子本官判得不甚好,这两家人来查了?他们两家不是有仇吗?不会在咱们田福县打起来吧?要是打起来了,咱们帮谁啊?诶哟,办个案子咋就这么多事儿?!” 许县令是个胆子挺小的人,他厉害是追求稳妥的,宁愿不要大功,但求无过,安安稳稳的把任期给渡过去。可临到调任了,咋出了这么多事?连江南的两大世家都给他招来了,这两大是假还算是皇亲国戚……这,他害怕啊。 田师爷很是无奈,他这位同窗兼东翁的胆子能不能大一点? “大人,当年玲珑画舫因着这两家而遭难,而这两家也因为玲珑画舫而结仇,如今看来,当年玲珑画舫会出事,可能另有隐情,要不然两家也不会派人来。” 派的还是能代表两家的嫡长孙。 “田兄说得对,看来当年的事情应该另有隐情。”许县令稳稳心神,终于站稳身躯,问道:“谁在接待两位贵客?可有通知姜大人?他是主管拘役的,他得来啊。还有顾家薛家的人,得派人把他们两家的人接来,万一贵客要见他们问话,他们没在可不好看。” 十天前,他们把陆家人全部关押后,顾家、尚家、薛家人就都回家去了,原本以为不需要再把他们喊来的,可如今有贵人来了,还是把他们喊来的好。 田师爷道:“大人放心,于师爷已经在外招待贵人。姜大人那边已经通知了,他是个老辣人,想来已经派人去把顾家、薛家的人请来。您别担心这些,赶紧出去迎接贵客吧。” 许县令赶忙整理衣冠,带着田师爷跟几个下人前往县衙大门,迎接远道而来的贵人。 上官卓跟郑英皆是未满二十,身着华服锦袍,面如冠玉,身形挺拔的贵公子,两人坐着宽大华丽的马车,带着将近二十个仆役,浩浩荡荡地停在县衙大门前,把县衙大门的主街堵了个水泄不通。 两人似乎都没有想到,田福县县城的街道会这般窄小,见自己的车马堵了路,忙让随时的管事把下人遣散,给街上空出一条行人的道路来。 来之前,他们都被各自的祖父交代过,他们此来是寻求当年真相的,不是来扰民的。 可田福县的人那里见过这等阵仗,看见这么好的马车,还有训练有素的一群仆役,纷纷围拢过来,指着马车道:“诶哟,这车里坐的是谁啊?这般排场,莫不是什么贵人来了不成?” 有挑着箩筐的贩夫挤过来嘲笑道:“你可拉倒吧,就田福县这个破地方,能有啥贵人来?灾民倒是来了不少……这估计着是县令大人的家里来人了吧。” 有人反驳道:“啊呸!县令大人是农人出身,家里能有这样的马车?” “诶,你这是看不起县令大人吗?俗话说得好,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县令大人虽然不是知府吧,做了这么多年的县令,银子还是有点的吧,家里怎么就坐不起这等马车了?” 许县令一出来就听到这话,差点没被气死,指着那些说话的农人,差点要骂娘……好啊好啊,他们是觉得他的日子好过了,不把他弄死不罢休吗? 于师爷赶忙喊道:“县衙重地,闲人不得围观,快散了,散了!” 县令大人身后的几个衙役也赶忙出来赶人,可碍于贵人在场,他们也不好赶得太粗暴,是折腾了小半刻钟,才把围住县衙大门的百姓给赶走。 许县令刚换的新官服,被这么一吓,整套官服都汗湿了,额头上淌下热汗,对着上官卓与郑英道:“两位公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这两人的身份虽然贵重,可许县令还没晕头自称什么下官,毕竟这两人只是举人功名,身上并无官职。 上官卓跟郑英给许县令作揖回礼:“许大人客气了,我们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玲珑画舫逃奴的事儿。” 两人指着身后的两个年老下人道:“这两人皆是当年玲珑画舫的下人,认得大半玲珑画舫的人,请许县令安排他们认人吧。” 许县令一惊,没想到这两家比他还着急,看来田师爷说得没错,当年玲珑画舫的事儿,应当另有隐情,两家会派嫡长孙来,是急于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许县令没有耽误,赶忙说道:“二位公子请,本官这就安排他们认人。” 许县令立刻把两位公子、金陵府派来的成班头、以及那两名老下人带进县衙公堂。 两位公子没有去后衙,直接在公堂上坐着,而姜县尉已经带着杨班头跟罗武几个小衙役来了,许县令见到他后,直接让他带着成班头跟两名老下人直接去了大牢,让他们指认大牢里的陆老爷子。 两名老下人看见陆老爷子的时候,是懵了片刻,细细辨认过后,对着姜县尉点点头:“很像是淮四六。” 不过,为了不认错人,他们还是要再试试。 “朱娃子!”那名年老的男人突然冲着牢房里的陆老爷子喊道。 陆老爷子正在迷迷糊糊的昏睡着,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睁开眼睛,看着喊他的人,道:“你喊啥子,老夫早就不叫这名字了。” 那老下人笑着道:“我知道,你要饭的时候叫朱娃子,进了咱们玲珑画舫后就叫淮四六了。” 陆老爷子一个激灵,睡意全无,想到了什么,急忙否认道:“胡说八道,什么玲珑画舫,什么淮四六,老夫不知道!” 第400章 水八娘 “啧啧,淮四六,虽说咱们有四十年没见了,可当年你能进玲珑画舫还是我帮的忙,怎么着,如今做了老爷,就把我这个五爷给忘记了。” 这个老下人叫做淮五,是当年玲珑画舫的一个小管事,管着画舫里的男下人,而当年陆老爷子能进玲珑画舫,还是他给招进去的。 陆老爷子面色惨白,还想否认,旁边的那名老嬷嬷已经说道:“淮四六,你不用再否认,你除了老了一点,模样跟以前没有太大变化,特别是你的声音,还是跟当年一样,不太洪亮,有股子不同意别人的沙哑,那嗓子就跟被痰堵住了似的,一听就知道是你。” 陆老爷子看向那位老嬷嬷,一看之下,大吃一惊……不仅是淮五来了,连小荷叶也来了,她不是应该被郑家、上官家撕碎才对吗?怎么可能还活着? 小荷叶见状,冷笑道:“你是吃惊老婆子为何还没死是吧。世家大族真的不是风尘女子想象的那般简单,别人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来,两家是被人给耍了。” 陆老爷子有些懵,什么意思?什么两家被人给耍了?他根本不知道啊。 不远处的另一个牢房里,韩嬷嬷听到了这边的话,浑身哆嗦个不停,小荷叶竟然没有死,她怎么会没有死?要是小荷叶不死,那她当年撺掇小莲仙引两家公子争风吃醋,最后导致上官家少爷失足落水而亡,两家结仇的事情,不就是泄露了? 韩嬷嬷很是害怕,要是她当年做的事情真被两家人知道了,那她的下场将会比死还要惨! 韩嬷嬷觉得,此刻自己撞墙而亡是最好的选择,可她又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急忙背过身去,减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想小荷叶发现自己……只要小荷叶不发现自己,把就算陆老爷子被判定为逃奴,只要有陆姨娘在,陆姨娘定会把她给救出去。 毕竟她不是逃奴,县衙不可能一直把她给关着。 可惜,在顾锦里跟顾锦安回村之前,已经交代过罗武,韩嬷嬷此人不简单,她手段了得,还能教出陆姨娘来,让她在县丞府里得宠近二十年。 这样的本事,韩嬷嬷是在哪里学的? 而玲珑画舫又是做什么? 因此顾锦里觉得,韩嬷嬷可能跟玲珑画舫有关系,交代过罗武,要是府城送来奴籍册子,定要看看玲珑画舫有没有一个叫韩嬷嬷的人? 罗武不笨,相反他还挺聪明,这段时间又练出来了,自打进入牢房开始,他就盯着韩嬷嬷,把韩嬷嬷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此刻悄悄拿过衙役的钥匙,打开牢房大门,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韩嬷嬷。 韩嬷嬷大惊,可又不敢叫得太大声,生怕引来小荷叶,只能盯着罗武,愤恨的道:“混账东西,你可知我是陆姨娘的心腹嬷嬷,你们几家可都是有姑娘在的,别得罪老婆子。否则老婆子让陆姨娘出手,让你们几家的女孩子一个也不能好过。” 罗武听到这话,着实惊了,他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老虔婆,自己都被抓到牢里来了,还能出口威胁人。 要是以往,他见识少,可能会因为担心几家的姑娘而被韩嬷嬷唬了过去,可如今他当差几个月,算是被杨班头、姜县尉手把手给教出来的,知道要想对付韩嬷嬷这样的人,你就不能受她的威胁,得把她给打死,以绝后患。 “姜大人、杨班头、成班头,你们把那两位老下人带来认认这个人,看她是不是玲珑画舫的人?”罗武朝着姜县尉他们喊着,一手捏住韩嬷嬷的下颚,不让她咬舌自尽。 姜县尉他们最近一直在查韩嬷嬷,可没有查出什么来,听到这话,赶忙把两名老下人请过来。 而杨班头怕陆老爷子再自杀,先用麻布团堵住他的嘴巴后,才跟过来。 小荷叶看见韩嬷嬷,怔愣片刻,足足盯着她看了片刻,这才大笑起来:“哈哈哈,水八娘,果然是你,你可知,这些年来,我找了你多久?你可知,因着你当年的一个小心思,整个玲珑画舫都没了!” 小荷叶很是激动,说到最后,竟然嚎啕大哭。 都是因为水八娘,要不是她,玲珑画舫根本不会出事,郑家跟山官家也不会结仇,他们玲珑画舫的下人也不会被卖到凄惨的地方去,十二条画舫,包括主家,上上下下将近三百口人,也不会死了大半。 还有因为玲珑画舫被牵连的江南富户们……当年因着水八娘的一个小心思,一句话撺掇小莲仙的话,是让小半个金陵府血流成河啊。 韩嬷嬷闻言,强自镇定着,没有说话,只摇头否认,自己根本不知道小荷叶在说些什么? 成班头得了郑家跟上官家的吩咐,听到小荷叶找到了当年的罪魁祸首,眼睛冒出欣喜的亮光,指着韩嬷嬷问道:“叶婆子,这个就是当年的水八娘?” 小荷叶点头:“正是她,化成灰老婆子也认得她!她就是个不安分的,不甘心只做个下人,想要靠着小莲仙上位过上好日子,结果把整个玲珑画舫都给害了。” 成班头可不管玲珑画舫惨不惨,听到韩嬷嬷就是水八娘,立刻对姜县尉道:“姜大人,这个人是重犯,事关郑家与上官家四十年的仇怨,必须立刻把她押出去审问。” 姜县尉得知郑家、上官家的嫡长孙来到田福县的时候,已经猜到玲珑画舫当年的祸事存在隐情,没有耽搁,立刻让罗武把韩嬷嬷押出牢房。 陆老爷子也被押了出来,一行人来到公堂之上。 小荷叶一看见郑英就跪了下来,道:“启禀大少爷,这个就是当年的水八娘,老奴不负郑家众望,终于找到她啦!” 小荷叶是小莲仙的两个贴身丫鬟之一,而当年的郑家、上官家的少爷就是因为争夺小莲仙而发成冲突,最后上官家的少爷失足落水,不治身亡。 原本小荷叶是要处死的,可最后关头,她说出了是水八娘撺掇小莲仙,这才让两家少爷发生冲突的事儿。 当时上官家只以为是郑家跋扈,故意跟上官家的少爷抢人,这才导致上官家的少爷落水而亡,是被上官家恨透了。 第401章 全家成奴 可郑家的郑林一直说自己是冤枉,没有故意去跟上官家的少爷抢人,是有人来跟她,小莲仙先答应见他,最后不敢得罪上官少爷,这才派人来拒绝了他。 郑林当时的年纪也没多大,不过是个十八岁的愣头青,又被家里人宠着,家里的姐姐还是妃嫔,怀着龙种,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立刻带人去救小莲仙,结果就出了后来的事儿。 然而,上官家的少爷死了,上官家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他的话? 因着这事儿,郑林是差点被自家老爹给打死,而原本定下亲事,已经打算成亲的他,也因着上官家少爷的死,把婚事推迟三年,算是为上官家少爷守孝。 可惜上官家根本不买账,是恨死了郑家。 这些年来,两家同在金陵府,可因着这事儿,一直像是仇人般对立着。 郑林如今已经是做祖父的人,可他被冤枉了大半辈子,一直记得这件事,想要在自己死之前,一定把当年的真相找出来,让上官家相信他,他真不是故意要害死上官华的,他是被人故意戏弄了。 这个误会要是不解开,郑林是死不瞑目。 这才有了小荷叶能活下来,而郑家得知消息后,又把两个下人,以及郑英给派来田福县的事儿。 上官家会来人,其实也是存着想要解开两家仇怨的心思,毕竟两家的势力都不弱,斗了这么多年,真的累了,不想再斗下去,也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便把自家长孙派来。 “这个老妇就是当年的水八娘?”郑英是激动得站起身,立刻对成班头道:“成班头,快把奴籍册子拿来,把这老妇的手印螺纹跟水八娘的手印螺纹对一对。” “是。”成班头知道郑家势力不小,不好得罪,立刻让带来的衙役拿出印泥和白纸,抓住韩嬷嬷的手,印出她两个拇指的手印,再拿出带来的奴籍册子,翻到有水八娘卖身契的那一页,比对着两张纸上的手印螺纹。 韩嬷嬷是吓得脸色惨白,哆嗦着想要否认自己不是水八娘,可如今已经再比对手印螺纹,她就算否认也无济于事,只能思量着其他自救的方法。 盏茶的工夫后,成班头把两张纸上的手印螺纹比对完毕,对郑英跟上官卓道:“两位少爷,这个韩嬷嬷就是玲珑画舫当年的水八娘。” 郑英是呼出一口气,腰板都挺直了一节,这么多年来,因着当年的事儿,他们郑家人在上官家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可不管他们怎么委屈,祖父都不准他们当面跟上官家的人作对。 上官卓也是松了一口气,找到水八娘后,当年的真相就不远了。 可韩嬷嬷是个狠人,知道自己可能活不成了,但她也绝不会让别人好过,立刻指着郑英对上官卓道:“上官少爷,当年就是郑家的郑林故意把……” 喀嚓! 罗武已经看出郑家跟上官家的恩怨,双手快速一动,把韩嬷嬷的下颚骨给歇了下来,让她的下巴脱臼,不能再说出污蔑的话。 郑英差点没被吓死,感激的看了罗武一眼,对上官卓道:“上官兄,这老妇刁钻,可否给我郑家三天时间?三天后,郑家一定会问出当年的真相,给上官家一个交代。” 上官卓思忖一会儿,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们上官家得派一个下人跟过去看,郑兄没有异议吧?” 虽说上官家也有解开恩怨的意思,可祖父说了,上官家要的是真正的真相,而不是郑家为了洗脱自家嫌疑给出的一个伪造的真相。 郑英道:“此事关系你我两家,上官家自然可以派人跟着。” 上官卓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郑英又对许县令道:“许大人,我家的两个下人已经认出陆老爷子就是玲珑画舫当年的逃奴,您升堂审案吧。” 许县令笑着点点头,整整官帽,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一拍惊堂木:“升堂,带人犯!” 一声令下,衙役们立刻把陆家所有人押到公堂上,压着他们跪好。 只是这群陆家人里,竟然多了一个陆姨娘。 许县令皱眉,田师爷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刚才,邹县丞把陆姨娘给送去大牢里了,说她是逃奴之女,理应被关进大牢。” 许县令听到这话,脸色很不好看。 邹县丞老辣,早在韩嬷嬷被投进大牢的时候,就花了重金帮着邹玉振跟邹玉婉赎身,而陆姨娘则是被他关在后院里。 如今知道金陵府两大世家来人后,又火急火燎的把陆姨娘给送来了。 可你早不送晚不送,偏偏这时候送,这不是打他这个县令的脸吗? 许县令很不高兴,可碍于两位贵人在场,不好把邹县丞喊出来骂一顿,只能压下心里的火气,开始升堂。 此次升堂很是顺利,因着有两个新人证指认陆老爷子为玲珑画舫的逃奴,再加上薛老的供词,即使无法对比手印螺纹,案子也很快就判了。 陆老爷子的逃奴身份坐实,本人被判腰斩,三天后行刑;所生之子女、孙辈,皆按照奴生奴的刑律,充入奴籍。 至于儿媳妇,可以选择和离,一旦和离就不再是陆家人,不必为奴。 外孙辈因着是外姓人,可以用金银赎回,牛家、姚家早在几天前就把自家的儿子给赎了回去,只是女儿没有赎,牛家舍不得出那个钱,也被冲入奴籍。 而陆家的家财,不管是村里的还是县城里的,全部充公。 陆家众人听到许县令的话,是哭天喊地的喊冤:“大人,大人我们冤枉啊,我们真不知道陆祥福是逃奴!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要杀要剐找陆祥福去,我们是无辜的啊。” 说这话的是陆老二,他是哭得涕泪横流,看着陆老爷子的眼神恨不得把陆老爷子给活吃了。 许县令冷笑:“冤枉?陆祥福是逃奴,你们是奴才生的子女,理应在出生那一刻就是奴籍,你们已经做了几十年的良民,该还回来了。” 陆老二闻言,哭得更加凄惨,这日子原本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难道真的是顾家克他们家? 还是说顾家有福运,但凡跟顾家作对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那他现在对顾家好还来得及不? 第402章 喜闻乐见 可惜,不管陆老二再怎么后悔,判决已下,他们全家都成了奴籍。 陆老大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盯着陆老爷子,眼里迸射出来的那股子阴狠,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少顷,陆老大突然指着陆老爷子对许县令道:“县令大人,草民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跟陆家断绝关系,有文书为证,请大人派人到县城的陆府去搜一搜,定能搜到那份断绝关系的文书。”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懵了。 许县令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陆老大,一会儿之后,摇摇头道:“禽兽都尚有反辅之举,你身为人子,在生父遭难之时,竟能说出这样的无情无义的话,可见你禽兽不如!” 又道:“你别把大家当傻子,判决已下,你们已经是奴籍,再如何诡辩也无法得逞,来啊,把陆家人押下去,过几天送到府城官家牙行为奴。” “是!”杨班头应着,带着一群衙役,把陆家人全都押回大牢。 陆老爷子从宣判的那一刻就心如死灰,等听到陆老大的那番话后,是直接晕死过去……他辛辛苦苦几十年,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等到大难临头之时,这几个畜生竟然这般负他。 陆姨娘被堵住嘴巴,可她依然不死心,冲着站在公堂边上的邹县丞唔唔唔地叫着,可邹县丞恍若未闻,根本不看他。 要是可以,邹县丞真想杖毙了陆姨娘,这个贱妇害他邹家不浅啊。 韩嬷嬷见陆姨娘被抓了,心下一凉,可她是个不死心的,觉得即使陆姨娘被邹县丞舍弃了,邹玉振也会想办法来救她。 毕竟邹玉振知道她的本事,她这样能帮到邹玉振的人物,邹玉振不可能放弃她。 只可惜,她没有等来邹玉振救她,只等来了郑家的私刑。 郑家来的时候,郑林特意把家里擅长用刑的下人挑出来给郑英,让他带上,预备着陆老爷子要是不老实招供,就对他用刑,结果陆老爷子是没用上,倒是冒出了个水八娘。 郑家用刑的下人手法老练,韩嬷嬷是被折磨得差点没命,到第三天的时候,实在是撑不下去,终于开口承认,当年玲珑画舫的事儿,是她撺掇着小莲仙,帮着小莲仙两头跑,故意挑拨郑林跟上官家的少爷抢夺小莲仙,最后导致上官家少爷失足落水,不治身亡的。 小莲仙会答应,是因为韩嬷嬷说,她的名气在十二花仙里还不够大,想要名气更大,就得出几桩被世家豪族公子为自己争风吃醋的事儿,这样才显得金贵。 可笑一个出来卖的,竟然还想着怎么把自己弄得金贵一些。 而更让郑英和上官卓愤怒的是,当年上官华落水的时候,原本可以尽快施救的,却因着韩嬷嬷的故意耽误,让泅水的人来晚了,这才因着肺里多呛了水而丧命了。 要是早点施救,上官华可能就不会死。 郑英跟上官卓看到下人送来的韩嬷嬷的供词,是恨得目呲欲裂,他们两家不但竟是被个低贱的下人耍得团团转,上官家没了一个优秀的嫡子不说,两家还因此结怨四十年。 郑林更是因着这件事,愧疚多年,一生活在愧疚中,为了不加重两家的仇怨,明明学问能力出众的他,是处处低上官卓的祖父一头,没有在朝堂跟上官卓的祖父争太多,更是在四十岁的时候,在郑英的父亲高中为官之后,便致仕回乡。 要是没有上官华的事儿,要是郑林牟足了劲办差,以他的本事,早就把郑家抬上更高的台阶了。 郑英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上官卓得知自己的伯祖父竟是被这样故意害死的,也是气得差点杀了韩嬷嬷。 可他不能,这个韩嬷嬷,也就是水八娘太重要了,他们得带回金陵府去,让两家的祖父一起决定,如何处决她。 两人找到许县令,把要带走韩嬷嬷的事情跟他说了。 许县令是立刻答应下来:“此妇人身负重罪,是当年玲珑画舫案的重要人物,理应交由金陵府处置。” 言下之意,只要金陵府府衙没说什么,你们就把她带走吧。 上官卓跟郑英谢过许县令。 在两人回金陵府之前,特意询问了是谁告发的陆老爷子家,又是怎么发现的韩嬷嬷? 许县令记着顾锦安那个撤掉大楚一半里长的功劳,没有吝啬,把大半的功劳都推到顾家的身上,薛老他也提了。 可上官卓跟郑英听到薛老是金陵府傅家的老管家时,脸色都变了一变,没有提出要见薛老,只说了想见见顾家人。 许县令闻言,觉得薛老或者傅家应该有点不小的事儿,可他甚至,很多事情不能知道太多的道理,便识趣的没有替薛老,而是让人把顾锦安、尚秀才喊来,见了郑英跟上官卓。 其实顾锦安跟尚秀才早在郑英和上官卓来县城那天,就被姜家人接到姜府住着,等着两家的少爷见他们。 在等待的三天里,尚秀才怕顾锦安想太多,还特意开解他说:“咱们此番也不算巴结,毕竟咱们的出身就摆在这里,做人总是要适时低头的。而你将来要为官,这做官没有点人脉靠山可不成,你如今多结实几个贵友,对自己将来有好处。” 而这样有恩于人的结实方法,其实并不廉价,反而能太高自己的身份。 顾锦安笑道:“先生放心,学生并没有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说的时候很担心,但顾锦安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从来没有跟真正的世家豪族子弟接触过,此时还是有些紧张的。 可在他见到郑英和上官卓之后,紧张是一扫而空。 两人虽是世家豪族出身的贵公子,虽然有些傲气,却不跋扈,跟他讨论多四书文之后,对他也是刮目相看。 三人年纪差不多,又都是读书人,不过面谈半天,已经是相见恨晚。 在顾锦安临走之时,上官卓跟郑英还分别送给他一块玉牌。 “顾兄若是去河安府府城、临河府府城、金陵府等地,只要看见跟玉牌上的图腾一模一样的店铺,但凡进去,定会有人招待。” 顾锦安知道这是重礼,郑重接过,说了道谢的话。 见过郑英跟上官卓后,顾锦安跟尚秀才就回了大丰村。 而陆家全家被充作官奴的消息,也传到大丰村,整个村子是被这事儿惊得不轻。 何村长更是定了好几头猪,说要杀猪吃肉,何家人好好庆祝一番。 第403章 熬出头 何家人倒没什么话说,毕竟卖猪肉的钱是何村长家出的。 不过,到最后何村长还是心疼了,只买了两头猪,再加上何老田、何万里、何娃子三家凑钱买了一头,总共三头肥猪,在陆老爷子被腰斩的第二天,开始杀猪吃肉。 何大仓他们今天没出摊,从顾氏作坊拿完货后,直接挑回家里,开始杀猪做杀猪菜。 何家人是一大早就来帮忙来,把三头猪全给杀了,用猪血做了血肠,剩下的猪肉分拆切好,一半用来吃,一半用来分给何家人。 只要是姓何的,每家每户都能拿到一条三斤重的肉。 何村长记着秦顾罗田几家的好,是把半扇猪都分给了他们几家,可陈氏给高兴得,一个劲的夸何村长大方。 其实何村长最是小气不过,他头脑一热,说出杀猪吃肉的话,猪刚买回来,他就后悔得睡不着觉,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又不能不杀。 此刻何村长坐在自家的院子里看着何家人排队领猪肉,那是心疼得滴血。好在想着陆老爷子死了,陆家彻底没了,以后何家人不再用受陆家的欺负,他心里总算是舒服不少。 “何良子,你个没规矩的东西,每家就一条肉,你娘已经来领过一条肉了,你他娘的还拎着个篮子来排队,要不要脸?给老子滚去,再敢耍这等子坏心眼,等会儿席面做好了,你们家就别来吃了!”何村长手里的拐杖指着何良子骂道,对何翠儿这一家是没啥子好感,一个个都是好吃懒做还爱贪小便宜的。 何良子赶忙叫屈:“村长,您老可别瞎说,我家啥时候来拿过肉了?我娘今天病了,都没起来床,在家里躺着呢。” 村长家白白给他们发肉,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好事儿,他家要是不多拿一条肉,岂不是要吃亏。 “何良子,你找死是不是?当我们这么多多人是瞎子吗?你娘知道今天村长家杀猪分肉,她跟村里的几个破落户可是天不亮就在我大伯家门口坐着等着,猪还没死透就跑来第一个排队,她第一个拿的肉,你如今说她没拿,信不信老子削死你。”何大粟正帮着何大仓拆骨分肉,听到何良子这不要脸的话,气得骂他。 “对啊何良子,你家可要点脸吧,拿了又想拿,肉就这么多,大家伙中午还得吃一顿杀猪菜呢,你家拿双份,让大家伙拿什么?吃什么?”其他何家人纷纷骂着何良子。 何村长最后说道:“你要想再拿一份肉也成,拿了之后,你家中午就别来吃杀猪菜了。” 何良子一听急了,赶忙装作惊诧的道:“啥?我娘来拿过肉了?瞧瞧我娘的记性,这来拿过肉也不跟我说,害得我又来排队,村长您别生气啊,误会,我这就走。” 他家可是有十口人,个个都是能吃的,一人一顿能吃下一大陶盆的肉,要是多拿一条肉就不能来吃中午的杀猪菜,那他家可就亏大了。 何村长狠狠瞪了何良子一眼,骂道:“眼里只有吃的懒货,就不该给你家分肉!” 何良子听到了,可不敢说话,拿着家里的破篮子蹲在何村长家的院子一角,等着吃杀猪菜,心里却想着:哼!老不死的别得意,等我家翠儿勾上戚康平后,以后就是顾家的亲戚,那作坊、铺子都会有他家的一份,到时候你们就羡慕去吧。 何村长家的院子里热闹非凡,所有的何家人都聚在这里,大家伙也不嫌弃热,全在院子里或站或蹲的等着吃杀猪菜。 何村长见他们一个个伸长脖子等吃的模样太糟心,朝他们吼道:“都蹲在这里做啥?赶紧回家那点米面或者其他粗粮来啊,没有粮食咋做饭?” 何家这么多人呢,想吃死他家吗? 又道:“再把家里的桌椅板凳盘子碗搬来,要不我家可没有这么多家伙什给你们吃席。” “诶诶,我们这就回家拿。”何家人听罢,纷纷起身,回家拿粮食、搬桌椅,但大多数拿的都是粗粮,红薯居多,其次是陈米或者粟米。 何良子是个精明的,没有拿粮食,只拿了桌凳跟两个陶盆十个木碗来。 何大仓、何大粟、何大谷三个堂兄弟忙活一个时辰,终于把给何家人的肉分好;再把剩下的肉写成块,搬到自家厨房里给何刘氏她们。 何刘氏跟两个堂弟妹在厨房里忙活着,把肉块跟各种豆制品给炖了几锅,再把血肠跟酸菜炖了两大锅,又做了一道从顾锦里家学来的炸酥肉,再用大家伙拿来的粮食做了三大锅的杂粮粥,快到午时的时候,终于把饭菜做好,能吃了。 “开席啦,开席啦!”何刘氏高声喊着,何家人立马过来帮忙端菜。 菜式很简单,一桌一大陶盆的豆腐炖肉、酸菜炖血肠、炸酥肉、肉豆腐炖骨头、再加上两大陶盆的杂粮粥。 菜式虽然少,可分量多,油水足,何家人还有大半没能进顾氏作坊干活的,家里穷,个个馋肉,看见这么多肉菜,是馋得直流口水。 何村长看见他们那个馋样就心累,敲着拐杖喊道:“都先别吃,听老头子说几句。” 今天毕竟是何村长请何家人吃席面,何家人听罢,只能把看着肉菜的眼睛移开,看向何村长:“村长,您说。” 何翠儿的娘很不耐烦,偷偷白了一眼何村长,嘀咕道:“说啥说,有啥好说。”赶紧吃肉才是正经啊。 何村长道:“大家伙也应该知道,老头子今天为何请大家伙来吃这顿席面,那陆猪蛋家终于倒了!以后再这村里再也没人敢欺负咱们和家人了!” 说来也是惭愧,他身为村长,却因着没本事,愣是让何家人被陆家人欺负了二十年。 何村长想着何家被陆家欺压的这二十年,眼里涌起热泪,苦啊。 何大仓知道自家老爹受了多少陆老爷子家的委屈,眼圈通红着道:“爹,陆猪蛋已经被判腰斩,死透了;陆家大宅也被封了;陆老三也死了;陆姨娘跟着陆家人被押往府城官牙,邹县丞是彻底厌弃陆家,陆家完了,您老以后不用再受委屈,我们何家人也不用再受陆家人的欺负,咱们的苦日子熬到头了,您老该高兴才对。” 第404章 气跑了 陆家遭难后,死的不但是陆老爷子,还有陆老三。 陆老爷子是被判腰斩,陆老三本身就瘫痪着,身体是靠着补药撑日子,到了牢里后,别说吃补药续命,能有口馊馒头吃就不错了。 陆老三都没熬到陆老爷子行刑那天,便死在牢里。 陆老爷子最疼陆老三这个儿子,得知他死掉的消息,是晕死过去两次。 “村长,您老别难过,陆家完了,以后再也不能欺负咱们何家人,如今咱们何家靠着顾氏作坊,有小半的人家都发了财,以后的日子会更加好过,您不用再担心。”何万里说着,心里很是感激顾氏作坊,他家靠着贩卖顾氏作坊的豆制品跟调味香料,不到半年就攒下四十两银子。 四十两银子啊,都能起一座青砖大瓦房了。等再做几年,他家定能靠着顾氏作坊成为乡里的富户,这买铺子买地不在话下。 有没能去顾氏作坊干活的人听罢,心里是又羡慕又嫉妒,趁机对何村长道:“村长,我们家啥时候能去顾氏作坊干活啊?这都快半年了,我们还在这里巴巴等着呢。” 何翠儿的娘顿时来劲了,扯着嗓子冲何村长喊道:“对啊村长,我们啥时候能去顾氏作坊干活?先前可是说好的,一定让我们进顾氏作坊干活,带着我们发财,这都半年过去了,我们还在等着,到底让不让我们进顾氏作坊?不让进早说啊,这不是骗人吗?!” 何村长听到这话,是气得手抖,指着何翠儿的娘道:“大菽媳妇,我啥时候说过一定让全部何家人进顾氏作坊干活了?一直说的都是,要是顾氏作坊缺人手,我就去给你们求活计,可要不要人,要几个是顾氏作坊做了算。” 何大桩的媳妇是个泼辣的,又是再顾氏作坊里干活的人,很是感激顾家,听到这话,立刻站起来指着何翠儿的娘骂:“大菽婶子,您都多大岁数了,可要点脸吧,就您这好吃懒做还白眼狼的性子,谁家敢用你干活?” “我就把话摆在这里吧,人顾氏作坊要的是老实肯干没坏心的人,就你这德性,这辈子都别想进顾氏作坊干活。” 小东家是啥人?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老早就看穿何大菽家是啥样的人家,是不可能用她家的。 何翠儿的娘叫道:“凭啥不用?凭啥不用?我们家难道不是何家人?那顾氏作坊能用其他何家人,凭啥不用我家?” “哈哈哈,可笑死老娘我了,凭啥不用你家,你心里没点数?”何大桩媳妇笑道:“说白了吧,就算顾氏作坊同意让你们去干活,我们这些老伙计也不答应的。” 何翠儿娘听到这话怒了,指着何大桩媳妇道:“大桩媳妇,你个心狼的东西,你一个低贱的工人,凭啥不让我们去作坊干活?那作坊是你家的?” “呸,你个老虔婆,你骂谁低贱呢?”何土沟媳妇、何大粟媳妇、何大谷媳妇、何铁树媳妇等等在顾氏作坊磨香料的何家夫人全都怒了,站起来指着何翠儿娘骂道:“说我们低贱,有谁低贱过你家?一家子男的懒汉,女的嘛……啧啧,就会做那嫁入高门的梦,也不看看人家高门大户看不看得上你家?” 几人说完,眼神还望何翠儿那边瞟了一眼,把何翠儿给气得脸色煞白。 今天是何村长家请吃杀猪菜,可并不是全部何家人都来,上了十三岁的,能说亲的大姑娘是不来吃席面的。 可何翠儿家穷,她馋肉,她娘又说少去一个就得多亏两碗肉,她得去把那两碗肉吃回来,不让她家可就要亏大本了。 何翠儿娘气得不轻,指着她们道:“好啊好啊,一个个的进了顾氏作坊做工人,那腰板就挺起来,你们给我等着,等……” “娘,您快别说了!”何翠儿忍不住了,急忙出声制止自家老娘的话,要是让她娘把心里话说出来,那她也不用见人了。 何村长见何翠儿娘闹得不像话,一拍桌子,朝着何大菽吼道:“大菽,你是不是男人?自家婆娘还能不能管住?你要是管不住,族里就帮你把这婆娘休了,免得以后做出啥拖累整个何家人的事儿来。” 何村长家这话还真不是瞎说,何翠儿娘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最近这几个月,瞧着顾家又是开作坊又是开铺子的,那看着顾家的眼睛都冒绿光,定是在憋着什么坏。 想到这里,何村长立刻起身,扫视在场的何家人一眼,对他们道:“老头子今天有几句话要告诉你们。第一,不要去眼红秦顾罗田几家,那几家能发家,靠得是自己的本事,你们眼红不来。” “第二,顾氏作坊早就说过,作坊只招老实肯干没坏心的人,那些没能进顾氏作坊干活的人,自己要点脸啊,别把什么错都怪在别人身上。” “第三,咱们何家是靠着秦顾罗田几家才富起来的,谁敢去找秦顾罗田几家的麻烦,谁敢去算计那几家,老头子……老头子把他逐出何家,让他自生自灭去!这话老头子说到做到,别以为老头子会心软!” 何村长会说这番话,除了家里是靠着顾氏作坊过上好日子以外,还知道陆家会倒,有顾家的手笔。 瞧瞧顾家,已经本事到不声不响的把陆家给干掉了,他们何家还敢去惹吗? 谁敢惹,那就是找死! 何家人见何村长说得这般严肃,都有些害怕。 何大桩、何老锅他们是顾氏作坊的人,靠着顾家吃饭,率先站起来道:“村长放心,我们一定不嫉妒秦顾罗田几家,也不会算计那几家,只会感激的。要是族里有人敢算计那几家,想要断了我们生计的,我们绝对不答应,揍死他丫的!” 其余何家人见状,也纷纷说着不会算计秦顾罗田几家的话。 只有何翠儿家,以及另外几家破落户心里极是不爽……特别是何翠儿,不算计那几家,她家怎么发家? 何翠儿心里不得劲,沉着脸听着何村长的训话,盏茶的工夫后,何村长终于说了句开席,大家伙终于能开动。 可她敢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大肥肉吃,还没咽下去,何大桩媳妇的声音就传来。 第405章 救命啊 “哟,翠儿丫头,今年都快十六了吧。虽说今天是咱们何家人吃席面,没有外男,可大姑娘家家的,已经到了嫁人生娃的年纪,还跟族里的老少爷们儿坐一块吃肉,不太好吧。这要是传出去,外村的还以为咱们何家姑娘都这么不懂规矩呢。” 何大桩媳妇的话是说得不留情面,何翠儿虽然有些心机,可脸皮始终没有自家老娘厚,实在是撑不下去,扔下筷子,转身跑了。 “翠儿,翠儿你回来啊,这肉不吃咱家可就亏了!”何翠儿娘喊着,可何翠儿还是跑没了影。 何村长现在是听到何翠儿娘的声音就烦,闻言呵斥道:“喊啥喊?大桩媳妇说得对,瞅瞅这满院子里坐着的,除了她以外,还有那个是大姑娘的?让她家去,等散席了给她带半碗肉回去,有得她吃。” 何村长知道村里人穷,馋肉,而没出嫁的大姑娘不好来吃席面,早就让何大仓媳妇留了一陶盆的炖肉,散席后每家拿个一碗回去,给没来吃席的何家姑娘吃。 何翠儿娘听说还有肉菜可以拿回去,这才不喊了,赶忙坐下,大口大口吃肉,生怕吃得慢了,肉菜会被其他人吃光,那她家就亏了。 …… 何翠儿是黑着脸跑出何村长家的,心里把何村长、何大桩媳妇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看不起我是吧,你们等着,等本姑娘做了顾家的外甥媳妇,有你们好看!” 顾氏食铺开张的时候,她爹跟哥哥们就撺掇她去算计戚康平,可她觉得,戚康平那种年纪大的傻子光棍汉根本不用算计,她只要对他好一点,跟他来几次偶遇,再对他哭上一哭,戚康平就会被她彻底虏获。 可她的运气不太好,专门挑着只有戚康平在家的时候去戚家买卤味,戚康平却不给她开门。 说是铺子的生意好,卤味不在村里卖了,要买去镇上买。 买什么买? 她是去买卤味的吗? 本姑娘是来勾你的好吧! 更让何翠儿气愤的是,她说进他家借个东西,他根本就不借,也不开门,说是他娘不让开,只让他老老实实在家干活,她想要借东西就去别家借,他很对不起。 对不起个屁! 何翠儿是快气炸了,屡次不能进戚家的她,只能时常去村尾晃荡,找机会跟戚康平偶遇。可戚康平比大姑娘还大姑娘,从六月到七月下旬,她愣是没有找到一个跟戚康平偶遇的机会。 何翠儿想到这里是差点吐血,但她今天的运气很好,刚从何村长家跑出来没多久,竟然遇见从镇上送烤鸭回来的戚康平。 最近铺子的生意极好,有时候做的烤鸭卖完了,时间又还早的话,戚康平就会把家里烤好的烤鸭送两筐到铺子里去。 何翠儿看见戚康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真的跟这个傻子偶遇了。 何翠儿急忙小跑过去,快来到戚康平面前的时候,突然脚下一崴,诶呀一声,倒在地上:“呜呜,我的脚……” 戚康平听到声音,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皱皱眉头,收回目光,继续挑着空箩筐赶路。 何翠儿:“……” 娘的,你是死人啊,没看见本姑娘倒在地上哭吗? “呜呜呜,康平哥,我的脚崴了,好疼呀……”何翠儿抽泣着,可怜兮兮的看着戚康平,想让他过来扶自己一把,她好顺势抱住他,来个肌肤之亲,成功嫁到戚家去,做顾家的外甥媳妇。 戚康平是断过两次腿的人,崴脚对于他来说,真不算什么事儿,见何翠儿哭了,便对她道:“崴脚不打紧的,你慢慢站起来,用没崴的那只脚撑地,慢慢走回去,你家挺近的,走个半刻钟也就到了。” 说完,继续挑着箩筐往家走。 何翠儿懵了,什么玩意?她都这样了,这个傻子竟然没有趁机过来占便宜? 要是换做何大财那种老光棍,别管是不是同姓,只要看见大姑娘崴脚走不动的,那都不用你哭,直接生扑过来。 何翠儿看着戚康平越走越远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戚康平还是男人吗?还是个二十岁没成亲的男人吗?看见她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倒在地上向他求救,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崴脚不打紧是吧,成,她就给他整个严重的。 何翠儿往四周一扫,看见村里洗衣裳的大池塘,咬咬牙,冲到池塘边,扑咚一声,直接跳进池塘里。 “救命,救命啊……康平哥,快来救我,我不会泅水啊……呜呜呜,我要淹死了!”何翠儿凄惨的叫着。 戚康平听到声音,急忙回头,看见正在池塘里扑腾的何翠儿,懵了。不知道何翠儿是怎么做到前一刻还崴脚倒地,这一刻已经掉到池塘里的? 何翠儿见戚康平看过来了,哭喊得更起劲:“呜呜呜,康平哥,救命啊,快来救救我,我就快淹死了,我不想死啊,呜呜呜……” “哈哈哈!” 何翠儿哭得正欢,一道让何翠儿差点气疯的大笑声突然传来。 何翠儿循声看去,看见挑着水桶,刚给家里田地浇完水回来的莫芹子,狠狠瞪了莫芹子一眼,笑什么笑,赶紧滚,别耽误她的正事儿。 莫芹子放下水桶,站在池塘边,看着扑腾的何翠儿,道:“你刚才在说什么?你就快淹死了?你倒是淹一个给我们瞧瞧看啊。” 何翠儿脸色一黑,不理会莫芹子,只冲着戚康平哭喊:“康平哥,你快来救救我,我快要不行了,呜呜呜,我好怕……” 戚康平见她哭得挺凄惨,也害怕她真的会被淹死,忙对莫芹子道:“莫家妹子,你会泅水不?要是会泅水,赶紧下去救救她吧……我,我不好下去。” 前段时候,三奶奶提醒顾大山,让他防着点寡妇的算计,就算有寡妇当着他的面掉水里也不能跳下去救人。顾大丫得知这事儿后,觉得戚康平跟自家大哥一样好骗,立刻回家把戚康平拎出来,对他说了这事儿,让他不能主动去救落水的姑娘,看见有姑娘落水,只能跑去找其他人来救,免得被人缠上。 第406章 赖上了 戚康平不大聪明,但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听家里人的话,是把顾大丫说的话记得牢牢的,看见何翠儿掉水里并没有冲动的去救,而是让莫芹子去救。 莫芹子却说:“戚大哥,你别信何翠儿,这池塘根本就淹不死人,你要是不信,让她淹一个给咱们看看。” 又冲着何翠儿道:“你淹啊,你倒是淹啊,要是淹死了,我给你偿命。” 何翠儿听到这话,还在扑腾的手脚是僵硬了半会,差点演不下去。 这是村里人用来洗衣裳洗菜的池塘,看着很大,却挖得并不深,而何翠儿落水的地方又是浅水区,才一米多点,她只要站起来,那水顶多淹到她的脖子。 戚康平家住在村尾,几家的女人都是挑老井水洗菜洗衣服,是不来这个池塘里洗东西的,因此戚康平并不知道,此刻闻言,是惊诧的看着莫芹子:“莫家妹子,你是说这池塘淹不死人?那她咋喊救命?看着快不行的样子。” 莫芹子笑了:“这就得问她了。” 又对何翠儿道:“你赶紧起来吧,别装了,再装也没用。” 何翠儿是脸色铁青,可就是不起来,只一个劲的哭,要是这时候起来了,戚康平就算再傻也知道她是在算计他。 莫芹子见她不肯起来,干脆对戚康平道:“戚大哥,你先回家吧,我在这里看着她,放心她死不了。” 戚康平听罢,说道:“哦,那我先回了,家里还有活要干,劳烦莫家妹子了。” 说着,皱眉看了一眼何翠儿,挑着空箩筐回家了。 何翠儿的算计被莫芹子拆穿,看见戚康平走了,没敢大喊,只怒瞪着莫芹子道:“逃荒来的贱丫头,你敢坏我的好事儿,你完了,我家大哥二哥不会放过你的!” 哗啦一声,莫芹子从池塘边抓了一把沙土,直接撒到何翠儿的脸上。 “啊,你做什么?我的眼睛,呸呸呸!”何翠儿的眼里进了沙子,嘴巴更是吃下去一嘴沙土,恨不得生吃了莫芹子。 莫芹子站在池塘边,看着站在池塘里用水洗脸的何翠儿道:“贱丫头?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算计一个老实人,到底谁贱?” 莫芹子看着翠儿的眼里满是鄙视:“呵,一家子懒货,只会算计人,巴望着靠算计人过上好日子,要脸吗?以为自己是何家人就能算计戚家?戚家可是顾家的亲戚,你算计戚家,真不怕顾家找你麻烦吗?” “你也别威胁我,我是顾氏作坊的工人,我帮了戚家,顾家只会感激我。你要是敢报复我,顾家自然会帮我报仇。” 莫芹子说完,不再理会何翠儿,挑着水桶走了。 何翠儿是气得差点吐血,王八蛋!一个傻子戚康平不中招就算了,还来了莫芹子贱丫头气她,这日子没法过了。 “啊啾!”何翠儿在池塘里折腾了不少时间,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她生怕着凉生病,只能赶忙从池塘里爬上来。 莫芹子生怕戚康平又被人算计,回家放下水桶后,去了顾锦里家,把何翠儿掉池塘里,想要算计戚康平的事儿,跟顾锦里他们说了。 “戚家大哥太过老实,我怕他再中了别人的算计,过来提醒几句。” 三奶奶捂着心口道:“诶哟,莫家丫头,今天的事儿辛亏有你,要不然,以平哥儿那傻乎乎的样子,定会被何翠儿给算计了。” 又骂何翠儿:“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咋能想出这样不要脸的招数?正正经经的找个媒婆说亲不成吗?” 顾锦里冷笑道:“富贵迷人眼,这是看着攀扯不上咱们几家,来个迂回,算计起姑姑家来了。” 莫芹子不好多待,把事情说完后就走了。 三奶奶很感激莫芹子,把顾大丫早上送来的一块卤肉给了她,算是谢礼。 莫芹子没有推辞,她觉得把礼物收下,好过让顾家再还人情要好:“谢谢顾家三奶奶。” “不谢不谢,今天多亏了你。”三奶奶把莫芹子送出门后,又对顾锦里道:“我去你姑姑家一趟,你大表哥是个傻的,估摸着如今还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呢,我得去好好跟他说说,再看着她,免得那何翠儿家赖上他。” 顾锦里点头:“诶,您去吧。” 三奶奶火急火燎的去了戚家,看见戚康平后,把他叫到跟前来,问了今天遇见何翠儿的事儿。 得知何翠儿是先装崴脚,不成之后又装落水后,是气得大骂:“何大菽家是怎么教的姑娘?这何翠儿也太不要脸了,当你是傻子吗?连着算计你两回,真真是欺人太甚。” “不成,这事儿等你爹娘回来,咱们得去何村长家,把这事儿跟何村长说,不能轻饶了何翠儿家,要不她下回还得算计你。” 戚康平见三奶奶这般生气,安慰她道:“三姥姥,您别气,她这不是没有算计到嘛。再说了,人都是要脸的,她这回算计不成,已经丢了大脸,哪里还有脸再来算计我。” “平哥儿,你可别傻了,她今天能算计你,那就是已经把脸面给豁出去了,要是这回不让何村长好好罚一罚何翠儿家,她家不吃教训,定会再来害你的!”三奶奶听说过何大菽家的不着调,这可是何家有名的破落户,不能这么轻轻揭过,得重重的罚,才能打掉何大菽家的坏心里。 只是三奶奶没想到,她还没有去何村长家告何翠儿算计戚康平,何翠儿全家就带着何翠儿闹上门来了。 何翠儿的娘看见三奶奶,态度还算不错,笑着道:“顾家三奶奶,您老今天怎么在戚家?” 三奶奶冷着一张脸,见何翠儿娘来跟她说话,直接呸了她一口道:“这是我侄女家,老婆子咋不能来?倒是你,来我侄女家做啥?赶紧滚,戚家不欢迎你们,自家女儿做了啥事,心里没数?还有脸来,老婆子都替你们臊得慌!” 何翠儿娘听罢,明白三奶奶是知道了翠儿算计戚康平的事儿,但她自来是个不要脸的,闻言直接哭起来:“顾家三奶奶,您说这话可要有良心,我家翠儿怎么了?她不就是掉进池塘里,被你家平哥儿给抱着救起来了吗?虽说姑娘家家的不好被个外男抱着,可这不是落水了,没办法吗?” 第407章 无耻一家 “呸!”三奶奶听到这话,是气得手抖,指着何翠儿娘骂道:“果然是个不要脸的,说这等丧良心的话,也不怕烂了舌头。我家平哥儿什么时候抱过你家何翠儿?你那只眼睛看到了?做梦梦见的不成?没看见的事儿就在这里胡诌,打量我们几家人好欺负是不是?” 三奶奶是个农妇,在乡下过了一辈子,知道乡间有些妇人的心肠不太好,可没想到,这何翠儿娘的心肠竟是坏到这等地步,真真是不要脸至极。 何翠儿娘听到这话,立刻哭出声来:“顾家三奶奶,您老可不能说这种话啊。您这么说,让我家翠儿怎么做人?她可是还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长这么大就只被你家平哥儿抱过,你家要是不认,翠儿以后可咋办?您老不是要她的命吗?” “咋办?那就让她去死好了!”三奶奶吼了一句后,看着躲在自家二嫂身后的何翠儿道:“何翠儿,做人要讲良心,没有的事儿你回去胡说什么?你这般攀咬我家平哥儿,诬赖我家平哥儿,你除了能把自己名声弄臭以外,还能得到个啥?” 何翠儿闻言,只捂着脸哭,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其实她没有想过来戚家闹的,只想着以后再找机会勾搭戚康平。可她家里人吃席回来后,得知了这事儿,立刻决定,把事情闹大,逼迫戚家娶她。 她家二哥说,再过两个多月就是十月,要服徭役了,她得攀上戚家,从戚家往自家抠银子,要不然,家里就要有人去服徭役。 徭役的活计是又苦又累,去一次,大半条命都要没了,她家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得抓住,一口咬死戚康平抱了她,好嫁进戚家。 “妹子你快别哭了,二嫂知道你为难,可你被戚家平哥儿给抱了,这不嫁他还能嫁给谁去?”何柳氏长得有些瘦弱,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毒的,她对戚康平道:“戚家兄弟,我们家不是来逼迫你的娶翠儿的,可你想想看,这实在是老天爷赐下来的缘分,要不我家妹子落水咋就你看见了?” 她苦口婆心的道:“既然是老天爷赐下的缘分,戚兄弟你也不用再推,跟你爹娘说说,寻个好日子,找个媒婆上门提亲吧。” 别看何柳氏此刻护着何翠儿,实则她跟何翠儿早就有了嫌隙,原本是不想来帮何翠儿的,可何良子许了她,等何翠儿跟戚家定亲后,会从聘礼中拿出五两银子给她,让她拿回娘家。 五两银子啊,够她娘家吃用一年的,何柳氏立刻心动了。 戚康平被何翠儿一家找上门来的举动吓得不轻,此刻回过神来,急忙否认道:“没有,我没有抱何翠儿,莫家妹子说,何翠儿落水的那个池塘很浅,根本就淹不死人,我见她没事……” “诶哟!戚家平哥儿,你这是不想负责啊?那你让我家翠儿咋办?真的想要让她去死吗?”何翠儿娘痛哭出声,打断戚康平的话。 戚康平懵了,好脾气的他,心里也涌起一股怒气,对何翠儿娘道:“何家伯娘,我没有抱过你家姑娘就是没有,你咋能这样冤枉我?” 何良子怒了,指着戚康平道:“戚康平,你咋说话的?什么叫做我娘冤枉你?你明明抱了我家翠儿,却说没抱,占完便宜就甩手不认账,你咋这么心狼呢?” 何民子也道:“戚康平,原本看你挺老实的,以为是个良人,没成想,竟是这般没有担当。是你先抱的我家翠儿,可不是我家翠儿先纠缠你的,这门婚事你必须应下,否则我们何家人绝不答应!” 连何家人都搬出来了。 三奶奶听到这话,差点被气死过去,想要去把扫帚把何翠儿一家赶走,可看见不远处的顾锦里一行人后,又压下心里的怒火,瞪着何翠儿一家,由着他们说。 何民子见三奶奶不说话,面露得意,道:“戚家兄弟,顾家三奶奶,你们是逃荒来的,想要在村子里立足,就得跟何家人结亲,你瞅瞅我家翠儿,多好一姑娘,长得水灵不说,还能干活,娶了她,戚家肯定不亏。” 三奶奶冷笑:“你家这种看见个男人就掉水里喊救命的姑娘,戚家可要不起。” 何民子听罢,脸色一沉,怒道:“顾家三奶奶,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是不答应……” “够了!”何村长实在是没脸再听下去,怒喝出声,拖着拐杖冲进来,举起拐杖就往何民子身上打:“还要不要脸?一家子老老小小上门来逼婚,你家姑娘是嫁不出吗?这般不要脸的送上门来。你家不要脸,其他何家人还要脸呢,你们这是想害了整个何家啊!” 何村长今天请何家人吃肉,席面刚吃完没多久,他正坐在自家院子里跟何家的几个老兄弟说话,顾锦里就上门来了,说何翠儿家在戚家闹事,让他去做个见证。 做个见证? 何村长听到这话就慌了,不是来请他去做主的,而是去做个见证,顾家这是又要告官? 何村长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们村今年已经来了三回官差了,再来一回,还是来抓他何家人,那他们村的名声是真的不用要了。 何村长跟何家的几个族老听罢,纷纷起身赶来,真好听到何翠儿一家逼迫戚康平,让戚康平娶何翠儿。 何村长听着何翠儿一家的话,老脸是火辣辣的,就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把自家姑娘被个外男抱住的事情翻来覆去的说,就这么不在乎姑娘的名声吗? 何村长当时就想冲进来阻止何翠儿一家,可顾锦里不许,说让他们再听听,看看何翠儿一家到底有多无耻? 他跟何家的几个老兄弟只能沉着脸听着,是越听脸上越烧得慌,看见何民子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后,何村长是再也忍不住冲进来打人。 梆梆梆! 何村长手里的拐杖打在何民子身上,骂着:“好吃懒做的狼崽子,啥本事没有,就会给何家人丢脸,老头子今天打死你!” 何民子一边躲着何村长的拐杖,一边喊道:“村长,您老可要为我家翠儿做主啊,翠儿被戚家平哥儿被抱了,这有了肌肤之亲,那就是戚家人,可戚家心狼,不想娶翠儿,是要翠儿去死啊。” 第408章 污蔑莫芹子 “你给我闭嘴,再敢多说一句,老头子打死你。”何村长快气疯了,何民子这个蠢货,顾家人历来是软硬不吃的,如今不但顾锦里来了,连三爷爷、顾锦安、顾大山包括几家的当家男人都来了,认识摆明车马今天不会善罢甘休,何民子还在这里乱说话,是不把自家给作死不罢休啊。 何民子被打得不轻,只好躲到自家老娘身后,何村长不好追这个妇人打,只能作罢,呼哧呼哧喘着气,指着何大菽道:“大菽,你就是这么管家的,由着你媳妇、儿子胡闹?” 何大菽一直没有说话,闻言沉着脸道:“村长,您不要冤枉我家,我家上戚家门不是来闹事的,是来感谢戚家平哥儿救了翠儿,兼商量平哥儿跟翠儿的婚事的……虽说平哥儿救了翠儿,却也抱了她,总是要负责的。” 何大菽看了何村长一眼,道:“您也不希望咱们何家的姑娘被人毁了清白后,对方后生不负责吧。” “你,你!”何村长被何大菽气得说不出话来。 何大仓赶忙过来扶住何村长,给他拍心口顺气:“爹,您别生气,能帮的您已经帮了,是何大菽家自作自受。” 顾家丫头能把所有人都喊来戚家,定不会轻轻揭过,今天这事儿,有得闹了。 果然,顾锦里走了进来,道:“村长,何翠儿家是什么德行,你也看到了。今天这事儿,咱们得好好论论,得论出个是非黑白来。” 她的目光逐个扫过何翠儿一家,缓慢而冰冷的道:“谁污了我表哥的清白,谁就要付出代价!” 何翠儿一家被顾锦里幽冷的目光扫过,皆是身上一寒,少顷,何翠儿娘率先叫起来:“污了戚康平的清白?顾家丫头你是疯了吧?自来只有男子污了女子清白的,从来没听过女子污了男子清白的,你帮亲也不是这么个帮法。” 三奶奶叉腰反驳道:“我家平哥儿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被你家缠上,我家平哥儿亏大了。” 何翠儿娘气得脸都绿了:“你们欺人太甚!” “谁欺人太甚,这事儿得论过之后才知道。”三爷爷已经带着几家的男人进院子,身后还跟着从镇上铺子回来的戚盘子、顾大丫、戚康乐。 如今已经接近傍晚,他们忙完铺子里的活计回来,本想回来把杀好的鸭子给料理了,怎知竟遇到何翠儿一家赖上门来。 顾大丫是气得脸色铁青,盯着何翠儿眼睛恨不得吞了她。 何翠儿看见这么多人涌进戚家,心里很害怕,她知道今天这事儿会闹大,可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逃荒的几家人来了,小半的何家人也来了。 她很慌张,要是这事儿不成,那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这般想着,何翠儿是豁出去了,嘤嘤哭着,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顾大丫砰一声,一脚踹在自家院门上,怒道:“何翠儿,你家是死人了?你家要是死人了就回你家号丧去,别来我家哭,晦气。” 何翠儿被噎得打了一个哭嗝,哭声小了不少。何翠儿娘很气愤,瞪着顾大丫道:“戚家弟妹,你咋能骂我家翠儿,是你家平哥儿先……” “呸!你给老娘闭嘴吧,不要脸的东西,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就算你家何翠儿今天撞死在我家,她也休想进我家的门。” “什么东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算计我家平哥儿,还想进我家的门,你们的脑子是怎么想的?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吗?”顾大丫真的是气坏了,她一直跟平哥儿说,让他离村里的姑娘远一点,他的婚事她会帮他慢慢看,不着急。可这般严防死守,还是遇到何翠儿家这样不要脸的人家。 “大丫,你先别说话,让小鱼说。”三爷爷道。 顾大丫听罢,没再骂何翠儿家,退到一边。 顾锦里立刻把莫家人叫来,对莫芹子道:“你把今天中午的事情给大家说一遍。” “是。”莫芹子嘴巴利索,很快就把何翠儿故意跳进池塘喊救命,结果被她拆穿的事情说了。 “戚大哥别说救她,就是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哪里来的跳进水里把她给抱着救起来的事儿?何翠儿一家在说谎。”莫芹子道。 大家听罢,特别是何家人听罢,纷纷低头,深觉没脸见人。 “何大菽,你家还要不要脸?这般污蔑戚家平哥儿。”何村长气得胡子都抖了,知道何大菽一家不着调,可没想到他们竟然敢空口白牙的诬赖人,诬得还是这样的大事。 何翠儿娘是一点不怕,她家敢上门无赖,是早就想好了说辞。 她指着莫芹子对何村长道:“村长,您老可别听莫芹子胡子,莫芹子会这么说,是她看上了戚家平哥儿,生怕我家翠儿嫁到戚家来,这才想出这样的毒计,污蔑我家翠儿,不然我家翠儿嫁给戚家平哥儿。” 莫芹子愣住,没想到何翠儿娘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气得红了眼眶,怒道:“你胡说,我,我没有看上戚大哥。” “戚大哥,诶哟哟,听听这叫得多亲热啊,连大哥都喊上了。”何翠儿娘的眼角上挑,得意的斜睨着莫芹子:“莫家丫头,你的那点小心思以为大家不知道吗?自打上回你打上老莫家的门,坏了名声之后,生怕自己嫁不出去,那眼睛就一直盯着戚家平哥儿呢,如今找到机会就缠上来了,可真真是个不要脸的!” 莫芹子再泼辣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听到这话,一时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张氏急了,冲出来道:“大菽嫂子,你胡说八道,我家芹姐儿何时有过这种心思,你别坏了我家芹姐儿的名声。” “哈哈,你家芹姐儿还有名声吗?”何翠儿娘见莫芹子母女说不过自己,很是得意,而何翠儿娘敢这么说,是知道今天何家人都去何村长吃席,事发的时候又是大中午的,村里人都在家里躲午,料定了没人看见何翠儿自己跳进池塘的事儿,这才猖狂至此。 只是她狂得太早,顾锦里早就挖好陷阱等着她了。 第409章 自作自受 顾锦里看她一眼,嘴角扬起冷笑,转头看向何村长道:“村长,您老可看清楚了,这家人不思悔改,是要污蔑戚家表哥到底。这样的一家人,您老还敢留他们在村里吗?” 顾锦里由着何翠儿一家闹,就是打着要把他们一家赶出村子的主意。 这一家人太过恶心,要是这回放过他们,他们下次还会再闹。既如此,那不如就一次闹个够,闹到何家人也不能护着他们的地步。 何村长心下咯噔,小鱼丫头果然是个狠的,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顾锦里见何村长跟何家几个族老露出惊讶的模样,知道他们还是不忍心把何翠儿一家赶出村子。 顾锦里看向顾锦安。 顾锦安站出来道:“村长,大楚刑律上有一条,故意冤枉他人者,一旦查实,皆要受割舌之刑,此条刑律是连坐制,同族之人亦要受牵连,家家户户罚银五百钱,以儆效尤。” 顾锦安笑得如风和煦,继续说道:“报官这事儿,我家是做熟了的,再报一次也无妨,只是要让村长跟各位叔伯们受牵连了,安哥儿先给诸位赔个不是。” 古代宗族情分之重,要何家人为了外姓人的一个公道把何翠儿一家赶出村子,很不容易。只有用刑律来压他们,何家人才会同意。 果然,在场的何家人听罢,全都惊了:“刑,刑律上有这一条?诶哟,那可不能报官啊。安哥儿,这都是何大菽家造的孽,跟我们没有关系。” 何村长做了几十年的村长,是知道大楚的一些刑律的,似乎听说过这一条,只是这十里八村的从来没有人犯过,他都快把这条刑律给忘了。 何翠儿一家闻言,是害怕得直哆嗦,赶忙叫道:“顾家安哥儿,你可别仗着读了几天书就来诓骗我们,什么割舌之刑,这是啥刑罚,我们咋没听说过。” 顾锦安笑着回道:“你们没听说过没关系,这个不重要,只要县里的大人们知道有这一条刑律就成。” 要的是你们知道吗? 要的是你们受刑! 何翠儿一家被噎得不轻,可他们都是文盲,大字不识一个,更别说什么刑律。 何村长始终是念着同宗同族的情分,最后警告何大菽一句:“大菽,今天这事儿是你们家不对,赶紧给戚家跟莫家赔个不是,再给两家赔偿几两银子,写份保证书,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要不然,我也帮不了你们!” 何翠儿娘立刻叫起来:“啥?不但要道歉,还要赔偿银子,还是几两?这是要我们家的命啊,戚家跟莫家休想,我们家没错,一文钱也不会给!” 她指着莫芹子道:“莫家丫头心里念着戚康平,她说的话做不得数。戚家平哥儿就是抱了我翠儿,坏了我家翠儿的清白,戚家必须给厚厚的聘礼,把我家翠儿风光的娶进门去!” 何村长见何翠儿娘是死不悔改,是气得心灰意冷……这样的族人护着只会给族里招祸,还不如逐出去干净。 顾锦里见何村长面露疲态,想来是对何翠儿家不再抱指望,便道:“莫芹子的话做不得数?成,没关系,看见你家何翠儿算计戚家表哥的又不止莫芹子一个,我再给你喊几个人来。” 话音刚落,陆根生、陆贺福带着几个陆家人走了进来。 陆根生也不废话,直接说道:“今天中午,我们家跟贺福一家拉麦子去卖,中午回村子的时候,刚好看见何翠儿跳进池塘里。她那动静闹得太大,我们虽然离得远,可还是听到了,接着她就哭喊着叫救命,把我们都听懵了。” “村里的那个大池塘,只要是住得久的人都知道,为了不淹死人,那个大池塘是挖得不深的,靠近池塘边的地方更是挖得很浅,她根本就淹不死,我们正惊讶她为啥喊救命,听了一会儿后,终于回过神来,何翠儿这丫头是想算计戚家平哥儿呢。” “我们原本是想出来帮忙的,可还没过去,莫家丫头就来了,把何翠儿教训了一顿。”陆根生指着陆贺福道:“贺福的眼神好,看得是真真的,戚家平哥儿就往池塘里看了一眼,都没有走到池塘边,怎么可能把何翠儿抱着救起来?简直是胡扯。” 陆贺福点头道:“我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哪里想到,何翠儿家竟是这样不要脸,根本没有的事儿也能胡诌出来冤枉戚家平哥儿,这事儿办得,当真是让人大开眼见。” 而他们会过来作证,是午后王勇夫去村里挨家挨户找人问的,正好问到他们两家。他们抱着跟顾家交好的心思,没有隐瞒,把自己看见的事情说了。 不过,那个时候何翠儿家还没有来闹,王勇夫也就没说让他们来作证的话。 可就在盏茶的工夫前,王勇夫又跑去找他们,请他们帮忙来作证,他们就赶忙过来了。 何翠儿娘听罢,怒道:“你们说谎,我家翠儿没有算计戚家平哥儿,是不小心落水,被戚家平哥儿给救了!” 陆贺福道:“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你要是觉得我们冤枉了你家,咱们可以报官,上衙门对质!” 陆贺福这话说得是铿锵有力,没有丝毫心虚。倒是何翠儿娘,被说得怕了。 几个还对何翠儿家抱有希望的何家族老听罢,纷纷摇头,这样的一家子当真是留不得了。 何村长也是心累,如今顾家有人证,何翠儿家想要如何狡辩也是不成的。 他问顾锦里:“小鱼丫头,你打算怎么办?” 顾锦里没有回答,只看向三爷爷。 三爷爷道:“村长,不是我们要为难你们何家,实在是何家有老鼠屎,这要是不清出去,以后坏的可是你何家的名声……不过,清不清是何家的事儿,何家要是不处理,我们自己会报官。” 何村长已经明白三爷爷的意思,要么报官处理,要么把何翠儿一家赶出村子。 何村长想了片刻,对三爷爷道:“顾老哥,这事儿不用报官,您给老弟一晚时间,让老弟把这事儿跟族人好好说说……您说得对,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第410章 打一顿 何翠儿一家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 何大菽终于急了:“村长,您这话是啥意思?是打算处置我家吗?我家早就说了,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是来感谢戚家平哥儿,兼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的。” 什么叫做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什么叫做要把他们清出去? 何村长失望的摇摇头:“何大菽啊何大菽,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说什么来道谢,你家这是来道谢的样子?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诬赖人到这种地步,还好意思说商量婚事?” 何民子喊道:“村长,我们本来就是来戚家商量婚事的,是戚家不答应,我们才急了。” 何村长闻言,目光盯着何民子,再看向旁边的何良子,把他们一家人的脸都扫视一遍……这一家人不单单是一两个坏,是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留不得了。 “大原,把他们一家捆了,押到何家祠堂去。”何村长终于发话了。 “是!”何大原已经是顾氏作坊的工人,看见何大菽家来找顾大丫家的麻烦,早就恨得牙痒痒,立刻招呼其他人:“铁树、胜子、娃子,过来把何大菽一家捆了。” 几人拿着绳子,冲过去抓何民子。 何民子想跑,却被王勇夫一脚扫倒,狠狠摔了一跤。 王勇夫用膝盖压住何民子的背,把他的双手扭到背后,用随身带着的绳子捆住何民子的双手后,把何民子拽起来道:“老实点,再敢撒野,老子打断你的腿。” 真以为戚家是没靠山的人家?他们想诬赖就诬赖吗? “放开我,放开我,我是何家人,你一个外姓人家的奴才,凭啥抓我?” 砰! 何大原朝着何民子的肚子就是一拳,冷笑道:“外姓人家的下人怎么了?王兄弟一个下人也比你有本事。” 王勇夫不过是时运不济,碰到旱灾逃荒,这才沦落成下人。可即使做了下人,王勇夫也是条汉子。 何大菽见何民子被绑住,气得脸色铁青,指着何村长道:“村长,我们可是何家人,同宗同族的,你竟然帮着一群外人对付自家人,你对得起何家祖宗吗?!” 何村长早就对何大菽一家失望透顶,听到这话已经不会生气,也没有心寒,只回了何大菽一句:“我正是为了能对得起何家祖宗,才要把你们一家清出去。” 何大菽彻底震惊了:“你说真的?真要把我们一家清出去?” “呵!”何村长只是冷笑一声,多余的话是懒得再说。 何大菽见状,吓得脸色煞白。 何良子精乖,听到这话知道自家今天是讨不了好了,他不想被抓,立刻猫着身子,悄悄往外逃去。 “何良子,你个龟孙,想往哪里逃?!”何三癞子跟朱长寿早就得了顾锦里的吩咐,守在顾大丫家的院门外,一看见何良子鬼鬼祟祟地溜出来,立刻冲过去把他摁倒。 啪啪几声,何三癞子往何良子的头上猛打几下,怒道:“跑?算计完别人就想跑,做啥美梦呢。寿子,把绳子拿来,把这龟孙给捆了。” 朱长寿拿出绳子,拽住何良子的手,把他的双手捆住,再跟何三癞子一起把何良子提起来,往顾大丫家走去。 何良子急忙求着何三癞子:“三癞子,三癞子你看在咱们以往的兄弟情分上,把哥给放了,哥记着你的情,以后一定会报答你。” “呸,你一家子穷鬼,拿什么来报答?老子如今可是顾氏作坊的人,月钱已经涨到四百文一个月,跟我家媳妇两人一个月就是八百文钱,将近一两银子。你一家子一个月累死累活也没有八百文钱,你拿什么报答?”何三癞子最近是财大气粗,月钱涨了,干活是越来越卖力,得意洋洋的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想到什么,一脚踹在何良子的尾巴骨上。 砰一声,何良子被何三癞子踹倒,鼻子着地,鼻梁咔一声撞裂,嘴巴也被撞得流出血来,是疼得直抽气,大骂何三癞子:“何三癞子,你个遭瘟的东西,给人当奴才的软蛋,你打老子做什么?” 砰砰砰! 何三癞子又冲着何良子的背部狠狠踩了几脚,把何良子踩得差点吐血:“老子为什么打你,你心里没数?老子警告你,再敢在村里说胡话,老子废了你。” 村里男人都羡慕他能娶到莫春月,何良子跟何大钱这群王八羔子时常聚在村里的大磨盘边,说着他家春月的荤话,他老早就想收拾这群人,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何良子今天算是撞上来了,不狠狠打他一顿,他何三癞子就不是男人。 何良子闻言,知道何三癞子说的是什么事儿,可他并不心虚,反而说道:“他娘的何三癞子,你为这事儿打老子?说几句荤话咋了?你以前说的少吗?再说了,莫春月难道不是……” “王八蛋,你还敢说,老子打死你。”何三癞子夺过何胜子手里的木棍,朝着何良子身上打去。他下手重,把何良子打得嗷嗷叫。 何村长看着,并没有阻止,何良子是自找的,合该被好好收拾一顿。 但他怕何三癞子闹出人命来,在何三癞子打了十几下后,终于出声道:“三癞子住手,把他打成重伤,他可就有借口赖在村里不走了。” 何三癞子听罢,赶忙停手,朝着何良子吐了一口唾沫,道:“要不是怕你们家赖在村里不走,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何翠儿娘见自己最疼的二儿子被毒打,是吓懵了,此刻回过神来,哭天抢地的道:“杀人啦,杀人啦,你们这群丧良心的东西,合起伙来欺负我一家,何家的列祖列宗啊,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啊,你的子孙,啊!” 何翠儿娘还没嚎完,就被陈氏打了好几棍,是跳着脚躲开。 陈氏很是有些小聪明,见何翠儿娘跑了,也不去追,手中的棍子朝着何翠儿跟何柳氏的身上打去,砰砰砰,把何翠儿跟何柳氏打得哇哇乱叫。 “你个泼妇快住手,你凭啥打我们?”何柳氏一边躲着陈氏的打,一边怒骂道。 第411章 杀鸡儆猴 “呵,你说啥?老娘打你了吗?老娘打的明明是几只不要脸的狗!”陈氏可不管何柳氏说什么,是一个劲的往她们身上打。 何翠儿被打得最多最狠,脸上还中了两棍子,眼角、额头都被打肿了。 何翠儿疼得嗷嗷哭。 三奶奶见陈氏打得差不多了,出声说道:“大贵媳妇,别打了。喏,绳子接着,把她们娘仨捆了,让村长带走吧,大丫家的地方可不能让几条狗在这里闹腾,会脏了地儿。” “诶。”陈氏应着,招呼王马氏、老朱媳妇,三人快手快脚地把何翠儿娘仨捆住,提溜到何村长面前:“村长,人交给你啦。” 何村长点点头,对三爷爷道:“顾老哥,我们先走了。” 又看向何大仓道:“大仓,去敲锣通知何家人,让大家到祠堂去,所有人都要去,让你媳妇把你娘也背上。” 何大仓一惊,连他行动不便的老娘也要背上,看来老爹这回是要动真格的。 “诶,我这就去。”何大仓不敢耽搁,立刻跑去通知何家人。 何村长则是带着在场的何家人离开,直接去了祠堂。 何村长走后,三爷爷对陆根生、陆贺福道:“今天多谢二位帮忙作证,这是谢礼,你们收着吧。” 三爷爷不想欠陆家人情,拿出二两碎银子,递给陆根生和陆贺福。 陆根生赶忙摆手道:“顾老哥,您这就见外了,我们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哪里就到了收银子的地步?这银子我们不能要。” 若是要了,陆家跟秦顾罗田几家的关系就更难缓和了。 陆猪蛋一家完了,他们陆家人这几天是夹着尾巴在村里过日子,得跟秦顾罗田几家交好,可不能帮了个小忙就收人家的银子。 三爷爷道:“一码归一码,你们帮了忙,就该得到报酬。” “不能收,不能收。”陆根生是抵死不要。 陆贺福却接过二两银子,拱手道:“顾老爷子说得对,一码归一码,这银子我们收下了,多谢。” 秦顾罗田几家跟陆老爷子家不一样,不可能因为陆老爷子家而迁怒他们,也不会因为他们帮了个忙就对他们彻底放下戒心,不如先把银子收下,以后再慢慢处。 如今已经快要天黑,陆贺福接过银子后,很聪明的告辞离去。 陆根生和几个陆家后生只能跟着走了。 莫芹子急忙看向她爹,莫奎子道:“顾老爷子,小东家,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了。” 因着何翠儿娘的一番话,他家要是再单独留下来,那可真就说不清了。 三爷爷知道他们尴尬,忙道:“诶,你们先回吧,好好休息,明天早点来上工。” 这事儿太尴尬,他怕莫奎子一家为了女儿的脸面,不来干活。 莫奎子点点头,带着妻女离开顾大丫家。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着,要不要把给顾大丫家杀鸭子的活计辞了? 虽说杀鸭子的工钱不错,一天能给家里挣上几百文钱,可何翠儿娘今天说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他家芹姐儿翻过年就十四了,已经能嫁人。他是莫芹子的爹,在何翠儿娘说出那番话后,要是再去顾大丫家干活,很不好看。 莫芹子知道自家老爹为难,对莫奎子道:“爹,咱家需要杀鸭的活计,你可不能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把活计给辞了。咱们一家是逃荒来的,啥难听的话没有听过?女儿根本不在乎……身正不怕影子斜!” 莫奎子道:“你还小,想得不多,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莫芹子道:“哪有什么弯弯绕绕?您给戚家干活,戚家付您工钱,多简单的事儿。反正这活计您不能辞,要是辞了,村里的长舌妇定会说咱家心虚。” 她没有那个心思就是没有,不怕人说。 “行了,你们快别说了,赶紧回家吧,在这路上说,被人听去咋办?”张氏也在发愁,舍不得杀鸭的活计,又怕继续做这活儿,两家的关系会更加说不清。 …… 顾大丫也在想这个事儿。 原本她就喜欢莫芹子的爽利,觉得她配戚康平正好,只是碍于莫芹子的年纪不大,这才没有挑明心思。可出了今天的事情后,莫芹子的名声会更加不堪,她想着,不如趁机去莫芹子家提亲,把这事儿给定下来,这样对两个孩子都好。 但如今人太多,顾大丫没有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而是问起另一桩担心的事儿:“咱们真的要逼何村长把何翠儿一家出族、赶出村子?” 顾锦里道:“自打咱们铺子开张以来,多少人家来咱们几家提亲?不少何家人也有这个心思,还有几家刺头跟何翠儿家一样,打算使阴招的。而何村长根本压不住他们,必须把何翠儿一家赶走,让所有何家人明白,咱们几家不是好欺负的,别跟咱们耍心眼,他们耍不起!” 这就是她为何由着何翠儿一家把事情闹大的原因。 陆老爷子家完了,可村里还有不少人家在蠢蠢欲动,打他们几家的主意,她得让村里人明白,别想来算计他们,要不然,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只要何翠儿一家被赶走,其他有小心思的村人才会歇了心思,收起自己的算计,而他们几家在村里才能真正安全。 “小鱼说得是,近来村里天天有妇人带着自家姑娘往咱们村尾跑,那点心思是快藏不住了,要是不把她们的心思压下去,以后肯定要出事。” 三奶奶叹道:“这人啊,最是喜欢占好处,看见别人富贵了,就跟蚂蟥看见血一样,立刻扑过来吸血。这非亲非故的要怎么吸血?自然是打着跟咱们结亲的主意。” 三爷爷点头道:“何翠儿一家必须赶出去,要是咱们这回不下狠手,村里人觉得这招管用了,肯定会效仿,那真是后患无穷,谁家都能让姑娘用这招来攀咬咱们几家的小子。” 秦老今天也来了,听到这话,看着几家人道:“不止是小子,姑娘们更危险……自来就有那等瞧见人家姑娘不错,便坏心肠的放出几句荤话,把人家姑娘的名声给污了之后,再上门提亲的恶人。” 第412章 出族 先前何大财不就是用的这种法子谋莫春月,莫春月差点就被缠得嫁给了何大财,他们几家不得不防。 三奶奶也想到了何大财在村里放话,说他跟莫春月咋样咋样的事儿,是吓得脸都白了,忙道:“秦老哥说得是,这何翠儿一家必须赶出去,要不压不住村里其他人的心思。” 只是…… “何村长真的能把何翠儿一家出族、赶走吗?这可是天大的事儿,何家人都能答应?”三奶奶很是担心这个,这把族人出族赶走,可是不容易,要是其他何家人不同意,何村长即使是族长也办不到。 顾锦里道:“那就要看何村长有没有让何家彻底富起来的心了?” 想要让全部何家人富起来,何村长就得压住几个刺头,再把剩下的何家人团结起来,大家扭成一股绳往前冲。要不然,即使陆老爷子家没了,何家人也富不起来,只会变得猖狂跋扈,互相争斗,最后为了自家的利益,作出各种各样的恶事来。 …… 何村长不蠢,他是知道这一点的,只是他重视族人,这才一直忍着族里的几个破落户。可今天何翠儿家做的事情是让他失望透顶,三爷爷的话更是让他醍醐灌顶,明白不能再这么下去。 为了何家,他得杀鸡儆猴,把坏了汤水的老鼠屎给清出去。 何家祠堂里点着十几个火把,何家人全都聚在祠堂的院子里,何大钱抹着头上的汗,不耐烦的抱怨道:“村长,这大晚上把我们全都喊来做啥?这饭都没吃呢,还这么热,您有啥事儿就赶紧说,说完了赶紧让我们回去。” 何村长没有理会何大钱,看向何大仓道:“把何翠儿家今天做的事情告诉大家伙。” “诶。”何大仓上前几步,高声把何翠儿一家做的事儿,告诉大家。 “就因着这事儿,您老就把大家伙喊来了?多大点事儿啊,教训大菽他们一顿不就得了。”何大钱虽是这么说的,可心里却把何翠儿家骂了个底朝天。 好你个何大菽,竟然敢抢在他家之前去谋那几家的小子,他家媳妇正打算过两天回娘家,把娘家侄女接来住几天,让娘家侄女攀上那几家的小子,自家好沾光发家呢。如今被何大菽一家这么一闹,得,那几家肯定已经防备上了,他家想再用这招可就有点难办了。 “何大钱,你给老子闭嘴,再敢打岔,老子对你不客气。”何大原带着何家几个男丁,带着棒子在旁边站着,警告着何大钱。 何大钱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何村长也懒得废话,直接说道:“何大菽一家上门诬赖戚家平哥儿,这是犯了大楚刑律,要是报官,何大菽一家要受割舌之刑,我们身为同族,也要被衙门罚银。何家有祖训,何家后人若是给全族惹上官非,立刻削去族谱上的名字、出族、赶出村子。” “何大菽一家犯了祖训,老头子身为何家族长,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如今就请族谱,把何大菽一家出族,赶出村子。” 何村长的声音不大,却是把何家人吓得不轻,特别是何大钱,吓得都哆嗦了:“村,村长,您说啥?要把何大菽一家出族?诶哟,您老是老糊涂了?就因为大菽一家诬了外姓人一回,您就要把他们出族?” 何老四也叫道:“是啊村长,就这么点事儿,您睁只眼闭只眼就成了,何必为个外姓人大动肝火?咱们才是一家人。” “唔唔唔!”何翠儿一家已经被堵住嘴巴,听到这话,是赞同得不行。 可惜…… 何村长呵呵笑了起来,指着何大钱道:“何大钱,你家何大财犯了事儿,被判到官矿上干活,你是何大财的哥哥,认真算起来,有个犯事儿的弟弟,你一家也该被逐出村去。” “啥?!”何大钱差点吓死。 何大钱的媳妇急忙冲着何村长赔笑道:“村长,看您老说的,咱们今天说的是何翠儿家的事儿,咋扯到我家来了,您老放心,您想怎么处置何翠儿家都成,我们家没有二话。” 说完,狠狠剐了何大钱一眼,你个蠢货,你是看不出来村长今天不对劲吗?满身杀气的,还去找死。 其他何家人也愣住了,发觉何村长今天很不一样,似乎铁了心要赶走何翠儿一家。 何老四不满的小声嘀咕一句,也不敢再帮何翠儿一家说话。 “唔唔唔!”何翠儿一家急了,族里人咋不帮他们说话?难道真的要看着他们一家被何村长赶出去? 何村长不理会唔唔叫的何翠儿一家,亲自摆了香案,先给何家的列祖列宗请罪,再请出族谱,翻到何大菽家的那一页,把他家男丁的名字全部划掉,再让何金生写上一行字:惹上官非,牵连何家全族,按祖训逐出何家宗族。 何大菽见何村长真把他们一家给出族了,是怒目圆瞪,紧接着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 “唔唔唔!” 爹,爹您可不能晕,快醒醒,跟村长理论啊。 何家人见村长真的把何大菽一家出族,也是吓得不轻……村长这回是来真的啊,够狠。 何村长看着何民子道:“你爹晕过去了,你是长子,剩下的话,老头子就跟你说了。你家从今天起就不能再住在村子里,莫家前两个月住在村外的野地里,在哪里搭了个草棚子,你们今晚去哪里歇着,明天投奔亲戚去。你们家也是有几门亲戚的,去亲戚的村里落户,以后好好过日子。” “你们家有旱地八亩,水田一亩,泥砖院子一座,看在曾经同族的份上,我家出钱把这些东西买下,给你们一个时辰把屋子里的家伙什收拾妥当,今晚就离开村子。” “唔唔唔!” 不走,不走,我们死也不走。 何翠儿一家是痛哭流涕,此刻是后悔不已,早知道后果这么严重,他们就算是一辈子吃野菜也不敢去算计戚家平哥儿。 何村长根本不看他们,哆嗦着手,从身上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给何民子,道:“这是买你家田地、院子的钱,一共五十两,拿好咯。” 何家人听罢,全都惊了,何村长真是舍得,为了把何翠儿一家赶走,是自己出了五十两银子买何翠儿家破地烂屋。 第413章 银票丢了 五十两银子是一户农人一辈子的积蓄,可在场的何家人没有一个羡慕的。 比起五十两银子,大家更想要宗族依靠。 这没有宗族依靠的人家,是谁都敢欺负你。而你被欺负了又没有宗亲帮忙,自身又没有本事的话,那可是会很凄惨的。 何村长把银票给了何民子后,转身盯着何家人,高声警告道:“你们给老头子听好了,谁要是再敢动啥坏心思,何大菽一家就是你们的下场!” 又冷笑道:“不对,你们的下场会比何大菽一家更惨。我不会再出钱买你们的田地屋子,你们要是被出族,家里的田地屋子,只要是何家祖上传下来的,皆会被收回族里!到时候你们是死是活都是自己的命!!” 他这次会出钱买下何大菽家的田地屋子,是不想闹出人命,可要是族里还有人不吃教训,他也没钱再帮他们了。 何村长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咆哮着说出来的,把在场的何家人都吓得不轻,诺诺应是。 何村长的目光落在何大钱跟何老四的身上,把何大钱跟何老四吓得一哆嗦,立刻保证道:“村,村长放心,我们绝不敢对那几家动心思。” 何村长冷笑:“随便你们,反正到时候死的是你们,被出族赶出村子的也是你们,你们尽管出幺蛾子。” 这话一出,何大钱跟何老四是真的怕了,再看向被打得鼻青脸肿,以及晕死过去的何大菽,两人是抖了一抖。 “大原,押着他们去收拾东西,把他们赶出村去。”何村长是满身疲惫,却没有回家休息,由何金生扶着,一群人去了何大菽家,让村里人给他们收拾东西,完事后再把他们一家轰出村子。 何大菽家被赶出村子后,才被松绑,是跪在村口求何村长让他们回村。 何村长铁了心要拿他们杀鸡儆猴,没有答应。 何良子是个没耐心的,见何村长不同意,立刻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尘土道:“呸,不让回就不回,以为我们家稀罕这破村子吗?” 有了五十两银子,他们家可以住到镇上去。 何柳氏扶起何翠儿娘,轻声说道:“婆婆,莫家的破草棚住不得人,我娘家就在贵柳村,离这里近,走半个时辰就到,咱们今晚先去我娘家落脚,等明天再让良子去姥爷家报信,咱们再带上厚礼去姥爷家,到您的娘家去落户。” 何柳氏的话算是说到何翠儿娘的心坎里,她是想到自己娘家落户的,且带着五十两银票回娘家,算是很风光了。 “成,咱们先去你娘家落脚,明天再跟我回你们姥爷家。”何翠儿娘立刻让何民子兄弟把何大菽抬上,一家子拿上贵重的农具、铁锅、菜刀柴刀、外加换洗衣服,带着孩子就去了何柳氏娘家。 半个时辰后,何翠儿一家到了何柳氏的娘家。 黄氏是何柳氏的娘,看见何柳氏带着一大群人回娘家,本来想赶人,可何柳氏跟她说了几句话后,黄氏立刻热情起来,是连夜杀鸡给何翠儿一家吃。 家里的屋子不够,黄氏让柳老头带着四个儿子跟孙子们到村里其他人家借住,把屋子腾出来给何翠儿一家。 何翠儿娘见亲家这么礼待自家,很是高兴,更高兴柳家的男丁全部离开了。 何翠儿娘拍拍内袋里的银票,放心不少。柳家的男丁都走了,她们一家就能住得安稳些,不用担心半夜出啥事。 可老天爷不保佑,第二天天刚亮,何翠儿娘就惊叫出声:“啊!银票,五十两银票不见了!” 何翠儿娘疯了一般的叫着,何良子他们被吵醒,听说五十两银票不见了,立刻跑过来问道:“娘,您说啥?银票不见了?那张银票不是您贴身放着的吗?咋会不见了?” 何翠儿跟何柳氏不对付,打从何柳氏说要来柳家开始,她就觉得不对劲,立刻揪住何柳氏的衣襟骂道:“何柳氏,说,是不是你娘家人把银票偷走了?” 何翠儿娘听到这话,也觉得是柳家人拿了银票,立刻揪住何柳氏的头发,啪啪就给她两巴掌:“你个丧了良心,眼里只有娘家的毒妇,竟敢伙同娘家人偷我家的银票,老娘撕了你!” 何柳氏被打,立刻哭喊救命:“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 黄氏听到这话,立刻带着四个儿媳妇赶来,见何柳氏被打了,是二话不说,逮住何翠儿母女俩就打。 柳家婆媳人多势众,没多久就把何翠儿母女打得满脸开花。 何民子跟何良子见状,上来帮忙,黄氏立刻扯开嗓子喊道:“来人啊,丧尽天良啊,何家后生来咱们柳家强妇人了!” 何柳氏的娘嗓门奇大,家里又是住在村中间,左邻右舍都是人,听到这话,柳家人纷纷拿着锄头、铲子、棍棒赶来,没多久就把何民子兄弟给绑了。 何家的四个孙辈吓得直哆嗦,躲在角落里哭。 何良子聪明,见自家人被抓住,赶忙说道:“误会误会,我是柳家的姑爷,哪能对柳家妇人做什么,是我家的五十两银票在柳家不见了,正在柳家找银票。” 黄氏叉腰道:“呸,五十两银票?你家穷成啥样了,能有五十两银票?” 何民子忙道:“咋没有?那是我家卖了大丰村田地、屋子的钱,村长当着所有何家人的面给我们的,不信你们去大丰村问问。” 黄氏闻言,立马改口:“那你们也不能在我家找银票啊,你们是昨晚来的我家,从大丰村到贵柳村,可有大半个时辰的工夫,你们的银票肯定是掉在路上了,赶紧回去找找吧。” 何翠儿气得眼睛怒红,吼道:“你胡说八道,我娘昨晚睡觉的时候还把银票翻出来看过,就是在你家丢的,赶紧把银票还来!” 黄氏是一点不怕,自家闺女可是跟她说了,何大菽一家已经被出族,再怎么欺负他们都成,何家人是不会来帮忙的。 想到此,黄氏立刻哭诉道:“你们这群白眼狼,我们家好心好意的收留你们,你们却反污我们是贼,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柳家的大儿媳在旁边哭道:“诸位乡亲父老,这何大菽家会半夜来我家,是因着他们在村里污蔑别人,被村里赶出来了。这是死性不改,刚到我家就污我家偷了他们的银票,我家是造了什么孽,怎么结了这等亲家?” 贵柳村人护短,听到这话,是把何大菽一家打得不轻,还把他们一家赶出贵柳村。 第414章 和离 何翠儿一家是哭得凄惨无比,站在贵柳村村口大骂:“你们这群坏了心肝的恶人,偷了我家的五十两银票不说,还毒打我们,我们要去告你们,让你们姓柳的全部坐牢!” 柳家族长听说何翠儿一家已经被大丰村何家宗族出族,根本不带怕的,直接对他们道:“你们想告就告,要是官差来找不到银票,我们贵柳村就告你们诬陷,还要告你们上门强妇人!呵,这可是杀头的重罪,你们没有宗族相帮,且洗干净脖子等着砍头吧。” 又对柳家后生道:“来啊,把这些来诬陷咱们柳家的畜生赶走,赶远点,别让他们围在咱们村口,他们不嫌丢人,我们贵柳村还要脸呢。” “诶。”柳家后生们拿着锄头铲子,赶着何翠儿一家。 何翠儿一家被打怕了,不敢再纠缠,被柳家后生们赶出二里地。 何良子最是憋屈,他跟何柳氏商量好的,先把自家老娘伺候好,拿到那五十两银票,然后闹分家,把何民子一家赶出去,再到县城找个富户,把何翠儿卖去县城做妾,以后何家就是他们夫妻当家。 可他不明白,咋睡一觉起来就变成这个样子? 他一边被贵柳村的后生追着跑,一边回头吼道:“我是柳小芬的男人,是你们贵柳村的姑爷,你们不能把我赶走。我要见柳小芬,我要见柳小芬!柳小芬你个毒妇给老子出来说清楚,你为啥半路改主意?是不是勾搭上其他男人,想要弃了老子?老子告诉你,没门!” 砰砰砰! 柳小芬的大哥拿着一根长竹竿,狠狠打在何良子身上:“何良子,你家不但冤枉我们家偷了银票,还对我娘动手,小芬说了,你们一家不把她娘家人当人看,她不愿意再跟你过,这是和离书,我家小芬已经按了手印,你赶紧滚吧!” 柳小芬的大哥直接用和离书包住一块小石头,砸向何良子。 咚一声,正砸中何良子的额头,把何良子疼得不轻。 何良子不认识字,不知道和离书上写的是什么,可他听过和离书啊,知道两口子要是闹翻了不想过了,写一份和离书,那两口子就不再是夫妻。 何良子得知柳小芬要跟他和离后,彻底愣住,他这是被柳小芬阴了? 何良子回过神来后,跳脚大骂,可柳小芬的大哥根本不理他,由着他骂,等何良子骂累了,柳小芬的大哥笑道:“何良子,这事儿你也怪不得我家小芬,是你家不要脸,先冤枉的我家,再对我娘不敬,小芬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这才没有出来骂你,你就知足吧。” 何良子听到这话,被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血……真是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历来只有他家诬赖人的,没成想,今天却被柳家给诬赖了,而污他最狠的是他媳妇。 “柳小芬,你个毒妇,你不得好死,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何良子一脸狰狞,目呲欲裂,气得想杀人。 他的两个孩子见了,吓得大哭出声:“哇呜,爹,爹……” “爹个屁,你们两个小畜生,咱家被你们那贱妇娘给害惨了,你们还哭,哭丧吗?嫌咱家不够晦气是不是?老子打死你们!”何良子气疯了,揪住自家两个孩子就打,把两个孩子打得哭爹喊娘。 柳小芬的大哥就这么看着,也不帮两个孩子说话……他家老早就嫌弃何良子家穷,以前将就着过日子,是想着大家都穷,离了何良子家,柳小芬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去。 可何良子家竟然被出族了,身上还带着五十两银票。 黄氏知道这事儿后,眼睛都绿了,立刻跟他们商量,把那五十两银票给偷过来,再把何良子一家赶走。 而小芬嘛,趁着年轻,离了何良子,再找个下家也不难,黄氏还许诺给柳小芬十两银子做嫁妆,柳小芬犹豫一会儿,也就答应了。 至于柳小芬生的两个孩子,那是不能要的。再嫁之人,带着两个拖油瓶只会被新夫家嫌弃,反正还年轻,再生就是。 何翠儿娘如今是根本没空再管什么孙子,是坐在地上大哭。 何民子见五十两银票没了,深觉是被柳家给偷了去,早就看何良子不顺眼,此刻冲上去,对着何良子的脑袋就是一拳。 “何良子你个狗东西,都是你说要来贵柳村,如今好了,咱家的银票被柳家人给偷了去,你他娘的把老子那份银子还回来!” “何民子,你敢打老子,老子打死你。”何良子被打,不甘示弱,立刻回击,两兄弟在野地里打了起来,把四个孩子吓得直哭。 何翠儿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怨道:“都说让你们再等等,你们偏不听,如今好了吧,闹得咱家被出族,银票也被偷了,想要告官也不成,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 她家没有证据,即使告官,官府也不会帮她家。而柳家人还说了,要是她家敢告官,他们就反告她家强妇人。人家那么多人呢,又有族人帮忙,她家去告官就是找死。 何翠儿娘听到这话,这才觉得离了宗族是大错特错,嚎哭得更加大声。 何大菽就是在一片哭声中醒过来的,得知自家被出族、银票还被柳家人给偷走后,是惨叫一声,气得又晕死过去。 …… 何翠儿一家的事儿,很快就传到大丰村,何家人听罢,都觉得何翠儿家太过凄惨,以何大钱、何老四为首的几家破落户跑去找何村长,让他把何翠儿一家接回来。 “村长,毕竟是同族,咱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何大钱心里是慌得很,看着何翠儿一家就像看到自家的下场一样,因此想要何村长把何翠儿一家接回来,这样等他家犯错的时候,才能用何翠儿一家的回归做借口。 可惜,何村长不答应:“何翠儿一家已经被出族,不再是何家人,他家是生是死都跟何家没关系。” 说完,让何大仓把来说情的何大钱几人赶走。 何大钱、何老四他们是哆嗦着离开何村长家的,嘴里念叨着:“变天了变天了,村长这回是真的下狠心要收拾不听话的族人,咱们悬了啊。” 第415章 买房买地 何老四道:“咱们还是老实点吧,村长跟以前不一样了,如今是谁敢犯事儿,他就该对付谁。” 何家的几家破落户因着何翠儿一家的事儿,全被吓破了胆,纷纷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再在村里上蹿下跳。 何大钱的媳妇打消了把娘家侄女接来的主意。 何翠儿一家是怎么被出族的?不是就想用何翠儿攀上戚家平哥儿,最后全家被赶走的。 秦顾罗田几家的小子虽然不错,可万一没攀上,反而害得自家被出族,那可不值当。 何大仓把他们嘀咕的话都听在耳里,回家告诉何村长。 何村长听罢,终于欣慰的点点头:“他们知道怕了就好,要是还不知道怕,还敢出幺蛾子,那可就怪不得老头子了。” 秦顾罗田几家是怎么发家的?还不是因着人家团结。何家人想要发家,就得打掉几个刺头,要不然永远别想过上好日子。 “爹,咱们真不管何翠儿一家吗?”何大仓有些为难的道:“毕竟是同族人,把他们出族就算了,要是弄出人命,对祖宗可不好交代。” 何村长沉默一会儿,说道:“先看看再说,何翠儿一家肯定会再回来求我们。” 果然,还没到傍晚,何翠儿一家就回来了,可他们没能进村。自打他们被赶出村子后,何村长就让何家男丁分批守在村口,要是看见他们回来,立马拦人。 何翠儿一家被拦住,只能跪在村口痛哭,说着各种后悔的话,可惜后悔已经晚了。 何村长要用他们一家来震慑整个何家人,是打定主意不会让他们再回来,这个口子要是松了,他先前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不过,何村长也没有看着何翠儿一家去死,是派人去把何大菽的姐姐找来了。 何大菽的姐姐已经年近六十,嫁在百树沟,虽然是个穷山沟,离大丰村有四个时辰的路程,但房何氏还是带着三个儿子在第二天下午赶来了。 去百树沟通知房何氏的是何大粟,他把何翠儿一家做的事情,以及何村长交代的话都说了,最后还给了房何氏五两银子,言明这五两银子是何村长最后的情分,要是房何氏不能把人带走,何翠儿一家即使撞死在村口,何村长也不会再管他们。 房何氏还算通情达理,在知道何翠儿一家做的事情后,羞愧难当,本来不想要何村长的五两银子,可安顿何翠儿一家需要银子,她家也不宽裕,只能收下银子,保证一定把何翠儿一家接走。 房何氏一来到大丰村村口,立刻揪住何翠儿娘的头发,把何翠儿娘狠狠打了一顿:“你个祸家的毒妇,老娘当年就说你这样的人娶不得,可你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把我家小弟给迷得找不着北,愣是把你这个不安分的娶进门来。当真是娶妻不贤祸延三代,好好的一个家被你害成这样,老娘打死你!” 何翠儿娘很怕这个大姑子,一边躲着房何氏的打,一边狡辩道:“大姑姐,你可不能冤枉我,家里可是大菽当家。” “呸,你还敢糊弄老娘,要不是你撺掇大菽,要不是你本性不好,能把几个孩子教成这样?我家被你害得都出族了,你让大菽死后怎么去见爹娘?我打死你个祸家的毒妇!” 房何氏把何翠儿娘狠狠打了一顿后,又大骂何大菽,说他好吃懒做,不会经营家里,又骂何民子跟何良子,最后把何翠儿抓过来打了一顿,这才罢休。 因着不能进村,而何大菽被气晕过去两次,身体很是不好,房何氏就先把何翠儿一家带去镇上住了一晚,找了大夫给何大菽看病。 第二天上午启程回百树沟。 何大菽还想回大丰村,流着泪求房何氏:“大姐,您回去求求村长,让我们家回村吧,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动歪心思。” 房何氏叹道:“小弟,历来被出族的人家,除非为族里立下大功,否则是不能再回去的。村长为你家做得已经够多,知足吧,人不欠你家的。” 房何氏把何村长派人去找她,给了她五两银子的事情说了。 何大菽听罢,是老泪纵横:“我该死啊,不该想着靠攀扯戚家发家。” 房何氏由着他哭了片刻,劝道:“知错就好,以后在百树沟落户安家吧。” 这也是房何氏的男人死了,且她已经做了祖母,在家里说话有分量,才能把何翠儿一家接到百树沟,要是房何氏的男人没死,或者房何氏还有公婆在,何翠儿一家是别想进百树沟。 房何氏是个泼辣的,她得知何大菽家的银票在柳家丢失后,带着百树沟的人打上门去,两个村子是实实在在的打了两场群架。 可柳家是咬死没有拿那五十两银票,却也被房何氏闹得怕了,干脆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说可以给何翠儿家赔偿五两银子。 房何氏不答应,嫌银子太少,又继续闹腾,最后要回来十五两银子,这事儿才算过去。 房何氏会做人,拿出五两银子给了村里,算作村人的辛苦费。 而贵柳村的人帮忙打了群架,黄氏也只能拿出五两银子犒劳村里人,最后那五十两银子,她家是只拿到三十两。 黄氏为此差点气炸,许诺给柳小芬的十两嫁妆是没了,还开始打骂柳小芬,没过多久就给她找了户山沟里的鳏夫嫁了。 柳小芬差点哭死过去,威胁娘家要把他们合伙偷银票的事情说出去,可黄氏不带怕的,反威胁她,这事儿她也有份,要是说出去,第一个要去坐牢的就是她。 柳小芬没办法,只能作罢,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背着个破包袱,哭哭啼啼的嫁去山沟。 …… 顾锦里看了这么一场大戏,看完后还意犹未尽,一边拿出自家的银子数着,一边感慨道:“真是不作不死。” 三奶奶叹道:“可不是嘛,本来好好的一家,要是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定能把日子过起来,非要整些幺蛾子,活活把自家给整死了。” “行了,别说她家了,晦气。”三爷爷不想提何翠儿一家,问顾锦里:“小鱼,你家银子够买陆家的宅子跟田地吗?” 第416章 大便宜 顾锦里整理着银票,回道:“差不多吧,姜家传话来说,县衙会贱卖陆家的房屋土地,咱们的银钱买下陆家在村里的宅子、田地,足够了。” 陆老爷子家被判刑后,县衙开始变卖陆家被充公的财产。 陆老爷子家的财产不少,县里有宅子、铺子不说,还在其他镇上藏着铺子跟庄子。 这回财产充公后一查,是在壶口镇、香桂镇、乃至临县都查出铺子、田地来,比之前大家知道的多了四个铺子、两个百亩水田的庄子,当真是富得流油。 可县里跟其他镇上的宅子、铺子、庄子,已经被姜家、许县令、田师爷、杨班头、以及县城的富户给买了去,轮不到他们来买。 许县令念着她家立了功,顾锦安又帮过他不少,便让姜家给她家传话,说是可以把陆家在村里的田地、宅子贱卖给他们。 贱卖到什么程度?到陆家大宅只要一百两银子的地步。 陆家大宅建得相当嚣张,足足有五进,外加一座青砖瓦房的下人房。光是建这座大宅子的费用就不止一百两,如今许县令却给她家这样低的价格,她家要是不买,那就是傻子。 她家一得到消息,立刻清点家里的银子,如今家里的存银不少,想要把陆家在村里的宅子田地买下,那是绰绰有余。 不过,水田跟旱地的价格比宅子要贵,特别是水田的价格,你要是卖得太低,会招人话柄。 因此水田的价格是五两银子一亩;旱地的价格是二两半银子一亩。 如今逃荒来的人多,整个河安府的地价都涨了。在府城,水田已经卖到十两银子一亩,旱地是六两银子一亩。 田福县要好一些,水田最贵只要八两银子,旱地最贵是五两。所以许县令能给他们这个地价,真真是不错了。 几家人听说田地这么便宜,都想买上几亩。 三爷爷也想买。 顾大山看出几家人的心思,跟顾锦里商量,要不匀出一些来给几家人? 顾锦里原本是想让自家全部买下来的,但她还要留着银子买药材做药,买药材种子种药材,而陆家除了田地宅子以外,还留下一片竹林跟一个大水塘,就在陆家大宅后面,顾锦里看上了,想要一并买下,思量过后,就松了口。 她家买下陆老爷子家一半的田地跟宅子、竹林、水塘,剩下一半的田地由几家人来买。 陆老爷子家留在村里的田地不多,水田四十亩,旱地六十亩,其他的都在县城郊外,或者其他镇子。 二十亩水田要一百两银子、三十亩旱地要七十五两银子、宅子一百两、再加上竹林二十亩、大水塘五亩,一共是三百两银子,当真是便宜得很。 顾大山只让她出了一百两银子,剩下的二百两由家里出。 到时候,宅子、竹林、水塘的地契房契写她的名字,水田跟旱地写崔氏的名字,算做崔氏的嫁妆。 只是三奶奶觉得很可惜:“陆家那座宅子不吉利,买了也不好去住。” 陆家的宅子是被官府封掉的,宅子里出过事儿,三奶奶跟崔氏她们是古人,信这个,不愿意进去住。 顾锦里倒是不信这些,却恶心陆家,也不愿意住进去,不过:“咱们可以用那座宅子做作坊,倒是剩了建作坊的银子。还能让王叔跟老朱叔两家搬进去住,以后若是再买下人,也不用再建下人房,直接把下人弄到陆家宅子去住,省事儿得很。” 她还能在陆家大宅开制药作坊,到时候做蚊香、做方便药都在陆家宅子里做,方便得很。 一百两银子买下五进大宅,让她有了豆腐作坊、香料作坊、制药作坊、以及好几个库房,简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许县令这回是帮了大忙,咱们明天去县城得备上一份厚礼,送到许家去。”顾大山把清点出来的银票装进布袋里,再把一盒现银用铁锁锁好,这些现银明天要拿去县城钱庄,换成银票。 顾锦安道:“给许家送礼不好送太贵重的,送两幅大姐跟娘的绣品,作坊的豆制品,姑姑家做的卤味跟烤鸭就成。” 许夫人跟许小姐自打见识过顾锦绣的绣艺后,便对她的绣品趋之若鹜,得知她的绣品是崔氏教的,也想求一幅崔氏的绣品。 崔氏是个喜欢做刺绣的,只是顾大山觉得对不起崔氏,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总是要她做刺绣卖钱。如今见不得她绣东西,一看见她绣东西就要拦下。 不过,这回碍于许夫人跟许小姐的请求,崔氏得以动针线绣了一幅绣品,绣的是全家帮着顾锦里做蚊香的画面,绣图很是温馨,许夫人看了定会喜欢。 顾锦里他们把银子备好,再把给许家的礼物收拾妥当后,第二天就由三爷爷带着几家男人、顾锦里、顾锦安去了县城。 顾大丫夫妻跟顾大富也去了。 村里的田地不好买,顾大富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向三爷爷借了银子去买田地。 他们去尚家借了两辆骡车,由顾锦安跟罗父驾车,午时之前赶到县衙。 让顾锦里意外的是,她竟然看见了秦三郎。 秦三郎跟秦二郎站在姜旗身边,秦家兄弟旁边还有一队穿着兵服,背着弓箭,腰跨大刀的兵丁。 “秦小哥!”顾锦里看见秦三郎很高兴,朝他挥着手。 那队兵丁全都往这边看来,接着纷纷笑了起来,又看向秦三郎,似乎在打趣他。 秦三郎不知道跟那些兵丁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就跑过来,问她:“你们是来买陆家的宅子跟田地?” 顾锦里点头:“嗯,县令大人给的价钱低,咱们几家近来赚了一些银子,干脆就把陆家留在村里的宅子、田地都买了。” 秦三郎道:“能买到就好。咱们几家是后来的,村里的好田地都被村里人买光了,这回能买到这些田地不容易。” “秦小哥,你喝口水吧。”顾锦里解下腰间的一个竹筒,递给秦三郎:“喝一半,再用一半来洗脸,你脸上很红,这天气太热了。” 秦三郎正要伸手接竹筒,听到这话一顿,耳根红了起来,又很快接过竹筒,先洗了把脸,再喝了几口水后,把竹筒还给顾锦里。 顾锦里没接,摇头说道:“不用了,你留着吧,家里还有不少竹筒,不缺这个。” 第417章 水囊竹筒 秦三郎看着灼人的太阳,解下自己腰间的羊皮水囊递给她:“你拿着,里面有水,渴了就喝,免得中暑。” 又怕她不要,指着腰间的另一个羊皮水囊道:“我还有一个,你且拿着,不用担心我没有。” 言罢,直接把羊皮水囊塞进顾锦里的手里,视线越过顾锦里,看向秦老他们,喊道:“爷爷、三爷爷、诸位叔伯好。” 三爷爷他们很是喜欢秦三郎,尤其喜欢看他笑,这孩子笑起来的时候很是暖人。 秦二郎却是黑着脸跟姜旗向这边走来,看见秦三郎把羊皮水囊给了顾锦里后,眼神阴沉了几分。这个土丫头又来蛊惑三郎,连三郎仅有的两个羊皮水囊也要拿走一个,她知不知道这是军资,是司兵所发的。 姜旗也看见了,却没说什么,三郎既然敢把羊皮水囊给出去,自然就能想到其他蓄水的办法。 “顾老爷子、秦老爷子、几位兄弟,估摸着你们这两天应该会来县城,没想到这么巧,还能跟你们撞上。”姜旗跟几家男人打招呼。 三爷爷笑道:“知道那是抢手的东西,我们不敢耽搁,今天就来了。” 又问姜旗:“你们这是要去哪?” 姜旗指着秦家兄弟道:“这群小子精明,司兵所的山头都被他们踏平了,得把他们拉到远一些的山林里去练几天,免得他们太嚣张。” 三爷爷有些担心:“这大热天的,拉到山林里去历练,不会中暑吧。” 秦老看一眼秦家兄弟,说道:“司兵所不是家里,进了司兵所就是要吃苦的,要是到山林里历练几天也能出事儿,只能说他们的本事不够。” 对于秦老来说,司兵所根本不算真正的军营,在司兵所里当兵就是在享福。要是在西北,那是隔三差五就会被拉过陇山山脉,直接跟对面的大戎人干一场。那可是真刀真枪,随时会丧命的,比起到山林里去历练凶险得多。 姜旗听得大笑:“哈哈,秦老说得对,司兵所里的训练根本难不倒他们,得趁着天热,让他们吃点苦头,要不我可就镇不住他们了。” “姜叔。”罗武从县衙里走了出来,先跟姜旗打了招呼后,对三爷爷他们道:“三爷爷、秦爷爷、爹、大山叔,几位叔伯,田师爷已经在等着你们,我带你们进去。” 姜旗道:“顾老爷子,你们快进去吧,可不好让田师爷久等。” “诶诶,那我们先进去了,你去忙吧。”三爷爷说着,带着顾大山他们进了县衙。 顾锦里朝秦三郎挥了挥手,也跟着顾大丫进了县衙。 秦三郎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烈阳之下,少年的笑容尤其明亮。 秦二郎却觉得他的笑容很刺眼,等姜旗走远后,低声质问道:“你怎么把羊皮水囊给顾家丫头?那可是司兵所发的军资,你竟敢送人。” 秦三郎眉头微拧,指着腰间的另一个羊皮水囊道:“这个才是司兵所发的,刚才那个是我赢的,我想送给谁都可以。” 司兵所的规矩,除了马匹跟兵器以外,只要是你赢到的东西,皆是你的,可以拿去送人或者卖掉。 秦二郎的脸色一黑:“即使是你赢的,咱们这几天要进山,多个水囊装水总是好的,你把一个水囊给出去,自己在山里就多一分危险。如今天气炎热,你这是拿自己的命装大方。” 秦三郎拍拍手里的竹筒道:“我还有这个,它能装不少水。而且我要是因为少了一个水囊就让自己丧命,那不是水囊的问题,是我自己本事不够。” 他不明白二哥为何能把一件小事说得这般严重?以往他们也被家里长辈带进山里历练过,长辈们严苛,是什么东西都不许带的。 要武器,进山后自己用石头来做;要绳子,自己用藤蔓来编;要蓄水,自己找竹筒或者其他能盛水的东西;要吃饭,自己打猎;要生火,自己钻木取火。 那么残酷的历练他们过来了,这回带的东西齐全,把多余的水囊给出去一个又怎么了? 秦二郎的脸色更黑了,觉得秦三郎不受教,干脆挑明了道:“你知道我要说的不是水囊的事儿。” 一个水囊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三郎对顾锦里的态度,那土丫头给他一个破竹筒,他就给她一个羊皮水囊……他是侯府嫡子,用得着这么卑微吗? 且刚才同袍们在打趣三郎跟那土丫头的时候,三郎竟然没有否认,秦二郎更加生气。 “二哥,该说的我已经说过,是你自己要胡思乱想,我不会再解释第二次。”秦三郎说完,跨着大步跟上姜旗,不再理会秦二郎。 秦二郎被他的举动气得不轻,可三郎不听他的,他也没办法。 不过,他管不了三郎,还有其他人能管。 再过不久,阿霁那边应该会有叔父跟二舅的消息,到时候他让二舅给三郎找个贵女做未婚妻,让三郎摆脱那个土丫头。 姜旗看见秦三郎跟上来了,回头看着他笑道:“你们两兄弟竟然还会吵架。” 他虽然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却知道他们在争执。 秦三郎笑道:“不算吵架,是二哥怕我少了一个水囊会在山里吃苦,这才着急说了我几句。” “原来如此,那二郎是多虑了,渴了谁也不会渴到你。”姜旗很喜欢秦三郎,这后生在司兵所里话不多,可每次做事都很妥当,沉稳得不想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倒是二郎有些急躁,需要再磨一磨。 “集合,出发!”姜旗没有等秦二郎,上马后,立刻下令。 那队兵丁得令,立刻出发,向着县城外奔去。 秦二郎见状,加快脚步跑过来,回到队伍中,一起奔向城门。 …… 县衙里,田师爷带着三爷爷他们去了吏房,很快就把陆家的宅子、田地买下,换了地契。 田叔最是激动,捧着到手的地契,不敢相信的说着:“咱们,咱们竟然有水田了。那水田是出大米的,金贵得很,也不知道好不好侍弄?” 他们在老家的时候都是种的高粱、黄豆、红薯,富户们则是种麦子,根本没有水田种稻子。 第418章 还活着吗? 田师爷笑道:“江淮江南两地多水田,只要是家境过得去的人家,都会有一两亩水田。你们村里种水稻的人家不少,回村后找他们问问就成,不难侍弄。” “田师爷说得是,我们回去后就找何村长问问。”顾大山说着,对田师爷拱手道:“今天多亏了田师爷,田契地契才能这么快就办下来。” 田师爷笑着摆摆手:“顾兄弟客气了,你们也帮了我们不少忙。” 要不是顾家帮忙,以许县令和稀泥的脾气,这辈子都别想升官。如今高升的调令就要下来了,他作为师爷,也会跟着许县令到更富庶的地方去。 不过…… “县令大人今天要忙公务,无法见你们,实在是可惜了。” 顾锦安很是知机,闻言跟顾大丫提着礼物上前,笑道:“田师爷,这是我们备下的两份谢礼,一份是给您的,一份是给许家的,劳烦您帮忙送到许家去。” 田师爷见谢礼都是些家常的东西,没有推辞,让身边的两个小厮收下了。 顾锦里见田师爷收了谢礼后,问了一句:“田师爷,晚辈冒昧问一句,陆家活下来的人是不是已经送到府城官牙?” 田师爷皱眉,看了顾锦里一眼,道:“陆老爷子被腰斩当天,陆家活下来的人,包括陆姨娘已经被押送到府城官牙。你问这个作何?” 这可不是她一个小丫头该问的事儿。 “他们可还安好?”顾锦里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陆姨娘呢?还活着吗?她可是邹县丞的姨娘。” 韩嬷嬷是个狠人,在自己扛不住酷刑后,不但招认了自己撺掇小莲仙引得郑英跟上官华争斗的事儿,还把陆姨娘给邹县丞下了绝嗣药的事情也说了。 韩嬷嬷历来是个她不好,别人也休想好的性子。见自己要死了,便把陆姨娘、邹玉振兄妹拉下水。 许县令没有瞒着,把这事儿告诉了邹县丞。 邹县丞得知这事儿,是气得当场吐血,晕了一天一夜,如今还在家里躺着养病。 邹县丞是个内里毒的,不可能让陆姨娘活着,定会下手对付陆姨娘。 田师爷一凛,感激的道:“小丫头,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他对三爷爷道:“顾老爷子,田某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又对罗武道:“去通知姜县尉,就说县令大人有请,让他速来。” 言罢,带着两个小厮匆匆离开。 罗武不敢耽搁,跟几家人告辞后,立刻去找姜县尉。 顾大山不解的道:“田师爷这是要去做啥?” 顾锦里微微笑道:“应该是赶着去抓把柄吧。” 她会提醒田师爷,是知道邹县丞不可能不报仇,而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邹县丞想要报仇,就不能用自己明面上的人手,那邹县丞私底下的人手就会冒出来。 秦三郎说过,邹江家当年的大难可能跟邹县丞有关,而害了邹江家的那伙匪徒如今做了水匪。 邹县丞、水匪,这事儿有点大啊,不闹出来太可惜了。 顾锦安看向顾锦里,总觉得自家妹子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可如今人多,他不好多问。 秦三郎跟秦老说过邹县丞可能跟水匪勾结的事儿,此刻微微眯起眼睛,想着他最近晚上都不能好好睡觉了,得去榆树村盯着张牛子。 张牛子的哥哥张虎子就是在水路上混的,邹县丞要是真的跟水匪勾结,极有可能会用到张虎子,那张牛子就会去给张虎子报信,他得盯着张牛子的行踪。 秦老道:“这是县衙大人们的事儿,咱们赶紧走吧,把银子存到钱庄后回家去,家里人还在等着咱们的田契地契。” 这里是县衙,邹县丞有人在县衙里,在这里说这事儿不好。 “秦老说的是,咱们赶紧去钱庄,办完事儿后回家去,要是家里人看见这些田契地契,不知道要高兴成啥样。”顾大山脸上带着舒心的笑,把田契地契小心翼翼的放到衣服的内袋里,一行人离开县衙,往钱庄奔去。 钱庄就在衙门附近,他们很快就把银子存进钱庄,换了大小不等的银票后,返回县衙,驾着骡车往家赶去。 顾锦里上车之前,特意往四周看了一圈,没有看见秦三郎后,有些可惜……果然已经走了,也不知道秦三郎他们要在山林里历练多少天?这个月底休沐还能不能回来? 将近傍晚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回到大丰村,几家人早就在等着了,看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三奶奶急忙问道:“在县衙可还顺利?田契地契都办好了?” 顾大山笑着道:“三伯娘放心,都办好了,是许县令身边的田师爷带着我们去办的,吏房的书吏很是客气,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给我们办好了。” “这就好,这就好。”三奶奶看向三爷爷:“老头子,咱家的田契地契呢?赶紧拿来让我瞧瞧。” 三爷爷道:“你急什么,先回家再说。” 又对几家人道:“你们也家去吧,看田契地契的时候可得小心着点,别把田契地契弄坏了,要不再去换新的,很麻烦,还费钱。” “诶诶,三伯放心,我们知道的。”几家人应着,簇拥着自家男人,带着孩子,欢欢喜喜的回家去。 顾锦里他们也进了自家的院子,三爷爷、顾大山把房契、地契、田契拿出来给三奶奶他们看。 三奶奶不识字,让顾锦安指着田契、地契上的字,一个一个念给她听。 听到自家买了三亩水田后,惊道:“三亩,这么多。诶哟,这水田就是能长出大米的田吧,三亩的大米啊,我们老两口哪里能吃得完。” 其实这三亩水田他们是买来留给顾福丫的,虽然他们至今没有顾福丫的消息。可两老认定,顾福丫一家还在,因此想趁着自己还活着,给顾福丫一家留点东西,等找到顾福丫一家后,把这些东西给顾福丫一家,让顾福丫一家能把日子过起来。 又道:“咱家买了三亩水田后,那秦老哥家里不是只有两亩?诶哟,他家可是有两个孙子呢,才两亩水田,太少了。” 顾锦里道:“秦爷爷说了,他家两个孙子要两亩水田就成,要是买三亩,以后这水田不知道咋分,您老就别担心了。” 第419章 嫁给傻子【谢谢大家的月票,感激^0^】 秦家跟他们几家不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秦老买田地,不过是买个遮掩,买多买少根本不重要。 顾锦里顿了一顿……秦家消失的时候,秦三郎肯定会跟着离开,那她就见不着他了。 说实话,她是有点舍不得。毕竟秦三郎本事大、能力强、脾气好、最重要的是听她话,很多危险的或者是她不方便做的事儿,都是秦三郎去做的。要是哪天秦三郎走了,她想要再找一个这样趁手的‘小弟’,真的很难。 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她舍不得也没用。 “孩他娘,这是家里的二十亩田契、三十亩地契,你收好,算作你的嫁妆。”顾大山把家里的田契地契递给崔氏。 崔氏听罢,眼眶红了。她命不好,出嫁的时候是没有嫁妆的,因此被老家的人嘲笑了半辈子,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嫁妆。 崔氏压下想哭的冲动,收起田契地契,笑道:“以后这些东西都是四个孩子的,我先给他们收着。” 顾大山笑了,把房契跟竹林、水塘的地契递给顾锦里:“小鱼,这是你的,收好。” 顾锦里接过三张契纸,冲着家里人摇了摇,眨眼炫耀道:“看看,我一个人就有三张,还有私房钱,我是个小富婆。” 顾锦安看着她那嘚瑟的样子,摇头笑道:“是,家里就数你最有钱,以后你可要接济接济我们,要不我们会饿死的,对吧程哥儿。” 程哥儿不配合的拆台:“大哥是个书呆子,以后才会穷的要二姐接济,我是要赚大钱的人,才不要二姐接济,以后我接济二姐!” 程哥儿说得很有几分豪情壮志,直接把顾锦安说得黑了脸。 顾锦里则是一言难尽:“我是该高兴自家弟弟愿意养我,还是该难过自己穷得要被接济?” 顾锦绣听得笑出声来:“可以先高兴,然后再难过。” 顾锦里看向顾锦绣,打量她一会儿,道:“大姐,你变了,你竟然会揶揄人了。” …… 村尾几家人其乐融融,欢喜的看着自家的田契地契,邹家却是愁云惨淡。 自打钟翠兰出事后,邹府就变得诡异起来。邹县丞因着钟翠兰临死前的那句话,整天疑神疑鬼的,看见谁都觉得谁想害他。 而陆姨娘给他下绝嗣药的消息传来后,邹县丞的疑心病更重,开始怀疑邹玉振兄妹不是自己的种,派人查陆姨娘,看她除了自己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男人? 闹到最后,竟然要滴血认亲。 邹江被邹县丞吓得不轻,急忙劝阻邹县丞:“老爷,三少爷跟五小姐怎么可能不是您的亲生儿女?陆姨娘招认说,她是在蓝姨娘怀四小姐的时候,给您下的绝嗣药。” 蓝姨娘比陆姨娘年轻,长得比陆姨娘好看,刚进府没多久就怀上了。 陆姨娘很害怕,生怕蓝姨娘夺了自己的宠,原本想生下两个儿子后再给邹县丞下绝嗣药的,得知蓝姨娘怀孕后,坐不住了,立刻给邹县丞下了绝嗣药。 不过,在陆姨娘给邹县丞下药几天后,陆姨娘就被诊出怀有身孕,这胎怀的正是邹玉婉。 “老爷,从时间上来看,府里的几位少爷小姐都是老爷亲生的,绝对不可能是其他人的。”邹江苦口婆心的劝着,可邹县丞被这些事情折腾得快疯了,他勉强相信邹玉振是自己的儿子,却死都不相信邹玉婉是自己的女儿。 为了把邹玉婉这个‘野种’打发走,邹县丞写信给禄昌县的吕地主,说想跟他结个儿女亲家,把自己最小的庶女许配给他的嫡长子。 吕地主收到来信,高兴得差点疯了,是马不停蹄,立刻带着厚礼上门提亲。 邹江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吕地主已经带着他那个傻儿子进了邹家的门。 看着吕地主那个长着龅牙,嘴巴都合不拢,一直流着口水的傻儿子,邹江是急得差点吐血。 他忍着恶心把吕地主一家安置好后,跑去质问邹县丞:“老爷,您就算觉得五小姐不是您亲生的,也不用随便给她找个傻子嫁掉。怎么说也是个官家小姐,拿去攀个高门,或者找个有前途的后生嫁了,将来也能帮到邹家。” 把五小姐许配给吕地主的傻儿子,邹家能得到的回报是少之又少。吕地主还是个不靠谱的,吕家家财被他败了一半,再过个十几年,吕家还能剩下什么?到时候邹家就会多一门穷亲戚,让邹家救济。 吕地主不但败家,心肠还毒。吕地主想要考功名做官,可他的学问不行,考试时舞弊,把跟他结保的学子害得不轻。 吕家有钱,吕地主作弊被抓,家里花了百两银子就把他给救出来了,可吕家太抠门,不愿意给结保的学子交钱赎人,害得一名家境穷困,身体羸弱的学子死在牢房里。 事后吕地主不但不知错,还趁人之危,强了那位死去学子的遗孀。 这等人家,就是这等卑劣人家,邹县丞竟然要跟吕家结亲! 邹县丞冷笑道:“那野种在邹家过了十几年的好日子,往后合该受苦受难来偿还邹家!” 要不是邹家近来出的事情太多,太过打眼,他不可能让邹玉婉嫁人,而是会让邹玉婉假装病故,再把她卖到江南最低贱的私娼巷,让她受尽屈辱而死! 邹江听得愣住,冒着被邹县丞责罚的危险,又苦苦求了邹县丞许久,最后惹得邹县丞大怒,把邹江轰出屋子。 邹玉婉得知邹县丞要把自己嫁给一个乡下土地主的傻儿子后,是哭得晕死过去三回,醒来后闹绝食,却被邹县丞派去的嬷嬷捏开嘴巴灌流食。 邹玉婉被流食呛进气管里,差点死过去。再醒来后,也不敢再挣扎了,是嬷嬷们喂什么就吃什么。 可她不愿意嫁给一个傻子,让丫鬟给邹玉振送信,向他求救。 邹玉振是自身难保,哪里有工夫去救她?收到邹玉婉的信后,只看了一眼就扔进香炉里烧了。 他很清楚邹县丞心里对不能生、被戴绿帽有多介意,这口火气是一定要发出来的,谁要是敢拦着邹县丞出气,谁的下场就是个死! 邹玉振惜命,不可能为了邹玉婉而害了自己。 “陆家人到府城官牙了?陆姨娘还没死吗?”邹玉振眼窝深陷,眼里布满血丝,一脸憔悴,声音嘶哑的问着自己的贴身小厮。 第420章 水匪 小厮是护院出身,曹师傅是小厮的舅舅,要是邹县丞派人动手,曹师傅定会收到消息。 然而,小厮却摇头道:“小的舅舅说,陆姨娘已经跟着陆家人到了府城官牙,再过不久就会被送到江南为娼。” “送去江南做娼?”邹玉振惊了。 要是老头子不杀了陆姨娘,这事儿就过不去。而他不能有个做娼的娘! 邹玉振转身回内屋,拿出三张银票并一锭银子,递给小厮:“把这三张银票拿去给你舅舅,让他一有陆姨娘过世的消息就赶紧来报,余下这锭银子是给你的。” 小厮接过银票,对邹玉振道:“三爷放心,一有消息,小的舅舅定会派人来告知您。” 陆姨娘这一房还帮过舅舅。当初邹夫人一房遭难,舅舅能找到那座宅子,并把宅子里的大爷二爷逮住,全是韩嬷嬷告知的功劳。 小厮很快就离开院子,去找曹师傅,把三百两银票给了他。 曹师傅拿到三百两银票,不好不给邹玉振一个准话,便让小厮传话给邹玉振,说是对付陆姨娘的事儿,邹县丞没有吩咐府里的人去做。 至于邹县丞会找谁来解决陆姨娘,曹师傅不知道。 其实曹师傅还隐瞒了一件事,那就是在陆家人被押往府城的那天早上,府里来过一个老农,说是来给府送水栗的。 如今正是水栗刚出的季节,邹县丞历来爱吃水栗,近来身体不好,嘴巴馋这个,说了想吃水栗,就让老农送来了。 这本来没什么可疑的,可曹师傅得知,那个送水栗的农人竟然去见了邹县丞。 一个送水栗的老农,邹县丞为何要见他?其中要是没点事儿,曹师傅是不信的。 但邹县丞最近疯了,很是暴戾,曹师傅不敢去查那个老农,更不敢把这事儿告诉邹玉振。 小厮把曹师傅的话带给邹玉振。 邹玉振听罢,心下咯噔……好啊,老头子果然在暗处还有一波人手,他不用府里的人手去杀陆姨娘,定是用的暗处的人手。 邹玉振的心是砰砰跳,想要把邹县丞暗处的人手收归己用,又拿银票跟一封信给小厮,让小厮送到柳叶巷最后一所宅子里去,给宅子里的人。 小厮接过银票和信,担忧的说了一句:“三爷,老爷如今正在气头上,要是知道您给外头送信……您可是要受苦的。” 邹玉振知道自己做这事儿有风险,可如今他已经跌倒谷底,要是不冒险,不给自己手里抓点筹码,他这辈子就完了。 邹玉振看了小厮一会儿,道:“那宅子里是我养了几年的人,如今我不好出去,可他们还要过日子,你就是去给他们送钱的,并不是去做什么。” 这个小厮是他的心腹,对他历来忠心,算是比较能干的。又有曹师傅这个舅舅在,应该拉拢,不能随意呵斥。而他说这番话,是以防曹师傅问起,小厮也有应付的说辞可说。 县城里的富家爷们儿,哪个没有在外面养些办事的人手?这事儿即使被邹县丞知道也没什么。 小厮听罢,放下心来:“诶,小的这就去。” 柳叶巷的人收到信跟银票后,按照邹玉振的吩咐,连夜启程去了府城,找到羁押官奴的官牙,在官牙附近租了一座院子,日夜监视着陆家人。 没过两天,陆家人被分成两拨,男的押往西北铁矿,女的押往江南。 陆家男人那边不用跟,以陆家男人被折磨得个个身上带伤的模样,还没到西北铁矿就会死在路上,柳叶巷的人只要盯着陆姨娘就成。 一行五人,从河安府一直跟到临河府,直到登船到了淮水水面上,陆姨娘也依然没出事儿。 柳叶巷的人很是纳闷:“怪了,三爷的信上不是说,邹县丞一定不会让陆姨娘活着吗?这都快到江南了,陆姨娘咋还活着?” 要是陆姨娘没有在路上出事儿,他们就要动手干掉陆姨娘。 没错,邹玉振给他们的命令就是不能让陆姨娘活着到江南,必须在她成为官娼之前,把她给杀了! 邹玉振受够了陆姨娘,不想因为陆姨娘背上更大的耻辱。 柳叶巷的人正在思量着怎么动手,夜半十分,已经有一伙人从水里跃出水面,爬到大船上。 这些人都是在淮水上混的水匪,身手很是了得,从出水到上船,再到找到陆家女眷,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低矮的船舱内,一名水匪拿着油灯,把陆家女眷一个个的看过,越看心理越痒痒,回头对一名身形高大,脸上蒙着黑布的男人道:“五爷,老邹给咱们送的礼不错。” 他们以为陆家不过是乡下人家,女眷定是长得歪瓜裂枣,没成想这群女人长得还行。尤其是那几个年轻的,还是做姑娘打扮,黄花闺女啊,他们这回可以好好享受了。 缠枝是陆姨娘的贴身丫鬟,陆姨娘出事后,她也被投入大牢,跟着陆姨娘一起被押往江南。 此刻听到声音,醒了过来,借着灯光看见船舱挤满了男人后,吓得惊叫出声:“啊~你们是谁?来人……” 话未说完,就被旁边的水匪亲了一口。缠枝吓得直接说不出话来,惊恐的看着水匪。 水匪笑道:“小美人,你别喊了,船老大就算听到也不会过来,人惜命着呢,知道水上的规矩。” 这条船虽然运送的是官奴,却不是官船,船老大要养家糊口,知道水匪上船了,早就带着人手躲起来了。 陆家女眷被缠枝的叫声惊醒,看见一大群水匪后,是吓得惊叫出声:“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女眷住的船舱,你们这些王八羔子,赶紧给老娘滚出去。” 啪啪! 拿灯的水匪直接给了陆荷花两巴掌:“臭婆娘,你喊什么喊,再敢吵吵,老子剁了你。” 陆荷花已经三十大几,平常在村里要干活,模样养得还没有陆桂花好,水匪一看见她那张带着老态的脸就没了兴趣,直接开打。 陆荷花被扇懵了,哆嗦着不敢说话。 陆桂花胆子不大,抱着陆荷花的两个女儿,颤抖着躲在缠枝身后。 第421章 陆姨娘惨死 水匪们早就盯上陆荷花的两个女儿,一把把她们揪过来搂进怀里,嘿嘿笑着:“小美人,爷带你们上岸去吃香喝辣的,你们可要听话。来,亲一个。” “啊,放开我们!”陆荷花的两个女儿吓得不轻,想要挣扎却根本挣不开。 缠枝跟另一个模样长得俏丽的丫鬟也被两个水匪搂在怀里,吓得不断尖叫着。 陆姨娘看着他们,倒是分外镇定,问道:“你们是老东西找来的人?” 那位五爷笑道:“哟,还不算蠢,能猜出我们的身份。” “老东西竟然请水匪来对付我,看来他是恨透我了。”陆姨娘冷笑一声:“老东西被我害得不能生,还在县里丢了那么大的人,我值了!” 陆荷花见陆姨娘还在跟水匪们说话,立刻叫道:“梅花,梅花你看上咱们姐妹一场的份上,老老实实的跟这些大爷们走吧,别牵连我们。” 又对这群水匪道:“各位大爷,冤有头债有主,她是邹县丞的姨娘,你们要找的人是她,把她抓走,赶紧把她抓走。” 千万别抓她啊,她还不想死。 陆姨娘看向陆荷花,笑道:“二姐,你靠着妹子我享了这么多年的福,如今妹子遭难,你全家合该一起受罪。” 陆姨娘知道自己快死了,是能拉一个垫背的就拉一个垫背的,可不会顾什么姐妹亲情。 陆姨娘看向陆荷花的两个女儿道:“我这两个外甥女可还是姑娘家,从一出生就被陆家跟我的银子养着,养得比富家小姐还娇嫩,各位大爷今天有福了。” 陆荷花的两个女儿听罢,吓得脸色惨白,看着陆姨娘,抽泣道:“三,三姨,您为啥要害我们?” “呵,害你们?你们吃着我给的银子长大,如今不过是在报恩罢了。”陆姨娘死人一般坐着,根本不心疼这两个外甥女。 “五爷,这里不宜久留,先把她们带走再说。”一名躲在水匪身后的老人说道。 陆姨娘闻言一顿,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立马看向那名老人,见他戴着个斗笠,光着脚,身上还滴着水,不由得皱起眉头:“你是谁?咱们是不是见过?” 老人呵呵一笑,抬头看向陆姨娘:“陆姨娘好眼力,才见过老头子两回,就把老头子的声音记住了。” 陆姨娘看着老人,惊道:“你,你是送水栗的瘸子六!” 邹县丞爱吃水栗,每年到了水栗产出的季节,都会让人给府上送水栗,瘸子六就是给邹家送水栗的农人之一。 不过,瘸子六跟其他送水栗的农人不同,邹县丞偶尔会亲自见他一面。 陆姨娘是得宠的时候见过瘸子六两回,当时她还纳闷,问邹县丞,送水栗的有好几家,怎么单单见瘸子六? 邹县丞说,瘸子六家种的水栗好吃,值得见。 如今看来,送水栗只是个幌子,这个瘸子六应该是专门替邹县丞给水匪送信的人。 “你,你们不是老东西请来的……老东西跟你们是一伙的!他,他竟敢勾结水匪。”陆姨娘是吓得面无血色:“万一老东西的事情被官府知道,我家振哥儿跟婉姐儿咋办?这个遭瘟的老东西,是想害死振哥儿跟婉姐儿啊。” 瘸子六不屑的道:“都多少年的事儿了,官府要是有能耐早就发现了。” 说完又笑了起来,对陆姨娘道:“陆姨娘不用担心五小姐,老邹认定她是个野种,已经把她许配给禄昌县吕地主家的嫡长子。这可是老邹专门给五小姐挑的亲事,再过不久,五小姐就能嫁到吕家享福去了。” “你说什么?!”陆姨娘差点晕过去:“老东西把婉姐儿许配给吕家的傻子,他是不是疯了!” 陆姨娘是知道吕家的,邹县丞不止一次的跟她说过吕地主为人不堪。当时她还嘲笑过吕家,说吕家的傻儿子一定娶不到媳妇。 没成想,她的婉姐儿竟然被老头子许配给那个傻子。 陆姨娘是痛哭出声,还没哭多久,就被水匪弄晕,扛下大船,扔进小船里,带到岸上,来到一座临水的山里。 山里有个寨子,正是水匪们的老巢,陆姨娘跟陆家女眷被带到这里后,受尽折磨。 陆姨娘最惨,不但把寨子里的水匪伺候了一遍,还受了凌迟之刑,可见邹县丞有多恨她。 …… 柳叶巷的人是直到第二天才发现陆家女眷不见了,他们上船去问,船老大却说,陆姨娘她们不想为奴,跳水逃跑了。 船老大说完,就跟官牙的人上岸报官。 被充作官奴之人跳水的事情时常发生,官府只是派人随意的搜了半天,也就不再管了。 柳叶巷的人不相信陆家女眷是跳水逃跑,便在淮水上找了五天,第五天下午,终于在淮水上发现几具浮尸,看模样正是陆家女眷。 她们死的时间不长,应该是死后没多久被人扔进淮水,顺着水流飘过来的。 其中一具女尸尤其恐怖,身上被片下大半皮肉,只剩下一具挂着碎肉的骨架。可柳叶巷的人都知道,这个应该就是陆姨娘。 看见陆姨娘的尸体,柳叶巷的人差点吐了,没敢多待,连夜启程回了田福县,把事情告诉邹玉振。 邹玉振得知陆姨娘惨死的消息,松了一口大气……陆姨娘终于死了,还死得这么惨,老头子心里的气应该出了吧,他安全了。 瘸子六比柳叶巷的人早回来两天,一回来就给邹家送水栗,把陆姨娘跟陆家女眷的事儿,告诉邹县丞。 邹县丞得知陆姨娘的下场后,是通体舒畅,身上的病都好了不少。 邹江看见邹县丞欢喜的模样,觉得不对劲:老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见过送水栗的人后,变得这般高兴? 邹江疑惑三天后,陆家女眷跟陆姨娘惨死的消息传到县衙。邹江是邹县丞的心腹,在县衙里有眼线。 书吏悄悄把知府衙门送来的信抄录一份,送给邹江。 邹江看见上面的水匪、勾曷刀、凌迟等字眼,再联想到送水栗的老农后,心下大惊……老爷这是买通水匪把陆姨娘给杀了。 老爷怎么能冒这么大的险? 万一被人发现,定会给老爷扣一个勾结水匪的罪名,到时候可是全家要掉脑袋的。 第422章 来个离间计 邹江对邹县丞忠心耿耿,收到消息后,立刻去见邹县丞,把陆姨娘跟陆家女眷被水匪杀死的事情说了。 邹县丞只是淡淡的说了声:“知道了。” 邹江见状,再也忍不住道:“老爷,您把尾巴扫干净了吗?可不能让那些人咬上您。那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要是……” “住口!”邹县丞暴喝出声,因着大病而深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邹江:“你竟敢查本官,邹江你好大的胆子。” 邹江赶忙解释道:“老爷,老奴没有查您,老奴是收到县衙的消息,再想到送水栗的老农,这才怀疑是老爷做的。” 又保证道:“老爷放心,您对老奴有大恩,老奴就算是死也不会出卖老爷。老奴来询问,是怕老爷没有把尾巴扫干净,会被人查到府上来。” 邹县丞听罢,脸色依然阴沉着。 这么多年了,邹江还是比他聪明,只通过一封信、一个送水栗的老农就猜出他买通水匪害了陆姨娘。 邹县丞的心里很是恼怒,为何他作践邹江一辈子,邹江还能坦然处事?按理说,像邹江这样的神童,不是应该不堪承受为奴之辱而自杀吗? 邹县丞看着邹江,突然觉得用这等水磨工夫作践一个神童是错的。只因他如今过得并不比邹江好。 邹江是死了老娘、媳妇,终身不再续娶,绝了子嗣。可他自己却被人下绝嗣药、被儿子戴绿帽子、成了整个县城的笑柄、三个儿子不成器、孙子不顶用,跟绝嗣也差不过了。 “哈哈哈~”邹县丞突然大笑起来,把邹江给吓得不轻,赶忙上前扶着他道:“老爷,您心里要是不舒服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邹江真怕邹县丞会被近来发生的事情弄得疯掉。 邹县丞听罢,立刻收起笑声,一把推开邹江:“本官没事,你退下吧。” 又道:“你想多了,淮水上时常有水匪出没,陆姨娘的事儿,不过是凑巧,你不用担心太多。且本官办事,有哪一次是没把尾巴扫干净的?” 邹县丞没有承认自己让水匪虐杀陆姨娘的事儿。有些事情一旦承认,那可就是把柄,邹县丞已经开始提防邹江,是不会把自己的老底抖出来给他的。 不过,邹江倒是提醒他了,瘸子六是不能留了,邹江能发现他,其他人也能发现。 至于邹江……邹县丞不想让邹江那么容易就死。 他留着邹江是为了作践的,如今一对比,发现自己过得并不比邹江好。他得趁着自己还活着,好好作践邹江一把,彻底把这个曾经享誉河安府各县的神童踩在脚下,让这个神童连死都悲惨万分。 邹江见邹县丞不听劝,只能无奈退下。 …… 县衙里,田师爷得知陆姨娘被水匪杀死的消息,脸色沉了下来。 他想到那天顾锦里提醒的话,觉得这事儿不同寻常,看着许县令道:“大人,那位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跟本事,敢勾结……” “田师爷慎言。”许县令打断田师爷的话:“这事儿太大了,咱们没有证据,不好乱说……不值当啊。” 这种官员勾结水匪的事儿,不是他一个没有靠山的县令能办下来的。且他就要调任,可不想临走为这种事情丢掉性命。 田师爷知道许县令胆小,只想不冒险的拿到功劳,见他不愿意碰这事儿,有些可惜。 可许县令是他的东翁,他不得不听令,只能把这事儿放下。 不过姜县尉却是一直盯着邹家,只是邹县丞近来变得谨慎又低调,自己不出府,也约束着府里的下人,不让下人们随意出府,更不许下人们再胡作非为。 甚至把一直被禁足的邹夫人放了出来,让邵师爷亲自教导邹玉坤的儿子,打算让他继承邹家。 邹玉坤的媳妇原本闹着要跟邹玉坤和离,可见自己儿子被细心教导后,知道邹家会传到自己儿子手上,她就不闹了,也没有再理会邹玉坤,只当他死了。 而邹玉乾是早就死在了廉山庄子里,只是邹县丞没有给他发丧,只悄悄让人把他给埋了,对外说他病了,正在庄子里养病。 陆姨娘死后不久,偶尔会给邹府送水栗的瘸子六是再也没有来过。他放话说自己年纪大了,做不动了,把屋子、田地、外加种着水栗的水塘给卖掉,拿着银钱投奔了江南的外甥。 瘸子六是个身有残疾的老头,无儿无女的小人物,走了就走了,没人会去在意他。 只是他并不是去投奔外甥,而是去了水匪的寨子,在那里落脚。 …… 顾锦里得知陆姨娘被水匪杀死之后,趁着秦三郎休沐回来,特意问了他:“县令大人不去查这事儿吗?” 只要一查,定能查出什么来。 秦三郎摇头:“许县令胆小,怕这事儿会丢命,没敢查。姜县尉倒是上心,只是邹县丞谨慎,尾巴扫得干净,姜县尉查不到什么。” 顾锦里皱眉:“这就难办了。” 秦三郎看着她蹙起的眉头,宽慰道:“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有我来办,我一定会找出邹县丞勾结水匪的证据。” 秦三郎说得很认真,却发现顾锦里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低头思量着什么,他有些失望。 正在失望之极,顾锦里抬头看向他,发现他近来晒黑了,还长高了不少:“你又长个了,再这么长下去,等你长大了,莫不是要奔着一米九去。” 秦三郎不解:“一米九是多高?我不是小孩,已经长大了。” 他已满十五,是成丁的大人了,可以顶门立户。 顾锦里看着他道:“你哪里长大了?不过是个小屁孩。” 初中生好吗。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你身高和年纪的时候。 “邹县丞谨慎,要是慢慢查,得查到什么时候?你不是怀疑邹江家当年的惨案是邹县丞做的吗?那咱们就写一封匿名信,送去给邹江。”顾锦里狡黠一笑:“管他有没有证据,先把邹县丞跟邹江离间了再说。” “当年的事情对邹江的打击一定很大,不然他也不会心灰意冷,放弃良籍,给人做了奴才。只要给他一封匿名信,让他对当年的事情有所怀疑,他定会跟邹县丞离心。” “邹江跟了邹县丞这么多年,一定知道不少邹县丞的把柄。只要邹江把这些把柄拿出来,邹县丞想不倒都难。” 第423章 搬作坊 秦三郎眼睛一亮:“确实是个好办法。” 只要邹江不是傻子,收到匿名信,看见信上的内容后,定会对自家当年的惨案产生怀疑,继而去查邹县丞。 邹江跟了邹县丞这么多年,很多他们不知道的、查不到的事情,邹江都能查到。 秦三郎看着顾锦里,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由衷的道:“小鱼,你很聪明。” 顾锦里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略带得意的道:“那是自然,要不怎么能做你大哥。” 秦三郎笑着摇摇头,她这个自封的大哥当得还挺开心。不过,她开心就好。 “信我来写,今晚回县城后,我就潜进邹家给邹江送信。”秦三郎学过斥候的本事,会最少三种字迹,由他来写信,别人很难找到写信的人是谁。 顾锦里:“嗯,交给你来办。” 秦三郎办事,她很放心。 “二姐,赶紧回来吃早饭,吃完咱们要把东西搬到大作坊去。”程哥儿见顾锦里去送个肉夹馍送了许久也没有回来,跑出来找她。在半道上遇见她跟秦三郎,赶忙跑过来,仰头问着秦三郎:“三郎哥,肉夹馍好吃吗?是二姐用姑姑家的卤肉做的。” 秦三郎道:“还没吃,不过闻着很香。” “可好吃啦,三郎哥你快回家吃肉夹馍。”程哥儿的嘴角还带着油渍,回想着肉夹馍的滋味,催促着秦三郎。 秦三郎已经把事情跟顾锦里说完了,闻言转身回家。 顾锦里牵着程哥儿的手,往家里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小家伙就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说道:“我长大了,二姐不用再牵着我走路,小孩子才要人牵。” 顾锦里看着还不到自己腰腹的小不点道:“四岁就是小孩子啊。”你以为你多大? 说着,拽住他的手,把他拎回家去。 秦三郎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顾锦里拎着程哥儿回家,不由得笑了。 秦二郎一直不喜欢秦三郎跟顾锦里过多来往,生怕顾锦里会祸害了秦三郎,一直站在自家院门看着。 秦老也在,等三郎进门后,递给他一个肉夹馍:“味道不错,这两个是你的,尝尝。” 秦二郎不屑的冷笑一声,大早上的吃这般油腻的肉食,也只有那等肚子里清寡的乡下农人才会吃。 秦三郎接过肉夹馍,咬了一口,咀嚼一会儿,咽下去后,点头道:“味道不错,似乎加了什么佐料,吃起来没有那么油腻。” 秦老笑着点头:“是加了一种佐料,是小鱼在山里采的。” 秦二郎看着秦老脸上的笑容,眉头微皱,爷爷似乎对那个土丫头很满意……爷爷应该知道妻族对他们这等权贵子弟的重要,他就不怕三郎被那个土丫头害得没了妻族的支持? “那个张牛子最近很老实,自打陆家出事后,他就带着手底下的混子躲在榆树村里,并没有去给张虎子送信。看来邹县丞在暗处还有其他人手,专门替他给水匪送信。” “这个我们已经想到了。”秦三郎走进院子里,把顾锦里说要写匿名信给邹江的事情说了。 秦老笑道:“这丫头是个聪明的。” 说完,瞥了秦二郎一眼。 小鱼聪明,即使出身低,也未必帮不到三郎,二郎是多虑了。 秦二郎听罢,眼睛一眯,问秦三郎:“这个法子可行吗?” 秦三郎:“在没有证据证明邹县丞跟水匪勾结的情况下,这个法子是最好的。” 兵不厌诈,小鱼的这个主意就是要诈邹江,再用邹江的怀疑来对付邹县丞。 秦二郎这回没有驳斥顾锦里的这个主意,反而道:“你只有一个人,若是需要帮手,可以叫上我。” 秦二郎很清楚这个案子一旦破了会是怎样大的功劳,他如今只是个小兵丁,要是没有大功劳,他休想晋升,所以他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秦三郎一顿,最终点头答应:“嗯,若是需要,我会向二哥开口。” 秦老闻言,松了一口大气,自打家里发生变故后,二郎的脾气就变得暴躁起来。而三郎却是越来越沉稳,但三郎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侯门贵公子,本身也是有脾气的,他真怕三郎会忍不住跟二郎决裂。 如今他们兄弟的关系因着邹县丞的案子缓和,他可以放心了。 秦三郎坐在堂屋里,把两个肉夹馍吃完后,又喝了一碗温水,站起身道:“咱们走吧,今天要搬的东西很多,得把活计忙完。” 今天是他们把作坊搬到陆家大宅的日子,几家人已经商量好,等吃完早饭后,就到作坊去搬东西。 “诶,走吧。”秦老应着,祖孙三人带上家里的绳子、扁担,到作坊集合。 秦三郎的力气大,他跟罗武、秦二郎把石磨拆分开,三人滚着石磨,往陆家大宅走去。 磨盘又大又重,三爷爷怕出事儿,让何三癞子拿着根长棍子在前面开路,冲着路上的村民喊道:“让让,赶紧让让,别他娘的靠太近啊,要是被磨盘碾到,死伤可不关我们的事儿!” 村民们听罢,纷纷让开,生怕秦三郎他们没把磨盘扶稳,磨盘滚过来砸死他们。 作坊开张几个月,大磨盘从三个变成五个,秦三郎他们花了一个时辰,才把五个大磨盘安全的送到陆家大宅,放到前院左边的一个大客院里。 这个客院是陆家以前用来招待贵客用的,院子很大,有三间正房,外加左右四间厢房,以及前后两个小花园,用来做豆腐作坊足够了。 以后何老锅他们会在这里磨豆子、过滤豆浆、熬豆浆、点豆腐。 前院右边的客院则是用来做油豆腐、香豆干,两个院子一左一右,是分开的,男女分工,不会再发生许王氏被顾玉梅误会挨打的事儿。 香料作坊则是放在第二进院子里。以后何大桩媳妇、何土沟媳妇、莫芹子她们就在第二进院子磨香料。 她们不用走前院,可以直接从右边的角门进来。这样一来,大姑娘跟小媳妇们就不用担心会碰到前院磨豆子的男人们。 张氏很高兴,她家芹姐儿还没有出嫁,男女大防啥的,还是要上心一些。 第424章 信 顾氏作坊的人忙活大半天,终于把作坊里的东西全都搬进陆家大宅。 而从今天开始,这座宅子正式改名叫做顾氏作坊。 搬完作坊后,大家休息了两刻钟,三爷爷跟顾大山就把准备好的银钱抬来,顾锦安拿出账本,开始给作坊的工人发工钱。 今天是月底,不但是给工人们发工钱的日子,也是几家人分钱的日子,因此大家都很兴奋。 陆家人比他们还兴奋,是自打他们搬作坊开始,就有不少陆家人围在旁边看着,知道顾氏作坊今天发工钱,议论纷纷的道:“你们说,何大桩家这回能发多少工钱?” “怎么着也能有个十两往上吧。” “什么十两往上?何杨氏自己磨香料就有将近十两银子,再有何大桩跟他家小子磨豆子的工钱,这全家的工钱最少也得有个十五两。” “十五两!诶哟,这也太多了吧,干一个月顶得上咱们几年的进账。这,这太不公平了,他们何家人吃得都快撑死了,咱们陆家是一个也没能进顾氏作坊干活。” “这有啥办法,还不是陆猪蛋家害的,要不是因着他家造孽,咱们陆家肯定能进顾氏作坊干活,如今只能干看着,啥事儿也做不了。” “凭啥只让咱们干看着?咱们就不能进顾氏作坊干活吗?都是同村人,顾氏作坊还搬到咱到陆家大宅来了,咱们去求个活计,顾家总不能不给吧。” “啊呸!你们算个什么东西,我们作坊凭啥给你们活计?”何三癞子拿着跟大棒,撵着围在陆家大宅的陆家人:“这里已经被顾家买下来了,现在是顾氏作坊,你们站的这块地都是顾氏作坊的,赶紧滚啊,再不滚就向你们收钱,你们有钱给吗?” 又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打的主意,想想陆景贵,再想想你们自己,你们陆家人这些年来跟着陆猪蛋做下多少坏事?身上干净吗?还想来我们作坊干活,再敢打我们作坊的主意,我们就报官,让你们跟陆景贵作伴去!” 陆景贵就是陆甜丫的爹,也是陆老爷子的堂侄,跟陆老爷子家关系最近,因着帮陆老爷子家做恶事,家里很是攒了些银钱。 可惜陆老爷子家一倒,陆景贵没几天就被官府给抓走了,说他是啥帮凶,被判了个流放。家里的家财也被收走八成,只余下一座破烂泥土院子,外加两亩旱地。 陆景贵媳妇带着陆甜丫姐弟住在泥土院子里,是天天哭天抹泪。 “三癞子,你赶啥人啊,我们没啥坏心,就是知道顾氏作坊今天搬进陆家大宅,来瞧瞧热闹的。你放心着,何村长跟十八叔已经跟我们说过了,不许我们找秦顾罗田几家的麻烦,也不许我们吵嚷着去顾氏作坊干活,要是我们不听话,就把我们赶出村子去。我们不傻,不会让自家落得跟何翠儿一家一样的下场。” 十八叔就是陆根生,也是现如今的陆家族长。 陆家以前的族长是陆老爷子,陆老爷子一家被抓后,陆家就按照辈分,让陆根生做了新族长。 何三癞子冷哼一声:“你们知道就好。赶紧滚,陆家大宅方圆两亩地的地方都是顾家的,你们敢站我东家的地,我就对你们不客气,要站就站到两亩地外。” 陆家豪横,当年建这座宅子的时候,为了不让村里人攀着墙根看陆家大宅的情况,是一口气买下宅子方圆两亩地的空地。如今这块空地倒是便宜了顾锦里家。 陆家人没办法,只能站在两亩地外,看着顾氏作坊的工人领完工钱,一个个笑呵呵的回家。 何大桩媳妇的嗓门尤其大,冲着跟她一起磨香料的人道:“明天我就不跟你们去镇上买东西了,我家的东西前两天就买好了,明天我得回娘家一趟。” 何土沟媳妇问道:“回娘家做啥?诶哟,你家大小子的亲事莫不是成了?” “哈哈哈,成啥成啊,这不是我娘家村长过寿,特意请我家去吃寿宴嘛,虽说是娘家村里的村长,可咱也得给个面子不是。”何大桩媳妇笑得惊天动地,说出来的话更是嘚瑟。这边的陆家人听罢,全都翻起白眼来。 有陆家人酸溜溜的道:“何大桩家真是发财了,大小子竟然能跟杨子沟的村长家结亲,瞧瞧何杨氏那得意的样儿,恨不得把这事儿宣扬得十里八乡都知道。” 有陆家人叹道:“我家要是像何大桩家一样,一个月能有十几两银子的进账,儿子还能娶到村长家的姑娘,我也得意。” 陆家人是围着陆家大宅看了大半天的热闹,将近傍晚才散去。 几家人这个月拿到了不菲的分红,雷家商队、祁先生、福泰楼、梁柱子每个月都会从他们这里拿走几千斤的香料,他们赚的钱是越来越。 陈氏看着大家分钱,自家却没有,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回到家后,把顾玉梅揪出来又是一顿臭骂:“都怪你这个死丫头,要不是你把许王氏给打了,咱家这个月就能拿到分红。如今好了,得等到八月底,这中秋节可咋过?又得去借钱!” 顾玉梅已经拿到跟万家的聘书,跟万家是正式定亲了,觉得自己就快成为少奶奶、秀才娘子、乃至官家夫人,是根本不在乎陈氏的打骂。 只是她忘了,家里没钱,中秋节礼就置办得不体面…… 陈氏在家大骂顾玉梅的时候,顾锦里则是在家里忙活,做了五条烤鱼,三条送去秦家给秦三郎,余下两条,自家吃了。 秦三郎拿到烤鱼很高兴,自打小鱼知道他爱吃烤鱼后,他每次休沐回来,她都会给他做几条烤鱼吃。 秦老看着秦三郎眼里带笑的模样,也笑呵呵的吃着烤鱼……孩子们高兴就好。 秦二郎是不吃的,只吃顾大丫家送来的卤味、烤鸭。 秦家兄弟吃完饭后,便跟罗武结伴回县城。 当天晚上,秦家兄弟没有回司兵所,而是进了县城,找了间客栈住下。 黎明之时,两兄弟离开客栈,秦二郎把风,秦三郎潜进邹家,把一封信放到邹江的屋子里。 半个时辰后,邹江按时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临窗书桌上的信。 第425章 见邹江 怎么会有一封信? 有人潜进邹家,进了他的屋子。 邹江对邹家忠心耿耿,生怕那个贼人还在邹家,立刻大声喊着:“来人啊!” 紧接着冲到书桌前,打开信封,匆匆看着信上的内容,一看之下,脸色大变,握着信的手抖动不已……不可能,不可能。 邹友廉怎么可能会害他?! 邹江彻底懵了,直到护院冲进来问道:“邹管家,您在喊什么?可是有贼人进府?” 邹江不愧是有神童之名的人,又帮着邹县丞做了几十年的事儿,早就练出来了,不慌不忙的把信收起来,一边装进信封里,一边回道:“并没有贼人进府,只是我猛然看见有老鼠跑过。” 砰一声,邹江一掌拍在书桌上,怒道:“府里怎么会有老鼠?底下人是做什么吃的?要是老爷睡醒突然看见老鼠,你们担待得起吗?赶紧让邹河、邹嬷嬷把外院内院清理一遍,把府里的蛇虫鼠蚁都清干净,再让我看见一只老鼠,他们这管事也不用做了。” 邹江先声夺人,护院们被吓了一跳,只知道他在看信,可看信是很平常的事儿,护院根本不会怀疑,忙道:“是,小的这就去通知邹河管事、邹嬷嬷。” 护院们赶忙走了,而邹河跟邹嬷嬷得知邹管家的屋里有老鼠,只能认命的派人在府里杀蛇虫鼠蚁。 而邹江没敢在自己屋里待太久,护院们走后,他就跟往常一样,去忙活府里的事儿,伺候邹县丞,帮邹县丞处理府里府外的庶务。 一直忙到邹县丞睡下,他才回屋休息,把门窗关好后,颤抖着手拿出那封信,细细看着信上的内容。 这封信写得很长,从他神童之名遭邹县丞妒忌;到府衙录取功名者的人数限制;再到禄昌县跟田福县到河安府的距离;以及他家遭难时,邹县丞出现的巧合;害死他老娘、媳妇的匪徒不是陆匪而是水匪;还说他手腕上的伤口是被水匪用的勾曷刀所伤;最后说到陆姨娘被水匪虐杀的事儿。 一字一句,写得有理有据,直戳邹江心窝。 邹江看完是老泪纵横,要是以前他肯定是不相信的,会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就撕掉,再去把这个离间他跟邹县丞的恶人找出来,狠狠教训一顿。 可近段时间以来,他发现邹县丞并不是真心把他当成兄弟看待,在邹县丞动怒的时候,大骂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轻贱之意。 还有陆姨娘的事儿…… 陆姨娘被水匪虐杀的事情已经证明邹县丞跟水匪有勾结,如果当年害了他家的匪徒真是水匪,那他这么多年给仇人做牛做马又是为了什么?! 邹江撸起袖子,看着手腕上的伤口,伤口狰狞,宛如一条蜈蚣爬在皮肤上……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敢正视这个伤口,可此刻,他却拿着蜡烛,盯着自己的伤口看,发现这个伤口跟信上写的被勾曷刀所伤而留下的疤痕是一模一样。 邹江无声流泪,眼睛因为愤怒而血红,却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也没有让自己发疯,而是咬着自己的虎口,用剧痛来提醒自己,必须保持清醒。 两刻钟后,邹江吹灭蜡烛。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每晚回房后,两刻钟左右就会熄灯休息,护院们都知道这个规律,他不能打破。 但邹江没有睡着,是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看着时间差不多后,跟往常一样起身洗漱,去忙活府里的事儿,第二晚照常回屋。 第三天的时候,天上下起雷雨,邹江被雨淋湿,早上起来就病了。 邹县丞施恩,让他退下去休息,邹江却说自己还能伺候,被邹县丞给呵斥了一顿。 邹江顺势告辞,但他没有回屋休息,也没有把大夫请到府里来,而是出府,去了县城的周家医馆看病。 邹江自打当年遭难之后,身体就不大好,邹友廉当上县丞后,邹江一不舒服就会来周家医馆施针。 因着常来,又有邹县丞的关系,他在周家医馆有一间单独的小隔间,可在施针之后,在这里休息半个时辰。 周家医馆的人看见邹江来了之后,便把他带去那间小隔间,周大夫的一个徒弟亲自去给邹江看诊。 “只是着凉发烧,并无大碍,我给邹老开几服药,扎几针就成。”周大夫的徒弟给邹江扎针之后,便离开去抓药。 邹江跟往常一样,躺在小隔间里闭目养神。 盏茶的工夫后,房门被人推开,进来一个身形高大,脸上满是虬髯的男子。 男子虽然满脸胡子,可邹江看着他的眼睛,总觉得这男子不是成年男人,而是个半大少年。 …… 半个时辰后,邹江离开周家医馆,回到邹府,曹师傅把邹江回府的事情告知邹县丞。 邹县丞得知邹江只是去周家医馆看病,而去的时间跟以往差不多后,放下心来。 可他们不知道,在周家医馆的那间小隔间里,邹江跟那名男子用写字的方式,说了很多事儿。邹江还在那间小隔间里看见了勾曷刀。 邹江病了两天,第三天开始,又像没事人一样,过着伺候邹县丞的奴才生活。 …… 想要扳倒邹县丞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到的,顾锦里很放心秦三郎,把秦三郎他们送走后,暂时把这事儿放下,等着他的消息。 如今已经临近八月,将近中秋节,这是大节,家家户户都早早的准备节礼,给亲朋好友家送去,尤其是新女婿,那节礼往往会送得比其他人家早。 万秀才家好面子,将将八月初六就把节礼送来顾大富家。 万礼方是刚定亲的新姑爷,得亲自来送节礼。 黍子和自家爹娘也跟着一起来了。 黍子娘倪婆子看见顾大富家还住着泥土老屋,脸色很是不好,不是说顾大富家是顾氏作坊跟顾氏食铺的东家吗?咋住得这么寒酸?看看这屋子,都快塌了! 倪婆子一家是倪氏的陪房,心里是向着倪氏跟倪蕊娘的,看见顾大富家住着这么寒酸的屋子,心里立刻轻视起来。 哼,逃荒来的就是逃荒来的,即使开得起作坊跟铺子,又能有几个家当? 第426章 原来是穷鬼 倪婆子的心里已经轻视顾大富家,脸上难免就带了出来,恭敬没了,只剩下敷衍,看了手上拎着的节礼一眼,恨不得把贵重的书册、白纸、布匹、花雕酒之类的拿出来。 一家子穷鬼,怎么值得万家送这么厚的节礼? 陈氏一脸笑容的迎上来,冲着万礼方道:“诶哟,方哥儿来了,这来就来了,咋还带这么厚的礼?别站着了,快进屋坐坐。” 倪婆子不屑,万礼方见顾大富家住得不甚好,脸上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可他还带着几分恭敬,对陈氏作揖道:“二婶,中秋节将至,方哥儿给家里送了些薄礼来,还望二婶不要嫌弃。” 他回头对带着节礼的黍子跟倪婆子道:“愣着做啥,还不快把节礼给二婶送上。” “是。”黍子应着,把手里的节礼递给陈氏,特意指着一个酒坛子道:“这是府城来的花雕酒,我家少爷专门给亲家老爷带的。” “哟,花雕酒啊,这可是好东西,在我们西北可从来没听说过。”陈氏笑呵呵的接过黍子递来的篮子,看着里面的节礼,是越来越满意。 倪婆子瞅着陈氏盯着节礼看的模样,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可不是,这花雕酒可是江淮江南才有的,西北东北那等贫寒之地,是想喝也喝不上。” 说完,把手上的贺礼往桌子上一放,便退到万礼方身后。 陈氏是什么人物,岂能不知道倪婆子是瞅着家里的房子破烂,对自家起了轻视之心,闻言眼角往上一掀,看了倪婆子一眼,笑着问万礼方:“方哥儿,这位大姐是谁呀?听口气,莫不是你家的亲戚?” 万礼方的脸上有些尴尬,倪婆子听罢,心里是恨死了陈氏,这逃荒来的果然不是个善茬,这么一问,岂不是在为难她家少爷。 倪婆子顾着万礼方的面子,只能对陈氏屈膝道:“亲家婶娘误会了,老奴不是万家的亲戚,只是万家的家奴。” 陈氏笑了:“哟,原来是家奴啊。” 一个家奴,也敢对主家的亲家无礼,真真是找死。 陈氏不屑的瞥了一眼倪婆子,自顾自的坐下,指着对面的一样椅子对万礼方道:“方哥儿,坐。” 又对着愣在一旁的顾德发道:“还愣着做啥,赶紧去新作坊把你爹跟大伯喊回来啊。” 顾德发眨眨眼,回过神来后,这才慢悠悠的离家,往新作坊走去。 “发哥儿,你揍快些,新作坊离这里远着呢,你这么走,得啥时候才能把人喊回来?”陈氏呵斥完顾德发,又对着万礼方叹道:“咱们的作坊搬地方了,新作坊是在陆家的五进大宅,离着咱们家有些远,要是还在村尾,你岳丈跟二叔眨眼就能回来,如今你且要等上一两刻钟的工夫。” 万礼方听得眼睛一亮,忙问道:“二婶,那陆家大宅被你们几家买去了?” 陈氏点点头,状似无所谓,实则得意的道:“嗯,买了有一段时间了,七月底搬进去的。陆家大宅地方大,咱们豆腐作坊、香料作坊搬到里面去,干起活来更加顺手些,老作坊挤得慌,豆腐做得多些就没地方摆。” 万礼方听得很是兴奋,听说陆家大宅建得很大,那么大个地方买了不进去住,竟是用来做作坊,这秦顾罗田几家得多有钱啊? 万礼方有些坐不住了,对陈氏道:“二婶,既然岳父大人在作坊忙活,那我也不好在这里坐着,不如到作坊去接一接岳父大人,您看如何?” 陈氏有些为难,小鱼说过,作坊是不许人乱进的,可她又气万家的下人轻视她家,想了想,便道:“成,你去接一接吧,不过在门口等着就成,作坊里工人多,你一个读书人,不好进去,免得被那些粗人给冲撞了。” “诶,二婶放心,方哥儿就在门外等着岳父。”万礼方立刻起身,带着黍子离开。 倪婆子今天是来挑顾大富家的刺的,见状也急忙跟着去新作坊。 陈氏叉着腰,看着倪婆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呸了一口道:“一个奴才,还敢看不起我家,算个什么东西?等你瞅见陆家大宅后,看你还敢不敢嚣张?” 说完,转身来到桌前,翻着万家带来的节礼。 顾玉梅一直躲在自己的屋里,得知万礼方带着下人去接自家老爹后,便从屋里出来,看见万家送来的节礼后,得意的对陈氏道:“万家送来的节礼可真不少,还送了书册跟白纸来,果然是门好亲事。” 要是袁家,哪里能送书册跟白纸,顶多就给她家送条肥肉。 陈氏看见万家送来的节礼,初时是高兴的,可高兴过后,犯起愁来:“万家的节礼送得厚,咱家的节礼就得回得厚,可家里如今是借钱过日子,哪里有银子置办厚礼?” 陈氏指着顾玉梅的额头骂道:“都怪你这个死丫头,让你作,把家里的银钱都作出去了,诶哟哟,老娘一想到那些银钱,心口就犯疼。” 顾玉梅倒是无所谓:“借钱就借钱呗,咱家又不是还不起,得月底分红了把银子好上就成。” “啊呸,你说得倒是轻巧。这银子还上之后,还要给你置办嫁妆,还要给你办出嫁酒,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那样不要钱?” 陈氏看着顾玉梅那财大气粗的模样,就想揍她:“你跟老娘装什么富家小姐?作坊跟铺子的分红不是你家的,我家也有一份。你作天作地,把老娘家的那份分红也作没了,你爹可是说了,接下来三个月的分红,全是我家的,算是给我家的补偿,你家且得再过几个月的苦日子。” 顾大富觉得自家拖累了顾大贵一家,便跟顾大贵说了,等八月底拿到分红后,接下来三个月的分红,全给顾大贵家,算是弥补顾大贵家的损失。 顾玉梅不知道这事儿,听到这话就炸了:“你说啥?我爹说要把三个月的分红给你家?凭啥?这不公平!” 陈氏怒道:“呸,怎么不公平?你自己作出来的,凭啥要我家跟着你家一起被罚钱?要不是怕你顶着个丧妇长女的名声不好找婆家,要不是念着大嫂子对我的好,老娘早就闹分家了。” 陈氏跟顾玉梅的嗓门不小,倪婆子的男人没有跟着去新作坊接人,而是在院门外看着骡车,把她们吵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第427章 嫌弃 原本以为顾大富家挺有钱的,咋听这话不太对劲,越听越想是穷鬼? 倪婆子一家都是倪氏的陪房,原先是倪家的下人,心里自然是向着倪家的,他们今天除了来送节礼以外,还奉命来探探顾大富家,看他家是真有钱,还是表面光? 要是表面光,万家岂不是要亏死? 倪婆子的男人悄悄下了骡车,往顾大富家的院子走去,想要听得再真切一些,可陈氏跟顾玉梅已经停止争吵,他没再听到什么。 万礼方带着倪婆子、黍子跟着顾德发去新作坊,看见新作坊是五进大宅后,眼红得不行,可他们没能进新作坊,老朱跟何三癞子只让顾德发进去。 倪婆子见状怒了,指着万礼方道:“这位是镇上万秀才家的少爷,也是你们这座作坊东家的女婿,今天是来送节礼,得知未来岳父在作坊忙活,特意来接人的。你们要是不让我们家少爷进去,被你们东家知道,可是要吃不完兜着走的。” “兜什么兜啊,我们东家的女儿就没有定亲的,你们要找大富叔就在外面等着,他一会儿就出来。”何三癞子最受不了倪婆子的猖狂样,说完这话,砰一声把大门关上。 倪婆子的脸色青紫交加,气得手抖,对万礼方道:“少爷,这顾家的下人也太猖狂了,您可是这座作坊的东家女婿,他们竟然敢这么对您。” 万礼方听罢,脸色很是难看,呵斥倪婆子道:“胡说什么,岳父家只是这座作坊的东家之一,你胡乱吵吵,被人听去,岂不是要闹笑话。” 实则心里是很不高兴的,觉得面上无光,对顾大富家也多出埋怨来。 什么作坊东家之一?顾大富就不能把这座作坊拿下来吗?如今害得他被下人拦在外面,脸面都丢光了。 倪婆子是看着万礼方长大的,一瞅万礼方的脸色就知道他是生气了,而倪婆子要的就是把万礼方激怒。 顾大富家只是顾氏作坊、顾氏食铺东家之一的事儿,万家是知道的,是倪氏故意让倪婆子说这些话,激怒万礼方,让万礼方对顾大富家不满。 只有这样,万礼方才会不喜顾玉梅,专宠着倪蕊娘。 顾玉梅长得比倪蕊娘好看不少,且顾玉梅还是个黄花闺女,万礼方并没有上手,这没有碰过的总是比碰过的要新鲜很多,倪氏得挑拨万礼方跟顾大富家的关系,帮着倪蕊娘争宠。 一刻多钟后,顾大富跟顾大贵出来了,看见万礼方很高兴:“方哥儿,来了,等久了吧,走,咱们家去,中午在家里吃顿饭。” 顾大富笑呵呵的说着,带着万礼方主仆三人回了家。 顾大贵则是带着顾德发去了顾大丫家,赊些卤味跟烤鸭回来待客。 万礼方生怕顾大富是表面光,看见午饭吃的是卤味跟烤鸭,心里总算放心一半,他可不想被顾大富家骗婚,娶个穷鬼的姑娘回家。 可看着顾大富家的泥土老屋,又不放心的问道:“岳父大人,江淮多雨水,如今正是雨季,这家里的房子看着有些老旧,下大雨之时可会漏雨?要是漏雨,您跟小婿说,小婿找人来给家里修葺修葺屋子。” 顾大富摆手笑道:“不用不用,家里的屋顶早就修补过来,应付几场大雨没啥问题。且这房子也不会住太久,最多明年就能把新屋子建起来。” 明年? 万礼方听得很不高兴,笑着道:“为何要等到明年?这秋天建房子是最好的,不如秋天建吧。” 顾大富听得有些尴尬,因着梅姐儿犯错,家里被作坊罚了几个月的分红,今年要还债,是建不起房子的,但这事儿不好对万礼方说,只道:“镇上的泥瓦匠不多,袁工头他们还要建镇上的铺子,等建好镇上的铺子,还得给你三爷爷家、罗大伯家建房子,轮到咱家的时候,可就得翻过年了。” 万礼方听罢,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如此。” 他还以为顾大富家是没钱才没建房子的。 万礼方放下心中大石后,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饭,在顾大富家略略坐了小半个时辰的工夫,便告辞离去。 临走前,万礼方还见到了顾玉梅,瞧着顾玉梅脸色绯红,模样娇俏,心里痒痒得不行。这顾玉梅虽然是逃荒来的,可模样身段比倪蕊娘长得好,家里又有钱,娶回家不亏。 万礼方很会来事儿,趁着郭玉梅来送他的空档,悄悄给顾玉梅塞了一张纸条,上面是他写的一首酸臭情诗。 那情诗写得很是烂俗,可顾玉梅是个半文盲,根本看不懂,只觉得那情诗写得甚好,抱着那破纸条在屋里高兴了半天。 顾玉梅高兴了,万礼方回家后却是大怒了一场,只因倪婆子的男人把自己听到的话,当着万家人的面说了。 万礼方觉得丢脸得很,质问倪婆子的男人:“你听到的可是真的?顾大富是顾氏作坊跟顾氏食铺的东家,怎么可能要借钱过日子?” 倪婆子的男人跪在地上,道:“少爷,老奴听得是真真的,陈氏还因着家里被罚了分红,把顾姑娘大骂了一顿。” “怎么会被罚分红?可有听到是什么原因?”万秀才问道。 倪婆子的男人摇头:“老奴没有听到,她们没说,只知道是顾姑娘做错了事儿,连累得家里被作坊罚了分红。” “呵,瞧瞧,我就说顾玉梅要不得吧,一个姑娘家,到底是做了啥事儿才连累的家里被罚钱,这种作天作地的姑娘,要是把她娶进门后,咱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倪氏坐在椅子上,冷嘲热讽的道。 “你住口,如今是说风凉话的时候?”万秀才气得肝疼,要是顾玉梅真是个败家的,那这门亲事真是要不得。 万秀才很后悔,已经想到要退亲。 可亲事是他做主定下的,要是退亲,首先打的就是他的脸。 “老栋,你真的听清了?”万秀才不死心的再次问道。 倪老栋道:“老爷,老奴听得真真的,陈氏确实是这么说的。且陈氏还很嫌弃顾姑娘,想要赶紧把她嫁出去,免得祸害家里呢。” 万秀才惊了,连自家亲婶娘都嫌弃,顾玉梅当真有这么不堪? 第428章 找骂 “老爷,您看看,连陈氏都嫌弃顾玉梅,这顾玉梅还能娶进门吗?我看呀,这婚事还是赶紧退……” “住口!”万秀才指着倪氏怒道:“退亲退亲,一天天就盼着退亲,你就这么急着打我的脸是不是?” 又指着倪老栋道:“倪老栋一家去探顾大富家的虚实,是你吩咐的吧,他们到底是谁家的下人?这个家到底是谁当家?倪氏,你是当我死了吗?” 倪氏忙道:“老爷,我就是随口说说,可没有真的要跟顾家退亲。这退亲是大事儿,咱们是读书人家,要是因着亲家穷就退亲,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这事儿我清楚,不会这般做的。” 倪氏知道万秀才好面儿,是不会让别人骂自己嫌贫爱富的。 万秀才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又道:“这门亲事,我会再想想的,要是不行,也得找个对咱家有利的退亲理由。” 真真是倒了血霉了,原本以为顾大富家有钱,没想到却是穷鬼,竟是借钱过日子,那他跟方哥儿的功名路咋办? 没钱咋考功名? 天杀的顾大富,遭瘟的顾玉梅,竟然敢骗他家,万秀才是恨不得撕了顾大富一家。 万秀才自觉丢了脸面,冲倪氏道:“你还坐着干啥?赶紧下去准备节礼,初十之前得把送去县城的节礼准备好,没得让县里的大人们笑话。” 又交代道:“邹县丞家近来事多,成了县城的笑柄,给他家的节礼减个三成。” “是,我这就去办。”倪氏应着,心里却是不屑,带着倪蕊娘跟倪婆子回了后院。 …… 万家后院。 倪婆子道:“夫人,您真要把顾家的亲事退了?” 她压低声音对倪氏道:“顾氏作坊搬地方了,搬到了陆家大宅,老奴今天跟着去看过了,那可是五进大宅,全是青砖瓦房,一眼都望不到头……能买下这样大的宅子做作坊,那几家逃荒来的,一定不穷。” 倪氏道:“这还用你说。那顾氏食铺一天天那么多客人去拿货,赚的银子能少咯?顾大富家是被罚钱才需要借银子过日子。不是说这个月底就能拿到分红吗?等顾玉梅嫁到咱家来的时候,顾大富家应当能攒下不少银钱。” “我今天弄这一出,不是为了退亲,是要老爷和方哥儿厌弃顾玉梅。你也知道老爷那人,最是爱面子,也最容易相信别人的话,咱们只要多说说顾大富家的坏话,让他知道顾大富家的不堪,他才会向着咱们倪家。” 倪蕊娘趁机拍倪氏马屁:“倪嬷嬷,你不用担心这些,姑姑何等聪明,早就把计策想好了。姑姑这是慢火炖肉,让姑父跟表哥慢慢厌弃顾玉梅家呢。” 倪婆子赶忙奉承道:“原来如此,是老奴蠢笨,白担心了。” 倪氏道:“这门亲事是不能退的,怎么着也要把顾玉梅娶进门来,先吸顾大富家几年血,等把他家的分红榨干后,再找个理由把顾玉梅给休了。呵,做妾?想得倒是美,养个妾不用钱啊。” 倪氏的目的达到了,万秀才是彻底厌恶了顾大富家。 万礼方对顾大富家也是很不满,但他不想退亲……顾玉梅长得不错,还没上手就退亲,他可不甘心。 万礼方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因着这事儿,开始轻贱顾玉梅,觉得这种作天作地的姑娘定是不安分的,不用等娶回家再碰,找个机会应该就能上手。 因此万礼方没有冷待顾大富家,去顾氏食铺的时间反而多了,想着多跟顾玉梅来几次偶遇,在中秋节当晚把她约出来,先把她给睡了再说。 顾玉梅是不知道万礼方这么无耻,她去给铺子送豆渣的时候,撞见万礼方,还很高兴,觉得他们有缘分。 戚康乐站在自家的铺子里,看着顾玉梅被万礼方哄得娇笑连连的模样,忍不住皱起眉头,但她没说什么,而是挑着箩筐来到铺子旁边的空地,把板车上的青砖搬进箩筐里。 常二瑞刚刚挑了一担子青砖进铺子,看见戚康乐又来帮忙搬青砖,很是不好意思的道:“戚姑娘,这青砖太重,我来挑就好。” 戚康乐手上的动作不停,往箩筐里装着青砖:“没事儿,还剩下一车青砖,搬完你好回家。” 这批青砖是送来她家铺子砌井壁的,一共送了五车来,前面四车搬完后,常二瑞不好耽误工人的活计,让他们先回去,自己搬最后一车。 砖窑坊的工人送青砖是按车算钱,让他们早点回去就能多跑一趟,可以多赚点钱。 常二瑞听罢,没有再推辞,帮着戚康乐把青砖放进箩筐里,放了大半筐后,道:“够了,多了会很重,挑着辛苦。” “嗯。”戚康乐点点头,挑着一担青砖进了铺子。 她刚走,顾玉梅就朝这边重重冷哼一声:“哼!” 常二瑞装作没听见,快速地把青砖装进箩筐里,把两个箩筐装得满满的。 顾玉梅见常二瑞无视自己,气得不轻,见万礼方已经进铺子坐好后,朝着常二瑞这边淬了一口:“呸,不要脸的东西,不知羞!” 常二瑞正挑着担子往卤味铺子里走,听得这话,往顾玉梅这边看了一眼,放下担子,沉着脸,大跨步走过来。 顾玉梅看着常二瑞一副要找她算账的样子,很是害怕,想要往铺子里跑,常二瑞立刻沉声呵斥:“站住。” 顾玉梅被吓得脚软,立马动不了了,瞪着常二瑞道:“你,你想做什么?我,我告诉你,你敢动手,我们八家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常二瑞无视她的警告,冷声说道:“你已经定亲,我们两家早就没了关系,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嘴巴别那么损,要是你敢坏了戚姑娘的名声,我就把咱们两家相看过的事情告诉万家。” 常二瑞道:“我是男的,无所谓。你一个姑娘家就不同了,而万家还爱面子。” 顾玉梅气得发抖,指着他道:“你,你为了戚康乐威胁我?常二瑞你还是不是男人?” 常二瑞丝毫不留情面:“是你自己找骂,怪不了我。” 顾玉梅想骂他,或者想坏他名声都可以,但她不能牵连无辜。 第429章 挺配 “你,你敢说我找骂!”顾玉梅快气哭了,从来没有想过常二瑞敢这么跟她说话,一个粗鄙汉子,能跟她相看过就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他竟然敢用这事儿威胁她。 可她确实害怕这事儿被万家知道,只能自己生闷气。 万礼方已经看见这边的情况,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顾玉梅哪里敢把事情告诉万礼方,扯谎说道:“没事,他给卤味铺子搬砖,饿了想来咱们铺子买几个豆饼。” 戚康明也帮着常二瑞挑青砖,已经在卤味铺子那边听了一会儿,闻言往这边走了几步,冲着常二瑞喊道:“常二哥,我娘已经收拾好一桌卤味,还砍了一只你爱吃的烤鸭,你还去买啥豆饼?” 这话说得顾玉梅脸色通红,甚觉丢脸。戚康明是摆明了在告诉顾玉梅,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人有好东西吃,不稀罕吃她家的豆饼。 顾玉梅气得发抖,戚家果然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靠着顾锦里家才把铺子开起来的,如今才赚了几个臭钱,戚康明就敢这么下她的脸面,日子久了,戚家岂不是要把她家踩到脚底下。 “来了。”常二瑞回了戚康明一声,又沉着脸提醒顾玉梅一句:“记住我刚才说的话,要是你忘了,吃亏的是你自己。” 言罢,不看顾玉梅气得半死的模样,转身回了卤味铺子。 万礼方的脸色变了,问顾玉梅:“姓常的刚才在跟你说什么?” 顾玉梅哪里敢把常二瑞说的话告诉万礼方,只含糊着道:“没什么,就是二婶跟他娘处得好,说过让他娘有空去家里坐坐的话,可刚才来跟我说,他娘进来没空,不到二婶家去了,让我回去告诉二婶一声。” 万礼方听得皱眉,这个顾玉梅果然是个蠢的,这等漏洞百出的谎话,以为他会信? 顾玉梅可能不知道,他早就知道她曾经跟袁家相看过的事。 正是因为知道这事儿,万礼方才会特地绊倒顾玉梅,当着常二瑞的面扶住他,让常二瑞误会。 可万礼方以为,他跟顾玉梅定亲后,顾玉梅跟袁家的事情算是过去了,没想到顾玉梅这个贱人还跟常二瑞有来往,是想给他戴绿帽子吗? 哼!逃荒来的就是逃荒来的,果然是没点男女大防的,这样的贱人确实不必给予为妻的尊重,跟随意买卖的贱妾差不多。 万礼方这般想着,更加轻贱顾玉梅,吃完午饭离开铺子的时候,趁着顾玉梅去送他,就对顾玉梅动手动脚。 顾玉梅明显被吓到了,觉得这样很不好,可想着两人已经定亲,又不好声张,着实被万礼方摸了好几把。- 送完人回到铺子的时候,她眼睛还是红红的,想跟陈氏说,又觉得丢脸,怕被陈氏骂,只好吃下哑巴亏,匆匆赶回村里作坊炸豆腐。 她能来送豆渣还是顾大富帮的忙。 顾大富见她被困在作坊炸了这么久的豆腐,手上被热油蹦出不少水泡,心疼她,忙完自己的活计后,就会去帮她炸豆腐,她就能趁机休息,借着送豆渣的名头来镇上玩。 …… 如今午时已过,顾大丫一家忙过午时之后,已经吃完午饭,把常二瑞送走。 戚康明跟戚康乐在铺子厨房洗碗的时候,把常二瑞跟顾玉梅说的话,告诉戚康乐,又交代道:“姐,你不用怕顾玉梅,她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教训她。” 戚康乐无所谓的笑道:“姐姐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最迟明年她就嫁出去了,平常我跟她也不来往,她能逮到几次损我的机会?” 戚康乐根本不生气,只觉得顾玉梅有病,是她先嫌弃常二瑞,如今她定亲了,又见不得常二瑞跟别的姑娘来往。 再说了…… “我跟常二瑞话都没多说几句,只是看见常二瑞给咱家铺子送青砖,我给挑了几担青砖而已。” 又怕戚康明担心自己,保证道:“你放心,顾玉梅要是过分的话,我不会手软,你姐姐我可是死过一回的人,还能被她给欺负了去?“ 戚康明听罢,这才放心:“姐你这么想就对了,咱们不欠她的,不用怕她。” “不用怕谁?你们在说什么?”顾锦里跟顾锦安头上戴着一顶大草帽,走了进来。 戚康乐看见他们,很是高兴,立刻站起身,用围裙抹了几下手后,给他们倒了两碗温水:“你们来了,这大热天的,你们先喝碗水再说话。” 顾锦里今天要去悬壶坊拿药材种子,顾锦安想要多接触庶务,便跟顾锦里约好,等他下学之后,两人一起去悬壶坊。 顾锦里跟顾锦安解下草帽,接过木碗,把半碗温水喝下。 戚康明在旁边解释道:“我们没说什么,就是顾玉梅今天来送豆渣,看见常二瑞,对人说了几句不好的话。” 顾锦里冷笑:“她还有脸去对常二瑞说不好的话?真是没救了。” 是她先不要常二瑞的好吧。 戚康乐道:“你别生气,这都是顾玉梅的事儿,跟咱们无关,你们银子带够了吗?买药材种子可是大事,要是银子不够,就到铺子来拿,这铺子也有你家一半。” 戚康乐不想多说这事儿,便岔开话题。 顾锦里点头:“带了三张银票,应该够了,明蚜草的草种并不贵。” 明蚜草这个东西好种,耐寒耐旱的,不需要怎么侍弄,散在荒地里就能长。以前是样可有可无的草药,可如今她的蚊香卖得好,需要大量的明蚜草,种明蚜草也能赚上一笔,她就想着买些草种,种明蚜草。 “带够了就好。”戚康乐笑道:“后宅有板车,我去给你们推来,你们拉着去买草种,等买回来了,咱们一起回家去,我跟明哥儿给你们拉回去。” 说着,快速的把剩下的碗筷洗完,进了后宅。 顾锦里问戚康明:“顾玉梅又怎么了?可是说了乐表姐的坏话?” 戚康明会生气,一定是顾玉梅嚼了戚康乐的舌根,要是只单单为难常二瑞,戚康明肯定是不会管的。 戚康明没有隐瞒,把自己听到的、看到的都说了。 顾锦里听罢,挑挑眉道:“常二瑞为人还不错,跟乐表姐……”还挺配的。 但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在古代,这种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第430章 两个人 顾锦安也听得点点头,觉得常二瑞却是不错,是个明理之人。 常二瑞给他们铺子送了三个月的青砖,戚康明跟常二瑞是天天接触,知道常二瑞是个可靠的,只是:“姐姐她因着以前的事儿,很排斥嫁人这事儿,私下里跟娘说过,以后想立个女户,收养个孩子养老。” 顾锦里:“……” 跟她的想法是不谋而合啊! 前朝的公主们个个是牛人,而立女户这事儿,就是前朝的公主们闹出来的。 不过平民老百姓想要立女户很难,不但要得到家中父母跟族人的支持,还得给官府五百两银子的户籍费。 要不然,你休想把女户办下来。 而女人在这个时代活得太艰难,即使你有钱立女户,等你爹娘兄长死后,你要是没有本事,那家业也会被恶人们给瓜分了。 因此大楚立女户的人家极少,整个田福县都没听说过女户。 “板车给你们拉来了,那草种是不是很小?用麻袋能装吗?不行我给你们拿几个棉布袋子。”戚康乐把板车从角门拉进来后,问着顾锦里。 顾锦里道:“悬壶坊有袋子,表姐你不用拿了。” 戚康乐听罢,止住转身回后宅的脚步。 顾锦里走了过来,抬头打量着戚康乐。 戚康乐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小鱼,你看啥?” “看你脸上的疤痕。”顾锦里抬手,摸了摸戚康乐的脸颊,触摸之下,还能摸到疤痕的微微凸起,不过:“要是不摸,只用看的,表姐脸上的疤痕是看不出来了。” 祛疤膏的效果很好,戚康乐用了两瓶之后,经过三个月的时间,她脸上的疤痕已经看不出来。 戚康乐笑道:“这都是你的功劳,要是没有你做的祛疤膏,我脸上的疤痕是休想消掉的。” 顾锦里笑着点点头,突然道:“乐表姐,疤痕消掉后,你变得真好看。” 戚康乐长得像顾大丫,又比顾大丫长得好看两分,如今正当年,没了疤痕后,当真是个俊俏姑娘。 “这么好看的姑娘,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要是遇上好的,就嫁吧,可不能活在过去的不好里,那样岂不是对不起自己。”顾锦里虽然不反对戚康乐立女户,她自己也有立女户的打算,但她觉得,人活一辈子,要是遇到良人就该抓住成亲,要是实在遇不到,那就立女户自己过。 戚康乐一愣,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感动的。 顾锦里也没有让她现在就跟答案,把想说的话告诉她后,就喊上顾锦安:“大哥,咱们走吧,买完草种还要赶着回去。” “来了。”顾锦安应着,走过来拉着板车,离开铺子,两兄妹到了悬壶坊。 很意外的是,他们在悬壶坊后院,遇见两个陌生人。 一男一女,男的很年轻,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袍,手上拿着一个瓷勺,正在搅拌着茶壶里的茶水。 小泥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把茶壶里的茶水烧得咕噜冒泡。 女的年纪较大,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 妇人模样长得清秀,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一袭湖蓝长裙,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笔直的坐在椅子上,看见他们之后,目光只在他们身上停留一瞬,便移开。拿过一个铁夹子,把小泥炉里的炭火夹出来两块,让泥炉里的火瞬间变小:“煮湖茶,水滚三次便可,煮太久会失去湖茶本味。” 妇人的声音轻缓如流水,让人听着很是舒服。 “小鱼,安哥儿,你们来了,我正等着你们呢。”吴老大夫的声音传来,冲着他们招招手道:“快过来坐,明蚜草的草种已经给你们备好了,你们想要多少都成,那东西价贱,要不是你们用来做蚊香,也卖不出价格。” 那一男一女听罢,齐齐向着他们看来,男子用瓷勺指着他们道:“这就是您说的,会做蚊香的人?祛疤膏也是她做的?” 吴老大夫点头道:“正是她做的,如何,很意外吧,这是后辈代有人才出啊,你小子可别不服气。” 男子笑道:“我可没有不服气,做药这个东西我不感兴趣,咱们药行只是药材贩子,卖药而已,那种药材好卖,我就卖那一种。” 男子煮茶的时候,那是一副谪仙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很是市侩,可因着长得养眼,即使是说出这样的话,听着也没有丝毫让人不喜的感觉。 顾锦安笑着冲那两人作揖,问道:“吴爷爷,这两位是。” 吴老大夫笑呵呵道:“他们是我家的亲戚。这小子姓闵,是药行的东家,你们喊他一声闵大哥就成,这位你们唤声吴姑姑吧。” 吴老大夫并没有细说妇人的来历,只是让他们喊一声吴姑姑。 顾锦里闻言,看看那妇人,再看看吴老大夫,发现他们似乎长得有些相像,又是同姓,莫不是一家人吧? 但吴老大夫没说,她就没问,跟着顾锦安一起给那两个人见礼。 闵东家对顾锦里很是感兴趣,问道:“你是怎么想出蚊香这种东西的?你做的蚊香几乎无烟,味道也很淡,放在屋里,并不熏人,杀蚊虫的效果也是极好的,在我们药行很是好卖。” “我们自己用了一段时间,你做的蚊香是丝毫坏处没有,因此我们此番前来,除了是来跟老爷过节以外,还想来跟你谈谈蚊香的事儿。” 闵东家的行事风格跟他的模样十分不符合,一来就说了要跟她做蚊香生意的事。 吴姑姑说道:“衍哥儿,小鱼丫头今天是来买草种的,你先让她跟你姥爷把草种的买卖做完,再来谈蚊香的事儿。” 闵东家对妇人很是恭敬,闻言说道:“是。” 吴老大夫道:“既如此,那你们先跟我去拿草种,咱们把草种的买卖给做完后,再回来说其他事儿。” “好。”顾锦里点头因着,跟着吴老大夫去了前铺。 木通已经把明蚜草草种给他们准备好:“给你们带了一千斤草种,三文钱两斤,全在这里了。” 顾锦安闻言,很是惊讶的道:“竟然这么便宜,三文钱两斤。” 木通笑道:“草种这东西很少有人买,价格历来低贱。” 第431章 源字药行 顾锦安不是那等不通庶务的人,闻言说道:“即使如此,这个价钱也太低了些,一路上的车马费都不止这个价。” 悬壶坊的药材不是从中州过来的就是从临河府过来的,一路上光是车马费就要花上不少银钱。 “木通叔,咱们是做买卖,可没有让悬壶坊亏本的道理。”顾锦安道。 木通笑道:“你们不用担心,这回给你们的是药行进货的价钱,你们把银钱付了,把草种拿走就是。这等便宜,你们也就能占一回,下次可没有这等好买卖了。” 这批明蚜草草种是跟着闵东家和吴姑姑的车马来的,不用车马费,才能有这样的便宜价。但吴老大夫不予多说吴姑姑的事儿,因此木通也不好明说。 顾锦里听罢,没有推辞,笑道:“那我们就占回便宜了,多谢木通叔,多谢吴爷爷。” 说完,拿出一两半银子递给木通。 ……真是便宜得她递银子都不好意思。 木通接过,让药童把十袋子草种搬到板车上,回头对顾锦里道:“草种的货算是清了。白杆菊、红背藤这些现在不当季,种不了,等明年春天后再帮你买药苗回来。” “成,多谢木通叔。”顾锦里谢过木通后,对吴老大夫道:“吴爷爷,咱们进去说蚊香的事儿吧。” 吴老大夫点点头,把他们带回后院。 后院里,除了闵东家以外,还多了一男一女两个下人。两人安静的站在回廊远处,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也没有抬头往这边看一眼,仿佛两个站姿优雅的木头人。 闵东家见顾锦里回来了,饮下一杯湖茶,问她:“如何,明蚜草草种可还满意?小姑娘,我给你送了这个人情,等会儿咱们谈蚊香生意的时候,你可不能狮子大开口。” 明蚜草草种虽然不值钱,可外人很难买到,因为农人只卖明蚜草,不卖草种,这一千斤草种,算得上是一份大礼了。 顾锦里笑了:“闵东家,您的人情我已经还了,就是蚊香啊。” 与其说闵东家送她人情,还不如说是在还她人情。 蚊香这个东西虽然不贵重,却是个新东西,闵东家的药行要是没有从蚊香中拿到好处,闵东家不可能主动来跟她说蚊香的生意。 吴老大夫看着闵东家,哈哈笑道:“如何,老夫就说这丫头是个不吃亏的。你还想给她下套,殊不知你自己早就掉进她挖好的坑里。” 蚊香寄卖,就是这丫头给药行挖的坑。 小鱼知道悬壶坊背后有大药行,但她没有细问,而是用蚊香寄卖的法子,让药行东家来找她。 这主动来谈的买卖,对她才有好处。 闵东家沉着脸道:“小姑娘,做买卖可不能像你这样,得圆滑一些,你这般尖锐,可是讨不了好的。” 顾锦里是不怕的,反问道:“做其他生意圆滑一些可以,但做药材生意,我跟您圆滑,您不怕吗?” 闵东家一愣,确实,做药材生意,最最讲究实诚,要是对方太过圆滑,他们药行是有多少胆子也不敢跟她做生意。 吴老大夫见状,又大笑出声。 顾锦里看了吴老大夫一眼,这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大笑两次,看来吴老大夫很喜欢闵东家这个外孙。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吴老大夫没有跟外孙住一起,而是独自一人来到庆福镇做大夫。 “姥爷,您老要是再笑,我就给悬壶坊的药材加价。”闵东家假意威胁道。 吴老大夫听得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胆肥了啊。成,你加吧,大不了我让小鱼抬高蚊香的价钱,她家的蚊香可是在悬壶坊寄卖的,卖得价钱越高,悬壶坊赚得越多。” “姥爷,我可是您的亲外孙,您老竟然不帮我。”闵东家故意抱怨着。 吴姑姑在旁边看着,眼里闪过一抹欣慰与感动,眨眼间又恢复平静,可顾锦里还是看见了。 ……这位吴姑姑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竟是能在瞬间掩盖自己真实的情感,要不是常年练就,不可能掩盖得这般快速而自然。 闵东家收起笑容,对顾锦里道:“小姑娘,听说你还会做方便药,这是个好东西。这样吧,你把蚊香跟方便药的做法卖给我们药行,我可以出五万两银子买断,也可以给你五成的分红,我们药行跟你一起做这个买卖。” 顾锦里却摇头:“不卖,这个法子也不好。” 闵东家皱眉:“小姑娘,这个价格已经很高,做人不能太贪心。你应该清楚,要不是有姥爷做保,我们药行是不敢跟你做药材生意的。” 一个逃荒来的小姑娘,家里三代都不齐全,身后又无大族做支撑,别说做治病救人的药材生意,就是做个入口的果腹生意,别人也要斟酌一番。 所以他能来跟她谈这桩买卖,当真是给了姥爷大面子。 闵东家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又道:“我家的药行是源字药行,虽不是大楚最大的药行,却是当今传世最久的药行,以诚信立世。你要是跟我们药行合作,蚊香跟方便药可以很快扬名整个大楚。” 做药行生意的,不在于最大,而在于存世时间的长久。你字号越老,名气就越响,世人就越信你。 顾锦里闻言一惊,她猜到悬壶坊背后的药行大有来头,没想到是存世最久的源字药行。 她站起身,带着敬意,给闵东家行了一礼:“失敬。” 闵东家见她心诚,心里舒坦不少。这个小姑娘是个懂规矩的,他示意她坐下,又道:“如今你已经知道我是源字药行的东家,这回该答应我提的条件了吧。” 顾锦里摇头:“不行。” 说得很是干脆利落,闵东家着实被她的话给噎着了:“你这个小姑娘,就这么想得罪我们源字药行?” 顾锦里笑道:“不敢。我是不会得罪闵东家的,因为闵东家你有药行,而我没有。” 她想种药材卖,想要做方便药卖,没有一家大药行做支撑,是不行的,所以她不可能得罪闵东家,只会跟他交好。 不过…… “闵东家,源字药行虽好,可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是很危险的。须知,世事无常。” 吴姑姑闻言,看向顾锦里,平静的眼眸里带着暗涌,审视着她。 第432章 合伙 闵东家也看向顾锦里,端详她半晌,问道:“你想怎么合作法,说来听听看,若是法子好,我会考虑考虑。” 顾锦里道:“我跟吴爷爷一起合伙开制药作坊,做出来的东西会优先卖给你们源字药行,制药作坊所得的利润,我跟吴爷爷六四分账,作坊由我做主。” 闵东家听得气笑了:“六四分账,你六,我姥爷四?小姑娘,你这狮子口开得太大了吧。把源字药行撇开就算了,还如此小气,只给我姥爷四成分红。” 顾锦里笑道:“闵东家,您很清楚,吴爷爷拿四成分红是最合适的,要是吴爷爷拿六成分红,那他就会成为制药作坊的大东家,他要是成了制药作坊的大东家,那这个篮子可就不安全了。” 闵东家的脸色严肃起来,把顾锦里的话翻来覆去的思忖几遍……他自打五岁开始就被上一任源字药行的东家带在身边处理药行的事儿,十二岁开始继任做源字药行的新东家,距今已经十年,一直想要给自家找条后路,顾锦里的制药作坊是个不错的选择。 少顷,闵东家看向吴姑姑:“您觉得如何?” 吴姑姑一直在听顾锦里说话,也在思量着她的话,如今已经有了主意:“法子不错,对大家都有利。” 又看向吴老大夫道:“您老觉得呢?” 吴老大夫一直很担心自己的外孙跟女儿,想要给他们留一条后路,一听顾锦里说起这事儿,他心里就很乐意,点头道:“应下吧。” 闵东家闻言,没了顾虑,对顾锦里道:“行,就按照你说的办。” 他看向回廊远处,对着那个男下人道:“程汉,听到了吧,把契书拟好,拿过来。” “是。”程汉立刻跪坐在地上,以回廊的木质地板为桌子,拿出笔墨纸砚,开始撰写契书。 两刻钟后,程汉把四份写好的契书拿了过来,递给闵东家。 闵东家把四份契书都看过之后,递给顾锦里:“你看看。” 顾锦里接过契书,看完之后,不得不感叹,那个程汉真是个写契书的高手。 四份契书,没有一份是制药作坊直接跟源字药行合作的,而是以悬壶坊为中间人,倒了一手之后,再入的源字药行,直接把制药作坊跟源字药行的关系给切断了。 以后就是制药作坊跟悬壶坊合作,而悬壶坊跟源字药行合作。 顾锦里看得很满意:“不错,正是我想要的。” 程汉拿出一盒印泥打开,放在桌子上。 闵东家道:“顾小东家觉得没问题的话,就按手印吧。” 顾锦里点点头,正要按手印,被顾锦安拦住,他一直在旁边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莫不是这源字药行有问题,快不行了?那小鱼跟源字药行合作,岂不是要遭殃? 顾锦安并未接触过权贵,却知道权贵倾轧不过是瞬息间的事儿,他不想小鱼被牵连,便道:“小鱼先等等,哥哥有话跟你说。” 闵东家听得笑了,身子窝在椅子里,道:“你们兄妹既然有话,那就先去说吧。” 心里觉得很是憋屈,历来他们源字药行跟别人做生意都是高高在上的,何曾这般被人嫌弃过?这世道真是变了,变得让他觉得脸面丢了不少。 顾锦里知道顾锦安在担心什么,但她并没有回避,而是直接跟顾锦安说道:“大哥,做任何买卖都是有风险的,如今我已经把风险降到最低,即使源字药行出事儿,我们也不会受牵连。” 闵东家听得特别不服气:“源字药行万世昌隆!” 吴姑姑听得笑了,这孩子虽然早早就当了家,可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偶尔还是会有些年轻气盛。 顾锦安听到顾锦里的话,思忖一会儿,也就没有再阻拦她。 顾锦里在两张契书上按下手印;闵东家也在另外两张契书上盖下印章;吴老大夫则是要在四张契书上按下手印。 顾锦里收起制药作坊跟悬壶坊合作的契书,道:“成了,中秋之后,我会尽快把制药作坊开起来。” 不过…… “闵东家,我需要经验丰富的药童跟大夫到制药作坊坐镇,必须是签了死契的,死契我要捏在手里。” 闵东家还没说话,吴老大夫就道:“从悬壶坊选人吧,悬壶坊里有几个是签了死契的,到时候我给你送到制药作坊去,我自己也会时不时的去坐镇,这治病救人的东西,可不能马虎。” 既然要编篮子装鸡蛋,那就要做得彻底一点。 顾锦里是求之不得:“多谢吴爷爷。” 顾锦里又跟吴爷爷、闵东家说了不少开制药作坊的事儿,还说了种药材的事儿,到时候她种出来的药材,会直接送到制药作坊里去,也会卖给悬壶坊,再由悬壶坊卖给源字药行,源字药行必须要收她的药材。 闵东家觉得自己今天这买卖谈得,很是有损他的英明,他竟然被个小丫头吃得死死的,简直丢脸丢大了! 等顾锦里他们说完制药作坊的事儿后,吴姑姑问道:“那种祛疤膏也是你做的?听说你表姐用过你做的祛疤膏,效果还不错,可否把她请来,让我瞧瞧。” 比起蚊香跟方便药,吴姑姑最在意的是祛疤膏。 顾锦里道:“自然是可以的。” 吴老大夫见她同意后,直接喊来木通:“让麦冬去卤味铺子一趟,把戚家丫头请来,问问她,还有没用完的祛疤膏没有,有的话就带来。” “诶,我这就去办。”木通应着,到前铺去吩咐麦冬,麦冬一路小跑,片刻工夫就把戚康乐喊来了。 戚康乐一看见吴姑姑,就知道这人出身不凡,她是做过丫鬟的,规矩都学过,给吴姑姑他们一一见礼。 吴姑姑看着她道:“你就是那个脸上被伤,留下疤痕,最后用祛疤膏把疤痕消掉的姑娘?” “正是民女。”戚康乐应着,看向顾锦里。 顾锦里道:“表姐别怕,吴姑姑只是想看看你用了祛疤膏后的效果。剩下的祛疤膏带来了吗?拿去给吴姑姑看看。” 戚康乐点头:“带来了。” 言罢,上前几步,把祛疤膏递给吴姑姑。 第433章 制药作坊 吴姑姑接过祛疤膏,打开看了看,见祛疤膏宛如灰泥,闻着有一股子药臭味,皱皱眉头道:“味道不太好闻,若是加入香料增香,可会影响效果?” 顾锦里道:“不会,但会增加成本。” 要增香的话,祛疤膏的成本起码会增加一倍。 她做祛疤膏的时候,还是个穷鬼,只想着减少成本,增香这种造作的事儿,她没想过。 吴姑姑听罢,点点头:“能增香就好。” 她取出一点祛疤膏,抹在自己的手背上,慢慢揉搓着,手背上的皮肤渐渐发热,伴有一股子烧灼感。 她继续揉搓,一刻钟后才停止,但烧灼感却没有加剧,对祛疤膏放心了不少。 吴姑姑把祛疤膏放到桌子上,看向戚康乐:“你过来些,把头抬起来,我看看你脸上的疤。” 戚康乐听话的上前,抬头,让吴姑姑看自己脸上的伤疤。 吴姑姑在戚康乐脸上细细地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她脸上的伤疤:“效果不错,疤痕的颜色已经跟正常皮肤一样。” 她抬手,抚摸着戚康乐脸上的疤痕,触碰到微微的凸起后,蹙眉问道:“凸起的疤痕不能消掉吗?” 顾锦里道:“可以,但不会完全消失。表姐脸上的疤痕先前凸起得要更高一些,如今已经消掉八分,要是不用手指细细触摸,是摸不出来的。” 这是祛疤膏,又不是神仙药,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吴姑姑也知道,能消掉疤痕的颜色,去掉八分的疤痕凸起,已经是极好的祛疤膏,起码比京城的祛疤膏好。 京城的祛疤膏跟这个小姑娘做的祛疤膏根本不能比。 “她用了多久祛疤膏,才把脸上的疤痕消掉的?”吴姑姑又问。 顾锦里道:“三个月左右。” 接着,她把戚康乐用祛疤膏的时间、脸上的伤势、何时用的药、何时停的药,全都说了。 吴姑姑听得很认真,听完之后,又把祛疤膏放到鼻端闻了片刻,说出祛疤膏所用的几种药材后,问顾锦里:“我说的可对?” 顾锦里点头:“吴姑姑通药理,说得是一字不差。” 吴姑姑笑道:“只是说对了药材名,却是不知道分量几何,你能否告诉我?” 顾锦里摇头:“吴姑姑,这可不能告诉您,我还要用它赚钱呢。” 吴姑姑也觉得自己是在为难顾锦里,想了想,便放下这茬,道:“八月十六我们就要启程离开,你能否做二十盒祛疤膏给我?要加入香料的,这个味道太臭,不适合京城的贵人用。” 吴姑姑明确的告诉了顾锦里,这祛疤膏是要拿去京城给贵人用的。 能让吴姑姑这般谨慎对待的贵人,顾锦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是皇亲国戚。 顾锦里道:“可以,但您要给我准备药材,做祛疤膏的药材不便宜,难买,我手头上的药材已经用光了。再有一个,祛疤膏做好后,我不能送给您,我会卖给悬壶坊,再由悬壶坊卖给源字药行,您自己向源字药行买。” 皇亲国戚什么的,一个不好就是砍头大祸,还是先把自己摘干净再说。 吴姑姑笑了:“小姑娘,你很谨慎。” 顾锦里露出几颗白牙,冲吴姑姑笑道:“谨慎些总是好的,这样吴姑姑才能放心。” 吴姑姑笑着摇摇头,道:“你把药方写下来吧,我们这就给你拿药材跟香料。” 顾锦里见吴姑姑挺着急,没有耽误,写下做祛疤膏的几样药材后,递给吴姑姑:“吴姑姑,我会先试做几盒增香的祛疤膏,您得多给我准备三成的药材,要不我怕不够。” 吴姑姑颌首:“成,会多给你拿些药材的,但你务必要把祛疤膏做好。” “您就放心吧。”顾锦里做祛疤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有失手过。 闵东家此来给悬壶坊带了不少名贵药材,很快就让人拿了几袋药材,还有趁手的制药工具,把这些东西连同十袋子草种,全都放到骡车里,让悬壶坊的小六叔驾着骡车,连人带车把他们送回大丰村。 临走前,吴老大夫还把蚊香寄卖的钱给了顾锦里:“蚊香卖得极好,如今是见天的有人来悬壶坊问。特别是那些有小孩的小富之家,很喜欢用蚊香,说是晚上点了蚊香,不熏孩子,还能杀蚊虫,孩子睡得香,晚上不哭闹。你要是还有蚊香就送来,不愁卖。” 顾锦里一共在悬壶坊寄卖了一万根蚊香,每根卖五文钱,除去给悬壶坊一文钱的分红后,自己得了四十两银子。 她把银子揣进兜里,笑道:“家里还有两千根,等会儿让小六叔拿回悬壶坊。” 这人手还是不够,她是见天的做蚊香,可累死累活也只能做出这么多,制药作坊得赶紧开起来,再买些下人做药,才能把货供应上。 种药材,做药卖是顾锦里这辈子要做的事业,而制药作坊跟豆腐作坊、香料作坊不同,她不会请工人,每个在制药作坊里干活的人,必须是签了死契的下人。 要是不签死契,她可不敢用。 吴老大夫道:“成,你让小六把蚊香运回来吧。” 顾锦里跟顾锦安上了骡车,由小六叔驾车,大半个时辰后,他们回到大丰村。 小六叔把药材、草种搬到顾锦里家的堂屋放好,拿上蚊香后,驾着骡车离开。 三奶奶看着堂屋里的药材道:“不是去买草种吗?咋拿回来这么多药材。” 顾锦里道:“吴爷爷家来亲戚了,他家亲戚要买祛疤膏,这些药材是他家亲戚送给我做祛疤膏的。” 三奶奶惊了:“吴老大夫不是孤家寡人吗?他还有亲戚?” 三爷爷听到这话,不满的道:“你这老婆子说的是啥话?人活在世,那能没有一两个亲戚。” 又对顾锦里道:“吴老大夫帮了咱们许多,你可得把祛疤膏做得好些,帮人把疤痕治好咯。” 顾锦里点头:“祛疤膏能卖钱,我一定会好好做。” 又问三爷爷:“您老今天去竹林了?” “嗯,去看过了,把烂竹叶清了清,松了松竹林里的土。”三爷爷说着,又不放心的问道:“那明蚜草真能在竹林里种?不用种在田地里?” 第434章 抢着种草 小鱼说明蚜草好种,把草种用水泡上两天,等草种冒出短芽之后,直接把草种洒进地里就成。 可明蚜草就算价钱再低,也能卖个六文钱一斤,比黄豆贵了两倍有余呢,这样的价钱在三爷爷眼里,着实是不错的进项了。 既然是个赚钱的进项,三爷爷就会上心,生怕种不好。 顾锦里解开吴姑姑给的做祛疤膏的药材,一边查看着药材,一边道:“三爷爷,这明蚜草就是一种草,不用精心侍弄,把草种撒在竹林里、门前空地、小路边就成,它都能长。三个月就能收割一次,打霜下雪也不怕,草根不会死,来年还会再长。” 这就是明蚜草草种难买的原因之一。 有明蚜草的地方,人根本不撒种子,草根就能自己发芽,所以真不用精心侍弄。 三奶奶听得很高兴,激动的道:“真这么好种?那咱们可就发财了。” 顾锦里道:“发财倒是谈不上,就是不费地,家里穷困的,在自家门前屋后的空地上种上一片,一年能割上个三回,每回割个三百斤左右,这一年也能有个五两多银子的进项。” “五两多银子!”三奶奶惊了:“诶哟,看这草不值钱,这一年算下来,竟有这么多钱。” 三爷爷也很高兴:“这不占用田地,这一年五两多银子跟白得似的。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撒草种?” 顾锦里道:“今晚把几家人喊来,把草种分了,晚上就把草种泡上,后天就能撒草种。” “成,我这就去通知几家人,让他们晚上带着银钱来拿草种。”三爷爷是个闲不住的人,立刻起身去通知几家人。 只是他通知几家人拿草种的时候,遇上了何村长。 何村长自从靠着顾氏作坊的豆制品和调味香料发财后,是没事儿就爱往村尾溜达,想要跟秦顾罗田几家培养培养感情,让秦顾罗田几家再拉拔他们何家一把。 “顾老哥,你们几家要种草?”何村长刚听说这事儿的时候是懵的,但他知道秦顾罗田几家本事,就算发疯去种草,那草一定也是能卖钱的,立刻上心起来,问道:“你们几家这要种的是啥草吗?能卖钱不?多少钱一斤啊?拉上我们何家呗。” 三爷爷想到顾锦里交代过的话,便道:“要种的是一种能驱虫的草,是小鱼那丫头要种的,说是能赚些银钱。” “是小鱼说要种的,那不用说,肯定能赚钱,走走走,上您家去,我亲自去跟小鱼说。”何村长一听说有钱赚,立马收起他的拐杖,变得老当益壮起来,拉着三爷爷就往顾锦里家去。 不多时,何村长就来到顾锦里家,刚进院门就喊道:“小鱼丫头,听说你们几家要种草,还有种子没?匀些给你村长爷爷呗。” 顾锦里刚把吴姑姑送的名贵药材查看完,就听到何村长的声音,站起身走出堂屋。 三爷爷道:“路上遇见何村长,他想要跟咱们几家种明蚜草。” 顾锦安拎着凳子走了出来,把凳子放在院子里,对村长道:“您老坐。” “诶诶。”何村长坐下后,问顾锦里:“小鱼丫头,你跟我说说,那明蚜草是个啥东西?” 顾锦里把明蚜草是什么、有什么作用、多少钱一斤、怎么个种法,告诉了何村长。 最后又纠正道:“明蚜草是一种药材。” 何村长听罢震惊了:“还有这等好东西。不占用田地,撒空地上就能长,一年还能三收,估摸着能有个五两多银子的进账!诶哟哟,小鱼丫头,你是财神爷转世吧,咋能发现这等好东西。” 普通的乡下农人,家里的田地都少,有点田地都拿来种粮食,没人想过要种药材的。可这明蚜草却不需要浪费田地,用门前屋后的空地就能种。 “这村里哪家哪户的门前屋后没有空地的,大家都有,除了这些空地以外,村里的路边、池塘边、田埂边、小河边,这哪哪都有空地。这明蚜草可太适合咱们村了,种,必须得种!”何村长激动得脸都红了,他一直想给村里人找样能传家的营生,这种草就成啊。 何村长求着顾锦里:“小鱼丫头,听说你有草种,可得匀一些给村长爷爷啊。” 顾锦里道:“可以。” “啥?”何村长懵了,应得这么痛快,他都不敢相信。 顾锦里道:“我说,可以匀些草种给您老。” 她做蚊香需要大量的明蚜草,光是几家人种,是种不出那么多明蚜草的,所以让何家人一起种,对她有好处。 不过…… “村长,这明蚜草的草种难寻,是我们家拖人从其他地方买的,草种有限,今年不可能家家户户种明蚜草,只能给您老一百斤草种,这一百斤草种,您老可以留着自家种,也可以分给其他老实的何家人种。那些不老实的破落户,您老就别把草种给他们了。” 何村长赶忙保证道:“不给不给。咱们两家做了多少回买卖了,知道你的规矩,只给老实听话肯干的,你就放心吧。” 顾锦里又道:“除了这个以外,我还有几个条件。” “第一,村里人种出来的明蚜草,必须优先卖给我。我不要了,村里人才能把明蚜草卖给药铺。” “第二,明蚜草必须按照我的要求收割、晒干、不能有杂草,要是有人为了贪尽量或者图省事,没有按照要求做,或者以次充好,我有权利把他家明蚜草全拔了。” “第三,您老必须代表何家人跟我签契书,保证村里人交付的明蚜草都是好的,要是明蚜草除了问题,您老作为村长要负责。” 她没空管太多事情,所以把条件定得很苛刻,让何村长管村里种明蚜草的人家,分担她的事情。 要是以前,顾锦里敢跟何村长提这些条件,何村长一定会气得扭头就走,可何村长家跟顾氏作坊做了半年的生意,早就知道顾锦里的规矩,要是顾锦里不跟他签契书,他还觉得缺点啥呢。 “成,就按照你说的办。”何村长痛快的答应下来,对顾锦安道:“安哥儿,你写契书吧,签契完契书后,老头子好把草种领回去,我家可是有不少空地。” 第435章 发现 “好。”顾锦安转身回屋,拿了笔墨纸砚出来,很快就写好两张契约。 何村长跟顾锦里分别在两张契约上签名、按手印。 “成了,小鱼丫头,给我拿草种吧,我瞅瞅那草种长啥样。”何村长吹干契约上的墨迹,把契约折好,小心地放进腰间的袋子里。 顾锦里回屋,把一袋百斤重的草种拿出来,把袋子解开:“这就是明蚜草的草种,一共一百斤。” “哟,这草种还真没见过,红彤彤的,怪好看的。”何村长扒拉着袋子里草种道。 顾锦里:“明蚜草的叶子跟草种都是红色的,很容易分辨。” 明蚜草的颜色虽然艳丽,却是无味的,用来做蚊香很是不错,不像其他的驱虫草,是靠着浓烈的气味驱赶蚊虫。 顾锦里又把怎么泡草种的法子告诉何村长。 何村长听得很是认真,反反复复的问了顾锦里三遍,才算把话记下,又问道:“这袋种子多钱啊,贵不?” 太贵他会肉疼。 顾锦里笑道:“不贵,您老给个一百五十文就成。” “诶,你拿好。”何村长家近来赚了不少钱,给银子的时候很大方,很快就数出一百五十个铜钱给顾锦里。 把银钱付清后,何村长就扛着草种,乐颠颠的家去了。 顾锦里看着何村长走得飞快的背影道:“村长这腿脚也没毛病啊,他老拄个拐杖做什么?” 装老吗? 顾锦安道:“应该是觉着打人的时候方便吧。” 他俩一问一答的,把家里人都给逗笑了。 晚上,顾锦里家刚吃过晚饭没过久,几家人就来了。 陈氏问道:“小鱼,你那明蚜草真能卖钱?要是不能卖钱,我们种出来又咋办?” 她活了半辈子,就没听说过草能卖钱的,而她也没听说过什么明蚜草,老家驱虫都是用的艾草,或者一种树叶,那树叶很臭,虫子都不蛀的。 顾锦里连看都没看陈氏一眼,直接说道:“大贵婶要是不想种的话,那就不用领种子。” 陈氏一噎,讪讪的道:“你瞧你,还生气了,你大贵婶我就是这么一说,哪能不种呢。” 家里都穷成啥样了?借了老多钱过日子,还要供兴哥儿、旺哥儿上学;给梅姐儿那死丫头攒嫁妆,恨不得把家里的银钱掰成两半来用,是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奶奶道:“既然想种,那你还那么多废话。老婆子可告诉你啊,草种不多,小鱼又买了陆家的竹林,那竹林大得很,多撒一百斤草种也没问题。” 陈氏赔着笑脸道:“三伯娘,我知道错了,您老就别骂我了。” “小鱼,你跟我们说说怎么种明蚜草吧。”楚氏在旁边问道,她对这种不占用田地的草药也很感兴趣。 顾锦里把怎么泡种子,怎么种明蚜草给几家人说了一遍。 “哟,这可真是简单,跟种野草差不多。”田婶笑呵呵的说着,她家的日子过得好了,近来是长胖了一圈。 田小花的身上也长了一些肉,原本尖尖的脸变得圆了,但她依然很节俭,把银钱看得很重,即使是再小的进项她都很看重。 而她近来没事儿就喜欢往戚家跑,跟着戚康乐学认字,学了几个月后,很是认了不少字。 顾锦里见她这么上进,问过她原因。田小花哭着说,她想学些本事,多赚些钱,等长大了,花钱去找她姐姐。 顾锦里听罢,心里着实惊了一把,以为她早就把这事儿忘了,没成想,她小小年纪,却是最记得自家姐姐的。 田二强这些半大小子们没来,他们吃完饭后,去了新作坊跟着戚康平学认字。 “每家一百斤草种,余下的是我家的,诸位叔伯婶娘,把自家的草种拿回去吧。”顾锦里指着堂屋里的九袋草种道:“一袋一百斤,一家拿一袋就成。” “诶。”几家大人应着,拿上自家的草种,给了银钱后,便回家去,按照顾锦里说的,用井水把草种泡上。 …… 何村长当晚也把何大粟家、何老锅家、何老田、何胜子家的当家男人喊到家里来,跟他们说了种明蚜草的事儿。 几家人都是在顾氏作坊干活的,知道这是跟着秦顾罗田几家种的,没有质疑的,给了草种银子后,又跟何村长家签了一份契约,便把草种领回家去泡着。 何村长如今也是学到了,知道用契约来约束何家人。 两天后,何村长他们的草种泡好,冒出短短的草芽后,便把草种撒到自家门前屋后的空地上。 何家人看见他们在撒种子,凑过来问道:“胜子他爷,您老这是在种啥子东西?红彤彤的,没见过这种种子啊,是高粱还是赤豆?” 何老秧道:“什么高粱赤豆的,这是草种。” “草种?”何家人听到这话懵了。 何老秧撒完种子后,生怕被人踩到,还拿了些淋了水的野草盖在草种上:“嗯,正是种草。” “真是在种草!哈哈哈,笑死人了,您老是不是老糊涂了?这屋门前长草了拔都来不及,您老竟然在自家屋门前种草?” 何家人纷纷笑话着何老秧,觉得他是不是病了这么多年,把自己给病疯了? 何老秧皱眉道:“你们不懂,这草能卖钱的,还不浪费地,种在自家屋门前就成。” “胜子他爷啊,您老家里近来也是赚了些银钱的,您老的病要是重了,就到县城去看看,可不能这么拖着。” 瞧瞧,这都拖坏脑子里。 何老秧知道他们是在嘲笑自己,并不生气,而是道:“这草真的能卖钱,村长家、顾氏作坊的几位东家家里都在种,你们不信就去村长家看看。” 啥? 秦顾罗田几家跟村长家都在种草? 何家人听罢,有觉得他们疯了的,有觉得这草估摸真能赚钱的,总之他们很是好奇,纷纷跑到何村长家,看见何村长跟何金生真的在种草,全都惊了,立马问何村长关于明蚜草的事儿。 何村长懒得跟他们扯,直接说道:“有啥好说的,说得再多你们也不信,等过几个月你们再看就是。” 又对何金生道:“金生,时辰不早了,你先上学去,迟到不好。” 何金生以前是在镇上的私塾读书,会住在私塾里,一个月回来几次,可何村长看见顾锦安天天回家后,也让何金生每天回家,好跟顾锦安一起上学,套个近乎。 “诶。”何金生应着,去洗手换衣服,吃了早饭后,背上书袋去上学,跟顾锦安在尚家村路口分开后,自个去了万家私塾。 刚到私塾就被万秀才喊去干活:“何金生,这是其他学生带来的米粮,你搬到私塾后院去。” 第436章 告知 万秀才最近看何金生很不顺眼。 这何金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然说以后不住私塾了,要回家去住。 万家私塾有一半的进项来自学生们的住宿费,每个学生一个月的住宿费就要一百文钱,外加三十斤米粮,以及一担子菜蔬。 可何金生住得好好的,突然说不住了,这可把万秀才气坏了,最近是可劲儿折腾何金生,时常支使他去做些脏活累活。 “是,学生这就把米粮搬去后院。”何金生是个老实孩子,虽然知道自己身为私塾的学子不该做这种下人的粗活,可他还是做了,把米粮一袋袋搬去后院。 将将搬了一半,正要折返回前面的私塾,就听到一阵调笑声。 “表哥~这大早上的,你就在这里堵着人家,万一被人瞧见咋办?你就不怕咱俩的事儿传到顾玉梅的耳里,她一生气跟你退亲。”倪蕊娘说是这么说,可那身子直往万礼方的怀里钻,哪里有半点怕被人发现的样子。 万礼方搂着倪蕊娘,边亲边道:“她一个逃荒来的丧妇长女,有人愿意娶就烧高香了,她还敢跟本少爷退亲?” “再说了,她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上回都被本少爷给摸了。” 倪蕊娘听到这话,差点炸了,委委屈屈的哭起来:“表哥……你,你这么快就跟她好上了?” 她就知道万礼方是个畜生,看见个女人就走不动道。那顾玉梅也是个贱的,任由万礼方胡来。 “你说,你跟她好到哪一步了?难道你也想趁着没成亲,跟她弄出个孩子来?”倪蕊娘嘤嘤哭着,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委屈,把万礼方哭得心痒难耐,亲得更起劲。 “表妹,你想到哪去了,就是摸了一遍,其他的啥也没干。” 就算他想做什么,也没地方给他行事啊,以为是跟她倪蕊娘吗,有屋子给他们行事。 倪蕊娘听罢,心气顺了一些:“表哥,你可要记住自己对我们母子的承诺,可不能让顾玉梅生出孩子来。” “那是自然,你表哥我说话什么时候没作数过?别说这些了,表妹赶紧帮帮表哥,可想死我了。”万礼方急得不行,拉着倪蕊娘就往临近的屋子里走。 倪蕊娘拿乔,一手护着肚子道:“表哥你可得小心点,姑姑说了,孩子没到三个月,正是要紧的时候。” 万礼方道:“表妹放心,这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会心疼,不会伤到咱们的儿子。” 声音渐去渐远,等万礼方跟倪蕊娘走后,隐在一丛翠竹后的何金生再也撑不住,缓缓跌坐在地。 他,他刚才听到什么? 万师兄跟倪家姑娘已经成了好事儿……倪家姑娘还怀了万师兄的孩子! 这,这成何体统,简直伤风败俗! 在何金生的认知里,男女只有成亲之后才能生孩子,一朝得知万礼方跟倪蕊娘的事儿,是吓得不知所措。 他在翠竹后坐了有一刻钟的工夫,才有力气爬起来,恍恍惚惚的往前面私塾走去。 “何金生,你这竖子,到哪里躲懒去了?让你搬点米粮你就偷懒,这般品行,真真是给读书人丢脸!”万秀才见何金生许久才回来,觉得何金生此举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满,很是生气,指着何金生道:“过来,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以后岂不是要坏我万家私塾名声。” 何金生还没回过神来,木纳地走到万秀才面前。 万秀才瞧着他这呆愣的模样,更是生气,抓住他的手,扬起铁戒尺,狠狠打了何金生的手掌十下。 何金生的手被打得肿得老高,手掌的皮都打破了。 何金生流着眼泪,却不敢哭出声,其他学生见了,有同情他的,也有嘲笑他的。 “还愣着做什么?以为挨几下戒尺就不用搬东西了?赶紧把剩下的米粮搬到后院去,再把厨房院子里的干柴劈了,算作你躲懒的惩罚。” 倪老栋今天回倪家了,万家的柴火没人劈,万秀才见何金生好欺负,又犯错被他逮到了,便趁机让他劈柴。 可怜何金生被打得手掌出血,不但要搬沉重的米粮,还劈了一堆干柴,直到傍晚才能回家。 何大仓见天色都黑透许久,何金生还没回家,担心不已,拿着个火把,喊上何大粟兄弟,三人一路找了过来,在大丰村通往镇子的路上,遇见摸黑回家的何金生。 “金生,你咋回来这么晚?是不是遇到啥事儿了?”何大仓看见何金生,着急的问着。 “爹别担心,我没事,就是今天惹先生生气了,先生罚了我,这才回来晚了。”何金生说着,又冲何大粟兄弟作揖:“让两位堂叔受累了,金生没事儿。” 可何金生今天被吓到、又被打了一顿、还做了一天的重活,半夜的时候发起高烧,把何村长一家吓得不轻,急忙去镇上请大夫,给他看病。 还好只是普通的高烧,并无大碍,休息两天也就好了。 何家给何金生请了两天的假,万秀才得知后,在背地里大骂何金生:“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恼我罚他呢,也不知道他回家后会不会乱说话?” 何金生倒是没说万秀才故意找茬折腾他的事儿,而是说了万礼方跟倪蕊娘的事儿。 “爷爷……我知道自己不该把这事儿说出来,可他们……他们这么做不对,哪有人这样的?他们这是在害人。” “他们这么做,是在作践顾家……顾家帮了咱家不少……孙儿实在是不能为了万家的脸面替万家隐瞒这种腌臜事儿。” 何村长都听懵了:“金,金生,你说的是真的?那万礼方真把倪家姑娘的肚子弄大了?!” 诶哟,天老爷啊,这可是要命的事啊。 何金生还是个啥也不懂的少年,听到何村长家的话,脸红到脖子根,点着头道:“……孙儿听到的确实是这样。” 何大仓是气愤不已:“这万家堂堂秀才之家,竟是这般不堪,万礼方这小子真是枉为读书人,脏得没边了!” “你喊啥喊,给老子小声点,万一被人听去,那还得了。”何村长呵斥何大仓。 何大仓被骂,低下声来,问何村长:“爹,这事儿咋办?得赶紧告诉顾大富家,可不能拖啊。” 第437章 退学 何村长不说话,只沉默思量着什么。 何大仓急道:“爹,你咋不说话?难道您想瞒着不说?” 何村长瞅他一眼说道:“你爹我是那样的人吗?这不是今天都十一了嘛,大后天就是中秋节,这时候把事情说出去,节都过不好。等十六咱们再去把这事儿告诉大富家,让他家去处理。” 何大仓闻言,觉得自家老爹说得对,大过节的给人说这种丑事,确实挺糟心的:“成,那就等到十六的时候再说这事儿。” 何金生却是等不了的,他道:“爷爷,咱家明天去给先生家送节礼的时候,您给先生说说,我以后不再万家私塾上学了……” “这,咱家可是交了一年的束脩,要是退学,束脩跟笔墨费可是不退的,还要给万家一份厚礼做赔。”在万家私塾念书,每年还要交笔墨费的,说是一起买笔墨纸会便宜些,可也没见便宜多少,何村长很是心疼银钱。 何金生却是死也不愿意去万家私塾念书:“……万师兄做出这样的丑事,在,在后院里就这般肆无忌惮,孙儿不信他不知道……孙儿不愿意跟着这样的先生念书……” 说句不好听的,这样的先生能教出什么好学生来? 他不想自己被教成万礼方那样,无德无修! 何村长还是很为难:“咱们镇上除了尚秀才以外,学问最好的只有万秀才,尚秀才家不缺钱,不收外人做学生,你要是退学了,还能去哪里念书?你明年可怎么下场?” 何金生坚定的道:“爷爷,孙儿会在家自学,请您帮我把学给退了吧,万家私塾孙儿是不会再去的。” 多去一次他都觉得恶心。 何村长是最疼这个长孙的,见他实在不愿意去万家私塾念书,只能点头作罢:“成,爷爷答应你。” 第二天,何大仓没有出摊,而是备下厚礼,跟着何村长去了万家私塾,跟万秀才说了何金生要退学的事儿。 用的理由还算给万家面子,说是何金生病了,要休养一段时日,无法天天上学。 万秀才并不相信,只觉得何金生是记恨他让他做下人活计,故意找理由退学,是气得差点砸了砚台:“既然何金生病得这般严重,连学都上不了,那我也不好让他来上学,想退就退吧。只是要是这辈子考不上功名,可别来怨我。” 这话说得,何大仓差点忍不住要打万秀才,真真没见过这样的先生,一句话,又是诅咒他家金生病重,又是诅咒他家金生考不上功名的。 何村长听得心里也很不爽,可万秀才毕竟是个秀才,以后他家金生科考,还要人家作保的,不好撕破脸皮,只能赔着笑脸,一通道歉后,赶紧回家。 何大仓回来的路上一直在骂万秀才家,回到村里的时候是忍不住差点冲去顾大富家,把万家的丑事告诉顾大富。 顾大富家并不知道万礼方跟倪蕊娘的事儿,正在家里给万家准备节礼。 顾大富家近来都是借钱过日子,陈氏心疼钱,可还是给万家准备了不错的节礼,半匹棉布、两只烤鸭、两斤卤味、五斤素卤、一篮子豆渣饼、一篮子香豆干跟油豆腐,还有自家做的六个月团。 可就是这样一份节礼,十三那天送到万家的时候,还被倪氏嘲笑了一番。 倪氏指着那半匹棉布嗤笑道:“家里六口人呢,就送半匹棉布,够给谁做衣服的?还有那顾玉梅,怎么做人儿媳妇的?这都定亲了,过节也不知道给家里送几双鞋的,真是不懂事。” 倪蕊娘给倪氏捶背,宽慰道:“姑姑,顾玉梅不懂事儿,等她进门后您慢慢教就是。您是秀才娘子,定能把一个农家丫头教成大家闺秀的。” 倪氏听罢,非但没有气顺,反而骂道:“果然是个乡下丫头,不懂事儿,哪里有我们蕊娘会说话。” 倪蕊娘笑道:“蕊娘会说话,那都是姑姑教的好。” 倪蕊娘奉承着倪氏,瞅了两只烤鸭跟荤卤一眼,咽咽口水后,突然:“呕!” “蕊娘,蕊娘你这是……诶哟,你这是孕吐了。”倪氏高兴得不行,扶着倪蕊娘道:“你快坐下,可别累坏我大孙子。” “呕!”倪蕊娘一边捂着口鼻干呕着,一边指着篮子里的烤鸭、荤卤道:“姑姑,这东西我闻不得,不如倪老栋送回倪家去吧。” 倪氏根本没想过倪蕊娘是装的,见她一直干呕,立刻道:“成成成,既然我大孙子闻不得这味,我这就让倪老栋把烤鸭跟卤味送到倪家去。” 因此,当万秀才跟万礼方回到后院,看见顾大富家送来的节礼时,是差点没气死。这送的都是啥东西?算是素的,连点荤腥也没有,果然是骗子,家里穷的叮当响! …… 顾大富家根本不知道,自家借钱买来的节礼,最后有大半都送去了倪蕊娘家,而他家还因此被万秀才父子大骂了一通。 今天已经是十三,顾锦里这几天已经在忙着做祛疤膏。 这回的祛疤膏跟先前不同,要增香,她试做了三回,做了三盒味道奇怪的祛疤膏后,才最终把香味祛疤膏做好。 如今正在用小泥炉熬煮着新的祛疤膏。 “二姐,味道香香的,比山里的花还要香。”程哥儿蹲在一旁,一边给小泥炉看火,一边看着小铜锅里的淡红色药泥问道:“二姐,这种也是祛疤膏吗?跟上次灰泥泥不一样呢,能祛疤吗?” 不会做砸吧? 顾锦绣在旁边给顾锦里筛着药材道:“你不是最相信你二姐吗?这回不信了?” 程哥儿道:“信啊,可二姐做的药膏膏跟上回不一样,这个药膏膏好看,还贵,我是担心二姐赔本。” 顾锦里搅拌着小铜锅里的药泥道:“我才不会亏本,这些药材都是吴姑姑送的,做砸了也是吴姑姑亏。” 可是…… “做砸了不要赔钱吗?”程哥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副你别骗我的样子,历来做砸东西可都是要赔钱的。 顾锦里被问得噎住,拿过一旁的捣药杆敲了一下程哥儿的脑袋:“你就盼着我赔钱是不是?会不会说好听话?再敢气我,明天就不给你做新月团吃。” 第438章 彪悍莫芹子 新月团说白了就是冰皮月饼。 月团就是月饼,大楚的月团说白了就是抱着肉馅或者糖馅的圆形烧饼,不太好吃,可对于大楚农人来说,这样的月团也很紧俏,毕竟是一年一度的佳节,农人就靠着这个佳节才舍得吃些有肉有糖的好东西。 顾锦里不喜欢吃大楚的月团,便想给家里做冰皮月饼。 程哥儿听顾锦里说了冰皮月饼好看又好吃之后,便惦记上了,这几天一直巴巴的等着顾锦里做冰皮月饼。 “二姐,我错了,对不起,记得给我做新月团吃。”程哥儿很干脆就给顾锦里道歉,大哥有教过他的,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且大哥说过,男子汉给姑娘家道歉,不丢人。 顾锦里瞥他一眼,道:“小吃货,把火烧好点,不能太大,火大了药膏会糊掉。” 程哥儿听罢,立刻把小泥炉的柴火扯出两根。 顾锦绣把药材碎筛好后,又拿出小铜称,按照顾锦里说的分量,把药材称好重量,一份份的放好,一共称出了五十份。 吴姑姑给的药材不少,即使做了五十份,还剩下一半的药材没用,小鱼说留着,等以后需再做。 顾锦里这回要做的祛疤膏多,便换了一个大铜锅,铜锅也是吴姑姑给的。 姐弟三人是一大早就起来,忙活将近酉时,终于把五十份祛疤膏做好。 “姐,这些是吴姑姑送来的白瓷瓶,等药膏凉了以后,你就把药膏装到瓷瓶里,放到咱们屋里的箱子去,我们先走了。”顾锦里把白瓷瓶拿来,放在一边,跟着顾大山、崔氏、顾锦安赶去作坊。 今天已经十三,得给作坊的工人发节礼,明后天作坊放假,让大家过节。 何老锅、何大桩他们干完活后,已经把作坊打扫干,正在等着顾氏作坊的东家发节礼。 节礼比端午节的时候要丰厚不少,而节礼是按照人头算的,每个工人一份节礼,连何大桩的儿子都拿到了节礼,是一个个都有烤鸭跟荤卤素卤。 何大桩媳妇拎着家里拿到的三只烤鸭道:“这只留着家里吃,这只给我娘家送去,这只……” “这只是给你家大小子的岳家对吧。”何土沟媳妇道。 何大桩媳妇笑呵呵的说着:“土沟弟妹,你可别乱说,我家大小子跟杨子沟村长孙女还没正式定亲呢,就是亲戚直接送送节礼,你可别多想啊。” 何土沟媳妇淬她一口:“瞅瞅你这脸,脸上明晃晃写着杨子沟村长孙女就是你儿媳妇,还让让我们别多想?这有什么好瞒着的,你家大小子能有这等姻缘,我们这些做婶子的高兴还来不及,是吧喜子。” 杨子沟村长自从知道何大桩一家进了顾氏作坊干活,全家每个月都能挣上十五两银子后,是羡慕不已,而杨子沟村长也想跟顾氏作坊攀上关系,便让自家婆娘去何杨氏的娘家说。 何大桩媳妇是杨子沟的,知道杨村长的为人,杨村长虽然有些爱富,想让村子富起来,但为人行事还算正派,杨村长的孙女也不错,她心里也是有意跟杨村长家结亲。 这不,两家扯了一个多月,总算是把何喜子跟杨村长孙女的婚事谈妥了。不过还没提亲,说是等中秋过后再找媒婆上门。 何喜子被问得脸色通红,提着自己那份节礼就往外跑:“婶子我先家去了,家里的水缸没水了,我得回家挑水去。” “诶,你说说你,咋还害羞上了。”何土沟媳妇是笑得不行,指着何大桩道:“大桩嫂子,你说你脸皮这么厚的一人,咋生出喜子容易脸红的儿子?” 何大桩媳妇道:“我家喜子怎么了?年轻小伙子哪个说到婚事不害羞?你以为是你啊,大大咧咧的。” 又道:“老娘可先提醒你们一声啊,我家喜子脸皮薄,你们别成天打趣他,要不老娘跟你们没完。” “啧啧啧,护得这般紧,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生的是个大姑娘呢。” “怎么的,大小子就不许我护着了?” “护护护,只要你乐意,想怎么护着就怎么护着。” 何大桩媳妇跟何土沟媳妇嘻嘻哈哈的说着话,拎着节礼家去。 莫芹子一家、莫春月一家也拿到节礼,欢欢喜喜的回家,只是莫奎子收到戚家的节礼时,有些为难。 等张氏跟莫芹子回来后,偷偷到屋里,说悄悄话:“戚家送的节礼可是不少,足足有三只烤鸭,还给咱家送了两匹棉布,有一匹水红的,说是给芹姐儿,你说……是不是要跟咱家提那事了?我是不是节后就把活计给辞了……要不然,不好看啊。” 自打上回何翠儿娘污蔑芹姐儿对戚康平有心思之后,顾大丫就上心了,拜托了三奶奶,让三奶奶跟张氏悄悄提了两回,就是想替戚康平求娶他家芹姐儿。 按理说,这是大好事,又有何翠儿娘的那番话,他家芹姐儿最好是能嫁给戚康平,要是嫁给外人,难保别人听到闲话后,会嫌弃他家芹姐儿。 张氏也是很满意戚家:“戚家确实是好人家,戚康平虽说年纪大了点,可胜在老实,家里靠谱,跟小东家一家的关系也好,又开着卤味铺子,咱家芹姐儿嫁过去,后半辈子是不用愁了。” 莫奎子愁苦着一张黝黑的脸:“我知道戚家好,就是觉着戚家好,才想要把活计给辞了。这世上哪有岳父给女婿家干活的?说出去不好听不说,咱家芹姐儿还要矮戚家一头,没得让姑娘受委屈。” 张氏咬咬牙,道:“那节后你就把活计给辞了吧,等把活计辞了后,咱家就松口,把婚事应下。” “不能辞。”莫芹子推门进来,看着莫奎子跟张氏道:“爹,您是凭劳力吃饭,有啥不好意思的,女儿不觉得您丢人。再说了,咱家需要银子建房子、买田地、送向明去念书,没了戚家的活计,咱家一个月就得少几两银子的进账,女儿不能为了自己的脸面,让家里白白丢了几两银子。” 莫奎子给戚家杀鸭子,一天就能赚个几百文钱,一个月就是几两银子啊,可是不少。 莫奎子见她进来,气道:“你这丫头,你还学会偷听了,赶紧出去,你的婚事自有爹娘做主。” 莫芹子道:“如果女儿的婚事要连累家里没了几两银子,那女儿宁愿不嫁。咱家不比本地人家,是逃荒来的,得努力赚钱发家,戚家的活计对咱家很重要。” 莫奎子闻言没有感动,而是生气:“你懂个啥,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 张氏也道:“是啊芹姐儿,这当岳父去给女婿家打工,不好看。” 莫芹子想要再说,却被莫奎子夫妻给撵出屋子。 莫芹子没办法,干脆咬咬牙,跑去戚家,找顾大丫。 第439章 给人 顾大丫得知莫芹子来找她,看一眼戚康平,道:“你跟你爹先到厨房去,我见见莫家丫头。” 戚康平是脸色红透的跟着戚盘子去厨房的。 他知道自家老娘看上莫芹子,正在托三姥姥跟莫家说亲,要把莫芹子说给他做媳妇。只他不知道,莫芹子为啥这个时候来找他娘?是对他不满意,来拒婚的? 戚康乐已经把莫芹子请了进来。 莫芹子一身孤勇来到戚家,此刻见到顾大丫,倒是开始害怕了。 顾大丫见她的手在抖着,好笑的问道:“莫家丫头,你这时候不在家里做饭,跑来找我做啥?” 莫芹子听罢,紧张得脚下一软,扑通跪下了。 顾大丫一愣,赶忙扶起莫芹子:“你这是做啥,可不能行这么大的礼。” 莫芹子道:“芹,芹姐儿今天莽撞了,先给您赔个不是……但有句话,芹姐儿不得不问。” 顾大丫:“你想问什么?” 莫芹子压下心底的紧张后,鼓起勇气问道:“如果我爹以后还给您家做活,您家会看不上我家吗?” “我知道自己不好来问这个,可我爹娘一直在担心……我不能为了自己,让我爹没了一份工,让家里没了一份进项。” “家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只为自己……”莫芹子红着眼睛说完,又对顾大丫说一句:“对不起,您别怪我不要脸,我是真不想给家里添麻烦。” 顾大丫看着莫芹子道:“说实话,你今天跑来问我这话,我是生气的,但听到你这么做是为了家里人,我这气又顺了不少。” “我可以告诉你,你爹娘不用担心这个,我家不会看不起你家,你家永远不会低我家一头。而我正在想法子解决这事儿,你家且放心着。” 莫芹子闻言,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羞愧的道:“顾家姑姑,是我做事太欠考虑了。” 又问道:“您刚才说有法子解决,是什么法子?” 顾大丫没有告诉她,只道:“节后你就知道了,先回家去吧,以后别这么鲁莽,天都黑了还跑来。” 不过,她很喜欢莫芹子为家人着想,敢舍下脸面来问她的举动。更高兴她是来问她,而不是来问戚康平,证明她虽然着急,却没有急糊涂。 要是她急得连男女大防都不顾了,直接来找平哥儿,那这门婚事,估计就不成了。 莫芹子听罢,看了顾大丫一眼,福身行了一礼后,告辞回家。 回家后,她没有隐瞒,把自己跑去找顾大丫的事情说了。 莫奎子跟张氏差点没气死,张氏第一次打了她:“你个死丫头,咋就这么不懂事,竟敢跑去问顾大丫这种事儿,你真真是气死我了!多好的亲事啊,要是不成了,你可咋办!” 家里是逃荒来的,知道有些坏心的人家怎么传逃荒姑娘的闲话吗?那都不能听,赃耳朵得很! 戚家那么好的人家,愿意娶她就不错了,这死丫头还这么作,跑去问这样的事儿。 只要她能嫁得好,自家穷些又怎么了?他们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 莫芹子被打了一顿,也生受了,毕竟是她自己太鲁莽。 莫奎子家因着莫芹子做的彪悍事儿,是中秋节都没过好。 顾锦里家却过了一个富足的中秋节。 十四那天,顾锦里早早起来,做了一百个冰皮月饼,有豆沙馅的、栗子馅的、莲蓉馅的、花酱馅的,还有蛋黄馅的。 从天不亮就起来忙活,楚氏跟罗慧娘还过来帮忙,两家的女人忙活半天,终于在午时把一百个冰皮月饼做好,又趁着还有时间,把冰皮月饼送去尚家、悬壶坊。 秦家兄弟没能回家过节,罗武借了尚家的马匹,骑马去司兵所,给秦家兄弟、姜家送了冰皮月饼,天黑才赶回家。 回来的时候,为了有理由见到顾锦绣,又特意去顾家说了姜家收到冰皮月饼后的感谢话。 他听说了淮毓绣庄的李奶奶看上绣姐儿的绣艺,想让她做啥绣师的事儿。他特意去打听过了,绣师很是金贵,他很替绣姐儿,高兴自己藏在心里的姑娘能有机会成为金贵人,可他又很难过,难过得都睡不着觉。 要是绣姐儿成了绣师,成了金贵人,他一个小小的捕役,如何配得上她。 罗武吃着顾家的豆沙馅月饼,都觉得那豆沙是苦的…… 八月十六一大早,顾锦里早早起床,把做好的祛疤膏拿上,由顾大山挑着,一起送到悬壶坊。 吴姑姑跟闵东家已经在等着她,见到她后,也不废话,直接验货。 吴姑姑会医术,她亲自查验二十瓶祛疤膏,是一瓶一瓶,仔仔细细的查过,确认所用药材无错,没有相冲,对皮肤无害后,她才收下。 “这二十瓶祛疤膏会先走悬壶坊,再走源字药行,最后进到我手里,出事了也跟你无关。”吴姑姑记得顾锦里说过的话,特意说了这一句。 顾锦里笑道:“多谢吴姑姑。” 她今天带了五十瓶祛疤膏来,但验货需要时间,吴姑姑赶着离开,只要了二十瓶,剩下的三十瓶,给了悬壶坊。 闵东家看着顾锦里道:“小姑娘,记得咱们之间的买卖。” 顾锦里道:“闵东家放心,我会尽快把制药作坊开起来。不过,请闵东家记住,这不是我们之间的生意,而是我跟悬壶坊的生意。” 闵东家一噎,他一时间忘记这茬,被怼了,只好不说话。 吴姑姑见他吃瘪,笑了笑,转身来到吴老大夫面前,跪了下来:“……您老保重。” 闵东家也跟着跪下,给吴老大夫磕了三个响头:“让姥爷费心了,是孙儿不孝。” 吴老大夫摆摆手,对他们道:“别说了,时间不走了,赶紧走吧,以后……能不来就别再来了。” 吴姑姑眼圈红红的,眼里积攒着泪水,哽咽着道:“是,听您老的。” 顾锦里看着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家为何会闹得骨肉分离,但这是别人家的事儿,她一个外人不好多问。 闵东家跟吴姑姑给吴老大夫磕完头后,站起身,从悬壶坊的后门走了。 吴老大夫没有去送,只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角门,盏茶的工夫后,看向顾锦里:“这盒子里有六张卖身契,你先拿着,等过段时间,我再给你一批人。” 顾锦里接过盒子,看着六张卖身契……木通、阚六、麦冬、三七、叶大寇、叶荆子。 她惊了:“您老真要把这些人给我?木通叔跟小六叔可是您的左膀右臂,给了我,您老怎么办?” 第440章 买骡车 吴老大夫走到回廊下坐好,抱着一壶温茶说道:“制药作坊是大事,你年纪小,即使有几分聪明劲,没有得力可靠的帮手帮你,制药作坊也很难开起来。木通几个是我精心挑选的人,各有各的本事,都能帮到你,且制药作坊也有我的一份,我得把它办好。” 再有一个…… 吴老大夫看着顾锦里道:“你吴姑姑跟闵大哥若是运气不好,将来可就要靠着我那份分红过活了,趁着我还活着,能帮他们留点家当就留点家当。” 顾锦里见吴老大夫主动说起吴姑姑跟闵东家,眼里带着探究问吴老大夫:“吴爷爷……” 吴老大夫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也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我们看中你的一点就是,你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我们的契书做的很好,即使他们两个出事,也不会连累到你,最多是我不好过罢了。” 而且…… “你吴姑姑跟闵大哥的事儿,说来也不是很严重,就是我老了,想得多,生怕他们以后没个着落,这才想要给他们找条后路。” 为了让顾锦里放心,吴老大夫又道:“你吴姑姑跟闵大哥的事儿,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告一段落,就算有什么,最多就是家财败尽,性命嘛,应当是无忧的。” 只是要吃上一份大苦头。 “你吴姑姑命不好,男人死得早,很多事情只能自己扛着,我帮不了她,只能尽量不给她添麻烦。” “你闵大哥原先不姓闵,是做了源字药行的当家后,才改了姓氏,如今他跟他爹那边,已经没啥关系了。” 也是衍哥儿命大,生得晚,没有上玉牒,要是上了玉牒,那就不好说了。 “源字药行也不是闵家的,是源药师在梁朝中期建立,从梁朝到前朝,再传到大楚,已经过了数百年。源药师无子,只有两个徒弟,一男一女,其中的男弟子成了源字药行的当家。自那以后,源字药行的当家就从源字药行的弟子里选。” “我跟上一任源字药行的当家是同门师兄弟,他继承了源字药行,最后把当家之位给了衍哥儿。” 吴老大夫用平缓的语气,大致的说了吴姑姑、闵东家、源字药行、以及他的事情:“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么多,你如今该放心一些了吧。” 吴老大夫知道,既然要合作,那就不能什么都不让顾锦里知道,因此他说了这些。 顾锦里知道这是吴老大夫的诚意,点头道:“晚辈知道了。” 吴老大夫笑了笑,指着一直关着的小门道:“把门打开吧。” 又扬声朝着外面喊道:“木通、小六,你们进来吧,顺便把大山叫进来。” 他们说的话不好让其他人听见,因此顾大山是一直在前铺等着的。 “诶!”小六叔洪亮的声音传来,顾锦里去把门打开,小六叔跟木通叔带着麦冬几个,后面跟着顾大山,走进后院里。 顾大山一进门就看向顾锦里,问道:“货都给了?没出啥事吧?” 顾锦里笑道:“没事,吴姑姑验过货,已经收下了,要了二十瓶,剩下三十瓶放在悬壶坊寄卖,等卖了钱后,咱家要给悬壶坊四成分红。” 她跟悬壶坊已经签约,以后做的药,只要她愿意,都能拿到悬壶坊来卖,所得利润给悬壶坊四成。 顾大山听罢,笑道:“这就好。” 那位吴姑姑给的药材很贵重,他担心顾锦里把祛疤膏做砸了,人家不收就糟了。 吴老大夫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大山,过来坐。” 等顾大山坐下后,又问他:“小鱼可跟你们说了,她要跟我合伙开制药作坊的事儿?” “说了说了,当晚回家,小鱼就跟我们说了……我们是同意的,就是怕她年纪小,做不好,会拖累吴老大夫。”顾大山有些忐忑,自家二闺女越来越本事,他都有些适应不过来了,对吴老大夫道:“让您老费心了,以后还请您老时常到制药作坊去看看,她一个小姑娘家,虽说学了点医术,却是比不上吴老大夫的,需要您老从旁看着,给她指点指点。” 吴老大夫看了顾锦里一眼,笑道:“你且放心,你这个二闺女啊,医术是不错的。” 去年过年前,这丫头来卖药材,他还担心过她的医术,以为她能在路上治好几家人的风寒是凑巧。如今看来,这丫头是在藏拙,她的医术比他认为的要好得多。 吴老大夫虽然疑惑顾锦里的医术是在哪里学的,但他没有问,只要顾锦里不把人给看坏就成。 他活了一辈子,很是知道做人需要偶尔糊涂的道理。 吴老大夫指着木通他们道:“过来见过你们的新主子。” 木通六个人走了过来,扑通跪下,对着顾锦里道:“小的拜见新主子。” 又冲顾大山道:“小的拜见老爷。” 言罢,砰砰砰,给顾锦里和顾大山磕了三个响头。 顾大山吓得站起身,想过去把木通他们扶起来,可这大半年来他的生意也不是白做的,克制住了,问吴老大夫:“这是怎么回事儿?木通兄弟不是悬壶坊的人吗?” 吴老大夫笑道:“以前是,这不是要开制药作坊了嘛,他们几个都是懂药理的,我把他们给你家小鱼,让他们到制药作坊里忙活,这样你放心,老头子也放心。” 顾大山听罢,很是高兴,道:“多谢吴老大夫,有木通兄弟他们在,我就放心了。” 因着顾锦里要开制药作坊的事儿,他跟崔氏这几天都没有睡好,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儿,生怕小鱼会把制药作坊给搞砸了。 吴老大夫笑道:“制药作坊老头子也有份,不用谢,你们今天就把木通他们领回去。对了,悬壶坊有辆骡车用不到,你们若是要,拿五十两银子来,我卖给你家。” 顾大山惊道:“您老说真的?” 吴老大夫点头:“我家亲戚这回过来,把两辆不用的骡车留给我了,我想卖掉一辆。” 顾锦里是求之不得:“爹,咱们买,咱家正需要骡车呢。” “买,这就买。”顾大山很爽快的拿出五十两银票,给了吴老大夫。 第441章 闹开 家里赚了银钱后,一直想要买辆骡车,可庆福镇是个小地方,想买骡车不容易。这镇上是隔上一两个月都没人拿骡子来卖。他们家忙,又没空去县城买,如今吴老大夫愿意把骡车卖给他家,当真是省了他家的事儿。 吴老大夫收下银票后,当着顾大山的面,给了顾锦里一本医书:“这本医书上有不少药方,送你了,拿回去慢慢看,对制药有帮助。” 又道:“若是有看不懂的,你就来问我,老头子会教你。” 顾大山听罢,心里压着的大石瞬间落地,对吴老大夫是谢了又谢。 他一直不太放心顾锦里的医术,毕竟自家女儿再怎么聪明都好,也不可能光靠看一本医书就能给人看病、做药的。 如今吴老大夫愿意教顾锦里,他是比顾锦里还要高兴,等顾锦里收下医书后,他道:“吴老大夫,这传道受业是天大的恩情,我想着,我家是不是买些厚礼过来,让孩子正式给您拜个师?” 虽说他不会让小鱼做大夫,给人看病,但既然拿了吴老大夫的医书,那就该行个拜师礼。 吴老大夫道:“不用这么麻烦,不过是指点指点她而已。再说了,老头子早在二十年前就发过誓,不会再收徒弟,你别看悬壶坊的药童喊老头子一声师父,其实他们不是我的徒弟,连木通也不算我的徒弟。” 顾大山见吴老大夫不愿意收徒,只能作罢。 吴老大夫道:“时间早了,老头子还要去给人看诊,你们回吧。” “诶,我们这就回去,多谢吴老大夫。”顾大山很高兴,觉得自家二闺女是个命好的,有福气,遇到的贵人多,个个都帮着她。 小六叔对顾锦里道:“小东家,我先去把骡车驾来。” 顾锦里点头:“好。” 小六叔从后院角门离开,去了另一座宅院里,把骡车驾到悬壶坊大门前。 木通他们是收拾好行礼过来的,此刻已经跟着顾锦里在铺门前等着。 顾大山在跟杜大夫说话,两人是老乡,每次见面总是要说上几句。 正说着话,杜大夫的孙子杜旭生跑了过来,对顾大山道:“大山伯,您们几家是不是出啥事儿了?我刚才看见大富大贵两位伯父,还有大贵伯娘气冲冲的往万家私塾那边去了。” 顾大山一惊,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大富家跟万秀才家可是定了亲的亲家,怎么可能气冲冲的去万家私塾? 杜旭生道:“我看得真真的,就是大富大贵两位伯父,大贵伯娘还骂骂咧咧的,手里拿着个铁铲,看模样,像是要去跟人拼命。” 顾大山心下咯噔,对顾锦里道:“小鱼,肯定是万秀才家做了啥事惹到你大富叔家了,你先带着木通兄弟回去,爹去看看。” 顾锦里拦住顾大山:“爹,这是大富叔家的事儿,他家跟万秀才家可是定了亲的,真要出事,也不好让太多人知道。咱们几家虽然是过命的交情,可有些事情也不好掺和。” 顾锦里见顾大山有些为难,知道顾大山是个古代土著,最看重同宗同族之情,便看向杜旭生问:“你可看见三爷爷了?” 杜旭生摇头:“没瞧见,只瞧见大富伯家的人。” 顾锦里看向顾大山道:“爹,咱们先回去,看三爷爷怎么说,要是三爷爷要出面替大富叔家做主,您再跟着去。” 顾大山只得点头:“好,咱们先回去,看你三爷爷怎么说。” 顾大山他们跟杜大夫告辞,上了骡车回家。 刚回到村尾,就见三爷爷正在召集几家男人,要赶去镇上,看见顾大山回来了,忙道:“大山,大富家出事了,那万礼方不是个东西,竟是把外家的表妹肚子弄大了,如今大富兄弟已经去了万家说理,咱们是一起逃荒来的,同宗同族,等一起去撑腰,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去。” 顾大山懵了:“这是咋说的?可是确定了?那万礼方一个读书人,竟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何村长带着何金生就在旁边,闻言说道:“是我家金生在万家后院撞见的……中秋节前就撞见了万礼方跟倪家姑娘的事儿,老头子觉着大过节的不好让大富家糟心,就拖到今天才说。怎知大富一家太过生气,听完后直接去找万家算账了。” “快别说了,人都到齐没有?到齐了咱们赶紧去,免得大富一气之下做出啥事来。”三爷爷知道顾大富,自打顾村长跟大富媳妇死后,大富把兴哥儿跟梅姐儿看得很重,如今好不容易给闺女找了个自以为是良配的好人家,没成想却出了这样的事,大富气恨了,估计能把万礼方给劈了。 “等等。”顾锦里问道:“三爷爷,顾玉梅知道这事吗?她是怎么想的?万礼方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可见不是个良人,她要是同意,这门亲事还是趁着今天就退了吧。” 三爷爷道:“小鱼说的是,这亲事要不得,得退了,免得害了梅姐儿一辈子。” 可他的话音刚落,三奶奶跟严氏就急匆匆跑来,对三爷爷道:“老头子,不好了,梅姐儿不见了。” “咋会不见了?先前不是说在屋里哭着吗?” 何村长祖孙一早就去顾大富家说了万礼方跟倪蕊娘的事儿,顾玉梅在自己屋里听到后,是哭得差点晕死过去。 顾锦里道:“不用说,以她的气性,定是跑去万家质问万礼方了。” 三奶奶听得大急:“诶哟,这个蠢丫头,她一个姑娘家,咋能在这时候跑去万家?不行,咱们得赶紧去把她追回来。” “小鱼,让大家坐咱家的骡车去吧。”顾大山道。 顾锦里点头:“成。” 顾大山赶忙招呼几家男人,还有三奶奶一起上车,往镇上赶去。 何村长因着这事儿跟他家有点关系,也跟着去了,但他没有让何金生去,万秀才毕竟是教过何金生的,要是何金生去了,难免会被万秀才骂一声忘恩负义。 几家男人坐着顾锦里家新买的骡车,急匆匆往万家私塾赶去。 …… 顾大富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也不给万秀才面子,直接冲到万家后院里,站在二门大吼着:“万礼方,你给老子滚出来!” 第442章 不退亲 “我好好的闺女许给你,你竟敢辜负,今天你不磕头认错,老子砸了你家的锅!” 古代很看重锅,砸别人家的锅,堪比挖人祖坟。 自打万秀才默许万礼方跟倪蕊娘的事情后,万礼方近来很是嚣张,是每晚都睡在倪蕊娘的屋里。如今正在倪蕊娘屋里玩红袖添香的把戏,突然听到一阵骂声,皱眉朝着门外问道:“石榴,后院是谁在大呼小叫啊?” 石榴是黍子的妹子,以前是伺候倪氏的,倪蕊娘怀孕后,她就被送来伺候倪蕊娘……肚子里的万家金孙。 “是,奴婢这就去问问。”石榴应着,循着声音来到万家宅子二门。 倪婆子已经早她一步到了二门,此刻正指着顾大富道:“亲家老爷,您这是做啥?一个大老爷们闯进后院二门来,这可是女眷住的地方,您家是逃荒来的不讲究男女大防,我们家可是书香门第,秀才士族,那可是讲究……” “呸!”陈氏气得冲过来,揪住倪婆子的头发就扇了她几巴掌:“一个家奴,也敢冲着亲家老爷大呼小叫,还有没有规矩?我今天就教教你这奴才规矩!” 说着又狠狠扇了倪婆子几巴掌。 别看陈氏长得挺瘦小,可力气大,下手狠,愣是把有些胖的倪婆子扇得嗷嗷叫。 陈氏也是气得狠了,刚才倪婆子那番话,分明就是看不起她家的意思。 “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倪石榴见自家老娘被打,赶忙扯开嗓门大喊着。 倪老栋已经去前边私塾告知万秀才,此刻万秀才赶来,看见陈氏揪着倪婆子的头发狂扇耳光后,拍着大腿怒道:“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赶紧去把他们分开!” “是老爷。”倪老栋赶忙冲过去要拽陈氏,顾大贵见了,立刻扑过来,一脚把倪老栋踹翻:“敢动老子婆娘,你是当老子死了?” 倪老栋猝不及防被狠踢一脚,是趴在地上差点没起来。 万秀才见了,险些气晕过去,指着顾大富怒道:“亲家,你这是做什么?无缘无故跑来我家打人,这么下我家的脸面,这亲事你还想不想结了?” “不结就不结,老子今天就是来跟你家退亲的。”顾大富呸了万秀才一口,大骂道:“你家教出来的是什么狗屁东西?还说书香门第,就你家做的这等畜生事儿,说书香门第也不怕被圣人怪罪!” 万秀才原本是想拿退亲这话威胁顾大富的,可听到顾大富的话,立刻心虚起来:“亲家,你是不是听了什么闲话?你可不能相信外人的话,那都是他们看见咱们两家结亲眼红嫉妒了,想要搅黄咱们两家的亲事呢。” 顾大富冷笑:“就你家万礼方做的那些丑事,想要别人不说闲话都难。老子问你,倪蕊娘是不是住在你家?是不是怀了万礼方的种?跟我家姑娘定了亲,还把别的姑娘肚子弄大,你们万家真当我们顾家是好欺负的不成?老子告诉你,赶紧把万礼方那个小畜生叫出来,要不老子立刻砸了你家的锅,砸了你家的房子,再把万礼方的腿打断!” 万秀才以往只觉得顾大富憨厚老实,没成想,生起气来这般可怕。 万秀才不想失去顾家这门亲事,赔着笑脸道:“亲家,误会误会,倪蕊娘并不住在我家,她前段时间已经回家过中秋节了。这等大节,没有在姑姑家过的道理,她是真不在。” 话音刚落,万秀才就被打脸了。 “姑父,这些都是什么人啊?咋跑到咱家二门来了,表哥还要温书呢,被这些人打扰,如今是书都看不进去了。”倪蕊娘一手撑着后腰,挺着个还没凸起来的肚子说道。 顾大富听到这话,看向倪蕊娘,是眼前一黑,差点就倒下去,回头指着万秀才道:“回家过节了?在你家住得好好的,还挺着个肚子,你跟老子说她回家过节了!你们万家欺人太甚!” 陈氏一看见倪蕊娘,听到她说的表哥二字,就知道这就是倪蕊娘了,立刻松开倪婆子,冲向倪蕊娘:“小贱人,敢坏我家侄女姻缘,老娘今天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不能打,不能打啊,表姑娘肚子里还怀着万家的金孙!”倪石榴年纪小,不懂得藏着这事儿不说,只知道倪氏最宝贵倪蕊娘肚子里的孩子,整天金孙金孙的叫着,看见陈氏要去打倪蕊娘,是吓得脱口而出。 “万家金孙?!” 顾大富、顾大贵、陈氏三人都惊了,原本心里还存着丁点幻想,想着何村长说的不是真的,可倪石榴的话一出,他们是再也不能骗自己了。 顾大富快气疯了,直接冲过来揪住万秀才的衣襟怒道:“万礼方那个畜生在哪里?说!” 万秀才被吓得浑身哆嗦,看向倪老栋:“在,在哪?” 倪老栋一边防备着顾大富,一边回道:“在,在表姑娘的屋子里。” 这段时间少爷是夜夜睡在表姑娘的屋里,这事儿家里人都知道,不是啥秘密。 顾大富听到这话,是差点掉下眼泪,他好不容易给闺女找了户人家,没成想竟是找到这样的畜生,他家梅姐儿以后可咋办? 顾大富忍着眼泪,丢开万秀才,拽住倪老栋:“带路!” 他要去宰了那个小畜生。 倪老栋是被顾大富吓得不轻,原本想拿棍子赶人的,此刻是被拽着衣襟往前拖,给顾大富带路。 黍子已经去给万礼方通风报信。 万礼方得知顾大富杀来了,吓得屁滚尿流,赶忙揣上私房钱,从角门离开,打算去县城里躲上一段时日。 从角门出来后,刚绕到街上,就看见一路哭跑着往自家去的顾玉梅。 万礼方眼珠子一转,想出一条计谋来,等顾玉梅跑近后,一把拽住她,往角门的巷子里拖去。 顾玉梅看见他,立刻指着他哭问:“万礼方,你说,你是不是跟你表妹……有,有孩子了?!” 万礼方道:“是有了,你肚子里应该也有了我的种。” 顾玉梅懵了:“你胡说!我,我还是黄花姑娘。” 万礼方笑道:“什么黄花姑娘,你上回都被我摸过了,就算没有怀上孩子,我要是把这事儿说出去,你别说嫁人,得立马被大丰村的人沉塘。” 顾玉梅想到上回她送万礼方回家,被万礼方拉到无人小巷,狠摸了几遍的事儿,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害我。” 万礼方笑道:“呵,咋叫害你?咱们都定亲了,摸你几遍怎么了?再说了,哪个当官的没有几个妾室?只要你答应我不退亲,等我考上功名当官后,你就是官家夫人,倪蕊娘就是个被你管着的小妾。如何,你答不答应?” 又威胁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说你被我睡过了,让你被大丰村的人沉塘!” 第443章 撞墙 顾玉梅听到万礼方的话,彻底慌了,满脑子都是‘让你被沉塘’这句话。 她是一路逃荒过来的,看过不少尸体。因此她怕死,很怕很怕,怕自己变成万千尸体里的一具。 万礼方见她吓懵了,立刻把她从角门拽进万家宅子,直接来到倪氏住的正院里。 顾大富在倪蕊娘住的屋里没有找到万礼方,正在大怒之际,黍子跑来跟万秀才耳语几句,万秀才眼睛一亮,惊喜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顾玉梅真的在倪氏哪里?” 黍子点头:“老爷,千真万确。顾玉梅知道自家老爹跟二叔二婶来咱家找茬,担心出事儿,特意赶来找夫人,对夫人说,不介意少爷娶小,愿意跟表小姐共侍一夫。” “诶哟,这孩子,太明事理了。”万秀才几乎要喜极而泣,原本以为今天自家要名声扫地,谁成想,这未来儿媳妇不错,竟是有贤妇之德,救了他家一回。 “亲家,亲家,你且息怒,跟我到前院书房,我定给你一个交代。”万秀才笑容满面的对一脸怒容的顾大富道。 “谁是你亲家,这亲事我家退定了,我家闺女就算嫁给农家汉种地,也不会嫁给万礼方这无品无德的小畜生!”顾大富是气坏了,根本不想听万秀才说话。 万秀才道:“亲家,我知道你生气,可这事儿光动手是没用的。你家闺女已经来了,正在我夫人跟前伺候。这样吧,咱们先到前院书房,我让人去请夫人和你家闺女,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你说什么?梅姐儿在你家?!”顾大富懵了,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让发哥儿去找严氏跟三伯娘,让严氏跟三伯娘看着那丫头,她怎么可能会来万家? 顾大贵跟陈氏也被万秀才的话砸懵了,陈氏呸了万秀才一口:“老东西,你可别胡说,我家侄女好端端的在家里呢,怎么可能会来你家。老娘告诉你,别整这些没用的,你们家要是不把姓倪的小贱人给处理了,这亲事就作罢!” 陈氏叉着腰道:“我们家是逃荒来的,可那又咋样?我家可是有一个作坊一个铺子的,知道我们家的新作坊如今是啥样不?五进大宅,整整五进大宅,比你家这破宅子还要大上两进,我家侄女不愁嫁,没了你万家,有的是人排着队来娶!” 万秀才很是厌恶陈氏这等泼妇,可如今得先稳住顾大富家,保住这门亲事,便忍下来了。 “亲家婶娘,退亲对姑娘家不好,这门亲事能不退就不退,你家侄女就在后院正房里,你还是去看看她吧。”万秀才这话说的,就差没说是你家侄女犯贱,自己跑去他家后院正房求着他家夫人保住这门亲事的。 陈氏并不信顾玉梅在万家后院正房,可她被顾玉梅作怕了,生怕那死丫头真的做出这等糊涂事,只能拽上倪石榴,让她带路去后院正房。 临走前,她指着倪蕊娘道:“小贱人,你给老娘等着,敢趁机跑回倪家,我追到你倪家去,砸了你家!” 陈氏泼辣,倪蕊娘要不是被倪老栋夫妻护着,早就被陈氏打到肚子,此刻很怕陈氏,呜呜哭着不说话。 陈氏呸了她一口,拽着倪石榴去后院正房。 还没到后院正房,就看见倪氏一脸得意的带着顾玉梅跟万礼方往这边走来,看见陈氏后,还笑呵呵道:“哟,是亲家婶娘啊,我正要去找你们呢,瞧瞧这是谁来了……” 陈氏看见顾玉梅,眼睛瞪得老大,立刻冲过来,一把拽过顾玉梅,大骂道:“死丫头,你又给老娘犯蠢是不是?给我回家去,这事儿不用你掺和。” 顾玉梅流着眼泪,对陈氏道:“我要见我爹。” “见什么见,你这就给老娘回去!”陈氏是被顾玉梅气得差点吐血,也没工夫去撕倪蕊娘跟倪氏了,拽着顾玉梅就往万家大门走。 倪氏跟万礼方在后面追,一直追到前院。 万礼方见顾玉梅就要被陈氏拽出万家,立马喊道:“顾玉梅,这婚事退了你就完了!” 顾玉梅一个激灵,想起万礼方对她说的那些话,立刻停住脚步,蹲在地上哭,死也不愿走:“不退亲,不退亲……我愿意跟倪家姑娘共侍一夫。” “共侍一夫个屁!”陈氏把她拽起来,往万家门口拖去:“你跟我回去,这事儿不用你管,家里人会给你做主。” “不要,不回去……”顾玉梅哭着,就是不走,生怕自己一走,她被万礼方摸过的事情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啪! 陈氏一巴掌甩在顾玉梅脸上:“跟我回去!” 顾玉梅被打得头昏脑涨,瞥见顾大富后,立马冲着他喊:“爹,爹救我。” “梅姐儿。”顾大富看见顾玉梅真的在万家,是又气又恨又心疼,急忙冲了过来,低声呵斥她:“你个蠢丫头,你来万家做什么啊?快跟你二婶回去。” “不回,爹,不要退亲,别退亲,我愿意跟倪家姑娘共侍一夫。”顾玉梅直接跪了下来,对顾大富哭求着。 顾大富只觉得头晕目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顾玉梅一直说着不退亲。 顾大富听得快被气死,吼道:“这事儿没得商量,必须退亲!爹不能看着你嫁给这样的畜生!” 刚刚定亲没两个月就跟其他女人好上了,还把肚子弄大了,这已经不是打他家的脸,是在作践他的闺女。 “不要退亲,我必须嫁给万礼方,我不退亲,呜呜呜……”顾玉梅哭着跪求顾大富,是死也不退亲。 “我呸,你不退亲,你是想还没过门就给人当娘是吧?”陈氏真相把顾玉梅的脑子劈开来看看,她到底是咋想的,万家都这么作践她了,她还不想退亲,还没嫁人就有个娃喊她娘,她觉得面上有光是不? 她顾玉梅丢得起这个人,她陈氏可丢不起! 还没分家,顾玉梅的脸面就是她的脸面,她可不能由着她胡来。 “起来,给老娘回家去!”陈氏拽起顾玉梅,不管不顾的往门外拖去。 万礼方大喊着:“顾玉梅,你要是敢出这个门你就完了!” “小畜生,到这时候还敢威胁我家侄女,你找死!”顾大贵也被气得不轻,拿着大棍子就往万礼方身上打,把万礼方打得不轻。 顾大富也是恨极了万礼方,冲过来跟着顾大贵打万礼方,正打得起劲…… 砰! “啊~梅姐儿!” 顾大富跟顾大贵听到陈氏的惨叫,回头一看,竟然看见顾玉梅撞墙了。 两兄弟都懵了,怔愣一会儿后,立马扑过来查看顾玉梅的伤。 顾玉梅是撞得头破血流,在晕过去之前,还冲着顾大富说一句:“不退亲~” 第444章 不可见光的原因 顾玉梅是坐着骡车回来的,她的头上受了伤,半边衣襟都是血。 跟着顾玉梅回来的,还有铩羽而归的几家男人。 三爷爷三奶奶跟顾大富、顾大贵、陈氏坐在骡车里,守着顾玉梅。 顾大富兄弟是一脸担忧,陈氏跟三奶奶是一脸气愤,三爷爷则是阴沉着脸,这一路回来,他有好几次都想把顾玉梅给扔出骡车,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下午的时候,坐着骡车的三爷爷他们先回到村里,骡车停在顾大富家的院门前,三爷爷率先下车,对顾大富道:“先把梅姐儿抬进去吧,记得把药熬上,熬好后先给她喝下去……万家的亲事,不能由着她,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懂这些,万家那样的人家,要是嫁过去,她得受一辈子苦,等她醒了,你得好好跟她说。” 顾大富点头:“诶,三伯放心,万家的亲事我家是一定要退的……就是得等一段时日,免得梅姐儿又做傻事。” 三爷爷嗯了一声:“你心里有主意就好。” 三爷爷也是心累,说了这么一句后,就站在顾大富家的院门外等着三奶奶,是不愿意到顾大富家去坐着。 顾大富兄弟只能站在院门外陪着。 三奶奶跟陈氏已经把顾玉梅抬回她的屋里,正在给她换被血弄脏的衣裳,忙活两刻钟后,三奶奶终于出来了。 三爷爷对顾大富道:“你们兄弟回去吧,我跟老婆子家去了……要是有啥事,就来家里跟我们说。” 三爷爷终究是念着同宗同族的情分,在离开之前,说了这么一句。 三爷爷他们回家的时候,顾锦里还在新作坊忙活。 陆家的五进大宅被她一分为三,前面两进用来做豆腐作坊跟香料作坊。 第三进用来做了下人们的住处,如今王勇夫家、老朱家、木通六人分别第三进的五个小院子里,每个院子自成一家,大家伙住着既宽敞又方便。 第四、第五进宅子用来做制药作坊,等袁工头他们把镇上的第三个铺子建好后,顾锦里就会让他们来给宅子开个大后门,以后制药作坊的门就从后宅开,制药作坊的任何出入,全从新开的后门走。 木通看着这座宅子,很是满意的道:“这宅子不错,房间比镇上的大,用赖制药足够了,还能剩下不少地方。” 乡下不缺地,宅子历来建得比镇上的要大。 顾锦里道:“木通叔,你会医术,又懂药材药理,还精于庶务,以后制药作坊的事情就交给你。你这几天就看看,这些院子跟屋子要怎么安排,把它们都规划好,再把你的规划写下来给我看。” “诶,小东家放心,最多两天,我就能把这事儿给你办利索了。”这些庶务很是繁琐,可木通再悬壶坊是做惯了这些事情的,根本不会觉得麻烦。 顾锦里点头,又道:“麦冬三七,这里有份做蚊香的药方,你们拿着,明天就去悬壶坊,把药材买回来。” “大蔻、荆子,等药材买回来后,我会教你们怎么做蚊香,这个八月,你们就专门做蚊香。” “小六叔,你也是懂医术的,过段时间,我会做两种方便药,一种治风寒,一种治咳,到时候您可要帮我。” 别看阚六五大三粗的,在庶务上比不上木通,也没有木通聪明,但他跟着吴老大夫的时间最长,手里不但有一手取药的好刀工,还懂医术,会处理药材。 阚六道:“成,小东家要我做啥尽管吩咐。” 又问道:“小东家,那祛疤膏可是个好东西,咱们还做不?” 顾锦里笑道:“既然是好东西,那自然是要做的。小六叔感兴趣?” 阚六实诚的点头:“瞅着是个极好的药膏,早前刚听说的就想问问小东家,可这是小东家的秘方,我不好多问,这才忍下来的。” 如今他成了小东家的下人,卖身契在小东家手里,自然就没有这个顾忌了。 “我想着,不如在小东家做方便药之前,我学着做祛疤膏?”阚六问道。 阚六敢这么问,也是因着他们跟顾锦里相处了大半年,大家已经很熟悉,要是敢第一回见面,即使顾锦里是他的新主子,他也是不敢这么大喇喇的问的。 顾锦里道:“成啊,吴姑姑送来的药材还有一半没用,小六叔你就用来做祛疤膏吧,明天我来教你。” “诶,多谢小东家给活。”阚六笑道。 顾锦里笑了笑,指着第三进宅子道:“走,看看你们的住处去。木通叔、小六叔,你们还住一个院子咋样?” 在悬壶坊的时候,木通跟阚六就是住的一个院子。 “这敢情好,还是跟以前一样,我们住着也能早些适应。”木通笑道。 不多时,顾锦里就把他们领到第三进院子里,给他们分好院子。 木通跟阚六一个院子、麦冬、三七、叶大蔻住一个院子、叶荆子是个姑娘家,单独住了一个院子。 不过吴老大夫说,过段时间还会给她一批人,那些人里应该有女的,到时候就分来跟叶荆子一起住。 “这第三进院子有个大厨房,给你们用了,你们以后吃饭得自己做,我每个月会给你们一笔银钱,让你们买菜买粮。” “月钱跟你们在悬壶坊的时候一样,不过……”她眨眨眼,笑道:“要是做得好,我每年会给你们涨一次月钱。” 木通笑道:“那我们先谢过小东家了。” 他们在悬壶坊的时候也是自己做饭。 崔氏已经把粮食给他们拿到大厨房来,看见他们来了,崔氏道:“粮食青菜啥的都是给你们拿来了,还有一篮子香豆干跟油豆腐,一篮子素卤,一篮子荤卤,一只烤鸭,你们别省着,今晚好好吃一顿。” 木通六人听罢,对着崔氏行礼道:“多谢东家夫人。” 崔氏点点头,对顾锦里道:“小鱼,时辰不早了,我到前面去跟何杨氏她们称今天的香料,你忙完后就家去,回去前记得给你木通叔他们银子。还有些过日子的家伙什没置办呢。” 顾锦里应道:“诶,知道了娘,不会忘了。” 顾锦里在第三进院子里待了小半个时辰,便去了香料作坊帮忙,傍晚十分,跟着顾锦安、崔氏回家。 因着骡车不够,顾大山跟几家男人是走路回来的,此时才到家,正在来接他们的路上。 顾锦里看见顾大山,问道:“爹,万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顾大山叹气:“不太好,先回家,到家了再说。” 回到家里,顾大山把事情跟他们说了。 顾锦里听得眯起,道:“顾玉梅宁愿撞墙都不退亲,她是不是跟万礼方已经……把饭给煮熟了?” 要不是有什么不可见光的原因,顾玉梅犯得着撞墙帮万家? 第445章 打万家 “二姐,啥是把饭给煮熟了?玉梅姐去万家做饭了吗?”程哥儿睁着纯洁的大眼睛,一脸好奇的问着顾锦里。 顾锦里煞有介事的道:“不知道,可能去做过饭了,也可能没做。”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胡话。”崔氏红着脸,拉过程哥儿,喊上顾锦绣:“走,咱们去厨房做晚饭。” 程哥儿不想去,想留下来听,被崔氏给拽走了。 他们走后,三奶奶着急的问道:“小鱼,你说这话可有啥证据?这可是要人命的事儿啊。” 顾锦里摇头:“没证据,但顾玉梅宁愿撞墙去死也不退亲,其中肯定有什么她害怕的原因。” “小鱼说得对。”三爷爷肃着一张脸:“梅姐儿最是爱脸面,万礼方这么下她的面子,她不可能这么快就帮着万家说话。” 说什么愿意万礼方纳妾,她这话能骗谁?她自小就没有这等贤良淑德的脾性。 “诶哟,那咱们得赶紧去大富家问问梅姐儿,这孩子可别吃了亏自己受着。”顾玉梅虽然作天作地,三奶奶也时常骂她,可她真要被人欺负了,三奶奶还是很心疼的,拉着三爷爷道:“老头子,走走走,赶紧到大富家去问问,这事儿可拖不得。” 三爷爷跟三奶奶急忙去了顾大富家。 顾德兴下学回来得知万家的事儿,是气恨得不行。他当初真是瞎了眼,觉得万礼方是个读书人,万家又是秀才之家,定是良配。没成想,万礼方这般恶心。 “爹,那个姓倪的真怀孕了?莫不是她看上万礼方,假怀孕攀扯万礼方吧。”顾德兴还是不死心,毕竟跟万家定亲,他也是出了力的。 ……当初是他同意,梅姐儿才上了万家的骡车。 “你还替万家说话!万家都亲口承认了。你二叔还拿着银钱去了镇上的杏林馆问郑大夫,郑大夫说,万家确实请他去家里给一个姑娘把过脉,有了,如今正喝着安胎药。”顾大富垂着脑袋坐在堂屋里,是被这事儿打击得不行。 他就不明白了,他家梅姐儿有啥不好的?论模样,比那个姓倪的好看,论家世……他家如今也是作坊跟铺子的东家,他会多多的给梅姐儿攒嫁妆,定会让万家满意。 可他打算得好好的,正准备高高兴兴的嫁女儿呢,万家的小畜生就给他来这一出。 顾德兴不说话了,少顷说道:“爹,退亲吧,这门婚事不能结,会害了妹妹。” 三爷爷刚进门就听到这话,点头道:“兴哥儿,你能说出这话,可见书是没有白读。” “三伯,三伯娘,您二老怎么来了,快进来坐。”顾大富看见他们,像是看见了主心骨,急忙迎上去。 三爷爷道:“屋里闷,不坐堂屋了,咱们坐院子里说说话。” 又对顾德兴道:“兴哥儿,你到厨房给梅姐儿熬药去。” 顾德兴一愣,想说二叔跟旺哥儿、发哥儿在熬药做饭,不用他的。可他还不算太蠢,知道三爷爷是有话不好让他听,起身走了。 顾大富拿了三张凳子出来,放到院子里问道:“三伯、三伯娘,您二老这是有啥事儿要说?” 三爷爷没有回他,只是对三奶奶道:“去看看梅姐儿醒了没有?要是醒了,你去问问,务必问出来,这可是大事。” “诶。”三奶奶进了堂屋,关上堂屋的门,从堂屋转进了顾玉梅的屋子。 顾大富见状,紧张的站起身,问道:“三伯,到底咋了?您老别吓我。” 三爷爷小声的把顾锦里的猜测告诉顾大富,但他没说是顾锦里说的,而是说三奶奶猜的。三奶奶是女人,又这么大年纪了,这辈子很是遇到过几桩姑娘被人坏了清白的事儿,说是她想到的,很合理。 顾大富是直接吓呆了,眼泪一个劲的流,蹲在地上揪着自己的头发:“要是真的……梅姐儿就完了……是我这个当爹的不好,没照顾好她……我要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她也不会遇到这事儿。” …… 屋里,顾玉梅已经醒了,听到三奶奶的问话后,是哭着吼道:“没有没有,我是清白的!你们就是这么看我的?我在你们眼里有那么下贱吗?!” 说着,捂着脸痛哭,哭得三奶奶跟陈氏都不相信她说的话。 陈氏拽着她道:“死丫头,你跟我们说实话,到底有没有?要是没有,你咋宁愿撞墙也不退亲?” 今天多好的机会啊,趁着万礼方有错,直接把婚事给退了,再在镇上大骂万家一通,让万家名声扫地。如此一来,万家的名声不但臭了,顾玉梅还占理,也能再找个好人家。 顾玉梅是又怕又委屈,哭得快晕过去。 陈氏也是心疼她的,想着她万一真被万礼方那个畜生给得手了,心肝是疼得直抽抽……最后,陈氏陪着顾玉梅哭了一场,哄了她大半个时辰,又是保证不会看不起她,又是保证会帮她出气,才问出顾玉梅被万礼方摸了几遍的事儿。 “呜呜呜……我不愿意的,可他力气大,我拽不过他……他,他说定亲了,摸几下没事。”顾玉梅扑到陈氏怀里,哭着道:“二婶,二婶我怎么办啊?我是不是脏了,是不是会有孩子?他不许我退亲,说要是退亲就把这事儿说出去,让我被沉塘……我不要死,不要死,我怕,我怕,呜呜呜……” 陈氏抱着顾玉梅,哭得眼睛都肿了,把万礼方骂得是狗血淋头:“畜生,畜生!敢这么欺负你……不哭不哭,就是摸了几下而已,不会有孩子的,我们梅姐儿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一点不脏的。” 三奶奶听得也抹起眼泪,但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她安慰了顾玉梅几句,出去把事情跟顾大富说了。 顾大富听得万幸不已,还好梅姐儿没出事,又气得大骂万礼方:“小畜生敢这么威胁梅姐儿,我一定不放过他。” 顾大富是被万礼方气得不轻,当晚饭也不吃,去求了几家的男人。第二天一早,三爷爷跟顾大富就带着几家男人、王勇夫、老朱、以及陈氏跟三奶奶,浩浩荡荡的打上万家的门。 顾德兴也跟着去了,他得去揍万礼方一顿,不然心里这口气下不去。 第446章 退亲 万家,万秀才昨晚是一夜没睡好,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第二天起来后,他立刻喊来倪老栋:“骡车备好没有?让你家媳妇去催催倪氏,让她赶紧把倪蕊娘送回你家去。” 倪老栋是倪家陪嫁来的下人,那是全家都听倪氏的,倪氏早就交代过他该怎么应付万秀才。 “老爷,骡车已经备好了,石榴也把表姑娘的行礼收拾妥当,表姑娘如今正陪着夫人用早饭,说是用过早饭就回去,让老爷放心。” 万秀才听得很不满意,可他也不能说不让倪蕊娘吃早饭,要是连个早饭也不让吃就把她给撵回去,倪氏又要跟他闹。 昨天他可是闹了一个下午才让倪氏松口把倪蕊娘送回倪家。 “方哥儿在哪?”万秀才用清水洗完脸后,喝着温茶水问道。 倪老栋道:“少爷在陪夫人用早饭。” 砰一声,万秀才重重把茶碗磕在桌上,怒道:“他还敢去跟倪蕊娘凑在一起,昨天被打得轻了是不是?让他滚过来见我!” 顾玉梅都撞墙了,他还不知道收敛,还跟倪蕊娘粘着,是觉得顾大富跟顾大贵是好惹的? 昨天要不是顾玉梅撞墙,方哥儿特定要被打残。 “是。”倪老栋赶忙去找万礼方。 万礼方来到前院书房的时候,万秀才已经快吃完早饭,看见他来了,怒道:“你今天收拾一份厚礼出来,跟你娘去顾大富家赔礼道歉去。” 万礼方听到这话,差点没笑出声,对万秀才道:“爹,您觉着我娘会去吗?” 因着顾大富家打上门来,倪蕊娘差点吓得流产,他娘恨不得撕了顾大富全家,怎么可能还会去赔礼道歉。 再说了…… “如今顾大富肯定还在气头上,咱家这时候去道歉,儿子不得被他们兄弟打死?”万礼方昨天遭了顾大富兄弟的一顿狠打,浑身上下疼得厉害,今天是死也不愿意去顾大富家的:“等过几天,等顾大富家的气消后,儿子再跟娘去顾大富家赔礼。” 心里腹诽着万秀才,只会让我跟娘去,你咋不去?还不是拉不下脸来去向顾家低头,我也不想去低头啊。 “还在诡辩!”万秀才指着万礼方,大骂了他一顿,最后说道:“后天,后天跟你娘上顾家去赔礼道歉,看看顾玉梅,把她给哄好了,这门亲事不能退。” 万礼方嗤笑一声:“爹,您根本不用担心顾玉梅会跟咱家退亲,这门亲事她是死都不会退的,退了她就得去死。” 说完,给了万秀才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万秀才一个激灵,问道:“你这话是啥意思?难道你……”把顾玉梅给那啥了? 万秀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没规矩的,能对倪蕊娘那样,就能对顾玉梅下手。 万礼方笑道:“还没得手,不过儿子可是摸过她的,她是个蠢的,被我用这事儿一吓唬,生怕自己被沉塘,是宁愿撞墙也不敢跟咱家退亲。所以爹您就放心吧,儿子把顾玉梅吃得死死的,她这辈子注定是咱家的奴隶。” 万秀才听罢,心里没有丝毫愧疚,只觉得松了一口大气,这就好,这就好啊。这门亲事是妥了,他可以放心了。 万秀才知道顾玉梅不敢退亲后,又高兴得喝下一碗红薯粥:“让你娘抓紧一点,最好是今年就把顾玉梅娶进门,这一天天喝红薯粥,我这嘴巴都淡得没味了。” 给学生上课的时候还老放气,很是不雅。早点把顾玉梅娶进门,也好用她的嫁妆改善改善伙食。 “诶,知道了爹,您老就放心吧,如今是顾玉梅求着我娶她。”万礼方很是得意,昨天顾玉梅撞墙后,他就嚣张起来了,知道顾玉梅是死都不敢退亲。 万秀才看着他那得瑟样,冷哼一声,用茶水漱口后,整整衣冠,去前面私塾给学生们上课。 万秀才是个要脸的,自家昨天闹了一场,前面私塾的学生一定有所耳闻,为了捡起自己的脸面,一来就沉着一张脸,开始给学生们说大道理,一副我最正义,我最凛然的圣人模样。 正说到激昂之时,倪老栋就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老爷,老爷不好了,顾家人又打来了!” 咚一声,万秀才是被吓得跌坐在地,学堂上的学生见了,是哄堂大笑。 万秀才脸红得像是猴屁股,吼道:“嘲笑先生,成何体统,全都给本秀才起来,到走廊去罚站!” “是。”万家私塾的学生是经常被罚站的,拿上一本书,熟门熟路的来到屋檐廊下,对着墙壁站着,一边罚站一边看书。 万秀才攀着倪老栋的手站起身,问道:“咋回事?顾家人怎么又来了?” 倪老栋哭丧着一张脸道:“老奴也不知道啊,夫人正跟表姑娘在后院吃早饭呢,咱家大宅的门都被砸开了,一大群人冲了进来,打头的两个就是顾大富兄弟。那个陈氏已经杀去后院了,您赶紧过去吧,要不然陈氏得把表姑娘给打得小产。” …… 陈氏倒是想把倪蕊娘打小产,可三奶奶却拦住她:“不能打,要是把孩子给打没了,万礼方跟倪蕊娘私通的证据就没了。得留着这个孩子,大家才知道是万家对不起咱们。” 陈氏闻言,这才作罢,但她实在是气得不轻。她家因着这事儿,别做早饭,就连昨晚的晚饭都愁着没吃下去,见倪氏姑侄两个还有心思在这里吃早饭,是直接冲过去,轰一声,把倪家的饭桌给掀了。 哗啦一声,碗盘是掉了一地,碎得到处都是瓦片。 倪氏见状,是气得手抖,指着陈氏道:“亲家婶娘,你一大早就来我家掀饭桌,你这是想要跟我家断绝关系吗?这门亲事你家还想不想结了?!” 万礼方把自己摸了顾玉梅的事情告诉了倪氏,倪氏自以为抓到了顾玉梅的把柄,觉得顾玉梅只能嫁给她家方哥儿了,说这话的事情是异常高亢,扬着下巴,瞪着陈氏。 陈氏是个彪悍的,吵架打架还没怕过谁,见倪氏这么嚣张,立刻撸起袖子,啪一声,给倪氏一巴掌:“一家子坏了心肠,德行不修的狗东西,你得意个什么劲儿?真以为你家是什么王侯将相之家吗?谁都想要嫁到你家来?老娘告诉你,就你家这狗窝,用金轿子去抬我家侄女,我家侄女也不来。退亲,我家要跟你家退亲!” 第447章 全镇笑柄 “退亲?”倪氏被打得眼冒金星,听到这话是怔愣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嘲笑道:“你家还想跟我家退亲?我家愿意娶你家侄女就不错了!陈氏,有些事情你要是不知道,就回去问问你家侄女,看看她个下贱不检点的东西是怎么……” 啪啪啪! 陈氏听到你是说顾玉梅下贱不检点,是彻底气炸了,冲过来扇了倪氏几巴掌,把她压在身下,揪着她的头发一阵厮打:“毒妇,脏了心肠的狗东西,你再敢说一句我家侄女不好,老娘剁了你!” 倪婆子生怕倪蕊娘肚子里的种不保,跟倪石榴护着倪蕊娘,见陈氏打倪氏打得厉害,在旁边着急的道:“放开,你放开我家夫人,你再敢打我家夫人,我可就要喊人了。” “哟,你喊啊,你倒是给老娘喊一个试试,一家子满打满算才五个下人,我们秦顾罗田几家加上下人,今天可是来了将近二十口子,有两个下人的身上还带着拳脚功夫,你们要是不怕死,就一起上。”陈氏一席话,是把倪婆子给吓得说不出话来。 万礼方躲在里屋,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心里骂死了顾玉梅:贱人,她怎么敢让家里人来退亲?他就不怕他把事情说出去,让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三奶奶一进门就看见饭桌上摆着三副碗筷,知道在这里吃饭的肯定不止倪氏姑侄两人,应该还有一个人,定是万礼方。 她在屋里找了一会儿,没有看见万礼方,直接冲进里屋,揪住万礼方,把他往外拖:“小兔崽子,总算是找到你了,跟老婆子出去。” 万礼方懵了,一边挣扎了,一边怒道:“顾家三奶奶,您老怎能如此无礼?这里是我娘的屋子,你竟然闯进来,说出去不怕人笑话吗?” “呵,你一个把表妹肚子弄大的畜生都不怕被人笑话,老婆子都快入土的人了,又是个绝户,还怕人笑话不成。”三奶奶因着没有儿子,在老家的时候,是被人嘲笑了大半辈子,那时候也是打过半个村子女人的,相当彪悍,把万礼方给拽出里屋,一路向着院子里拖去。 倪蕊娘知道顾家今天来了不少人,那群男人正在正院外等着呢,见三奶奶要把万礼方给拖出去,生怕万礼方被打,赶忙吼道:“顾婆子,你做什么?快放开我表哥!” “呸,小贱人,我们不打你你就敢跟三伯娘呛声了?护好你的肚子,把老娘给惹急了,踹掉你肚子里的肉。”陈氏一边厮打着倪氏,一边抬头吼着倪蕊娘,把倪蕊娘给吓得不敢说话,双手护着肚子,瑟瑟发抖。 “泼妇,泼妇,一群没教养的东西……”倪氏被打得不轻,哭着大骂陈氏跟三奶奶。 陈氏根本不理她,十指并用,把倪氏的脸都给抓花了。 三奶奶把万礼方给拖到正房院子后,是累得直喘气,顾德兴见了,立马冲过去,跟三奶奶把万礼方给拖到正院门外。 一把万礼方拖出正院大门,顾大富兄弟就冲上来,对着万礼方拳打脚踢,是把万礼方给狠狠打了一顿,直接把万礼方给打得吐血了。 万秀才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万礼方差点被打死的惨样:“住手,快住手!顾大富,你们想做什么?无缘无故的冲到我家来,你们,你们简直是土匪强盗……我,我要报官告你们!” 三爷爷扬起手,示意顾大富三人停手,看向万秀才道:“万秀才,大楚有条刑律,私德不休者,一旦被人状告,只要状告内容属实,就会被剥夺功名。” 他指着万礼方道:“你儿子未婚私通表妹,坏人清白不说,还造出个孽种来,你家下人可是亲口说的,万礼方这段时间都宿在倪家姑娘的屋里。你儿子在你家里跟人私通,你身为一家之主,明明知道这事儿,还来向我顾家提亲,你犯了两宗罪,一是私德不修,二是骗婚。你说,我们要是去衙门里告你,你的秀才之位还能保住吗?” 万秀才的脸色煞白,他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自己考上了秀才,最怕的就是自己的秀才功名被褫夺,但他依然狡辩道:“方哥儿跟倪蕊娘的事儿,本秀才不知道。再说了,什么叫做骗婚?你顾家姑娘亲自送上门来……” “住口!”顾大富快气炸了,冲过来揪住万秀才就打:“老东西,你敢污蔑我家闺女,老子今天打死你!” 什么叫做他家姑娘送上门来,这是人说的话吗?他家梅姐儿明明是被万礼方给骗的,再说了,梅姐儿也没有失身,还是清白的,可万秀才这么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梅姐儿怎么样了呢。 万秀才因着失言,是结结实实的被顾大富给狠打了一顿。 万秀才被打得直接吐血,留着眼泪指着顾大富:“大胆,大胆,竟然敢殴打当朝秀才……本秀才要去告你,告到你全家流放!” 这时候,顾大山站了出来,看着万秀才道:“万秀才,按照大楚刑律,若是苦主报仇打人,即使把人给打死,那也无罪;若是被打之人是秀才,只要有证据褫夺了他的功名,那就跟打平民无异,打人者依然无罪。” 这些话,是昨晚安哥儿教他说的。安哥儿跟着尚秀才念书,尚秀才教了他不少大楚刑律。 万秀才是个秀才,对大楚刑律也是知道的,很清楚顾大山说得没错,是气恨得吐血也只能作罢。 最后问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顾大富道:“自然是要退亲。你家万礼方未婚就跟自家表妹私通,整出孩子来,这么作践我家闺女,不给我家闺女原配应有的脸面,这桩婚事,我家不结了,退亲!” 顾大富说着,拿出两家的婚书跟万家给的信物,一起扔到万秀才的面前:“把婚书跟我家的信物拿来,再写一份自罪书,我家自会去衙门把婚书给解了。” 他们两家请的是官媒,拿婚书的时候,两家已经在官府过了契,要退亲就得再去官府一趟。 万秀才看着砸在自己身上的婚书跟信物,少顷说道:“还要写自罪书,你们休想,我家不写!” 要是写了,那方哥儿跟倪蕊娘的事情就瞒不住,他万家就会成为全县笑柄,整个县城、甚至是整个河安府的读书人都知道他姓万的教子无方,家宅脏臭,没个规矩,那他以后还怎么跟文人走动? 第448章 万家败 不能退亲,绝对不能退亲! 万秀才知道这亲事要是退了,他万家就完了。 他眼里泛起一道狠光,对顾大富道:“你过来,我有一桩事情要告诉你。你要是不过来,若是出了啥不可挽救的事儿,可就怪不了我万家。” 三爷爷道:“大富,去听听他要说啥。” “诶。”顾大富来到万秀才面前,蹲下道:“有啥话,快说。” 万秀才压低声音道:“顾大富,你家要是敢退亲,不出一天,全镇都会知道你家闺女的清白已经坏在我家方哥儿的手上!” 不愧是父子,连威胁的话都一模一样。 顾大富知道顾玉梅还是清白的,可见万家这么无耻,故意造谣要坏他家闺女名声,也是气得当场踢了万秀才一脚。 咕噜~ 万秀才被踢得滚了两圈才停下来,浑身发抖的指着顾大富:“你家顾玉梅完了!” “呸,你万家才完了。”顾大富淬了他一口,想再冲上去打万秀才,却被三爷爷拦住。 三爷爷看着万秀才道:“老头子知道你对大富说了啥。可惜你万家也不是没有软肋。” 小鱼早就料到万家会用梅姐儿的事情威胁他们,让他们不能退亲,昨晚就把反制的法子告诉了他。 三爷爷来到万秀才面前,低头看着地上的万秀才道:“退亲,写自罪书,万家承担所有过错,我们就不去衙门告你私德不修。要是不退亲,那你家骗婚跟你私德不修的状纸,今天就会被送到县令大人的面前。” 又道:“我们跟许县令的关系你是知道的,除了许县令以外,我们家对姜县尉的外孙女还有救命之恩,几家有三个小子在司兵所、县衙当差,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掂量。” 小鱼说,万秀才最在乎他的秀才功名,这个功名是万秀才的死门,捏住他这个死门,就能让他妥协。 果然,万秀才听到这话,是气得吐血也无法再威胁顾大富家,只能让倪氏去拿婚书跟信物。 倪氏是个贪心的,不愿意把金扳指还给顾大富家,由着倪婆子扶回房里,假惺惺的翻找一会儿后,出来说道:“只有婚书,信物不见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包括万秀才都惊了。 万秀才嘴角带着血,指着她骂道:“蠢妇,别给本秀才丢脸,去把定亲的信物拿来,不然我休了你,咳咳~” 陈氏是直接冲了过来,向着倪氏挠去:“你个眼皮子浅得连西北风都装不下的东西,还想昧下我家的定亲信物,那可是我家大嫂子压箱底的东西,是遗物,你连这个都想昧下,你昧啊,有种你就给老娘昧下,看我大嫂子今晚来不来索你狗命!” 大楚人信这个,倪氏也不例外,听到这话是吓了一跳。 万秀才吼道:“快去拿,再敢给老子丢人,今天就给你一封休书,让你们姑侄两个滚回倪家去。” 要是不把这婚事退干净了,他就要被顾大富家告了。一告他功名就没了,那他也不用活了。 倪氏看着万秀才要吃人的模样,只能回去拿了金扳指,回来后,想把金扳指扔在地上,被陈氏跳着脚骂道:“臭婆娘,你敢扔一个试试,老娘给你那张老脸咬个血窟窿出来!” 陈氏最敬重顾玉梅的娘,见不得倪氏这么糟践她的遗物。 倪氏被陈氏打怕了,急忙把金扳指递给倪婆子。 倪婆子立刻把金扳指拿去给顾大富。 顾大富接过,把金扳指细细的擦拭一遍,用棉布帕子包好,装进衣襟内袋里后,才对万秀才道:“让万礼方写自罪书。” 万秀才只能让倪老栋去屋里拿笔墨纸砚,让万礼方当场些自罪书。 万礼方还想考功名,哪里愿意写这种把柄,可他刚犹豫一会儿,后背就被顾德兴踹了一脚:“赶紧写,把你跟姓倪的丑事都写下来,要是敢不写,我剁了你的手。” 万秀才忍着浑身剧痛,吼道:“写,赶紧写了让顾家人走,还嫌不够丢人吗?” 万礼方没办法,只能写下自罪书,因着怕顾家去衙门状告万秀才,让万秀才功名不保,他是把跟倪蕊娘的事情细细的写了一遍。 顾德兴看见万礼方跟倪蕊娘早在前年年底就勾搭上了,是气得又狠踹了万礼方一脚:“骗子!” 跟倪蕊娘都好了两年多了,还敢上门求娶他家妹子。 自罪书写好后,万礼方跟倪蕊娘被押着按上手印。 三爷爷让顾大富把两张婚书都收了回来,到时候由他们拿到衙门去烧了,不能把其中一张留给万家,免得万家再使坏。 至于万礼方跟倪蕊娘的事儿,陈氏没打算帮万家瞒着,是一出万家大门就在镇上哭上了。 她一边哭着说顾玉梅的委屈,一边添油加醋的把万礼方跟倪蕊娘的丑事说了出来,还说这事倪氏也知道,还帮着包庇。 镇上的人听到陈氏的话,全都震惊了,纷纷问道:“顾陈氏,你说的可是真的?万家当真这么不堪?堂堂耕读之家,万秀才又是个最讲究规矩的,不可能把家宅治理得这般脏臭吧。” “呜呜呜,你们还不信,瞅瞅这张自罪书,是我家发现万礼方跟倪蕊娘的事情后,万礼方自觉对不起我家,亲自写下来的。你们瞅瞅,万家小畜生做的腌臜事都在上面写着呢。” “我识字,让我看看。”布庄掌柜撸着袖子走过来,拿过那张自罪书,当场就念了出来。 这自罪书写得太细,镇上的人听罢,那嘴巴是张得老大:“诶哟哟,我的个天老爷啊,这万家的哥儿竟是这样的畜生,太恶心了。” “别听了,别听了,赶紧跟老娘家去,听多了,你小子要是也学些禽兽手段,咱家还有啥脸面在镇上住。”有当娘的揪着自家才几岁的儿子的耳朵,把自家孩子拽回了家。 可镇上因着这事儿,着实热闹了老长一段时间,镇上的人是聚在一起就会问上一句:“诶,万家的事儿听说了吗?” “哪能没听说,都传遍了。啧啧啧,那万家小子还挺会玩的,真想不到万秀才会教出这样的儿子。” “万秀才连自己儿子都教不好,他能教好私塾里的学生吗?别给教出一群只会用那二两肉想事儿的小畜生来。” 因着这句话,在万家私塾读书的学生父母是纷纷来私塾退学,还闹着要退钱。 万秀才生怕自己的功名不保,不敢不退钱,是卖了二十亩地才把银钱凑够,退给学生家里。 万秀才被打了一顿,又成了镇上的笑柄,私塾也没了,还赔了一大笔钱,看着家业彻底败下来,是大病了一场。 第449章 虎毒食子 万秀才这回是气得狠了,病中就给倪氏写了休书。 只可惜,他刚把休书扔到倪氏身上,倪氏就撕碎休书,反过来砸到他的身上。 万秀才是死都没有想到,倪氏敢撕碎休书,哆嗦着手指着倪氏:“你,你……” “你个屁,再敢指着老娘,我让人把你拖出屋子去,让你连个栖身之地也没有。”倪氏见万秀才病重,也不打算忍了,整整衣裙,坐在屋里的太师椅上,斜睨着万秀才道:“姓万的,你要是敢休了我,我立刻拉着蕊娘去县衙告你。告你个私德不修,告你个治家无方,让你被褫夺秀才功名!” 倪氏也是学到了,顾家能用状告万秀才来威胁他,她也能啊。 万秀才懵了,看着倪氏的模样,几乎不认识她:“为,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威胁他? 倪氏冷笑道:“你还有脸来问我为什么?当年我嫁给你,是看中你考中了秀才,想着你就算再不济,将来也一定能考上个举人。可你呢,别说举人了,你在县里大人们的眼里是啥也不是。只会吊书袋子,明明没啥本事却爱装个清高,也不看看你自家是什么家境,装清高别人就会觉得你是名门望族吗?” “我今天就把话给你说明白了,你安心养病,以后家里的事情由我做主,咱们凑合着过下去。你要是敢休了我,敢轻视倪家,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倪氏一番话,彻底把万秀才给说得晕死过去。 倪氏探探他的鼻息,见他还有气,便没有给他请大夫。如今家里穷得紧,银钱得省着花,给万秀才请大夫还不如给蕊娘多抓几剂安胎药。 万秀才昏迷半天,再醒来后,似乎是想开了,知道自己拿倪氏没办法,但他让倪氏立刻去抓药,给倪蕊娘落胎:“要是把这个孽种生下来,咱家会被人耻笑几十年。” 倪氏呵呵:“老爷,咱家早就是全镇的笑柄,蕊娘肚子的孩子落不落都一样。” 蕊娘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万家跟倪家的血脉,这个孩子必须留着,不然她倪家岂不是亏死? “我是不会把蕊娘肚子里的孩子给落掉的,最多只能答应你,不让方哥儿娶蕊娘做正妻。”倪氏虽然想要帮衬倪家,可她也知道倪家穷,想要让万家跟倪家的日子过得好,万礼方就得去娶个家境好过他们两家的姑娘。 万秀才听到这话,是又笑又哭,最后流着眼泪指着倪氏道:“如今全镇都知道方哥儿跟倪蕊娘的事儿,他要是不娶倪蕊娘做正妻,名声只会更加不堪。让方哥儿娶了倪蕊娘,还能把这桩丑事变成一段佳话。你不让方哥儿娶倪蕊娘,只会让人觉得他畜生不如,出了事儿没担当!” 他是不喜欢倪蕊娘,是要让倪氏落了倪蕊娘肚子里的胎,可他那是想把事情弄得好看一点,先把孽种给落了,两家再议亲,光明正大的把倪蕊娘娶进门来。到时候,让他们小夫妻去其他镇上念书,将来考出个功名来,这桩丑事也就没什么人提了。 可倪氏,这个蠢妇! 倪氏懒得再搭理万秀才,把话跟他说明白后,甩袖子走了。 万礼方倒不算太蠢,对于倪氏的安排,他是不乐意的,在家里闹了几天,以死相逼,倪氏不得已把倪蕊娘暂时送回倪家去。 不过,倪氏对倪蕊娘承诺:“蕊娘你先家去,好好养胎,等过几个月,孩子养成型后,姑姑再把你接来万家,这万家的金孙就得生在万家。” 倪蕊娘没办法,是哭哭啼啼的做着骡车回了香桂镇倪家。 倪家近来的日子过得很是不好,倪蕊娘跟万礼方的丑事已经传到香桂镇,如今倪家人出门都得带着个大斗笠,尽量避着点人。 倪蕊娘回来后,香桂镇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嘲笑倪家更烈。 倪舅母听着那些耻笑自家的话,是在家哭了几回,大骂万家没良心,把她女儿的肚子弄大了却还把人送回来,这要是住在村里,倪蕊娘早就被人给拉去沉塘了。 倪大舅不但骂万家,还骂倪蕊娘没用,肚子都让人弄大了还没把男人把住:“没用的东西,以往的聪明劲哪去了?老子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老子警告你,你这胎最好生出个男娃来,要是生个赔钱货,你姑姑不认,万家不要你,老子就把你卖到江南去,给家里换银钱!” 可倪蕊娘的孩子还没养多久就没了。 是倪蕊娘的弟弟不小心推了倪蕊娘一把,活活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推没的。 倪蕊娘没了孩子,是哭得死去活来的。 倪蕊娘的弟弟也是吓得不轻……他收了万礼方的银子,答应了万礼方要推倪蕊娘一把,没想到推一把倪蕊娘会造成这么大的后果。 倪蕊娘的弟弟年纪不大,又不太聪明,这事儿很快就被倪蕊娘发现了,你家人是拽着倪家小弟打上万家门,吵着要万礼方娶倪蕊娘做正妻。 倪家万家的事情又在镇上闹开了,万礼方花钱买通小表弟谋害自己亲子的事情,是穿得附近几个镇子都知道,着实被乡里人议论了一把。 事情传到大丰村,顾大富是庆幸不已:“还好这门亲事退得快,要不梅姐儿嫁给那样的畜生,这辈子就完了。” 顾大贵道:“真是没想到,万礼方这么畜生,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能下手,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谁摊上了谁倒霉。幸亏咱家梅姐儿福气厚,早早就脱身了。” 要不后果他真不敢想。 陈氏附和着说:“可不是,也算是大嫂子保佑了,让咱家早早就看清万家的真面目。” 顾玉梅经过万家的事情,近来很是乖巧听话,白天的时候去作坊炸油豆腐,收工后,回家还开始做针线活了,此刻听到自家大人们的话,也不说话,只捏着针线绣东西。 陈氏瞥了一眼她的绣活,说道:“姑奶奶,你可别绣了,这好布料都给你糟蹋成啥样了?” 顾玉梅眼里立刻涌起眼泪,委委屈屈的道:“我想练练绣艺,将来也做个绣活卖。” 她这话是说一半藏一半的,可陈氏是啥人,自然是听出来了。 “你可饶了你自己吧,你有绣艺这种东西?别练了,你就算把自己给练死也练不绣姐儿的手艺。” 以为她不知道吗,梅姐儿就是看绣姐儿被府城绣庄的掌柜看上,要做什么绣师,羡慕了,也想练练刺绣,跟绣姐儿做绣师。 第450章 献殷勤 顾玉梅见陈氏嘲笑她,想像往常那样还嘴,可她还记着万家的教训,最终没有吼出来,只低头做绣活。 陈氏看她近来听话,也没有再说她什么,由着她继续绣,就她那点耐心,最多绣上几天也就不绣了。 果不其然,顾玉梅绣了三天后,就把绣了几片叶子的绣图给扔在箱子里,不再碰了。 顾锦绣倒是一直在绣东西。这段时间她绣了两幅图,一幅是仲秋团圆图,一幅不是景物,而是经书——颂福经。 再过大半个月就是九月重阳节,颂福经是一本祈福的经书,很适合做重阳节礼。 顾锦绣想着,把颂福经绣完后,就把绣图送去淮毓绣庄,到时候正式答复李奶奶,做淮毓绣庄的绣师。 家里人经过商量后,已经决定让顾锦绣做绣师,跟淮毓绣庄签订三年契约。这三年里,她的绣品只会给淮毓绣庄卖。三年后,她彻底自由,绣品想给哪个绣庄都可以。 三奶奶道:“绣师稀少又金贵,咱们只签三年契约,淮毓绣庄能答应吗?” 顾锦里道:“李奶奶是个豁达之人,她既然看上了大姐的绣艺,让她做绣师,就会给大姐绣师的尊荣。再说了,咱家也不是那等没有义气的人家,虽说三年后大姐彻底自由了,可做生不如做熟,以后大姐要是再有绣品,也会先送去淮毓绣庄。” 绣师既然能跟文人狂士齐名,就会像文人狂士那样在乎自己的名声,因此李奶奶根本不担心这个。 而如今的淮毓绣庄,也有两位当朝比较有名的绣师没有签约却把绣品放到淮毓绣庄寄卖的。 “那到时候签契约,绣姐儿是不是要去淮毓绣庄?”三奶奶看看顾锦绣,担心的道:“绣姐儿年纪大了,模样又长得好,要是能不出远门还是别出远门的好,淮毓绣庄离咱们田福县远着呢。” 一个姑娘家家的,去淮毓绣庄那么远的地方,路上要是出点啥事儿,可是哭死都不成的。 崔氏也很担心这个,看着顾锦里。 顾锦里笑道:“你们别担心,咱们先问问姜夫人,若是不用大姐亲自去淮毓绣庄最好。” 这就是她一直要家里人坚持练拳脚的原因。她家不是名门望族,没有成群的下人跟护院护着,只能练拳脚保护自己。 顾锦绣正在绣自己的字号,把福安两字绣好后,把绣线收尾,对三奶奶和崔氏道:“三奶奶、娘,你们别担心,我会很小心的,若是无法兼顾,这绣师不做也罢。” 她喜欢刺绣,想要做绣师,可世上两全其美的事情不多。权衡利弊,她会选择一个对自己、对家人都好法子,不会因为一个喜好,给家里带来麻烦。 三奶奶点头道:“三奶奶自然是信你的,你自小就不让人费心。” 绣姐儿有一股子韧劲,很是沉稳,只这么端坐着,就能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小鱼,我给你新作了一批蚊香磨具,明天就给你搬到制药作坊去。”顾大山拍着身上的木屑,把木工工具收进提盒里,走进屋来。 顾锦里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见院子里垒叠着五堆一米长宽的木质磨具,笑道:“谢谢爹,您可是帮了我大忙,要不是有您做的蚊香磨具,我这蚊香就做不成了。” 顾大山的木工手艺极好,做出来的蚊香磨具跟用尺子量过一样,是大小一致,相差不过一根针的大小。 顾大山的木工活不但做得好,还做得快,只用晚上吃饭过后的半个时辰,从七月做到八月下旬,就帮她做出两百个蚊香磨具出来。 每个蚊香磨具有九十个凹槽,要是把两百个磨具的凹槽都填满药泥,她的制药作坊一天就能做出将近两万根蚊香。 可如今制药作坊的人手不够,麦冬、三七、叶大蔻兄妹四人一天最多能和一百斤药泥,填满一百个蚊香磨具,做出九千根蚊香。 即使如此,她如今光靠卖蚊香,一天也能净赚三十两银子。 陈氏知道顾锦里在做蚊香,也知道蚊香卖得很好,县城、府城都有人来悬壶坊求蚊香,知道顾锦里肯定是赚翻了,心里是羡慕嫉妒得不行,近来是很拍顾锦里的马屁。 可惜,制药作坊顾锦里要捏在自己手里,不会让其他几家人沾手,陈氏再怎么拍马屁也没用。 …… 第二天起来后,顾锦里是早早就去了制药作坊,跟着阚六他们做祛疤膏和蚊香。 这段时间,顾锦里跟阚六又做出一百五十瓶祛疤膏,都是带着淡淡花香的。 “祛疤膏卖得很好,听程掌柜说,临河府的大户人家很喜欢祛疤膏,如今只要是家里不缺银钱的都会备上一瓶,以防家里有姑娘伤了手脸之类的,可以及时用上。” 源字药行在临河府有个药行分铺,顾锦里做的祛疤膏跟蚊香是先卖给悬壶坊,再由悬壶坊卖给临河府分铺。 临河府分铺药行的掌柜叫程安,跟闵东家身边的程汉是一个辈分的。 祛疤膏在临河府府城卖得很贵,要二十五两银子一瓶,可府城的大户人家讲究,那姑娘家的身上是不能有疤的,因此祛疤膏在临河府是供不应求。 “蚊香也卖得极好。这几天悬壶坊来了三家府城的药行,全是来买蚊香的。吴老大夫没卖,只说已经跟其他药行签了契约,祛疤膏跟蚊香都要卖给签约的药行。” “那三家药行的人听罢,是气得不轻,说悬壶坊有钱也不赚。吴老大夫呛声说,悬壶坊不缺钱,把人给气走了。” “那些药行的人不会就此死心,吴老大夫已经让人给程掌柜送信,程掌柜会去处理,让我转告小东家,他们不会让那些麻烦跑到小东家的面前来,小东家安心做药就好。”木通捆着昨天晒好的蚊香,跟顾锦里说着祛疤膏跟蚊香的事儿。 “这就好,我最讨厌麻烦。”顾锦里会跟源字药行合作,把自己的利润分四成给吴老大夫,就是为了要给自己找个能解决麻烦的靠山。 “小鱼,瑞哥儿他们送青砖来了,正在后门等着,你去给他们开个门。”顾大山从第三进宅子的角门进来,对着正在搅拌蚊香药泥的顾锦里道。 第四进宅子跟第五进宅子的钥匙是顾锦里拿着的,常二瑞他们要从后门把青砖拉进来,得顾锦里去开门。 “来了。”顾锦里跟着顾大山离开,绕到陆家大宅的后门,将将来到后门,就听见顾玉梅殷勤的声音。 顾玉梅手里挎着个竹篮子,脸色绯红的对常二瑞道:“袁,袁家二哥,你们一大早就把青砖送来了,定是天不亮就启程送货,肯定没吃早饭……这是家里做的豆渣饼,做得挺多的,我跟二婶给你们拿些过来,你们随便吃。” 顾玉梅不是一个人来的,陈氏也跟来了。 第451章 县城消息 顾玉梅吃了万家的亏,觉得她爹以前说得对。袁家虽然不是读书人家,却是里长之家,管着半个庆福镇的村子,家里还有一个砖窑坊,很是赚钱,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而她知道,退了亲的姑娘想要再找个好人家不容易,在得知常二瑞今天来给顾锦里的制药作坊送青砖后,求了陈氏,婶娘侄女两个就拎着豆渣饼跟豆浆来献殷勤了。 常二瑞根本没想到会再遇见顾玉梅,听着顾玉梅的话,看着她红着脸走过来的模样,是立马避开,躲到一名工人身后,跟顾玉梅隔得老远,冲着陈氏道:“大贵婶子,我们吃过早饭才来的,您把早饭挑去作坊给其他人吃吧。” 陈氏听到这话,脸上讪讪的,也知道她们今天不该来这一趟,可她心里还是盼望着顾玉梅能有个好归宿的,便拉下脸面,陪着顾玉梅来给常二瑞送早饭。 常二瑞是个聪明的,定能明白梅姐儿来给他送早饭是啥意思。 常二瑞确实明白了,可一开口就是拒绝,人根本不吃她们送的早饭,还躲得老远。 顾玉梅见常二瑞这样,是委屈得直掉眼泪……她知道自己错了,都来给他送早饭了,他就不能原谅她吗? 常二瑞看着顾玉梅的眼泪,皱起眉头,心里涌起一股厌恶,得亏今天有三个工人跟着他来送青砖,要是只有他一个人,顾玉梅这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她咋样了呢。 常二瑞是待不下去了,对旁边的工人道:“九叔,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找大山叔。” 顾玉梅见他要走,哭得更汹了。 顾锦里看得无语,扬声说道:“常二哥,不用走了,我这就给你们开门。” 说着,麻溜地给常二瑞他们开了大宅后门:“进去吧,把四车青砖都送到第四进宅子去。” 她要把第四进宅子通向第三进宅子的角门给封死,再在第四进宅子里打口水井,这样用水和药的时候也方便些,不用跑去大厨房那边挑水。 常二瑞听见顾锦里的话,是如闻天籁,喜道:“诶,这就给你送进去。” 顾大山看见顾玉梅,摇了摇头,这孩子太冲动了,这回又丢脸了吧。 “瑞哥儿,跟我来,我给你们带路。”顾大山抱着两块木板,把木板放在后门的台阶上,让板车的车轱辘顺着木板,驶进宅子里。 顾锦里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嘴角噙着笑,踱步到顾玉梅面前,瞅着她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人都拒绝你了,留在这里等着再被拒绝吗?” “你!”顾玉梅是好不容易才舍下脸面来给常二瑞送饭,被常二瑞当众拒绝后,已经是难堪至极。如今又被顾锦里嘲笑,是又气愤又委屈,哭得更汹了:“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们在等着看我笑话……我是命不好,遇上个坏胚子,退了婚事,可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们还笑话我……你还说我……” “你可闭嘴吧。”顾锦里道:“说得自己有多委屈似的,万家的婚事是不是你自己选的?既然选了,是什么苦果你都得吃下去。” “还我们笑话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行不行?没看到我们一个个都很忙吗?谁有空去笑话你啊。”顾锦里盯着顾玉梅,很认真的对她说一句:“没人笑话你,你所有的笑话都是自己造成的。听得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听不懂就算了,我也就对你说这么一次。” 她不是圣母,没那么多爱心来对顾玉梅说教第二次。 陈氏怕顾玉梅跟顾锦里吵起来,赶忙冲过来拽住顾玉梅,对顾锦里赔笑道:“小鱼别生气,她就是被万家的事情给整怕了,觉得常二瑞不错,来给他送个早饭试探试探,没别的意思,不会给你惹事的。我这就带她回去,你别生气,别生气啊。” 陈氏急忙把顾玉梅拽走了。 顾锦里看着陈氏的背影摇摇头,陈氏老说顾玉梅被顾大富给惯坏了,可她自己不也惯着顾玉梅。 顾玉梅跟陈氏来给常二瑞送早饭试探的事儿,很快就被顾大富跟顾大贵知道了,两人急忙从作坊回家。 顾大贵是逮住陈氏就开骂:“你这婆娘想做什么?带着家里的姑娘去给个外男送饭,亏你想得出来。” 顾大贵有一大堆的话想骂陈氏,可碍着顾玉梅在家,他有些话不好骂出来,只能咬牙切齿的指着陈氏。 顾玉梅还在呜呜的哭,顾大富想骂她,又心疼她被万礼方给害了,只能劝道:“梅姐儿不哭,爹知道你心里害怕,但袁家的事儿,不成的。” 袁家早就拒了两家的婚事,人没看上梅姐儿,梅姐儿如今再贴上去,只会给自己丢脸。 “你放心,爹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虽说可能比不上袁家,但一定是个富足之家。就算对方家境不行,爹也会给你多多的嫁妆,让你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不会让你吃苦的,咱不怕啊。” 顾玉梅也是被万家的事情给吓到了,生怕大家笑话她,这才心急,想着要是能赶紧定亲,定的还是一户里长家,那她就能继续高傲的站在几家人面前,不用害怕被人嘲笑。 她今天鼓足勇气去向常二瑞示好,被拒绝后,也没有勇气再做啥了,只能听话的点头,把自己的婚事交给顾大富。 常二瑞被顾玉梅这么一吓,接下来几天送青砖的时候都是提心吊胆的,好在顾玉梅还算要脸,没有再来缠着他。 顾锦里见顾玉梅没有再作死,总算是满意不少,开始准备去府城的事儿。 府城青山医馆的肖大夫曾经交代过,要是戚康平跟戚康明的手脚好了之后,得去府城给他再瞧瞧。 这打断骨头再接骨的疗法,肖大夫是第一次做,得看看效果。要是好,以后青山医馆就敢用这法子给瘸腿的人治疗。 而顾锦里的制药作坊需要人,她想趁着府城牙行还有一些没出手的灾民,去府城一趟,买一批人回来做药。 主意打定之后,顾锦里家跟顾大丫家就准备起来,可还没准备好,秦三郎的信就先到了顾锦里手里。 秦三郎说,邹江近来会有动作,邹县丞的事儿,估摸着要收网了,让她警醒些。 第452章 戚莫两家婚事 顾锦里很信任秦三郎,他从来不会无的放矢,看完秦三郎的信后,立刻把信给烧了。 她去了秦家一趟,问秦老:“秦小哥可有给您老送什么消息?张牛子那边可有什么发现?” 秦老从六月中旬开始就盯着榆树村的张牛子,一直盯到现在。 秦老道:“三郎有给我送消息回来,应该跟给你送的消息差不多,事情还没成,消息不敢送太多,怕在路上漏出去。张牛子那伙人还在榆树村,不过只要邹江那边有动静,张牛子他们定会有行动,我一直盯着就好。” 秦老找了个由头,天天进山里,实则是从山里抄小路去榆树村盯着张牛子。可张牛子那伙人应当是得了邹县丞的吩咐,近来是老实得过头了,白天黑夜都不离村。 顾锦里有些失望,但她相信秦三郎,既然秦三郎让秦老盯着张牛子他们,就是知道了什么,认定张牛子他们跟张虎子有来往。 “秦爷爷,您一个人盯着张牛子他们太辛苦,我让小六叔去帮您老吧。”顾锦里道:“小六叔有一手好刀工,身上也有些拳脚功夫,虽说不是很厉害,但多双眼睛帮您盯着总是好事儿。” 秦老摇头拒绝了:“三郎说了,这事儿你不用费心,他都安排好了。你手里的人自己留着,以防邹县丞那边狗急跳墙对你们使啥阴招。” 村尾的妇孺姑娘多,要是有个啥事儿就完了。王勇夫、老朱父子、阚六这些,留给顾锦里家,能让她家多几分安全。 顾锦里:“那您老?” 秦老道:“你不用担心老头子,三郎已经跟姜旗说好了,姜旗从司兵所里调了四个兵丁过来,跟着我轮流盯着张牛子他们,你放心吧。” 三郎是个办事妥帖的孩子,老早就说通了姜旗,让姜旗派人来帮他。 姜旗也很乐意,说是能趁机练练司兵所里的小兵丁。 顾锦里听罢,这才放心的回家去。 当晚,天色刚黑下来的时候,秦老就来到顾锦里家,跟着顾锦里一家吃了一顿饭,吃完后,让三爷爷把几家的大人都喊来,跟他们郑重的说了近来可能会不太平的事儿。 几家大人都吓得不轻,忙问秦老:“这话是咋说的?咋就突然不太平起来?” 秦老没有明说,只是道:“是三郎他们收到消息,说是有一伙匪徒流窜到田福县来了,你们几家都是有姑娘的,都得小心一些,要是遇上陌生人,别搭理,赶紧喊人。” 邹县丞的事儿,很不简单,牵连到邻府的水匪,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得先跟几家人提个醒。 “诶诶诶,我们晓得了,您老放心。”几家大人回家后,把家里的孩子喊到跟前来,添油加醋的说了匪徒的事儿,让他们都当心点。 而顾锦里也趁机跟顾大山、顾大丫说了:“爹、姑姑,近来不太平,咱们先别去府城了,等重阳之后再说。” 顾大山跟顾大丫被秦老的话给吓到了,点头同意:“诶,那咱们先等等,过段时间再去。” 不过,顾大丫跟顾锦里说了要换人的事儿:“姑姑家跟莫家的事儿,你也是知道的,你三奶奶帮着说和到现在,事情差不多成了,就是莫奎子不好再在姑姑家干活,姑姑想跟你求个情,让莫奎子去作坊干活,你看成不?” 顾锦里也是希望莫芹子跟戚康平的亲事能成的,且莫奎子为人不错,她点头答应下来:“成,明天我就让奎子婶把奎子叔喊来,跟他说这事儿。” “诶,那这事儿就托给你了,你可是帮了姑姑大忙了。”顾大丫高高兴兴的走了。 第二天早上,顾锦里去作坊的时候,把张氏叫到跟前来,跟她说了让莫奎子来作坊干活的事儿。 张氏一家是从中秋节之前就一直等着,总算是等到莫奎子换活计,哪里有不答应的,是立刻答应下来:“小东家,我这就回去喊芹姐儿她爹,一会儿就来,您等着。” 张氏急匆匆的走了,不过一刻多钟的工夫就把莫奎子给拽来了。 莫奎子很激动,顾锦里还没说工钱,他就到:“小东家,我愿意来作坊做杂活,现在就可以签契约。” 来作坊干活了,他家芹姐儿跟平哥儿的婚事才能定下来。 顾锦里见莫奎子夫妻这么着急,有些苦笑不得,看来莫奎子夫妻对戚康平也很满意。她拿出作坊里备着的笔墨纸砚,当场就写了一份契约。 写完后,她给莫奎子念了一遍,问道:“你的活计除了给豆腐作坊做杂活以外,还要点豆腐,要是作坊里的东西除了问题,你身为作坊工人,要跟大家一起连坐,月钱是八百文,要是做得好,三个月后,每个月会给你涨五十文,上不封顶,你可愿意?” 几家的男人不可能做一辈子豆腐,如今顾锦里慢慢的让何大原他们点卤做豆腐,至于卤水,还是她家调制,再送来作坊给他们点豆腐,不怕豆腐方子会泄露。 “愿意愿意,这月钱可不少呢。”莫奎子很高兴,他跟张氏都打算好了,为了芹姐儿,即使他没活干,也不会再帮着戚家干活,如今顾大丫说话算话,是给他在作坊找了一份活计,每个月有将近一两银子呢,足够了。 莫奎子很爽快的就按下手印。 顾锦里收起契约后,对莫奎子道:“你先回去杀鸭子吧,等姑姑家找到杀鸭子的人手后,你再来作坊上工。” “诶,那我先走了,多谢小东家。”莫奎子脸上挂着笑,一步一谢的离开作坊。 何大镰家的四女儿何四果得知莫奎子要来作坊干杂活,想着顾大丫家杀鸭子的活计估摸着还没人干,大着胆子找到顾锦里,求道:“小东家,顾姑姑家杀鸭子的人手找到了吗?要是还没找到,要是小东家跟戚家不嫌弃,能不能让我爹试着杀几天,要是看我爹做活行的话,能不能把杀鸭子的活计给我爹?” 何大镰家不但穷,还没儿子,夫妻两个生了六个,全是女儿,为了养活这六个女儿,何大镰夫妻是起早贪黑的干活,可因着田地少,家里的日子依然过得紧巴巴的。 第453章 奴告主 “您别看我爹瘦,可他干活很麻利,我娘身体虽然不大好,可帮着烧水拔鸭毛还是能行的,五果六果一个十岁、一个八岁,都是能干活的。戚家要是把杀鸭子的活计给我家,我家定会把这活做得漂漂亮亮的。”何四果怕顾锦里不答应,是说了一通家里人的好话。 顾锦里知道何大镰家的难处,因着没能生出儿子来,何大镰夫妻是受尽村里人的白眼,那背都被嘲笑得驼了。 不过何大镰夫妻还算不错,没有因着生不出儿子而打骂女儿,夫妻俩对六个女儿都不错。家里穷困多年,很大一部分是因着何四果的三个姐姐出嫁,何大镰夫妻生怕三个闺女被婆家看不起,给她们陪嫁了多多的嫁妆,这才让家里过得紧巴巴的。 何四果也是个为爹娘着想的,很是争气,进了香料作坊后,那活计是做得又快又好,每天收工后,会主动做打扫,把香料作坊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顾锦里都看在眼里,对她道:“行,你先回去干活,我问问姑姑去,要是她乐意,一切好说。” “多谢小东家。”何四果是激动不已,道过谢后,忐忑的回去磨香料,等着顾大丫家的回复。 顾锦里知道这事儿对何四果家很重要,没有耽搁,立刻去顾大丫家,把事情告诉顾大丫。 顾大丫跟戚盘子、戚康乐、戚康平正拉着板车要去镇上开铺,听到这话,对戚盘子道:“你们先到镇上去吧,我去见见何大镰夫妻,要是人不错,就把他家定下。” 戚盘子一直比较听顾大丫的话,闻言没有二话,说道:“诶,你去吧。” 戚盘子他们走后,顾大丫就带着顾锦里去了何村长家,把来意说了。 何村长立刻喊来何铜生:“三子,去你大镰伯家,把他们夫妻喊来,就说戚家要找他们干活。” “诶。”何铜生近来被何金生抓着一起念书,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有事找他,听到这话,眨眼就跑没了影。 盏茶的工夫后,何铜生带着何大镰夫妻来了,身后还跟着五果六果,一家人都很忐忑。 顾大丫看着何大镰夫妻,这夫妻两个都很瘦,何大镰还是个驼背,但看着眼神清明,是个老实的。 五果六果手拉着手,虽然害怕,却是勇敢的冲着顾大丫跟顾锦里笑,还懂事的主动喊人。 顾大丫直接说道:“我家找你们夫妻是啥事儿,你们应该也知道了。你们为人咋样,村里人都是知道的,我也不多说了,你们要是乐意做杀鸭子的活,咱们现在就签一份临时契约。等一个月后,你们要是做得不错,咱们再签一份长约,以后杀鸭子的活计就是你家的。大镰兄弟,你觉得咋样?” “好好好,自然是好的。那咱们现在就签那啥契约吧。”何大镰夫妻是高兴得快哭了,没想到这么好的活计会落到自家的头上,听说莫家杀鸭子一天能挣上六百多文钱呢。 顾大丫看着何大镰夫妻,很是知道他们的难处……想当年,三伯娘也是被村里人嘲笑生不出儿子,亏得三伯本事,三伯娘泼辣,这才撑了过来,要不然,指定要过得比何大镰夫妻还惨。 何金生如今是在家自学,便给他们写了一份临时契约,何村长做保,两家按下手印。 顾大丫收起契约:“大镰兄弟,你们这就跟我去莫家,跟着莫家兄弟学杀鸭子。” “诶诶。”何大镰应着,带着妻女去了莫奎子家。 莫奎子见顾大丫这么快就找到杀鸭子的人手,很是高兴,对顾大丫道:“戚家嫂子放心,我定把大镰兄弟教会。” 顾大丫笑着说了几句话,便带着顾锦里走了。 何大镰没有莫奎子聪明,动作也没有莫奎子麻利,但他是下了死力气去学,从早上忙到下午,也杀了三十只鸭子。 两人带着两家的孩子把处理好的鸭子、鸭内脏挑到顾大丫家,拿到杀鸭子的银钱后,莫奎子给了何大镰九十文钱。 “不行不行,我家今天是来学杀鸭子的,给莫兄弟添了不少麻烦,咋能要钱?”何大镰不敢收这钱。 “这是你应得的,拿着。”莫奎子把钱硬塞到何大镰的手里,最后是佯装生气,何大镰才把银钱收下。 在家收鸭子的是戚康平,他按照惯例把处理好的鸭内脏给成几份,给了莫家一份,还给何大镰家一份。 何大镰是惊呆了:“东家少爷……这,这可使不得啊,这都是肉啊。” 戚康平懵了一会儿,笑道:“大镰叔说笑了,我不是什么东家少爷,您喊我平哥儿就是。这些都是鸭内脏,卖不了多少钱,每天都是分给各家的,莫,莫叔家每天也有一份。” 说到莫奎子家的时候,戚康平脸红了,把莫奎子看得直乐,对这个未来女婿是越看越满意。 何大镰听罢,感激的接过一大碗满满的鸭内脏,拿着九十文钱,带着两个女儿,含着泪回家。 当晚,何大镰媳妇把鸭内脏爆炒后,一家五口饱餐了一顿,个个吃得喷香。 不过,何大镰媳妇有些担忧的道:“孩他爹,这杀鸭子的活计可比在作坊做杂活赚钱,咱家拿了这活计,不会把莫家给得罪吧?” 又叫道:“诶呀,那可不行,咱家这光景,可不敢开罪村里人……要不咱们把活计还回去吧,免得莫家记恨咱家。”何大镰媳妇因着没儿子,在村里活得是小心翼翼,那是谁也不敢得罪。 何四果最见不得她娘低人一头的模样,说道:“娘,您就放心吧,莫叔今天已经跟作坊签了契约,他是很乐意去作坊干杂活的,不会记恨咱家。” 何四果虽然这么说了,可何大镰媳妇依然担心着,但她没担心几天,就听到戚家去莫家提亲的消息。 这才明白,莫奎子不做杀鸭子的活计,是要跟戚家结亲。 顾大丫是个做事麻利的,莫奎子一去作坊干活,她就去请了官媒上门提亲。 不过,在去提亲之前,她问过戚康平:“可还想着严春晓那个歹毒丫头?要是你还想着严春晓,那莫家的亲事娘就不去提,没得害了芹姐儿。” 戚康平赶忙解释道:“没想了,她不是个好的……儿子明白的,她不过是想利用儿子……芹姐儿的脾气合适我,有她帮我撑着家门,儿子以后的日子才能过得好。” “你知道就好。”顾大丫是松了一口大气,这才去请了媒婆上莫家提亲。 莫家很快就答应婚事,给了莫芹子的生辰八字去合算。 不用说,结果自然是好的,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在莫家戚家说亲的时候,县城里出了一桩轰动整个县城的大事儿。 邹江把邹县丞给告了! 第454章 良籍 衙门前的大鼓一被邹江敲响,立刻围过来不少人。 县衙这条街上的人很多都认识邹江,见他击鼓鸣冤,忙问:“邹管家,您老这是有啥冤屈?” “对啊邹管家,您可是县丞大人身边的红人,有啥冤屈直接跟县丞大人说就是,还用得着上衙门来击鼓?” 虽说邹县丞被儿子戴绿帽、姨娘全家是逃奴,成了县城近百年来最大的笑柄,可官职还在,是有能力替邹江伸冤的。 邹江扔掉手里的鼓锤,看着围观的众人高喊:“我要状告的人正是邹友廉!” “邹友廉,谁啊?” 有年纪大的想了一会儿,惊呼出声:“诶哟,就是邹县丞啊!” “啥?邹友廉是邹县丞?” “这可真是新鲜,邹县丞的心腹状告邹县丞。” “邹县丞这是犯太岁了吧,前两个月还有个叫钟君旺的来告过他。” “管那姓钟的干嘛,钟家一家都死绝了,如今是邹管家状告邹县丞……诶,邹管家,你告邹县丞啥啊,赶紧跟我们说说。” 这等百年难得一见的奇闻,他们都快好奇死了,不问清楚,晚上都睡不着觉。 邹江道:“我要告邹友廉贪赃枉法、谋财害命、徇私舞弊、科举舞弊、以民充贱籍……” 在场的人都听懵了,这,这么多罪名,邹县丞这回是死定了啊! 这些罪名一出,整条街都沸腾了,是个个奔走相告,把邹江状告邹县丞的事情传得整个县城无人不知。 邵师爷一得知消息,立刻去告知邹县丞。 邹县丞还在家里头养病,听到邵师爷的话,是吓得脸色煞白,直接从床榻上跌落下来。 邵师爷跟曹师傅立马过来扶起他。 曹师傅道:“大人,大人您要撑住啊,要是您有个好歹……” “住口!”邵师爷呵斥曹师傅,这个姓曹的也太不会说话了,这么说是想气死邹县丞吗? 果然,邹县丞目光冒火的盯着曹师傅,把曹师傅吓得连连请罪:“大人息怒,小的是无心的的,只是太担心大人。” 砰一声,邹县丞一坐到床榻上,立刻踹了曹师傅一脚,出了心中怒气后,质问道:“本官让你盯着邹江,你是怎么盯的?竟然让他去告官!” 曹师傅很冤枉:“小的这两个月来是天天盯着邹江,可他出门不是去帮大人做事,就是去书铺医馆的,接触的人小的也查过,没有一个有问题。” 他是真的冤,根本不知道邹江为啥突然发疯去状告邹县丞。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邹县丞知道曹师傅一定是被邹江用计给蒙骗过去了,可邹江这两个月去过不少地方,如今火烧屁股再去查,无济于事。 “邹江状告本官什么?”邹县丞在愤怒过后冷静下来,问着邵师爷。 邵师爷把邹江在衙门口说的话复述一遍。 邹县丞听罢,松了一口大气,只有谋财害命、贪赃枉法这些,没有告他勾结水匪……看来邹江是没有他跟水匪勾结的证据。 此刻,邹县丞是庆幸不已,庆幸当初邹江怀疑他买通水匪虐杀陆姨娘的时候,他没有承认,并且很快就把瘸子六给送走了,要不然,如今他是想翻身都难。 不过…… “呵,一介家奴也敢状告本官,本官今天就让他知道知道,他到底是人是狗!”邹县丞对邵师爷和曹师傅道:“带护院去县衙,抓拿逃奴邹江!” 邹江真是愚蠢,做了这么多年的奴才还把自己当人看,他不知道奴是不能告主的吗?民告官都要先杖打二十大板,邹江一介奴才,有何资格状告他一个主子。 “是,大人!”邵师爷跟曹师傅应着,两人立刻出了邹县丞的院子,召集护院去县衙抓拿邹江。 邹玉振已经知道邹县丞跟水匪有联系的事儿,这两个月来,他一直想要去跟水匪们接触,好利用水匪去把秦顾罗田几家人给杀了。 他一直把陆家破家、陆姨娘被杀、他被邹县丞厌恶的事情怪在秦顾罗田几家人的身上,是一直在计划着怎么干掉那几家,可他还没有跟水匪联系上,就听说邹江把邹县丞给告了。 邹玉振大急,急忙把贴身小厮喊来,问道:“你舅舅他们去抓邹江了?邹江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去状告我爹?” 他虽然厌恶老东西,巴不得他快点死,可老东西要是被人告了,一旦罪名坐实,他做儿子的也要受连累,所以老东西可以死,但绝不能获罪。 小厮回道:“舅舅说了,邹江是奴,他没有资格状告老爷。” 小厮的回话少了几分恭敬,多了些不耐烦……邹玉振因着陆姨娘的事儿,已经彻底被邹县丞厌弃,跟着邹玉振他什么也捞不到,如今正在求着自家舅舅把自己换到别处去当差。 邹玉振眼睛一眯,阴沉沉的看了小厮一眼,没说什么,可心里却记恨上了,都给本少爷等着,等本少爷得势后,你们这些瞧不起本少爷的奴才统统都得去死! “嗯,你去盯着点,一旦你舅舅那边有新消息就来禀告本少爷。”邹玉振道。 “是,三爷。”小厮随便打了个千,转身走了。 …… 邵师爷跟曹师傅气势汹汹的赶到县衙大门,指着还在数着邹县丞罪状的邹江怒道:“来啊,把这个逃奴抓回去!” 邹家护院立刻向着邹江冲去。 罗武他们早就在等着了,见状立刻带着衙役冲过来,拦住邹家护院:“住手,这里是衙门重地,尔等喊打喊杀,是想被治个扰乱县衙之罪吗?!” 邵师爷皱眉……邹江在这里闹了两刻钟,衙门里没有一个人制止邹江,由着邹江在衙门口喊冤,如今他们来抓人,衙门的衙役立马就来了,不用说也知道,定是许县令吩咐的。 邵师爷上前两步,负手而立,睨着罗武道:“邹江是邹家家奴,今天私自跑来状告主家,视为逃奴,邹府有权把自家逃奴抓回去,这事儿罗衙役管不了,县令大人也管不了。” 围观的人听罢,纷纷说道:“这位师爷说得对,家主捉拿家奴是私事,衙门确实管不了。” 邵师爷听到这话,看着邹江笑道:“邹管家,跟我回去吧,邹大人看在你伺候他几十年的份上,定会网开一面,不让你受太多苦。” 邹江看着邵师爷得意的笑容,反问道:“姓邵的,你就这么笃定我是邹家家奴?你可知,冤枉良籍是奴,会被治个逼良为奴之罪,这个罪名你承受得起吗?” 邵师爷眉头紧皱,邹江是什么意思? 难道邹江不是奴籍? 不可能的,邹江都给邹家做了多少年的奴才了,不可能转眼间就成了良籍。 第455章 中计 邵师爷:“胡说八道,谁不知道你邹江十五岁家里遭难,心灰意冷,养伤到十六岁后,在十六岁生辰那天自卖自身给邹大人为奴。这等人尽皆知的事儿,你还敢狡辩。来啊,把邹江这个奴才抓回去。” “抓住邹江。”曹师傅不给邹江辩解的机会,带着邹府护院绕过罗武他们,向着邹江扑去。 邹江冷笑一声,直接冲进衙门里,扑通一声跪在公堂上,对着明镜高悬四字高呼:“草民有冤,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啊!” 曹师傅等人见邹江冲进公堂,大急之下也跟着冲进去,邵师爷想要喊住他们已经来不及。 罗武带着衙役们立刻围住县衙大门,不让曹师傅他们逃走。 姜县尉跟杨班头带着另一群衙役从公堂后冲过来,指着曹师傅他们道:“大胆刁奴,敢率众私闯公堂,来啊,把他们给本官抓起来!” “是大人。”杨班头他们立刻冲上来,歘歘歘抽出大刀,把曹师傅他们团团围住。 曹师父他们此时才知道,他们情急之下做了什么,立刻对姜县尉道:“姜大人误会,小的们不是私闯公堂,只是想来抓拿家奴邹江。” 邵师爷也急忙挤进公堂,对着姜县尉连连作揖道:“姜大人,这真真是个误会,曹师傅他们都是知道规矩的人,没有要私闯公堂的意思。” 又呵斥曹师傅:“你们还杵在这里做啥,赶紧滚出去,公堂是你们这些奴才的能进来的?” “邵师爷教训的是,小的们这就出去。”曹师傅他们一边道歉,一边后退,想要离开公堂。 可惜,罗武不会让他们出去。 他带着一群衙役兄弟,拿出佩戴的大刀,组成人墙,拦住曹师傅他们,怒喝着警告道:“刀枪无眼,谁敢过来,生死自负。” 曹师傅他们看着明晃晃的大刀,看着罗武他们一脸盛怒的模样,不敢再上前一步,生怕真硬冲出去,小命不保。 邵师爷急了,对姜县尉道:“姜大人,何必如此?咱们也是共事多年的同僚了,曹师傅他们的事情是个误会,您抬抬手,让他们走吧。” 姜县尉只看了邵师爷一眼,并未说话。 杨班头笑道:“同僚?邵师爷,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是邹县丞的幕僚,吃的是邹家饭,我们拿的是朝廷的饷银,什么时候跟你是同僚了?” 一句话,把邵师爷给臊得无地自容。 杨班头说得没错,他确实是邹县丞请的幕僚,虽然因着邹县丞的关系可以进出县衙,接触到一些公文,可说白了,邵师爷就是个没有官职的外人,跟县衙没有丝毫关系。 杨班头指着曹师傅他们道:“再说了,姓曹的身为邹家家奴,却敢带着武器私闯公堂,邵师爷,这是个什么罪名,你应该很清楚吧?要是不清楚,可以回去问问邹县丞。” 奴籍者带着武器私闯公堂,等同造反! 邵师爷自然知道这个罪名,正是因为知道,他才着急。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身为主家的邹县丞都要吃挂落。 姜县尉此时说道:“老杨,把这群私闯公堂的匪徒抓起来,投入大牢。” 又看向邵师爷道:“你尽管为他们求情,也可以让他们反抗,只是你要明白,一旦反抗,到时候死得就不仅仅是姓曹的一伙家奴。” 连邹县丞也讨不了好。 邵师爷是双膝一软,差点跌倒在地,目光看向邹江,指着他道:“你故意的!” 是他,是他把曹师傅他们引进公堂来,让曹师傅他们犯下形同造反的大罪。 邹江看着邵师爷笑道:“邹家的下人跟邹友廉一样蠢。” 他确实是故意冲进公堂,把姓曹的这群邹家护院给引进来的,可那又怎样?兵不厌诈,且姓曹的这群护院说白了就是邹县丞养的私兵,是能抓一批就抓一批,不能把他们放走。 邵师爷气得差点厥过去,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班头、罗武他们把曹师傅他们抓起来。 而他还得对曹师傅他们说:“不要动手,老老实实跟着杨班头他们去牢房,大人自会救你们。” 曹师傅他们是吓懵了,生怕县衙真治他们一个造反的罪名,哪里还敢反抗,是求着邵师爷:“邵师爷,您可得去帮我们说情啊,我们真不是故意的,都是被邹江害的!” 邵师爷沉着脸不说话,等曹师傅他们被押走后,他指着邹江道:“姜县尉,邹江是邹家家奴,我要带走,请您放行。” 呵,以为把曹师傅他们抓了就能逃过一劫?他还没死呢,有的是办法把邹江带走。 邹江喊道:“姜大人明察,草民是良籍,并非奴籍。” 邵师爷大怒:“你胡说!” 姜县尉抬手,制止邵师爷的话,说道:“既然你们两边各执一词,那这事儿得县令大人审过后才能下定论。” 说着,他让罗武他们继续守着县衙大门,不让邵师爷跟邹江离开,自己去了公堂后面,求见许县令。 许县令是个文人,而他又是农家人出身,是好不容易才考上功名,又做了六年的佐官才当上了主官,是怕死又怕事,对于邹县丞的事儿,他不太想管。 “大人、东翁、好同窗,您别再犹豫了,只要您升堂,这功劳就能稳稳的落入您的手里,弄不好还能让您再升一级。”田师爷劝着许县令:“邹江只是状告邹县丞徇私枉法、以权谋私这些罪名,并没有状告邹县丞勾结水匪,那水匪不会杀到大人的面前,您且放心。” 放心个屁,许县令都快吓死了好吗。 “那陆姨娘死得多惨啊。老田、田兄、本官的好同窗,咱们再熬个把月就走人了,何必蹚这摊浑水?会出人命的。”许县令哭丧着脸,就差给田师爷跪下来。 田师爷比他狠,直接给他跪下了。 扑通一声,田师爷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许县令听到这声音,都替他疼得慌。 “别整这些没用的,你赶紧起来。”许县令想扶起田师爷,可田师爷就是不起来。 “大人可还记得当初我们一起去考功名的时候说过什么?”田师爷双眼含泪,对许县令道:“咱们一批同窗曾经发过誓,为官之后,要把生死置之度外……” 第456章 捉拿邹县丞 “行行行,你别说了,都二十多年的事了,你还记得。”许县令是服了田师爷了,把他拽起来道:“升堂升堂,本官这就去升堂行了吧。” 要是他不去升堂,估计田师爷要跟他割袍断义。 还有…… “什么发誓,那是咱们醉酒后说的醉话。”许县令不满的纠正道。 田师爷:“这叫酒后吐真言。” 许县令:“……” 姜县尉此时敲门道:“县令大人,卑职有要事禀报。” “进来吧。”许县令整理着衣冠道。 姜县尉推门进来,把公堂上发生的事情告诉许县令:“邹家护院已经被抓进大牢,邹江跟邵师爷还在公堂上,两人各执一词,一说不是奴籍,一咬定邹江是邹家家奴,请县令大人升堂。” 许县令还能说啥,只能带上田师爷,再喊上于师爷跟几个随从,一行人去了公堂。 啪! 惊堂木一响,许县令问道:“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启禀大人,邵某代邹家来捉拿家奴邹江。”邵师爷抢先一步,指着邹江道:“邹江身有顽疾多年,又因着年轻时家里的惨剧,近来时常疯言疯语,今日更是私自跑到县衙来,扰了县令大人的清静,实乃邹家之过,邵某这就把这疯奴带走。” 邵师爷是个精的,一开口就说邹江疯了,一箭双雕,把邹江状告邹县丞的事情给打成发疯之举。 邹江笑了,跪在堂下,给县令大人作揖之后,对邵师爷道:“姓邵的,你污蔑老夫之前,可得有证据,老夫发癔症?老夫昨天还在管着邹府的庶务,邵师爷也是住在邹府的,难道你们全被我一个疯子管着?真真可笑。” 邵师爷大喜,忙指着邹江道:“大人,邹江亲口承认在邹府做事,他就是邹府家奴,请大人让邵某把邹江带回邹家!” 然而,邹江会这么蠢吗? 他跟秦三郎谋划将近两个月,是把每一个环节都设计好了。 邹江解下腰间的一个布袋,高举过头顶道:“大人,老夫虽然在邹家做事,却不是邹家家奴,老夫是良籍,袋子里装着老夫的户籍、房契、地契等可以证明老夫是良籍的证据,请大人过目。” 杨班头立刻拿过袋子,放到于师爷的桌子上,让于师爷查验。 于师爷一一看过袋子里的户籍等物,确认是真的后,放在一个长形木盒里,起身呈给许县令:“大人,都是真的,请您过目。” 田师爷接过,递给许县令。 许县令看着木盒里的东西,满意的点点头,道:“江盛确实是良籍,户籍上的户主是他的名字。” 邵师爷惊了:“不可能,邹江一直是邹家家奴,不可能是良籍。” 顿了顿,他指着木盒道:“假的,这些东西一定是假的。” “大胆!”许县令一拍惊堂木,指着邵师爷道:“姓邵的,这些户籍、房契地契上,全都盖着府城衙门的大印,你是在质疑府城衙门造假吗?你好大的狗胆!” 许县令拿起一张发黄的纸张,摇晃着道:“这是邹友廉自己写给江惩的放籍书,上面有邹友廉的私章跟手印。邹友廉自己把江盛放了籍,你如今又来抓江盛,简直是不可理喻!” 什么? 邵师爷懵了,邹江是在府城落的户?还有一份邹县丞的放籍书,这,这…… 邵师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想到邹江有这么多证据。 围在衙门口看热闹的人见了,是激动不已:“邹江真是良籍,诶哟哟,今天这热闹看得,比戏台上的戏还好看。” “那是,戏台上的戏都是假的,这可是真的,咱们今天算是开眼了。” 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说着,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冲着衙门里喊道:“邹管家,您老先前不是说要状告邹县丞贪赃枉法啥的吗,听着好多罪名来着,如今还告不告啊?咱们可都等着呢,赶紧的吧。” 邹江道:“江某此来,就是要揭发邹友廉这几十年来做下的恶事,自然是要告的。” “且慢。”邵师爷指着邹江,嘴角带着冷笑,对许县令道:“县令大人,即使邹江是良籍,可他身无功名,要状告朝廷命官,也要先受杀威之刑。” 只有挺过杀威之刑,才能状告朝廷命官。而邹江当年受过重伤,年纪又大了,一旦被用刑,估摸着会当场死在公堂上。 邹江既然敢来状告邹县丞,早已把身死置之度外,他对着许县令重重一叩首:“草民愿意受杀威之刑。” 此话一出,不但邵师爷,是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许县令对邹江刮目相看,问道:“江盛,杀威之刑可是会要人命的,你要想清楚了,一旦行刑,可没有后悔药吃。” 邹江对着许县令又是重重一磕,铿锵有力的道:“只要能让邹友廉伏法,江盛万死无悔。” “好一个万死无悔!江盛,你不愧是个读过书的人,田某佩服。” 佩服个鬼,你可消停点吧。 许县令头疼,他这幕僚兼同窗好友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又不是毛头小子了,还这么意气用事的。公堂之上,身为县令的师爷,这种话也是他能说的? 啪一声,许县令道:“行刑!” 杨班头立刻带着衙役上前,把邹江按在长凳上,用包着铁皮的棍子打了邹江二十大板,虽说已经是手下留情,可邹江还是被打得皮开肉绽。 这还没完,打了二十大板后,还要被掌掴二十个巴掌,每打两个巴掌就问邹江一句:“江盛,你可要状告邹友廉?” 邹江每次都会回道:“草民江盛,要状告邹友廉贪赃枉法……” 外面的人起初是在看热闹,可见邹江是差点被打死也依然说着要状告邹县丞,大家全都安静下来。 邵师爷看着邹江宁死也要状告邹县丞的模样,是浑身发凉,已经在思量着,要怎么做才能不被邹县丞连累。 邹江凭着一口气,撑完杀威酷刑后,把早就写好的状纸跟各种证据全部呈了上来。 邹江的腰间挂着不少布袋子,这些布袋子里,装的是各种文书、书信、名册、账本、全都是邹县丞贪赃枉法、谋财害命的证据。 这些证据,足以让许县令下令,捉拿邹县丞。 第457章 伪证 邹府。 “老爷,邹五连他们送消息回来了!”管事邹河冲进邹县丞住的院子里,身后跟着邹五连和邹四方。 邹家的家奴,只要是死忠于邹县丞且能力出众的,会被赐予邹姓,然后以数字为辈分起名。 邹五连跟邹四方是穿着贩夫走卒的衣服躲藏在衙门口看情况,见邹江是宁愿受杀威之刑也要状告邹县丞,立刻赶回来报信。 邹县丞一直在等消息,闻言立刻对着另一名心腹管事道:“邹海,去给邹河开门,把人带进来。” “是。”邹海走路稳且快,一看就个藏着拳脚功夫的练家子,开门之后,把邹河三人带了进来。 邹县丞眼窝深陷,盯着邹五连和邹四方道:“说,情况如何?” 邹四方嘴巴利索,把公堂上发生的事情跟邹县丞说了。 “白眼狼,真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邹县丞听说邹江呈上自证是良籍的户籍、房契地契、以及他给的放籍书后,是气得砸了两个茶碗。 ……他确实给邹江写过放籍书,当时他会给邹江写放籍书,是知道邹江不肯改回良籍,要继续给他做奴才,他心里满意,又想装装样子,让邹江觉得他真的把他当成兄弟看,这才写了放籍书。 他当时还说:“要是江兄想通了,可随时拿着放籍书去衙门把奴籍改成良籍。” 但他只是随便说说,从来没有想过让邹江做回良民,然而邹江竟然背着他真的改了籍! 邹江这个阴险之徒,是什么时候改的籍? 还是去府城定居的,没有回禄昌县,难怪他放在禄昌县的人说,没有一个叫做江盛的人回禄昌县县衙改籍。 “骗子,叛徒,背主的狗东西,本官不会放过你!”邹县丞目呲欲裂,恨不得生撕了邹江,敢这么阴他,真以为自己能成功吗?呵呵,当年邹江斗不过他,如今还想跟他斗,做梦! “老爷,如今该怎么办?”邹五连想起邹江抱着一死也要状告邹县丞的狠样,很是担心,提议道:“不如,老爷先出去避一避?” 趁着衙役没来,他们的人能把邹县丞送走。 邹县丞盯着他,在心里骂了一声蠢货,邹江大白天的击鼓鸣冤为的就是不让他潜逃,要是他这时候避出去,就是畏罪潜逃,那他、邹家、全都完了。 “一个奴才罢了,本官会怕他?”邹县丞冷笑道:“不说他一把年纪能否撑过杀威之刑,即使撑过了,他有证据治本官的罪吗?” 这几十年来,他确实做过贪赃枉法、谋财害命、徇私舞弊、科举舞弊、以民充贱籍的恶事,也让邹江帮着处理过。可他每做一桩恶事,都把尾巴扫得很干净,是亲眼看着邹江把证据给销毁的,如今邹江哪来的证据告他?不可能的事,所以不用担心。 邹河听罢,心下安稳不少:“老爷果然有运筹帷幄、未雨绸缪之大才。” 邹海听得皱眉,这个时候邹河还在拍马屁……邹江是什么人物?这些年来邹海可是知道的,邹江不愧是年少就名震河安府的人物,在帮着邹县丞扫尾的时候,邹海看着邹江的一些手段,他都害怕。 要是邹县丞跟邹江斗,谁输输赢还真不好说。 正在邹海担忧之时,外院的另一名管事突然冲进来,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姜县尉带着一大群衙役上门了,说是要捉拿老爷。” “邹湖你说什么?姜县尉亲自带着衙役上门了!”邹海心下一抖,果然邹江手里是有证据的,不然许县令不可能下令抓人,来的还是跟老爷有仇的姜县尉,这是不给老爷好脸啊。 邹县丞听到这话,惊得从软榻上站起身:“姜大虎那个莽夫来了!” 邹湖是这批管事里最不受重用的,如今是吓破了胆,哭着道:“是的老爷,姜县尉来了,带了几十名衙役,把咱们邹府所有的门都给堵住了,还勒令不许府里任何人出去,说是老爷犯法了,证据确凿,要抄家啊,这可咋办?!” “证据确凿?”邹县丞懵了:“不可能,不可能的,邹江不可能有证据……伪证,一定是他伪造的证据!” 邹江家以前是开书铺的,曾祖、祖父、包括邹江那个短命爹,全都有一手做裱、修字画、修书的手艺。邹江家学渊源,也是会的……那些证据一定是邹江伪造的。 “畜生,畜生,敢这么害本官,邹江你给本官等着!” 砰一声,邹县丞院子的大门被人轰开,姜县尉一袭官服,带着罗武、杨班头以及五十名衙役冲了进来,指着邹县丞道:“邹友廉,你贪赃枉法、谋财害命、徇私舞弊、科举舞弊、以民充贱籍,做下诸多触犯大楚刑律之事,县令大人已经下令,要将你捉拿归案,这是批捕文书,你看看吧。” 邹县丞端坐在屋内,不看批捕文书,只看着站在屋门的姜县尉,一字一顿道:“本官是清白的,本官是被背主家奴诬告。” 姜县尉笑了:“诬告不诬告的,你先去衙门走一趟再说。” 邹江跟秦三郎的计划他是知道一些的,法子很冒险,是以命换命的计策,但邹江自己愿意,而他细细想过,觉得有八成可行。而如今进展到这一步,确实很顺利。 邹县丞知道自己今天是必须得去衙门走一趟了,让邹河拿来官服给自己换上后,对姜县尉道:“本官如今还是朝廷命官,你不能给本官上桎梏。” 姜县尉不搭理邹县丞,只对罗武道:“你守着邹家,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一条狗也不能给本官放出去,要是把事情给办砸了,提头来见!” 什么贪赃枉法,这些都不重要,邹江跟三郎要做的是把邹友廉背后的水匪揪出来,而邹府里到底有没有潜伏的水匪,谁也不知道。 “是。”罗武应道,带着留下来的三十个衙役握紧佩刀,守在邹家的各个门口。 姜县尉来捉人的时候,看热闹的百姓也跟来了,此刻看见邹县丞被押出来,立刻激动了。 “哟,快看快看,邹县丞真的被抓了。” “天老爷啊,邹友廉真的被抓了,明年清明我去上坟的时候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爹。” “诶,邹县丞咋还穿着官服,也没有被捆,他这到底是被抓还是没被抓啊?” 第458章 闹大发了 “自然是被抓了,要是没被抓,你以为咱们能在这里看热闹?早就被邹县丞家的人给赶走了。你瞅瞅,如今有谁来赶我们。” “老许头说得对,邹家最是霸道,总是爱讲究个啥官民有别的,要不是邹县丞被抓了,没了下令的资格,他早就下令把咱们给轰走了。” 邹县丞听着周围百姓的话,脸色阴沉得可怕,可他知道如今自己是正处于劣势,姜大虎又跟他有仇,他即使表示不满,开口让姜大虎赶走这些看热闹的人,姜大虎也不会同意,反而会嘲笑他一番。 邹县丞不会做这样自取其辱的事儿,只能目视着前方,抬头挺胸的走着,一副他无罪,他是被邹江诬告的模样。 姜县尉看一眼邹县丞,心下冷笑。果然是只老狐狸,这时候还装出一副正人君子被陷害的模样,可惜邹县丞这趟牢狱之灾是受定了。 邹府离县衙并不远,可因着一路上看热闹的人太多,邹县丞一行人是足足走了两刻钟才到县衙。 许县令一直在等着姜县尉把人押来,看见人到后,立刻啪啪的拍着惊堂木:“肃静,肃静,宣邹友廉上堂。” 杨班头一群衙役开路,姜县尉带着邹县丞来到公堂上。 邹县丞是挺直腰板走进公堂的,他的目光从跪在地上的邹江身上掠过,看向堂上的许县令,作揖道:“卑职参见大人。卑职有冤,要状告江盛诬告卑职,请大人受理。” 说着,他拿出一早就写好并藏在衣襟里的状纸,递向许县令。 邵师爷见状,也立刻道:“县令大人,邵某乃是秀才功名,可给邹县丞做讼师,请许县令受理此案。” 民告官许县令都受理,要是不受理邹县丞状告邹江的案子,那许县令就是以权谋害佐官,这事儿要是闹到府城衙门,那许县令这个主官也不用做了。 邹县丞跟邵师爷的话一出,不说看热闹的百姓,就连许县令都惊了,在心里冷笑连连,这么些年来,他是知道邹县丞无耻的,乃是田福县一霸,可没想到都到这等地步了,邹县丞还来个反告。 田师爷已经气得差点指着邹县丞骂,姓邹的怎能这般狠毒,竟是给他们来这一招。 姜县尉跟邹县丞已经共事半辈子,知道邹县丞的无耻,听到这话是一点不意外,老神在在的道:“邹友廉,你说江盛诬告你,你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说别人诬告,你可真会喊冤。须知,江盛告你,可是证据确凿的。” 田师爷立刻醒过神来,提醒许县令:“大人,上证据,直接砸证据,先把姓邹的关进大牢再说。” 姓邹的一来就反告,是个难啃的骨头,他们不能在公堂上跟他浪费太多时间。这拖得久了,姓邹的难免又会生出其他幺蛾子来。 许县令立刻道:“姜大人说得对,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既然是江盛先状告的你,那就该先处理他的状纸。来啊,上证据。” 田师爷早就等不及,把邹江状告邹县丞的罪责一一说了一遍。 “邹江原名江盛,状告邹友廉在位期间贪赃枉法,贪墨田福县县衙粮税一万担、人头税一千四百两、利用职务之便,贪墨他人水田一千一百亩、旱地两千六百亩、房屋五十七座、铺子三十一间。” 田师爷指着自己桌面上的木盒子道:“这是江盛呈上来的账册,上面清楚记录着邹友廉贪墨的证据,还有五封写给壶口镇、香桂镇、永禄镇的司吏坊书吏、以及几位里长、村长的书信,都是与他们合谋谋夺乡民田地房屋铺子的证据。” “这些书信跟账册我们已经查验过,账册上所提及天地房屋铺子皆是属实,有两成是在邹家名下,有两成是在邵师爷的媳妇名下,至于那些没有在邹家跟邵家名下的,大人自会派人去查。” “而信上的笔迹是出自三个人之手,其他两个没有查到,但其中一个乃是邵师爷。” 田师爷说完,看向脸色煞白的邵师爷,笑道:“邵师爷,你也不用给邹县丞做讼师了。来啊,把邵齐庄抓起来,一同听审!” “是。”三个衙役立刻冲过来,把还在发懵的邵师爷被捆住,押在地上。 邵师爷膝盖吃痛,终于回过神来,喊道:“冤枉,冤枉,我没有帮着邹县丞做贪赃枉法的事儿,我是冤枉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邵师爷这些年帮着邹县丞做过不少恶事,其中也得了一些好处,今天邹县丞被邹江一告,他就开始怕了,怕自己也被投入大牢。 许县令道:“冤不冤往,自有证据说话。你若是有证据自证清白,本官定会秉公办理,把你当堂释放,若是没有,就得收押。” “这些只是贪赃枉法所得,邹友廉在三十年前还犯下以权谋私,收钱帮人谋害人命,利用掌管徭役之便,把服徭役的良籍百姓充入奴籍贩卖到江南的恶事!” 田师傅又指着另一个盛着证据的木盒道:“这些都是邹友廉以良充贱,贩卖良民的证据!” 围在衙门口的百姓听到这话,是彻底惊了,愤怒不已,指着邹县丞道:“邹友廉,你个老畜生,竟然敢把去服徭役的良民充入奴籍贩卖,你还是不是人?!” “诶哟,我家二儿在十几年前去服徭役后就没有回来过,官府给的说法是死了,可我家二儿却连个尸首也没有,这到底是死了还是被邹友廉这个老畜生给当做充入奴籍给卖了?!” “我家大儿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我家男人也是,去服了徭役后就没有回来,我家公公婆婆是连着去衙门问了许多次,想到我家男人服徭役的地方去找人,可衙门都没有给个地址。我家公婆因着这事儿,是死不瞑目。这都过去二十年了,我家儿子都成亲生了儿子了,可他爹的尸首也还没有被抓回来。那坟里埋着的是我家男人的一套衣服。” “诶哟,我家男人这到底是死了还是被卖了啊!”一名老妇人原本是带着孙子来看热闹的,可此刻是直接坐在衙门口嚎啕大哭。 其他有家里人去服徭役却说死了,但没有把尸首运送回来的,全都怒了,疯了一般要冲进衙门要找邹县丞讨说法。 第459章 斗 许县令看着向衙门冲来的一大群人,是吓得不轻,拍着惊堂木道:“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又指着冲进来的人群怒道:“大胆,这里是县衙,你们私闯县衙公堂可是大罪,快快退下,莫要把自己给害了!” “呸,你个狗官,你急着让我们退下,是不是想要包庇姓邹的!”有人急了,不管不顾的指着许县令大骂:“你可是县令,邹友廉贩卖服徭役的良民,你身为县令能不知道?还是说你也有份卖人换钱!” 许县令都快哭了,他包庇邹县丞?他卖人换钱?要不是有他,邹县丞能被抓到公堂上来? 冤死了,真真是快冤死了。 许县令狠狠瞪了田师爷一眼,田师爷赶忙道:“诸位乡亲,诸位乡亲,县令大人绝对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他是农家子出身,当了这么多年官还是那么穷,要不是有县令夫人的嫁妆撑着府里的花销,许县令别说一年四季衣裳,他连笔墨纸砚都买不起。” 许县令脸都绿了,虽说田师爷是在帮他,可也不用把他说得这么惨吧。 田师爷扬着邹县丞跟几个镇子的书吏、里长、村长的通信说道:“这些案子都是十年前的,十年前许县令可没来田福县任职,你们错怪人了,要怪就怪前任、前前任的大人们!” 市井小民直肠子,田师爷是把事情跟他们说得很直白,他们才听明白,不再骂许县令。 可有气愤的百姓还是想冲进公堂来怒打邹县丞一顿,被姜县尉给拦住:“乡亲们别冲动,县令大人已经把邹友廉抓来,姓邹的这回是逃不了了。你们别急,为了这种畜生犯下私闯公堂之罪不值得,大家退出去,在衙门口旁听就成。” 姜县尉在县城的威望很高,县城里的百姓乐意听他的,闻言退出去,道:“咱们听姜大人的,有他在,有许县令在,一定会还给咱们一个公道。” 有百姓觉得刚才大骂许县令很是不该,就想给许县令说好话,扬声说道:“那是,没听田师爷说吗,许县令是农家子出身,那肯定也是挑过粪、插过秧、打过粮食的人,跟咱们是一样的呢,咱们得信许县令,可不能给他添乱。” 许县令的脸不是绿,已经彻底黑了……挑粪种地这事儿,能不能别再提了?都过去几十年了好吧。 且他家是殷实之家,家里农忙的时候会请工人,不用他去挑粪。 “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当年衙门说我家男人服徭役死的时候,我家男人才二十三岁,我是不到二十就守了寡……您瞧瞧我这张脸,这是活活累出来的,我如今不过四十四,可瞧见我的人,哪个不说我已经年近六十?” “要是我家男人还在,有男人撑着门户,我也不用衰老成这样?”那名坐在地上大哭的老妇已经带着孙子给许县令跪下,求许县令做主。 其他有儿子、兄弟、父亲在徭役中死去却没有尸体运送回家的人见了,也纷纷跪下,哭喊着:“县令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找出当年的真相啊。这人是死是活?如今是在哪里?得有个说法,就算是死了,也得给咱们一具尸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算什么事儿?” 许县令见他们哭得凄惨,有点动容,对他们道:“你们放心,本官今天开堂审案,就是要找出事情真相,还百姓一个公道。但审案子不是一两天就能出结果的事儿,邹友廉是官,即使证据确凿,案子也要送去府城衙门,让府城衙门审过之后,才能治邹友廉的罪。” 又道:“这样吧,你们家里要是有人去服徭役,且被告知已经死去,却没有尸首运回来的,可排队让衙役做登记,衙门自会给你们调查。要是真被邹友廉卖了,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诶诶,我们这就排队登记。”看热闹的百姓立刻动了起来,有排队登记的,有匆匆离开的。 “我们村也有人去服徭役最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估摸着也是被邹友廉给卖了。不成,我们得回去找村长,让村里人赶紧赶来衙门。” “我们村也有,我也得赶紧回去喊人。” “浩子,快别去扛活了,出大事了,咱们得赶紧回村喊人!” 一时间,整个县城都轰动起来,全是奔走出城回村找人的农人。 许县令就怕这个,指着那些奔走的农人怒瞪着邹县丞道:“邹友廉,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儿,如今是把整个田福县都给害了,作孽啊。” 田福县那么多村子,估摸着很多村子都有人去服徭役被卖的,乡下农人又讲究个“你欺负我们村一个人,我们全村人就要来揍你”,要是所有村子的男丁都扛着锄头来衙门,他这日子也不用过了。 邹县丞淡然自若:“县令大人,您虽然是一县主官,却没有资格给本官判刑,这个案子得府城衙门做主。” 邹县丞睨着许县令,冷笑一声:“再说了,邹江呈上来的证据是伪证,本官无罪,本官是被陷害的!” 许县令被邹县丞说得气怒不已,抖着手,指着他道:“邹江呈上来的证据衙门是验过的,大家皆认定是真的,你胆敢说是伪证。” 邹县丞老神在在:“验过了?大人的师爷跟姜大虎验的吗?不说大人想要立功升官的事儿,单说姜大虎与本官有仇怨,他就没有资格验这些证据。即使验了,他说的话也不能作数。” 邵师爷听得激动不已,就差大喊一声好了……伪证,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证据是伪证呢。 “县令大人,邹大人说得对,我们是被邹江制造的假证据陷害的,我们是无辜的!邹江他……” 邵师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名衙役用麻布团堵住嘴巴,无法说话。 “唔唔唔!”邵师爷愤怒至极,瞪着杨班头的侄儿,恨不得把他给踹死。 邹江看着额头冒汗的许县令,知道许县令是斗不过邹友廉的,他开口说道:“大人,只要您跟姜县尉、衙役班头、刑名师爷、以及有经验的书吏查验过证物,全部认定证物是真的之后,就能将被告之人收押。再把案件及其证物上交府城衙门,由府城衙门接手调查即可,邹友廉身为疑犯,虽有权质疑却无权干涉大人办案。” 第460章 乱 许县令听罢,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对对对,就是这样。 他回到堂上坐好,一拍惊堂木,直接说道:“邹友廉所犯之罪,证据确凿,立刻押入大牢。本官会在五天内把案件移交府城衙门,让府城衙门审理定罪。” 邵师爷听得大急,唔唔唔叫着,想要喊冤,可惜没人理他。在写给几个镇子的书吏、里长、村长的信里,可是有他的笔迹的。 邹县丞已经把许县令恨得要死。他一直以为许县令这等胆小如鼠之辈,是到离任也不敢对他如何的,没成想竟是强硬起来了,敢把他投入大牢,许县令就不怕自己会死吗? “县令大人,邹江曾经在邹家做过几十年家奴,又是下官的心腹,天天给下官伺候笔墨,他想要仿造下官跟邵师爷的笔迹,实在是太过容易。下官提醒县令大人一声,莫要被人利用,做下谋害佐官之事,这个罪名可是大人全家都承受不起的。” 主官谋害佐官,全家连诛。 许县令听到邹县丞这威胁兼诅咒的话,立刻怒了,高声道:“把邹友廉、邵齐庄拖下去,关入大牢!” “是。”一群衙役立刻上前,拽起邹县丞跟邵师爷,把他们押到县衙大牢。 邹江见邹县丞终于被押入大牢,一直紧绷的身体彻底软倒在地,嘴巴里含着的血吐了出来。 姜县尉见了,急忙走过来,扶住他道:“江盛,你可要撑住。”这只是个开始,今晚之后,才是真正要命的较量。 邹江因为受刑浑身疼得厉害,闻言点点头,说道:“邹友廉没死之前,老夫不会倒下~” 许县令听得唏嘘,虽可怜邹江伤重,却还是说道:“江盛,你以民身告官,在府城衙门没给邹友廉定罪之前,你也要被关入大牢。” 自打前朝开始,为了防止有人故意诬告官员,但凡告官者,不但要受杀威执行,在案子没有彻底了结之前,所告之人还要被投入大牢。一旦被查实是诬告,告人者立即处死,要是所告属实,告人者会被释放。 邹江道:“草民知道规矩,大人放心,草民愿意入牢房,直到府城衙门彻底结案为止。” 邹江被两名衙役驾着,送入牢房中。姜县尉跟着去了,给邹江请了大夫看伤,拿了床铺被褥,容易克化的食物和热水,让邹江能过得好一些。 大夫是周家医馆的周大夫,医术不错,他已经知道今天的事儿,是吓得不轻,但心里是佩服邹江的……邹县丞是个什么东西,只要在县城里住得久的,几乎都知道,那就是个老畜生,只是老畜生是地头蛇,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如今邹江把邹县丞给告了,不论最终能不能把邹县丞治罪,这份勇气也是令人敬佩的。 “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好好养养,只要伤口不烂,不起高烧,过个几天结了血痂就好了。”周大夫虽是这么说,却是给邹江开了三个药方,一个外敷,一个内服治伤,还有一个是治疗邹江自身的顽疾:“错开来吃,每种药间隔半个时辰就成。” 姜县尉让衙役跟着周大夫去抓药,还没来得及跟邹江说话,就有衙役匆匆跑来:“县尉大人,县令大人让您赶紧去前衙。这十里八乡的村长都带着村民来了,衙门被围得水泄不通,您得赶紧带人去,晚了怕是要出乱子。” 那些村民太多了,各个群情激奋,有家人服徭役失踪的人家更是披麻戴孝来的,外面闹得很凶。 姜县尉听罢,对看守的狱卒道:“把邹江看好了,要是他有个好歹,你们的小命也不用要了。” “是,大人放心,兄弟们一定把邹江护好!”狱卒们知道邹江的重要,也知道如今正是危险的时候,不敢掉以轻心。 姜县尉交代完后,立刻去了前衙,带着衙役把前来的村长跟村民拦住。 “都肃静,肃静!各村村长管好自己的村民,做好服徭役身死无尸的登记。记好后,再由村长带着名单进县衙去见县令大人!” 姜县尉跟许县令他们是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天色黑透,还有村长带着村民赶来衙门。 …… 邹家,邹玉振是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也没有看见邹县丞回来,知道邹县丞定是被关押了。 “三哥,三哥,爹真的被投入大牢了?下人们都在说,爹这回死定了,咱们可怎么办啊?”邹玉婉跟吕地主家的傻儿子定亲后,邹县丞怕她逃婚,把她给禁足了。如今邹县丞被抓,邹府被围,看守她的下人们都跑去扎堆议论这事儿了,她得以跑出来找邹玉振。 “呜呜呜,三哥,咱们会不会被爹连累?”邹玉婉攀着邹玉振的手臂痛哭着:“听说爹犯的可是重罪,一旦被判刑,咱们做儿女也要砍头……呜呜呜,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比起被连诛,她宁愿嫁给吕地主的傻儿子。 想到这里,邹玉婉眼睛一亮,问邹玉振:“三哥,我定亲了,那就不算是邹家的人了,应当不会被爹连累吧?” 邹玉振看见邹玉婉哭丧般跑进来,心里已经不喜,再听到她这话,是直接一巴掌把她给扇倒地:“你别做梦了,要是邹家出事,你也别想全身而退!” 他邹玉振要受老东西的牵连,凭什么邹玉婉能通过嫁人逃过一劫? 邹玉婉被打,是趴在地上直哭。 邹玉振没空再理会邹玉婉,在屋里来回踱步,等着自己的小厮回来。 不多时,他的贴身小厮匆匆跑了进来,对邹玉振道:“三爷,柳叶巷的人投信进来了,说邹江呈上去的证据是真的,老爷跟邵师爷已经被投入大牢。如今整个田福县县城都乱了,无数村民涌进县城,去县衙讨公道。” 邹玉振听得脸色惨白:“什么意思?田福县各村的村民跑来讨什么公道?这关他们什么事儿?” 小厮把柳叶巷的人投进来的信递给邹玉振:“您自己看吧。” 邹玉振接过一看,是直接跌坐在地:“完了完了……天杀的老东西竟然敢贩卖服徭役的良民,他这是找死啊!” 就这么缺钱?要靠着贩卖良民换钱? 第461章 死个明白 “贩卖服徭役的良民?!”邹玉婉惊了,扑过来看着邹玉振手里的信。信纸皱巴巴的,可上面写的字是清清楚楚,邹玉婉看完,恨不得自己当场死过去。 “爹他到底在做什么啊?咱们家大业大,那么有钱,还缺卖人那几个零碎钱?” 丰年之时,卖一个壮劳力起码能得五两银子,要是把人卖到矿上去,起码能得八两银子。邹县丞卖的人不少,卖上几百个就是几千两银子。这样一笔银子放在二十年前,对邹家来说,算得上是大钱。 “三爷,如今该咋办?咱们不能干坐着等死啊。”小厮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本他还想让舅舅把自己调到别处去当差,不跟着邹玉振了,可如今是整个邹府都不能待了。 “吉子,吉子你赶紧出来啊,娘找你有事儿。”古曹氏直接冲进邹玉振的院子,伸长脖子冲着小厮的背影道。 古曹氏是曹师傅的妹子,她听说曹师傅跟一群护院被抓后,心里急得不行,想跑来问问儿子,知不知道他舅的消息,到底还能不能放回来? 邹玉振见了古曹氏,气得拿起桌上的花瓶砸出屋门,直接砸到古曹氏的脚下。 哐当一声,花瓶被砸碎,古曹氏吓得惊叫一声:“啊!” 邹玉振怒道:“古曹氏,你们还有没有规矩?看着父亲被抓你们就想翻天不成?” 他指着小厮道:“古富吉,本少爷警告你,好好当差,要是敢有什么小心思,不用等到衙门来抓人,我先把你杖毙!” 小厮急忙跪下,哆嗦着道:“三爷息怒,小的娘是乱了方寸,这才忘了规矩。您放心着,小的娘跟小的不敢有二心,三爷想要小的全家做什么,小的全家就做什么。” “哼,记住你们的身份。一介奴才,只要我还没死,你们的生死就是我说了算。”邹玉振敲打过小厮母子后,起身回里屋写了一封信,拿出来给小厮:“把信投出去,柳叶巷的人知道怎么做。” 小厮急忙接过信道:“三爷放心,小的一定会把差事办妥。” 言罢,恭敬的退出去。 古曹氏想跟着儿子离开,却被邹玉振呵斥住:“站住。” 古曹氏立马不敢动了,躬着身子道:“三爷。” “让邹海、邹河、邹湖、邹嬷嬷这些管事全都来见我。”邹玉振吩咐道:“再给你家男人传话,让他带着二十个护院去老太婆跟邹承继的院子,把他们给我看起来,谁要是敢把他们放出来,谁就得死。” 他得把住邹家,不能让老太婆那一房趁乱翻身。 “是,是。”古曹氏慌忙跑了,去给自家男人传话后,再去找邹海他们,把他们带来见邹玉振。 “三爷,您找我们何事?”邹海带着其他几位管事跟邹嬷嬷进了邹玉振的院子,站在院子里对着正屋道。 邹玉振对邹海很是恭敬,起身相迎,但只把邹海一个人迎进屋内,两人关着门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才把其他几位管事跟邹嬷嬷请了进来。 …… 这一夜的县城注定不太平,很多人都在夜幕下行动着。 许县令他们是彻夜未眠,一直忙活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又有村长带着村民进城,来说村里有村民服徭役身死无尸的事儿。 许县令快忙疯了,是见了整个田福县的村长。 姜县尉比许县令还忙,不但要护着县城,以防村民激动之下闹事,还要派人去把那些跟邹县丞合伙卖人的书吏、里长、村长给抓到县衙来。 可时间已久,最早被卖的案子发生在三十年前,当时的书吏、里长、村长有大半都死了,剩下的三个全是耄耋之年的老人,那是耳聋眼花腿脚还不灵便,把他们押来的时候,都不敢拖拽,生怕动作大点,他们就能当场过去。 等人到后,许县令亲自审问他们,可费了老大的劲儿,三个老头是死不承认,有被问得急了,还要当场撞柱,令人头疼得很。 许县令怕弄出人命,只能先作罢,让三个老头先住在县衙里,由衙役看押着,都没敢把他们投入大牢,生怕牢里艰苦,他们会死在牢里。 邹县丞做了几十年的县丞,在县衙是有不少人手的,那些人都有把柄在他手里,不敢不听话,悄悄给他送来不少消息。 邹县丞得知许县令如今是焦头烂额,很是高兴,脸上带笑的坐在牢房的草席上,一点也没有重犯的颓废样儿。 他甚至还嚣张的要见邹江。 杨班头听到狱卒的传话,直接气笑了:“邹友廉是疯了?这时候还要见邹江,他想做什么?” 不过,他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邹江。 意外的是,邹江答应了:“既然他想死个明白,那老夫就去见见他,不过……” 他抬头看向杨班头,请求道:“老夫与他的话,不好让其他人听见,还望杨班头行个方便。” 姜县尉特意交代过杨班头,只要是邹江提出来的要求,皆要照办,杨班头很是不明白姜县尉为何要这般交代,却还是照做了:“成。” 杨班头让两名狱卒把邹江抬去邹县丞的牢房,道:“邹江,你有一刻钟的工夫,一刻钟后,狱卒会进来。” 言罢,带着狱卒离开。 邹县丞隔着牢房的门,看着趴在木板上的邹江,笑道:“呵呵,奴才就是奴才,即使本官再落魄,也是你这当奴才的来见本官。” 邹江冷笑出声,并不接邹县丞的话。 邹县丞见邹江敢轻蔑的看着自己笑,当下大怒,指着邹江道:“你以为伪造假证就能把本官置于死地?” 他压低声音,用着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本官是做过那些恶事,可本官早已把尾巴扫干净,你的那些伪证定不了本官的罪。等那些伪证到了府城衙门,府城衙门的人定会发现破绽。到时候,不但是你,连许崇峰跟姜大虎也要受牵连。你,你们全都死定了,笑到最后的是本官。” 邹江等邹县丞说完后,对邹县丞道:“我跟你不同,我不会害无辜之人,那些证据不会被送去府城衙门。” 邹江也压低声音,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果然很蠢,事到如今还没看出我真正要做的是什么。” 第462章 灭口 邹县丞一凛,终于正眼看向邹江……邹县丞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这般镇定,他心里是害怕的,怕邹江。 一直很怕。 邹江为人聪明,少年时就才动河安府,河安府各县的读书人以能跟他论文为荣,他当年也跟着同窗去禄昌县拜访过邹江,见识过邹江之才。 他嫉妒邹江,为了功名,这才有了伙同水匪谋害邹江一家的事儿。 “……你还记着陆姨娘惨死的事儿?”邹县丞佯装镇定的道:“本官不怕你,你没有证据,且此事牵连甚广,别说许崇峰,连梁知府都没有胆子管。你不会得逞。” “哈!”邹江笑了,笑得有些癫狂,让邹县丞心里的害怕更甚,骂一声:“疯子!” 邹江不理会,依然笑着,少顷停下,一手抚着手腕的陈年伤疤,对邹县丞道:“邹友廉,你刚才说我奴才就是奴才……没错,我确实是奴才,命贱得很,所以我不怕。无畏则强,我一个不怕死的奴才想要咬死你,你觉得我会做不到吗?” “邹友廉,你给我听好了,我就是在求死,不仅是在求死,还会让你、邹家、以及你藏在河安府、临江府、淮水与江南等地的同伙,全部给我陪葬。” “我虽然没能在官场上扬名立万,但死得轰轰烈烈,也不枉此生,哈哈哈!”邹江大笑着,原本慈祥的脸变得狰狞,宛如地府恶鬼般盯着邹县丞,把邹县丞吓得连连后退,脸色发青。 一会儿之后,邹县丞镇定下来,指着邹江道:“你做不到,你永远也做不到,你没有证据。” 邹江看着他,笃定的道:“我是没有证据,可会有一群蠢货把证据送到我面前来。” 会有一群蠢货把证据送到他面前来? 邹县丞细细琢磨着这句话,等他琢磨出来的时候,邹江已经喊来狱卒,把自己给抬出去。 临走前,他回头看着邹县丞道:“对了,那些来给你送消息的书吏、杂役已经在另一间牢房里关着。” 所以别想给水匪送信,他的消息送不出去了,等死吧。 邹友廉很自负,总以为自己能掌控全局,这些年来,除了稍微忌惮姜县尉以外,是连许县令都不放在眼里。 可惜邹友廉不知道,这一局,他只是一枚棋子,邹江跟秦三郎才是执棋人。 邹县丞听到这话,是直接倒在牢房里……他被人下套了,他没有掌控整个衙门,而是早已被人盯上。 还有高仝他们……以高仝的狠辣,在得知他被投入大牢后,在得知水匪的事情还没有被揭露后,一定会立刻派人来杀他,让他赶紧死,免得水匪的事情会被牵扯出来。 邹江没有告他勾结水匪,原来是因为这个。 全完了完了,全完了! 高仝,当年收钱害了邹江家人的水匪,自小就在水匪窝里长大,邹县丞会认识他,是因着长辈的缘故。 高仝的娘姓董,跟邹县丞的娘是姨表姐妹,高仝娘因着长得漂亮,在去府城玩的时候被水匪看上,抢到寨子里,在寨子里待了一辈子。 高仝娘虽然不喜欢高仝爹,但对高仝不错,因此高仝虽然心狠手辣,可还是帮自家老娘完成遗愿,把董氏的骨灰送回老家安葬。 董家就在河安府郊外的一个村子里。 邹县丞当时正要去府城赶考,靠着亲戚关系住在董家,刚好碰上这事儿,被莫名其妙的抓去穿孝衣,给高仝娘送葬。 高仝安葬自家老娘后,还在外祖家住了一段时间。那时候邹县丞还不知道高仝的身份,只知道,董家姨姥爷是一天天吓得半死,对高仝很是忌惮。 高仝对董家人毫无敬重,却因着自家老娘的关系,也没有做出打劫董家的事情来。不过高仝在临走之前,告知了邹县丞自己是水匪儿子的事儿。 邹县丞知道后,吓得半死,问他:“你不怕我告发你吗?” 高仝是长在水匪窝里的,会怕这个?笑得很嚣张,回道:“你尽管去报官,先死的一定是邹家。” 邹县丞怕了,他惹不起这种刀口舔血的人。 再后来,邹县丞科考不顺,又嫉妒邹江才名远播,生出歹心来,拿钱去求高仝帮忙杀邹江。 高仝是水匪出身,水上的规矩是不能做陆上的生意,但高仝早就对寨子里的老家伙们不满,生出取代的心思,因此接下邹县丞的这单买卖,去陆上干活。 原本邹县丞是要高仝杀邹江的,可高仝他们看见邹江的新婚妻子长得好,生了歹念,当场把邹江媳妇给办了。 因为这个耽误了功夫,邹县丞来的时候,邹江还没死,只是被打晕过去。 邹县丞也是个恶毒的,见邹江媳妇遭了难,立刻改变主意,没有杀邹江,让邹江背着这个耻辱一辈子。 果然,邹江在醒来后,多重打击之下,往昔志气全无,彻底成了邹家的奴才。 再往后,邹县丞考上功名,当上佐官,高仝也干掉寨子里的老东西们,成了水匪寨子里的老大。他得知邹县丞做官后,再次找到邹县丞,两人合作,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邹县丞贩卖服徭役的百姓,皆是靠着高仝的路子运走,高价卖到矿上去的。 不过,邹县丞对于高仝来说,不过是众多财路里的一个,高仝在河安府、临河府、江南等地还有合作的人。 正因如此,邹县丞才害怕……可有可无的合作伙伴、远房表兄弟,这两样关系,根本不值得高仝留他一命,高仝绝对会派人干掉他。 邹县丞在田福县有瘸子六给水匪送消息,高仝在田福县也安排了人手监视邹县丞,一旦邹县丞出事,那些监视邹县丞的人不用等高仝的消息,可以直接出手把邹县丞给杀了。 可一回,那些监视的人没有得手,还差点交代在县衙里。 这些人也是厉害的,知道县衙里来了硬茬子,没有硬闯,而是及时收手,商量着先给高仝送信,让高仝派些厉害的人来,把邹县丞灭口。 拦住这些人的正是秦三郎跟秦二郎,他们两人的身手是县衙、司兵所里最好的,在邹江状告邹县丞之时,他们就跟司兵所的人躲在暗处,等着这些人上门。 秦二郎看见那些人逃了,立刻追了上去。 第463章 合围 姜旗看得皱眉,论起斥候的本事,三郎比二郎要厉害些。且三郎沉稳,他原本是想让三郎去的。 可在他们埋伏在县衙等人的时候,三郎却说让二郎去,他会做得比自己好。 秦三郎会帮秦二郎说话,有两个原因。 一是秦二郎求他了,说需要功劳升迁,要他帮忙。二是这伙水匪太过心狠手辣,他担心村尾几家人会出事,有他在,也能护着点村尾的几家人。 要是二哥留下,真有危险的时候,不会拼死护着几家人。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见我爹,把这里的事儿告诉他。这回得他老人家出马了。”姜旗抹了一把脸,猫着身子离开。 想要把那伙水匪给端了,他们需要兵,他爹是行伍出身,有他出面,他们才能借到兵。 姜旗不但见了姜县尉,还见了许县令,把今晚有人想要私闯县衙,被他们给挡回去的事情说了。 许县令不蠢,听到这话就明白了:“是……是水匪想要灭口?” 姜旗点头:“是,司兵所的人已经追过去了,到时候咱们可以顺藤摸瓜,找出水匪的老巢,把淮水上的水匪给端了。” 许县令吓哭了,真的吓哭了,也不要什么脸面了,抓着姜旗的手道:“姜兄,你可别冲动啊,会出人命的。” 他就要调任,让他全须全尾的走人不成吗?为啥要这么坑他? 姜旗是知道许县令的,是怕死也怕得罪人,当田福县县令这些年,他一天天没做啥事,就忙着和稀泥,给姜县尉和邹县丞做和事佬。 姜县尉对许县令有些愧疚,可事到如今,许县令想不管也不成了。 他对许县令道:“大人,这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您为官也是为了能造福百姓,这次的事情虽然凶险,可只要咱们撑过这几天,找到水匪老巢后,再请兵围剿,事情就结了,您还能立上大功。” “你可拉倒吧。你们可是坑死我了。”许县令蹲在地上抹眼泪:“我就是个文弱书生,考了十年才考上的功名,只想稳稳当当的做官,然后致仕回老家荣养。你们让我去做这种事,要是有个万一,我一家老小咋办?” 他闺女还没出嫁呢,想想陆姨娘跟陆家女眷,死得多惨啊,要是水匪报复,他媳妇和闺女咋办? 且老家的人都以他能做官为荣,他要是客死异乡,老家的亲人得哭死。 姜县尉跟着许县令蹲下,劝道:“下官知道大人的难处,您放心,姜旗他们已经派兵保护您家家眷,您一家老小不会出事儿。” 田师爷觉得许县令很是丢脸,把他拽起来道:“大人,事到如今您也没得选了,配合姜大人他们行事才能渡过此劫。” 许县令怒瞪田师爷,真想削他一顿,都说了让他别蹚这趟浑水,他偏不听,如今闹得进退两难。 田师爷知道这位同窗,虽说胆小怕死,可在正事上是从来不会含糊,赔着笑脸给他捧了杯温茶。 许县令接过,喝了一半后,放下茶杯道:“淮水上的水匪都多少年了,为啥没人去剿?还不是因为那伙水匪不简单。咱们不是世家大族,没有人脉人手,怎么对付他们?” 姜县尉道:“大人,雷家商队的雷五爷是下官的拜把兄弟,下官是行伍出身,跟府城守军郭将军也有交情,只要您先跟梁知府通个信,让他再跟临河府、江南那边联系,咱们合围淮水水匪,不是难事。” 许县令惊了,看着姜县尉道:“姜叔,这话您也说得出来,江南跟咱们不是一个州的,人能跟咱们合围水匪?您是……”老糊涂了吧。 姜县尉道:“大人可还记得江南望族郑家跟上官家?那两家的少爷临走之时给过顾锦安一个牌子,有这个牌子,咱们就能让两家帮忙。这两家都是皇亲国戚,有他们出面,江南金陵府就会帮忙。即使金陵府不帮忙,他们两家养着那么多护院,也会出动护院帮咱们。” 世家大族的护院是什么,那是等同于前朝私兵。 许县令听到姜县尉提起郑家跟上官家,眼睛一亮,对啊,还有这两个大靠山呢,要是有他们帮忙,再有雷家商队跟府城的郭将军,他们此次联手合围淮水水匪,估摸着还真能成事儿。 许县令也不哭了,知道哭也没用,如今他是被拉上船了,只能下死力帮忙,立刻写信给梁知府,把这事儿透露给他。 又对田师爷道:“邹友廉的案子可整理好了,若是文书、证物都整理好了,一起给府城衙门送去。” 田师爷还没说话,姜县尉就轻咳一声,拉过许县令,悄声道:“大人,您把邹友廉贩卖良民的事儿给报上去就成,其他的先压着。” 最后,他又对许县令说了一句话,直接把许县令给吓晕了。 许县令醒来后,又哭了一场,直呼:“本官真真是被你们给坑惨了!” …… 大丰村因着邹县丞的事儿,这几天也很是闹腾,村里这三十年来,也有十几个去服徭役却身死无尸的人。 这些人有何家人,也有陆家人,何村长是带着那十几人的家人赶去县城,把名字给登记上去。 何大桩的兄弟、何铁树的爹都是去服徭役后,被说死了,却没有尸首运回来的,他们这几天没来作坊干活,是拿着户籍跟着何村长去了县城做登记。 除了他们两家以外,何大镰家的弟弟也是去服徭役后没回来的,也跟着何村长去了县里。 何四果听说过自己的这个叔叔,他爹常说,要是二叔还活着,就算他家生不出儿子来,也能从二叔家过继,不会被人嘲笑得连背都驼了。 顾锦里是自打邹家出事后就开始磨刀子、做毒药、解药,把毒药跟解药分给家里人,让他们随身带着。要是遇到事儿,别怕,怕也没用,拼命是唯一的法子。 她做了不少毒药跟解药,留下一部分后,其余全都拿去给秦老。 秦老最近不常回家,顾锦里是等了许久才等到他回来,把毒药跟解药交给他:“您老收着,要是遇到悍的就撒毒药。” “这个小袋子里的是解药,吃一包能管三天,您老今天就吃,后天再吃一包,撒毒药的时候就不会伤到您。” 第464章 榆树村 秦老听得大喜,接过顾锦里给的毒药和解药道:“有了这两样东西,等动手的时候,老头子的心里也能有点底气。” 顾锦里闻言皱眉,看着秦老脸上的疲惫问道:“秦爷爷,可是榆树村那边有变?” 秦老是个很沉稳的老人家,他像是定海神针,不管经过多少大风大浪都不会松动一分,也从来没有见他抱怨过。可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榆树村那边的行动遇到了难处。 秦老道:“没啥大事,就是人手少,我年纪又大了,要白天黑夜的盯着那伙人,有些累。” 他拍拍装着毒药的布袋笑道:“有了你给的东西,我就能松口气,真要是交上手,胜算也比以前多几分。” 秦老的话是有所隐瞒的。三郎说过,他不想让小鱼冒险,也不想让小鱼的手上沾血,要沾血的事儿,有他来做就好。 顾锦里听出来了。 她查过张牛子那伙人,人数不少,有三十来个,可除了张牛子跟三个心腹以外,其他的都是软脚虾。秦老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以他的本事,一个人就能抓住张牛子跟那三个心腹。 至于其他人,留给司兵所的四个兵丁解决就成。要是解决不了,以后再通缉,他是不会担心的,如今却露出担忧之态。 顾锦里对秦老道:“您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秦老笑道:“不用不用,老头子虽然老了,可对付张牛子他们还是不成问题,你带着阚六他们把村尾护好就成。” 顾锦里见秦老不想多说,只能作罢,起身回家拿了一袋子豆渣饼,一袋子烤豆干给秦老:“这些豆渣饼跟烤豆干是没放调味香料的,香味轻,您找些味道重的野草盖住,盯梢的时候,不会被张牛子他们闻到味道。” 盯人除了不能发出声响以外,还不能携带气味太重的东西。要不然,别人闻到气味不对,也是会馅的。 秦老接过:“嗯,丫头有心了。你回吧,让王勇夫他们守住村尾路口,这几天别放信不过的人进来。” 这几天是最危险的时候,他们得分外当心。 “好,您老放心。”顾锦里跟秦老说了几句话后,回家去了。 秦老很快就拿着东西走了,他如今是跟司兵所的人睡在榆树村外,已经是不回家过夜。也辛亏有秦老在,要不是他有军中斥候的本领,光靠司兵所那四个兵丁,是根本盯不住张牛子他们。 顾锦里回到家后,三奶奶跑来问道:“小鱼,秦老跟你说了啥?这事儿多久才算完啊?天天这般提醒吊胆的,我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自打邹县丞出事儿,他们几家人又过上了轮流守夜的日子。好在这回有王勇夫、老朱父子、阚六、木通、叶大蔻几个,老头子跟大山不用去守夜,晚上能在家里住,要不她更睡不着。 其他几家人,是罗父、顾大林、顾大富都要去守夜。 顾锦里笑道:“三奶奶别担心,咱们再熬几天就能有结果。” 顾锦安已经跟着尚秀才去了县城,交了郑家跟上官家给的牌子,只要合围的事情能成,水匪落网后,他们就安全了,不用担心水匪会从秦家兄弟的身上摸到村里来作恶。 顾锦里把配好的解药用热水调开后,把家里人喊来,让他们一人喝了一杯,喝完后,把解药发给他们:“都拿着,记着三天吃一次。毒药也拿着,遇到危险就撒毒药,不能手软。” 崔氏很害怕,却仅仅抓着药包跟程哥儿的手:“嗯,娘记住了。” 程哥儿道:“二姐,我也记住了。” 顾锦里笑了,掐掐他的小脸笑道:“乖。” 当天傍晚,何村长就带着何大桩他们从县城回来,一回来就跑到村尾跟三爷爷说县城里的事儿:“遭瘟的邹县丞,真真是恶毒得可以,竟做出贩卖良民的事儿,卖得还很多,听说足足卖了六七百人。丧尽天良的,这卖的都是服徭役的男丁,个个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这害了多少户人家啊!” “我堂叔家的老大老二全都没了。当时老大新婚,还没留个种,就让老二先去服徭役,说是死了,路远难运尸首,就地给埋了,只给堂叔家带回来一套老二的破衣服。” “几年后,老大去服徭役,又说死了。我堂叔得到消息,是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过去了,幸亏老大有个儿,要不就成绝户了。” “还有陆家那边的,连陆甜丫的一个叔爷都被卖了!哼,那还是陆老爷子的堂兄弟,邹县丞都卖,真真是陆家的报应。” 何村长大骂了邹县丞两刻钟,骂累了才停下。 三爷爷问道:“事情闹得这般大,县令大人是咋说的?” 何村长道:“县令大人说了,这事儿太大,他做不了主,得上报知府衙门,过几天知府衙门会派人来核查,到时候会给咱们一个说话。” 三爷爷听得点头:“合该这样,这事儿已经不是田福县的事儿,而是整个河安府的事儿。” 又叹一句:“许县令是个好官,都快调任了还帮着咱们审这案子。” 何村长点头道:“老头子也是没想到啊,以往只觉得许县令胆小如鼠,不敢得罪人,没成想,临走之前竟是英勇了一把。” 何村长跟三爷爷说了一通话后,起身离开了。 临走之前,三爷爷提醒他:“邹县丞的事儿闹得整个田福县不得安宁,咱们村里也该惊醒些,免得有混子趁乱混进村里作恶。” 何村长:“顾老哥说得是,我会跟村里人说的,让他们在村里巡一巡,别让陌生人随意进村,等邹县丞死了再说。” 何村长是刚从县城回来,还记得县城里乌泱泱的农人,一个个是又哭又骂的,他想起来都怕。幸亏有姜县尉带人拦着,要不真会出事。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田福县还是闹哄哄的,许县令是焦头烂额的撑着。 梁知府收到许县令的信后,是吓得不轻,立刻派人赶来田福县,帮着许县令处理邹县丞贩卖良民的事儿。 在府城衙门来人的时候,有一伙人也从府城赶来,却没有去田福县县城,而是直奔榆树村。 第465章 张虎子 那伙人没有立刻进榆树村,而是在半路上转道进了山里。 打头的人对这附近很熟悉,带着那伙人穿小路进山,并没有被什么人看见。 天黑下来的时候,他们来到一处山坳,打头的人指着山坳道:“小爷、七爷,山坳下有个山洞,里面很隐蔽,咱们先到那里落脚,等把事情办妥后,再到府城去乐呵乐呵,玩上几天再回寨子。” 小爷叫高锐,是高仝的老来子,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想要夺水匪寨子做老大,听说高仝让他大哥跟严五来杀邹友廉后,心里很是不服,求了高仝之后,得以带着连七来田福县。 只要他们这边能抢在老大之前杀了邹友廉,那寨子里的人就会知道,他的本事不比老大小。 可高锐虽然是长在水匪窝里,却是被好吃好喝的养大,住的是宽敞的大院子,最差也是乌篷船,哪里住过山坳? 高锐不满的道:“你就让我们住在山坳里?” 高锐带来的水匪立刻道:“张虎子,这山坳全是杂草跟蚊虫,还这么潮湿,你让小爷跟七爷怎么住?” 又道:“你家不是就在山外边的榆树村吗,我们进村去住就成,反正你也要回村打探消息。” 张虎子压下心底的不满,对那位小爷道:“小爷,我是想着,让您先在这里将就几个时辰,我等会儿就出山进村,要是村里安全,立刻回来把小爷迎进村里。” 高锐听罢,脸色好看一些,点头嗯了一声。 连七皱眉劝着高锐:“小爷,咱们不必进村去住,在山坳里将就个几天就成,村里是什么情况咱们不清楚,万一有人埋伏,咱们……” 高锐打断连七的话:“七叔说笑了,一个穷村子,能有谁去埋伏?再说村里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农夫,就算发现咱们,倒霉的也是他们。” 杀几个村民这样的事儿,高锐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且他们有十二人,个个拳脚功夫了得,带着家伙,进村子住个几天能有啥好怕的? 连七说话被高锐打断,心里很是不满,但他知道高仝很喜爱这个小儿子,不敢跟高锐呛声,只能勉强点头答应。 高锐见连七答应了,立刻让张虎子回村查看情况。 “诶,我这就回村,小爷且等着。”张虎子立刻出山,绕小道进了榆树村。 榆树村里黑乎乎的,只有后村的一片老屋有火光,那是张牛子跟三十几个混子住的地方。 “娘的,都快九月了咋还这么多蚊子?叮死老子了。”张广强被蚊子给叮火了,拿着两根火把在屋里挥来挥去。 张莽子被火把的火星子溅到,嘶一声,骂道:“他娘的张广强,你小心点会死啊,火星子都溅老子脸上了。再他娘的给老子乱挥,老子揍死你,反正老子现在有的是力气,揍你一顿也好泄泄火。” “嘿,张莽子,就你有力气是吧?老子可两个多月没碰女人了,有的是力气跟你干架,要不要打一架?要打就来,谁怕谁。” 张莽子被张广强说得站起身,被旁边的葛辉子拦住:“行了,大晚上的不睡觉,打什么打,没瞅见牛子哥都生气了?” 张牛子虎着脸从里屋出来,盯着他们道:“怎么的,跟老子躲在村里不舒服了?想走的现在就滚,寨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要,你们这些王八犊子滚蛋了,等去寨子的时候,我大哥也不用替你们说情。” 张莽子跟张广强听罢,立刻赔笑道:“牛子哥,我们就是玩玩,没想真动手。” 又问道:“牛子哥,咱们到底啥时候能去寨子啊?兄弟们都等了这么些日子了。” 听张牛子说,张虎子所在的水匪寨子可是不得了,住着青砖瓦房不说,还能天天喝酒吃肉,更有玩不完的漂亮女人,那日子过得是堪比神仙。 可他们求了张牛子许久,张牛子却说,寨子不轻易收人,想要去寨子里逍遥快活,得等着,等他哥给他送消息来。 “你们要是想去,如今就有机会。”张虎子笑着走了进来,扫视屋子一圈,对张牛子道:“小子,混得不错,人手不少啊。” 寨子里分帮结派的很多,你手底下要是没有人手,寨子里的人就会看不起你。 张虎子是邹县丞引荐去寨子的,以前的日子还算好过。可邹县丞出事后,张虎子在寨子里的日子很是难过,受了不少白眼。 不过,要是他这回的差事办得好,回去的时候再把牛子跟这几十号人带上,在寨子里的日子又能好过起来。 “大哥!”张牛子看见张虎子,激动得扑过来:“大哥,哈哈哈,弟弟总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 “啥,这就是虎子哥?”屋里的人都惊了,立刻围过来看着张虎子,见他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子,脸上、露出来的手臂上都带着刀疤,心里有些发憷。 张虎子看着他们道:“就是老子,想不想跟着老子去寨子里吃香喝辣玩女人?” “想,想!”张广强喊得最大声,跑了过来对张虎子道:“虎子哥,您可得带上兄弟啊,兄弟盼着跟您进寨子已经盼了两年多了。” 葛辉子也道:“虎子哥,带上我,兄弟虽然不姓张,可最崇拜的就是虎子哥,求虎子哥提携兄弟一把。” 张莽子跟其他混子也急忙求着张虎子。 住在附近老屋的混子们听到了,纷纷跑过来,知道来人是张虎子后,个个激动得不行。 葛辉子会来事儿,对其他混子道:“还愣着做啥,赶紧去村里看看,顺几只鸡来,招待虎子哥。” 混子们忙道:“诶诶,我们这就去。” 张虎子还记得自己来村里的任务,对他们道:“别顺村里的,免得明天被人发现,招来麻烦。去附近的村里顺,顺几只鸡跟一头猪来,做得干净些,别被人追来。” “虎子哥放心,兄弟们做这事儿都是做惯了的,个个身手了得。”混子们应着,走了五个人,去附近的村子顺东西。 其余人聚在这座老屋里,听张虎子说话。 张虎子只说了盏茶的工夫,把水匪寨子夸上天后,起身说道:“我要出去一趟,有几个贵客要接,你们先准备着。” 第466章 动手 混子们听说有贵客要来,一个个都激动了,忙问:“虎子哥,是啥贵客?可是寨子里……” 张虎子脸色一沉,打断混子们的话:“贵客的身份跟咱们不同,都给老子敬着点,不该问的别乱问,要是得罪了贵客,老子也救不了你们。” 混子们听到这话,立刻闭嘴,不敢再问。 张牛子嫌弃他们给自己丢脸了,呵斥道:“赶紧滚去准备,等贵客来了都给老子聪明点,好好招待,别给我们兄弟丢脸。” “是是是。”混子们应着,拿着火把去厨房忙活,准备着杀鸡宰猪做席面。 张虎子带着张牛子走了,张莽子他们想跟,却被张虎子拦住。 两兄弟借着夜色掩盖,出了村子,转进山里的小道后,张虎子道:“那些贵客是寨子里的人,有个叫小爷的是高老大的老来子,很是得宠,跟着他的人不少,将来可能是寨子里的新老大。” “有个叫七爷的,是高老大的拜把兄弟之一,也要敬着些,但咱们还是得听小爷的,那才是个大靠山。” “诶,我记住了。”张牛子很是激动,没想到他哥一回来就带来这样的贵客,他这是要发了啊。 “大哥,高小爷这样的贵主咋会跑到村里来?是因着邹县丞的事儿?”张牛子不解的问:“可就算是因着邹县丞的事儿,也不用来咱们这穷乡僻壤吧,直接去县城就好。” 张虎子道:“你懂个啥,小爷跟大爷在别苗头呢,三爷给出的主意,说是县衙里有硬茬子,去第一波的有可能要交代,让小爷先别冒头,等高钟他们先去吃个亏后,小爷再带着我们去捡便宜。” 高锐这边打得主意是,让高钟他们先去闯县衙,最好是死在县衙里,这样一来就没人跟高锐抢寨子里的老大。 至于来村里,一是想借着张牛子这群村里人打探县城的消息;二是来避嫌的,免得高钟死了,寨子里拥护高钟的人会把事情赖在高锐头上。 两兄弟走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那处山坳。 张牛子一看见高锐就给扑通跪下:“小的是张虎子的弟弟张牛子,一心想跟着去寨子讨生活,求小爷收留。” 连七听得脸色一沉,踹了张虎子一脚:“张虎子你好大的胆子,回去一趟就把底抖给外人。” 高锐却道:“七叔,张牛子是张虎子的亲弟弟,不算外人。” 张虎子聪明,立刻在旁边赔笑道:“多谢小爷跟七爷不责罚牛子,这都大半夜了,趁着村里人睡得正死,咱们赶紧进村。” 高锐也受够了山里的蚊子,立刻指着前方道:“带路。” 张虎子拽起张牛子,兄弟俩带着高锐、连七、还有其余水匪往山外走去,快要出山的时候,连七突然皱眉:“等等,别出声!” 张虎子他们都被吓到了,赶忙停下脚步。 少顷,连七问道:“你们可听到马蹄声?” 就在刚才,他似乎听到一阵很轻微的哒哒哒声,像极了马匹奔跑的声音。 张虎子他们摇头:“七爷,我们没听到。” 高锐很是不满:“七叔,小侄知道您不想让大家伙进村去住,可张牛子说了,他们把后村老屋给占了,村里人都怕他们,根本不敢到后村去,咱们就算在哪里住上几天,村里人也不会发现。” 马蹄声? 呵,穷乡僻壤的,有头水牛就不错了,能有马吗? 高锐不理会连七,提步走人。 张虎子他们知道他是高仝爱子,是簇拥着他往村子里走去。 然而,连七并没有听错,就在刚才,确实有马匹跑过,直奔县城。 秦老是在军中混了一辈子的人物,虽然张虎子进村出村的时候都是摸黑行事,静悄悄的没有发出声音,可后村的那伙混子闹出的动静不小。 他们又是杀鸡杀猪的,看这动静就是要招待什么人。 秦老带着两个兵丁悄悄摸到后村老屋那边,听到混子们的谈话,知道张虎子回来了,还带了贵客来,立刻退回来,让一个兵丁去衙门喊人,带人来把榆树村围住。 刚才的马蹄声就是兵丁骑马去通风报信的声音。 秦老知道张虎子带来的人肯定是水匪,生怕村尾几家人有事,又让一个兵丁回大丰村村尾告知顾锦里,让他们惊醒着,要是有人逃到村里,他们别手软,得下死手把人弄死。 连七能成为高仝的拜把兄弟,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多年的刀口舔血生涯已经让他成了嗅觉敏锐的狼。在听到那阵马蹄声后,他心里就不太安稳,进村后看见那群混子是杀猪做菜,一副要吃宴席的景象,脸色一沉,立刻拽着高锐就走。 连七:“赶紧走,动静闹得这么大,一定被人发现了,这个地方不能待。” 高锐怒道:“七叔,你别总是一惊一乍的,这破地方能有谁来?” “姜县尉不是蠢货,他知道张牛子是张虎子的弟弟,一定会派人来这边盯着,要不那阵马蹄声是怎么来的?先前是我大意了,这地方不能待!”连七不给高锐说不的机会,直接拽住高锐就往村外拖去。 “高老大让我跟着你来,是要我保护你的,如今看着有危险,我不能让你冒险,不能让高老大白发人送黑发人,赶紧走。” 跟着秦老的两个小兵丁见高锐他们要走,立刻急了,低声问道:“秦老,咱们该怎么办?” 秦老道:“上,趁着那群混子没来,咱们先把那个年轻后生抓住。” 高老大的儿子,可是条大鱼。 秦老第一个杀了上去,扬手就撒出一把毒药。 毒药是顾锦里给的,只要一呼吸进去,不用一分钟就能把人给撂倒。 然而连七机敏,是立刻屏住呼吸,用随身带着的湿布蒙住脸,回身抽刀,砍向秦老。 秦老闪身躲过,抽出砍刀,砍向高锐。 高锐虽然高傲自负,却是有几把刷子的,已经用湿布蒙住脸,抽出勾曷刀砍向秦老,跟连七一起围攻,把秦老打得后退一丈之后,立刻逃走,冲着追过来的张虎子他们下令:“翻船子了,拦住那老东西,要不寨子不会放过你们!” 张虎子他们闻言,立刻抽出刀子杀过来。 秦老身手矫健的躲过,去追高锐他们,冲那两个兵丁道:“撒药,弄晕他们!” 两个兵丁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毒药,可他们还没打开毒药包,张虎子跟其他水匪的大刀就砍了过来。 呼啦一声,四周扬起一阵药尘,一个身影随着药尘而来,贴着地面滑过,嗖嗖两声,利刃割破皮肉的声音,张虎子跟一个水匪的脚下一痛,脚筋直接被割断,瞬间倒在地上,两个兵丁得救。 顾锦里身形一旋,揪住张虎子的头发,匕首绕到张虎子的脖子前,狠狠一割,嗖一声,一刀封喉。 “小鱼!”秦三郎已经从夜幕中冲来,一刀把另一名倒地的水匪给杀了,在张牛子目呲欲裂的扑过来之时,一脚蹬飞张牛子,拽着顾锦里冲到一边:“你在这里待着别动手,我很快就把他们解决。” 第467章 送你回去 顾锦里拽住他:“不用,他们要倒了。” 她是先撒毒药再杀过去的,如今已经有一会儿了,张牛子他们很快就会倒。 果然…… 砰砰砰! 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九个水匪,外加张牛子手下的几十个混子全部倒地不起。 司兵所的两个兵丁吓坏了,惊恐的看着顾锦里道:“小姑娘,你这药药……”会死人啊! 顾锦里道:“他们只是晕过去了,明天就会醒。只是醒来后会大病一场,落下病根。” 她调配的这种毒药不会致死,却会坏人身体,不过要是服下解药,落下的病根也能治愈。 所以她这毒药很善良。 两个兵丁听罢,这才放心,指着张牛子他们道:“这些人咋办?” “先绑起来,你们在这里守着,其他兄弟很快就会来,我去帮爷爷。”秦三郎把张虎子手里的勾曷刀拿走,又交代顾锦里:“你别动,跟他们在这里待着,我很快就回来。” “那两个人的身手不错,你小心一些。这毒药你拿着,只要把药粉洒进他们的眼里,也能让他们中毒倒地。”顾锦里把余下的毒药塞给秦三郎。 秦三郎接过,箭矢一般消失在黑暗里,循着打斗声找到秦老,所幸秦老没有受伤,可高锐跟连七是硬茬子,身手很是了得。 秦三郎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冷芒,盯着逃命的高锐和连七快速跑动着,一个眨眼截住他们的去路,手中勾曷刀对着连七的后背狠狠砍去。 连七察觉到了,回身用刀挡住秦三郎的一击,嘴角勾着冷笑,可迎接他的却是秦三郎突然撒来的毒药,正中他的双眼。 毒药辛辣,灼痛连七的双眼,他发出一声惨叫:“啊~卑鄙小人!男子汉大丈夫对垒,岂有用药的道理?” 口中骂着秦三郎,手中勾曷刀循着声音杀向秦三郎,誓要置秦三郎于死地。 秦三郎的身子一猫,刀子嗖一声,割破连七的腹部。他没有回身,而是迅捷的向着高锐冲去,手中勾曷刀对着他的后腿肚就是一砍。 喀嚓一声,长刀砍入腿骨,直接把高锐砍得跪在地上。 高锐也是个悍的,忍着剧痛,眼里迸射出狠光,手中长刀往身后狠狠一刺,却没有刺中秦三郎,反被秦三郎一脚踹倒在地。 秦三郎的身形跃起,手肘狠狠击打在高锐的后脊背上,咔一声,强大的臂力把高锐的后脊骨砸得裂开。 “啊!”高锐发出一声惨叫,向连七求救:“七叔救我!” 砰—— 连七已经倒地,毒药生效了。 高锐也没有撑多久,他脸上蒙着的湿布把毒药融化后,也被毒药药倒了。 秦三郎解决两人后,快步来到秦老面前:“您老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秦老摇头:“虽说老骨头一把了,本事却还在,没受伤。” 高锐跟连七确实悍勇,要不是三郎及时赶到,要不是毒药有效,今晚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秦老想起顾锦里,急忙问道:“小鱼丫头呢?她没事吧?” “秦爷爷,我没事。”顾锦里跑了过来,看见高锐跟连七倒下后,去探他们的脉搏:“成了,最迟也要明晚这个时候才能醒。” 她想起秦三郎他们要合围水匪的事儿,交代道:“你们要是想问话,可以给他们灌解药,灌下解药后,一刻钟就能醒。” 又问道:“解药还有吗?合围水匪要不要毒药?我还做了一些,你要用就回去拿?” 说着话,她的鼻子突然一皱,靠近秦三郎:“你受伤了,有血腥味。” 秦三郎笑了笑,道:“高钟狡猾,他把手下的水匪一分为二,让一部分水匪去做诱饵,见水匪被抓后,立刻带着一半人逃跑,被我们截住了。” 高钟不但狡猾,还十分悍勇,身边有个叫严五的更是厉害,他跟他们交手的时候,背后被砍了一刀。 “小伤,流了点血而已。”秦三郎解下腰间的绳子,先把高锐跟连七的两条胳膊卸了,再把他们的手脚绑上。 “今晚有水匪闯县衙?”秦老皱着眉头道:“这伙水匪的胆子也太大了,背后的靠山得是什么人,才能把胆子养得这么大?” 淮水的水匪之所以没人去剿,除了悍勇以外,还有水匪有靠山的缘故。 这个靠山不用说,自然是那等有权有势之人。 秦三郎道:“不管靠山是谁,有郑家跟上官家帮忙,他们都死定了。” 顾锦安、尚秀才、姜角、许县令的儿子已经去了府城郑家跟上官家的铺子,由两家铺子的掌柜派快马送到金陵府的郑家和上官家。有他开口,而合围水匪一旦成功,也是让郑家、上官家立功长脸的事儿,两家应当会答应。 这两家不但是世家大族,还是皇亲国戚,只要两家出面,定能斗垮水匪背后的靠山。 秦老却没有因此高兴,他心里涌起一股悲凉。 他的主家是大楚的开国功臣,是看着大楚一步步建立起来的。可如今的大楚,不但西北干旱兵祸,连南边都是“虫蚁”满地……大楚,堪忧啊。 “三郎,张牛子那伙人已经被捆起来了,咱们的人还有多久才到?”一个兵丁跑过来问。 秦三郎道:“俞叔已经带着人赶来,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 他是骑快马赶来的,司兵所没有那么多马,其他人要靠着两条腿跑来。而他会突然赶来,是从高钟那伙水匪的口中得知,张虎子也带着另一伙水匪来了田福县。 张虎子是榆树村人,有个亲弟弟在这里,要是来田福县,首要藏身地一定是榆树村。他担心秦老出事,这才赶来,没想到跟着张虎子来的水匪里也有高仝的儿子。 秦三郎对顾锦里道:“小鱼,我先送你回去。” 顾锦里点头,跟秦老打了个声招呼,跟着秦三郎走了。 那两个兵丁见她要走,一起过来跟她道谢:“小姑娘,这回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们兄弟俩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回想起张虎子砍向他们的凶险,两人还心有余悸。 顾锦里笑道:“小事一桩,两位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两个兵丁很高兴:“不愧是会拳脚的人,就是爽利。” 两人道过谢后,顾锦里跟着秦三郎离开。 秦三郎把马牵来,指着马背道:“上马,我牵着你回去。” 顾锦里是会骑马的,一踩马镫,翻身上马。 秦三郎牵着马匹在前面走着,盏茶的工夫后,说道:“你不该一个人来,很危险。你一个小姑娘家的,不必冒险。” 第468章 喜欢脸红 顾锦里就知道他有话要说,解释道:“村尾几家人会拳脚的不多,又多是老弱妇孺,我就把王叔跟小六叔他们留在村尾护着几家人。我的身手你是知道的,我还有毒药,要是打不过,我就跑。我跑得那么快,他们追不上的。” 秦老见他们家几兄妹天天在练习拳脚,便亲自过来教导他们。跟着秦老学了大半年,她的手上功夫是精进不少。 且她一旦动手就不会留手,能一刀毙命的皆是一刀毙命。 秦三郎还是很担心:“以后不要再这样,要是有个万一,你是后悔莫及。” 顾锦里听得皱眉,问他:“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女人?” 她敢跑来就是有自保的本事,要是她没有把握,是不会来的。 秦三郎摇头:“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或者女子的意思。这世上有本事的女子不少,我娘就算一个。我只是担心你……不想你手上染血。” 顾锦里闻言一顿,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可是…… “我的手上已经染血,张虎子就是我杀的,你会觉得我心狠手辣,因此厌恶我吗?” 秦三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马背上的她,认真而坚定的道:“不会,我不会厌恶你。我只是想让你活得干净些,不要去触碰这些东西。” 顾锦里听罢,笑了:“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嗯,你的好意我收下了,可世上的事儿,不是你想就可以的,有时候,我们必须得动手解决一些不好的事情,才能活得惬意。” 秦三郎看着她,有一瞬间的呆愣,她真的只有十一岁?她的这番话,堪比京城大儒之言,是经历过岁月淬炼之后才能说得出来的话。 不知为何,秦三郎的心里很不好受……他一直想要她活得简单快乐,像一个普通的小姑娘那样活着。 秦三郎转过头去,继续牵着马匹向大丰村走去。 他走的是山路,足足饶行小半个时辰才回到秦家屋后的那条小道上。 顾锦里下了马,指指他家的老屋道:“先别惊动大家,去你家一趟。” 秦三郎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的先去了自己家,把马匹放在院子里,打开堂屋大门,进了堂屋,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把屋里的油灯点燃。 顾锦里进屋后,解下腰间的一个布袋,道:“脱衣服。” ……脱衣服?! 秦三郎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着剑眉问:“你说什么?” 顾锦里已经把布袋拿出,放到桌上:“我说,让你把衣服脱了。” 秦三郎的脸庞瞬间通红,明白她为何要让他脱衣服,可是……他为为难难的劝道:“小鱼,我背后的伤没事,你不用给我包扎,你回家去吧,我这就走了。” 小鱼虚岁已经十二,要是在京城,这样年纪的姑娘,家里已经开始相看。虽然他知道她没有那个意思,可他是明白男女有别的,有些事情得避讳。 顾锦里皱眉看着他:“你真啰嗦。放心,这件事就你我两个人知道,只要你我不说,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我的名声不会受损的。” 又催促道:“你赶紧的吧,我给你包扎后,你也好赶快离开,秦爷爷那边还等着你呢。” 秦三郎见她坚决,而爷爷那边确实等不了太久,他得赶过去,只好脱下外衣。 只是解衣袍的手有些僵硬,脸庞很烫很红,脸色严肃,剑眉一直紧拧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大事儿。 顾锦里嫌弃他脱得太含蓄,拽着他的后衣领往下一拉,入眼是凝固的血迹,有一道从右肩斜到左边的伤口,最初的破口处有些深,越往左边伤口越浅。 “这是勾曷刀砍得?伤口被倒钩钩出肉了。”她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铜壶,从里面倒出一种绿色的药汁,用这些药汁给他洗伤口:“很疼,你忍一忍。” 秦三郎点头:“不疼,我忍得住。” 顾锦里用药汁给他清洗伤口后,拿出小刀,把他被倒钩钩坏的碎肉挑出来割断,把伤口里的碎肉处理好后,再拿出自己调配的金创药,撒在他的伤口上。 这种药也很疼,秦三郎的后背肌肉被药疼得抽动几下。 顾锦里又拿出一块干净的白棉布,把绿色药汁倒入棉布里,让棉布浸满药汁后,给他包扎伤口:“药汁能防止伤口发炎腐烂,不过现在没有趁手的针线,不能给你把伤口缝补起来,你这个伤口会好得慢一点,疤痕会比较丑。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祛疤膏的。” 秦三郎:“……” 缝补伤口? 她是想把他的皮肉当做衣服缝起来吗?听三奶奶说她的针线活很差。 还有祛疤膏…… “我是男人,身上有疤没关系,你的祛疤膏很贵,不用给我,留着卖钱吧。”他知道她很喜欢存钱。 顾锦里对此嗤之以鼻:“男人怎么了,男人身上有太丑的疤痕也不好,而且你是男人吗?你还是个少年。” 秦三郎的脸是红得快滴血……他觉得,他不能再继续跟她说话了,再说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惊骇之语。 一会之后,顾锦里帮他把伤口包扎好,给他把衣服拉上去,可还没拉上,秦三郎就跟被人踹了一脚似的跳起来:“我,我自己穿。” 顾锦里看着手忙脚乱穿衣服的秦三郎,沉默半会儿,踱着步子,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脸红什么?害羞了?我都没害羞。” 秦三郎:“……” “你不会是在乱想些什么吧?”顾锦里靠近他两步,坏笑着问道:“你那情窦不会是开了吧?” 秦三郎是急忙后退两大步,跟她保持距离,支支吾吾的道:“我没有……时间不早了,我要赶去榆树村。你,你赶紧回家去。” “哈~”顾锦里笑了起来:“行,我这就走了,免得你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她走到桌边把布袋跟铜壶收好,挂回自己腰间,把几包金创药递给秦三郎:“拿着,一天换一次药,用完这些金创药,你的伤口就会结痂。” 秦三郎顿了顿,伸手接过黄纸包着的药包。 “你先等等,我回家给你拿两袋药。”顾锦里转身走了,出门后,又回头看着秦三郎,很认真的问道:“你为什么喜欢脸红?” 第469章 生气 看着秦三郎被问懵的样子后,她笑着走了,留下秦三郎一个人……继续脸红。 不多时,顾锦里就把两袋药拿来了,身后还跟着三爷爷跟顾大山。 两人是一脸着急,看见秦三郎后,忙问:“三郎,真的是你回来了?榆树村是啥情况?你爷爷怎么让个兵丁来送信,说是榆树村进水匪了?他没事吧?” 秦三郎笑道:“三爷爷、大山叔放心,我爷爷没事。跑到榆树村的水匪是张虎子带来的。如今已经全部被抓,司兵所的俞叔正带着人在哪里处理。” 三爷爷跟顾大山听罢,提了半晚的心才算放下。 三郎是个稳重孩子,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真的没事。 秦三郎又问道:“咱们几家人没事吧?” 三爷爷笑道:“没事,阚六跟王勇夫他们带着人巡逻呢,看见有陌生人就会逮起来。你还别说,村里还真抓到两个进来偷牛的。” 兵丁来给他们送消息后,他们跑去把事情告诉了何村长,让何村长今晚惊醒一些。何村长被邹县丞的事情吓到了,是立刻敲锣告知村里人,结果吓出来两个偷牛贼。 如今已经被绑着,等天亮就押去司吏坊给老孔他们,由老孔他们送去县衙,也能让老孔他们立上一功。 秦三郎听罢,放下心来。 顾锦里把两袋药递给秦三郎:“一袋毒药,一袋解药,你拿着,要是合围水匪的时候遇到悍的,别管什么用药不好的话,先撒再说,自己的命最重要。” 古代,不管是个人比武,还是官府剿匪,乃至战场交锋,都喜欢讲究个实打实的互砍,要是用药,难免会被人说嘴。可生死攸关的时候,谁还管你会不会被人说嘴。 秦三郎接过药,把两袋子药放在马背上,一手拿着火把,一手翻身上马,看了顾锦里一眼,移开目光,对三爷爷和顾大山道:“小子先走了,爷爷还在榆树村等着我。” 三爷爷跟顾大山点头,对他道:“你顾着自个儿一点,别总是冲在最前头。” “嗯,小子会小心的。”秦三郎应着,一夹马腹,眨眼就消失在屋后的小道上。 顾锦里跟三爷爷、顾大山转身回了家。 家里,三奶奶跟崔氏、顾锦绣、程哥儿都已经起来了。 看见他们后,三奶奶忙问:“秦老没事吧?榆树村咋样?诶哟哟,听以前来过南方的老人说,水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屠村的都有,榆树村怕不是完了吧?” 三爷爷道:“你别一惊一乍的,都把孩子们给吓到了。三郎刚才回来了,说秦老没事,闯进榆树村的水匪已经全部被抓了,司兵所的人正在榆树村处理。” 又道:“村里也没事,就是抓了两个偷牛贼,你们先回屋睡吧,我跟大山守着就成。” “这闹得,那能睡得着?”三奶奶看看天色,道:“这天看着要亮起来了,不睡了,我去把早饭做了,中午再睡个回笼觉。” 三爷爷瞪她:“你不睡孩子们要睡,没瞅见程哥儿都打盹了?” 三奶奶看向程哥儿,只好道:“成,那我们先去睡会儿。” 三奶奶出了堂屋,回了她跟三爷爷住的厢房。 崔氏则是抱着程哥儿回了她跟顾大山的屋子,临进屋门前,冲顾锦里道:“小鱼,你进来。” 顾锦里一顿,看向顾锦绣,顾锦绣小声对她道:“你乱跑出去,娘已经知道了。” 顾锦里无奈,只能进了崔氏的屋。 崔氏把程哥儿放在床上,等程哥儿睡着后,小声问顾锦里:“你跑哪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不见人影,你是想吓死我们吗?你这胆子真是越养越大了,姑娘家家的,大半夜跑出家门……你,你是要死气我!” 又拽过她,把她上上下下查看了一遍:“没事吧?受伤没有?没遇上啥坏人吧?” 顾锦里道:“没有,我好得很。我知道错了,娘别生气,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崔氏抱怨完,又苦口婆心的道:“你虚岁都十二了,要是那说亲早的,都能说亲了……三郎是个好孩子,去年的时候你才十岁,咱们又是在逃荒路上,讲究不了太多,可如今你又大了一岁,咱们已经在村里安稳下来了,有些事情就得注意。” 崔氏抬手把她垂下来的碎发挽到耳后,红着眼眶道:“你还小,不知道女人活在这世上有多难,以前家里光景不好,爹娘让你们受苦了,如今家里条件好了,你可不能放肆啊……要是你有个好歹,被人抓住把柄嚼舌根,你让娘怎么办?” 她以前最担心绣姐儿,怕绣姐儿模样太好会被恶人抢走。如今才发现,自己最该担心的是二女儿,这丫头的胆子都大到天边去了,她怕她以后吃了胆子太大的亏。 顾锦里真切的感受到崔氏的害怕,承诺道:“娘放心,今天是事出突然,以后我再也不会半夜离开家。” 古代跟现代不同,她虽然不想守这里的规矩,可她也不想落人话柄,让家人担心。 崔氏点头道:“娘信你,也知道你有本事,但该注意的你也得注意,不能让人嚼舌根,女孩子的名声是与命相关的。” 有些事情小鱼不知道,因为大人有些话不好跟她说……杜大夫跟大山说了落户的村子发生的一件事。村里有户逃荒来的姑娘,农忙后说了亲,可还没过多久,村里就有人嚼舌根说那个姑娘在逃荒路上为了换几口粮食活命,跟路上的男人睡了。 那个姑娘是百口莫辩,被退了亲,最后跳井死了。 崔氏怕啊,自古逃荒来的姑娘都会被人说嘴。她怕自己好好的两个姑娘也会被人乱说,因此得知小鱼离家后,是又气又伤心,特意跟她说这个事儿,不想她吃了名声的亏。 顾锦里见崔氏还担心着,又一再保证,让崔氏真的放心后,才回屋睡觉。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村里已经闹哄哄的。 何村长正在让何大仓把抓到的两个偷牛贼送到司吏坊去,让何大仓跟着老孔把人送去县衙。这样一来,何大仓也能立下一功,以后他举荐何大仓做村长的时候,这个功劳能帮到他。 因着这事儿,何村长是笑容满面的。 第470章 布防 两个偷牛贼被押走后,何村长跑来顾锦里家,问榆树村的事儿。 三爷爷道:“人已经被司兵所的兵丁抓走了,榆树村没出事儿。” 又交代何村长:“村长,榆树村的事儿,咱们不好多说,免得坏了县令大人的事儿。” 何村长一听这话,老眼里冒起精光,像是明白了啥,忙道:“不说不说,我就是问问,知道榆树村没事,我就放心了。” 阚六跟王勇夫守了一夜,没有立刻补觉,而是来顾锦里家,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顾大山跟顾锦里在旁边听着,对他们道:“接下来还要辛苦你们一段时日,等邹家的事情结束后,咱们才能彻底安心。” 阚六保证道:“是,东家跟小东家放心,我们不会这么快就把这口气松下来。” 阚六跟着吴老大夫来庆福镇之前,是做过护卫的,对巡逻、防贼、护主这些很是在行,有他统领王勇夫几个会拳脚的下人,昨晚事出突然,却是没有出乱子,人手安排得很到位。 阚六他们把事情说了之后,便回新作坊休息。 大丰村因着昨晚抓到偷牛贼的事儿,很是热闹了一个早上,可中午的时候,就被榆树村抓到一伙大贼的事情给盖过去了。 “天老爷啊,昨晚咱们村里只是进了两个偷牛贼,前边的榆树村可是来了将近五十号的贼人,听说个个一脸横肉,膀大腰圆,还拿着刀子,连司兵所的人都惊动了,可把榆树村的人给吓得半死。” “伤人没有?偷了啥东西?” 何十六的姨表兄弟就是榆树村的,今早听说这事后,他怕姨表兄弟家出事儿,跑去看了,知道得比较多,闻言回道:“没伤到人,咱们司兵所的县兵早就盯上他们了,昨晚把这伙贼人都给抓了。” 许县令没让人说那些是水匪,只说是一伙作恶多端的大贼寇。 少顷,何十六又道:“榆树村的村长也被抓走了。” “啥?榆树村的村长被抓了?抓他干嘛?那不是个怂包吗?张牛子在榆树村称王称霸他连个屁都没敢放,能做出啥恶事来?”石磨旁纳凉修农具的村民急忙问道:“会不会是弄错了?” “榆树村的张四松是我姨表兄弟,他的为人你们是知道的,从不说假话,他亲口对我说的。县里来抓人的时候,给的罪名是张老村长包庇张牛子那伙混子多年。且榆树村是咱们庆福镇被卖掉良民最多的村子,县令大人发了大火,天没亮就让衙役驾着马车来抓张老村长。” “对啊,要不是有张老村长包庇,张牛子那伙混子能作恶这么多年?听说……”有村民压低声音告诉了在场村民一件事,大家伙听了是大骂出声。 “这群畜生,当真是死有余辜,我就说咋榆树村有好些姑娘不声不响的就远嫁了,原来是这群畜生在作孽!” “张老村长该死啊,身为村长,包庇纵容混子,活该被抓。” 村里的何大功道:“啥包庇纵容,张老村长肯定也不干净,他要是没点好处,能护着张牛子那么多年?” 何十六道:“大功,这话可不能乱说,咱们还是等县令大人的判罚吧,总之张老村长家是好不了了。” 果然,不过第二天,榆树村又来了一队衙役。 衙役一进村就把张老村长家给封了,还把张老村长家的男丁全部抓走,给的说法是张老村长犯了案子,家里男丁要连坐。 而张老村长的村长之位也没了,县里让何村长暂时兼任榆树村村长之职。 何村长收到县里公文,是激动得差点晕过去,直呼:“祖坟冒青烟了!” 是收到公文的当天就备上祭品,去给何家祖宗上坟,告知祖宗们这个好消息。 高兴完后,何村长又开始害怕,跑去找三爷爷:“顾老哥,咱是外村人,我这去管榆树村的事儿,他们村里人能服我?别好话没有,最后还给我按个啥罪名,唱坏我的名声。” 又对着院子里的顾锦里道:“小鱼丫头,你可得想想法子,帮帮你村长爷爷。” 顾锦里看着太阳好,正在用长木杆搅拌着酱缸里的酱油。这酱油得晒上半年,且天天都要搅拌才能出好酱。 她笑道:“村长,您老不用担心,榆树村的混子已经被抓完了,张老村长家已经被封,如今榆树村的人正害怕着,您老又是县里指派的代村长,有公文在,他们不敢对您老怎么样。” “十六伯的姨表兄弟不是在榆树村吗?您找他去,让他的姨表兄弟去帮您老。有他们村里人传话办事,他们心里也能舒服些。要是他们还不舒服要找茬,您老就告到县衙,让县衙来人,还能怕了他们?” “诶哟,还是小鱼丫头你有法子。成,我这就去找何十六,让他带着老头子去榆树村找人。”何村长握着拐杖走了,又回头说一句:“小鱼丫头,我要是去县里找人帮忙,你家骡车得借我用用啊。” 何村长很是稀罕顾锦里家的骡车,还做梦梦到过,那骡子还下崽了,然后顾锦里家不稀罕那骡子崽,把骡子崽送给他家了,可把他给高兴坏了。醒来后才明白过来,骡子是个天生的阉货,下不了崽。 何十六当天就把何村长带去榆树村找了张四松。 张四松为人不错,很有几分仗义之气,在榆树村里有些名望,且堂兄弟多,有他们兄弟帮忙,何村长没几天就把榆树村的事情给理顺了。 …… 县衙里,秦三郎也用解药做诱饵,让几名水匪妥协,说出了水匪寨子的方位,以及寨子里的布防。 不过,秦三郎忌讳着府城衙门来的人,自己并没有冒头,而是把主意跟姜旗说了,让姜旗去做这件事。 法子很简单,就是被抓水匪都中了顾锦里调配的毒药,醒来后,身上针扎一般的痛,浑身没气力,还咳血,弄得跟肺痨似的。 姜旗把中了毒药会坏身子的事情告诉水匪,水匪们扛了几天,有扛不住的就说了水匪寨子里的事儿。 秦三郎有斥候的本领,会绘制布防图,按照水匪的口述,画出几张寨子的布防图来。 第471章 出发 “大人请过目。”秦三郎把绘制好的寨子布防图递给姜旗。 姜旗接过,摊在桌子上细细看着,一边看一边对照几名水匪的口供,把所有绘制的布防图都看完后,满意的哈哈笑道:“你小子真是好本事,画出来的布防图跟水匪供词上所写是一般无二。” 杨班头、司兵所的俞叔、老仲也在旁边看着布防图,不住的点头。 秦三郎却道:“大人,我虽然把布防图给绘制出来了,可高仝不是简单的人物,以他的本事,定会在高钟、高锐等人离开后,更改寨子的布防点。如今水匪寨子的布防是个什么样子,我们都不知道,这份布防图只能是个参考,不能作为进攻时的定点攻击目标,否则很有可能会损失惨重。” 姜旗几人听得一凛:“三郎提醒的是,高仝这样的老狐狸一定会更改布防,这张布防图只能是个参考。不过有了这张布防图,我们也能知道寨子里的路线,攻进寨子的时候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姜旗把几张布防图跟水匪的口供收起来,道:“我先把这图拿去给许县令和府城来的大人看,三郎你要不要去?” 秦三郎笑着摇摇头:“属下只是个新兵,这样的大人,属下就不去了,在这里看着水匪就成。” 俞叔叹道:“你这小子也太不稀罕功劳了,这可是去见府城来的大人,那几位大人不但有府城的丁同知,还有郭将军身边的蓝副将,要是在他们面前露脸,你小子可就不用窝在司兵所里了,而是能去府城守军大营。” 秦三郎笑笑:“司兵所挺好的,属下喜欢司兵所。” 俞叔听罢,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这小子,真是……那个叫啥来着,冥顽不灵。别人立下个功劳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倒好,做了这么多事儿,是一个功劳都不好,就窝着,你真是气死我!” 秦三郎有本事,不贪功,在司兵所里的人缘极好,姜旗、俞叔、老仲这些都比较喜欢他,希望他能有出息,以后走出司兵所,去当大将军。 “行了。三郎是个稳重孩子,他将来的路要怎么走,自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就不要多费心了。”姜旗是个聪明人,又是称呼雷五爷一声叔的,对于秦家的一些事儿,他隐约有些察觉,但他没有去打探什么,也不希望老仲跟老俞他们去探三郎的底细,便招呼他们:“走,跟我去面见大人们。” 言罢,带着俞叔跟老仲、杨班头三人离开,去见了许县令他们。 许县令办公的吏房里,蓝副将、丁同知、姜县尉都在,看见姜旗他们来了,立刻问道:“可是把水匪的嘴巴撬开了?” 姜旗点点头,把问道的事情一一说了,再呈上水匪的供词跟秦三郎绘制的布防图,再把秦三郎说的,高仝可能会更改寨子里的布防,这份布防图已经不准确的事情给说了。 蓝副将笑道:“无妨,即使布防点更改了,咱们还能拿来当做地图用。” 又对许县令赞叹道:“许大人,没想到你们县的司兵所竟然还藏着这样的人才,很仅通过水匪的供词就能绘制出一份布防图。这样的能人要是放在战场上,那可是不得了。” 许县令听得与有荣焉,谦虚的道:“蓝副将谬赞了,不过是个司兵所的小兵,不算什么人才。” “县令大人说得是,那后生就是比别人有几分绘图的天赋而已,没啥大不了的。”姜旗岔开话头,问道:“蓝副将、丁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合围水匪寨子?须知兵贵神速,高钟他们被抓可是有几天了,再晚高仝他们可就会生疑,开始提防咱们,咱们再想奇袭,可就难了。” 丁同知叹道:“本官自然知道,可知府大人那边还没有送消息来,咱们也不敢贸然行动。” 丁同知也是急的,要是合围水匪成功,不但是知府大人,他也能立上一功,南边比较安稳,想要立上一功不容易。 姜县尉沉吟一会儿,提议道:“不如咱们的人先出动,去府城集合,届时只要府城衙门有令,咱们就能攻打水匪寨子,不用在这里干等着消耗时间。” “这……”丁同知有些为难。 蓝副将想了想,却道:“成,就按姜县尉说的办。” 娘的,他也等不及了,不知道梁知府那边遇到了什么事情,这都几天了还没有新命令下来。 丁同知有点小精明,见蓝副将同意后,便道:“本官不擅兵事,既然蓝副将决定了,那本官就听蓝副将的吧。” 梁知府要是责怪下来,也有蓝副将顶着,而蓝副将的背后是郭将军,不会怕梁知府。 “那成,让姜旗带着司兵所一半的人,再带上一斑县里的衙役跟着两位大人去府城待命吧。下官留在县衙里看着高钟他们。”姜县尉年纪大了,想要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合围水匪虽然凶险,可一旦成功,就是个天大的功劳。 许县令有些怕,忙道:“姜县尉,这样衙门的人手会不会太少?要是再有水匪来攻打县衙该如何是好?” 前几天高钟他们闯进县衙想要杀邹县丞,衙门里可是伤了几个衙役跟县兵的,要是没有毒药把水匪药倒了,县衙里定要血流成河。 姜县尉道:“大人且放心,高仝不是蠢货,已经派了两拨水匪来,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派人来了,而高钟他们又中了毒药,如今一个个跟肺痨鬼似的,想要暴起伤人,根本不可能。” 又悄声对许县令道:“大人,看护您家家眷的衙役们也有毒药,夫人她们手里也有毒药,您不用担心。” 许县令自己也是拿了几包毒药的,虽说撒毒药御敌什么的不太光彩,可跟命比起来,这点小事儿根本不值一提。 许县令放心了,点头道:“下官但听二位大人吩咐。” 蓝副将见他同意了,立刻对姜旗道:“姜大人,快些点兵,咱们两个时辰后就出发。” “是。”姜旗立刻带着杨班头、老仲、俞叔走了,点了一半县兵,外加一班衙役,到县衙院子里集合。 秦三郎、罗武都在其中,两人都会跟着去合围水匪。 秦三郎是不想去的,可蓝副将点名要他去,罗武则是想立功,只有立功了,让自己的地位提升,他才能护住顾锦绣,才能娶到她。 第472章 大礼 丁同知所料不错,梁知府这边迟迟没有新命令下来,确实是遇到了阻碍。 这个阻碍来之临河府、金陵府的知府。 临河府龚知府跟金陵府谭知府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于梁知府说的三府合围淮水水匪的事情是根本不搭理。 梁知府急了,亲自跑去临河府府衙跟金陵府府衙找他们,想要质问他们为何不配合?结果是被两府知府反骂了一番。 龚知府骂梁知府:“梁大人,你应当知道,跨州府合围水匪,动用三府之守军是大事,这等大事儿要有京城的公文才能执行,你一个小小知府,就敢做这么大的事儿,你自己找死就成,可别拉上本官。” 梁知府道:“水匪作恶多端,这些年来在淮水两岸伤了多少人命,难道不该去剿灭?至于京城的公文,本官已经上折子,再过不久就能下来,龚知府不必担忧。龚知府只需知会临河府守军一声,让他们准备好,确保京城的公文下来,临河府守军能立刻开拔去淮水。” 龚知府笑了:“那等京城的公文下来再说吧,公文没下来之前,本官什么命令也不会下。” 梁知府一噎,干脆搬出大楚第一位皇帝曾经下过一条皇令:“大楚上皇曾经下令,要是大楚境内有匪患,各州府可以不必等京城的公文,应该联合剿匪,以帮百姓除患。” 龚知府直接站起身,道:“上皇已经去世多年,梁知府,如今可是圣上当家,本官是当今圣上之臣子,只听当今圣上的,等京城公文下来再说吧。” 梁知府见龚知府态度强硬,是死也不肯答应,只好改口道:“如果龚知府不愿意帮忙,那可否行个方便,让河安府守军过境去淮水?” 龚知府差点没笑死,指着梁知府道:“梁知府,让他府守军过境,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这是想要造反啊!” 梁知府反驳道:“大楚刑律,若有急情,他府守军有一半兵士可借道其他州府,其他州府敢阻拦者,应以延误军情判罚!” 龚知府不屑的笑道:“梁知府,你这是想要跟本官分说大楚刑律?是有这么一条,其中剿匪也在急情的范围之内……这样吧,你把淮水水匪所犯之罪行的证据交给临河府府衙,本官跟几位大人,以及守将唐将军商议果然,才能决定,让不让你河安府的守军借道。” 梁知府听得小眼睛一眯,总觉得龚知府诸多刁难很不合常理。 大楚建立未到百年,前几十年,战事很多,大楚各地的府军为了剿灭前朝留下的各支私兵与坞堡,是时常借道行军。去年跟今年年初,兵祸正烈的时候,各府守军也是时常借道去平叛,是从来不会有府城阻拦的。可这一回,龚知府为何多番借口,就是不帮忙? 梁知府没办法,只能铩羽而归,让幕僚抄录一份水匪的罪证,给了临河府知府。 而后,他又跑去金陵府求见谭知府。 谭知府能坐上金陵府知府的位置,就不是个没有靠山的人,他出身京城汝阳侯府,是侯府嫡子,考上进士后,一路官运亨通,一外放就做了临河府知府。三年后,调任金陵府知府,是在淮水两岸待了整整八年有余。只要再做满明年一年,谭知府就能回京,将来极有可能入内阁。 谭知府根本看不上梁知府,根本没有见他,只让人给他传话,让他好自为之。 梁知府都听得愣住了:“谭知府此话何意?” 谭知府的幕僚冷笑道:“何意?梁知府,您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吗?您是河安府知府,你都管到淮水上来了。梁知府,某问您一句,您家是那个世家大族,开国勋贵啊?敢这么放肆!” 幕僚觉得这位梁知府就是个活腻了在找死的货,就没见过管得这么宽的,水匪怎么了?水匪杀去河安府府城衙门吗?没杀上门,不过是做了几个案子,梁知府有必要管吗? “淮水水匪都多少年了,也没见人去剿,梁知府是个有大志的,敢去剿淮水水匪,可是梁知府须知,这有大志之人啊,往往是大志未展就已经身先死。” 幕僚说完这番阴阳怪气的话,便转身走了,留下梁知府一个人。 梁知府身后的吴师爷劝道:“大人,先回驿站吧,到驿站休息休息,再想想法子。” 梁知府无法,只能回了驿站,第二天,又去了一趟金陵府府衙,结果还是吃了闭门羹,是沮丧不已的回了驿站,收拾东西,正准备回河安府,却来了两个下人,请他去做客。 梁知府很纳闷:“做客?你们是谁家的人?本官在金陵府可没有什么世交旧故。” 那两位下人穿着不凡,皆是穿着名贵的锦缎长袍,对着梁知府拱手道:“梁知府去了便知。” 又道:“此行对梁知府有益,还请您速速跟小的们前去,莫让主人就等。” 梁知府突然想起许县令说过的一桩事情,立刻明白了,跟吴师爷立刻换上新衣服,跟着两名下人前去。 他们坐着马车,来到金陵府外的一条画舫之上,画舫上有一群人,其中一个,竟然是许县令的儿子。 因着跟许县令熟了,许县令带着自己儿子去拜访过梁知府,梁知府是认得他的,见了忙道:“许家小子,你怎么在这里。”许县令儿子是个颇为老实的少年,对着梁知府行礼后,道:“是郑家跟上官家的少爷找您。” 梁知府眼睛一亮,他猜得果然没错。 他们正在说着话,画舫里就走出几个人,打头的是两个翩翩少年,正是郑英跟上官卓,他们身后是顾锦安跟尚秀才,以及姜角。 郑英笑道:“梁知府是吃了闭门羹?无须担心,我们这里有一份大礼要送给梁知府。” 言罢,看向上官卓。 上官卓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梁知府:“梁知府请看。” 梁知府见过,打开一看,是立刻笑了起来:“当真是一份大礼啊,有了这份大礼,咱们合围水匪的事情就算是成了。” 梁知府对着郑英跟上官卓作揖:“本官多谢两位相助。” 第473章 完犊子 郑英跟上官卓道:“梁知府不必言谢,此事儿并非我二人所办。” 是两家在京城做官的祖父、父亲所办。 为了拿到这份大礼,郑家跟上官家是跑死了几匹好马,从金陵府一路疾驰到京城拿到的过境公文与三府合围淮水水匪的公文。 梁知府知机的道:“是,下官多谢上官阁老跟郑侍郎的大礼。” 有了这份府军过境文书与三府合围水匪的公文,剿灭水匪的事儿,算是成了。 不过…… 郑英笑道:“既然龚知府跟谭知府都看不上这份小功劳,咱们也不必去劳烦他们了。梁知府立刻给郭将军传信,让他带着河安府半府守军来就成,其他人手,我们两家会为梁知府准备好。” 梁知府大喜,又提醒道:“两位公子是要动用两家护院?如此真的没事吗?” 大楚的护院等同于前朝的私兵,大楚建立之初,可是剿杀了不少前朝私兵的。要是郑家跟上官家动用的护院太多,会不会惹来当今圣上的猜忌? 上官卓笑道:“多谢梁知府提醒,不过此番并非动用我们两家的护院,而是江淮与江南两地的都指挥使司。” 梁知府惊了:“江淮跟江南的都指挥使司要出兵剿水匪?!” 上官卓点头:“嗯,两地的都指挥使司会各出兵三百,再加上河安府的半数守军,以及我们两家的百名护院,合围水匪之事,定成。” 祖父是阁老,有权下令各州都指挥使司出兵剿匪,不过出兵的数量有限制,每州的都指挥使司最多只能出兵五百,超过五百,要上达天听。 祖父是个稳妥的人,知道当今圣上对于军权的看重,因此他在收到上官家的来信与抄录上去的水匪罪证之时,立刻给圣上递折子。两地都指挥使司出兵剿匪之事,是经过圣上点头的,已经过了明路。 圣上对于这种只出兵三百的小事不在意,很爽快就批了。 不过他们这次的行动要快,必须速战速决,要不等到汝阳侯府得到消息,定会奋力把自己家摘干净,那等到算账的时候,便拔得没那么干净了。 梁知府愁了几天的事情是迎刃而解,高兴得不行,也有心情看其他人了,问着站在郑英跟上官卓身后,一名有竹兰之姿的少年道:“你可是顾家后生?” 顾锦安上前几步,对着梁知府作揖行礼:“晚生顾家锦安,拜见知府大人。” 梁知府笑道:“无须多礼,本官要多谢你,你可是帮了本官两次大忙。” 上一次是撤掉大楚一半里长的事儿,这一次是出面求郑家和上官家帮忙剿匪,皆是能让他受益且立上大功劳的好事儿。 顾锦安面露少年人听到这话时应有的惶恐,道:“大人谬赞了,晚生不敢当……晚生只是提了个意见,真正做事的是大人们,晚生不敢居功。” 言罢,又对着梁知府一揖到底。 梁知府对顾锦安的谦卑知礼、毫不贪功很是满意,点头道:“既如此,那多余的话本官也不说了,待你鹿鸣四野之时,咱们再把酒言欢。” 咱们这两个字用得很妙,言明了梁知府已经把顾锦安当成自己人。 顾锦安笑得灿烂,又再次对梁知府作揖。 梁知府没有在画舫上待多久,跟郑英和上官卓说了片刻的话后,带着吴师爷下了画舫,换乘小舟匆匆离开。 回到驿站后,立刻喊来亲信护卫,让护卫把过境文书送到郭将军手里,之后再去给丁同知、许县令他们送信。 护卫知道这份过境文书的重要,是一直贴身放着,过淮水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冒出一股水匪来把他给杀了,把过境文书抢走。 好在一切顺利,护卫过淮水后,骑快马,当天深夜就把过境文书送到郭将军手中。 郭将军早就想把水匪给剿了,收到过境文书,立马给蓝副将下令,半数府城守军和田福县一班衙役立刻开拔,行军速度很快,第二天天亮就到了临河府的城门外,把守城门的小兵吓得不轻,以为大楚又起了兵祸,杀到临河府来了。 蓝副将先是自报家门,再拿出过境文书给城门守将看过后,很快就收起来道:“大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城门守将带个将字,职位却不高,看见这么多兵要过境临河府,心里怕得很,赔着笑脸道:“将军大人、副将大人,这府军借道过境是大事儿,小的得去禀报府城衙门一声,否则小的可不敢胡乱做主。” 啪一声,蓝副将直接扇了城门守将一耳光:“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京城下来的过境文书,盖的是京城内阁大印,且有圣上的批字,你们临河府府衙是有多猖狂,连内阁跟圣上都敢不放在眼里,你九族是活腻了!” 城门守将是吓得扑通跪下:“……末将不敢!” 身后的守兵也是跪了一排,个个抖如筛糠。 马上的郭将军道:“开门。” “是是是。”城门守将跟守兵急忙起身,大开临河府城门,让郭将军他们过去。 郭将军临走之前,指着那位城门守将道:“告诉姓龚的,他要是不想自己九族不保,就不要做出给水匪通风报信的事儿。” 扑通—— 城门守将又吓得跪下……郭将军这话是啥意思?莫非龚知府?诶哟,这天要捅破了啊! 郭将军他们走后,城门守将是缓了盏茶的工夫才有力气去禀报龚知府。 可龚知府近年来因着攀上汝阳侯府,且谭知府又给他透话,说是等自己回了京城后,可以帮他跑官,拿下金陵府知府之位,是变得越发猖狂起来,听说城门守将求见,嫌弃的道:“一个守城门的头头也值得本官去见?让他把话留下,别打扰本官用早膳。” 新得的月姨娘他正稀罕着呢,还没亲香够,怎么乐意大早上的去见个守城门的粗鄙汉子。 “是。”来禀报的管事立刻离开,把龚知府的话告知城门守将。 可听到城门守将的话后,是吓得连滚带爬的冲回皎月苑:“大人,大人不好了!” 龚知府正美滋滋的被月姨娘喂早膳,听到这话怒道:“鬼叫什么?本大人好得很。” 管事都快哭了:“大人,河安府的郭将军拿了京城的过境文书,带着一大群军爷从咱们临河府借道过境了。临走的时候还让城门守将给大人留话,说是大人不想九族不保的话,就不要给水匪通风报信!” “什么!”龚知府是吓得站起,又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完了完了……这回真要完犊子了。” 河安府既然拿到了京城的过境文书,姓郭的还给他留下这样一句话……这回不但是他要完,连京城的汝阳侯府都要完蛋了。 第474章 剿灭 管事见龚知府这样,更是吓得要死,哆哆嗦嗦的问:“大人……大人如今该咋办啊?不如立刻去金陵府求求谭知府。” 龚知府吼道:“求个屁,他谭家都自身难保了,能帮上老子?老子就是被他谭家给害了啊。” 如今他是恨不得从未认识谭知府,还去求谭知府,求得越多,来往得越多,他死得越惨啊。 “那,那该咋办啊,大人咱们不能坐以待毙。”管事快哭死,主家要是遭难,他们这些家生子的下场就是扔到矿上去干活。 那矿上的活计是人干的?用不了半个月,他全家就能被活活累死。 还有他的女儿,这犯官家的丫鬟要是时运不佳的,得被卖去做女支,是比死还惨。 “怎么办?怎么办?”龚知府是被冷汗浸湿全身,盼着桌子的一角站起身:“本官不能坐以待毙,得想法子。” 可他这被酒色财气蒙住了脑袋的货色,一时间能想出什么法子。 “老爷,老爷这是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啊?是不是咱们府上要不好了?呜呜呜……”月姨娘是又害怕又愤怒,愤怒自己年纪轻轻找了头肥猪一样的老货就算了,这老货好像还不行了,瞅着要出的事情还挺大,九族不保那种。 啪啪! 龚知府是连扇了月姨娘两巴掌,骂道:“贱人,你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你他娘就哭丧,告诉你,你最好给本官老实年,别作啥幺蛾子。要不然,老子死之前也先把你给弄死。” 月姨娘是金陵府有名的画舫花娘,恩客不少,他是花了心思跟大价钱才拿到手的,要是月姨娘敢趁着他遭难就去找下家,他死也不会放过她。 月姨娘被打得不敢哭了,还得打起精神来安慰龚知府,把龚知府送出门后,才赶紧去翻自己的私房钱,想着要是情况不对,她立刻逃命。 龚知府去了前院书房,找来心腹幕僚商议此事。 可幕僚们都没有办法。 “姓郭的是拿了京城送来的过境文书,不但盖了内阁大印,还有圣上的批字,这证明不是内阁某位阁老的主意,而是连圣上都同意了的。” “大人,上达天听了,这回想翻身是不行了,得赶紧把所有事情推到谭知府身上去,说是被谭知府逼迫的,您不得已才为之,尽量要求轻判吧。” 龚知府听得瘫在椅子上,许久之后,哆嗦着问:“真,没有别的……全身而退的办法了?” 幕僚们摇头:“大人要是还想家里有后留下,只能是这个法子。” 还想全身而退?笑死人了,你是死定了,看你未成丁的孙子能不能活吧。 龚知府在前院书房嚎哭了半个时辰,哀痛过后,认命了,立刻收拾自己手里藏有的谭知府的罪证,准备告发谭知府。 …… 谭知府对龚知府也只是利用而已,他想着等自己调回京城后,帮龚知府谋到金陵府知府这个官职,然后把自己在任上做的所有事情,全都推在龚知府身上。这样即使事发,他也是清白的,死的是龚知府。 可他没想到,龚知府已经在收集两人来往的罪证要告发他了,更没想到,那个被他瞧不起的梁知府背后有两大靠山帮忙,人是直接从京城拿到了过境文书,正在剿水匪了。 …… 夜幕深浓,雾满淮江,一个个羊皮气囊下,皆是一个个兵士。 他们有郭将军的部下、有杨班头的衙役、还有江淮都指挥使司的兵。 这些兵士皆是被专门挑出来的,水性极佳且拳脚功夫不错,又擅长格杀的人。 蓝副将跟江淮都指挥使司的任副将带领,缓慢有序的潜到一片悬崖上。 悬崖上边有水匪寨子的人在放哨,如今是寅时过半,正是换岗的水匪们喝得酩酊大醉,最为松懈的时刻。 而这个情报,是秦二郎传回来给他们的。 秦二郎想要立功,是在水匪寨子下的这片悬崖峭壁里的一个小山洞里蛰伏了好几天,已经把水匪们的规律摸清楚。 蓝副将跟任副将他们一到,秦二郎就在悬崖峭壁的山洞里发出三声类似于鸬鹚的叫声。 潜伏在水下的秦三郎听到后,对姜旗道:“姜叔,是二哥的暗号,三声鸬鹚叫,代表,可进攻,咱们抓紧时间快上。” 他们进攻的时间是跟对岸的江南都指挥使司约定好的,时间误差不能多于半刻钟。 姜旗里旁边就是蓝副将。 蓝副将听罢,立刻把话传给任副将,两人一起下令,让所有兵士分批聚拢在悬崖下的水里,再通过带钩绳索,攀上悬崖,要从悬崖杀过去。 铛铛铛~ 铁爪钩在悬崖壁上发出声音,守在悬崖边的水匪正在打盹,听到声音,踢着旁边的人道:“诶,你听到啥钉钉声没有?” 被踢的人气得骂道:“别动老子,老子正梦见去金陵府睡桃花娘呢,都他娘的被你给打断了……啥声音,不就是野鸬鹚在打架互啄嘛……这悬崖峭壁的,谁能上来,别再打扰老子了,要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骂完后,又继续睡觉,做梦跟桃花娘亲亲我我。 先前问话的那名水匪听罢,侧着耳朵听着悬崖边的动静,你还别说,真让他听到鸬鹚声,他摇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便回去睡觉。 秦二郎跟秦三郎已经快上到悬崖边,听见上面的水匪没有再怀疑后,松了一口气,下一瞬,兄弟俩目光一沉,几个攀爬,快速地翻身上了悬崖。 嗖嗖嗖嗖! 四声,两人身手敏捷,先把两个最靠近悬崖边的水匪割喉之后,又把两名被惊醒却还没来得及出声的水匪给一刀割破喉咙。 两人的动作太过迅速,等蓝副将他们上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四具尸体,而秦三郎他们已经扒下水匪的外衣跟帽子,穿戴在身上,乔装好了。 蓝副将跟任副将见了,皆是很高兴,对他们竖起大拇指。 可他们还没有高兴太久,秦三郎跟秦二郎就像是利箭一般,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做出砍杀的动作。 紧接着,一声惊叫传来:“来人啊!有刀子攻上寨……” 话未说完,已经被秦二郎和秦三郎一刀毙命,砰一声,倒在地上。 第475章 活捉 秦三郎脸色发沉,对追来的蓝副将和任副将道:“两位将军,立刻发令箭让所有人围攻水匪寨子,高仝已经猜到咱们会打来,多加了一个人手在草丛里盯着。” 中毒的水匪招供说,水匪寨子的岗哨是四人一班,可他们已经杀了四个水匪,却又冒出一个来,可见高仝狡猾。 蓝副将跟任副将一凛,立刻发令箭让所有人攻打水匪寨子。 江南都指挥使司、郑家、上官家、以及顾锦安他们看见令箭提前发出,知道坏菜了,立刻带着人坐着快船赶来。 秦三郎他们已经跟着兵士,杀到水匪寨子里。 高仝果然有所准备,他们不但遇到满是铁锥的陷阱,还被人放了冷箭跟毒药。 有十几名兵士中毒,倒地不起。好在他们服了顾锦里给的解药,顾锦里配制的解药对很多毒素都有作用,他们因此保住一命。 可蓝副将还是怒了:“娘的,这群畜生,是想全灭咱们。” 他原本不打算用姜旗给的毒药,觉得不磊落,可此刻是下令:“把咱们的毒药撒出去,整不死这群龟孙!” 兵士们立刻撕开药包,把毒药包向着水匪投毒的方向掷去。 一会之后,那些投毒的水匪纷纷倒地不起。 蓝副将他们听到声音后,又等了一会儿才过去查看,见地上倒了三十多名水匪,心里畅快至极。 士兵们还从水匪身上搜出几袋子毒药,任副将是心有余悸:“幸亏蓝副将当机立断,不然咱们定会折损更多人手。” 话音未落,又一批水匪冲了出来,蓝副将他们立刻举刀,跟冲出来的水匪们杀在一起。 等郑英和上官卓他们赶到的时候,整个水匪寨子已经血流成河,地上都是尸体。 不过看穿着,皆是水匪们的尸体,穿着兵甲的只有几个。 郑英他们来后,合围水匪的兵力直接变成了一千一百多人,且江南都指挥使司这边的兵器不错,有弓弩,一来就射杀不少水匪。 高仝是个极其自负的人,他在淮水上盘踞几十年,背后又靠着京城汝阳侯府,是连临河府知府他都看不上,根本瞧不起当兵的,觉得没有官兵敢来剿他。 结果官兵们竟然攻上来了,看兵力还是江淮江南两地合围,他是气得当场杀了一个“鱼仔”泄愤。 鱼仔是水匪给寨子里未成丁的奴才起的蔑称。 这种鱼仔皆是被抓来寨子里的妇人给强后所生,因着强的水匪太多,不知道爹是谁,没人认种,就干脆拔了舌头,毁了嗓子做奴才。 而高仝原本想把攻上来的官兵全部绞杀,杀一杀官兵的威风,让官兵再也不敢来剿匪的,如今见官兵厉害,已经快杀到寨子中间,只能下令:“老四,老八,你们两人各带一队鱼仔离开,要是有官兵追来,你们就杀鱼仔威胁他们放行。” “老九,你押上一队鱼仔,跟着我走。”高仝这是要让老九护着他离开的意思。 高仝的几个孙子听罢,哭着跪求:“爷爷,爷爷您老不带我们走吗?官兵要是抓住孙儿,孙儿可就完了,呜呜呜……” 砰一声,高仝踹翻一个哭得最厉害的孙子,大骂道:“没用的东西,你们又不是女人,哭什么哭?找你们娘去。她们都是被抓上来生孩子的,到时候你们就说自己的爹是普通水匪,只要不说名字,谁知道你们是老子的孙子?” 高仝连自己正怀孕的小妾和最喜欢的高锐的娘都没带,怎么可能会带上这些孙子。 对于高仝来说,他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儿子孙子是死绝了也不怕,他逃出去后,还能绑个女人来生。 高仝训完孙子们,立刻带着老九和百名心腹,押上五个用来威胁官兵的鱼仔,匆匆离开。 可高仝没能离开,他是迎面就撞上蓝副将他们。 “娘的,走背字了。”高仝骂着,带着伤疤的脸狰狞可怖,抓过一个一岁多的鱼仔后,立刻转头蹿进黑暗里。 老九对那百名水匪喊道:“杀了他们!” 水匪们听罢,立刻举着勾曷刀,砍向蓝副将他们。 蓝副将他们举刀迎战。 秦二郎没有帮着蓝副将他们跟这百名水匪厮杀,而是跑去追高仝。 他要杀了高仝,拿下头功。 秦三郎看见了,立刻追上去,边追高仝边对秦二郎道:“二哥别糊涂,杀高仝的头功你不能要,会被……” 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合围水匪的事情已经上达天听,他们可以立下兵士应有的小功劳,却不能立这种杀死首匪的大功。 秦二郎听罢,冷静下来,知道自己不能立这个头功了,却还是追着高仝:“我们只拦住高仝,制服他的事,交给两地都指挥使司的人。” 两兄弟都是脚长且奔跑速度极快的人,不多时就追上高仝,一前一后拦住他的去路。 高仝见自己被两个小兵丁追上,气得用手中的勾曷刀砍向拦路的秦三郎。 秦三郎身手极好,臂力惊人,用大刀接下高仝这一刀。 高仝愤怒,想向左边跑去,却见左边有许多火把闪烁,知道是官兵追来了,拽住孩子,威胁道:“快让开,不然老子扭断这鱼仔的脖子!” 那孩子看着秦三郎,是无声大哭,哭得十分凄惨,秦三郎皱眉,心里恨不得活剐了高仝:“以孩童做筹码保命,你当真无耻。” 高仝冷笑:“呵,老子出生就是水匪,你他娘的来跟老子说什么无耻?我数到三,不让开这孩子就会人头……” 嗖! 秦二郎的刀子从背后向着高仝砍去,可高仝一直在留心他,瞬间躲过。 高仝大怒:“娘的,你们两个崽子敢跟老子玩阴的,成,这鱼仔死定了。” 言罢,手一动,就要扭断孩子的脖子,却被秦三郎掷出的匕首刺中手臂,痛得停顿一瞬。 秦三郎趁着这个空档,立刻杀来,一脚踹翻高仝后,抢走他手里的孩子,抱着孩子滚到一边,眼见着官兵就到了,冲秦二郎喊:“二哥,动手!” 秦二郎立刻举刀杀向高仝,两人打在一起。 一会儿之后,江南都指挥使司的苗副将带着麾下官兵杀到,一起围攻高仝。 高仝果然悍勇无匹,近百人围攻他整整两刻钟,才将他活捉。 第476章 邹夫人要和离 高仝还想来个‘宁死不屈’,被秦二郎快一步卸掉下巴,无法咬舌自尽。 苗副将被高仝吓了一跳,见高仝没死成,夸了秦二郎一句:“后生机敏,当得大用。” 在围攻高仝的时候,这后生出力是最多最不怕死的,他都看在眼里,只是这后生并非他们江南之兵,可惜了。 秦二郎没有多话,只是对着苗副将抱拳一礼,算是回应。 秦三郎看见顾锦安跟着郑英、上官卓他们一起来了,抱着那个孩子大步走过去,把孩子交给顾锦安:“安哥儿,这是高仝先前拿来威胁我们的孩子,他称为鱼仔的,你先看着,我跟二哥还要去给蓝副将他们帮忙。” 寨子里的水匪还没有被彻底剿完,他们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顾锦安穿着郑家给的软甲,手里拿着一把刀,抱过孩子后,道:“你们赶紧去,当心一些。” 说完,看了秦二郎一眼,怕秦二郎贪功冒头,把他们几家给连累了。 秦三郎点头,招呼秦二郎一声,两兄弟原路返回,去帮蓝副将他们,不多时就把那个老九和上百名悍匪击杀。 这些悍匪果真是不怕死的,有八成以上的悍匪是宁愿被杀也不投降,只有不到二十人是重伤后被擒。 那个老九想逃走,也被秦家兄弟活捉。 罗武跟姜旗他们也活捉了水匪四当家,击杀了几十名水匪,立了大功。但罗武跟杨班头、姜旗身上都受了伤,好在不算太严重。 郭将军跟百名府城守军也击杀了不少水匪。 两地都指挥使司的官兵、河安府守军、田福县县兵与衙役、郑家、上官家的护院在寨子里奔命到天色大亮,才算把水匪寨子里的水匪清缴干净。 有想跳水逃命的水匪,也被留守在水上的官兵放箭击杀。 之后就是统计寨子里的人数,等到蓝副将来给郭将军他们汇报的时候,着实把郭将军他们吓了一跳。 这不起眼的水匪寨子光是成年水匪就有七百三十七人,还有一支水匪们生的小水匪,足有三百九十人。 “这支小水匪年纪最小的是七岁,年纪最大是十二岁。高仝定下的规矩,寨子水匪所生的儿子七岁必须集中习武,十岁就要带到水上去练手,这支小水匪里,十岁以上的都抢过来往船只,还有十几个的手上出了人命债。” “高仝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竟是练孩儿兵!活捉他真是便宜他了,应该当场就把他给剁了喂狗。”郭将军是气得不轻,没想到高仝统领的水匪寨子这般可怕。 然,还有更让他生气的。 “除了水匪以外,寨子里还有四百六十名妇人,这些妇人皆是水匪从淮水过往船只、淮水两岸抓来的,每个人都被水匪用过强,有年轻貌美的,能得水匪看重,日子就好过一些,有年老色衰的,只能去做下人。” 任副将跟苗副将是听得老脸发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淮水水匪作恶多端,他们竟是任由这个水匪寨子存在了这么多年。 蓝副将还没说完,又道:“寨子里还有一种被蔑称为鱼仔的孩童,他们是生母被多名水匪用强后生下来的,因着父不详,是自小就被弄成哑巴,给寨子里做奴才……其实连奴才都算不上,最多是个人肉靶子,昨晚水匪逃命的时候就绑了这些孩童,用他们的命来威胁我们。” “畜生,一群畜生!”郭将军气得直接起身,冲出屋子,拿出马鞭,狠狠打了跪在外面的水匪一顿,心里的气才算下去。 除了抢人之外,水匪寨子里还有许多被抢来的财物,梁知府已经带着丁同知和幕僚们来了寨子,正在清点赃物。 足足忙活到傍晚,才算把财物清点完毕。 梁知府是一边带着人清点财物,一边叹道:“富得流油,真真是富得流油啊。” 满满的三座库房,外加五间地库,里面藏着的财物从金银珠宝到古董字画,甚至连孤本古籍都有。 这是水匪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库房,当真是各种珍宝应有尽有,琳琅满目,令人叹为观止。 只是梁知府看着这些财物很是犯难,去请教郑英跟上官卓。 别看两人年轻,在年纪上要称呼梁知府一声叔,可两人背后的郑家跟上官家可是梁知府跪求都求不来的大靠山。梁知府好不容易靠上两家,自然对两家的嫡长孙很是敬重。 “按理说,清点水匪寨子财物的事儿,应该由龚知府跟谭知府来做,可如今他们两个……”都要被抓了,哪里还会让他们来清点什么财物。 上官卓道:“此事梁知府不必担心,放心做就是。祖父已经上书,让您全权负责剿灭水匪后的政务事宜,等水匪被剿之事上呈京城后,京城会派政官前来统管此事。” 这也是祖父想要谋划的事情之一。 前朝的政务官制是知府之上还有刺史,可前朝的刺史们个个是枭雄,在前朝末期全部举兵造反,一起事手底下就有好几个府,实力很令人头疼。 大楚第一位皇帝就是刺史出身,深恐大楚有一天也会被底下的刺史造反,因此大楚建立之后,是立刻废除刺史一职,让各府主官各自行事。 可祖父他们对于废除刺史一职很是不满,要是知府之上没有上官盯着,地方知府岂不是要翻天。 看看这回,临河府跟金陵府的知府不就翻天了。 梁知府得到这话后,终于敢放手去做事。 谭知府不蠢,此时已经得知水匪寨子被剿的事儿,是直接吓晕了,醒来后想要派人去京城送信求救,可人还没出府,就被江南都指挥使司的人冲进府里,三两下给捆了。 “大胆,你们竟敢绑本官,本官家里可是京城侯府,你们是活腻了,赶紧把本官给……唔唔唔!” 谭知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官兵用布团堵住嘴巴。 来抓人的副将道:“谭知府,龚知府已经把你勾结水匪的罪证送往京城。而水匪寨子里也发现你勾结水匪的证据,还有水匪四当家、九当家招供你是他们的靠山,你还是别再说什么侯府了,你犯的事儿,当诛九族,你家侯府也快没了。” 谭知府听到这话,是两眼一翻,又晕死过去。 龚知府也被江淮都指挥使司的官兵抓了,而水匪的事情是彻底爆了出来,闹得临河府、金陵府震动不休。 百姓们是大骂两个知府和水匪,文人狂士更是笔锋如刀,骂人的狠度跟刨了两家知府的祖坟差不多。 不管两府闹得如何沸反盈天,都跟秦三郎他们没关系了。 他们剿灭水匪后,只停留一天,第三天就启程回了河安府田福县。 消息也传到了田福县里,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邹县丞勾结水匪,这回是全家都活不成了。 邹家。 邹玉坤的媳妇带着儿子跪求邹夫人:“婆婆,您看看承继,这是您最疼爱的孙子,他还没成丁呢,您忍心看着他跟着老东西去死吗?” “老东西已经害了咱们这么多,您再不快点做决定,可就晚了!” 邹承继也是哭着求邹夫人:“祖母,孙儿求求您,跟祖父和离吧,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咱们的命……孙儿不想死,孙儿害怕,呜呜呜……” 第477章 当我们是傻子? 邹承继身后,还跪着邹玉乾的儿女们。 自从包氏撞柱而亡、邹玉乾被送去镰山庄子弄死后,邹承祖兄妹就活得小心翼翼,根本不敢大声说话。 可即使如此,因着邹县丞恨毒了邹玉乾,他们兄妹俩的日子也不好过。在邹县丞的示意下,兄妹俩这两个月来很是吃了不少苦头,瘦了几圈,眼窝凹陷下去,身上还有不少掐痕,全是下人们仗着邹玉乾犯错,偷偷打的他们。 包家在包氏死后,也曾经来过人,说要把他们兄妹接回包家去抚养。可邹县丞不同意,他就是想要把他们兄妹慢慢折磨死! 邹承祖兄妹很害怕。 如今得知邹县丞遭难,邹承祖兄妹心里是五味杂陈,有难过、有惶恐、还有庆幸与畅快。 邹承祖看着跪在自己身边,身子微微发抖的亲妹子,这两个多月来极少说话的他,终于开口:“祖母,祖父就是个禽兽,您已经被这个禽兽害了几十年,还要再被他害下去吗?” “承祖住口!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祖父,他怎么说也是你的祖父。”邹夫人震惊于邹承祖既然说邹县丞是禽兽,生气的道:“你可别跟你父亲学……” 邹承祖打断邹夫人的话:“祖母放心,孙儿不会学父亲,因为他也是个禽兽,而孙儿想做个人。” 邹玉乾看着是个文人雅士,实则禽兽不如,因着自己的私欲,害了他们全家……他娘多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被父亲气得撞柱而亡。 “你,混账东西!”邹夫人气得不行:“你这么多年的书都念到哪去了?竟敢辱骂自己的祖父与父亲,你真真是要气死我了。” 邹承祖被骂,没有再还口,而是老老实实认错:“是,孙儿无状,祖母教训得是。不过孙儿得提醒祖母一声,祖父勾结水匪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如今水匪被剿,两府知府被抓,事情闹得这般大,邹家不说九族,三族定是不保的……祖母要是想要保住洪家,最好的法子就是赶紧跟祖父和离。” 又道:“若是再迟,大人们或许就不会允许祖母跟祖父和离了。” 和离脱罪,小罪还好,大罪可不好脱,大人们又不是蠢货。 邹夫人听罢大骇,忙问邹承祖:“承祖,你这是啥意思?你别吓祖母啊。” 如果说,在邹夫人的心里有谁的地位能跟邹县丞匹敌,那就是她的娘家洪家,她可以陪着邹县丞一起死,却不能害了自己的娘家。 邹承祖没有再说什么,给邹夫人磕了九个响头后,带着自己的妹子离开。 邹玉坤媳妇见邹承祖给邹夫人磕了九个响头,心下咯噔,邹承祖是什么意思?九是极数,小辈给长辈磕九个响头,可是有着诀别之意的,难道…… 邹玉坤媳妇虽然精明,怀疑邹承祖此举有问题,可想着他不过个十几岁的少年,如今邹家又被衙役围了,他能有什么办法自救? 邹玉坤媳妇忽略了这事儿,继续带着儿子哭求邹夫人:“婆婆,婆婆您就算不为承继他们着想,也得为舅老爷他们着想啊,难道您想要洪家全部死绝吗?” “住口,你这泼妇,敢诅咒洪家,你是不想活了。”邹夫人指着邹玉坤媳妇大骂。 邹玉坤媳妇是个悍的,闻言反驳道:“我说的是实话,看看那老东西犯下的罪,桩桩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婆婆的娘家是老东西的岳家,还想要全身而退?婆婆怕是在做梦吧!” 邹玉坤媳妇也不跪了,直接坐在地上,对邹夫人道:“婆婆想陪着公公去死就去,反正媳妇是不会这么傻的,您老今天天黑前要是不做个决定,媳妇就跟邹玉坤和离。我们母子三人可不会陪着老东西去死。” 又斜睨着邹夫人冷笑道:“到时候您的两个孙子改姓,您老可怨不得我。” 邹承继兄弟听罢,眼睛都亮了:“娘,您说的是真的?” 邹玉坤媳妇瞪他们一眼……真什么真,她娘家那是什么人?一个个跟邹玉坤差不多的货色,她要是和离,她娘家不会让她进门,还会怕受牵连,给她一纸断绝书。 她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威胁邹夫人,让邹夫人下定决心跟邹县丞和离,然后她带着儿子跟着邹夫人回洪家享福。洪家虽然已经无人做官,却是乡绅,日子不会太难过,比在她娘家要好。 邹玉坤媳妇也是不明白自己婆婆,都被老东西负心这么多年了,她咋还不清醒?就这么倾慕那老东西? 邹夫人无奈,为了保住洪家和孙子们,在傍晚之时,终于决定要跟邹县丞和离。 可她住的院子被邹玉振派人围住了,想要出去很难……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叛徒,邹夫人给了一个护院一锭金子,那护院答应给他们送信。 不多时,围住邹府的衙役得到消息,把消息送回县衙,告知许县令。 许县令听得笑了:“邹夫人打量咱们是傻子吗?水匪都剿了,两地知府都抓了,她来和离了,早干嘛去了?” 要是在邹县丞刚刚被抓的前三天,她来说不耻邹县丞为人,要和离可以。可如今邹县丞勾结水匪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他这个时候要是判邹夫人跟邹县丞和离,妥妥的要担上包庇邹家,给邹家留丁的罪名。 这个罪名他可担不起,因此让衙役告知邹夫人:“邹县丞所犯案子太大,已经上达天听,本官只是小小县令,做不得主,让她老实待着,等着京城判决。” “是。”衙役回了邹府,把许县令的话告知邹夫人。 邹夫人听罢,差点晕死过去,隔着一道院门的距离,哭着问那两名衙役:“差爷此话当真?邹,邹家当真没救了?” “这是县令大人的原话,告辞。”两名衙役不予多说,传完话后,离开邹夫人的院子。 邹玉坤媳妇是哭天抢地,大骂邹夫人:“都怪你,都怪你这个老虔婆,让你早点和离你不干,如今好了吧,把我们都害死了!” 又指着邹夫人,冷笑道:“还有你洪家,洪家也要完了。哈哈哈,这回你满意了吧!” 邹承继兄弟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着责怪邹夫人的话。只有邹承祖兄妹躲在屋里没出来。 第478章 包家 邹承祖透过虚掩的窗户看着院子里哭骂着的邹承继几人,心里是恶心得不行,这样的一群人竟然是他的血亲。 少顷,他收回目光,看向自己旁边的邹兰华。她脸色煞白,瘦得凹下去的脸上全是惊恐,心里很不是滋味。 以前兰华可是温婉大方的大家闺秀,如今不过两个多月,却被吓成这副模样。 “兰华放心,再熬几天,咱们就能离开这里。”邹承祖小声的对邹兰华说道。 邹兰华听罢,眼里蒙着的死灰瞬间散去,眼里泛起光彩,看着邹承祖,哆嗦的问道:“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咱们,咱们真能离开这里?” 这怎么可能,县令大人不会让他们走的。他们是邹家人,祖父犯的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不仅他们要死,邹家老家的亲戚们也要死。 邹承祖点头道:“嗯,是真的。你且安心等着就是,姥爷跟舅舅他们不会看着我们烂死在邹家的泥沼里。” 娘死后,包家来过人,虽然被祖父赶走了,可姥爷跟舅舅不会就此罢休,他们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在府城闹上一场。 邹兰华却没有那么乐观,担忧的道:“县令大人都不允许祖母跟祖父和离,姥爷跟舅舅就算想要救我们,又能有什么法子?” 邹承祖没有多说,只是坚定的对邹兰华道:“你不会死在这里,一定能离开,放心等着。” 他已经成丁,或许是走不了了,可兰华是个姑娘家,有七成机会可以被姥爷家接走。 邹承祖估摸得不错,包家已经在府城闹开了。 包家老爷子已经中风偏瘫在床两年,却是让家里下人把自己抬去了府城衙门,亲自喊冤,状告邹家谋害他女儿性命,还虐待他的外孙子和外孙女,他要跟邹家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包老爷子是举人,家里是真正的耕读传家,族里跟三亲之中也有不少读书人。如今不但包老爷子一家来了,包氏全族男丁、包家三亲里的读书人都来了,全都跪在府城衙门外,让胡通判是不受理这个案子都不行。 包老爷子被抬进府城衙门的公堂后,递上自家的状子,老泪纵横的道:“通判大人,邹家禽兽不如啊……我家娴娘在乞巧节的时候,被邹家逼得撞柱而亡……我的外孙子跟外孙女因着知道邹家的腌臜事儿……邹友廉生怕两个孩子把事情说出去,是直接把他们关起来,还派下人虐待他们……您要为老头子做主啊。” 包老爷子说话已经不利索,这段话是说得断断续续的,可正因如此,才显得尤为可怜。 胡通判脸型刚毅,神色肃穆,翻看着包老爷子递上来的状纸,问道:“可有证据?” 胡通判虽然没有去剿水匪,却也知道水匪的案子闹得很大,如今包家递状纸告邹家,不用想也知道,是想趁着京城还没来人,把包氏的儿女救走。 而包氏全族会来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为了保住整个包氏。邹县丞犯的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一旦定罪,包氏族里也要受牵连。 胡通判觉得包家此举是在坑他,可他在河安府做了三年的通判,知道包老爷子为人不错,心里才没有生出反感来。 “有。”包大舅立刻让人带来一个下人。 这人是包氏的陪嫁丫鬟,如今已经成了管事娘子,一进公堂就呈上两封血书。 一封是邹承祖写的他们兄妹被邹家私自关押,以及邹县丞示意让下人每天虐打他们的事儿。血书上还写着,求包家救救自己的妹子,只要把他妹子救出邹家这个烂泥坑,他留在邹家受苦也没事。 还有一封血书竟然是包氏写的。 这是包氏在撞柱之前,咬破自己的手,在衣袖内写下的,只有很潦草的十个字:救孩子,邹家逼我撞柱而死! 血书上,还印着包氏的一个血手印,做不得假。 邹承祖的血书还好说,包氏的血书可是撞柱当天写的,那天是七月初七乞巧节,当时的邹县丞还没有被抓。 黄娘子哭道:“奴婢是给夫人换衣入殓的,当时看见衣袖内有血书,立刻把衣袖剪了下来藏着,是随身藏了两个月,前段时间才找到机会跑回府城,给包家送信。” 胡通判让人验过两份血书,又拿来包氏在府城衙门里留档的婚书查看过手印螺纹后,这才让人收下包氏的血书作为证物。 至于邹承祖的那封血书,府城衙门里没有他的手印螺纹做对比,只能先收下,却不能作为证物。 胡通判盯着黄娘子问:“乞巧节当天就已经发现包氏血书,你为何不当时就把血书送去给包家?包氏死后,包家人曾经去过邹家讨理,你当时为何没有把血书交给包家人?” 言罢,啪一声,一拍惊堂木,把黄娘子吓得一哆嗦,急忙磕头道:“大人明察,当时邹县丞深恐自己被带了绿帽子的事儿传出去,是一直看押着我们。等包家人走后,又过了个把月,我们这些包家陪房才能偶尔出府,可少爷跟小姐是一直被困在府内,不得出院门半步的。” 又哭着说了邹承祖兄妹在邹家只能吃馊掉的粥水,还被下人毒打的事儿。 胡通判懒得听她哭,一拍惊堂木,让她噤声,又问了包老爷子跟包大舅几个问题后,说道:“邹县丞的案子你们也知道,你们家这事儿,不太好办,本官得先呈给知府大人过目之后,才能定夺。” 胡通判拿着案卷起身去了府衙后面找梁知府,把包家的事情告知梁知府。 梁知府最近忙得很,听到这事儿,皱眉道:“这包家真会给本官找事儿。” 可包老爷子是个举人,这辈子也是教过不少学生的,在府城有些名望,且年已过花甲,又是个百病缠身的,亲自来了,他不好不管。 梁知府只能拿过案卷细细看了一遍,问道:“包家对邹家如此不满?在包氏死后可有给府城衙门递和离书?” 胡通判道:“递了,是七月半的时候,刚从邹家葬完包氏就递了。只是卡在了邹家那边,邹家不乐意,说是包氏已经葬在邹家祖坟,没有进了祖坟还和离的道理。” 又把包家送来的那份和离书递给梁知府。 第479章 邹家大火 梁知府接过一看,见上面的日期真是七月半的时候,又想到包氏的惨死、以及邹家的那些腌臜事儿,来回走了一圈,终于拍桌子道:“判吧。” 胡通判皱眉,提醒道:“大人,这要是判了,包氏的两个儿女就会被送给包家抚养……包氏的女儿还好说,那个儿子可是个成了丁的男丁,要是上面追究下来,这可是包庇之罪。” 梁知府是一府主官,这点担当还是有的,说道:“包家父子一是举人,一是秀才,皆是身有功名之人,在府城有些名望,他们家又是苦主,女儿确实惨死于邹家。且包家在七月之时就递了和离书,咱们判了也没事,包家不算给两个外孙取巧脱罪。” 要是他连判这个案子的决断都没有,京里肯定会觉得他怕事,就算有什么好职位,也不会考虑他。 再来就是因着两府知府勾结水匪的事儿,如今江南的文人狂士闹得相当厉害,包家是读书人家,也是苦主,他要是站在包家这边,还能熄熄文人的火气,让他们夸上自己一顿。 “成,下官这就去办。”胡通判得了梁知府的主意,放心离开,去前面公堂把案子给判了。 “邹家不仁,不顾姻亲之义,坏两姓之好,草菅人命又虐待子孙,残暴毒辣至极,本官宣判……” 胡通判念了一大通的词,反正最后就是判包家赢了。 包家跟邹家割袍断义,断绝一切关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让包家代包氏跟邹玉乾和离,择日去田福县邹家起坟,把包氏棺木运回包家安葬;可接回邹承祖与邹兰华兄妹,但兄妹俩必须改姓,出邹家族谱,以后不再是邹家人。 包老爷子拿到这份判决书,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包大舅跟包氏族人手忙脚乱的把包老爷子抬去医馆急救,这才把包老爷子救了回来。 包氏族人跟包家三亲六戚是齐齐松了一口大气,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心下庆幸的叹道:老天爷保佑啊,总算是跟邹家断绝关系了,不然他们全族都要完。 包老爷子醒来后,是一刻也等不及,让包大舅带着判决书跟家里的十几个下人、十几名包氏男丁、又花钱雇了府城镖局的二十名镖师,浩浩荡荡的去田福县接人。 包大舅先去了县衙,把府城衙门的判决书给许县令看了。 许县令惊讶,心里很是佩服梁知府,敢在这个时候站在包家这边,魄力果然不是他能比的。 “既然知府衙门判了,你们就去邹家领人吧。” 姜县尉很了解邹家人的德性,怕邹家其他人会闹,主动请命跟着包家人去邹家接人。 包大舅是感激不尽,郑重的对姜县尉作揖:“某,多谢姜大人。” 可即使有姜县尉亲自带人去邹家,邹夫人、邹玉坤媳妇以及两个儿子还是大哭大闹了一场。 “凭什么,凭什么让他们走?都是邹家人,要死就该一起死,他们不能走,要走就从我的尸体跨过去!”邹玉坤媳妇是嫉妒死包氏有这样的好娘家,再看看自己娘家那群货色,是撒泼打滚的不让邹承祖兄妹走人,还要拉着他们一起死。 邹承继兄弟也有样学样,跟着躺在地上哭,不许包家人把邹承祖兄妹带走。 包大舅见邹家人这般无理取闹,不成体统,看向姜县尉,见姜县尉点头后,立刻对雇来的镖师们道:“诸位师傅动手吧,把这些碍事儿的人捆到一边去。” 镖师们立刻上前,把邹承继兄弟给捆了。 邹玉坤媳妇是跳起来道:“住手,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 砰一声,一名镖师直接绕到她身后,一棍子把她给敲晕倒地,却没有动手绑她,怕惹来是非。 邹夫人是浑身哆嗦,指指镖师,又指指包大舅,是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邹承祖打开屋门,带着邹兰华出来了,跪在邹夫人面前,道:“求祖母高抬贵手,让我们兄妹走吧……我娘已经把命葬送在邹家,您老还要我们把命也搭在这里吗?” 以前,祖母最疼的孙子是他,可自打父亲出事后,祖母就跟祖父一样恨上他们兄妹,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下人虐待。 他想不明白,做错事的明明是父亲,为何祖母要恨他们?更是在他们受苦的时候,露出过畅快的神色。 邹承祖很难过,对邹家人失望透顶,只想带着妹子离开,回包家去,重新过上人的日子。 邹夫人看着邹承祖兄妹许久,流下眼泪,最后摆摆手,让他们走了。 邹承祖跟邹兰华最后给邹夫人磕了几个头,跟着包大舅走了。 一出邹府,看到外面的街道,邹承祖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他是真没有想到,自己一个邹家男丁,还能有活下来的这一天。 …… 邹府内,邹玉振得知邹承祖兄妹竟然被包家人接走后,是暴怒不已:“邹承祖,好小子,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姨娘说得果然没错,不吭声的狗才咬人,邹承祖就是那条不吭声的狗,受了两个多月的苦后,竟然能全身而退,去包家做少爷了。 骂完邹承祖后,又问邹海:“事情办得如何?这可是关系到咱们生死的大事儿。” 邹海已经倒戈到邹玉振这边,而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也没有闲着,是一直在想办法自救:“三爷放心,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最迟大后天,咱们就能行事。” “大后天?不行,太晚了……明晚就得行动,不然京城来人,咱们谁也逃不了。”邹玉振得知水匪寨子被剿灭,而水匪的事情闹得两府之人沸反盈天后,是极其害怕。知道邹县丞的事情已经无转圜余地,他是死定了,是每天半夜都会惊醒,怕有穿着甲胄的军爷冲进府里,把他们抓去刑场砍头。 邹海也是怕的,想了想道:“成,我这就去办。” 邹海带着两个自己信得过的护院,匆匆走了。 第二天深夜,县城百姓睡得正香的时候,邹府却火光冲天,火势烧得又大又急,许多院子都起火了。 等衙役们冲进邹府救火的时候,是发现邹玉振、邹玉婉、邹夫人婆媳祖孙住的院子已经烧得进不去人。 第480章 死遁 “快,快运水救火,不能让里面的人死了!”朱班头是吓得冷汗直流,冲着自己带领的衙役吼道。 县衙的三班班头,只有他是最没实力和背景的。这次好不容易摊上看守重犯家眷的事儿,只要等京城来人,他好好的把人交出去,就能立上一功。可如今邹家突然失火,他这功劳算是没了,有可能还要吃挂落。 “是是是!”衙役们也慌了神,急忙去邹家的水井取水,可一班衙役也就这么小三十人,想要运水扑灭三个院子的大火,根本不可能。 朱班头喊道:“去,把邹家下人召集起来救火。” 然而,衙役抹着热汗急道:“班头,除了邹玉振这些邹家主子住的三个院子以外,邹家的大厨房、前院书房、下人住的倒座房,全都着火了。火势很大,邹家的下人在这些地方救火呢。” 朱班头听得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这都什么事啊? 他急忙指着一个衙役道:“快回县衙找人来救火,可不能让邹玉振他们死在火里。” “是。”衙役得令,立刻跑出邹家。 可出来一看,才发现县城里还有几条巷子的民房、以及街道的铺子着火了,而杨班头他们正在带着人救火。 衙役是吓得一个滑到在地,又急忙爬起来,跑去县衙,还没到县衙,就撞上带着县兵匆匆赶来的姜县尉和许县令一行人。 姜县尉他们已经看见邹家这边的火光,是立刻赶了过来,看见衙役后,姜县尉揪着他道:“邹家如何了?是哪个院子着的火?” 衙役哆嗦着道:“是邹家几个主子和下人住的倒座房着火了。” “邹家几个主子住的院子,邹夫人和邹玉振他们!”许县令是吓得脸都白了,吓得直想哭:“眼见着这事儿就快完了,怎么又生出这样的灾祸来?邹家真他娘的不让本官省心。” 许县令是吓得脸粗话都骂出口了。 姜县尉老辣,听说是邹家几个主子住的院子着火后,立刻想到什么,忙道:“大人,这场火灾有蹊跷,极有可能是邹家人想要死遁,请大人立刻下令紧闭城门,无论谁拿着什么手书都不能开门。接下来几天,县城不许进出,得把县里搜查一遍后,才能决定是不是开城门,不然要真是死遁,这个责任,咱们可是担不起!” 许县令闻言一凛:“姜大人说得对,田师爷,老田,赶紧带着本官的手书去城门盯着,谁也不许放出城,要是有人闹着要出城,立刻抓去县衙。” 娘的,谁敢在这个时候再给他添乱,别怪他不客气。 “是大人。”田师爷立刻带着五个护院直奔城门,让守城的县兵不许开门。 许县令和姜县尉则是急匆匆的奔进邹府,许县令问道:“街上个人民宅那边火有人去扑了吗?可不能烧死人,不然这事儿又要大发了。” 姜县尉道:“杨班头、姜班头、罗武他们已经带着其他衙役去救火,且县里的规矩是,一旦民宅起火,整条巷子、整条街的人家都要出来救火,人手应该是足的,大人且放心。” 说着话,他们已经带着县令奔到邹家,还没到邹夫人婆媳祖孙住的院子,就听到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啊——啊——啊!” 一声声惨叫,吓得人心头哆嗦。 许县令脚下都软了,由姜县尉扶着,赶到邹夫人住的院子,看着冲天火光,身体更是摇摇欲坠,稳稳心神后,指着朱班头大骂:“你是怎么看守的邹家?这火大成这样,你们是睡着了?姓朱的,你这是渎职!” 朱班头急忙跪下喊冤:“大人,大人卑职一直带人守着邹家,夜里也没有打盹睡觉,更没有吃酒赌钱,邹家一着火卑职们就发现了,可等我们冲进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火已经大的冲不进去。” 姜县尉闻着四周的味道不对,对许县令道:“大人,这火应该是有人故意放的,有松油的味道。” 是加了松油,火才会烧得这么快,让朱班头他们无法救人。 许县令听罢,闻着四周的味道,果然有一股子松油味,对朱班头的气总算是消了一些,看着他还跪在地上,吼道:“赶紧起来救火,跪什么跪!” 朱班头立刻去运水救火。 哗啦,哗啦,哗啦! 一桶桶井水扑到着火的屋里,可屋子被人淋了松油,衙役跟县兵们是折腾许久才把火给扑灭。 而等火彻底扑灭的时候,邹夫人跟邹承继兄弟已经被烧成黑炭。 邹玉坤媳妇还有口气在,可浑身上下的皮肉被烧得已经不能看了,被从瓦砾里扒拉出来没一会儿,便断了气,死的时候还睁着眼,是死不瞑目。 邹玉婉比他们都要幸运,她屋子的洗漱间有个洗澡用的大木盆,里面的洗澡水还没倒掉,着火的时候是躲在木盆里,可即使如此,也被烟熏得出气多进气少,估摸着是不成了。 许县令看着邹家人的惨状,是吐了好几回,晕过去一次,被周大夫给救醒了。 醒来后立时问姜县尉:“邹玉振如何了?” 姜县尉沉着老脸,指着院子里的一具焦尸道:“这具尸体的手上有个玉扳指,上面有邹玉振的名字。” 邹县丞想学府城的世家大族,是给自己的儿孙每人定做了一枚写有名字的玉扳指,用做邹家人的信物。 可是…… “下官认为,这具尸体并不是邹玉振的,他应该是死遁了。”姜县尉道:“这场大火很是蹊跷,定是邹家人自己放的,而会有此等财狼心肠的人,纵观邹家余下的主子里,也只有邹玉振做得出来。” 邹玉振真真是把他们当做傻子一般来糊弄,真以为自己很聪明?真以为他们很蠢,会信了他这样的低劣把戏? 朱班头弱弱的道:“县尉大人,邹玉振所住的院子着火之时,救火的衙役一直有听到惨叫声……” 姜县尉目光一沉,打断他的道:“听到惨叫声并不一定是邹玉振的,可能是这具焦尸的。” 姜县尉对朱班头是失望透顶,这样是他的属下,看守不利让邹家着火也就罢了,竟然还这般天真,觉得这具看不清面貌的焦尸是邹玉振的。 朱班头难道是想要此事到此为止,不再去追捕邹玉振? 他要是真有这样的想法,那就是故意包庇,让邹玉振可以成功死遁! 第481章 重犯 朱班头犯了错,被姜县尉兵刃般的眼神一看,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姜县尉问他:“着火之时可有派人盯着各个门口,墙外巡逻的人手可有撤走过?要是邹玉振真的死遁,定会趁乱出逃。” 朱班头的脸上闪过一抹惶恐,很快镇定下来道:“大人,卑职一直让人守在邹府的各个门口,墙外巡逻的人手也没……” 砰一声,姜县尉不等朱班头说完就给了他一个窝心脚,指着他骂道:“朱来武,这种时候你还跟老子说假话,你怕是不想活了!” “你以为自己能蒙混过关?你手底下的衙役也要听本官的,只要本官一句话,他们能帮你做假?” 朱班头知道骗不过姜县尉,立刻跪下:“大人恕罪,卑职该死……当时大火突燃,卑职一心只想着救火,曾经把看守的人手叫进邹家救火,可只有短短半刻钟的工夫,等卑职醒过神来后,是立刻把守门、巡外墙的衙役放了回去。” “邹玉振对邹府如此熟悉,半刻钟的工夫够他逃几回了。”姜县尉气得不轻,真想扇朱班头一耳光。 朱班头见姜县尉这般生气,心里害怕不已,可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一个质疑:“大人,邹玉振死遁只是猜测,没准这具焦尸真是他的。” “哈!”姜县尉笑出了声,手指着的朱班头,是连打他的兴趣都没了。 正在姜县尉快气死的时候,老仲跟俞叔带着手底下的县兵匆匆跑来,对许县令跟姜县尉道:“县令大人、县尉大人,卑职们已经搜查过邹府,没有发现邹玉振。” 在救火的时候,姜县尉担心邹府会有人趁乱逃出去,便让老仲和俞叔带着县兵搜查邹府。 姜县尉不太放心,对俞叔道:“老俞,你带着手底下的兵再搜两遍,务必把邹府每个角落都搜查干净,看邹玉振是不是藏在府里?” 又对老仲道:“去清点看看,邹家死了多少下人?活着的有多少?全都叫来,今晚这场大火肯定是邹家的下人帮忙放的,仅靠邹玉振一人,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给这么多院子泼松油点火。” “是。”老仲跟俞叔又带着手底下的兵丁跑去搜查邹府、清点邹家死掉的下人、召集邹家还活着的下人来集合。 两刻钟后,老俞来报:“启禀大人,邹家下人住的倒座房着火,一共烧死二十九个下人。这些下人中,有两名管事,七名小厮,五名丫鬟,其他的都是护院。” 又递给姜县尉一份下人以及护院的名册:“所有名字底下画了线的都是点名没来的人,应该就是被火烧死的人。” 老俞手下的县兵把活着的下人、护院都押来了,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被灰尘熏得脸色发黑,有家人被烧死的,此刻在哭天抹泪。 姜县尉看向这些人,目光落在邹河身上。 此刻的邹河浑身发抖,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姜县尉眼睛一眯,指着他道:“把邹河抓过来。” 老俞立刻动手,把邹河拽到姜县尉面前。 姜县尉揪着邹河的衣襟问:“邹府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有人往府里送消息?邹玉振是故意放火死遁?他跑哪里去了?在外面接应他的是谁?说!” 姜县尉的声音宛若雷霆,把邹河给吓得跪倒在地:“狠,好狠啊……死了这么多人……竟然死了这么多人……” 邹河一边哆嗦着,一边继续说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话。 这话说得很不对劲,姜县尉立刻拽起邹河,啪啪几声,给了邹河几巴掌,终于把邹河给打得愣住。 少顷,邹河大哭起来:“杀人了,三爷为了活命,要杀了全府的人啊!” 朱班头听得脸色煞白,听这话的意思,那具焦尸还真不是邹玉振的。 姜县尉立刻拽着邹河双肩问:“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只要你说出来,本官可以饶你一死。” 许县令也在旁边道:“快说,只要你把邹玉振为何要杀了全邹家的事儿说出来,本官保证你,还有你的家人全都不会死。” 只是会被充作官奴。 邹河被这场大火给吓得魇住了,此刻醒过神来,对姜县尉哭诉道:“三爷不想被诛连,自打老爷被抓后,他就在想着怎么逃走……可我没有想到,三爷会这么畜生,为了自己,竟是放火把半个邹府都烧了……邹嬷嬷、邹湖他们都死了。” 邹河说完,又大哭起来。 姜县尉没空听他哭,继续追问道:“是谁在外面帮邹玉振?府里帮他的又是谁?” 邹河想了想道:“三爷在柳叶巷那边养了一些人手,领头的叫常老鹏的,应该是那些人在帮他……至于府里,三爷最近跟邹湖还有古师傅走得很近。古师傅的儿子是三爷身边的小厮,被抓的护院大师傅,姓曹的那个,正是古师傅的大舅哥。” 说完又嚎哭起来:“死了……邹湖跟邹海都死了!” 靠近倒座房的一个院子也着火了,那是个管事住的院子,邹湖跟邹海就住在哪里。他则是住在旁边的院子里,是听到邹湖被烧死的惨叫声,又看见邹湖跟邹海的焦尸被抬了出来,这才吓得魇住了。 姜县尉听罢,对许县令道:“大人,邹玉振死遁的事情是坐实了,下官这就带兵去城里搜查,定会把邹玉振抓回来。” 许县令忙道:“姜大人快去,定要把那重犯抓回来才成。” 邹玉振原本只是被连诛的从犯,可他为了死遁,不但放火烧邹府,还烧了县里几条巷子、街道铺子制造混乱,是害死许多人,已经成了谋害人命的重犯。 这等重犯要是抓不回来,他别说升官,还会被治罪。 朱班头想要将功补过,跟姜县尉请缨:“大人,卑职愿一同前往,捉拿邹玉振!” 姜县尉冷笑一声:“带着你的人留在这里,别再给本官添乱。” 言罢,不看朱班头煞白的脸色,带着老仲他们直奔柳叶巷。 柳叶巷的火也烧得不小,被烧的三座民宅中,其中一座就是常老鹏他们的。 第482章 邹玉振死 姜班头刚带着衙役跟街坊四邻扑灭柳叶巷的大火,见姜县尉来了,急忙迎上去:“大人,三座民宅的大火已经扑灭,只是被烧死不少人,还埋在瓦砾下,没扒拉出来。” 又皱眉道:“三座民宅都是被人泼了松油,明显是有人故意放火。只是卑职想不通,这三家人到底得罪了什么大恶人,被人这么放火?” 姜班头是姜县尉的族亲,算是姜县尉手把手带出来的,很是敏锐。 姜县尉听得点头:“估摸得不错。这些事情都是邹玉振弄出来的,他放火死遁,柳叶巷的常老鹏家是他的人。” “这是想要放火制造混乱好逃走。”姜班头震惊的指着常老鹏家的院子道:“那里面烧死的人是常老鹏他们还是被抓来的无辜百姓?” 要是里面死的是被抓来顶替的百姓,那这事儿可就大发了。 姜县尉道:“如今最重要的是抓住邹玉振,至于其他的,以后再查。” 姜班头闻言,立刻叫住在场救火的邻里百姓,把认识常老鹏的,跟常老鹏家熟悉的,全都集合起来,让他们说常老鹏家的事儿。 “常老鹏家是从外地来投靠亲戚的,家里男人挺多,但妇人就看见过两个,一个年老的说是常老鹏媳妇,一个年轻的是常老鹏的儿媳妇。只是他那个儿媳妇不知道咋回事,好多年了肚子也不见大,说是有啥病,不好怀上。” “常老鹏家也没有把她给休了,还是要这个儿媳妇,说了要是等常涛到了三十岁还生不出来,就买个丫鬟给常涛生儿子。当时咱们邻里乡亲听了,那是个个都夸常老鹏家仁义,这事儿要是搁在其他人家身上,呵呵,早把这不会下蛋的儿媳妇给休了!” 这些邻里不知道,那个年轻妇人根本不是常涛的媳妇,就是个楼里的姑娘,被常老鹏买来专门伺候宅子里的男人的。 那个老妇也不是常老鹏的媳妇,就是个做饭的下人婆子。 可婆子跟年轻妇人不常出门,也不跟邻里说话,这才瞒了这么多年。 姜县尉打断这些人的话,问道:“常老鹏跟宅子里的男人长啥样?说个身形样貌。” 他们要按照这个去搜人,可没空在这里听他们说八卦是非。 邻里乡亲知道这是县尉大人,不敢再扯其他,说起常老鹏跟宅子里男人们的长相。 “常老鹏国字脸,留着一把山羊胡子,身形不高……他儿子跟他有些像。” 姜县尉听得头疼不已,常老鹏他们就是普通人长相,最怕的就是这种没啥特征的,这要怎么去找人? “不过常老鹏的外甥倒是长得很特别,个子很高,壮得跟牛犊子似的,声音粗粝粗粝的,像是含了一把沙子,所以他不常说话,耳边还有一道疤,看着有点吓人。” 那人说完,还附赠姜县尉一个八卦:“听说是在老家被人嫌弃声音难听和模样长得凶,说不上亲,来跟着舅舅讨生活的。” 姜县尉得知常老鹏外甥的长相后,对姜班头道:“十二,你带着人搜查柳叶巷跟附近的几条巷子,要是看到邹家人、常家人、或者可疑的人,别废话,抓了!” 姜县尉说完,带着手下的县兵去县城东面搜查。 老仲跟老俞则是分别去了西面跟北面。 罗武跟杨班头他们在扑灭其他巷子和街道铺子的大火后,也立刻在县城里搜查邹玉振。 一直搜到天色大亮,再搜到天黑,也没有找到邹玉振。 …… 邹家大厨房的院子地窖下,在地窖尽头后,藏着另一个地下密室。这个多出来的地下密室只有邹县丞跟邹海知道。 邹县丞作恶多端,也是怕自己有天会落得抄家的下场,是让邹海建了这个地下密室,要是有个万一,他就能带着心腹从这里逃走。 他上回之所以没逃,是没把邹江放在眼里,结果栽了。 邹玉振、邹海、以及范大彪就躲在这里。 可他们只有三人,常老鹏跟古师傅一家却是没见到,只因常老鹏跟古师傅一家确实被火给烧死了。 吉子就是邹玉振用来死遁的焦尸,古师傅一家跟一批护院则是全被烧死在倒座房里,烧死他们的人正是邹海。 范大彪也不是常老鹏的外甥,他被邹玉振用金银收买后,带着常老鹏他们去县里放火,最后把常老鹏一伙人锁在屋里,也放火烧了。 为了制造混乱,还烧了左右邻居两家。 邹玉振杀这么多人,原因很简单,他要逃命,人多了太惹眼,只能卸磨杀驴。 “三爷,外面还是有很多县兵和衙役在搜查,咱们出不去~”邹海压低声音说着,这个密室是有出口的,就在府外的一棵老树下。 邹玉振心情烦躁,怒骂着姜县尉:“该死的姜老狗,有什么好搜的,古吉的焦尸有什么可怀疑的?” 邹海没把姜县尉识破他死遁的事儿告诉邹玉振,只因邹海已经起了杀心。 邹海长相普通,又是帮邹县丞做见不得光的事儿,邹府里的人虽然认识他,可府外见过他的人却是没有多少。 如今他手里有银票,有早就办好的良民户籍,只要杀了邹玉振跟那个大个子,把他们弄成自相残杀的模样,再把他们的尸体推出去,这案子就结了。他就能逃走,改名换姓的重新过活。 邹海是个狠人,起了杀心后,当晚就开始动手,用药把范大彪弄晕后,趁着邹玉振熟睡,一刀扎向邹玉振。 邹玉振是个聪明的,一直在提防着邹海,不吃邹海给的食物和水,而今天范大彪睡得太死,他早就怀疑了,等邹海杀来的时候,是反手一刀捅向邹海的肚子。 邹海的拳脚功夫很厉害,一脚就把邹玉振踢翻,再扑过去,一刀刺穿他的后背。 扑哧! 匕首刺入皮肉,直达心脏,等刀子拔出来的时候,鲜血汹涌而出。 邹玉振趴在地上,看着刺目的鲜血,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他呵呵笑了几声,竟是拿出一袋子银票,递给邹海:“背主之人是要下地狱的……你要是不想下地狱就到大丰村,把顾家人给我杀了……杀不了他们也要把顾家长成的姑娘给劫了……卖去楼里……我要顾家姑娘成为万人睡的娼妇!” 第483章 两坛金子 他本是县丞幺儿,受尽宠爱,享受着最好的生活。等明年下场后,他就能考取秀才功名,可以跟老大一争县丞之位。 原本打算得好好的,可全都毁在了逃荒来的那几家人身上。 哈,逃荒来的乞丐,竟然敢对他的外祖家出手,还连累了他,害得他成了今天这副鬼样子! “都是逃荒来的害的……我要他们死……要他们家的姑娘尝尽所有苦难……咳咳咳……”邹玉振是恨死了顾家,即使快死了,即使咳着血沫子,也要大骂顾家。 邹海觉得邹玉振有病,一把夺过邹玉振手里的那袋银票:“你该死了。” 还帮他去害顾家姑娘,他死了他的银票不都是他的? 邹玉振知道这袋子银票收买不了邹海,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道:“……我在其他地方还埋了两坛金子……只要你发毒誓,会帮我毁了顾家姑娘……我就把藏金子的地方告诉你……” 两坛金子! 邹海的眼睛亮了亮,世上没人会嫌弃银钱多,何况还是金子。 有了这些银票和那两坛金子,他离开田福县后,就能跟妻儿过上呼奴唤婢的日子。 没错,邹海是有家人的。 他帮着邹县丞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儿,会在江淮、江南、中州三地走动,靠着邹县丞的帮忙,他在这三个地方都有户籍,而他在这三个地方都成了亲,生有儿女。 为了那两坛金子,邹海发起毒誓:“邹海发誓,定会为三爷把顾家长成的姑娘卖去做娼妇,让她们受尽屈辱而死。” “呵……你叫邹海吗?”邹玉振已经猜出邹海还有其他身份,因此说道:“以你本人发誓……要是你违背毒誓……你全家不得好死……你本人受尽痛苦而亡……” 邹玉振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狰狞,被血沫子糊住的嘴巴,从眼睛里流出的血泪,让他宛如地狱恶鬼般可怖,即使是邹海也被吓了一跳。 邹海没办法,为了得知金子的埋藏处,还是发了毒誓:“我本人发誓,逃出去后,定会为三爷把顾家姑娘卖去做娼妇。若有违此誓,家人不得好死,我本人也将受尽痛苦而死!” 发完毒誓后,邹海带着怒气道:“快把金子的埋藏地告诉我。” 邹玉振低声告诉了他一个地方,邹海听得眼睛大亮,那地方他是知道的。 正在邹海高兴之时,邹玉振突然暴起,双手死死抓住邹海的手臂,血红的眼睛怒瞪着邹海道:“你要是敢糊弄我……我会变成厉鬼……夜夜来纠缠你……让你被厉鬼吞噬而死!” 说着,故意喷了邹海一口血沫子,这才力竭倒下。 邹海被邹玉振最后喷的这口血给吓到了,慌忙退开几步,浑身冒着冷汗。一会之后,才敢上前去探邹玉振鼻息,发现他死透后,这才放心。 可没过一会儿,邹海又害怕起来,生怕邹玉振真会化成厉鬼来缠着他,是立刻行动,趁着夜色,把邹玉振和范大彪的尸体通过出口,搬到府外老树口,做出两人互相残杀的模样。 最后还把小半袋银票留下,让人误以为他们是因为争夺银票而死的。 邹海做完这一切后,一边把衣服外穿,一边弄乱头发,装成乞丐模样,冲进夜色里。 盏茶的工夫后,朱班头的人在附近巡逻,发现了邹玉振跟范大彪的尸体,立刻敲起铜锣,大喊着:“来人啊,找到邹玉振了!” 锵锵锵! 一阵铜锣声一阵大喊,不多时就把附近的衙役全部招来。 朱班头看见邹玉振的尸体是大喜过望,笑出声来:“哈哈,这小子可算是死了。” 死的地点还这么合适,让他白白逮了个大功劳。 “所有衙役组成人墙,围住这里,姜班头杨班头他们的人要是来了,不许放进来,我要去请县令大人。”朱班头是笑容满面,带着一个衙役直奔县衙,把邹玉振死掉的好消息告诉许县令。 许县令是惊得站起:“死了?真的死了?!” 朱班头笑道:“死了,就死在邹府府外,两具尸体都卡在府外大槐树的树洞里,看着像是内讧。” 许县令看着朱班头笑呵呵的脸,心下有些不喜。邹玉振犯下那么多重罪,就这么死了,其实对他有些不利。最好是能活抓,押到府城去,如此他的过失才能减到最低。 “带本官去看看。”许县令带着于师爷、县衙仵作、几个衙役和护院,跟着朱班头直奔邹府府外的大槐树。 大槐树下,姜县尉已经带着县兵来了,朱班头手下的两个衙役还捂着肚子坐在一旁的地上,显然是拦了姜县尉,被打了。 朱班头冷汗都冒出来了,心里大骂手下的衙役蠢货,他让他们拦杨班头和姜班头,可没让他们拦姜县尉。姜县尉是他们能拦的?真真是害死他了! “卑职参见大人,启禀大人,卑职两刻钟前发现邹玉振的尸体,看模样,他们是内讧而死。”朱班头上前几步,对着姜县尉道。 可惜姜县尉根本不搭理他,站起身给许县令行礼后,道:“另一具尸体应该是柳叶巷范大彪的,柳叶巷的邻里说,他长得高达魁梧,耳边有一道疤,对上了。” 许县令点点头,对仵作道:“去看看那两具尸体。” “是。”两名仵作背着箱子去查看邹玉振和范大彪的尸体,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们两人八成是内讧互斗而亡。” 接着把两人身上的伤、死前还在争夺钱袋子的姿势都说了,以此作为两人互斗而死的证据。 许县令接过钱袋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总共有十三张百两银票:“一千三百两,不少了。” 会为这些银票动手,很合理。 姜县尉经的事儿多,有些不太相信两人是互斗而死,因为范大彪太壮硕了,以他的本事,想要杀死邹玉振拿走银票很容易,可他是怎么被邹玉振给杀死的? 然而,即使他又让仵作再查验一遍尸体,自己又在大槐树下、以及树洞下所连接的密室里查看了好几遍,也没有发现两人是被人他杀的证据,只能作罢。 邹玉振犯下的事儿太大,如今又死了,许县令是不敢耽搁,也耽搁不起,见姜县尉找不出什么他杀的蛛丝马迹后,第二天就写了公文,再把证据整理出来后,傍晚前就派快马送去知府衙门。 第484章 歹竹出好笋 公文跟证据送去府城衙门后,许县令就开始忐忑不安,生怕梁知府会申斥他。 田师爷见他走来走去,不得安宁,安慰他道:“大人不必担忧,此事不是大人之过,梁知府不会因此对您如何。” 许县令哭丧着脸道:“原本大家欢欢喜喜的在等着京里的大人,只要京里的大人来接手之后,水匪的案子就算结了。可这节骨眼,邹家却出了这样的事儿,当真是败兴!” 又指着邹家的方向道:“你说这邹家都是些什么人啊?邹友廉犯案累累不说,三个儿子中,两个大的私德败坏,最后一个幺儿更是在临死前犯下这样的大案,他家莫不是个个都发了癔症?就不能做一桩正常人会做的事儿?” 许县令是恨死了邹家,把邹家人大骂特骂了一顿,骂得是口沫横飞,田师爷默默后退几步,避开他的口水。 等许县令骂舒服后,田师爷才道:“邹友廉父子虽然禽兽不如,但包氏所生的邹承祖还是不错的,起码没害过人。” “哼。”许县令冷哼一声:“邹承祖不过十七,将来如何还不知道,没准他跟邹玉振一样,是个不作死不已,一作死就害死人的货色。” 许县令如今是对邹家人没好感。 田师爷闻言,也不好再为邹承祖说话,转而说起县城被烧民宅和铺子的事儿。 “铺子烧了两间,死了一个伙计,伤了四个。这些死伤的伙计都是徐家的下人,徐老爷子说了,他家的损失不用县衙费心,让大人顾着民宅那边就成。” 徐家是田福县有名的地主,家大业大的,没了两间铺子也不会伤筋动骨。 许县令听罢,夸了徐家一声,又问起民宅那边的情况。 田师爷道:“民宅烧了七座,死了十五个,伤了五个,其中柳叶巷常老鹏那座宅子里有八具焦尸。” 许县令忙问:“死掉的七个百姓可是壮年男丁?其余五个伤势如何?” 田师爷回道:“有三个是当家男丁,两个是年过五十的老人,两个是孩童。” “造孽啊。”许县令听得是心痛不已,三个当家男丁了,这三家以后可咋活? 田师爷继续说道:“被烧伤的五个在周大夫家的医馆治伤……周大夫说,估摸着还得死上两个。” “什么?”许县令是惊得从椅子上站起身:“为何?不是说心肺没有被浓烟呛坏吗?咋救不活?” 田师爷道:“周大夫说,被烧伤的皮肉很难愈合,会烂掉,这一烂,人就不成了。” 他去周家医馆看过那几个烧伤的人,他们的哀嚎声,以及那些渗着血的白布,他如今想来还直冒冷汗,惨呐。 许县令不是大夫,不会救人治伤,听罢只能叹道:“让周大夫尽力医治,县衙会付医药钱。” 许县令说完最后半句话,心里是肉疼得不行,可这医药钱是不能不出,关系着人命呢。 刚心疼完这一笔,两名衙役又匆匆跑来道:“大人,田师爷,民宅被烧的百姓穿着孝衣、抬着棺木来衙门了,说要大人给个公道!” 许县令是头疼得恨不得自己当场晕过去,可他只能打起精神,带着田师爷去安抚那些受害的人家。 他是把口水都说干了,还让他们看了邹玉振的尸体,最后自掏腰包,一户人家给了十两银子,让他们先回去把死者给安葬了,等府城衙门那边一有这个案子的消息,会立刻通知他们,是好说歹说,才把苦主们劝回了家。 等回到后衙,许县令差点累瘫过去,却没有休息,而是让两名衙役扶着自己去牢房见邹友廉。 邹友廉被关在牢里这么多天,已经颓废得不成个人样,看见许县令亲自来见他,立刻嚣张的道:“能让许崇峰许大人纡尊降贵的来见我这个囚犯,我这囚犯当得也不亏。” “不亏你娘!”许县令被邹家的破事给气得爆了粗口,指着邹友廉道:“老子今天来见你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邹友廉你给老子听好了,你邹家绝种了。你最疼爱的幺儿丧心病狂,一把火烧了你邹家,把你夫人、你孙子、包括你女儿都烧死了。至于邹玉振,因着逃跑时身上带的银票太多,被一个手下给捅了心窝子,死透了!” 说完,许县令是畅快无比,舒爽的大笑了好几声,心里的郁结之气散了不少。 邹县丞是知道这几天县城里出了大案子的,他只以为是逃脱的水匪回来报复,是暗暗高兴了几天。可如今听到许县令的话,是惊得站起身,想要扑到牢房门前,却被手脚的桎梏所缚,无法扑过来,只能怔怔的道:“邹家人死了……” 许县令高声道:“是死光了,还是被你亲儿子给放火,活活烧死的!” 邹县丞听罢,眼睛攸地瞪大,半晌之后,噗一声,吐出一口老血,昂躺着倒了下去。 许县令对杨班头道:“请大夫来给他看看,别死了,也别让他自尽,他得活了。” 言罢,乐颠颠地走了。 田师爷怕邹县丞出事儿,没有离开,而是等周大夫来看过,说邹县丞死不了后,才放下心来。 邹县丞在周大夫的施针下,半个时辰后,醒了过来。 可醒来后的邹县丞像是被抽光了活气一般,是默默流泪,口中呢喃着:“江盛……你赢了……本官的下场比你惨……” 他害得江盛家破人亡,此生无子,成为孤寡。而他虽是享了大半生富贵,最后却落得全家死绝,眼见这九族六亲也要被诛灭的下场。 他这话刚说完,杨班头怕他咬舌自尽,是立刻用布团堵住他的嘴巴。 杨班头跟许县令都想岔了,邹县丞是不会自尽的,即使下场凄惨,他也贪恋最后一刻的寿命。 …… 包大舅带着邹承祖兄妹回了邹县丞的老家,让邹氏族里把邹承祖兄妹的名字除掉后,起了包氏的棺木,运回府城。 路过县城的时候,得知邹玉振犯下的大案,是吓得不轻,抹着冷汗道:“得亏咱们来得早,要是再耽搁两天,承祖跟兰华可就要被烧死了。” 邹承祖得知邹玉振伙同歹人烧死不少百姓后,是立刻请求包大舅:“大舅,咱们去县衙一趟吧……我想把我娘的嫁妆赠出去一半,算作给那些被烧人家的补偿。” 第485章 祖坟冒青烟的机会没了 包氏跟邹玉乾是和离,府城衙门判了邹家把包氏的嫁妆归还包家。 这些嫁妆是邹承祖跟邹兰华两人平分,因此邹承祖想把自己那一份给出去,帮帮那些被害的人家。 邹兰华离开邹家后,胆子慢慢变大了,闻言说道:“哥,要不全给出去吧,我那份也不要。” 包氏族人听罢,很是心痛。 包氏是包老爷子的爱女,包老爷子跟包老太爷两位举人,是累积了不少家财,给了包氏不菲的嫁妆,要是全部给出去,那可真真让人肉痛死。 邹承祖却是摇头,没有同意:“一半即可。” 他们兄妹俩将来是要靠着姥爷家过活,他是男丁,可以自己赚钱,可妹子是姑娘,将来出嫁需要嫁妆傍身。虽说姥爷家不会亏待妹子,但舅母定是会有些想法的,留下母亲的一半嫁妆给妹子,也能替姥爷家省上一笔,不至于惹来舅母的闲话。 包大舅听罢,是又欣慰又心疼,直叹承祖长大了,同意赠出一半包氏的嫁妆,带着他们去了县衙,求见许县令,把来意说了。 许县令听罢,心里直夸,哟,这是歹竹出好笋了:“成,你们要是愿意赠就赠吧。那些人家确实需要银钱。” 邹承祖松了口气,道:“晚生多谢县令大人。” 不过,邹承祖并没有把包氏的嫁妆运来,而是直接折成了现银,给了县衙整整一千两银票。 包大舅来接人,生怕邹家族里大闹,是带了不少银票来应急,如今只留下百两碎银子,其他的银票都给了县衙。 县衙拿到这笔钱后,立刻拿出七百两银票,分给那七户人家,余下的三百两留着给还在医馆的人治伤。 银钱是田师爷一户一户去送的,送的时候,特意说明这是:“包承良兄妹给的。” 又跟他们解释了包承良就是以前的邹承祖,如今府城包家来人,帮死去的包氏跟邹家和离了,邹承祖兄妹不再是邹家人,而是府城包家人。 还把包氏被邹家害得撞柱的秘辛也说了。 七户人家原本听到包承良就是邹承祖的时候,是破口大骂,但听说包氏被邹家逼死,包家在府城告了邹家后,也就不再骂邹承祖兄妹,而是感激邹承祖在离开邹家后,还能给他们银钱救命。 这事儿像一阵风般,很快就传遍县城,大家伙在大骂邹家畜生的时候,也会夸一句邹承祖兄妹,叹一句包氏命薄。 包大舅听到县城百姓的这些话,是松了一口大气,带着邹承祖兄妹回了府城包家。 包老爷子是特意守在府城城门来接两个外孙,得知邹承祖做的事情后,很是满意,有了这番善举,承祖想要再科考,也不会受人指摘。 梁知府收到邹玉振所犯的案卷之时,是气得砸了两个茶杯,大骂了邹玉振跟许县令一番,还担心自己判了包氏和离,让邹承祖兄妹回了包家的事儿,会不会因着邹玉振的案子而被京里来的大人申斥,如今听到邹承祖的善举,是放心了不少。 有了这个善举,京里大人来了,也不会责怪于他。 而在水匪剿灭了将近十天之后,京里派的大人终于骑着快马,带着人赶来了。 来人是大理寺的少卿之一,姓明,乃是上官阁老的门生之一。 梁知府得知来的竟是大理寺的明少卿之时,那是激动得不行:“上官阁老的得意门生啊,咱们快去迎接。” 梁知府带着府城衙门的大小属官,浩浩荡荡的去迎接明少卿。 明少卿来之前得了上官阁老的话,是一刻不敢耽误,立刻着手查办水匪案。 …… 大丰村近来很是热闹,是八卦完了邹县丞,又八卦邹玉振,再八卦包氏被邹家逼死的事儿。 正八卦着常老鹏他们的事情之时,听说京里的明少卿来了,又开始说起这位明少卿。 “听说明少卿年纪不大,却是生得虎面熊身,别说那恶人见了,就连恶鬼见了都害怕。更有一手办案的大本事,别管多难的案子,到了明少卿手里,那是不出三个时辰就能给你破了。” 顾锦里听着陈氏在香料作坊里口沫横飞的说着明少卿的八卦,忍不住笑出声:“大贵婶,您可悠着点吧,明少卿都被你说的不是个人了。有人长得虎面熊身吗?那是妖怪吧?还有大理寺少卿也不用亲自去破案子,都是底下人去查,他只要看案卷就可以。世上也没人能三个时辰就破一个大案的。” 牛都吹上天了。 陈氏正说得高兴,被顾锦里给打断了,不满的道:“你小姑娘家家的懂个啥?那能当上这等大官的人,哪个不是神仙下凡?我估摸着明少卿就是那虎仙降世,不然能当这么大的官?” 顾锦里:“得,你乐意咋说就咋说。” 陈氏又继续八卦明少卿:“听说明少卿会来咱们田福县县衙,亲自审问邹友廉那畜生。诶哟哟,这么大的官啊,我家要是住在县城,定要带着旺哥儿、发哥儿去看看明少卿。要是我家俩儿子能被明少卿摸个脑袋,将来定能考上功名,做上大官。” 顾锦里:“……”你还真把明少卿当神仙了?摸个脑袋还保你官运亨通? 陈氏又说起秦三郎兄弟:“你们说说三郎二郎是不是傻?去剿匪立功了竟然没有待在县城,回家养什么伤?白白没了见明少卿的机会。瞧瞧人家武哥儿多聪明,身上也有伤,却不回来养着,而是一直待在县衙办案,眼见着就要见到明少卿了,将来定能升官。” “这祖坟冒青烟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没了,三郎二郎真是不争气!”陈氏一脸惋惜,像是秦家兄弟没了两个大官位似的。 顾锦里不喜欢陈氏说秦三郎,声音微冷的对她道:“大贵婶,时辰不早了,你再不去帮顾玉梅炸豆腐,又得扣钱。” 秦家的事儿,让秦三郎兄弟是必须避开京里来的大人的,他们要是见了明少卿,那就糟了。罗武倒是不怕,可以见。 “诶哟,把这茬给忘了。”陈氏一拍大腿,赶忙走了,梅姐儿干活慢,她要是不去帮她,等作坊关门的时候,要是今天的活计没做完,小鱼可不会跟他们客气,是直接扣钱的,她能肉痛死。 顾锦里见陈氏走了,转道去了制药作坊,给秦三郎配制金创药。 秦三郎因着去剿水匪,身上添了新伤不说,背上被高钟砍的伤口也裂开了,用她配制的金创药能好得快一些。 第486章 看上金创药 “小东家,您要的各种药材已经磨好,放在药房里了。”叶荆子见顾锦里来了,知道她是来配制金创药的,对她说道。 “好,我知道了。”顾锦里点头,进了右边的第一间厢房,这是她自己的药房,专门用来配制新药的。 药房里有两个墙面的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制药工具,以及瓶瓶罐罐。 在屋子靠窗的地方,还有几个小炉子,用来熬制其他药膏、炒制药材。 叶荆子是个姑娘家,今年十八,跟哥哥叶大蔻是自小就跟着吴老大夫碎药、熬药的,很是有几分本事。且她办事精细又利落,这间药房里的琐碎事儿,皆是她帮着顾锦里做的,如今是顾锦里在制药作坊最得力的帮手。 顾锦里看看长桌子上的各类磨好的药材,拿出小铜称,开始配制金创药。配完后,把小炉子点上火,开始炒制配好的金创药。 这些金创药经过稍微炒制之后,药效能最大程度的激发出来,让伤口好得更快。 半个时辰后,她配出五斤金创药,再用坛子把这些金创药装起来,抱着药坛子出了药房,对在熬煮祛疤膏的叶荆子说:“我去秦家一趟,你看好这个院子,别让不是制药作坊的人进来。” “诶,知道了小东家。”叶荆子把顾锦里送出院子后,把院门关上。 还没出第四进宅子,阚六就跑了过来,笑道:“小东家又要去秦家送药?可否带我去?我想去看看秦家兄弟的刀伤恢复得咋样?” 秦家兄弟回来的时候,他是去给他们看过伤势的,啧啧啧,那勾曷刀果然歹毒,倒钩把皮肉都钩坏了不说,有砍得深的还伤及骨头。 当天他是拿着小刀子把秦家兄弟伤口上的碎肉一点点清理出来的,像是那样的伤口,很难愈合,又碰上这夏末秋初的炎热天气,一旦伤口溃烂,人说没了就能没了。 可如今用了小东家的药不过十天,他今天早上就已经看见秦家兄弟进山砍柴找山珍,这好得也太快了。 顾锦里知道阚六早就惦记上金创药了,点头笑道:“好啊,一起去,刚好可以帮秦小哥他们换药。” “诶,多谢小东家。”阚六很高兴,跟着顾锦里去了秦家。 路过自家的时候,程哥儿看见顾锦里,蹬蹬蹬地跑来,一起去了秦家,正看见秦家兄弟挑着干柴跟山珍回来。 秦三郎拎着的水桶里,还有一桶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程哥儿攀着水桶沿,看着里面的鲤鱼,欢喜的叹道:“三郎哥,好大的鱼啊,要我二姐帮你烤吗?” 三郎哥喜欢吃鱼,每次进山都会去山塘抓鱼,每次抓回来都让二姐帮忙烤,他都习惯了。 秦三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顾锦里:“可以吗?” “都帮你烤过多少回了,还问这种废话。”顾锦里把药坛子放在秦家院子里的石桌上,语气有些不满的道:“你的伤还没有全好,进山打柴就算了,还下山塘抓鱼,要是伤口再崩了,或者感染,你就完了。” 秦三郎笑笑:“那我下次只砍柴,不下塘摸鱼。” 秦二郎听得眉头紧皱,心里很不高兴。顾家丫头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能跟三郎这么说话?三郎做什么轮得到她来指摘?她有资格管三郎吗? 秦二郎冷哼一声,挑着干柴去了厨房。 顾锦里对于秦二郎是直接无视,对秦三郎道:“你赶紧把柴放下,让小六叔帮你看看身上的伤。” 如今有外人在,崔氏又特意跟她说了男女大防的事儿,因此她只是来送药,不会再帮秦三郎看伤上药。 秦老也在家,听到顾锦里的声音,从堂屋走出来道:“小鱼又来送药了,你做的金创药是个好物,二郎三郎身上的刀伤好得差不多了。” 勾曷刀为何会出名,正是因为锯齿加上倒钩能让伤口很难愈合。他年轻时也被勾曷刀伤过,是养了两个多月才好,其中因为皮肉在血痂下溃烂了,又得把血痂弄开,把下面的烂肉给割掉,之后才养好的。 顾锦里眼睛笑得弯弯的,拍拍石桌上的药坛子道:“知道秦爷爷喜欢这种金创药,我给您老送了一坛来。” 秦老很高兴:“那敢情好,二郎三郎在司兵所里难免会受伤,有了这药,老头子也能放心一些。” 又看向旁边的程哥儿,指着他笑道:“程哥儿又胖了。” 以前这孩子瘦不伶仃的,还胆小不爱说话,自打安稳下来后,胆子养大了不说,脸上也多了肉,看起来圆乎乎的,很是可爱。 程哥儿皱着鼻子道:“秦爷爷,我这不叫胖,是福气。三奶奶说了,像我这个年纪的小娃娃,就是要长得这样才好。” “哈哈,是是是,咱们程哥儿白白胖胖的,像是年画里的仙童。”秦老很是喜程哥儿,四岁五岁的小胖娃最是招人爱的时候。 秦三郎见秦老笑得这般畅快,脸上也带上笑意,喊了一声爷爷后,对阚六道:“小六叔,您跟我进来吧。” 说着,抱起石桌上的药坛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突然红了,急忙迈着大步,进了自己跟秦二郎住的屋子。 顾锦里摇头,这小子比她还害羞,就在堂屋里上药她又看不见,她是背对着堂屋坐的好吧。 秦老也看得笑了,拉起程哥儿,教他打了一套拳脚。 程哥儿这大半年来也是天天跟着秦老学拳脚的,虽是小胳膊小腿的,却打得有模有样。 秦老看得满意:“不错,小子以后是个练武的料。” 可程哥儿不喜欢练武,他觉得像大哥那样动脑子整人比较好。 顾锦里对秦老道:“秦爷爷,您老要是有空,多去我家教教我爹吧。他年纪大了,手脚僵,学得慢,没有您老盯着,很难有进益。” 水匪的事儿,算是给她家敲了警钟,以前顾大山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手脚僵硬,学不了拳脚,就没有怎么学,只是偶尔跟着几个孩子练上几招,当做练身体。 可如今觉得,身为家里的当家男人,要是没有点本事,有人打上门来他也护不住家人,便下决心想学学拳脚。 第487章 整不死你 秦老道:“成,我改天去教他一些军中的擒拿手法,那些他能学得会。” 顾大山的年纪虽大,但在西北,四十岁入军伍的都有,这些人学拳脚是比不上自小练武的人,但只要下死力练上个一两年,还是能出成效。 顾锦里听得很高兴,给秦老道了谢,程哥儿也在旁边有样学样的道谢。 秦老听着程哥儿的童稚声,笑容更加爽朗。 秦二郎从厨房出来,见秦老笑得这么好,眼神不善的看了程哥儿一眼,冷哼一声:“哼!” 没成想,程哥儿是哇一声,直接哭了出来,把秦二郎吓得愣住了。他做什么了?不过是哼了一声,这小屁孩就哭,还哭得这么凄惨。 程哥儿哭得直往秦老怀里钻:“二郎哥好可怕……我是不是做错了啥……让二郎不喜欢我啦……呜呜呜……” 秦老也生气了,第一次当众骂秦二郎:“你都多大了还吓唬小孩子,回到家里就凶巴巴的,你凶给谁看呢?” 又安慰程哥儿:“程哥儿不哭,秦爷爷已经骂过你二郎哥了,他就是这个脾气,对谁都没个好脸色。” 程哥儿哭着问:“为啥?二郎哥是病了吗?三奶奶说得了疯狗病的,就会这样见谁都没个好脸色……呜呜呜,我不要二郎哥得疯狗病,三奶奶说,得了这个病是好不了的,会死。” 秦老:“……你二郎哥就是心情不好。” 程哥儿:“为什么心情不好,是在外面被人给揍了吗?二苗叔家的儿子就是在村外面被人给揍了,所以回家后心情不好,把自己妹妹给骂了一顿。” 秦老算是看出来了,程哥儿这小子是在故意整二郎呢,他无奈的笑道:“应该是吧,他被水匪给砍伤了,心里不痛快,乱骂人呢。” 秦二郎听得脸色发黑,额头青筋直跳,果然顾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有一个心机深沉的顾锦里,还有一个装可怜害人的顾锦程! 秦二郎沉着脸,进了堂屋,砰一声,把堂屋门关上。 程哥儿立马不哭了,让秦老给他说故事听。 顾锦里则是一直憋着笑,程哥儿好样的,你这招可是把秦二郎给气吐血了。 不多时,堂屋门打开,秦三郎走了出来,对顾锦里道:“我的伤没啥大碍,你不用担心。我先去把鱼给杀了,等处理好后,你帮忙烤。” “好。”顾锦里点头,起身去帮忙杀鱼。 秦三郎的刀工极好,动作麻利,一刀把鱼给拍死后,快速地刮去鱼鳞,再顺着鱼背一划拉,轻轻松松就把鱼背打开,拿出内脏,刮去鱼肚里的黑膜,把鱼放在木盆里。 顾锦里就动手洗鱼。 两人动作麻利,很快就把一桶鲤鱼处理好。 顾锦里洗了手后,从腰间的布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许水液在秦三郎的手上:“我做的一种香,可以去腥味。” 说着也往自己的手上滴了几滴,涂抹均匀。 秦三郎照着她的样子,搓搓自己的双手:“你留着自己用就行,我一个大男人不用香的。” 她做的香很新奇,不是香粉,而是水液,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香。 顾锦里收起瓷瓶,道:“男人怎么了,男人也可以用香。” 又拿出两瓶祛疤膏给他:“拿着,等你身上的血痂掉了就用上。” 秦三郎接过,听着顾锦里跟他说用法与用量。 秦老坐在院子里看着,脸上带着笑,看着他们两个一起干活,一起照顾着彼此,他心里很高兴,想起了三郎的爹娘。 阚六已经给秦二郎上完药,走了出来,激动的道:“小东家,三郎跟二郎的伤势恢复得极好,血痂下的肉没有化脓溃烂,这才十天啊,伤就好了,这个金创药太好了。小东家,这种金创药咱们必须大量做,这是个救命的药。” 要是这种金创药能用在大楚将士的身上,定能加快将士们痊愈的速度,且这种金创药所用的药材不贵,要是能大量做,对大楚是百利无一害。 顾锦里知道阚六早就按捺不住想要大量做金创药,想了想,同意了。 “不过现在还不能大量制作,等过段时间,邹家的事情彻底平息后,咱们再去府城买人,等人手足够后再大量做金创药。” 水匪的案子闹得很大,江淮江南两地震动,因着案子是从邹县丞而起,所以近来有不少京城、府城、甚至是江南的官员涌入田福县,还是乱糟糟的,她不想在这种时候离家去府城。 阚六见顾锦里答应了,高兴的道:“成,小东家咋说就咋办。” 阚六没有在秦家多待,很快就走了。 秦三郎则是拎起处理好的鲤鱼,送去顾锦里家,程哥儿也跟着回家去了。 秦二郎这时候才走出来,脸上全是不满。 秦老见了,对他道:“你这般喜怒形于色,以后是会吃大亏的。二郎,你该自省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狂躁能摧毁一个人,打垮一个领军之帅。” 他知道二郎心里憋屈,想要报仇,可要报仇之前,你必须成为足以跟敌人抗衡的人。 秦二郎想着自己逃亡以来的种种,态度软和下来:“是,孙儿知错。” 不过…… “我还是觉得三郎不该跟顾家丫头走得太近,他不会得到任何好处。” 秦老见他又在老生常谈,摆摆手道:“没意思的话就别再说了。” 言罢,起身去了顾锦里家,只留下秦二郎一人。 秦二郎懵了,没想到爷爷竟然会这么偏帮顾锦里。 秦老知道秦二郎说得其实有道理,门阀贵族,结亲历来结的是个门当户对,是个助力,而不是喜欢。 可秦老是经过事儿的老人,又看过三郎父母之间的感情,觉着比起门当户对,结个欢喜姻缘会过得更好。 将来,等二郎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时,他或许就会懂了。 也可能永远不懂,因为二郎跟三郎不同。 三郎重情,要的是情意,二郎则是要权势,将来即使有了心喜之人,若是对方权势不够,他也会放弃,转而去结高门之亲。 至于心喜的那一个,估摸着会在功成名就后,给个妾位。 两个孩子是不同的,他不会去指责他们,也不想二郎去影响三郎。 在年老的长辈心里,总是比较喜欢重情重义的孩子。 第488章 万礼方不死心 “秦老哥来了,快坐,孩子们在烤鱼呢,等会儿就能吃了。”三爷爷坐在院子里,前面是一张新打的桌子,上面已经摆了些卤味,还有一壶酒。 “何村长拿来的芦花酒,咱们老哥俩好好的喝一杯。” 秦老笑呵呵的走过来:“有小鱼做的烤鱼,有芦花酒,还有卤味,我今天又有口福了。” 三爷爷道:“还有烤鸭跟卤猪羊肚,那猪羊肚可是难得,尚里长是天天去卤味铺子里定,大丫知道咱们爱这一口,今天没拿去卤味铺子卖,三副猪羊肚都给咱们留着,可以吃个够。估摸着尚里长如今正在家里骂咱们呢。” 秦老笑道:“尚里长近来是忙疯了,估摸着没空骂咱们。” 因着榆树村的事儿,尚里长是天天往县城跑,配合着大人们的问话。 顾锦里跟秦三郎在院子一角烤鱼,旁边只有程哥儿,听到秦老的话后,她小声问秦三郎:“榆树村的事儿,秦爷爷会不会被明少卿召见?” 要是一见,可就糟了。 秦三郎摇头:“不会,爷爷已经跟姜叔说了,自己年纪大了,不想要啥功劳,不用提他。姜叔答应了,对大人们的说法是,一直知道张牛子是张虎子的亲弟弟,因此派人去榆树村盯着。” 而她配制毒药的事儿,是算在了吴老大夫的头上。说法是尚秀才跟吴老大夫相熟,怕姜旗去剿匪会受伤,求了吴老大夫,帮忙配制的毒药,并没有让她冒头。 毕竟一个小姑娘会制毒,虽然毒药帮了官府大忙,可还是会惹人非议,弄不好还会被人盯上。 顾锦里听得放心,安心的跟秦三郎做起烤鱼,两人忙活一个时辰,终于把一桶鲤鱼烤好。 时至傍晚,顾大山跟崔氏从作坊回来,一进门就闻到烤鱼的焦香味,笑道:“三郎又去抓鱼了,我们今晚有口福了。” 顾锦里见她们回来了,忙道:“爹娘,洗手吃饭了,大姐跟茶花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朱茶花是老朱的女儿,跟着老朱练过一些拳脚,顾锦里怕顾锦绣在家有危险,是天天让朱茶花来陪着顾锦绣。 朱茶花端着饭菜出来,一一摆在院子里的桌上。 顾锦绣问顾锦里要了两条烤鱼,又拿了两碗卤肉,一并用食盒装好后,递给朱茶花:“茶花,里面有烤鱼跟卤肉,你带回作坊宅子去,自家留一半,余下一半给王叔家。” 朱茶花欢喜的接过,笑道:“我爹跟王叔都喜欢吃烤鱼,说是下酒极好。” 她爹还说,给顾家做下人,那是他们家的福气。顾家人好,是从来没有打骂过他们,他们就像是给顾家打工似的,到点了还能回家吃饭睡觉,可比以前给人做护院来得好。 朱茶花谢过顾锦里他们后,拿着烤鱼跟卤肉回家去了。 顾锦安跟尚秀才还在金陵府没有回来。尚秀才说,多跟着郑英和上官卓见见世面对他有好处,因此吃饭时少了顾锦安一人。 …… 顾锦里家吃饭的时候,顾玉梅才从豆腐作坊回来,她最近老实了不少,却还是会抱怨:“顾小鱼到底啥时候请人炸豆腐?再不请人,我这手都不能看了。” 自打炸豆腐后,她的手就老是被油蹦出水泡,如今一双手都是水泡留下的小疤。 爹说,等这个月底分红的时候,会去给她买祛疤膏,她手上不会留疤的,让她好好干活。 可说起这个她就来气:“给戚康乐祛疤膏、给秦三郎祛疤膏,怎么不给我?还要花钱买,顾小鱼你是钻进钱眼里去了?我可是你同族姐姐!” 顾玉梅虽然不满顾锦里对她不好,却不敢当面抱怨。她爹说了,顾锦里家如今是越来越本事了,让她好好的跟顾锦里和顾锦绣处,同族姐妹的,以后出嫁了,也能靠着点宗亲情分,让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好些。 她虽然不服气,不想向顾锦里姐妹低头,可经过万家的事后,她也怕了,偶尔会找借口去顾锦里家,跟顾锦里和顾锦绣攀攀关系。 顾玉梅正往村尾赶去,突然跑出来一个小男孩,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荷包:“给你!还是村口的少爷给的,说是知道错了,要你去村口见他一面。” 顾玉梅知道这是村里陆姓人家的孩子,闻言皱眉道:“不去,让他滚,要是再敢给我送东西,我让我爹跟二叔去打断他的腿!” 说完,把荷包砸在那孩子身上,威胁道:“把东西拿去给他,要是不给,我就让我二婶去你家闹,到时候你就惨了。” 陈氏的彪悍在村里那是出了名的,何家人、陆家人都怕她,那孩子听到这话,急忙捡起荷包,跐溜跑去村口。 万礼方看见那孩子,欣喜的问道:“咋样?顾玉梅什么时候出来?” 那孩子把荷包还给万礼方:“顾玉梅不要,说是让你滚,还说要让她爹跟二叔来揍你。” 万礼方听得脸都青了:“又不答应,她到底想咋样?” 他都来好几次了,光是花钱让小孩给顾玉梅送信就花了小一两,这么低声下气的,她还敢跟他拿乔?! 那孩子也是个精明的,见万礼方不死心,眼珠子一转,道:“这位少爷,要不您再给我十个铜板,我去给您扯个慌,把她骗出来咋样?” 万礼方听得眼睛一亮,很爽快就给了那孩子十个铜板:“好,你赶紧去。” 孩子很快就跑了,这一跑就再也没回来,万礼方是等到天黑,这才不得不相信自己被骗了。 “娘的,小屁孩,敢骗老子,等着,老子不会放过你!”可万礼方也进不了大丰村,只能骂骂咧咧的走了。 如今万家的骡车已经没了,万礼方跟黍子是走了两个时辰才回到镇上。 一进家门就被倪蕊娘嘲笑:“呵,怎么着,这是又被人家给赶回来了?真是报应!” 倪蕊娘得知万礼方故意害得自己小产后,也不像以前那么装了,对万礼方是天天冷嘲热讽,万礼方要是敢跟他动手,她就扯乱头发跑去街上大哭,是把万秀才一家折腾得不轻,根本不敢惹她。 倪氏听到他们的吵架声,气得跑过来骂道:“你们又在吵什么?赶紧给老娘闭嘴,要是吵到前面的客人,让家里没了进项,我跟你们没完。” 万家的事儿被闹开后,家里的私塾是开不成了,只能把前边的私塾跟学生住的屋子改成车马店,让过路的人留宿。 万礼方听得大喜:“娘,有客人上门了?” 第489章 客人 前面的私塾改成车马店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可愣是没有客人上门,大家都跑去镇上的徐家客栈。 “可不就是客人上门了,还一来就是七个客人,大方得很。”倪氏得意的道:“那徐家客栈虽说是徐家开的,在镇上做了几十年,可那是咱家没开车马店,如今一开,徐家客栈就不行了。将来咱家定能挤掉徐家客栈,做镇上的独一份。” 倪蕊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不明白姑姑是哪里来的自信,觉着万家那要啥没啥的几间屋子能干过徐家客栈,真真是笑死人了。 万礼方听到倪蕊娘的笑声,怒道:“倪蕊娘,你笑什么笑,是觉着我万家不如徐家?” 倪蕊娘:“你说呢?徐家可是县里的大地主,人住在县城里,铺子庄子多得是,万家有什么?不过是一间破私塾,一座住了几十年的破宅子,还是没钱修葺的,你怎么去跟徐家比?要点脸吧!” 万礼方听罢,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倪蕊娘骂道:“不要脸的是你!吃万家的,住万家的,你还瞧不起万家,你给我滚,万家不稀罕你。” 倪蕊娘直接呸了万礼方一口唾沫:“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让我滚?听说京里的明少卿可是要来咱们田福县的,你要是不对我好点,我改天就去县衙喊冤,告你万家私德不修、告你万礼方谋害亲子、到时候不但你爹的秀才功名会没了,连你也要被抓去坐牢!” 万家如今也就剩下万秀才的秀才功名了,要是没了功名,万家必倒,万秀才定会受不了打击而自尽。 万礼方是说不过倪蕊娘的,只能气得骂一句:“你个毒妇!”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倪蕊娘就炸了,跳起来厮打着万礼方:“你还敢说我是毒妇,你连自己的儿子都弄死,世上有谁比你更毒?!” 啪啪啪! 倪蕊娘是揪着万礼方的头发狂扇他的脑袋。 万礼方也不甘示弱,是几拳打在倪蕊娘的肚子上,把倪蕊娘给打得跌倒在地,血又流了出来。 倪蕊娘坐在地上哭:“诶哟,我的命咋这么苦啊。万礼方你个畜生,你害我一辈子,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她小产后,养得不是很好,大夫说以后很难怀上,她是死的心都有了,这才发疯似的见万礼方就咬。 倪氏看着他们,是气得这个打几下,那个捶几下:“你们别吵了,以后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天天这么吵,你们这辈子咋过下去?” 万礼方冷笑:“呵,谁要跟这等泼妇过一辈子。娘,儿子到前面去招待客人,您把这泼妇拽回后宅去,免得她丢人现眼,让客人不喜。” 言罢,转身往私塾那边走去。 倪蕊娘见状,是痛哭出声,指着万礼方的背影道:“姑姑,您看看他,这就开始嫌弃我了,以后我可咋办?” 倪氏最近也被倪蕊娘烦得不行,不满的道:“你别光说方哥儿,瞅瞅你自己,哪还有一点以前的温柔贤淑?你这样,是个男人都会不喜。” 她扶起倪蕊娘道:“你得把脾气改改,抓住方哥儿的心,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 又看着她的肚子道:“好好养身体,养好后再给万家生个大胖孙子,你在万家的地位就稳了。” 倪氏还不知道倪蕊娘以后生育艰难的事儿,还巴望着她快点怀上。 倪蕊娘是有苦说不出。她娘说了,不能让她以后不能生的事儿让姑姑知道,不然姑姑会嫌弃她。 倪蕊娘只能抹着眼泪,点点头:“嗯,蕊娘知道了。” 言罢,弯着腰,捂着抽痛的肚子,慢慢走回后宅。 万礼方已经来到前面的私塾。 私塾是两间厢房打成的,很大,如今成了车马店的饭厅,六个彪形大汉和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正坐在里面喝酒吃肉。 倪老栋跟倪婆子正在伺候他们用饭,又是倒酒又是盛汤的,忙得团团转。 那六个大汉吃饭很是豪迈,卤肉跟烤鸭皆是用匕首割着,再用匕首送进嘴巴里去吃的。 万礼方看得一哆嗦,暗道一句:也不怕被割到舌头。 那妇人看见了他,对倪老栋道:“伙计,有新客人来了,赶紧去招呼啊,免得你家没了一桩生意。” 倪老栋笑道:“姚嬷嬷,这位是我们家的少爷,并不是客人。” 姚嬷嬷哟了一声,道:“原来是万少爷啊,这是打哪里回来的?可曾用过饭,不如陪着咱们喝一杯如何?” 万礼方走了两个时辰才回到家,如今是又累又饿又气,再看向姚嬷嬷他们桌上的一桌子肉菜,是馋得忍不住咽口水。 自打学生退学后,他家的日子就大不如前,他已经十天没吃过荤腥,实在是馋得不行了。 万礼方对姚嬷嬷作揖,文绉绉的道:“既是嬷嬷盛情相邀,礼方就却之不恭了。” 一名大汉说道:“万少爷是秀才公的公子,能陪着我们这些粗人用饭,是我们的福气,快请坐。” 万礼方见他们对他很是敬重,心里满意极了,坐了下来,开始吃肉。他已经吃得很克制了,但那烤鸭肉实在是太香了,他是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 倪老栋跟倪婆子看得皱眉,想要提醒他一声,又怕被万礼方骂,只能作罢。 姚嬷嬷跟几个大汉互看一眼,眼里带着嘲讽的笑,那位爷说得果然没错,这万家的万礼方是个蠢的,一顿肉菜加上一番恭维的话,就能把他给收买。 先前说话的大汉举起酒碗,对万礼方道:“万少爷,相识就是有缘,我敬您一杯。” 姚嬷嬷已经动手给万礼方倒了一碗酒。 万礼方端起酒碗,跟大汉碰了碰,抿了一口酒后,又继续吃肉,那架势,真真跟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 姚嬷嬷他们也不说,只是带着笑,慢慢吃着菜。 盏茶的工夫后,万礼方终于吃够了肉,尴尬的一边擦手一边笑道:“让诸位见笑了,今天到一位秀才家请教学问去了,那位秀才家离得远,回来晚了,饿着了,失态失态。” 姚嬷嬷笑道:“万少爷说笑了,这能吃是福,吃得多,福气才多,不像我们,是给人做管事娘子跟护院的,天生的下人命,没啥福气。” 第490章 怂恿 万礼方得知姚嬷嬷他们是下人,立刻挺起腰板,笑道:“嬷嬷言重了,这下人也是人,虽说不如良籍受人敬重,可吃穿用度却是比许多农人要好。” 姚嬷嬷跟六个大汉穿的皆是新衣服,比他身上这套洗得半旧的要好上许多,万礼方说到最后,语气都带上酸气。 杨师傅听出来了,笑道:“姚嬷嬷,难得万少爷看得起咱们做下人的,您手里不是有三套锦缎衣服吗?拿出一套来赠给万少爷如何?” 姚嬷嬷忙道:“杨师傅提醒的是,我这就回屋去拿。” 万礼方听到锦缎两个字,眼睛亮了亮,虽然觉得刚认识就拿人这么好的衣服不太好,却还是沉默着没说话。 等姚嬷嬷把衣服拿来后,他才假意推拒道:“嬷嬷客气了,这般上好的衣服,万某受之有愧。” 姚嬷嬷笑道:“咋叫受之有愧?万少爷是秀才公的儿子,合该穿这等好衣服。说来这是给我家少爷买的,只是多买了一套,而我家少爷又是个喜好交友的,要是知道这衣服是送给了读书人,他心里定会高兴。” 万礼方被捧得飘飘然,又见这锦缎衣服确实贵重,舍不得不要,便收下了:“多谢嬷嬷,敢问嬷嬷的主家是哪里人士?往后若是去到主家之地,也好上门拜访道谢。” 姚嬷嬷:“乃是江南姚家。” “江南姚家。”万礼方惊了,这江南姚家可是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如今的家主还在京城做着礼部尚书,要是他能靠上姚家,别说考功名,那是连官位都不用愁了啊。 万礼方激动了,红光满面的,立刻给姚嬷嬷他们倒酒,亲自伺候姚嬷嬷他们。 姚嬷嬷跟杨师傅见了,心里是冷笑不已。真他娘的好骗,说几句话就信了,万礼方也不想想,他们要真是江南姚家的人,会跑到这穷乡僻壤来? 万礼方是被权势富贵迷了眼,根本没想到这茬,倒是倪婆子精明,问了一句:“姚嬷嬷,你们来庆福镇做啥?” 姚嬷嬷笑容不变,倒是万礼方急了,怒斥倪婆子:“你个奴才,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赶紧给本少爷滚下去。” 冲撞了贵人,坏了他攀权附贵的路,他就把她一家子给卖了。 倪婆子被骂,只好离开,去厨房忙活。 万礼方忙对姚嬷嬷道:“嬷嬷别见怪,下人不懂事儿。” 姚嬷嬷笑道:“无妨,这事儿也没啥不能说的。姚家族里有位长辈不喜江南繁花,在隔壁县隐居,我们是替主家来看望这位长辈的,回程路过这里,想在这里歇上几天。” 歇上几天? 这就是说,姚嬷嬷他们这几天都不会走咯。 “那敢情好,姚嬷嬷跟杨师傅且留下,安生在我们家住着,让礼方好好招待你们。” 万礼方当晚是跟杨师傅他们喝得酩酊大醉。 这一醉,是把自己家的破事儿全给抖得一干二净,又说起顾玉梅,大骂她:“那小贱人太他娘的不是个东西,我万家可是秀才之家,娶她一个逃荒来的已经是纡尊降贵,她还敢跟我家退亲,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富家大小姐不成?” 又骂秦顾罗田几家:“还敢来我家讨公道,讨什么公道?我万家乃是庆福镇唯二的秀才之家,我家就是公道!啊呸,一群死逃荒来的臭乞丐,把老子惹急了,老子找人收拾你们,再把你们几家的姑娘卖到楼子里去,让你们几家丢尽脸面。” 姚嬷嬷跟杨师傅他们听罢,心里是乐开了花,万礼方也有这个心思就好办多了。 第二天,万礼方酒醒之后,根本不知道自己昨晚说了什么,可杨师傅跟姚嬷嬷却来找他了。 姚嬷嬷一坐下就开门见山的道:“万少爷,您昨晚跟我们说,想要把顾家的姑娘们骗出来,让我们带到江南去的事儿,我们同意了。您看看啥时候有空,去把顾家姑娘带出来吧。” 万礼方懵了,惊问:“姚嬷嬷你在说啥?我啥时候说过这种话?” “万少爷看来是不想承认。”姚嬷嬷拿出一张契纸,递到万礼方面前:“你看看这个,这是昨晚万少爷跟我们签的契约,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已经把顾家姑娘卖给我们了,承诺五天之内会把人骗出来,要是做不到,你家宅子就要抵给我们。” 万礼方是扑通一声坐到地上,看着那张契纸跟上面的手印,再抬头看着笑盈盈的姚嬷嬷和满脸横肉的杨师傅,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你,你们在给我下套!” 万礼方怒了,站起身,指着他们道:“滚,滚出我家,你们这群强盗,再不滚,我报官抓你们!” 砰一声,杨师傅一脚把万礼方踹倒,拿出一把刀子,晃了晃道:“万少爷,白纸黑字的东西你也想赖账,是打量着我们好欺负?” 杨师傅冷笑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可都是刀口舔血的人,你最好识相一点,要是敢不听话……呵呵,我们想让你全家消失,不过是一晚上的事儿。” 言罢,手中刀子一划,嘶啦一声,把万礼方的手臂给割破。 “啊!”万礼方吓得惊叫一声,直接尿了裤子。 杨师傅嫌弃的皱皱眉头,骂道:“窝囊废,这就吓尿了。” 姚嬷嬷抬手,阻止杨师傅继续说话,看着万礼方道:“万少爷,我们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这样吧,咱们算是合作,只要你把顾家的姑娘骗出来,我们给你十两银子做报酬,如何?” 那位爷是个豪爽的,让他们办这件事是给了三百两银子,言明一百两用来收买万礼方,可他们昨晚跟万礼方喝过酒后,是觉得万礼方根本不值得一百两银子,给他十两都是高看他了。 又怂恿万礼方:“顾家不是让你没脸吗,你不如跟我们合作,既能报复他们又能拿到银子,多好的事儿啊。” 万礼方原本是害怕的,可听到这话,又觉得很对……是啊,顾家敢退亲,让他成为镇上的笑柄,他害顾家又能怎么地?是顾家人活该啊。 想到此,万礼方同意了:“成,我答应你们,不过顾玉梅是个贪财的,想要把她骗出来,得下点血本。” 第491章 绑人 姚嬷嬷倒不是很在意:“想要事成,花些本钱是应该的。” 那位爷说了,事成之后,会再给他们二百两银子,所以这单买卖,他们能赚上五百两。 不过姚嬷嬷并不会花太多本钱,只答应给一支银簪子做饵。 万礼方想着顾玉梅贪钱爱美,一支银簪子想要把她骗出来,足够了,便答应下来。 但行动之前,他们得好好谋划谋划,踩个点啥的。 姚嬷嬷他们并不相信万礼方,说完事儿后,喊来两个壮汉:“老三老四,跟着万少爷,好好伺候着。” 说是伺候,不过是监视而已,生怕万礼方会反悔跑去报官。 “是。”老三老四从院子里进来,片刻不离的守着万礼方,是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 起初万礼方是反感的,可杨老三和杨老四帮他打了倪蕊娘后,他就高兴了,是走到哪里都带着他们两个,俨然大户人家的少爷带着护院胡作非为。 倪蕊娘被打,岂能善罢甘休,扯乱了头发和衣裳想跑去街上大闹,却被杨师傅给抓住,掐着脖子拖到万礼方的院子里:“万礼方,出来管好你的女人,要是让她坏了事儿,你讨不了好。” 万礼方听罢,着急忙慌的提着裤子跑出来。 倪蕊娘见状愣住,立马冲进屋里,看见衣衫不整的倪石榴后,立刻尖叫出声,冲出来厮打着万礼方:“你个畜生、禽兽,有老娘还不够,又去勾搭小丫鬟,你还是不是人?!” 万礼方一把推开倪蕊娘:“泼妇,你再骂一句试试,老子埋了你。” 再说了…… “自古那个少爷不睡丫鬟?石榴本来就是要给我做通房丫头的,这是娘同意的事儿,你可别胡闹。” “我胡闹,你个畜生,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家里都连着吃了十天青菜了,你还有心思睡丫头,要是闹出人命来,你养得起吗?”倪蕊娘这回是真的伤心了,她比不过顾玉梅就算了,竟是连个丫鬟也比不过,说来倪石榴还是她倪家的丫鬟。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早知当初,她还不如不攀万家,在香桂镇找个殷实人家嫁了,下场也比如今要好。 倪蕊娘是差点哭死过去,到最后却妥协了,想着自己以后生育艰难,让倪石榴帮着生,总好过让别的女人去生。 杨师傅不放心倪蕊娘,把倪蕊娘给锁在万礼方的院子里,说是等事情办完后,再把倪蕊娘给放出去。 万家是暗潮汹涌,可倪氏只顾着赚钱,万秀才是彻底不管家里的事了,姚嬷嬷这伙人是在万家畅通无阻,犹如主人一般。 三天后,杨师傅他们终于在万礼方的带领下,把大丰村到庆福镇、大兴镇的路线给勘察清楚。 这三天时间里,万礼方也知道了姚嬷嬷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江南姚家的人,就是一伙拍花子,专门把姑娘弄去卖给楼子赚钱的。 “这可是个无本的买卖,做上十几桩,那赚的银子就足够买一座院子的。且碰上那颜色好的年轻妇人,咱们还能舒服上几次,等舒服完了,再把她给拿去卖钱,划算得很。”杨老三得意洋洋的说着做这行有多赚钱,把万礼方都说动心了。 “老三,别在这里扯犊子了,赶紧躲起来。”杨师傅换了一身庄稼汉的衣服,走过来对万礼方道:“这是姚嬷嬷给的银簪子和几两碎银子、一百来个铜板,你拿着,把顾玉梅骗出来。” 万礼方急忙接过,笑道:“杨老大放心,顾玉梅是个贪的,这支簪子足以把她骗出来。” 万礼方拿了东西后,带上一个大草帽,略微鬼祟的往大丰村的一处野地走去,再从野地绕到一处水塘。 这处水塘是无主的,大丰村的孩子时常来这里抓些小鱼回家开荤,他前几次让传信的陆水娃就是在这里遇见的。 而这回,又让他遇见了陆水娃,是几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他,还有他旁边的一个三岁小女娃,往一处草丛跑去。 刚到草丛他就狠狠扇了陆水娃两巴掌,骂道:“小兔崽子,敢骗老子,这回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把这支银簪子给顾玉梅,让她出来见我。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出来听我解释,我就再送她一支金簪子。” 又拽着那个三岁的小女娃威胁道:“你要是敢把银簪子昧下,或者像上次那样跑掉,本少爷就把你妹妹扔进水塘里,淹死她!” 陆水娃不过八岁多,再聪明也会害怕,见万礼方用自家妹妹威胁,立马哭着答应:“万少爷,我错了,不该昧下您的十个铜板,我这回一定把顾玉梅骗出来,您别淹死我妹妹。” “哼,谅你也不敢。把东西拿上,赶紧去。”万礼方把东西给了陆水娃后,又担心他会把大人喊来,继续威胁道:“你要是敢去喊村里的大人,我就报官抓你。你可是骗了我的银钱的,我爹又是秀才,只要我报官,县衙会立刻派兵来抓你。” 陆水娃吓得半死,哆嗦着道:“万少爷放心,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赶紧去,别耽误本少爷的时间。”万礼方催促道。 “诶诶诶,小的这就去。”陆水娃是立马拿上东西跑去找顾玉梅。 等到天色擦黑,顾玉梅收工之后,陆水娃就冲出来,把她拉到一边去。 “怎么又是你!”顾玉梅气得甩掉陆水娃的手,骂道:“你死定了,我今天一定要让我二婶去你家告状,让你爹娘打你一顿。” 顾玉梅干活慢,虽然有陈氏帮忙,但陈氏会提前回家做饭,而顾玉梅每次都是收工最晚的哪一个,因此这附近已经没啥人了,陆水娃可以大胆说话。 他把布袋子递给顾玉梅:“里面是一支银簪子,很重很重的,是万家少爷给你的,他手里还有一支金簪,说是只要你出去见他,听他解释,他就把金簪送给你。” 陆水娃说完,是直接给顾玉梅跪下了:“顾家姐姐,求求你去见见万家少爷吧……我上回骗了他十个铜板,你要是不去见他,他不会放过我的。” 陆水娃怕自家妹子出事儿,没敢说妹子被万礼方抓住的事儿。 顾玉梅见陆水娃给自己跪下,心里有些畅快,再看见袋子里的银簪子后,心里更是美得不行,又惦记着万礼方说的金簪。 想着,要是她偷偷去见万礼方,把金簪拿到手后就立马回来,不原谅他,爹应该不会生气的吧。 第492章 帮个小忙 肯定不会的,爹那么疼她。且是万家对不起她,她去拿万家的一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那可是金簪子啊,不拿白不拿,拿回来还能给她做嫁妆,也能帮老爹省上一笔。 这般想着,顾玉梅对陆水娃道:“既然万礼方那么想见我,那我就去见见他,你带路吧。” 又虎着脸警告陆水娃:“不许把我去见万礼方的事儿说出去,要是我爹跟二叔二婶知道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陆水娃只想把顾玉梅骗出去救自己的妹子,哪里会跟她唱反调,立马保证:“顾家姐姐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不然让我天打五雷轰。” 说着,拽着顾玉梅就往一旁的小路跑。 顾玉梅嫌弃他的手脏,甩开他道:“咦,你别碰我,前面带路,脏兮兮的。” “是是是。”陆水娃躬身道歉后,指着右手边一条村里人不常走的小路道:“顾家姐姐,往这边走。” 两人是穿小路,过田埂,越野草地,再走了一刻钟后,才来到先前的那个水塘。 水塘不小,有个两亩地左右,只是里面淤泥杂草很多,水塘里的水也散发着一阵阵臭味,顾玉梅嫌弃的捂着鼻子,问道:“还要多久才到?过了水塘可就出村了。” 陆水娃指着水塘不远处的一片野草地道:“就在前面,穿过荆棘围栏就到了。” 因着榆树村的事儿,村长近来让村里男丁守在村口,不准陌生人进去,但这处水塘在村口大路的右边,离村口有个三十丈远,村里男丁不可能守在这里,只是加了一圈荆棘做围栏拦着,不让人随便进。 顾玉梅脸都青了:“还要过荆棘围栏,这么麻烦,我不过去了,你让万礼方拿着金簪子来见我,他要是不来,我就回家去了。” 陆水娃也是无奈,这个顾玉梅大小姐脾气真是不小,没办法,只好自己穿过荆棘围栏,跑到那片野草地,找到万礼方,把顾玉梅说的话转告他。 “娘的小贱人,脾气还挺大。”万礼方骂着顾玉梅,起身往顾玉梅这边小跑而来。 顾玉梅远远瞧见万礼方往这边跑来,瞧那模样还能着急,有些得意,哼,让你对不起我,如今知道跑来求姑奶奶了吧,活该! 陆水娃等万礼方走后,是立马抱起自己已经哭肿了眼睛的小妹就跑,可还没跑几步,身后的野草丛里就冲出来一伙人,把他们兄妹给抓住,拖到更深的草丛里,再把他们兄妹的手脚捆了,嘴巴也堵上,他是想喊也喊不出来。 不多时,万礼方跑到顾玉梅面前,道:“梅姐儿……” 顾玉梅打断他的话,扬着下巴很是高傲的道:“别废话了,我出来见你可不是原谅你了,金簪子呢?拿来我瞅瞅,要是看着好,本姑娘就原谅你,不再计较以前的事儿。” 她这话是骗万礼方的,等拿到金簪后,她就回家去。早上去干活的时候,爹可是跟她说了,今晚家里吃烤鸭,会给她留一个鸭腿,她还要赶着回家吃饭呢,回去晚了,二婶肯定会把她的鸭腿分给旺哥儿、发哥儿吃。 万礼方看着顾玉梅那目中无人的样,怒了,冷着声音对她道:“你过来,过来我就把金簪给你。” 顾玉梅听他声音不对,有些害怕,不想过去,可想着这是他们村,万礼方一个外村人敢拿她怎么样,就大着胆子往前两步,伸出手道:“把金簪拿来。” 啪啪! 万礼方是直接扇了顾玉梅两巴掌,再抬脚踹了她一脚,朝她吐了口唾沫:“呸,就你还想要金簪,打量自己是谁呢?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吗?” 顾玉梅被打懵了,眼泪瞬间涌出眼眶,大滴大滴的掉下来:“呜呜呜……不打我,你竟然敢打我的……你死定了,我要回去告诉我爹,让我爹带人来揍你!” 顾玉梅哭着爬起身,想往村里跑去,却被万礼方从背后扑倒,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喊,一边拽着她往野草地里拖去。 杨老三从野草地里跑了出来,帮着万礼方把顾玉梅拖进野草地里,途中还趁机摸了顾玉梅好几把,把顾玉梅吓得差点晕过去,眼泪不住的流着,怕的浑身哆嗦。 万礼方骗她,万礼方又骗她! 呜呜呜,怎么办,她不要被抓走,爹、大哥、二叔、二婶快来救救她! “嘿,这就是顾家姑娘?还别说,手感不错,来来来,让爷儿看看长得咋样?”杨老三掐住顾玉梅的下巴,把她的脸扳正后,端详起来:“哟,模样长得还不错,挺俊俏的,运到江南去,少说能卖个五十两。” 顾玉梅吓得眼泪哗哗流,不断说着:“不要卖我,不要卖我,我不值钱的,呜呜呜……” 她不要被卖,她要回家,她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贪心了。 杨老三笑道:“呸,由得你说不卖就不卖吗?现在是老子们说了算。” 杨老大跟姚嬷嬷走了出来,道:“老三,一边去。” 杨老三听罢,只能不情不愿的往旁边退去,临走前还摸了顾玉梅一把,把顾玉梅吓得惊叫连连,浑身冒起鸡皮疙瘩,恶心得差点就吐了出来。 姚嬷嬷看着顾玉梅,笑道:“姑娘别怕,有嬷嬷在,这些男人不敢把你怎么样,不过你要帮嬷嬷一个小忙,只要你愿意帮忙,嬷嬷就让他们放了你,要不然……” 姚嬷嬷笑着,昏暗的天色下,她的笑脸像是顾玉梅小时候做梦梦到的恶鬼,她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表示答应。 姚嬷嬷见状说道:“你知道顾大山家吧,只要你娶她家,用族中姐妹的身份,把顾大山家的两个女儿骗出来,我们就放了你。” 顾玉梅一惊,一会之后才能稳住声音说话:“你,你,你们想要抓顾锦绣跟顾锦里?不行的……顾锦里精明得很,她跟我关系又不好,她才不会信我说的话。” 姚嬷嬷笑了:“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帮忙咯,那没办法了,你只能跟着我们到江南去。” 又道:“不用害怕,虽说是去卖身接客做娼妇,但江南是个繁花之地,在哪里做娼妇也比在这里做农妇要好。” 顾玉梅懵了,反应过来后,是眼白一番,差点晕死过去,稳住心神后,哭得凄凄惨惨的求姚嬷嬷:“这位大娘,不要卖我,我不去江南,不去的……我家就在村里,我愿意种地,呜呜呜……” 第493章 识破 姚嬷嬷被顾玉梅哭烦了,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啪! “闭嘴,哭什么哭,老娘让你来是做事的,不是来哭的,再给老娘哭一声,把你舌头割了!” 顾玉梅听罢,吓得不敢哭出声,只是眼泪一直掉,怕得浑身哆嗦。 姚嬷嬷掐着她的脖子道:“给老娘听清楚了,现在就进村去,以同族姐妹的身份把顾大山的两个女儿叫出来,只要你把她们骗出村尾,我们自然有办法抓住她们。” 说完见顾玉梅吓傻的模样,又气得吼了一声:“听见没有?!” “听听听见了~”顾玉梅是抽泣着道:“可,可顾小鱼不会相信我的……骗不出来怎么办?” 姚嬷嬷真是快被顾玉梅给蠢疯了,用手戳着顾玉梅的脑袋,骂道:“你们是同族姐妹,你得罪了她们,所以想把她们喊出来道歉。这么简单的法子也不会吗?” 又威胁道:“法子就是这个法子,要么抓你去卖,要么抓顾大山的两个女儿,你自己选吧。” 顾玉梅听到这话,沉默下来……一会儿之后,掉着眼泪道:“我,我去把她们骗出来。” 她还要嫁人的,她不能被这么毁了…… 姚嬷嬷笑了:“这就对了。起来,现在就去把她们骗出来。” 姚嬷嬷怕顾玉梅跑了,是亲自跟着她去村里,还指着杨老大他们道:“他们也会悄悄进村,你要是敢喊人,他们就会冲去你家,一把火把你家给烧了。” 又冷笑着道:“邹家被烧的事儿你知道吧。啧啧,那场火可是烧死了不少人,那皮肉都烧成炭了,有被烧得半死不活的,是躺在院子里连连惨叫,比死了还惨,你不想自己的家里人生不如死吧?” 顾玉梅急忙摇头:“不想不想,别烧我家……我听你们的……一定帮你们把顾锦绣和顾锦里骗出来,让你们把她们卖到江南去。” 又道:“她们姐妹都长得很漂亮,特别是那个顾锦绣,好看得不行,你,你们卖她,她很值钱的,不要卖我,呜呜呜……” 她不想帮这群坏人的,她是被逼的,老天爷是不会怪她的,顾家的祖宗也不会怪她的。 “漂亮得不行?”杨老三是个好颜色的,听到这话眼睛冒起绿光,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顾玉梅点头:“真的真的,很漂亮的,比我好看多了,要是我能卖五十两,她起码能卖个……五百两!” 杨老三搓着手道:“姚嬷嬷,大哥,那个叫顾锦绣的咱们一定得绑来,这么好的货色,卖到江南去咱们能赚上一大笔。” 弄不好还能上手占个便宜啥的。 至于顾玉梅嘛。 呵呵,这个蠢货,真以为帮了他们就不会被卖吗?五十两不是钱?就算没有五十两,让他们兄弟舒服上几次也不错啊,还想回家,做什么梦呢。 姚嬷嬷跟杨老大听到这话也上了心,点头道:“要是顺利,咱们就把她们姐妹都绑了,要是遇到找茬的,就绑那个顾锦绣。” 姚嬷嬷、杨老大几人又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这才由姚嬷嬷押着顾玉梅,沿着小路往村里快步走去。 杨老大则是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五个兄弟,跟在姚嬷嬷后面不远处,借着昏暗天色的掩盖,向着村里摸去。 杨老二有些担心万礼方:“那小子不会把咱们给卖了吧?” 杨老三道:“就万礼方那又怂又贪的货色,怎么可能出卖咱们?这三天他都被我说得想跟咱们一起干了,二哥就放心吧。” “别说话了,赶紧跟上。”杨老大呵斥着他们,一行人抄着无人小路,绕进村里。 …… 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顾玉梅带着姚嬷嬷到了作坊宅子后的竹林里,想要从竹林斜过一片荒地后,进入村尾。 可刚到竹林里,就听见罗慧娘的声音:“顾玉梅,是你吗?” 竹林里种着很多明蚜草,可近来竹林里多了些野兔子,把明蚜草给啃坏了不少,她就跟顾锦里说了,来这里挖陷进、套野兔,如今是趁着家里的饭菜还没做好,来收兔子的。 顾玉梅听到罗慧娘的声音是吓得一哆嗦,赶忙拽着姚嬷嬷的手问:“咋,咋办?” 姚嬷嬷真想扇她一巴掌,咋办?她遇到自己认识的人,问自己咋办? “镇定点,平时是怎么相处的就怎么应付。”姚嬷嬷后退几步,站到顾玉梅身后,手里还拿着把刀子,准备随时动手。 罗慧娘肩上扛着一个麻布袋子,手里拿着根松油火把,走了过来,瞅着顾玉梅道:“你的脸咋了?又被你二婶打了?” 陈氏是个急脾气,顾玉梅又作天作地的,陈氏忍不住的时候,也会扇顾玉梅,因此罗慧娘并未怀疑。 顾玉梅不想跟罗慧娘扯太多,怕露馅,冲着她道:“你滚开,别挡我的道儿。” 罗慧娘笑了:“你的道儿?要脸不?这是小鱼的地方,是小鱼花钱买的。” 说着话,已经发现顾玉梅身后有人,一把把她推开,看着姚嬷嬷问道:“你是谁?没见过你啊,你不是我们村的。” 姚嬷嬷心下一跳,幸亏她的刀子收得快,要不就被这丫头发现了。 姚嬷嬷笑道:“你是去年逃荒来的罗家姑娘吧,你是不认识我,可我是认识你的。陆甜丫家你知道吧,我是她表姨母,知道她家近来日子过得艰难,心里担心,趁着这几天回娘家就来这边看看。只是时间不凑巧,来晚了。” 那位爷跟他们说过大丰村跟几家人的事儿,而他们行动前又踩过点,想要扯个谎,蒙骗过去,很容易。 “你是陆甜丫的表姨母?”罗慧娘眯起眼睛,指指顾玉梅道:“那你怎么不去陆甜丫家,反而跟顾玉梅在一起?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自打罗武做了衙役后,罗慧娘就跟着罗武学了一些办案的手法,如今盘问起姚嬷嬷来,很是有模有样。 “且你是怎么进村的?村口有何家的叔伯们守着,陌生人不能进村,有要进来访亲友或者办事的,也是由着何家叔伯们送进来。” 这般说着,罗慧娘大惊:“你没有被何家叔伯们送进来,你是偷溜进来的,你是坏人对不对?!” 第494章 山里救人 姚嬷嬷不是第一天做这行,虽然震惊一个乡下小姑娘能说出这等有理有据的盘问之词,却镇定的笑道:“姑娘误会了,我真是陆甜丫的表姨母,村口的何家兄弟没有亲自送我进来,是因着我以前来过,他们认识我。” 可罗慧娘不吃她这一套,小鱼跟她说了,如今的歹人很狡猾,遇到可疑的,别管对方说什么都别信,直接喊人开跑就对了。 罗慧娘是立刻拽过顾玉梅,转身就跑,还大喊着:“来人啊,来人啊,有水匪婆娘杀进村里来了!!” 她的嗓门不小,动作又快,把姚嬷嬷给吓得立马扑过来拽住顾玉梅:“你敢走我们就放火烧了你家,赶紧帮我把她给抓住。” 说着手里的刀子往罗慧娘削来。 罗慧娘直接甩出肩上的麻布袋,啪一声打在姚嬷嬷的脸上,再一脚踹向姚嬷嬷后,拉着顾玉梅就跑。 顾玉梅是又怕又担心,哭着道:“不能跑的,他们有同伙,会把我家给烧掉……我不要我爹他们死。” 罗慧娘简直要被顾玉梅气死,边跑边骂:“死你个头,你个蠢货,屋子烧了还能再建,咱们要是被他们抓住就完蛋了。” 又大声喊着:“来人啊,村里进水匪婆娘了!小六叔救命啊!” 可她带着个顾玉梅,根本就跑不快。 杨老大他们就在后面跟着,看见这边出事后,立刻追了过来,砰砰两声,直接把她们两个扑倒,捂住口鼻,往竹林里拖去。 “老大,这地方不能待,宅子里有火把光,有人要出来了,咱们赶紧往……往山上跑!”杨老二指着竹林左边说道:“从这里穿过去就能进山。大丰山大,进山后村里人想要抓住咱们不太可能,实在追得厉害,咱们还能穿山去大兴镇。” 这就是他们前三天为啥要踩点看路线的原因。 杨老大看着作坊宅子里的火光越来越近,已经听到许多匆匆地脚步声往这边赶来,情急之下,只能拽着顾玉梅往山里跑。 罗慧娘不断挣扎踢打着杨老三,可她力气再大,拳脚再好也不是杨老三一个成年人的对手,是被杨老三拖着一路进了山。 顾玉梅更菜,是吓得只会哭,根本不敢挣扎,把罗慧娘气得不轻。 一路折腾着进了山,山下村子里的火把光是越来越多,显然是罗慧娘的喊叫起了作用,村里人已经发现她们被抓,正在追来。 罗慧娘是个悍的,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被这伙人拖进深山里去,用尽力气把杨老三捂住她嘴巴的手给掰出来一点后,立刻张嘴狠狠一咬! “嘶~你个臭丫头,赶紧松开!”杨老三疼得直抽气,可罗慧娘就是不松口。 前面开路的杨老二见状,急忙回身过来帮忙。 可罗慧娘太狠了,他虽然把杨老三的手给掰出来了,但杨老三的手掌还是被罗慧娘咬下一块皮肉。 杨老三是又气又疼,痛呼着大骂:“死丫头,老子饶不了你,等进山了要你好看!” 罗慧娘趁着杨老三吃痛松手的工夫,手肘往后一撞,再抬脚把前面的杨老二踹开后,立刻往回跑,口中大喊着:“来人啊,救命啊,爹娘、小六叔,我们在这里!” “慧娘,慧娘救我啊!”顾玉梅见罗慧娘自己跑了,吓得急忙哭求她。 罗慧娘虽然不喜欢顾玉梅,却知道顾玉梅要是落在这些人手里会是个什么下场,也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儿,咬咬牙,抽出砍刀,跟杨老三他们对峙:“我们村的人就快来了,你们逃不掉的,赶紧把顾玉梅放了!” 一边说着威胁的话,一边翻找着顾锦里给她的毒药,可就是找不到,估摸着是掉在路上了。 杨老三冷笑:“臭丫头,有机会跑你不跑,这回你死定了。” 说着,跟杨老二他们立刻向着罗慧娘扑来。 罗慧娘见势不妙,立刻撒腿就跑,借着周围的树做遮挡,很是遛了杨老二他们一会儿工夫……再遛一会儿,再遛一会儿,撑到小六叔他们找来,她跟顾玉梅就得救了。 她是想得好好的,可惜却着了姚嬷嬷的暗手,是被一棍子敲到头上,砰一声倒地。 罗慧娘没晕,却被抓住了。 杨老二他们立刻围过来,拿出绳子把她的手脚给捆住:“这死丫头是个野的,不绑着路上还要出事儿。” 罗慧娘被抓,只能扯开嗓门大喊:“救命,救命啊!水匪杀人了!” 刚喊完这句,嘴巴就被塞进一团麻布,再也喊不出声,可山里的秦二郎却听到了罗慧娘的声音。 秦二郎不喜跟几家人待在一起,回家养伤这段时间是天天进山,说是砍柴,其实就是想避开几家人,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今天他知道爷爷又要去顾锦里家吃饭,而他不乐意跟着去吃,故意在山里待到这么晚的,听到罗慧娘的声音后,心下一凛……这是罗家土丫头的声音,她怎么在山里?被人抓了? 秦二郎立刻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他对山里熟悉,跑得又快,在山里林间穿梭盏茶的工夫,追上杨老大他们,手中的砍刀直接朝着人影飞砍过去。 喀嚓一声,砍刀直接劈在杨老四的脑袋上。 杨老大他们大惊:“娘皮子,有悍手,分头跑!” 杨老大、杨老二是拖着顾玉梅就跑。 姚嬷嬷是个精的,紧跟杨老大,冲着杨老三他们道:“老三老五老六,带着你们手里的丫头往另一边跑,别都被逮住了。” 杨老三、杨老五、杨老六立刻拽着罗慧娘就跑。 可罗慧娘被捆住手脚,他们得抬着她走,慢了一步,被秦二郎给追了上来。 秦二郎是个狠的,出手利落,抽出勾曷刀,向着杨老六狠狠一砍,喀嚓一声,一刀就把杨老六的脑袋给砍了。 杨老三杨老五是吓得快尿了,知道这是个阎罗王,惹不得,为了逃命,两人是直接抬起罗慧娘就往秦二郎身上砸去。 秦二郎闪身避开,罗慧娘被砸倒地,向着山里的一个斜坡滚去。 秦二郎看得大惊,急忙跑去追罗慧娘……他对山里熟悉,知道那个斜坡下是一个天然深坑,深度堪比悬崖,要是掉下去,估计要没命。 第495章 喂狼如何? 可秦二郎的速度就算再快,也晚了一步,在他拽住罗慧娘手臂的瞬间,罗慧娘已经滑下斜坡,向着深坑掉去。 “唔唔唔!”罗慧娘瞪着眼睛看他,着急得不行,想要很豪迈的告诉他“别救我,别赔上你一条命”,却是只能发出唔唔唔声。 秦二郎根本就不看她,是一手拽着她,一手解下腰间的绳子,瞅准机会,在坠落的途中,把绳子向着崖壁上延伸出来的一棵松树一甩,绳子的钩爪钩住松树树干,两人得以悬浮在半空中,没有掉落坑底被砸死。 秦二郎松了一口气,可这么挂着不是个办法,不出半个时辰,他的手就得脱臼,或者松树干一断,他跟罗家土丫头就会掉进坑里摔死。 秦二郎可不想死,此刻也深恨自己一时冲动,竟然救了罗慧娘……逃荒来的几家人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根本没必要救几家的姑娘,他还有大仇没报,要是就这么死了,还是为了个低贱的土丫头赔上自己的命,那当真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唔唔唔!”罗慧娘的嘴巴还被粗布团堵着,冲着上面的秦二郎叫唤着,想要对他道个谢,结果却惹来秦二郎的怒吼:“闭嘴土丫头!再扭来扭去,绳子被你扭断了,我们都要死!” 悬空状态下,一个摇摆都会加重他手臂的负担,可下面那个蠢货却在动,动什么动?觉得自己很轻,他提着很轻松吗? 罗慧娘被骂,愣住了,而后又开始唔唔唔,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想说要不你把我扔下去也成,不能害死你啊。 秦二郎被罗慧娘的唔唔唔声给折磨得脸色青黑,咬牙切齿,已经处于爆发边缘,他实在忍不下去,低头冲着下方的罗慧娘吼道:“给我闭嘴!再吵一句,我把你扔下去,让你砸成肉饼!” 罗慧娘是个善良的姑娘,听到这话,立刻:“唔唔唔!” 没关系的,我死不要紧,可不能连累你了,你要是实在撑不住,松手也成。 秦二郎快疯了,这几家逃荒的乞丐养的姑娘都是些什么人?顾锦里还算要点脸,被他的冷脸一甩还知道用冷脸还击,这个罗家的土丫头是完全不会看人眼色,他脸都黑成这样了,她还在唔唔唔的折磨他。 秦二郎压下心底想要扭断罗慧娘脖子的冲动,眯着眼睛,查看着四周的崖壁,想要找找看,崖壁上有没有什么延伸出来的山石或者山洞,让他们可以进去躲避,不必这么悬在半空中。 可他目光所能看见的五米之内,根本没有延伸出来的山石或者山洞。 秦二郎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他腰间的绳子是很长的,有个五仗左右(十五米)他大胆的一点点松开绳子,让两人的身体慢慢往下掉去,一边掉落一边看着崖壁。 罗慧娘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知道他们正在往下掉,以为他是撑不住了,急忙叫唤起来,想让他赶紧松手,别救他了,可秦二郎根本就不搭理她,她只能干着急。 罗慧娘以为他们会被砸死,可他们的运气不错,竟然真的在崖壁边发现一块延伸出来的山石。 秦二郎是大喜过望,因着山石离罗慧娘比较近,他想要让罗慧娘晃动身躯,扑到山石上,可想了想,又觉得以罗慧娘的脑子,估计要弄巧成拙,还是他辛苦一点,自己先吊到山石上,再把罗慧娘拉上去好了。 秦二郎继续放着绳子,悲剧的是,在他距离山石有个半米左右的时候,绳子竟然倒头了。 秦二郎是个狠的,对下面的罗慧娘道:“我要跳到山石去,你不要乱动,要不然我们都会死。” 言罢,看着近在眼前的山石,深吸一口气,松开缠绕着绳子的手臂,向着山石扑去…… 他也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生怕重扑之下,山石会整块从崖壁上脱落,好在他运气不错,扑到山石上后,山石没有掉落,只是他的身子往山石边滑落而已。 他急忙使出全身的力气,单手抓住山石,在快要掉落山石的时候稳住身形,再一鼓作气,单手与双脚并用的快速往山石里侧爬去。 终于来到山石里侧后,秦二郎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 而他拽着罗慧娘的那只手已经被撞伤,流出鲜血,已经快要没有知觉,只能靠着强大的手筋拽住捆绑着罗慧娘身体的绳子,再双手并用的把她拉上来。 罗慧娘都懵了,被救上来后,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秦二郎拿开她嘴巴里的粗麻布后,她立刻佩服的道:“秦二哥,你太厉害了!竟然能把我给拉上来,还能从半空中扑到山石上,你是怎么做到的?是你秦家的什么绝学吗?能不能教……” 话未说完,嘴巴里又被粗麻布堵住。 秦二郎被她吵得耳膜都疼了,为了让自己能清静片刻,他决定还是先不能这土丫头松绑了,过小半个时辰再说吧。 “唔唔唔!”罗慧娘有些生气了,想要秦二郎给她松开,可秦二郎不搭理她,把她拖到山石里侧后,声音微冷的警告道:“这块山石就这么大,你可别乱动,要是掉下去摔死了,可怨不得我。” 言罢,靠着山石里侧休息,按着已经麻木的手臂,让手臂能尽快恢复。 …… 山里,杨老三跟杨老五把罗慧娘扔掉后,立刻去追杨老大他们,没过久就追上了,一伙人是拖着顾玉梅朝着深山里逃去。 也不知道在山里钻了多久,寻人的声音被他们越甩越远,杨老大终于松了一口气:“娘的,总算是把那伙人给甩了。” 又抬手扇了顾玉梅一巴掌:“臭丫头,要不是你,老子也不会没了两个兄弟。” 老四跟老六就这么死了,他心里窝火得很。 杨老三是个好颜色的,见已经把寻人的村民甩开,对杨老大道:“大哥,这臭丫头是个灾星,带着她会给咱们招祸的,不如咱们先舒服上几次,然后把她扔山里喂狼,您觉得如何?” 姚嬷嬷闻言,瞪着杨老三,不满的道:“杨老三,你又动歪心思是不是?这可是个雏,模样又不错,带出山去卖了,可是能换几十两银子的。” 第496章 顾玉梅死 杨老三笑呵呵的道:“姚嬷嬷,咱们这趟可是能赚上五百两银子,没了几十两又算什么?您要是舍不得,等到了大兴镇后,大可再劫上两个颜色好的,也能赚上几十两,带着这个反而麻烦。” 他指着山下大丰村的方向道:“村里人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定会上山来找人,就算咱们能逃出山去,也会被官府通缉。带着她走,她就是个最大的暴露目标,对吧大哥。” 杨老大觉得杨老三说得有些道理,可那位爷说了,最好是活抓顾家姑娘,卖去做娼,要是路上死了,余下的二百两可就没了。 杨老大冲杨老三道:“别废话,赶紧走,想要找女人舒服,到大兴镇去,随便你想咋舒服都成。” 杨老三没办法,只能继续走。 可他们的运气不太好,误入深山不说,还遇上出来觅食的熊瞎子。 杨老五是吓得立刻大叫出声,声音惊到了熊瞎子。 “吼——!” 熊瞎子怒吼着,朝着杨老五奔去。 杨老五举刀砍向熊瞎子,把熊瞎子给砍伤,彻底把熊瞎子给激怒了,一口咬死了杨老五。 “跑,快跑!”杨老大见状是立刻逃命,还不忘对杨老二道:“老二,断后,断后!” 姚嬷嬷是个精明的,早在杨老五发出惊叫的时候就往回跑了。 杨老三也拽着顾玉梅跑,可看着跑在自己前面的杨老大,他起了杀心,是一刀砍在杨老大的后腿肚上。 咔嚓一声,杨老大的腿被砍伤,滚在地上,发出痛苦的惨叫。 “杨老三,你个白眼狼,给我下黑手,啊~”杨老大痛得站不起身,朝着跑在最后的杨老二道:“老二,快来收拾这个反骨的叛徒。” 然而,杨老二跑过来后,却是给杨老大补了一刀,直接砍掉杨老大一条胳膊,朝他吐着口水道:“呸,还想让老子断后,老子的命不是命?你活该死在这里。” 杨老二一把拽走杨老大身上的钱袋后,冲着杨老三道:“老三,做得好,带上这姑娘走。” 杨老大还在惨叫着,想要老二老三带自己走,可杨老三得意的看了他一眼后,拽着顾玉梅就跑了。 姚嬷嬷是吓得跌倒在地,可看着奔跑过来的熊瞎子,没工夫责问杨老二杨老三反水,只能爬起身逃命。 可姚嬷嬷低估了杨老二杨老三的狠毒,跑了没一会儿,杨老二就一刀砍在姚嬷嬷的腿上。 “啊——” 姚嬷嬷惨叫一声,也跟杨老大一样倒在地上:“你,你们两个豺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们这是想要用她跟杨老大做饵,帮他们挡熊瞎子。 “呵,做我们这一行的那个不是狼?要怪只能怪运气不好,遇上了熊瞎子。”杨老二搜走姚嬷嬷身上的钱袋子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但杨老二始终跑在杨老三后面,这是害怕自己也着了杨老三的黑手。 “吼——” 熊瞎子怒吼着,砰砰砰地跑来,被杨老大跟姚嬷嬷的血腥味吸引,停下脚步,用满是倒刺的舌头舔食起杨老大跟姚嬷嬷。 “啊——” 两人的惨叫声在山里回荡,杨老二、杨老三拽着顾玉梅往回跑,一直跑了大半个时辰,才算逃出熊瞎子的夺命口。 杨老三松了一口气:“娘的,老子天生命大,这山里的熊瞎子也奈何不了老子。” 大丰山很大,即使他们往回跑,也没有遇见进山寻人的村民。 而他们折腾这么久,如今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杨老二站在原地,朝四周看了看,指着右前方道:“咱们往这边走,得逃得再远一点。” 这里还算是深山,要是再遇上豺狼虎豹的,他们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是,二哥,我听您的。”杨老三也怕着了杨老二的黑手,是立刻向他表忠心,押着顾玉梅往右前方走去。 顾玉梅是又累又饿又怕,只走了不到两刻钟的工夫,她就晕了过去。 她是被冷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杨老三正在脱她的衣服,是惊叫一声,急忙把杨老三推开。 杨老三被推开后,也不恼,而是拿着刀子指着她笑道:“你叫个屁,这深山老林的,谁能听见你叫唤?老实点,好好伺候爷儿,等出山后,爷儿带你去江南,让你进客人最多的楼子里,吃香喝辣,你就会感激我的。” 顾玉梅是吓得脸上没有血色,拽紧身上的衣服,掉着眼泪,不住地摇头……她想要说话,却是吓得上下牙齿打颤,根本蹦不出一个字。 ……她不能伺候他,不然她就完了,她还要嫁人的,自打她懂事以来,爷爷就常说,等她长大了,是要嫁给读书人家做秀才娘子、举人娘子的。 读书人家最是讲究,她的清白要是没了,还怎么嫁? 杨老三见她哭得厉害,笑得更欢了:“诶哟哟,瞧这小模样,哭得真是可怜,别哭别哭啊,哥哥来疼疼你。” 顾玉梅听到这话,是被杨老三给恶心得直接哇一声,吐了出来。 “娘的,你啥意思?伺候老子你还不乐意了?给老子过来,趁着老二没在,让老子先沾第一手。”杨老三直接拽住顾玉梅的脚,把他往自己这边拖。 顾玉梅一直哭,拽着地上的青草,跟杨老三角力,可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哪里是杨老三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拽进杨老三的怀里。 杨老三亲她,她恶心得身上像是被蛇爬过似,不住的干呕……她突然想起逃荒路上看见的腌臜事儿……她不是什么都不懂,她知道很多吓人的事儿……还听过二婶嚼那些姑娘的舌根,说她们为了粮食活命,卖了自己的身子。 最后,那些姑娘虽然拿到了粮食,却是被人指指点点了一路,她甚至还记得别人骂她们的话。 她不要像那些人一样没了清白,以后过着被人指点嘲笑的日子。 她顾玉梅是要做官家娘子的,这辈子要是做不成,那就下辈子去做! 顾玉梅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脑袋猛然砸向杨老三,趁着杨老三吃痛之时爬起身,却是没有往洞口跑。她知道自己跑不了的,起身的瞬间,是立刻向着山洞凸出来的尖石狠狠撞去。 第497章 得救 “娘的,你还敢撞老子,看今天老子不折腾死你!”杨老三爬起身,向着顾玉梅追去,还没追几步,就听到一声:砰! 顾玉梅应声倒下,整个额头被撞得凹了下去,鲜血汹涌而出,一双眼睛瞪大,盯着杨老三,把杨老三吓得急忙后退几步。 少顷,确定顾玉梅死后,杨老三是气得踹了顾玉梅一脚,大骂着:“真他娘的晦气!” 不就是想睡她一次吗?这都不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楼子里多少天天接客的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杨老三没能吃到这口“肉”,是骂骂咧咧了一番,之后只能认命的动手,把顾玉梅的尸体拖出山洞去。 刚拖到山洞口,身后就袭来一阵劲风,杨老三心知不妙,想要躲开,却是迟了。 喀嚓一声,杨老二是一刀结果了杨老三。 看着杨老三死不瞑目的倒下,杨老二笑道:“老三,可别怪二哥心狠,是你自己先动手对付的老大。你连老大都敢杀,何况是我。” 为了自己不被暗算,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其实杨老二是故意出去打猎的,他知道杨老三喜好渔色,只要他避开,老三一定会忍不住对顾玉梅动手。而他的打算则是趁着老三行事的时候,从背后宰了他。 他的谋算成功了,只是没想到顾玉梅会这么烈性,竟是宁愿撞死也要留住清白。 “可惜了。”杨老二是想留着顾玉梅的,毕竟这个女人姓顾,带出去能收到最后的二百两银子,如今只能作罢。 杨老二不敢在山里多待,把杨老三身上的金银票子搜刮完后,立刻离开。 …… 大丰村,从罗慧娘跟顾玉梅被抓走后就乱成一锅粥。 阚六、木通、王勇夫、老朱父子他们最先进山找人。几家人得知消息后,是立刻找上何村长,让何村长敲锣通知村里人,大家一起去找人。 何村长得知有歹人进村,把顾玉梅跟罗慧娘抓走后,是气得暴跳如雷:“不是让人守在村口吗?他们是怎么守的?竟是让歹人进了村,还抓了人!” “村长,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召集村民去帮忙找人啊,要是晚了可就糟了。”三爷爷急得不行,催促着何村长。 “对对对,得赶紧召集人手找人,大仓,大仓啊!”何村长是赶忙喊来何大仓,让他敲锣召集村里人。 何村长把人分成三拨,一拨留在村里看着,以免村里还有歹人窝藏;一拨去县衙找罗武帮忙;一拨是跟着几家男人进山找人。 顾锦里担心罗慧娘,也跟着进山去了。 陈氏和楚氏也跟着去了,两人是一路掉着眼泪,生怕顾玉梅跟罗慧娘有个好歹。 “梅姐儿这个蠢丫头,这命咋这么歹?刚退亲又遇到这事儿,呜呜呜,她要是有个啥事儿,以后可咋办?”陈氏虽然打骂顾玉梅,但那都是为了她好,心里其实是很疼顾玉梅的。 楚氏虽然强忍着不去想不好的事儿,可眼泪依然忍不住掉,要是慧娘也遇到跟她一样的事儿,以后可咋办? 大丰山太大,深山里更是跟原始森林差不多,两拨人在山里转了一夜,天都大亮了还是没有找到顾玉梅跟罗慧娘。 陈氏哭得更厉害了,心里慌得不行:“咋办啊?这可咋办啊?都一晚上过去了,要是……” “你别哭了,哭什么哭?晦气!”顾大贵手里拿着砍刀,一边砍着山里的荆棘开路,一边骂着陈氏。 正说着话,顾锦里的鼻翼一动,嗅着四周的气味。 秦三郎就在她身边,见状忙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小鱼的鼻子很灵,当初柳姐儿一伙人用药迷晕顾锦绣要拖人的时候,她是闻到药味就醒了。 顾锦里道:“我闻到我配制的毒药味,就是给你们拿去剿水匪的那种。” 味道很轻很轻,但她还是闻到了。 她立刻蹲下,循着毒药的味道一路找着,一刻钟后,终于在一片烂树叶下,找到一个布袋:“是慧娘戴的袋子!” 大家伙正在附近搜寻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围拢过来。 楚氏跟罗父看见罗慧娘的绿色布袋后,喜道:“是慧娘的,她来过这里。” “这边,这里的野草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附近的树干上也有刀子留下的砍痕。”秦三郎顺着野草被踩倒的痕迹一路跑去。 顾锦里急忙收起罗慧娘掉落的布袋,道:“咱们赶紧跟过去。” 布袋里有毒药,这里还有其他村民在,她怕有人会误碰中毒。 “快,快跟上三郎。”罗父急忙招呼着众人,快步向着秦三郎追去。 盏茶的工夫后,秦三郎来到昨晚杨老三跟秦二郎打斗的地方,发现从这里有一道滑痕向着斜坡倾斜而去。 秦三郎立刻向着斜坡跑去。 他为人谨慎小心,对山里也很熟悉,知道山里有些天然的深坑,因此来到斜坡边缘的时候,放慢脚步,并没有掉下去。 顾锦里已经追了过来,站在深坑边缘看着,指着深坑边缘被压得扁平的野草,说道:“有人掉下去了。” 秦三郎点头:“嗯,只是不知道掉下去的是谁?” 是罗慧娘跟顾玉梅,还是抓住她们的歹人? “三郎、小鱼,咋样?有啥发现没有?”罗父他们追了上来,站在秦三郎身后问着。 秦三郎把有人掉下去的事情说了。 陈氏听到这话,是立刻喊起来:“梅姐儿!梅姐儿是不是你掉下去了?赶紧应一声啊!” 顾大富跟顾德兴找了一晚上的人,此刻又累又饿,听到陈氏在喊,是立刻跑过来冲着下面大喊着。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正当他们心死要走的时候,顾锦里突然看见深坑下冒起了烟。 “有人在下面!”她惊喜的道:“估摸着是这个坑太深,底下的人喊话咱们没听见,她们只能放火用烟来吸引咱们。” 秦三郎立刻解下腰间的绳子,把绳子一头系在不远处的一棵老树干上,准备下去救人。 顾锦里急忙解下腰间的绳子递给他:“接上,这个坑估计很深,你这绳子怕是不够长。” 秦三郎接过,把两条绳子打结绑在一起后,一边放着绳子,一边下深坑救人。 顾锦里还担心坑下的是歹人,可两刻钟后,顺着绳子爬上来的是罗慧娘,她心下欢喜不已,急忙伸手去拽罗慧娘。 罗慧娘一爬上来就抱住顾锦里:“小鱼小鱼,我又活着见到你了,我还以为自己跟秦二哥要饿死在下面呢。” 第498章 找到 “慧娘,慧娘,娘的慧丫头,你没事吧?”楚氏哭着扑过来,把罗慧娘上下打量一遍后,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猛拍着她的背:“你个死丫头,让你去套什么兔子,野得你,可吓死娘了。” 罗父也跑了过来,一直都是粗汉子的他,此刻看见女儿没事,眼眶也是红了,见罗慧娘被楚氏拍得咳嗽了几声,忙道:“孩他娘,你快别拍了,慧娘都被你拍伤了。” 楚氏听罢,急忙停手,抱着罗慧娘哭。 罗慧娘赶忙安慰楚氏:“娘不哭,我没事呢,您瞧瞧,我是一点伤也没受,是秦二哥救了我。” 陈氏已经挤了过来,拽着罗慧娘问:“梅姐儿呢?我家梅姐儿呢?她也在下面对不?诶哟,赶紧的,你们赶紧往后面退一退,把这地方都占了,我家梅姐儿咋爬上来?” 一大群围到坑边的人是急忙后退,罗慧娘却是没退,而是拽住陈氏问道:“大贵婶,你们还没有找到顾玉梅吗?” 陈氏心下咯噔,又强笑着道:“你这孩子,说啥傻话呢,我家梅姐儿不是跟你掉到坑里去了嘛。” 罗慧娘摇头:“没有没有,是我跟秦二哥掉到坑里去了,顾玉梅被几个歹人抓走了。” 啪一声,陈氏情急之下,竟然是扇了罗慧娘一巴掌:“你胡说八道,我家梅姐儿是跟你在一起的,你都没事儿,她怎么可能会被几个歹人抓走?!” 说完,陈氏又蹲下,捂着脸痛哭起来……被几个歹人抓走了一整夜,还都是男的,梅姐儿,梅姐儿这是完了啊。 顾德兴也不愿意相信自家妹子被一群歹人抓走了,追问罗慧娘:“梅姐儿在下面,是不是?” 他的眼睛带着祈求看着罗慧娘,可罗慧娘还是摇头:“……只有我跟秦二哥在下面,她,她被抓走了。” 罗慧娘被打,本来就很疼,又想到顾玉梅可能会出事儿,也是急得掉了眼泪:“我,我有想过救她的,可我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他们把我给绑了,秦二哥追来后,他们害怕,把我砸向秦二哥,我们就一起掉进坑里了。” 罗慧娘努力的解释着,可陈氏现在根本没心情听她解释,顾大富更是趴在坑边,眼巴巴的看着下方,盼着下一个爬上来的是顾玉梅。 顾大贵怕他会一不小心掉下去,是在后面死死拽住他的脚。 不多时,又有人顺着绳子爬了上来,是秦二郎。 顾大富一把抓住秦二郎问道:“二郎,二郎我家梅姐儿可是在下面?” 秦二郎厌恶的甩开顾大富的手,冷着声音道:“不在,她被几个歹人抓走了,应该是往深山去了。” 顾大富他们听罢,是哭出了声。 “梅姐儿,梅姐儿你到底去哪里了?赶紧应一声啊,爹找不到你啊!”顾大富是坐在地上直哭,看着好端端的罗慧娘,再想着自家女儿可能会遭到的难,他是绝望了,冲着四周喊道:“你们这些畜生,禽兽,要抓就来抓我,抓我姑娘做啥子!” 秦二郎是懒得听他们哭,自顾自的走到远处,他已经尽力了,可人手不够,他只能救下一个人,余下的顾玉梅是死是活跟他没关系。 罗武带着一队衙役正在往山里赶,听到顾大富的哭声后,是循着哭声找到他们,看见罗慧娘后,他是彻底松了口气:“慧娘!” 昨晚半夜他收到村里的消息后,是急得不行,立刻跑去姜家找姜县尉。 姜县尉很是帮忙,立刻动用家里的三两马车,用马车把一班衙役拉来了大丰村。 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亮了起来,他一下马车就直接奔去顾大山家,见到顾锦绣好好的后,人才算是活过来一半。 来送消息的村民说,顾家丫头跟罗家丫头被歹人给抓到山里去了,他听到这个消息就懵了,生怕那个被抓的顾家丫头是顾锦绣。 见到顾锦绣,从三奶奶口中得知被抓的是顾玉梅后,他才算彻底放心,带着一班衙役进山找人。 “大哥。”罗慧娘看见罗武高兴得不行,急忙朝他跑来:“大哥我没事,是秦二哥救了我。” 罗武看着还在痛苦的顾大富,把罗慧娘拉过来,悄声问了一些话后,带着衙役来到顾大富面前,道:“大富叔,如今不是哭的时候,咱们得赶紧进深山找人。” 抓了两个人,慧娘好好的,顾玉梅却还是没找到,顾大富一家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顾锦里一直守在坑边,等秦三郎爬上来后,她才道:“罗武哥说得没错,咱们得赶紧进深山找人。” “对对对,咱们得赶紧进深山找人去。”陈氏也不哭了,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 罗武做了几个月的衙役,已经很会做事,见这里人多,便把所有人手召集过来,分成三队,没一队里都有衙役跟村民:“深山野兽多,大家都要当心一点,要是遇到啥不对劲的,立刻逃命。” 县衙是不可能为了救顾玉梅而让衙役或者村民出事的。 秦老走南闯北的经验多,他自己带了一堆衙役跟村民,罗武跟秦二郎带一队,剩下一队是秦三郎跟罗父打头。 三队人马,立刻散开,在山里找人。 顾锦里跟秦三郎都是查看地形的好手,而她的鼻子又灵,在山里找了三个多时辰后,找到了一堆被撕碎的尸体。 大家伙是吓得不清,连连惊叫着,秦三郎却是亲自去查看,不多时过来说道:“看样子已经改是那伙歹人遇到了熊瞎子,被咬死了。” “啊,有熊瞎子,那咱们快跑啊,这里可不能待。”陈氏虽然是来找人的,可也怕死,是急忙往回跑去。 顾锦里是一边跑一边看着地形,等跑了半个时辰后,她突然停下,指着右前方道:“这里有脚步拐过去的痕迹,往这边走!” 大家伙都很信她,见她这么说,秦三郎在查看过后也点头后,一行人又往右前方找去,又找了个快两个时辰,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了顾玉梅。 只是,顾玉梅已经死了,身上衣衫不整,旁边还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 陈氏看见顾玉梅后,是立刻扑了过去:“梅姐儿,梅姐儿,你个死丫头,跑这里来了,家里人找你都快找疯了你知不知道?!” 第499章 报仇 陈氏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满面惊喜,却又一直掉着眼泪,把顾玉梅的尸体抱在怀里骂着:“这回儿知道怕了吧?看你以后还听不听话?行了,不怕啊,家里人这回没怪你,二婶也不打你,咱回家去。家里给你留了烤鸭腿的,不是一直都惦记着要吃吗?走,赶紧起来回去吃,晚了就要被旺哥儿、发哥儿给吃掉了。” 说着要把顾玉梅给抱起来,可顾玉梅都僵透了,尸体重得很,她根本抱不起来。 陈氏怒了,骂着顾玉梅:“你个懒货,老娘都亲自来接你了,你还赖着不起来,你想咋的?不是说要做出新鲜东西卖钱让全家过上被下人伺候的日子吗?不是说要嫁给读书人家,将来做了官家夫人带着全家去享福吗?你倒是给老娘起来啊,死了还怎么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陈氏说到最后一句,是再也支撑不住,抱着顾玉梅的尸体嚎啕大哭:“梅姐儿,梅姐儿啊,你这命咋这么歹,就不能有点好事儿?” 顾大富此刻已经反应过来,知道顾玉梅已经死了,还死得这般凄惨,是直接吐出一口血,砰一声倒在地上,晕过去之时,口中还呢喃了一句:“如娘,我对不起你……” “爹,爹,您咋了?”顾德兴已经被顾玉梅的死吓傻了,见顾大富倒下,他是立刻慌了,哭着摇着顾大富,冲着顾大贵无助的喊道:“二叔,二叔,我爹这是咋了?您快过来看看啊。” 顾大贵见顾玉梅死了也是哭得不行,闻言急忙冲过来抱住顾大富,死命掐着他的人中:“哥,哥你醒醒啊,可不能倒,咱们还没为梅姐儿报仇呢!” 又安慰着大哭不止的顾德兴:“兴哥儿别怕,你爹没事的,没事的啊。” 顾德兴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一手推着顾大富,一手紧紧拽着顾大贵,生怕顾大富会死,又生怕顾大贵会抛下他们一家似的。 顾锦里跑了过来,给顾大富把脉,一会儿之后,道:“大富叔没事,不用把他掐醒,让他晕着吧,要是掐醒了,他肯定还得晕,人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短时间内连续多次晕倒会让人受不了,顾大富受此打击,让他晕着,好好睡上一觉,反而能让他镇定下来。 顾大贵听罢,是松了一口气,握着顾德兴的手安慰道:“兴哥儿,你爹没事,不怕啊。” 顾德兴流着眼泪直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衙役们见找到人了,立刻放烟雾通知其他人,让他们别再找了,都赶紧往这边来。 陈氏还在抱着顾玉梅的尸体哭,楚氏急忙拿着一个包袱过去,对陈氏道:“给梅姐儿换身新衣裳吧,这样不好看。” 昨晚她们得知顾玉梅跟罗慧娘被歹人抓走后,已经预料到可能会发生的坏事儿,是多带了两身衣服来。如今顾玉梅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烂了,得换身好的再把尸体抬回去。 “住口,你个毒妇,给老娘滚开!”陈氏像只护着鸡崽子的母鸡,眼神尖锐的盯着楚氏,生怕楚氏会害怕顾玉梅。 楚氏也不气恼,她跟陈氏在一个村子里住了这么多年,是知道陈氏跟如嫂子的感情。而顾玉梅长得很像如嫂子,如嫂子死的时候,陈氏已经很难过,如今顾玉梅又死了。 楚氏耐着性子,小声的劝说着陈氏:“梅姐儿最是要脸面,她可不喜欢穿破衣裳,你赶紧给她把新衣服换上,免得她不高兴,又要跟你闹。” 是好说歹说,才把陈氏说通。 两人把顾玉梅的尸体搬到山洞里换衣服。 秦三郎跟罗父已经把杨老三的尸体拖到一旁,其余衙役围拢过来,跟着秦三郎一起查看杨老三的尸体。 一刻多钟后,秦三郎道:“是从背后砍入的致命伤,身上的财物不见了,应当是遭人暗算了,这个人定是他的同伙。” 他抬头看着那群衙役道:“起码有一个以上的同伙逃走了。” 秦二郎跟罗武离这里近,狂奔了三刻钟左右终于带着人手赶来了,闻言问道:“可有能证明他身份的物件?” 秦三郎摇头:“没有,身上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搜刮走了,对方看来是个老手。” 内讧杀掉同伙逃命的事儿,估摸着做了不是一回了。 他拔起旁边的青草,用带着水汽的青草搓洗干净双手后,对罗武道:“看这个方向,那人是往大兴镇跑了,我们得立刻追过去,要是晚了,怕他会从大兴镇逃到湖康县去。” 过了县,人就难抓了。 罗武立刻对着一班衙役里两个年纪大的人道:“平叔、付叔,事不宜迟,咱们得立刻追过去抓人,您二位觉得如何?” 罗武被许县令、姜县尉看重,自打他剿匪立功,而朱班头又犯错后,他就开始领着一班衙役办案,但他对这班衙役里的老人很是敬重,即使心里想做什么,也会先问过他们一声。 老平、老付二人对于罗武的敬重很是满意,两人也知道他被姜县尉和许县令看重,还在知府、郭将军面前都是露了面的,因此不会给他故意找事儿,点头道:“武哥儿此言甚是,咱们该立刻出发去抓人,可不能让那歹人跑了。” 罗武又道:“平叔、付叔,这里出了命案,不能没有县衙的人看着,您二位带着十名兄弟留下,帮着处理余下的事儿,如何?” 老平老付自然是没意见:“你安心去抓人,余下的事情交给我们。” 罗武感激的点头,立刻起身,对罗父他们道:“爹、大贵叔、慧娘,这伙歹人里还有逃走的,我们要去抓人,你们趁着天还没黑,赶紧把尸体抬出山去,晚上山里野兽出来觅食喝水,很危险。要是有啥事儿就找平叔跟付叔帮忙。” 罗慧娘看见顾玉梅惨死后,也是哭得不行,她虽然讨厌顾玉梅,可毕竟是处了这么多年的小伙伴,她是不希望顾玉梅死的,闻言拽着罗武道:“哥,你一定要杀了逃跑的坏人,帮顾玉梅报仇!” 罗武:“放心,哥是不会让歹人逃走的。你老实回家去,在坏人没抓到之前别乱跑,知道不?” 见罗慧娘点头后,他立刻召集人手,准备去抓逃走的杨老二。 第500章 杀去万家 秦三郎跟秦二郎也跟着去了。 秦三郎临走前,对顾锦里道:“这回要跑的地方远,你别去了,回家去,当心着点,我怕村里还不安全。” 顾锦里点头:“你放心,我们一会儿就下山回家,村里的事儿,我会留心的。” 村口明明有何家的叔伯们守着,那伙歹人是怎么进来的? 估摸着村里有人帮忙,不然那伙歹人不可能知道从村口以外的地方进村,还能这么精准的找到顾玉梅…… 顾锦里心下一紧,突然想到一个跟顾玉梅有关的人——万礼方! 会不会是万礼方怀恨在心,找了一伙歹人来教训顾玉梅,结果被罗慧娘撞见,干脆两个一起捆走了,这很有可能。 顾锦里是立刻去问了罗慧娘。 罗慧娘把当晚的事情细细说了,听得顾锦里直皱眉头……顾玉梅把姚嬷嬷领进村里来,而不是顾玉梅没姚嬷嬷抓出村子外。 往外走是被抓,外里走是……还想要抓其他人? 这个其他人都有谁? 顾锦里心下一凛,立刻找到秦三郎,把事情告诉他,最后说出自己的猜测:“那伙人背后可能不是万礼方,应该还有其他人……姜县尉不是传话过来说,邹玉振跟范大彪死得蹊跷吗?估摸着他们不是互斗而死,而是被第三人杀死,如今顾玉梅的事儿,很有可能跟那个第三人有关!” 秦三郎跟罗武他们听罢,都觉得这事儿严重了,是再也不能耽搁,得快点找到逃走的歹人,再从他的口中问出背后之人是谁。 陈氏给顾玉梅换好衣服,仔细的打扮过后,刚出来就听到这话,是立刻冲过来道:“是万家的小畜生做的?老娘要活劈了他!!” 陈氏目呲欲裂,一双眼睛迸着凶狠的光,是恨不得把万家一家人给剁碎。 罗武怕她冲动闯祸,忙道:“大贵婶,这事儿还没有任何证据,您别乱猜,没得被万家反咬一口。” “我呸!小畜生害死我家梅姐儿,老娘还跟他客气?我非宰了他不可!”陈氏说着又哭了起来,直呼顾玉梅命苦:“小时候家里人都宠着她,村里人也说她命好,又有个好外祖家,等长大了定是要嫁给读书人家做官家娘子的,谁成想……这丫头是个命歹的,前面十四年是把这辈子的福都享完了。” 又哭着道:“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好,没让她享上啥福,我又是个凶的,没有大嫂子那么好说话,可是打骂了她不少。” 陈氏说起这些,是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顾大贵急忙拉住她,劝道:“行了,别再闹腾了,抓人的事情交给武哥儿他们,你去陪着梅姐儿。她自小就胆小怕黑,你把她一个人留在山洞里,她怕着呢。” 陈氏听到这话,是急忙冲进山洞,陪着顾玉梅的尸体。 顾大贵抹着眼泪,哀求着罗武:“武哥儿,得帮叔把逃走的歹人抓回来……得让梅姐儿死得瞑目啊,叔求你了。” 说着就要给罗武跪下,把罗武吓得急忙拽起顾大贵:“大贵叔您这是做啥,赶紧起来,我们定会抓住逃走的歹人,为梅姐儿报仇。” 顾大贵还算清醒,得了罗武的话后,便起身催促着罗武他们去抓人。 顾德兴却是只想为顾玉梅报仇,他找到秦二郎,求着他道:“秦二,你们要是找到逃走的歹人,别留活口,把他们都给杀了!” 又说了一句:“梅姐儿的死,你也有份!” 秦二郎眯起眼睛,盯着顾德兴看了一眼,一把甩开他,却是没说什么拒绝的话。 顾德兴明白,秦二郎是听进去了。 顾德兴也不是傻子,他求的是秦二而不是秦三,是知道秦二此人做事儿比较狠厉,是个心黑手狠的,能下得去手。 衙役们已经做好松油火把,拿着火把,由秦三郎和秦二郎一边查看歹人逃跑的痕迹,一边去抓人。 不多时,秦老他们、阚六他们看见烟雾后,也赶到这边来,得知顾玉梅死后是唏嘘不已,几家的男人更是掉了眼泪。顾玉梅也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虽说孩子的脾气不好,是个娇蛮的,也不太敬着他们这些长辈,但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却是这么死了。 秦老叹了口气,让阚六他们做了两个简易的架子,一个用来抬顾大富,一把用来把顾玉梅的尸体抬下山去。 陈氏问在场所有人都要了干粮,她走在前面,把干粮掰碎后,一路撒一点,口中喊着:“梅姐儿别怕,顺着这条路跟着二婶家去,跟紧了啊,别迷路。” 要是到不了家,就得在山里做孤魂野鬼了。 等他们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可村里人都没睡,正在村子四周发疯般找人,原来是陆家的陆水娃兄妹不见了。 何大粟是抹着额头的汗水道:“你们上山那晚,陆豪子家的一儿一女就不见了。陆豪子在外打零工没在家,他媳妇又回娘家去了,家里的两个老的脑子不太灵光,没太顾得上,是今天早上喊人吃早饭的时候才发现两孩子没回来的。这一天都找疯了,留在村里的衙役也帮忙找了,可连个毛都没找。” 顾锦里立刻想到了万家,忙把自己先前的猜测说了。 留守在村里的衙役听得皱眉,问道:“顾家丫头,你这话说得可有证据?” 顾锦里摇头:“没有,只是猜测。” 衙役们犯了难,没有证据他们就不能去万家找人。 何村长得知顾玉梅跟罗慧娘被找回来后,是立刻赶了过来,听到这话,咬牙道:“诸位差爷莫费心,这事交给我们村里来办。” 衙役们不好出面,但他们村里却可以出面去万家找人,这乡下的村里、镇上,要是有些啥事,只要是有可能的,都能带着村民上门去问问。 陆豪子家可是丢了一儿一女的,为了两个孩子,万家又是有嫌疑的,村里上门去质问,也是能行的。 衙役们还是觉得不妥,但何金生突然说道:“诸位差爷,我家铜生说,陆水娃近来跟村里孩子说过,他帮着万礼方给大富叔家的姑娘送过好几次消息,还说万礼方笨,被他诓过十文钱。” 何村长一听这话,是立刻道:“果然是跟万礼方有关,那还等个啥,咱们赶紧杀去万家救人!” 村里可再不能出事儿了,再出事儿,他这村长也不用干了。 第501章 报官抓你儿子吗? 老付的胆子比较大,对平叔道:“我带着五个兄弟跟去,但不进万家的门,只在外面接应。” 如此一来,要是万礼方真的绑了两个孩子,一旦有所发现,他们也能及时进去帮忙,要是没有发现,他们跑这一趟也没事儿,衙役没进门,万家就没理由去县衙告他们。 平叔点头道:“成,你带着人去吧。” 何村长听得很高兴,冲着老付拱拱手,道:“付爷辛苦了,这就跟老头子走吧。” 老付也没有多啰嗦,跟着何村长一起离开。 何村长是立刻敲锣召集了陆家人,带着陆家人杀去万家。 何大仓他们没有跟着去,而是留在村里帮着顾大富家置办丧事。 三奶奶、崔氏、田婶、严氏她们得知顾玉梅死后,是哭得不行。崔氏怕得要命,是把老朱媳妇跟朱茶花、王马氏跟许王氏全都叫到家里来,让她们在自家守着顾锦绣她们,而她则是跟三奶奶去了顾大富家,帮着料理顾玉梅的后事啥的。 楚氏也是要去的,她把罗慧娘留在顾锦里家,让她跟顾锦里姐妹作伴,这样自己能放心一点。 罗慧娘对于顾玉梅的死很愧疚,求楚氏:“娘,我也跟着去帮忙吧。” 被楚氏瞪着骂道:“说什么胡话,这种事情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去?你老实在绣姐儿家待着,今晚就在这里睡吧,有啥事,明天再说。” 顾锦绣也拉住罗慧娘道:“慧娘,留下来陪着我们吧,等明天天亮再说。” 顾玉梅没了,接下来的事情肯定是乱得不行,她们帮不上忙,就得老实待着,这时候老老实实的比给家里人添麻烦要好。 楚氏说通罗慧娘后,跟着三奶奶、崔氏走了。 三奶奶是一路走一路哭,眼泪不住的掉,梅姐儿这丫头再如何骄横都好,却是她从出生就看到现在的,顾玉梅小的时候她也是抱过亲过,还给她喂过饭的。 当时她就觉得顾玉梅命好,自打出生用,吃用的东西就比村里的其他姑娘要好,别的姑娘你别说吃肉,就是吃个鸡蛋都难,可顾玉梅小时候是天天能吃鸡蛋,养得精细得很。 “三伯娘,梅姐儿没了……”三奶奶一来到顾大富家,陈氏就哭了起来:“我对不起大嫂子,没把梅姐儿照顾好,我该死啊!” 三奶奶掉着眼泪,拍了拍她的手道:“别哭了,赶紧去烧水,给孩子收拾收拾,她娘这是想她了,要把她给接走呢。” 孩子都死了,能咋办?只能赶紧把丧事办起来,找个地方埋了。 陈氏是哭得不行,可还是听话的去烧水,准备给顾玉梅梳洗打扮。 老严氏由严氏扶着也来了顾大富家,看见顾玉梅的尸体后,也是哭得老泪纵横。 等陈氏烧好水后,三奶奶、楚氏她们把水提到顾玉梅屋里,给她洗了个澡,把头上身上的血迹给擦洗干净,又找出一件新做的秋衣给她穿上,再把头发给梳好。 陈氏拿了自己偷偷买的一个银簪子,给顾玉梅戴上了:“你及笄的时候还在逃荒路上,家里也没给你办啥及笄里,但该给你的,家里人都会给的,这支银簪子你戴着,到了下面,也能给你长脸。” 这丫头最爱面子。 等他们把顾玉梅梳洗打扮好后,顾大富也醒了,三爷爷是守在他床边,安慰他许久,才没让他又晕过去。 顾大富虽然没晕,可身上透着沉沉暮气,仿佛一下子从中年步入了老年一般,他的目光往四周看看,没有见到顾大贵,急忙喊道:“大贵,大贵呢?” 顾大贵在院外跟几家男人商量要怎么给顾玉梅办丧事,听到顾大富的声音,赶忙跑进屋来,见顾大富醒了,惊喜的道:“哥,你醒了,我在这儿,你有啥话要对我说的?” 顾大富流着眼泪道:“梅姐儿是个爱面子的,就爱那银簪金簪的,我想向你借些银钱,赶去县里给她买一副金三样回来,跟着她一起埋了……活着没让她戴上……我得让她死得瞑目。” 顾大贵忙道:“成,等我把梅姐儿的丧事商量妥当后,就去县城给她买。” 金三样可是个贵东西,可要是不买,别说梅姐儿,他大哥心里肯定是过不去,会觉得对不起梅姐儿。 顾大富听了,又道:“县城里有丝绸衣裳,给她买一套吧,以前就吵着要,可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一直没钱给她买。” 又说起棺木:“也要买个好的,再买些防虫的香料,她有个大小姐脾气,得给她弄得好些。” 顾大贵是一样样的记下了,虽然每一样都是贵东西,但顾大贵也没说什么,家里人乐意给梅姐儿花这个钱。 顾德兴是坐在旁边,边听边哭,顾德旺跟顾德发是吓坏了,两个小的躲在自己屋里,又忍不住跑出来看,看见大家伙都再哭,也知道是玉梅姐死了,吓得也是直哭。 顾大贵没空理会他们,把顾大富说的都记下后,就拿上家里所有的银钱,好在八月底的时候他们拿到了作坊的分红,要不真没钱这么办丧事。 …… 在秦顾罗田几家给顾玉梅办丧事的时候,何村长带着陆家人也杀到万家的门。 万家私塾改成车马店后,最近是天天开着门,何村长他们都不用叫门,直接从打开的私塾门进了万家。 倪老栋正在看店,见何村长他们来了,皱眉问道:“这里是车马店,也做饭食,你们是来吃饭还是打尖的?” 陆豪子得知两个孩子不见后,已经从打工的地方赶回来了,闻言揪着倪老栋的衣襟道:“你看我们是来吃饭的?赶紧把万礼方交出来,不然我们要他好看!” 倪婆子已经赶去找倪氏,倪氏听说车马店来了一伙人,而那伙人好像还是大丰村的后,是气得不行,直拍着桌子道:“这遭瘟的大丰村的人还有完没完了?是甩不掉他们了咋的?又来又来,老娘这回非得要他们好看不可!” 倪氏是直接去厨房拿了把菜刀,冲到店铺前面,怒问着何村长:“你们大丰村的人想干啥?这里是秀才公的家,你们想进来就进来吗?还敢打我们家的下人,成,你们等着,我这就让人报官!” 倪氏立刻冲着黍子道:“还愣着做啥,赶紧去司吏坊找孔差爷他们啊,就说强盗上秀才公家抢钱了!” 何村长闻言冷笑道:“报官,报官抓你儿子吗?” 第502章 倪蕊娘反击 倪氏听得怒了,指着何村长骂道:“你个老东西别胡说,我家方哥儿可是守礼守法之人,咋可能被官差抓?” 何村长听得笑了:“守礼守法之人能做出未成亲就与人私通,弄大人肚子的事儿?” 倪氏被说得满脸通红,狡辩道:“啥私通?我家方哥儿跟蕊娘可是有聘书的,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 “呸,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陆贺福忍不了了,是指着倪氏骂道:“你家方哥儿可是跟顾家姑娘定了亲的,竟是背着顾家做下另聘她人的事儿,真真是不要脸至极!” 倪氏接连被人揭穿家里的丑事,也是觉得脸上挂不住,只能吼得更加大声,挥舞着菜刀道:“滚滚滚,本秀才娘子不稀罕跟你们这些农家汉掰扯,赶紧滚出我家店铺。” “滚你娘!”陆豪子的媳妇冲过来厮打着倪氏,哭喊着道:“把我家水娃跟枣儿还回来,不然老娘跟你没完。” 倪氏被打得莫名其妙,急忙喊倪婆子:“赶紧过来帮忙。” 倪婆子赶忙抄起门口的扫把,朝着陆豪子媳妇打去,陆豪子急忙上去帮忙。 何村长瞅着倪氏手里的菜刀,怕闹出人命,赶忙冲到柜台里侧,砸了仅有的两坛子酒。 啪啦啪啦两声,两坛子酒被砸碎,酒水洒了一地,满屋子酒香。 万家最近是穷得叮当响,这两坛子酒还是赊的镇上姚家的,见何村长砸了酒,倪氏是哭天抢地,直接坐在地上扯着嗓门哭喊:“诶哟,不活了,强盗大晚上的上门欺负人了,快来人啊!” 何村长没有想到,堂堂一介秀才娘子竟是跟村里的泼妇一个德行,是气得直喘气,指着倪氏道:“别说我们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你,把你家万秀才喊出来,我们村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才来你家的,你要是因着撒泼耽误了事儿,等出了人命,你们家担待不起。” 倪氏听到这话,想着家里突然不见的七个客人,是心下一慌,莫不是那七个客人造的孽,如今大丰村的人找来了? 倪氏越想越慌,生怕是那七个客人做了啥恶事,为了保住自家,是死命拦着不让何村长他们进万家后宅,也不让人去喊万秀才。 陆贺福见这里闹得太厉害,怕万礼方听到动静从后门溜走,立刻带走十个陆家人,守在万家宅子的后门、角门,防止万礼方逃走。 …… 万礼方自打从大丰村回来后,一直担心杨老大他们被抓而连累自己,是一直躲在家里的老库房里。 说是库房,里面其实已经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就是个空房子。 而这个库房除了他以为,还有陆水娃兄妹。 昨晚杨老大他们被大丰村人发现逃到山里去后,他是想把陆水娃兄妹给放了的,又担心陆水娃兄妹会把他给抖出来,大丰村的人抓不到杨老大他们会转过头来抓他,只能把陆水娃兄妹绑回家来。 万礼方在库房里待了一天一夜,如今是又渴又饿,实在是忍不住了,警告陆水娃兄妹:“我要去拿吃的,你们要是不想饿死就给本少爷老实点,听到没有?” 陆枣儿才三岁,已经被吓得迷糊了,被堵住嘴巴的她只会小声的哭着。 万礼方见状大怒,大耳光就要扇向陆枣儿,陆水娃赶忙用身体去挡,冲着万礼方直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会老实听话的。 万礼方踹了陆水娃一脚,解气之后,才悄悄打开库房门,没有看见人后,闪身出了库房,再用铁锁把库房门锁上,一路遮掩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倪石榴正在屋里守着倪蕊娘,见万礼方回来了,赶忙迎上来道:“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奴婢都不知道怎么跟夫人回话了。” 倪氏今天是问了不下五次,万礼方把那群客人带去哪了?倪石榴按照万礼方说的话回了,可倪氏不信,说一群江南来的贵客,跑去乡下玩个什么劲儿?找罪受吗? 万礼方是一进屋就冲到桌子前,把剩下的半个杂粮饼给吃了,又灌下半壶茶水后,对倪石榴道:“厨房有啥好吃的,去给本少爷拿来,要肉,要白米饭,赶紧去,本少爷要饿死了。” 倪石榴历来听话,是马上去厨房给万礼方拿吃的。 可万家穷得叮当响,肉菜都是用来招待贵客的,那几个人贵客没在,今天是没买肉,倪石榴只拿来几个鸡蛋、一碗红薯粥跟几个杂粮饼。 万礼方见了是气得不行,骂骂咧咧的吃了几个鸡蛋和红薯粥后,拿着杂粮饼走了。 倪石榴见万礼方刚回来又要走,赶忙问道:“少爷,您去哪啊?夫人今天可是问了好几回了,您可不能再不着家了。” 万礼方回头怒吼:“叫个屁,本少爷去哪里用得着你个奴才管?”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去库房。 倪石榴被骂,是委屈得哭了。可她娘说,她以后是要嫁给少爷做通房丫头的,这做通房丫头的靠得是少爷的宠爱,可不能得罪少爷,被打被骂都得笑着。 但倪石榴的心里还是委屈得紧。 倪蕊娘还被关在万礼方的屋子里,听到外面的动静,在里面发出唔唔唔声。 倪石榴听到声音走进里屋问:“咋了?是又要如厕?” 倪蕊娘没有点头,只是一直唔唔唔的叫,倪石榴被吵得烦了,只能把倪蕊娘嘴巴里的麻布团拿下来。 倪蕊娘急忙问道:“石榴,是只有万礼方一个人回来了?姚嬷嬷他们呢?” 倪石榴皱眉道:“表小姐,少爷说了,不能把他的事情告诉你,说你不安分,心里恨着他,会害他的。” 倪蕊娘心里大骂倪石榴蠢货,万礼方根本就把她当一回事儿,她还这么听万礼方的话,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哭道:“石榴,我对表哥是什么心思你是知道的,是自小就掏心掏肺的对他,咋可能害他?再说了,我的身子都给他了,还怀过他的娃,害了他,我能得到啥好处?还能嫁给谁去?” 倪石榴听罢,觉得有道理。 倪蕊娘又道:“现在要害表哥的不是我,而是姚嬷嬷他们……那些人可是江洋大盗,他们要带着表哥去做坏事的。如今估摸着是坏事做成了,他们跑了,而表哥却自己回来了,以后事情漏出来,官府抓不到姚嬷嬷他们,定会来抓表哥。” 第503章 万礼方被抓 倪石榴听得急了:“表小姐,你说的可是真的?别吓我啊。” 倪蕊娘哭道:“咱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再说了这关系到表哥的命,我怎么会拿这样的大事来胡说?” “你快给我松绑,我得去找姑姑,把表哥可能被那群坏人利用的事情说了,不能让表哥就这么被他们害了啊。” 倪石榴手足无措,摇着头道:“可少爷说不能把你放了,不然他就会卖了我。” 倪蕊娘心里把万礼方又大骂了一顿,继续对着倪石榴哭道:“石榴,我是真心想跟表哥过一辈子的,是不会害他,你赶紧给我松绑,要是晚了表哥就要被衙门的人给抓了。” 倪石榴慌了神,犹豫着要不要给倪蕊娘松绑。 倪蕊娘一咬牙,告诉倪石榴:“我小产了,胞衣没落好,大夫说以后不可能再怀孕,姑姑知道我不能生,定会把你留下来给万家传宗接代,所以表哥卖不了你,得姑姑说了算。” 又趁着倪石榴震惊之时,朝着她吼道:“快给我松绑,再晚就来不及了!” “是是是,奴婢这就给您松绑。”倪石榴吓得一哆嗦,赶忙给倪蕊娘松绑。 倪蕊娘被关了几天,终于得救,是又哭又笑,大骂着万家的人:“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是这般对我,还说是我的亲姑姑,亲姑姑能看着自己侄女被关几天不来问一声的?” 倪蕊娘对万家的憎恨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倪石榴在旁边听得惊了,忙道:“表姑娘,你,你咋骂夫人?” 啪一声,倪蕊娘扇了倪石榴一巴掌:“呸,贱蹄子,背主的东西,你可是我倪家出来的丫鬟,被万礼方睡了几次就忘了自己的主人是谁了?你给我等着,等我收拾了万礼方再来处置你。” 说着抄起桌上的茶壶,一把砸向倪石榴的脑袋,把倪石榴砸晕后,用先前捆住自己的绳子把她给捆了,拖到里屋去后,离开院子,正要去找万礼方,突然听到一阵大吵声从前面的铺子传来。 倪蕊娘皱眉,循着声音走过去,看见倪氏、倪婆子、倪老栋正在跟大丰村的人厮打,倪氏口中还哭喊着:“我家方哥儿不在家,没有抓你们村的两个娃,你们赶紧滚。再不滚,等我家秀才公出来了,要你们好看!” 倪蕊娘听罢,直叹真是苍天有眼了,是不管不顾的高喊出声:“万礼方在家,他抓了两个娃关在家里,你们赶紧进来搜,要是晚了万礼方就要把两个娃给杀了!” 四周瞬间一静,紧接着何村长他们,包括守在门外不敢随便冲进来的老付他们全都冲进万家,问倪蕊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老付加上一句:“这时候扯谎可是做伪证,你得去蹲大牢的。” 倪蕊娘深恨万家,她不管万礼方有没有绑孩子,她就是要万家、要万礼方付出代价,是立刻发誓道:“我倪蕊娘发誓,要是说的有一句假话,我全家、三族六亲不得好死!” 巧了,这三族六亲还包括万家。 倪氏是气得跳出来骂道:“倪蕊娘,你个白眼狼,你说这种假话是要造天打雷劈的。” 可惜,老天爷这回站在倪蕊娘这边,没有降下天雷。 老付立刻道:“封住万家各个门口,谁也不准放出去,去司吏坊把老孔他们喊来帮忙。” 又对何村长道:“如今有人证,咱们赶紧进万家去搜!” 陆家人早就等不及,陆豪子夫妻跟堂兄弟们是立刻冲进万家去找人。 万礼方正在给陆水娃兄妹喂杂粮饼,突然听到外面乱糟糟的,似乎有一大群人正在往这里赶来,他心下一慌,急忙用麻布团堵住两个孩子的嘴巴,不让他们发出声音。 “这间屋子是用来干啥的?赶紧打开,我们要进去搜。”老付指着老库房道。 倪老栋说:“这就是间没装东西的旧库房,里面是空的,你们都搜了半个时辰了,啥也没发现,该走了吧。” “走?倪蕊娘亲口说的,万礼方绑了两个孩子回了万家,没找到孩子,我们是不会走的!”陆豪子媳妇像是疯了一般吼着,好不容易有个找到孩子的希望,要是最后找不到,她也不活了,陆家会休了她。 陆水娃兄妹听到自家老娘的声音,立刻大哭起来,唔唔唔声吵得万礼方心慌不已,他看着两个孩子,竟是起了杀心。 想着,要是两个孩子死了,他再把两个孩子的尸体从窗户扔出去,就算衙役冲进来找到他,也没证据抓他吧? 万礼方是被吓得慌了神,但凡脑子有一刻清醒的人都不会有这种傻子想法。 可这一刻,他只想杀了陆水娃兄妹,觉得两人死了,他就清白了,一切的事情就能当做没发生过。 可惜他的手刚掐向陆水娃的脖子,库房的门就被老付跟两个衙役用木桩子砸开。 砰一声,大门应声破开,一群人看见万礼方正在掐孩子,简直是罪证确凿啊。 陆豪子夫妻立刻冲过去,一个推倒万礼方,一个抡起拳头就打:“你个畜生,竟敢绑我家孩子,还想杀人,你禽兽不如!” 倪蕊娘见状,也冲过去,冲着万礼方狠狠踩了几脚,专门往那能废了他的地方踩。 万礼方是惨叫连连,喊着:“住手,饶命,我没有绑孩子,是在路上捡到他们的。” “呸,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我可是亲眼看见你从后门把两个娃给绑回来的,你还想杀了他们,我们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倪蕊娘是只要能毁了万礼方,什么谎话都说得出来。 倪氏已经懵了……方哥儿真的绑了大丰村的两个娃,刚才还想掐死他们? 她是受不住这种刺激,嗷叫一声晕了过去。 陆根生是急忙给陆水娃兄妹松绑,陆豪子媳妇急忙过来抱住两个孩子安慰着,母子三人抱头痛哭。 等万礼方被打得半死后,老付终于喊停,让人把万礼方给捆了,又问陆水娃话。 陆水娃是个聪明的,虽然受了一天一夜的惊吓,但脑子还算灵光,哭着把万礼方怎么拿钱让他给顾玉梅送信,又是怎么威逼他,怎么绑了他们兄妹,那群歹人是怎么被带进大丰村抓顾玉梅的,他们兄妹又是怎么被万礼方抓回万家的,是说得清清楚楚。 最后还哭着道:“万礼方要杀了我跟妹妹,爹娘,我怕,呜呜呜……” 陆枣儿快被吓傻了,见自家哥哥哭,也是哇哇大哭。 “得了,证据确凿,万礼方这回是跑不了了。”老付抓了万礼方后,又让人去把万秀才找来。 万秀才身为秀才公,却把家里管成这样,按照大楚刑律,也是要被治罪的。 第504章 去县衙 万秀才被找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酒气,喝得醉醺醺的,走路都要人扶着,说话都大着舌头,指着他们呵呵笑道:“咦,今天的客人多了不少啊……赚了不少钱吧……” 又砰一声,拍着门扇怒道:“臭婆娘,本秀才说了,不许开店……我万家是书香世家……都,都被你弄得铜臭熏天了!” 说完,直接坐到地上,哭喊着:“爹娘,万家的列祖列宗,不肖子孙对不起你们啊,好好的家都让个婆娘给整成,呃,整成粪坑了,呜呜呜……” 万秀才是痛哭流涕,哭得凄惨不已,老付听得直皱眉头,对两名衙役道:“去打点井水来,给我泼。” 两名衙役立刻跑去万家厨房的老井边,打了两桶水来。 如今已经是就月,晚上的井水很冷,哗啦两桶井水浇到万秀才的身上,把万秀才浇得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泼他的人大骂:“大胆,你们这是反了天了,胆敢泼本秀才冷水,本秀才要去衙门告,告……” 等看清楚对面的人是穿着捕役衣服的衙役后,他立刻没了声音,冷下随着冷水一起滴落。 老付走了过来,冷笑着问:“秀才公,酒醒了吗?还要不要去衙门告上一状?” 万秀才是个欺软怕硬的,尤其不敢得罪县衙里的人,闻言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水渍道:“原来是付差爷,您怎么来了?” 老付没空跟他废话,直接把万礼方做的事儿说了,最后说道:“你身为一家之主,朝廷的秀才公,拿着朝廷的好处,就得守朝廷的规矩,你家儿子如今犯了大罪,你也得连坐,跟我们会县衙一趟。” 万秀才惊了:“付差爷,你说啥?方哥儿帮了大丰村的两个孩子,还想杀了他们,这怎么可能!我家方哥儿可是良民。” “呸!就你家万礼方这样的畜生还是良民?他就不配做个人。”何村长指着万秀才道:“你可是顾大富家的闺女死了,杀死她的就是住在你家里的那伙歹人。万礼方不但绑了水娃兄妹,更是伙同强匪谋害顾家丫头性命,老头子告诉你,你们万家完了!” 万礼方听罢,眼里满是惊恐,是扑通一声跪下,哆嗦着问:“顾,顾玉梅……死了?!” 老付冷笑道:“尸体都抬回来了,还能有假?” 又指着万礼方道:“你最好把那伙歹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要不然,你定是活不成!” 没杀死陆水娃,万礼方可以不被砍头,可顾玉梅却是死了,而陆水娃又说是万礼方带着那伙歹人去的村里,这就是他同犯的证据。 万礼方是吓坏了,口中不住的说着:“怎么会死了?杨老大明明说是要把她们绑去江南卖掉的,怎么会死了?” 大家伙闻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自认了伙同歹人绑走顾玉梅的事儿。 老付指着万礼方对万秀才道:“万秀才,你听到了吧,你儿子已经认罪了。来啊,把万家所有人抓起来,把万家封了!” 倪氏闻言一个激灵,哭喊着道:“差爷,差爷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那伙人是江南姚家的下人,江南姚家您知道吧,那可是世家大族,他们是替主家来乡下看完同族老人的,不是什么强匪啊。我家方哥儿也没有帮忙绑顾玉梅,是,是顾玉梅自己作死……对对对,一定是她自己作出来的,跟我家……” 啪啪! 倪蕊娘冲过来扇了倪氏两巴掌,大骂道:“恶毒的老虔婆,人都死了你还在这里说人坏人,你们万家到底是什么畜生人家,不打你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说着又扑通一声跪下,对老付哭道:“差爷,民女能作证,那伙人不是什么江南大族的下人,而是真正的强匪,他们跟万礼方还把民女捆了关在万礼方的屋子里好几天,您要为民女做主啊!” 倪蕊娘听到顾玉梅死后也是吓得不轻,她打倪氏,哭着说这番话都是在告诉老付,她也是被害的,她跟万家不是一伙的,可千万别抓她啊。 又在心里恨起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算计着要嫁给万礼方,如今有那份聘书在,她这回能不能逃过一劫都不知道。 倪蕊娘是又恨又气又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付听了也有些心软,可想到倪蕊娘跟万礼方已经定亲,是有聘书的,不管咋样,都得先带回县衙再说。 “付叔,人都捆好了。万秀才夫妻、两个儿子、一个未婚妻、以及下人们,全在这里。”衙役们已经把人绑好,用长长的麻绳串连在一起。 老付点头道:“嗯,走吧。” 一伙人出了万家,把万家大门锁起来。 而老孔已经带着司吏坊的衙役来了,手里还拿着封条,把封条贴在万家的几个门口上,不许人进去。 “老孔,这段时间你得派人到万家宅子盯了,可不能让人溜进去。”老付道。 老孔笑道:“你放心,这等事情兄弟也是做过不少的,定会把万家宅子看得牢牢的,万家的三族六亲想要趁机来搜刮东西,那是不可能。” 老付点头,又对何村长道:“这案子是个大案,牵连甚广,您老要带着陆豪子夫妻、陆水娃兄妹,还有几个村民跟我们回一趟县衙,录份口供,做个证啥的。” 何村长道:“这是应该的。” 是立刻点了陆根生跟几个陆家人,带上陆豪子夫妻和陆水娃兄妹,跟着老付上了司吏坊的骡车,连夜就往县衙去。 而陆贺福则是带着余下的村民,跟着老孔回了大丰村,去了顾大富家,把万家的事情跟他们说了。‘’ 顾大富醒来后,只交代了一些事儿,又哭得晕了过去,如今刚醒来就得知陆贺福跟老孔他们来了。 等听到万家的事情后,顾大富是痛哭出声:“畜生,果然是这个小畜生害了我家闺女!” 顾大富是恨毒了万礼方,拖着病体起身,道:“我要去县衙,立刻就去,得找那小畜生问清楚,他为啥要害我家梅姐儿?余下的歹人又跑去哪里了,我得赶去县衙,得去啊!” 顾大贵见他这般激动,是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忙道:“去去去,哥你别激动,咱们收拾收拾就去县衙,你别急。” 第505章 杨二死【五一快乐^0^】 顾大富听到这话,终于不再那么激动,可没过一会儿,他又抬手狠狠扇着自己巴掌,那狠劲,是把自己给扇得嘴巴流血。 顾大贵赶忙拽住他的手,锢着他道:“哥,你做啥子?别吓我们。” 顾大富哭道:“都怪我,都怪我啊,是我瞎了眼给梅姐儿找了万家这门亲,要是我没有应下这门亲事,梅姐儿就不会被万家的小畜生给害死。” 顾大贵道:“这怎么能怪你,是万家人太会装。” 万家人在他们面前装得很是温良恭俭,可谁能想到万家人这样畜生?就没有一个是好人。 再说了,万家的亲事是梅姐儿自己看上的,家里人当时不同意,她还闹了的。 顾德兴听到这话,也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要不是他看不上常二瑞,带着梅姐儿上了万家的骡车,这门亲事也不会成。 顾大贵看了顾德兴一眼,没说啥。这孩子是个犟的,得让他受点罪,让他明白个是非对错,将来才能成材,要是他再废了,他哥就真活不成了。 顾大山见顾德兴这般是直叹气,对他道:“兴哥儿,走,去我家一趟,你爹去县衙得要骡车。” 几家人里,就他家买了一辆骡车。 顾德兴哭着点头,又觉得自己不能太无礼,冲着顾大山笑了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顾大山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 到家后,顾大山直接去后院的棚子里把骡车套上,顾德兴似乎懂事了些,以前不乐意做这些活计的,也跟着去帮忙。 顾锦里知道顾大山回来了,打开堂屋大门等着,等顾大山驾着骡车来到前面院子后,她看向顾德兴,道:“我这里有一瓶自己做的药丸,能让人镇定不至于老是晕倒的,拿去给你爹用吧。” 顾德兴一愣,主动走了过来,接过药瓶道:“谢谢你小鱼……我爹正好用得上。” 今天爹已经晕了两次,再晕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顾锦里的制药作坊不是白开的,顾德兴相信这药能帮到他爹。 顾锦里看向顾大山,问道:“爹,您这是要去哪?” 顾大山下了骡车,道:“你先前估摸得不错,这事儿还真跟万礼方有关,如今他被抓了,你大富叔要去县衙,爹用骡车送他们去。” 又问道:“你姐跟程哥儿呢?家里都还好吧?今晚乱,大人们都在你大富叔家帮忙,你们看好家门,别乱开门知道不?” 可顾大山还是不放心,想了想道:“我先去你姑姑家一趟,让她晚上过来陪着你们。” 这没个大人陪着,他心里发慌,生怕自家孩子也会像梅姐儿一样。 顾锦里道:“爹别去了,姑姑跟乐表姐已经过来了,正在屋里陪着大姐跟程哥儿。” 顾大丫带着顾锦绣姐弟走了出来,道:“大哥,你别担心家里,跟嫂子安心在大富家帮忙,有我陪着绣姐儿他们,没事的。” 顾大山看见顾大丫,心里安稳下来,又细细的交代了顾锦里他们几句,带着顾德兴驾车离开。 到了顾大富家后,接上顾大富顾大贵、三爷爷、罗父、顾大林还有老孔,一行人往县城去了。 秦老这回没去,他留在村尾坐镇,要是再有歹人啥的,有他在也能制服。 顾大富他们来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城门早就关了,但有老孔在,而顾大富又是苦主,县兵给他们开了门。 来到县衙后,姜县尉亲自来见了他们,跟他们说了:“万礼方是个怂的,用刑后是什么都招了。如今知道那伙歹人就是一群拍花子,专门抓姑娘卖到楼子里去的。不过杨老大他们这次会来绑你家姑娘,似乎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家梅姐儿一个小姑娘,能得罪啥恶人,让这恶人特地派人来害她?姜大人,您……” 姜县尉打断顾大富的话:“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杨老大他们想要绑的不止是你家梅姐儿,而是你们几家所有长成的姑娘。” 姜县尉把所有问到的事情都说了,把顾大山吓得直哆嗦,天老爷啊,幸亏慧娘发现得早,不然他家两个女儿怕是也要被绑去。 顾大富听到这里又哭了,顾德兴怕他再晕过去,立刻给他喂下一枚药丸,哽咽着道:“爹,您别这样……我害怕。” 顾大富听到这话,看着顾德兴,是抱着他哭:“兴哥儿不怕……爹还要为你妹妹报仇,不会就这么倒下的。” 三爷爷是赶忙问姜县尉:“姜兄弟,如今该咋办?可能找到那背后花钱绑人的恶人?那恶人又是谁?” 姜县尉道:“你放心,既然知道背后还有恶人作祟,我们自然是要把他抓住的。至于那恶人是谁,估摸着是从邹家出来的人。” 他先前就怀疑邹玉振跟范大彪的死是他人所为,如今算是证实了。 “可那背后的恶人到底是谁,得等三郎他们抓到杨老二后,才能开始审问他,从他口中得知些许线索。” …… 秦三郎他们没有让姜县尉失望,在连夜追了将近三个时辰后,终于在通往大兴镇的路上,抓到了乔装打扮的杨老二。 杨老二虽然乔装了,可他杀了人,又在深山里转了一天一夜,身上有一股子血腥味跟山林苔藓的土腥味。 秦三郎跟秦二郎是追踪的好手,两人跑得快,把罗武他们甩在身后的同时,也成功抓住杨老二。 秦三郎直接把杨老二绑在一颗树上,用了军中才有的酷刑,从杨老二口中问出了他们跟背后之人联系的地方。 杨老二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人样,可他怕死,求着秦三郎:“……别……别杀我……” 秦三郎借着火把光,看了杨老二一眼,道:“我说过,只要你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你能活着到田福县县衙。” 然而,秦二郎却没有答应,他大跨步的走了过来,手中的刀子一转,嗖一声,直接割破杨老二的喉咙。 鲜血汹涌而出,瞬间染湿杨老二的衣襟。 杨老二盯着秦二郎,是死不瞑目! 秦三郎见杨老二死了,眼里藏着愠怒,质问秦二郎:“你这般杀了他,等到了县衙该如何向大人们解释?” 第506章 抓邹海 秦二郎目光幽沉,脸上冷漠无波,用杨老二的衣服擦拭着长刀上的血迹:“该问的已经问出来了,他留着无用,不杀作何?至于解释……” 他看向秦三郎,道:“这种小事,你随便想个理由就能帮我糊弄过去,我何必再缩手缩脚。且你很清楚,杨老二这伙人要绑的不止是顾玉梅,他们还想绑顾锦里姐妹,你不是很在乎那条鱼吗,得知她差点被绑,你难道不想杀了杨二,永绝后患?” 秦三郎脸色沉冷,没有接秦二郎的话,只是上前几步,盯着杨老二脖子的伤口看了一会儿后,把杨老二从树干上解下来,再踹了一脚,砰一声,把杨老二的尸体踹倒在地。 地上的杂草被砸倒一片,杨老二脖子上的鲜血还在流着,不多时就把草地染红一片。 秦二郎见状笑了,收刀入鞘,坐在旁边,等着罗武他们。 秦三郎用半干的野草放火,用烟雾通知罗武他们。 他们追踪杨老二的时候,用一种随身携带的碳灰给罗武他们留下记号,罗武他们一路找过来,跟他们其实隔得没有多远,看见阵阵烟雾后,很快就找了过来。 “这是逃跑的歹人?怎么死了?”罗武翻看着杨老二的尸体,眉头皱得死紧。 其他的衙役也道:“这可是重犯,抓活的比死的有用,如今死了,咱们可就审不了他了。” 秦三郎道:“我们已经审过他了,他把知道的都说了,可他想趁着我们兄弟不备逃跑,被二哥一刀毙命。” 其他衙役闻言,查看着杨老二身上被捆绑的痕迹,以及他身上所受的伤,还有脖子上的那道致命伤,明显是对战之时,被人从正面一刀砍中而死。 “原来如此。”衙役们相信了秦三郎的话。 秦三郎又把自己问到事儿告诉他们,而后一行人抬着杨老二的尸体往县城赶去。 到县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许县令心急想要知道指使杨老大他们绑人的背后恶人是谁,是亲自见了他们。 可得知杨老二死后,他惊了:“死了?怎么死了?!” 这死了他还怎么找出背后指使的恶人? 许县令是急得团团转,原本邹家大火的事儿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当初姜县尉也跟他说过,邹玉振跟范大彪的死有蹊跷,可他生怕明少卿来了会责骂他没有把邹家看好,只想着尽快结案。 可怕什么来什么,邹玉振跟范大彪的死还真是第三人所为,如今这个第三人好不容易冒头,线索却这么断了。 “大人且放心,三郎已经问出杨老大他们跟背后恶人联系的地点。”罗武把秦三郎问到的话,细细地给许县令说了一遍:“那人许给杨老大他们五百两银子,说只要抓到我们几家的姑娘,就会把余下的二百两银子给他们,取钱的地方就在禄昌县福锦街一间叫做三水康泰的布庄。” 许县令听罢大喜,可还没高兴多久,秦三郎却道:“大人,那恶人或许不在三水康泰布庄。” “什么?不在!”许县令听得脸都绿了,不满的道:“这地点不是你问出来的吗?咋又说不在?” 秦三郎道:“那恶人会找到杨老大他们,让他们替自己出面绑人,就是不希望这件事牵扯到自己,可他为何又要把取钱的地方定在禄昌县的福锦街,还把铺子的名字说得这么清楚?如此一来,要是杨老大他们失败,他岂不是也要被抓?他没那么蠢,小子料想,他一定不在禄昌县福锦街。” 许县令听得是差点拍桌子骂娘,急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明少卿再过几天就要来了,邹家的案子再不了结,本官可是要吃挂落的!” 秦三郎想了想,道:“大人可以去问问邹江,他在邹家多年,一定知道邹家全部的下人都有谁。”、 又道:“再查查邹县丞经手过的所有户籍。那恶人要是从邹家逃出来的,还能在禄昌县开铺子,他手里定有两份以上的良民户籍,只要找到邹县丞办过的户籍,就能从这些户籍中找到此人的藏身之地。” 为何是两份,因为那人敢留下禄昌县的地址,就证明那个地方被他放弃了,而他敢放弃,定是手里还有其他的户籍。 许县令皱眉:“查户籍,这话是如何说的?” 秦三郎道:“小子在逃荒路上曾经听一些灾民说过,他们原本是奴籍,但逃荒之前找了当地的县丞,偷偷买了个新户籍。如此一来,危难之时就能扔下主家逃跑,而不会成为流民或逃奴。” 许县令是听得脸色青黑,赶忙打断秦三郎:“你说的本官知道了,这就让书吏查找邹县丞亲办过的所有户籍。” 许县令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打脸的很,只因秦三郎说的这事儿不是什么新鲜事,是大楚各地都有的事儿,以邹县丞的为人,也定能做得出来。 许县令灌了一杯浓茶醒神后,立刻让姜县尉去找邹江,询问他邹家下人的事儿。 自己则是带着三位师爷、书吏们去查邹县丞办过的户籍。 到禄昌县抓人的事情也没有耽搁,是交给了杨班头去办。罗武这班衙役已经两天没合眼,再奔去禄昌县,估摸着得累死在路上。 杨班头拿上许县令的手书,带着一班衙役直奔禄昌县,果然不出秦三郎所料,福锦街三水康泰布庄里只有一个掌柜、五个伙计,主家是不在的。 询问过后才知道,主家姓康,来自中州,平常在中州老家,只每年过来一两次盘账。 不过,布庄掌柜倒是说道:“前段时间主家派人送了信来,说是有姓杨的人上门要银子的话,不用多问,给他们二百两银子就成。” 坐实了布庄主家就是花钱请杨老大他们绑人的主谋,但除此之外,掌柜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杨班头是听得骂娘,无奈之下,只能押着布庄的六个人回田福县,但禄昌县却跟来一个书吏跟四个衙役。 许县令得知杨班头他们没有抓到人后,气得大骂邹县丞一顿,不过田师爷跟姜县尉两边都传来好消息。 邹江不愧是在邹家待了多年的老人,虽然邹县丞一直在防着他,可他还是猜出那个逃走的邹家人是邹海,又从邹县丞的几个小习惯里找出他这些年来亲办过的三十四张户籍。 可许县令还是很头疼:“三十四张户籍就是三十四个地方,这要怎么找?等同大海捞针啊。” 邹江却笑道:“大人放心,只要您把邵师爷、李书吏、池书吏几个人拖出来用刑,定能问出哪张户籍是邹海的。” 这些户籍虽然是邹县丞亲办,可他不可能亲自入档,定会经过心腹的手,李、池两位书吏就是邹县丞的心腹,且两人专管户籍。 第507章 玉江县 许县令听得眼睛大亮,立刻对姜县尉道:“您老赶紧把这两个人抓去用刑,定要问出邹海办假户籍的事儿。” “是。”姜县尉应着,立刻让罗武把李书吏、池书吏两人抓来。 两位书吏的家就在离县衙不远的一处巷子里,罗武带着人直奔两位书吏家,很轻松就把两位书吏押到县衙。 路上,李书吏跟池书吏惊慌失措的问:“罗衙役,县令大人让我们去县衙做啥?我们可都是秉公办事的好吏,不是那等盘剥的酷吏,县令大人要明察啊。” 自打邹县丞被抓入狱后,他们这些邹县丞的亲信书吏就被县令大人禁足在家,是哪里也不能去。 他们担心得很,想要互通消息,可家门口有衙役守着,他们的消息根本送不出去,连家里采买粮食肉菜都是衙役代买。 罗武脸上已经褪去少年的青涩,变得刚毅起来,听到这话,目不斜视的道:“罗某只是个小衙役,两位书吏若是有何疑问,等会儿见到县令大人,自行询问便可。” 这话说得,李书吏跟池书吏恨不得当场掐死他。 盏茶的工夫后,罗武把李书吏和池书吏押到县衙刑房。 李书吏、池书吏差点吓晕过去,跳起来道:“罗武,你不是说县令大人召见我们吗?怎的把我们带到刑房来,你想做什么?” 随行的衙役已经把李、池两位书吏拖进刑房大门,而罗武砰一声,把刑房大门关上,回头说道:“县令大人说了,要给你们二位用刑,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用,用刑!县令大人要给我们用刑?”池书吏吓得脚软,却故作强硬的道:“我们乃是县衙吏员,吃的是朝廷俸禄,你们不能随便给我们用刑,这是犯了刑律的!” 罗武笑了,对二人道:“李书吏、池书吏,你们到底有没有触犯大楚刑律,心里不清楚吗?” 言罢,对着早就等在刑房里的姜班头道:“姜叔,人来了,您行刑吧。” 姜班头点头,是一句废话没有,直接让衙役把两位书吏绑在刑架上,开始用刑。 县衙刑房的刑罚跟军中的不能比,不过是些夹手、烙铁、抽盐水鞭子的小刑罚,可李书吏跟池书吏是文人,又养尊处优几十年,根本受不住这种刑罚,生怕自己会死在刑房里,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撑不住了,哭喊着道:“我们招,我们招,别打了……” 再打下去,他们的命就没了。 不过李书吏、池书吏还算聪明,他们要求:“我们要见许县令……见不到他……我们死也不说!” 罗武对此嗤之以鼻,还死也不说,刑房里的刑罚还没用上几种就扛不住了,显见就是两个怕死的,装什么宁死不屈。 但他还是起身,去把许县令跟姜县尉喊来。 同来的还有邹江、姜旗、杨班头跟秦家兄弟几人。 刑房里有一股子的怪味,许县令用帕子捂着口鼻道:“本官只问你们一句,你们可认得邹家管事邹海?可知邹友廉给他办过户籍的事儿?办的是那几张?” 又道:“邹友廉所犯的事儿你们是清楚的,九族尽诛的罪,你们身为从犯,自己也是好不了的,可只要你们老实回话,你们的家人或许能免罪。” 世人怕死,更怕全家死绝,两位书吏都是有儿子的,也都是聪明人,知道自己不行了,怎么也要给自家留个后才行。 李书吏胆子比较小,听到这话是直接哭出声来,求着许县令:“大人,大人给我家留个后吧,我李家都两代单传了,我儿不能入罪啊。” 许县令怒道:“嚎什么嚎,本官可没空听你哭,赶紧把邹海户籍的事儿说清楚,如此才能给你儿免罪。” 李书吏急忙点头:“是是是,卑职这就说。” 可他们经手过的户籍实在是太多,直接说是说不清的,只能看那三十四张户籍。 好在两人的记性都不错,把邹县丞亲办过的三十四张户籍查看过几遍后,终于抽出三张户籍。 “好像就是这三张,当时邹县丞说,是家里有几个奴才要放出去,要给他们办新户籍,可这种说辞,大家都懂的,不过是借口罢了。”两位书吏做这一行久矣,自是知道一些事儿的,不少官家、富户们都喜欢用这一招来藏匿家里的某些家财。 许县令拿到那三张户籍,看见上面有一张是中州康家的后,大喜过望:“中州康家的在这里,一定是这三张户籍没错了。” 不过余下两张的地方有些远,有一张甚至在江南,这时候找过去,不知道能不能逮到人。 可无论如何也要派人去抓,不能让邹海跑了。 “姜县尉,事不宜迟,你赶紧按照户籍上的地址带人过去抓邹海。”许县令激动的道:“你且放心,本官会给梁知府、郭将军写信,他们会帮咱们,这过府抓人的事儿不会受阻。” 邹江一直没说话,而是皱眉盯着池书吏……在李书吏招供的时候,他眼尖的发现,池书吏似乎有些不对劲,像是有话要说又害怕说的样子。 秦三郎也看出来了,直接抽出刀子,欻一声,指着池书吏的脖子,沉声喝问:“你还知道什么?说!” 池书吏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道:“我我我说,县里童家的童老三曾经花钱来求我办个新户籍,是办到白鹤镇的,我见户籍给办到的是童家的老家,而给的银钱又高,就收银子办了……可没过几天,我看见童老三跟一个男人在福泰楼喝酒,说的似乎就是户籍的事儿,当时就留了个心眼,让几个乞丐跟上那男人,结果发现那男人从邹家后门进了邹家!” “如今想来,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邹海。” 许县令听罢大喜,立刻对田师爷道:“赶紧查册子,看看如今这张户籍的主家迁到哪里去了?” 肯定已经不在田福县白鹤镇。 田师爷跟于师爷赶忙带着书吏们查找白鹤镇的户籍册子,不到一个时辰就找到了。 “户主叫孙大柱,年五十,丧妻,有个儿子叫孙田喜,落户白鹤镇三年后,举家迁到玉江县县城,户籍也转到那里。”于师爷抱着册子道。 第508章 陈年八卦 玉江县是离河安府最近的一个县,县城很是繁华,往来客商很多,邹海选了个好地方啊,在这样的繁华之地藏身,不会有太多人去注意他。 只是…… “这孙大柱年五十,跟邹海的年纪也差得也太远了吧,这户籍还是十年前办的,孙大柱如今起码六十,不可能是邹海……难道他花钱给自己买了一个爹?”许县令指着册子不可思议的道。 邹江听得笑了:“邹海此人心机颇深,又帮着邹友廉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儿,是宁愿麻烦一些也要做得安全的,花钱买爹对他来说,不算个事儿。” 许县令的脸色是一言难尽,一个小小邹家,怎么从主子到下人个个都有病,还他娘的买爹,像话吗? 于师爷在旁边不解的问道:“邹县丞已经给他办了三个户籍,他为何还要自己办一个?” 邹江道:“自然是因为不信任。邹海并不信任邹友廉,甚至觉得邹友廉给他的东西太多,超过了主仆之间应有的赐予,生怕以后会遭了邹友廉毒手,这才自己去办了一个新户籍。” 又道:“其实邹海不必如此,他能成为邹友廉的心腹,是因着他老娘的关系。邹海极有可能是邹友廉的私生子,要不是有这层关系在,以邹友廉的为人,是不可能这么信任邹海的。” 邹海娘是个俏寡妇,男人还没死的时候就跟邹友廉好上了,后来怀孕没多久男人就死了,邹海娘说孩子是邹友廉的,但邹友廉生性多疑,生怕给人养儿子,一直不肯认邹海,只把他买回邹家做下人。 许县令听到这话,脸色是直接绿了,在心里把邹友廉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遍。 娘的,他只是想赶紧把邹家失火的案子给了结,咋还整出这等陈年八卦来了?有完没完了? 也是邹夫人没用,要是他敢像邹友廉这么干,他家夫人能拿刀剁了他。 许县令抹抹头上的冷汗,道:“赶紧去玉江县抓人吧,这里离玉江县不远,估摸着邹海就是藏在玉江县了。” 得赶紧把邹海抓回来,把邹家大火的案子、顾玉梅被绑致死的案子给结了,不然等明少卿来,他定要受罚。 姜县尉立刻给姜旗下了命令,让他带着司兵所的兵士前往玉江县拿人,又让姜班头跟罗武各带一班衙役在田福县往玉江县、玉江县往河安府府城的路上堵截,防止邹海逃跑。 “二郎三郎,你们跟着罗武一起去。”罗武太年轻,虽然姜县尉想要给他机会,但捉拿邹海的事儿不容有失,得让二郎三郎跟去帮忙,这两人都是狠角色,万一有事儿也能下得去手。 “是。”秦家兄弟应着,跟罗武带领的一班衙役离开。 朱班头得知邹家失火的案子又有新发现,见姜旗、杨班头、罗武是带着人走了一批又一批,心里急得不行。尤其是罗武,带的还是他以前的衙役,心里更是忐忑不安。 朱班头是忍不住了,知道姜县尉跟许县令在刑房后,等在刑房外,一看见他们出来就跪下道:“县令大人、县尉大人,卑职请命前去捉拿邹海,请二位大人应予!” 许县令听得怒了,指着朱班头道:“把他给本官抓起来,押入大牢,等邹海被缉拿归案后,再把他放出来。” 朱班头惊了,急忙问道:“大人为何关我?” 许县令冷哼一声,懒得搭理他,带着田师爷他们走了。 姜县尉觉得朱班头真是蠢得可以,捉拿邹海的事儿只有刑房里的人知道,朱班头是怎么知道的?他在县衙里安了多少人? “看在多年共事的份上,本官提醒你一句,老实一点还能落个善终,要是再跳上跳下,许县令定不会放过你。” 邹友廉、池书吏这些人擅自卖户籍的事儿,已经彻底触怒许县令,抓到邹海后,许县令定会肃清县衙。到时候邹县丞手下的吏员、包括一些不太干净的衙役,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自求多福吧。 朱班头闻言更加恐慌,想要求姜县尉,可姜县尉已经带人走了。 …… 玉江县县城,华宁巷的一座两进宅子内,邹海正在藏着从邹家坟地里挖来的两坛金子,有了这两坛子,即使杨老大他们事败,禄昌县的产业没了,他也还是赚了。 最重要的是,做这事儿能让他心安,不然他每晚睡觉都会梦见邹玉振来向他索命。 “老爷,妾身给您炖了一盅燕窝,给您端来了,您给妾身开开门。”一名年轻的美妇人由丫鬟扶着,站在书房门外说道,心里是又欢喜又忐忑。 老爷一年到头也就回来个三四次,这街坊邻居都说,孙田喜定是在老家有妻儿,她张燕儿就是个被孙田喜偷偷养在外面的外室,不然怎么孙田喜一年加起来在家住的日子不足个把月? 她还没孩子。等再过几年,她年老色衰,孙田喜定会卖了玉江县的产业回老家跟妻儿享受天伦之乐,到时候她张燕儿就成了弃妇,还是个没娃的弃妇。 玉江县这个地方靠近府城,比其他县城繁华,许多有钱老爷都来这里养外室。 且孙田喜比她大了十几岁,在老家有妻儿的可能性很大,张燕儿因此急得不行,想趁着邹海在家的时候跟他生个娃,以后自己也能有个依靠。 邹海听到张燕儿的声音,立刻把两坛金子藏好,走出里屋,打开书房的门,看着张燕儿笑道:“娘子怎么来了?” 张燕儿眼圈红了,甚是委屈的道:“妾身自然是挂念相公了。” 说着接过丫鬟拎着的食盒,道:“夏香,你去院门口守着,不许外人进来。” 言罢,拉着邹海的手进了书房,还转身把书房门关了。 邹海已经三十多岁,在其他地方有儿有女的,能不懂张燕儿的心思吗? 他近来是一路逃命,也是素了许久,见张燕儿主动,也不来虚的,直接抱住张燕儿就动手。 张燕儿是高兴得不行,就巴望着这次能一举得男,自己后半辈子有靠,很是配合,可还没成事儿,书房院外就传来夏香的声音:“诶,你们是啥人?这里是孙氏茶庄的孙府,你们不能随便进来。” 姜旗可不管,带着县兵一路杀进院子,再一脚踹开书房的门,见邹海还跟张燕儿抱在一起,嫌弃的白了一眼,指着邹海道:“抓住他!” 第509章 她不活了 张燕儿看见一群县兵突然冲进书房里,惊叫一声后,揪紧衣服怒问:“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民宅,你们也敢擅闯,就不怕我们去报官吗?” 还是在这种她打算生娃的时候冲进来,脸面都丢光了,她不活了! 可她不想活,邹海却是想活的。 邹海一把把她拽起,挡在自己身前,假意问着姜旗:“你们是何人?闯进我家做啥?这里是孙宅,我乃孙氏茶庄的东家孙田喜。” 姜旗笑了,指着他道:“邹海,别装了。即使你不常在田福县走动,可田福县见过你的人不少,邹江已经把你的事儿都说了,你找童家老三花钱买户籍的事儿也漏了。我来拿你之时,县令大人已经下令捉拿童家人,你还继续装成孙田喜,有意思吗?” 邹海听得心中一慌,却强制镇定的道:“孙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孙某认识童家人,可那是因着大家都是白鹤镇人,这才认识的。我不是你说的邹海,我姓孙,叫孙田喜,家父孙大柱,你们找错人了。” 张燕儿忙道:“对对对,我家老爷姓孙,不姓邹,你们抓错人了,赶紧离开我家,不然我们就报官了。” 又冲着院外喊道:“夏香,夏香快去报官,家里进贼人了!” 话音未落,书房院子里又冲进来一批身穿捕役衣服的人,领头的林班头道:“喊什么喊,你家男人是田福县的逃犯,此次是两县一同缉拿逃犯,胆敢反抗者,刀枪无眼啊。” 张燕儿懵了,她是知道林班头的,这位可是玉江县县尉的亲外甥,他跟着这群人来她家抓人,可见老爷是逃犯的事,八成是真的。 “老爷,他们在冤枉你对不对?你说话啊。”张燕儿只觉得天都塌了,要是老爷真是逃犯,那她算什么?是不是也要被抓? 邹海被张燕儿吵得脑袋生疼,抓着张燕儿的手收紧,另一手悄悄拿出匕首,对着张燕儿的后腰,抬头看着林班头道:“林班头,我孙家在玉江县县城住了多年,家里是啥情况县里很清楚,您可要为孙某做主,别听信了这群歹人的谎话。” 林班头听得气笑了:“邹海,你可别再装了,以为打死不认账就能逃过一劫?打量我们是傻子吗?还在县里住了多年,家里情况我们都清楚,我们清楚个屁?你一年就回来三四次,加起来住不到一个月,谁知道你在外面是做啥的?” 又道:“姜大人乃是田福县司兵所百户,是拿着许县令手书前来抓人的,你胆敢污他是歹人,你有没有脑子?” 最后,林班头把一捆绳子扔向邹海:“赶紧的,自个把自个捆了,敢不老实,别怪我们不客气。” 邹海心下一沉,看来死不认账这招是行不通了。 他心里快速思量着,很快就有了主意,匕首立刻抵在张燕儿的脖子上,怒视着林班头跟姜旗:“滚出去,不然老子杀了她!” 又冷笑道:“明少卿如今可就在府城,要是玉江县在这个时候发生命案,玉江县县令、田福县县令都落不着好!” 因着水匪一事,江淮江南两地已经乱得可以,要是这时候再出事,明少卿定会震怒。 姜旗跟林班头是沉着一张脸,盯着邹海道:“这可是你的女人,你也要杀?” 邹海冷笑:“是你们逼老子的,她死了也是你们害的!” 邹海心里是气恨得不行,他多买这个户籍就是想着做到天衣无缝,可没想到,姜旗还是查到了这里,把他逮了个正着。 张燕儿早就在邹海用匕首抵着她脖子的时候就懵了,听到邹海这无情无义的话后,彻底怒了,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抄起桌上的那盅燕窝就往邹海的脑袋砸去。 咣当! 炖盅应声而碎,邹海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身躯踉跄几步,差点倒下,手中匕首顺势一划,割破了张燕儿的脖子,好在没有割破动脉,鲜血流得不多。 张燕儿顾不得自己受伤,是哭着抄起旁边的凳子就朝邹海砸去,口中骂着:“你个畜生,我好好的姑娘家,嫁给你几年跟守寡似的就算了,你还想杀我,你还是不是人?我这辈子都被你给毁了!呜呜呜……” 还有她娘家,要是孙田喜是重犯,她娘家也会被连坐,这是一个人害了她全家啊。 邹海不理会张燕儿的哭骂,一脚踹倒张燕儿,起身向着里屋跑去。 张燕儿没有去追,而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到底是嫁了个什么狗玩意啊?” 姜旗他们是急忙冲进里屋抓邹海。 这里是书房,是只有邹海能进的地方,往常他不在家的时候,这里也是锁着的,里屋不但有藏着金银的密室,还有一个逃生的暗门,此刻邹海正打算从暗门逃走。 “抓住他!”姜旗直接把手中的大刀掷出,刀子扎中邹海的后腰,邹海吃痛,动作缓了一瞬,被冲上来的林班头摁倒在地,姜旗立马扑过去。 几番打斗,终于把邹海制服。 邹海是个狠人,见自己逃不掉了,竟然想要咬舌自尽,姜旗急忙卸掉他的下巴,让他无法咬断舌头。 可邹海的眼里满是狠厉决绝,明显是死意已决,即使这次死不了,下回还会自尽。 姜旗知道邹海为何如此,不外乎想用自己的死来保住自己其他地方的妻儿。 然而,姜旗说道:“你在江淮、江南两地的户籍已经被我们找到,县令大人已经派人去两地把你的家人抓来,就算你死了,也改变不了他们是重犯家眷的命运。你活着还能见他们一面,要是死了,你谁也见不到。” 邹海听到这话,脸上是灰败之色,县衙竟是什么都知道了…… 张燕儿原本是在外屋,听到这话冲了进来,揪着邹海的衣襟怒道:“你个王八犊子,你在其他地方还有妻儿?我就说怎么自己嫁给你六年都怀不上,原来你是在其他地方有崽子了,不想让我生啊!” 张燕儿是委屈得不行,恨得直打邹海,又哭又骂的,闹得是乱糟糟的。 姜旗头疼不已,忙道:“快把她拉开,添什么乱!” 手下的县兵急忙过来把张燕儿拽走。 第510章 卖女儿的老虔婆 张燕儿被拉走后,姜旗跟林班头很快就把邹海给捆了,拖到一边,起身对老仲道:“带人把孙宅搜查三遍以上,务必要把邹海藏在这里的东西全都搜出来。” “是。”老仲是办事办老的人,立刻带着手下县兵去搜查孙宅,把这座宅子搜了个底朝天。 姜旗很给林班头面子,让林班头搜这间书房,折腾一个多时辰后,在书房的密室里搜出几箱子金银、一盒子银票、一盒子房契地契。 “天老爷啊,这邹海当真是个下人,咋存了这么多家财?”林班头看着摆在眼前的东西,是眼睛都直了。他舅舅做了这么多年的玉江县县尉,也没能积攒这么多家财,一个邹海却是私藏了这么多的东西,简直不可思议。 姜旗看见这么多东西也是吃了一惊,说道:“不过是些不义之财,积攒得再多也是无用。” 林班头醒过神来,收起羡慕道:“姜兄说得是。” 言罢,跟姜旗一起清点这些钱财,做好记录后,在箱子跟盒子上贴上封条。 张燕儿得知邹海在书房里藏了这么多钱财后,又大哭了一场,骂道:“遭瘟的狗东西,枉我跟了你这么些年,竟是不知道书房里藏了这么多银钱……还威胁我说,不许进书房,要是我敢趁着你不在偷偷进书房,就要休了我。” “啊呸!原来是防着我呢,生怕我进来发现什么狗屁密室,再把你的银钱给搜刮了,呜呜呜,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张燕儿是哭得不行,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班头跟姜旗把钱财收拾妥当后,又把书房搜了一遍,没有再搜出啥东西后,这才罢休。 老仲他们把孙宅搜了三遍,在宅子围墙外的一棵树下挖出一个坛子:“里面装着十锭金子跟十张百两银票,估摸着是怕这处藏身地被人发现,所以把这笔金银埋在宅子围墙外,以备逃跑之用。” 林班头听得惊了:“这邹海的心思当真是深,竟是做了这样的准备,要不是咱们这次运气好,等他收到消息,估摸着就要带着这坛子里的东西离开,再逃到其他地方过逍遥日子了。” 玉江县的衙役们也是惊了,他们做了这么多年衙役,也是办过不少案子的,第一次遇见这种奴才换着身份成家立业,家里还藏着这么多不义之财的。 姜旗只是吃惊一会儿,便来到张燕儿面前,问道:“你跟邹海,也就是孙田喜是怎么认识的,他给过你或者你娘家什么东西,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要是有所隐瞒,特别是在钱财上有所隐瞒的话,你娘家会吃不了兜着走。” 邹海是邹家家奴,所得之财皆是来自邹县丞,而邹县丞如今已经入狱,家产被封,邹海这边的钱财自然也要被封。 张燕儿听到这话急了,哭着问道:“大人这话是啥意思?我娘家……这是要被孙田喜那畜生给连累得破家了?” 姜旗道:“人人皆知咱们大楚讲究连坐制,你老实交代,至于你跟你娘家会如何,自有大人们裁夺。” 张燕儿听罢,又放声大哭,指着已经被拖到书房院子里的邹海骂道:“该死的畜生,你害我、害我娘家至此,我做鬼也不会放你的。” 邹海的媳妇多得是,张燕儿不过是他四个媳妇里的一个,对于张燕儿的怒骂,他根本没有任何的难受,看见张燕儿痛哭反而很是畅快……哼,嫁给了他就要跟着他荣辱与共,他邹海倒了霉,她张燕儿跟张家也休想躲过一劫,要死大家一起死! 张燕儿看见邹海不屑的模样,知道这个男人是靠不住了,彻底死心,把自家是怎么跟孙家结实,再如何定亲成亲,嫁给邹海之后又得了什么好处,一一说了。 最后,张燕儿哭着道:“那时候是他爹孙大柱上门提的亲,一切都是跟其他人家结亲一样,中规中矩的,并无特别不妥之处……要说不妥,也就是他家只有两个男人,旁的亲戚都没有,老家倒是来过人,但只来了几个老人,匆匆见过一面罢了。” “如今想来那些什么老家亲戚也定是假的!” “当初我爹也是有些犯嘀咕的,可耐不住孙家给的聘礼多,最后应下这门亲事,我十七岁的时候就嫁了过来,如今六年,竟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张燕儿说完又捂脸痛哭。 张燕儿的娘家虽然是农户,可就住在县城郊外的村子里,离这里不过大半个时辰的路程,如今知道孙宅出了事儿,张燕儿的爹娘带着两个儿子匆匆赶来了,此刻正冲着孙宅里大喊:“大人,大人,我们是这家的岳家,快让我们进去。” 张燕儿的娘更是高声喊道:“大人,我家女婿是好人,会赚钱不说,家世还清白,他定是被歹人给冤枉的,你们可不能听了歹人的话,错抓了我家女婿!” 张燕儿的娘嗓门很大,而孙宅只有两进,并不算大,姜旗他们所在的书房又在第一进院子,是把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姜旗皱眉,还没说话,张燕儿就一阵风般冲了出去,隔着大门冲着自家老娘道:“冤枉个屁,孙田喜这个王八蛋就是个家奴,他是把咱们全家都害惨了,你还帮着他说话!” 又哭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当初贪孙家给的聘礼多,我也不会嫁到孙家来,如今这辈子是都毁了。” 邹海比她大了十几岁,家世又有些不清楚,要不是自家老娘贪钱,不管不顾的应下这门亲事,她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张燕儿的娘听罢,气得不行,指着她骂道:“你个死丫头,这般不懂事,老娘说这番话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要是女婿真的出事儿,你跟咱家都落不到好,你就高兴了?” 华宁巷孙宅被林班头跟一群当兵的给围住了,这事儿整个县城都传遍了,要是孙家真的出事儿,他们张家从孙家拿到的钱财也要还回去,弄不好全家还会被抓,自然是女婿是被冤枉的最好,这样家里的东西也就能保住了。 这些年,他们张家可是从孙家得到不少东西,光是田地就得了五十亩,银子更是不下二百两,还有一辆骡车,两头牛的,这些家产可是给她长了不少脸,她可不愿意还回去。 张燕儿听到这话,是气得再也忍不住,大骂自家老娘:“你个卖女儿的老虔婆,如今还想着钱财,全家的命都快没了你知道不?!” 第511章 攀扯 林班头跟姜大人在搜查书房的时候,她可是在旁边听了不少话的,邹海犯的可是大罪,还是奴籍,这样的恶人,不光是她要被连累,连她娘家也会被连累死。 张燕儿娘被骂,不满的怒瞪张燕儿:“你这死丫头说的什么胡话,你是女婿的正妻,女婿被人冤枉遭难,你合该帮着女婿说话才对,咋能帮着外人说话,胳膊肘往外拐。” 张燕儿的两个哥哥虽说心疼妹子,但很在乎家里的银钱,是不想把银钱田地给回衙门的,因此低头不说话,任由自家老娘闹腾。 姜旗他们已经追了出来,直接甩出一张邹海的卖身契,道:“孙田喜真名为邹海,乃是田福县邹家家奴,如今邹家家主犯了大案,邹海身上也有人命官司,要被押回田福县受审。至于你们,身为邹海的岳家之一,又有钱财瓜葛,按律当被收押。” 张燕儿娘听罢跳了起来:“你说啥,孙田喜是个奴才,我们张家还只是孙田喜的岳家之一,这畜生还有其他岳家不成?那我家燕儿是大是小?!” 姜旗道:“邹海办了几个户籍,在江淮、江南、中州等地都有家业妻儿。至于你家女儿是大是小,如今不得而知,只知道邹海的几个媳妇中,只有你家女儿没给他生出娃来。” 张燕儿娘听罢,受不了这种刺激,直接晕了过去。 张燕儿的两个哥哥是吓得不轻,忙问姜旗:“这位大人,那我家该如何是好?真要被连坐吗?我们把钱财还回去能不能跟邹海脱离关系?” 姜旗笑了,这张家还真是没出息又怕死:“既然已经结亲,就没有邹海一被抓你们就撇清关系的道理。” 想了想,又道:“你们张家的事儿,应当由玉江县县衙做主,我们田福县只管抓邹海跟其妻子,查封他家的不义之财。” 张燕儿的两个哥哥听罢,更是吓得六神无主,这就是说,他们张家到底会如何,还不知道。 这种被悬在半空的感觉当真是不好受得很,两人都慌了神。 张燕儿的爹还算有些良心,当年他就不太愿意跟孙家结亲,觉得孙家的三族六亲不详,不是啥好人家。 如今听到姜旗的话,站了出来,红着眼眶问姜旗:“大人,我们家并不知道孙田喜就是邹海,我们也是被骗的,像我家这样的情况,等邹海的案子结了之后,我家女儿能跟他和离归家不?” 又加上一句:“我们会把孙家给的田地银钱都还给官府,不会拿这等不干净的钱,成不?” 张燕儿听到这话,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全家心里还疼着她的,也就是她爹了。 姜旗道:“这事儿你问林班头。” 张燕儿是玉江县人,婚书啥的都是玉江县县衙办的,能不能和离得玉江县说了算。 张燕儿的爹又望向林班头,眼巴巴的看着。 林班头也觉得张家有些冤枉,说道:“按律你家这等情况等案子捋清楚后,证明你家真是被骗的话,是能和离的。” 张燕儿的爹听罢,是高兴得不行,给林班头道谢之后,对张燕儿道:“燕儿,你别怕,先跟着姜大人他们去田福县,等案子捋清楚了,爹就帮你和离归家,以后再找个清白人家嫁了。” 自家女儿嫁给“孙田喜”这几年,县城里也是传出过不少闲话的,都说他家被骗了,女儿给孙田喜做的不是正妻,而是外室。当时他还发了火,带着儿子打了一顿那些说闲话的人,如今想来“孙田喜”这种一年不回几次家的人,确实是有问题的。 张燕儿听到这话,悬着的心落了地,哭着道:“您老放心,女儿会撑下去的,等回来后定会好好报答爹,不让爹再为女儿劳心半分。” 张燕儿爹听罢,摆摆手道:“走吧,爹会接你回家的。” 一句话,让张燕儿哭成了泪人,又怕自己哭得太惨让老爹挂心,赶忙收起眼泪。 姜旗他们赶着回去,把搜出来的东西整理好,给玉江县县令禀报过后,带着搜到的东西、押着邹海、张燕儿回了田福县。 玉江县县令也是精明的,前脚刚把姜旗他们送走,后脚就直奔府城,亲自向梁知府说了,还顺利的见到了明少卿,可把他给欢喜得不轻。 许县令因着邹友廉的案子是在梁知府、明少卿、郑家、上官家面前露了大脸,把他们这些同僚给羡慕得流口水,没成想他如今也有机会见到明少卿了,上官阁老的爱徒啊,这脸要是露上几面,对他以后的仕途帮助极大。 不过许县令得了邹江的提醒,说邹海的案子是瞒不住的,得告知府城衙门和明少卿,因此这两位是早就得知邹海的案子了。听到玉江县县令的禀报,倒是没有多生气,反而意外许县令能这么快就抓到人。 明少卿夸了一句:“对侦办案件有高才。” 玉江县县令听到这话,脸色有点不好,但还是跟着夸了许县令一番。 至于邹海雇人绑走顾玉梅致死的事儿,明少卿倒是没说,这等案子跟邹县丞勾结水匪、买卖户籍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个事儿,大楚一年到头不知道出多少桩,如今能给她抓到凶手,让她死的瞑目已经是不错了。 …… 姜旗知道许县令急着结案,抓到邹海后,是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终于在第二天上午赶回田福县县衙。 许县令是急忙把邹江、邹河这些人找来看邹海,确定孙田喜就是邹海后,是高兴得哈哈大笑,娘的,总算是把这祸害给抓住了。 顾大富得知邹海被抓后,是立刻赶来县衙见邹海,质问他:“你个畜生,为啥要害我家女儿?她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要害她,可怜她还不到十六岁,就这么去了。” 还死得那般凄惨,整个额头都凹下去了,三奶奶她们是帮着弄了许久,才把凹下去的额头给弄起来一些。 邹海是个恶毒的,有种我死了也不让你们好过的心思,闻言笑道:“要怪就怪顾锦里,是她舍不得方子,惹到了陆家,让陆家出事儿,害了三爷,三爷临死前不想让顾锦里好过,这才……” 砰砰砰! 邹海的话还没说完,秦三郎的拳头就揍了过来,他没有留手,是把邹海给打得差点断气,最后还踹了他一脚,道:“自己造孽还想攀扯别人,离间我们几家的关系,你这种人死有余辜!” 第512章 下葬 秦三郎当真是气坏了,邹海不但想离间他们几家人的关系,还说了小鱼的名字,这是想把所有罪名都按在她的头上,让顾大富一家憎恨小鱼。 秦三郎越想越气,转身之际又给了邹海一脚,对顾大富道:“大富叔,邹海的话明显是想要离间我们几家人,让你们憎恨小鱼,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可您家女儿去世的事儿,跟小鱼没有关系,是邹玉振、邹海跟那伙歹人所为,您可不能中了邹海的毒计。” 顾大富早就被秦三郎暴打邹海的事儿吓懵了,看着秦三郎,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原本以为三郎是个温良谦恭的孩子,没成想这般凶狠。 秦三郎见顾大富后退,拧了拧眉头,往前走了两步:“大富叔,我方才的话您可听进去了?” 要是顾大富因此中计,憎恨小鱼,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顾大富看着秦三郎沉着脸的模样,回过神来道:“三郎,叔明白你的意思。梅姐儿的事儿……” 顾大富一说到顾玉梅,又难过得哽咽起来,却是坚持说道:“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梅姐儿会有这一劫……一是她眼皮子太浅,被一支金簪给骗了;二是我没把她教好,要是我这个当爹的能多教教她,让她的心思别那么大,像绣姐儿那般老实听话,也不会有今天的事儿。” 梅姐儿的死,他只是在见到慧娘丫头的时候,短暂的不舒服过。毕竟两人是同时被抓的,慧娘丫头没事,而他的女儿却死了。 至于小鱼,他是没有怪过的……在陆水娃跟万礼方把当晚的事情告诉他之后,他还担心大山家会怪梅姐儿。梅姐儿那丫头可是为了自己,把姚嬷嬷带进村里,想要去抓小鱼姐妹的。 秦三郎听罢,脸色好了些许,看向一旁的顾德兴,喊了一声:“顾大哥。” 声音微沉,让顾德兴哆嗦一下,抬头看向他道:“……三郎放心,我不会中了邹海的毒计。” 梅姐儿死的这几天,他想了很多事,也明白了很多事,以前在乎的事儿在生死面前都不值一提。 而他也知道邹海是想要离间他们几家的关系,故意说的刚才这番话。 顾德兴看向邹海,冲了过去,对着邹海一阵拳打脚踢,吼道:“我们家人不是傻子,别再妄想利用我们一家,你们这群畜生,王八蛋!梅姐儿就是被你们利用,这才没了性命,你以为我们一家还会上当吗?” “我们家人是不够聪明,可我们不会被你们利用了一次又一次!”顾德兴很激动,打骂着邹海,打到最后,自己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哭自己跟顾玉梅的蠢笨,哭顾玉梅的死。 秦三郎见状,信了顾德兴不会怪顾锦里,心里松了口气,把顾德兴扶起来,送到顾大富身边。 邹海用计不成还被打了一顿,蜷缩在地上,哀嚎不止,浑身上下都是血迹,看起来凄惨极了。 邹江是个狠的,见邹海心思这般歹毒,是上前几步,盯着他道:“你一直不明白邹友廉为何对你这么好,如今我告诉你实情,因为你是他跟你娘私通后所生的私生子。可他看不起你娘,觉得你娘放荡不守妇道,所以不肯认你这个儿子,只把你买来做下人,带在身边。” 邹海是听得懵了,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 邹江看着邹海震惊的模样,又笑道:“瞧瞧,你自以为聪明,其实你这辈子就是个笑话,亲娘与人私通不说,亲爹还嫌弃你,不让你做邹家少爷,只让你做邹家的奴才。原本你能跟邹玉振一样的,可惜你亲爹不认你,让你被人当做奴才踩了几十年。” 邹海是个很高傲的人,邹江这番折辱的话,彻底让他崩溃,嘶吼着道:“闭嘴,老东西你给我闭嘴……你说的是假的!” 邹江道:“老夫没有必要骗你,邹友廉也曾经向我感叹过,说你可惜了,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也有子有孙的,不缺你这一个私生子,干脆就这么着,让你继续做下人,反正也没缺你吃穿用度,就是名分不听,别人做少爷而你只能做奴才。” 邹海听罢更加崩溃,是喷出一口血后,晕了过去。 姜旗急了:“不会死了吧?” 秦三郎上前探了探邹海的鼻息与脉搏,回头道:“姜叔放心,他只是晕过去了。” 姜旗松了口气,对顾大富他们道:“人已经看过了,咱们出去吧。” 临走之时,交代狱卒:“找个大夫来给他看看,别让他死了。” “是。”狱卒应着,亲自把他们送出牢房。 顾大富是一路流着眼泪去向许县令道谢。 许县令因着姜家、秦家、以及顾家背后的郑家跟上官家的关系,亲自见了顾大富,对他道:“邹海所犯的案子罪证确凿,他是活不成了,你且安心,先回家把闺女葬了吧。” 虽说是九月的天,但天气依然炎热,尸体放太久也熬不住。 顾大富也记挂着这事儿,跟许县令道谢后,从县城回家去。 秦家兄弟也跟着回去了,许县令还留他们:“明少卿估摸着这几天就要来咱们县一趟,你们兄弟屡次立功,合该留下来见见明少卿。” 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错过了不知道要等上多少年才有这样的好运道。 秦三郎却摇头:“多谢大人美意,我们家是跟大富叔他们一起逃荒来的,如今大富叔的闺女没了,我们要回去送葬,见明少卿的事儿就算了。” 又道:“我们兄弟只是做了自己分内的事儿,立的是小功,年纪又不大,等将来有了年纪,再立下其他功劳后,再见明少卿这样的大官也不迟。” 他们兄弟赶着回去就是想要避开明少卿。 许县令闻言,对秦家兄弟更加满意,直夸他们兄弟不贪功。 秦三郎笑了笑,跟许县令、姜县尉、姜旗他们告辞后,坐着顾家的骡车回村去了。 回到村里后,把邹海已经被抓,不日就要被判刑的事儿说了,几家人听罢是松了口气,赶忙着手安排顾玉梅下葬的事儿。 顾大富跟顾大贵这几天是天天往县城跑,给顾玉梅买了许多东西回来,陈氏用他们买回来的胭脂水粉给顾玉梅上了个还算能看的妆,又给她换上锦缎衣裳,戴上金三样后,抬进棺木里。 入棺的时候,三奶奶看着顾玉梅的尸体抹着眼泪道:“虽说是个命歹的,可死了能办这么一场丧事,也算没白来世上一朝。” 第513章 赔偿 老严氏一边整理着棺木里的东西,一边掉着眼泪道:“梅姐儿这孩子算是有福气的了。” 旁的人家,要是有没出嫁的姑娘死了,别说厚葬,就是连丧事都不会办的,心善的就挖个坑买了,不想费事的就用个席子卷巴卷巴,拿去山里扔了也就完事了。 大富是花了大银钱给梅姐儿办的这场丧事,让她风风光光的走。 说着话,老严氏又想起自家的翠妞红妞几个孙女,也不知道她们如今是死是活?要是不幸去了,可有人给她们下葬? 想到自家的几个孙女还有谢氏,老严氏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陈氏哭了几天,到如今下葬了,反而平静了不少,把用剩下的胭脂水粉、多买的一套锦缎衣裙、帕子、绢花、香料包等等东西一一放进棺木里:“这些都是你喜欢的东西,别说家里人不疼你,如今都给你买回来了,绢花可是买了二十四朵的,比邹玉婉送给你的好看多了,到了下面,你天天换着戴……等见到你娘了,给她带句话,就说二婶先把你这账给欠着,等旺哥儿、发哥儿成家立业了,我下去了再跟她磕头请罪。” 大嫂子临死之前,一直担心梅姐儿丧妇长女的身份会被人指摘,是求着她要好好照顾梅姐儿,她答应得好好的,却是没把梅姐儿护好,让她花一般的年纪就没了。 又道:“你是个凶的,你娘却是个好脾气,到了下面,别欺负你娘,不然等老娘下去了,照样收拾你!” 陈氏原本是不想哭的,可说着说着又掉下眼泪,她站在棺木边,跟顾玉梅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直到楚氏来催促,说是下葬的时辰要到了,她才停下来,又把棺木里的东西给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后,这才退到一边。 顾大富跟顾大贵亲自把棺木盖上,钉上钉子。 顾玉梅没有出嫁,没有子孙摔盆送葬,而家里比她小的只有顾德旺跟顾德发,因此他们两兄弟被抓来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给顾玉梅送葬。 按理来说,这是不合规矩的,何村长也说过,这样不好,但陈氏心疼顾玉梅,不介意自家两个儿子执幡、撒纸钱给顾玉梅送葬。 顾德旺跟顾德发已经接受了顾玉梅死掉的事实,害怕难过的哭了几天之后,如今也不再怕了,是陈氏他们怎么说他们兄弟就怎么做,一路吹吹打打的把顾玉梅的棺木送到了山上,忙活了两个时辰后,总算是把顾玉梅给葬了。 几家的人也都跟在后面,去送了顾玉梅最后一程。 罗慧娘很难过,一路哭着,拉着顾锦里跟顾锦绣的手,害怕又自责的道:“我想救她的……可我救不了……” 顾锦绣压低声音,安慰着她道:“别说了,你要是有啥话,晚上来我家睡,再跟我和小鱼说。” 如今这么多人,大富叔一家子都在这里,要是让他们听到,又要难过一场。 罗慧娘闻言只能不再说话,但眼泪还是一直掉,不断的在心里跟顾玉梅说着对不起。 顾玉梅下葬后,几家人轮流给她上香,顾锦里在上香的时候,往烧着纸钱的陶盆里扔了一张纸,对着坟堆道:“这是豆腐方子、香料方子跟卤味方子,你一直很想知道,如今给你烧下去了,以后你不用再惦记着。” 顾大富听到这话,是哭着道:“小鱼谢谢你,梅姐儿她一直惦记着这些方子,你烧给她,也能让她瞑目了。” 顾玉梅的死,对顾大富的打击很大,他在顾玉梅的坟前大哭了一场,最后晕了过去,被几家的男人抬着下山。 当天晚上就发起高烧,说着胡话,一会儿喊如娘,说着对不起她的,一会儿又喊顾村长,说他没用,没能把家里人护好,又喊顾玉梅的,让她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遇到他这种没钱没势的爹。 顾德兴是吓傻了,生怕顾大富就这么过去了,一直守在顾大富的床边,哪里都不敢去。 顾大贵是急得团团转,赶忙跑去顾锦里家求救,顾大山连夜起身去了作坊喊阚六、木通他们,带着他们去给顾大富看病。 阚六跟木通都是会医术的,木通给顾大富扎针之后,又开了药方,直接去制药作坊捡了药材去熬,给顾大富灌了下去后,顾大富才安稳下来,不再说胡说。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身上高热也退了下去,但顾大富受的刺激太大,这几天又天天跑去县城等着邹海被抓,身体早就疲惫不堪,是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 醒来后,顾大富身上的暮气更重,两鬓都开始斑白起来,足足在卧床躺了十来天才能下床。 顾大富大病的这一场,是把三爷爷跟几家人都吓到了。 三奶奶红着眼眶道:“他这是撑得太久了……他爹跟如娘死的时候,他就有些不行了,是为了孩子才强撑着,如今梅姐儿又死了,咱们已经安稳下来,不需要再撑了,他这才病倒了。” 三爷爷叹道:“病了这一场也好,病了之后,心里的砍就能过去了,不然总是压在心里,觉得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的,他这后半辈子也不会好过。” 顾锦里对顾村长、如婶子的印象不深,只知道顾大富很崇拜顾村长,很疼自己媳妇,老家村里人人都说如嫂子嫁了个好男人,可顾大富却自总觉是自己高攀了,说如婶子识字,他能娶到她,还是靠着村长儿子这个身份。 顾村长一家会教养顾玉梅,很大原因也是因为如婶子的娘家,想着好好教养顾玉梅,以后靠着如婶子娘家的关系嫁到读书人家家里去。 只可惜,逃荒以后,顾大富家就跟如婶子的娘家失去联系,如今也不知道如婶子的娘家人去了哪里。 顾大富刚刚能下地没两天,罗武就回来了,找到他家,说:“邹海在江淮、江南、中州三地的家眷已经被押到田福县,姚嬷嬷这伙拍花子的事情已经查的差不多,明天就要升堂判刑。许县令说,您家是苦主,可去堂上听审。” 又道:“邹海在江淮、江南、中州三地皆有家财,许县令说,到时候会给您家赔偿。” 第514章 判 赔不赔偿的顾大富不在意,他只是想要去看看邹海最后的下场,对罗武道:“去,我一定去,邹海那畜生害死了我家梅姐儿,我得去看看他最后的下场,回来好去告诉梅姐儿,让她死得瞑目。” 顾德兴近来是懂事了不少,问罗武:“罗武哥,明天是什么时辰升堂?要不要现在就先赶去县城里,在客栈里住上一晚?” 他爹刚刚大病了一场,身体不太好,要是明天升堂的时辰太早,他爹赶去的话,身体会吃不消。 “明天巳时升堂,来得及,不用今天就赶去。”罗武想了想道:“不知道一天能不能审完,需带些银钱,估摸着明天回不来的话,得去住客栈。” 说到银钱,顾德兴脸上有些为难……梅姐儿办丧事已经花去许多银钱,他担心家里又要借钱。 顾大贵在旁边道:“家里住几天客栈的钱还是有的,兴哥儿不用担心。” 虽说给梅姐儿办丧事花了将近二百两银子,但香料作坊给的分红很多,而大哥的医药钱是一份没花,全是小鱼的制药作坊给的药材,因此家里还有些钱,就算没了,也能去向三伯跟三伯娘借。 顾德兴感激的道:“谢谢二叔。” 顾大贵没好气的道:“谢啥谢,你爹是我亲哥,咱家又还没分家,不管是那一房出的事儿,花的钱,都算是全家一起花用的。” 陈氏在堂屋里听到这话也没说什么,她虽然喜欢钱,也心疼家里给梅姐儿办丧事花了许多钱,但她更心疼梅姐儿,要是能让她活过来,花再多钱她都乐意! 顾德旺见他娘的眼圈又红了,有些害怕,近来家里人老是哭,他胆子都被吓小了。 陈氏见他瑟缩一下,看着自己的眼神怯怯的,瞪着他骂道:“小兔崽子,你怕什么?老娘还能吃了你不成!书看了没有?你念书可是花了老娘束脩的,要是不念出个名堂出来,老娘跟你没完!” 顾德旺听到这话一愣,冲着他娘咧嘴笑道:“嗯,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诶妈呀,这才是他家老娘啊,骂人打人就对了,哭唧唧掉眼泪什么的,不像他娘,他看着害怕。 陈氏听到这话,把顾德旺拽了过来,探着他的额头道:“你病了还是疯了?” 说什么会好好读书,就他这种看书就犯困的性子,他能好好读书?骗鬼呢。 还笑? 往常一被她骂就跑,如今不跑就算了还他娘跟她笑,病得不轻啊。 顾德旺推开陈氏的手,道:“娘,我没生病,好着呢。” 言罢,往自家大伯的屋子看了一眼,小声的问道:“娘,明天我能跟着大伯去县衙吗?我也想去看看那个坏人的下场。” 顾德发是个老实孩子,见家里大人不是病就是忙的,正准备着去做饭,听到这话,说道:“娘,我也去。” 陈氏听了,是把他们拉过来,搂进怀里,哽咽着道:“好好好,果然是娘的好儿子,不枉你们玉梅姐疼你们一场。” 顾德旺想说,其实玉梅姐也没怎么疼他们,可血缘这种东西很奇怪,他们跟玉梅姐毕竟是血亲,是同一个爷奶,她突然就这么死了,他们也是很难过的。 罗武把事情给顾大富说完之后,起身离开,往家里走去,可在到家门的时候,却是没进自己家,而是脚步一转,去了顾锦里家。 顾锦绣正坐在院子里绣东西,旁边坐着朱茶花,再过来是程哥儿,正在用小竹枝在地上写字。 因着顾玉梅的事儿,顾锦绣近来的警惕心很强,听到脚步声,立刻抬头看向院门,看见他后,笑了笑:“罗武哥,你回来了。” 罗武听到她的声音,心里莫名安稳起来,对她笑了笑,指指院门,顾锦绣起身给他开了门,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罗武哥你饿不饿?我给你拿点东西吃。”顾锦绣问着,要去厨房那东西,被罗武拦住了:“不用,我就是过来看看……三爷爷他们,很快就走了,衙门里还有事儿。” 顾锦绣听罢,还是去了厨房,给他拿了三个豆渣饼跟一碗豆浆:“吃点垫垫肚子。” 罗武只能接过,坐在离顾锦绣不远的地方吃着东西。 顾锦绣坐回凳子上,继续绣着她的绣图。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嚼东西的声音跟程哥儿写字的沙沙声,偶尔空中会传来几声鸟雀的叫声。 罗武并没有待太久,把东西吃完后就起身,来到顾锦绣的面前,蹲下看着她。 顾锦绣拿着针的手顿了一顿,抬头看向罗武:“罗武哥?” 罗武不想吓到她的,可他心里实在是忍不住……他害怕,恐惧她会出事儿,这段时间虽然忙乱,可心里想她想得紧。 但他最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道:“我走了,你是做大姐的,得护好自己,才能护住弟弟妹妹。” 顾锦绣点头,眼神坚定的道:“罗武哥说的是,我一定会护好自己,不让自己,也不想小鱼程哥儿他们出事儿。” 罗武听罢,看了她一眼,起身走了……顾玉梅出事儿后,他算是明白了娘的苦心,娘不是不想让他娶绣姐儿,是怕他护不住绣姐儿。 罗武离开顾锦里家后,去了一趟秦家,把明少卿已经来了县城的事情说了,又道:“姜叔没有多提你们,放心。” 姜旗提得最多的是他,把很多功劳都算在了他的身上,他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他需要功劳,他不介意被拎出去给秦家兄弟挡明少卿。 又道:“姜叔说,明少卿不会待太久,最多三五天就会离开。” 临河府跟金陵府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明少卿处理,处理完后,还要赶回京城,来田福县不过是因着邹友廉,待个几天就会把邹友廉押走。 秦三郎听罢,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跟罗武闲聊几句后,把他送出门。 罗武没有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带着顾大富一家、三爷爷还有自家老爹去了县城。 等到县城衙门的时候,已经快到巳时,没多久许县令就升堂,邹海等一干人犯被押了上来。 邹海所犯的案子是证据确凿,没审多久,许县令就给判了。 第515章 流放 “邹海,你买凶绑人致人死亡、买卖户籍、骗婚良籍,实乃罪大恶极,数罪并罚,判腰斩之刑,择日问斩!” 许县令说完,一拍惊堂木,算是定了邹海的罪。 其实邹海所犯之罪不止这几桩,他还帮着邹县丞做过许多见不得光的事儿,那些恶事里起码有一半是人命官司。不过这些恶事因着缺乏证据,县衙只能作罢,用罪证确凿的事儿来定邹海的罪。 至于择日问斩是因着邹海所犯的许多案子都跟邹友廉有关,是重要人证,需要跟邹友廉一起押往京城大理寺,等水匪案落幕后,再一同问斩。 邹海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判死刑,他是不惧的。 只是他的妻儿对他是恨之入骨,在公堂上大骂他:“你个王八蛋,你是把我全家都害惨了,说是什么耕读传家的少爷,曾祖那辈是从湖山府出去的,你是奉了曾祖遗命回乡。呵!说辞倒是找得挺好,我家也是瞎了眼,竟然就这么信了你,如今是把我白家都给害了。” “我白家虽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家,却是世代清白之家,无一贼寇凶犯,如今整个白家的名声都被你给连累臭了,你个害人不浅的狗东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白氏是邹海在江淮湖山府的媳妇,因着邹海的事儿,她白家已经是湖山府的笑柄,他们母子三人被押出湖山府的时候,是被看了一路的热闹,当真是丢脸到家了。 白氏生的两个儿子则是跪在她旁边,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 白氏的话音刚落,中州平宁府的吴氏就哭骂起来:“你这还算好的,你是不知道这畜生是怎么对我们母女三人的?估摸着是见我生不出儿子来,他心里早就想弃了我们母女三人,是中州大乱的时候都没有回去看过我们……这么多年我就跟守寡似的,家里啥事都要扛着,平宁府被灾民围着要粮食的时候,我是吓得夜里不敢睡觉,生怕有个啥事儿,家里会遭了难!” 又指着张燕儿说道:“在我们母女三人整天担惊受怕的时候,那畜生定是抱着小妻快活!” 张燕儿听到这话是气哭了,指着邹海道:“你们以为我没有被他害吗?我是被他害惨了,嫁给他六年,他一年就回三四次家,我是比守寡还惨,还被整个玉江县的人嘲笑说是做了他的外室。” 邹海听到几个媳妇的谩骂,只是冷笑一声道:“老子虽然不常回家,可给你们的东西少过哪一样?你们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如今见老子遭难,你们就想用被骗婚的理由脱罪,你们休想。要死就一起死,到了地下,老子有的是时间陪你们,你们也不用再埋怨!” 邹海的几个媳妇听罢,更是气得大骂,许县令生怕在堂上旁听的明少卿会动怒,是猛拍惊堂木,高声喊道:“肃静肃静!” 这里是公堂不是菜市场,吵什么吵? 明少卿一袭熨烫得没有褶皱的官服,身躯坐得笔直又不显僵硬,年轻的脸上无波无澜,有着一股子世家子的沉稳静逸。察觉到许县令正在往他这边看来后,对许县令说了一句:“此人腰斩不怨。” 连妻儿都能口出诛心恶语,坏到这等程度,判个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许县令听到这话是松了一口气,继续对邹海的妻儿宣判:“邹海乃是奴籍,虽说尔等是被骗婚,但与其所生之子却是奴籍之子,需充入奴籍。” 白氏跟吴氏听罢又闹了起来,哭道:“大人,我们是被骗婚,不知邹海是奴籍才生下的孩子,还望大人看在我们是被蒙骗的份上,高抬贵手,放了孩子们吧。” 邹海的妻儿确实很冤枉,可大楚用的是重典,又是连坐制,历来是一人犯案,全家连诛的,许县令只能判邹海所有子女充入奴籍。 至于几个媳妇,念在她们是被骗婚的份上,允许她们与邹海和离。 张燕儿听到这话,提了十几天的心总算是放下,是高兴得当堂大哭。 白氏跟吴氏因着孩子被充入奴籍,还想再闹,可一直没有说话的应氏却低声对她们道:“你们不必惊慌,孩子们被充入奴籍,咱们可以花钱把他们买回来,再去衙门给他们除去奴籍,入娘家的户籍,成为良籍。” 又说了一句:“我娘家还算富足,你们要是没银子,我可以给你们出,只求你们别再闹了。在公堂上闹得太凶,谁都讨不了好。” 白氏跟吴氏听罢,这才不再闹腾。 邹海被判刑后,万礼方一家子也被押上公堂。 万礼方是早就招供的了,但他伙同杨老大他们绑架顾玉梅,闹出人命的事儿是事实,是直接被判削首之刑,还是明日午时执行。 万礼方懵了,回过神来后是哭天抢地的道:“大人,学生已经老实招供,为何还要判学生死刑?学生不服,不服!” 砰一声,罗武手执木棒,一棒子打在万礼方的身上,万礼方嗷叫一声,被打痛之后,不敢再闹,却还是哭着说自己冤枉。 顾大富一家是在公堂上旁听,闻言大骂道:“小畜生你有何可冤的?我家梅姐儿的命都被你给害没了,你难道不该偿命?你还想杀了陆水娃兄妹,你这等禽兽不如之人,不判死刑将来定会再害人性命。” 万礼方为了活命,是对着顾大富一家磕头:“岳父大人,小婿知道错了,您老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住口,住口!”顾大富是气坏了,也被万礼方给恶心坏了:“谁是你岳父大人,我家梅姐儿清清白白的,可没有嫁给你这等畜生。” 许县令见万礼方还敢生事,直接让罗武打了他十几棍,又用麻布团塞住万礼方的嘴巴,这才让他老实了。 “万松文,你身为秀才,受朝廷恩惠,却治家无方,让自家闹出诸多笑话,更是养出一个凶犯来。本官按律,褫夺你秀才功名,全家流放西北,永世不得还乡!” 万秀才听到这话,是扑通一声跪下,彻底晕死过去。 倪氏不服,想要哭喊求饶,却被衙役早一步堵住嘴巴。 万礼正是彻底吓傻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衙役们拖了下去。 第516章 厮打 倪老栋这些万家的下人也被充做官奴,不日就要被送去官牙发卖。 至于倪蕊娘,因着没有跟万礼方成亲,并没有跟着一起流放,而是在审问过后,被当堂释放。 不过许县令申斥了她一番:“你此次逃过一劫,以后应当好好做人,要是还不知自爱,做下恶事,定当从重处罚!” 要不是倪蕊娘被杨老大他们关在万礼方的院子里几天,最后时刻还告发了万礼方,她也会被以窝藏强匪的罪名论处。 倪蕊娘听罢,是庆幸不已,哭着向许县令磕头道谢:“民女记下了,多谢大人不予责罚。” 倪蕊娘的家人就在公堂外看着,听到这话,没有高兴,反而急得不行。 倪舅母拽着倪大舅的手臂小声道:“当家的,万家真被判流放了,那咱家岂不是亏死了?” 这些年来,倪家的日子能过下去,全是靠着倪氏去挖万家的家财去补贴,可倪舅母却不觉得自家欠了万家的,还觉得是万家对不起自家,自家是亏惨了。 “要不是咱们倪家,他万松文能过上只教书不下地的好日子?如今他家被判流放不说,还害了咱家蕊娘,把咱家一个好好的姑娘折腾成了破鞋……还是个以后不能下崽子的破鞋,咱家可是亏大发了啊。” 倪舅母是肉痛得哭了,深恨万家不会办事,就算要帮着歹人去抓顾家的姑娘,你也做得妥当点啊,如今事败,把全家都给赔进去了。 “不行,当家的咱们得趁着万家的家财还没有被官府拿去卖掉,去万家偷偷拿点东西回家去,不然咱家更亏。”倪舅母惦记起了万家被查封的家财。 倪大舅也觉得自家亏得慌,被倪舅母这么一说,贼胆立刻大了起来,点头道:“成,咱们赶紧回去,先把万家的东西搂些回家去再说。” 夫妻俩一拍即合,连倪蕊娘这个女儿都不顾了,匆匆跑了。 倪蕊娘被放出来后,没有看见自己家人,像个孤儿般站在大街上,又大哭了一场后,自己往家里走去。 判完这两个案子后,已经过了午时,许县令是饭都没能吃一口就跟着明少卿一起起身,来到衙门口,对看热闹的百姓道:“后天衙门会审邹友廉贩卖服徭役男丁的案子,诸位若是家里有人在服徭役的时候被卖,后天可来衙门旁听。” 这是大案,涉及整个田福县的村子,田福县的百姓早就等不及了,听到这话,是激动得不行,在衙门口问了许多事儿,可人多嘴杂的,问的事情又很奇怪,许县令根本不知道从何答起。 最后只能说一句:“你们有啥想问的,今天回去后好好想想,后天升堂的时候,皆可来问。” 又道:“邹友廉做下这等恶事,衙门一定不会放过他,你们大可放心,衙门会从邹家抄没的财产中取出一部分来作为赔偿,分给诸位苦主家。” 这事儿原本县衙是做不了主的,但有明少卿在,是明少卿同意了的,许县令才敢说这句话。 百姓们听罢,这才满意的走了……没了男丁的人家家里日子难过,人要是找不回来了,能拿些赔偿也是好的。 许县令把围在衙门口的人打发走后,又对姜县尉道:“姜大人即刻把县里的衙役跟县兵全都撒出去,去各村通知村长,后天带着人来县衙。” “是。”姜县尉领命去了。 忙完这一波,许县令才有功夫单独跟顾大富说话,对他道:“你家闺女死于非命,衙门会从万家、邹海的家财里拿出一百两银子来赔给你家,你节哀。” 至于罗慧娘家,因着她人没事,是没银子赔的。 顾大富却不要这银子:“大人,这银子我家不要。” 许县令皱眉道:“为何?” 一百两银子对于农家人来说可是一笔大钱,能起两座青砖大瓦房的。 顾大富红着眼眶道:“若是要了,跟卖女儿有啥差别?梅姐儿是我的女儿,我不卖她,衙门能还她公道就好,其余的,我家什么也不要。” 陈氏倒是很肉疼没了一百两银子,但她也没有反对。这银子要是拿回家里,花用的时候跟吃梅姐儿的血肉似的,她是真下不了手去用这银子。 三爷爷听罢,也觉得顾大富做得对,家里如今有作坊分红,不缺这一百两银子,没必要拿这钱。 明少卿听到顾大富的话,倒是高看了他一眼,对许县令道:“既是苦主不愿意要,这银子就拿去补偿给火灾受伤的那几家人。” 邹玉振放的那场大火可是烧了不少人,如今那些人还躺在周家医馆里要死不活的,缺银子得很。 顾大富倒是没意见,如此也能为梅姐儿积德,让她投个好胎。 “是。”许县令应道,宽慰了顾大富几句后,跟着明少卿匆匆离开了。 罗武把顾大富他们送出衙门。 顾大山驾着骡车等在衙门不远处,看见顾大富他们出来后,忙问:“如何,邹海跟万家人都判了?” 三爷爷点点头,把万家跟邹海的下场说了,又道:“明天你还得送大富家来县里一趟,万礼方行刑,大富他们定是要来看的。” 顾大山问了行刑的时辰后,说道:“我知道了,明天定把大富他们送来县城。” 罗武又说起顾锦安的事儿:“安哥儿跟尚秀才还在金陵府,他如今跟着郑家、上官家的两位少爷进出府衙,帮忙做一些吏员的事儿,很是学了不少东西。等明少卿回京城后,安哥儿就会回来了,您且放心。” 又把一封信递给顾大山:“这是安哥儿拖人带回来的信,您拿着。” 顾大山听罢,高兴得不行,急忙接过信,拆开来看了。 他最近几个月被押着学认字,虽然认识的字不多,却也能把信上的内容看明白个五分,见安哥儿真的没事后,心里总算放心。 他一直很担心安哥儿在金陵府过得不好,虽说有郑家跟上官家护着,可自家毕竟是农人,他生怕安哥儿会被人瞧不起,被府城的世家贵公子给欺负了。 顾大山收起信,对罗武道:“武哥儿你去忙吧,我们先回了。” 他坐上骡车前板儿,等顾大富一家、罗父跟三爷爷他们上车后,驾车回去,刚回到庆福镇,就得知万家宅子出事了。 顾大富忙让顾大山驾车过去看看。 骡车刚到万家宅子后门的巷子口,就看见倪蕊娘跟倪舅母、倪大舅厮打在一起。 第517章 自卖自身 倪舅母是揪着倪蕊娘的头发大骂:“你个吃里扒外的贱人,一两银子没帮家里捞到,还敢拦着自家爹娘发财,老娘打死你个破鞋,赔钱货!” 倪大舅也被倪蕊娘气得不轻,抡起巴掌就往倪蕊娘的脸上扇:“小贱人,敢害自家亲爹亲娘,老子今天打死你!” 倪蕊娘被他们打得不轻,原本是没有还手的,可听到他们骂得太难听,是哭嚎一声,对着倪舅母、倪大舅拳打脚踢外加牙齿撕咬。 “我会这么做是谁教的?还不都是你们两个贪财的狗东西撺掇我的。”倪蕊娘哭着骂倪大舅:“你自己做生意不成,让家里的日子过不下去,想要用我攀扯万家,如今见万家不成了,我也坏了身子,你们就嫌弃我,你们不是人!” 又骂倪舅母:“你把我害成这样还骂我破鞋,不能生,你心里就是这么看我的?行行行,如今我也看清楚你们的丑样儿,今天就跟你们断绝关系!” “啊呸!就你还想跟我们断绝关系,老娘告诉你,没门。明天老娘就去县城牙行,找人牙子把你给卖了,得把万家欠倪家的银钱赚回来。” 倪家三人在巷口里厮打着,司吏坊的衙役海子在旁边大喊着:“住手,再不住手我就不客气了。” 可倪家三人正打得你死我活的,根本没人理他,任由他喊着就是不住手。 罗父虽然会拳脚,却没有去帮忙,生怕被倪家人反咬一口,问着旁边看热闹的一个男人:“老蔡,倪家人是怎么了?咋在万家后门打起来了?” 老蔡是镇上一家小食铺的掌柜,时常到顾氏食铺买调味香料,见是罗父问话,便把倪家三人打起来的事儿说了。 “倪家夫妻太贪心,想要趁着万家的宅子还没被卖掉,进来顺点值钱东西,怎知遇到倪蕊娘。这倪蕊娘似乎是转了性子,没有包庇自家爹娘,而是当场告知海子跟康子,两人开门进万家,把他们拖了出来。” “倪家夫妻恨死了倪蕊娘,一出门口就跟她对骂起来,骂不过后就动手打人,康子已经去司吏坊喊人了,估摸着快回来了。咱们继续看戏,别管倪家,反正这家子也不是啥好东西。” 倪蕊娘会来万家,是想拿自己的东西,她的衣裳鞋子铺盖都在万家,虽然不是啥好东西,可自家穷,要是能拿回去也是好的。 可她被康子跟海子拦住了,正在求着两人的时候,听到宅子里的动静,立刻告知康子、海子。 罗父他们听罢,是摇了摇头,这一家子真是够了。 顾大富是有些生气的,这倪家真是不把女儿当人看,要是他家梅姐儿还活着,他一定不会这般打她。 “住手!给老子住手!”老孔带着人匆匆赶来,用带着刀鞘的刀子直接往倪大舅的身上打去。 砰砰几声,把倪大舅打得吃痛松手后,又抬起一脚,踹翻倪大舅,对冲过来的康子、大盛道:“把倪家夫妻捆了,押到县衙去。” 倪舅母听到这话慌了,想要逃跑,被康子一脚绊倒后,扭住双手捆了起来。 倪舅母大喊冤枉:“冤枉啊,我们啥也没干,就是来万家拿回我倪家的东西,别抓我们啊。” 说着又大哭起来,还想污老孔他们乱抓人,被老孔用麻布团堵住嘴巴,骂道:“真真是个又蠢又坏的刁妇,被当场抓现行还敢冤枉人。你们夫妻给我听好了,你们私自跑到被查封的宅子里拿东西,这已经不能以偷盗论处,得押去衙门,让大人升堂审理,自求多福吧。” 倪舅母听罢,是唔唔唔哭叫着,倪大舅想要求饶,却是晚了,老孔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用麻布团封住嘴巴,押到一边去。 至于倪蕊娘…… “是你发现他们的?” 倪蕊娘点头,眼泪一直掉,是被倪大舅跟倪舅母骂她的话伤了心。 老孔道:“既如此,司吏坊不抓你。不过这座宅子里的东西都被充公了,你的东西是拿不到了,赶紧家去吧。” 家去? 倪蕊娘是哭得不行,她还有家吗? 她的亲爹亲娘都嫌弃她,当众骂她是个被人睡了的破鞋,还不能下崽子……她的亲弟弟更是收了万礼方的钱,把她推倒害她没了孩子,这辈子都不能生了。 那样的家,她还回吗? 倪蕊娘最后还是回家去了,但她没有在家里待多久,是回去把自家老弟给暴打一顿后,第二天去了县城牙行,把自己给卖了。 她把自己的事儿都说了:“我的身子坏了,这辈子都不能生,家里人是毒的,没人管我死活,我已经没了牵挂,随便你们把我卖到哪去都成。” 牙行的一个婆子花了半两银子买了她,给的价钱虽然贱,却是给倪蕊娘找了个好去处,给一家富户夫人做了丫鬟。 因着倪蕊娘不能生,很是忠心,靠着这份忠心,一路做到心腹嬷嬷,不但在以后的兵祸中活了下来,还在年老的时候收养了一个下人做孙子,过上了有人送终的日子。 倪大舅跟倪舅母被押到县里后,各自打了十大板子、罚银五两。 夫妻两个偷鸡不成蚀把米,为了交上罚银,只能卖了家里的两亩地,此后家里的日子更加艰难。 等他们交完罚银才想起来,倪蕊娘不见了,倪家找了倪蕊娘一段时间,找不到后也就作罢。只是日子过得艰难的时候,倪舅母都会骂倪蕊娘,说没了她就没了三两卖身银子。 …… 几家人是之后才听说倪蕊娘卖身为奴的,他们在倪蕊娘卖身当天去了县城,看万礼方被斩首。 万礼方被斩首的事儿闹得很大,许多人都去看了,明少卿要的就是这样。 明少卿对许县令说:“邹友廉的案子对乡里影响极大,得见点血,不然以后百姓效仿,那还得了?” 而万礼方被砍头的事儿,确实压住了县里一些有坏心思的人,让他们不敢再作恶。 万礼方死后的第二天,各村村长带着村民纷纷涌进县城听审。 贩卖服徭役男丁的案子牵涉的人员太多,镇子司吏坊的老吏员们、老里长们、老村长们都有犯案。不过明少卿不愧是大理寺少卿,早就看过卷宗,把案子给理清楚了,是快刀斩乱麻的把邹友廉贩卖服徭役男丁的案子给判了。 第518章 夜谈 邹友廉自打攀上洪县令后,就利用洪县令的关系贩卖服徭役的男丁。洪县令致仕回乡后,继任的是严县令、朱县令,在这三位县令任职期间,邹友廉一共贩卖了七百八十五名成年男丁。 所有的男丁皆是通过高仝之手,卖到矿上。矿上给的价钱高,每个男丁最高能卖到十两银子,这就是七千八百多两。 高仝拿走六成后,邹友廉还能分到三千两银子。 许县令把罪证一一摆上,让于师爷当堂念出。可邹友廉嘴硬得很,是一字不说。他的儿孙皆已死绝,只剩下他一条烂命,没必要为了别人升官而招供。 明少卿也不需要邹友廉说话,早在府城的时候,他就让自己手底下的人给水匪寨子的几个当家用刑。 大理寺的刑罚跟军中的刑罚差不多,甚至更加阴狠,水匪寨子里的几个当家扛不住,把这些年来他们跟邹友廉合伙贩卖服徭役男丁的事儿全都说了,按了手印的供词就放在许县令的桌案上。 “此案罪证确凿,为显刑律之威严,匡世间之大道,当从重判罚!”许县令念了一通言简意赅的文书,总之光是卖男丁这事儿,邹友廉就得千刀万剐。 不过…… “邹友廉身上还有勾结水匪的大案,需押往京城大理寺受审,因此不在田福县行刑。” 许县令的话刚说完,来旁听的苦主们纷纷哭喊起来:“大人,邹友廉这畜生害了我们田福县几百条人命,这样丧尽天良的东西不立刻把他给宰了喂狗,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 “大人,我家男人死得冤啊。原本说好了,等他服完徭役回来,第二年开春家里就建新房的,怎知他一去不回,我为了拉拔孩子,是省吃俭用,一年到头不敢买几回肉,等儿子大了,赚了银钱,家里才建了新房,搬出掉土的老屋。” “大人,邹友廉这畜生害人无数,您看看在场的人,家家户户都被他给害了啊,不在田福县砍了他,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冤魂?” 邹友廉跟高仝把人卖去矿上,那矿上的活计都是能要人命的,而明少卿从水匪寨子的几位当家口供中问出几处卖人的铜矿、铁矿,派人去这些矿上问了,得到的消息皆是人早就已经累死。 在场的苦主们是想到自家的男人、儿子、兄弟就这么被害死了,个个放声大哭。有的人家还扶着棺材,对着只装着一套衣服的空棺木哭诉着种种不易,把许县令给哭得头疼不已,赶忙跑过来劝慰他们,是好说歹说,才把他们给安抚好。 明少卿起身,对着在场的百姓道:“邹友廉的案子已经上达天听,我们大楚用的是重典,无论行刑地点在何处,他是必死无疑。且在京城行刑,更能告慰死者英灵。” 苦主们听到这话,纷纷说道:“明少卿说的是,京城可是皇帝老爷住的地方,要是我家男人儿子兄弟知道害了他们的人是在京城被砍头的,在地下也会高兴。这是皇帝老爷在乎他们呢,可是光宗耀祖的喜事。” 许县令听得嘴角抽搐,他说了两刻多钟,把嘴巴都说干他们才不闹腾,明少卿就说了两句话,他们立马高兴了,还光宗耀祖的喜事?你们会不会用词? 许县令正在腹诽之时,听到一老妪小声的说了一句:“明少卿长得可真俊俏,通身的气派,比咱们县令大人好看多了。” 旁边一中年妇人接话道:“那是自然,咱们县令大人是农家人出身,自小就得挑粪种地;人家明少卿可是世家子弟出身,从小就是弹琴吹笛加写诗做赋的,干的那是神仙才做的事儿,县令大人岂能跟明少卿比?” 许县令:“……” 他是造了什么孽,要听到这两个人说的话! 许县令扭头坐回明镜高悬之下,继续念着其余从犯的判罚结果。 参与此案的各镇司吏坊老吏员、老里长、老村长,只要还活着的,皆被判斩立决。死掉了的,则是抄没家财了事。 那些老吏员、老里长、老村长跟他们的家人听罢,是哭天抢地的,不断磕头求饶,却被县兵跟衙役们拖了下去,关进大牢里。 等把一干从犯拖走后,许县令抹抹额头上的汗珠,说起赔偿的事儿:“圣上体恤尔等家里失了男丁,日子过得不易,特下口谕,赔偿尔等每家二十两银子。” 西北大旱,再加上各地兵祸,朝廷已经拿出许多银子赈灾、平兵祸,能给这些苦主家二十两银子,还是上官阁老求来的。 在场的苦主们听罢,是立刻跪下,山呼万岁。 因着被贩卖的男丁太多,足有将近八百人,每家每户来领取银子的时候,还要拿着户籍跟登记记录核查,许县令他们是忙到深更半夜,才把赔偿的事儿给办好。 途中也劝过那些苦主们先回家去,等明天再来拿银子,可人家不干,说跑一趟县城太远,许县令他们只能认命干活。 忙完赔偿的事儿,还没睡上几个时辰,第二天午时又要忙着斩首那些从犯的事儿。 这次处决的从犯不少,且都是大家熟知的吏员、里长、村长等人物,震慑的效果比之砍杀万礼方的时候好了不少,很多在任的吏员是人人自危,有做过啥坏事的,是半夜睡觉都给惊醒。 贩卖服徭役男丁的案子落幕后,明少卿问起邹江:“听说此人状告邹友廉的时候,用的是他贪赃枉法、科考舞弊、滥用职权等罪名……” 话没说完,许县令就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他给府城衙门递的罪名只有邹友廉贩卖良民,其他的事儿,因着是伪证,许县令是一桩都敢没往上报,明少卿是怎么知道的? 完了完了,许县令觉得自己已经土埋脖子,要去投胎了。 明少卿看着许县令吓成这样,笑道:“许县令不必紧张,本官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要见邹江一面。” “见,见邹江?”许县令是吓得冷汗直冒:“见邹江做啥?他就是个花甲老头,有点小聪明罢了,大人公务繁忙,很不必见他。” 要是邹江单独见了明少卿,让明少卿知道他做了伪证的事儿,那不仅是邹江要完,他许崇峰也得完犊子。 明少卿不语,只是看着许县令笑,末了说了一句:‘今晚,本官要见到邹江,许县令听明白了吗?’ 许县令身为比明少卿低了许多级的下官,不敢不办。入夜后,忐忑的带着邹江去见明少卿。 第519章 离开 邹江见许县令吓得都哆嗦了,忍不住笑道:“大人不必如此害怕,没事的。” 没事? 这老头该跟他说没事,明少卿不会无缘无故的见他,说要见了,定是已经知道他们做伪证的事儿。 许县令都快哭了:“你可别笑了……也是本官不太聪明,被你们给坑了,要是本官早知道你递上来的证据是……唉,你小心应对着吧,要是明少卿真要公事公办,黄泉路上咱们也有个伴。” 就是对不起他家夫人跟儿女们,原本欢欢喜喜的准备跟着他升官去的,结果却要跟他下黄泉了,惨! 邹江闻言,看着许县令哭丧着脸的模样,笑容更深,以前他就觉得这位许县令很是有趣,如今接触多了,更是觉得,大楚能有他这样的官,是一件大幸事。 “大人,小的先进去了,您不用太过担心。”邹江对许县令拱拱手,转身往明少卿住的院子走去。 明少卿的院子里有武艺高强的护卫把守着,检查过邹江身上并无伤人利器后,把他给放了进去。 明少卿一袭常服,坐在院子里,石桌上是煮着茶,看见邹江进来后,指着石桌上的茶炉道:“茶刚煮好,只是有些烫嘴,需要等会儿才能喝。” 邹江看了茶炉一眼,笑道:“秋凉夜深,热茶刚好。” 言罢,走了过去,对着明少卿行了一礼后,坐到明少卿对面。 明少卿合手击掌几下,对外面的护卫道:“你们先下去。” “是。”院门口的护卫应着,一阵有序的脚步声响渐行渐远后,明少卿继续说道:“许县令跟你说了什么?” 这是明少卿跟邹江说的第二句话。 邹江没有任何隐瞒,说道:“许大人说自己不太聪明,此番怕是要完,不过他很庆幸黄泉路上有小的相陪。” 明少卿听罢,颇为认真的点头:“许大人此言不假,他确实不太聪明。” 但是命好,虽然掉进一个坑里,却有邹江这样的能人相助。 他今天会见邹江,其实是有私信的,他很佩服邹江,要是别人遇到像他这样的事儿,在得知真相那一刻,估计就已经受不了的自尽。 可邹江没有,他缜密的设计了一个局,一步一步的把许县令、姜县尉、郑家、上官家、水匪、甚至是田福县的老百姓们引入局中,用他们的力量来除掉邹友廉。 说来,那些所谓的伪证并没有呈上府城衙门,甚至早就已经被许县令给毁了,只有证据确凿的贩卖良民的案子被呈上府城衙门,因此许县令是白担心了,他跟邹江根本不会有事儿。 但这样作伪证引出邹友廉其他案子的行为,很是要不得,若是他回京城说上那么一句,许县令跟邹江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就算是不会被治罪,许县令的仕途也会就此结束,不过他并不想说。 “某一直觉得,聪明有本事的人,理应站在世人的顶端,你先前因着邹友廉的阴谋而白白错过了几十年,如今有个机会让你功成名就,你可乐意站上去?”明少卿给邹江斟了一杯热茶,问着他。 …… 许县令眺望着明少卿的院子,来来回回的走着:“都快天亮了,还没出来,说什么说得这么起劲?” 有什么好说的?回去睡觉他不好吗?半夜三更的聊天,困死人了。 许县令事急得不行,一会儿担心明少卿已经发现什么,要把他跟邹江给抓了,一会儿又生怕邹江说话说漏了,自己把他们给卖了,让他们一起完蛋。 总之许县令很悲观,想哭,觉得自己被坑成这样实在是太惨了。 许县令等着受不住了,想要悄悄摸进院子门口瞧上几眼,还没靠近院子就被明少卿的护卫给架回原地待着。 许县令没办法,只能继续等着。 天将破晓的时候,邹江终于从明少卿的院子里出来了,手里还多了个小袋子,就被他这么拎着,并没有避着许县令。 许县令看见他出来,是高兴得立马冲过去,哆嗦着问道:“江老,明少卿都跟你说了什么了?怎么这么久才出来……本官,本官不会被……”罢官砍头吧? 邹江看了许县令一眼,笑道:“大人莫慌,明少卿只是跟小的闲聊罢了,没说啥要命的大事。” “闲聊?你唬谁呢?聊什么能聊一宿?”许县令是忧心不已,犹豫一会儿,咬咬牙,问邹江:“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咱们完了?你就老实说吧,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听闻明少卿铁面无私,既然已经发现了邹江先前递上来的是伪证,就算他没有把那些伪证呈给府城衙门,可这等行为也是要不得的,明少卿定会手起刀落,把他们都给喀嚓了。 邹江笑着摇摇头,对许县令道:“大人误会了,明少卿跟小的当真只是闲聊,也有说一些其他的正事,但跟伪证无关。” 许县令先是皱眉,再是不敢置信,最后是欢喜的道:“当真?明少卿真的没有追究伪证的事儿?” 邹江点头道:“明少卿没有追问这件事,便是放下了的意思,所以大人不要再担心,也不要再问了,安心等着升官离任就好。” 生怕许县令再问,又道:“这事儿本来就不应该多说,既然明少卿没有多问,大人也最好把这件事当做没发生过的好。须知,问得多了,在意得多了,即使明少卿想要略过此事,怕也是不能的。” 许县令一惊,急忙道:“放心放心,我不说。” 虽是这么说,但许县令还是忐忑不安的过了三天,直到第四天,明少卿启程离开田福县都没有再说伪证的事儿,许县令的心才算是安稳下来。 明少卿离开当天,郭将军也派人来了,用兵押着邹友廉他们一路往府城而去。 临走前,明少卿对许县令说:“水匪案子牵连甚广,年内估摸着不能结案,因此上官阁老已经递了折子,让大人暂且多做几个月的田福县县令,等案子了结后,再进京。” 只要不追究伪证的事儿,许县令就很高兴了,对于多做几个月的田福县县令,他倒是不甚在意,对明少卿道:“下官遵命。” 心里还美滋滋的,有这几个月的时间,他也能把一些事情扫尾干净,离任之时心里也能放心一点,免得继任的县令给他使绊子,翻出伪证的事儿,那他就完蛋了。 第520章 罗班头 不过,许县令不解的是:“明少卿怎么没把邹江带走?” 邹江可是邹友廉案的关键证人,理应一同前往京城,等候传唤。 他也问过明少卿,可明少卿说:“邹江所告邹友廉的罪行中并没有勾结水匪一事,这事儿是水匪得知邹友廉被抓后,起了灭口之心才引出来的,关于这案子的人证物证俱有,无需邹江上京。” 可许县令还是疑惑,以明少卿谨慎的作风,应当会把邹江带走才对。 田师爷道:“邹友廉的案子有水匪们、临河府知府与属官、金陵府知府与属官、以及一干从犯做人证,物证跟供词也是不缺的,邹江去不去京城都一样。” “一样吗?”许县令瞥一眼田师爷,明显我不信的样子。 邹江也来送明少卿,听见许县令在跟田师爷嘀嘀咕咕,走了过来,对许县令道:“大人不必疑惑,是小的求明少卿让小的留下来的。明少卿体恤小的年事已高,身上又有旧疾新伤的,不好长途跋涉,这才没让小的随他进京。” 又问道:“大人这般疑惑,难道是想小的拖着病体进京,然后客死他乡?” 这话说的,让许县令怎么接? 只能笑着道:“江老误会了,本官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恶毒心思。” 邹江听罢笑了,跟着那些来送明少卿的人往县衙走去。 许县令见了忙问:“江老近期可是要回禄昌县?” 大仇已报,理应回乡祭祖,颐养天年,还想继续赖在衙门好吃好喝让他出钱看病吗?衙门也不富裕的。 邹江道:“身上的伤未养好,还得在衙门住上一段时日,还望县令大人勿恼。” 言罢,优哉游哉的进了衙门,还跟旁边的几个衙役有说有笑的。 许县令怒瞪了邹江背影一眼,很是心疼了一把县衙的银子。 姜县尉见许县令似乎不明白明少卿跟邹江的意思,干脆走过来明示他:“县令大人,邹江此人有大才,且有勇有谋又忠心,您不如聘他为幕僚,随您一同高升,以后用处是极大的。” 高升就意味着,以后遇到的事儿只会比如今更加残酷,要是没有一个得力的谋士帮忙,许县令这样没权没势还不太聪明的官,估摸着要死无全尸。 田师爷也点头道:“姜县尉此言甚是,大人不妨聘请邹江。” 许县令听得惊了,很想问他们一句,你们是不是疯了?竟然要他聘用邹江那样疯子做幕僚,邹江做的事儿,那件不是拎出来就能砍头十回八回的?你们不要命,我还要命。 许县令怕了怕了,摆摆手道:“此事以后再说吧,本官还有许多公务要办。” 明少卿昨天给了他一纸文书,是上官阁老派人快马送来的,言明他可以卖掉邹家在田福县的产业,把发放给苦主们的银子补回来。 前几天发给苦主们的银子用的可是衙门的钱,这笔账是要补回来的。 邹家在田福县的产业并不多,多数是在江南、江淮、中州这些地方,还有一部分竟然是在东北阳吉府。 阳吉府已经是大楚北边的边境,可见邹友廉早就给邹家想好了退路,万一他做的恶事被告发,就会一路逃亡阳吉府,再从阳吉府离开大楚。 可惜他作恶多端,老天爷都不保佑他,让他邹家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许县令是个对下宽和的人,见罗武跟秦家兄弟立了不少功劳,而顾锦安更是搭上了郑家跟上官家,因此特地把罗武找来,对他道:“邹家有些田地跟铺子在庆福镇,你找个时间回家去问问,你们几家人有没有想要买的?若是想买,备好银子来县衙,本官会给你算便宜点。” 罗武一心想要娶顾锦绣,是动了在县城置产的心思,问许县令:“大人,邹家在县城还有一些宅子铺子,卑职家里想要买下一两个,不知能行否?” “自然是可以的,本官会给你留下几间位置不错的铺子、宅子。”只要罗家出得起银子,许县令倒是不在意。 罗武很是高兴,他知道县城的不少富户都在盯着邹家的这些产业,徐家是早就派人来了,说要花高价买下邹家地段好的铺子、宅子,许县令能给他这句话,可见是看重他的。 更让罗武高兴的还在后面。 许县令对姜县尉道:“姜大人,既然罗武在这里,那纸任命书你也不用藏着了,直接给他吧。” 姜县尉笑着点头,把一卷文书递给罗武:“看看。” 罗武早就知道自己会升任班头,接替朱班头的职务,因此并不吃惊,沉稳的接过文书,可他打开一看,眼里还是浮起震惊:“大人,这……” 这卷任命文书上不但盖着田福县县衙的大印,还盖着府城衙门的大印。 姜县尉笑道:“不必惊讶,这是你应得的,也是县令大人的意思。” 原本县衙任命新班头,只需县令、县尉同意即可,但许县令再过几个月就要调走,而新来的县令不知道品行如何,怕罗武这个班头是新提拔上来的会被换掉。因此许县令把这张认命文书送去了府城衙门,让府城衙门盖了大印。 如此一来,即使新来的县令想要撤下罗武,也得经过府城衙门那关。 罗武立刻单膝跪下:“卑职叩谢县令大人、县尉大人,二位大人为卑职费心了。” 许县令笑着让罗武起来,又问道:“你身上还有伤在身,理应回家休养休养,如今又升任班头,这可是你们家的大喜事,要是家里打算摆席面,本官可允你几天假。” 在乡下,进衙门做个衙役都是要请全村吃席的大喜事,何况是升任班头。一个县也就三个衙役班头,对于农家人来说,可是不小的官了。 罗武想到顾锦绣可能会去淮毓绣庄见李奶奶,便摇头道:“卑职多谢大人体恤,可如今县衙还忙乱着,卑职想等忙过这阵之后,再告假几天。” 如此,他才能有时间陪着顾锦绣去淮毓绣庄。 许县令听罢更加高兴,对罗武道:“成,你就再忙一段时日,等县衙里的事情安稳下来,再回村好好庆贺。” 言罢,摆摆手让罗武出去了。 可罗武刚出许县令办公的院子,就在院门口遇上杀来的朱班头。 第521章 买富贵楼 朱班头因着失职,被勒令在家反省,可他听以前的手下报信,说罗武这段时间就要晋升班头,是再也忍不住跑来县衙,想要求见许县令,怎知刚来就看见罗武。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罗武贼子的脸上还带着笑,明显是在嘲笑他。 朱班头是气炸了,直接指着罗武质问:“你个白眼狼,枉费我以前那般关照你,你竟是背后捅刀子,抢我班头之职,夺我饭碗,你还有没有良心?!” 罗武闻言,抬头往四周看了一眼,看见远处一个身穿衙役衣服的人快速躲到回廊柱子后,这才收回目光,对着朱班头抱拳行礼:“朱叔。” “别叫我叔,你这般能耐,我可受不起你这声叔。”朱班头指着罗武手里的文书怒问:“这是啥东西?” 看样子很像他升任班头时的任命文书。 那卷文书如今还供在他老家村里的祠堂,他年年都要看上一回,不会认错。 罗武道:“是小子的班头任命文书,府城衙门盖过大印的。” “你真的升班头了?还是府城衙门的大人任命的?”朱班头快气疯了,不管不顾的扑过来,一拳打在罗武脸上。 罗武没有躲,而是受了朱班头一拳,等朱班头再打过来的时候,他才旋身躲开。 “住手!姓朱的,你他娘的长本事了,敢在县衙里殴打班头。”姜县尉他们一出来就看见朱班头在打罗武,是气得不轻:“你是对衙门的安排不服吗?” 朱班头吼道:“卑职就是不服。姓罗的小子才进衙门几个月就当上班头,他有啥本事做这个班头?” “有啥本事做这个班头?”姜县尉笑了:“就凭他敢去水匪寨子剿水匪,且立下大功,他就有资格做班头。” 剿灭水匪那晚,姜旗所带领的人马能活捉一个水匪寨子的当家,罗武是帮了大忙的,还替姜旗挡了一刀,不然姜旗估计要不好。 朱班头听罢,是深恨自己当初没有跟着去剿匪,但此刻却道:“卑职也不惧剿匪,是大人们没有让卑职去。” 姜县尉气笑了:“你这是在怪本官?看来本官对你还是太好了,不该让你禁足在家,应该立刻把你抓到大牢才对!” 朱班头奉命看守邹府,却失职让邹府失火、让邹海逃跑不说,身上更是不干净……邹友廉并不管衙役,可为何会有衙役在私下里帮他?全是因为朱班头。 姜县尉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见朱班头敢闹事,直接回身对许县令道:“大人,朱班头等人的罪证已经收罗得差不多,下官先把他们投入大牢,等大人腾出手来后再审他们。” 许县令点头:“衙役是姜大人在管,姜大人想抓就抓吧,反正咱们是有证据的。” 明少卿今天刚走,许县令原本是想把县衙里的事儿再梳理梳理,之后再处置那些中饱私囊的衙役跟吏员的,可这朱班头却撞上来了。 成,那就成全他吧。 姜县尉得了许县令的话,立刻让衙役抓住朱班头。 罗武没对朱班头客气,两招把朱班头撂倒后,扭住他的胳膊,反手捆了,再一脚踹向他的膝盖,直接把朱班头踹得跪下后,指着远处回廊柱子道:“王广柱在那边,抓住他!” 王广柱是衙役,以前跟着朱班头的,他帮着朱班头跟邹家送过不少消息,也利用朱班头、邹友廉的名头在乡里做过一些恶事,在被处置的衙役、吏员名单内。 王广柱吓得急忙转身就跑,可他能跑到哪去?是没出县衙大门就被抓了,拖进县衙大牢里。 因着这事儿,肃清县衙不干净的衙役、吏员的事儿被提前了。姜县尉立刻让姜旗带着司兵所的人去把那些被禁足在家的吏员、衙役全都抓回县衙,投进大牢。 除了县衙里的衙役跟吏员被抓以外,姜旗他们还兵分几路,去了各个镇上的司吏坊,把身上不干净的吏员给抓了。 庆福镇司吏坊的吕书吏跟张书吏是罗武带着衙役去抓的,两人被抓的时候还大喊冤枉。 可罗武根本不理会他们,直接让衙役把他们押去县衙。 镇上的人全都来看热闹,知道罗武是楚氏的儿子,抓着他问:“罗家后生,这两位书吏是咋了?咋就被抓了?” 在镇上摆摊的小商贩听得冷哼一声:“哼,咋就被抓了?他们做了那么多中饱私囊的事儿,早就应该被抓了。” 他们在镇上摆摊的,哪个没被两位书吏找名目讹过钱。 罗武跟看热闹的百姓说了吕张两位书吏被抓的缘由,又对老孔道:“明天县衙会派新书吏过来,孔叔到时候迎一迎就成,不必担心司吏坊的文书活计没人干。” 老孔点头,跟罗武说了几句话后,罗武就等不及的告辞回村。 他骑着快马,不到半个时辰就到家了。 回家后,跟罗父、楚氏说了想在县城买一座宅子跟铺子的事儿。 楚氏明白他的心思,这小子是想着以后若是能娶到绣姐儿,好把绣姐儿接去县城呢。 她想着罗武近来的表现,便松了口:“成,家里攒了几个月的分红,拿来买座宅子跟铺子应该是够的。” 罗武很高兴,谢过自家爹娘后,把自己升任班头的事儿说了。 罗慧娘高兴得不行:“哥,你做班头了?哈,那我岂不就是班头的妹子,以后去县衙可以横着走。” 啪一声,楚氏给了罗慧娘一个暴栗,骂道:“你个嘴上没个把门的丫头,这等话也是能乱说的,没得给你哥招祸。” 罗慧娘知道自己说错了,赶忙道歉:“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罗武笑了,对她道:“不去外面说就成。我先去大山叔家一趟,把许县令的话告诉三爷爷。” 言罢,迫不及待的起身去了顾锦里家。 “我也去。”罗慧娘也跟着去了,她要去找小鱼玩。 到了顾锦里家,罗武把事情说了。 三爷爷喜道:“这可是好事啊,这等便宜可不是年年都有。” 三爷爷是立刻起身出门,去通知几家人。 戚康乐正好在顾锦里家,听到罗武的话后,犹豫一会儿,对顾锦里道:“小鱼,你说镇上的富贵楼贵不?你想不想开个酒楼,要不我们合伙把富贵楼买下来咋样?” 第522章 装傻? 顾锦里听得问道:“你想买富贵楼?” 戚康乐点头:“嗯。自打邹家出事,富贵楼被查封开始,我就想把富贵楼买下。娘她在李家的时候做的是厨娘,我自小跟着她学过不少菜式,会做富户人家吃的精细菜……我跟着李家的小姐学过管家的事儿,对打理产业也懂一些,买下一座酒楼经营,又有爹娘跟你们看着,应该能开得下去。” 顾锦里看着戚康乐,她的眼里带着些许忐忑和急切,显然很想买下镇上的富贵楼,拥有一处自己的产业。 可是…… “乐表姐,经营一家酒楼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不单单只是要做菜,你还要去采买、应付客人、跟司吏坊的书吏、衙役们打交道。万一你的生意好了,遭人嫉妒,你还得去应付各种各种同行的阴谋。”顾锦里不是在打击戚康乐,而是想让戚康乐明白,开酒楼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她要想开酒楼,就得做好面对任何困难的准备。 戚康乐的忐忑更重了,但她不想放弃,坚定的道:“小鱼,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了,我受得住,你放心。” 顾锦里问她:“乐表姐,你想要买下富贵楼,是不是为以后立女户做打算?” 戚康乐被他们从迎仙坊救出来后,一直有不嫁人、立女户的心思。 戚康乐没有否认,点头道:“嗯,我不太想嫁人……但我不能一辈子靠着爹娘兄弟过活,我得有个自己的产业,才能过自己的日子。” 言罢,又忐忑不安的问顾锦里:“小鱼,你会不会觉得我的想法很……离经叛道?” 顾锦里摇头,笑道:“不会。不过这是大事,乐表姐还是先问过姑姑、姑父再说。” 又生怕戚康乐会心灰意冷,觉得自己不帮她,承诺道:“不管姑姑、姑父答不答应,镇上的富贵楼我都会买下来。姑姑要是同意你开酒楼,咱们就合伙开,要是不同意,我就把酒楼租出去,总之不会亏本的。” 虽然她只想经营自己的制药作坊,但产业谁也不会嫌多,她买下来就是她的。 戚康乐听到这话,很是感激顾锦里,红着眼圈道:“小鱼,谢谢你。” 这样的事儿,估计也只有小鱼会支持她。 罗慧娘一直在旁边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提醒着戚康乐:“乐姐姐,你最好是挑大丫姑姑高兴的时候说这事儿,要不一定会被打的。” 要是她敢有这样的想法,一定会被她娘揍死。 戚康乐听得笑了:“要是能开酒楼,被我娘打一顿也没事。” 顾锦绣坐在堂屋门外,就着光亮做刺绣,见戚康乐很是担忧的样子,安慰她道:“姑姑最疼乐表姐,只要乐表姐好好的跟姑姑说,姑姑当时即使生气,最后也是会同意的。” 戚康乐闻言,心里的不安减轻一些,说完这事后,拿过顾锦里配好的卤味香料包回家去了。 罗武一直坐在院子里,见她们把事情说完了,终于忍不住对顾锦绣道:“绣姐儿,我有些饿了,家里有啥能吃的东西吗?” 以往他每次来,她都会给他拿东西吃,这回却是没有,罗武心里有些慌。 顾锦绣道:“厨房里有小鱼做的水晶糕,有点甜,我去给你拿。” 罗武哥并不太喜欢吃甜食。 罗慧娘忙道:“绣姐儿,我也要吃,多拿一点,我喜欢吃甜的。” 顾锦绣笑了:“还有十几块呢,够你们吃的。” 她起身去了厨房拿东西,罗武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堂屋里的顾锦里,犹豫半会,起身跟着去了厨房。 顾锦里眯起眼睛,罗武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都敢跟去厨房跟她姐单独相处了。 不过,她并没有跟过去盯着,她听到过自家爹娘说大姐的亲事。 顾大山跟崔氏看好的女婿一直是罗武。经过顾玉梅跟万家的事儿,两人害怕之余,更加认定罗武这个女婿,觉得两家知根知底,把顾锦绣嫁给罗武,比嫁到一户他们不熟的人家去要好。 罗慧娘见状,说了一句:“绣姐儿那么闷,也不知道我哥为啥那么喜欢跟着绣姐儿跑。” 罗慧娘这种情窦未开的姑娘是不会明白自家大哥的心思的。 厨房里,罗武帮着顾锦绣盛豆浆,眼睛却是落在她的身上,对她道:“绣姐儿,我今天升任班头了,手底下带着三十个衙役。” 顾锦绣听得很高兴,抬头看着他笑道:“这是好事儿,罗武哥本事,以后一定还能再升。” 说话间,看见罗武脸上的伤,问道:“罗武哥,你的脸怎么了?” 罗武很高兴,她终于注意到他脸上的伤了,摸了摸被朱班头打伤的脸,笑道:“抓人的时候被打了一下,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只想让绣姐儿关心关心他,并不想让她担心,便岔开话道:“我打算在县城里买座宅子跟铺子。宅子留着住,铺子租出去,每个月能收点租金,贴补家用……” 说到这里,他有些忐忑的看着顾锦绣,问道:“你觉得怎么样?你喜欢什么样的宅子?” 顾锦绣道:“罗武哥在县衙当差,在县里有座宅子跟铺子自然是好的。” 至于她喜欢什么样的宅子,却是没说,盛好豆浆后,把水晶糕跟豆浆端出厨房。 罗武并没有太多的失落。 这次回来,能跟绣姐儿单独待上这么一会儿,能得到绣姐儿几句关心的话,他心里已经很高兴,跟罗慧娘吃完水晶糕后,便带着她回家去了。 顾锦绣把他们兄妹送出院门后,回来继续做刺绣。 顾锦里看着胡观主给的那本医书,一会儿之后,凑过来道:“姐。” 顾锦绣捏着绣花针的手一顿,抬头看她:“嗯?怎么了?” 顾锦里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心里的话,摇头道:“没啥,就是随便叫叫。” 楚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上她家提亲,她还是先别点醒顾锦绣的好,免得自家大姐把心给出去。 不过…… 她再次看向顾锦绣,大姐真的不明白罗武哥的心思吗?连罗慧娘都看得出来罗武哥喜欢围着她转。 顾锦里的心里痒痒的,忍不住问顾锦绣:“姐,你是不是在装傻?” 第523章 分家 今天因着顾锦里在家看医书,朱茶花去作坊炸豆腐去了,没有跟着顾锦绣。 如今家里就她们两人在家,顾锦绣干脆说道:“大姐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不是傻子,也不瞎,自然是明白的。” “可是婚姻大事,理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得守这个规矩,不能因为谁就去坏了规矩,让两家的大人为难。” 顾锦里有些惊讶:“大姐知道罗伯娘……那你不生气吗?” 顾锦绣笑了:“罗伯娘跟咱娘要好,是看着我们长大的,她是打心眼里疼我……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她一定不是看不上我。” 顾锦里听得皱眉,问道:“那大姐如今是什么意思?想不想嫁给罗武哥?” 顾锦绣的笑容依然不变:“大姐说过了,婚姻大事理应由父母做主。如果两家的父母都同意,大姐自然是乐意的。可要是有一家的父母不点头,大姐是不会给咱家添麻烦的。” 她低头看着正在绣的一副稻子结穗图,道:“罗武哥很好,如果能嫁给他,我会跟他好好过日子;如果不能,我也会过好自己的日子。” 顾锦里听罢,心里着实惊了一把,又有点心疼,她的姐姐有一颗玲珑心,一直在为着家里人活着。 顾锦绣见她愣住,笑着拍拍她的额头,道:“你不用担心大姐。咱们能从逃荒路上活下来的,都是有福气的,不管嫁给谁,以后的日子肯定都不会差。” 顾锦绣说完这番压在心里的话,看看天色,见太阳已经西坠,收起绣棚道:“娘跟三奶奶快要回来了,我去做饭。” 又指着院子里的酱油缸道:“把你的酱油盖起来吧,免得被露水打了,坏了味道。” …… 三爷爷在村尾逛了一圈,终于把事情跟几家人说了,还交代他们:“要是想买,就把银钱备好,明天咱们几家一起到县里去买田地。武哥儿可是说了,县里的富户一直在盯着邹家的产业,就等着衙门开卖了。” 几家人听得很是心动,最心动的是陈氏,可家里因着梅姐儿没了几个月的分红,为了办梅姐儿的丧事,又花了不少银子,如今家里没啥钱。 “三伯,您手头上要是宽裕,能不能借点银子给我们买几亩水田?” 县里的宅子跟铺子陈氏是不敢想的,只想买些离镇子近的水田,多种些金贵的稻米。 三爷爷知道他们一家近来很穷,点头答应了:“成,我等会儿回家给你们拿银子。” 陈氏见这么轻松就借到银子,高兴得好话一直往外冒,又把顾德旺跟顾德发拽过来道:“你们两个榆木疙瘩,扎根了是不是?还不赶紧过来谢谢你们三爷爷,要不是有你们三爷爷帮忙,你们能吃上金贵的大米,吃上流油的肉?能有你们两把黄豆吃就算是好的了。” “谢谢三爷爷。”顾德旺跟顾德发赶忙过来道谢,心里却暗道:三爷爷虽然帮了他们家不少,但他们家能过上吃饭吃肉的日子,靠的是小鱼姐。 三爷爷很喜欢这些同族小辈,看着他们心里就欢喜,夸了两兄弟几句后,正要走人,顾大富跟顾大贵就带着顾德兴从作坊回来了。 虽然梅姐儿的死让他们很难受,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他们已经开始去开铺、去念书、去作坊干活。 顾大富看见三爷爷来了,又得知陈氏要借钱买水田的事儿,便跟三爷爷道:“三伯,我想分家,您老帮我们兄弟做个见证,把这家分了吧。” 顾大贵听得惊了:“大哥,你咋又说这事儿?日子过得好好的,分啥家?” 梅姐儿刚死没多久,大哥整个人还病怏怏的,要是这时候分家,只剩下大哥爷俩的,这日子要咋过? 顾大富却很坚持:“咱们爹娘已经不在了,原本刚安稳下来的时候就该分家,可弟妹仁义,怕梅姐儿担着个丧妇长女的名头不好说亲,这才没分家……如今梅姐儿已经不在了,这家该分了,大哥总不能因着自家连累你们夫妻。” 再说了,他一个死了媳妇的鳏夫跟着弟弟、弟媳过日子,也太难看了,没得让人说闲话。 “兴哥儿近来懂事不少,我的身体也比先前好多了,我们爷俩能把日子过起来,把家分了吧。分家后,我还是你哥,是你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你怕个啥?又不是分家后就不来往了。”顾大富好说歹说,最后还发了脾气,顾大贵才红着眼眶同意了。 三爷爷看得很是欣慰:“你们兄弟能这般为彼此着想,你们爹娘在天有灵,也会高兴。” 又道:“你们兄弟先把家里的东西清点清楚,等明天从县城回来后,我再去找何村长,给你们选个吉日,把家给分得妥妥当当的。” 顾大富道:“三伯,那银子您老借给大贵家就成,算做他家的银子,明天去县城买的水田,也算做大贵家的。” 要是不分家,这借钱买来的水田也是算作两兄弟的,到时候他也要分走一份水田,还不如让大贵家借这笔银子,然后买的水田全是大贵家的。 顾大贵听得急了:“大哥,这水田难买,不如……” “大贵,你先听我说完。”顾大富打断顾大贵的话,继续道:“家里还有几十两银子的债,这些债算在我这一房的头上,由我来还。” 家里会欠债,是因着梅姐儿作天作地,把家里的分红给作没了,这才不得不借钱过日子。 “家里被罚了几个月的分红,这事儿是梅姐儿的错,也该由我这一房担着,今年作坊的分红都给大贵家,算是先前的补偿。” 顾大贵听得怒了,是砸了桌上的陶壶,把陈氏给心疼得:“你有话不会好好说?砸什么砸?这陶壶可是要十三文钱!” 十三文钱不是钱吗? 陈氏不想看顾大富跟顾大贵两兄弟哭,一拍桌子道:“这样吧,我家多拿两个月的分红,剩下的两家平分。” 她对顾大富道:“大哥,我知道你对我们家有愧,可你是大贵的亲大哥,他历来敬重你,你要是跟他分得这么清楚,不是往他心窝里扎刀子吗?” 第524章 秦二郎吃瘪 三爷爷听得说道:“是啊大富,亲兄弟之间不必算得这么清楚,会伤感情。” 顾大富被说得低下头去,道:“我只是想多给大贵一些东西。” 他是做大哥的,自小听得最多的就是,你要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们,他一直是这么做的,而想着就要分家了,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能对大贵好了,便想多给大贵一些东西,让他分家后能过得好。 陈氏毫不领情:“我们夫妻正值壮年,有手有脚的,需要你多给东西吗?我们只要我们应得的拿一份。再说了,大哥你这么做问过兴哥儿吗?” 顾德兴低着头在屋子里站着,听到这话愣住了,陈氏见了撇撇嘴,道:“瞧兴哥儿这模样,你肯定是没问。” 陈氏是个直的,直接问顾德兴:“兴哥儿,你爹要多分银钱给你二叔家,你乐意不?” 顾德兴哪里敢说不乐意,是点头道:“我听爹的。” 陈氏瞪他一眼:“你倒是老实了。” 要是搁以前,顾德兴不得立刻摆个臭脸给她看才怪。 陈氏继续对顾大富道:“就这么着吧,我们家多拿两个月的分红,其余的平分,但这座院子得留给大哥家,我们家会另外起房子。” 这座泥土老屋院子虽然老旧,但他们可是把院前院后的几亩空地都给买了的,算起来也是值个十几两银子的。 顾大富想要把院子的钱折一半给顾大贵家,顾大贵却抢先一步道:“大哥你要是还把我当你亲兄弟,你就答应下来。大哥本来就是家里的长子,分家的时候就该多分一份的,如今我这一房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 又道:“大哥想要对兄弟大方可以,但您也得想想兴哥儿。兴哥儿已经大了,过两年就得说亲,这娶亲、念书、考功名,那样都是要银钱的,大哥对我大方了,要兴哥儿怎么办?” 顾大富见顾大贵是真的动怒了,再想想兴哥儿……他已经没了一个女儿,只剩下这个儿子来,得好好待他。 “成,就按照弟妹说的办吧。”顾大富最终点头同意。 三爷爷见他们把事儿说好了,也就不再多待,而是回家去了。 见大山夫妻跟老婆子、程哥儿都回来了,程哥儿小家伙见他回来还蹬蹬蹬地搬来一张凳子到院子里给他坐。 三爷爷很是高兴,苍老黝黑的脸上挂着笑容,跟程哥儿说了几句话,闻到厨房里传来的香味后,扬声问道:“小鱼、绣姐儿,你们今晚做了啥好菜?” 三奶奶笑道:“你这老头子,竟也嘴馋起来了?做的是炸鱼跟炸肉丸子,香得很呢。” 三爷爷听了,冲着厨房道:“小鱼,把炸鱼跟炸肉丸收拾两碗出来,给你秦爷爷家送去。” 又对三奶奶道:“他们祖孙三个都是大老爷们,还不大会做饭,咱们做了些好菜,送点过去给他们,也能让他们打打牙祭。” 三奶奶瞪他:“瞧你这老头子说的,我是那小气的人吗?还不许你送两碗肉菜给秦老哥他们了?” 三爷爷不答,只笑着抱过程哥儿,问他:“程哥儿,你三奶奶抠搜不?” 程哥儿的眼珠子转了转,笑得甜甜的道:“三奶奶跟三爷爷一样大方。” 三爷爷听得一愣,听到三奶奶的笑声后才反应过来,点着程哥儿的额头道:“你这小鬼,竟然变着法子的帮你三奶奶,看来还是跟你三奶奶亲,我这个三爷爷是不亲的。” 程哥儿嘻嘻哈哈的笑着,抱住三爷爷的手臂道:“三爷爷跟三奶奶一样亲。” 顾大山听得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怎么都是这个调调?谁教你的?” 程哥儿回头看着自家老爹,很认真的道:“是大哥教的。” 顾锦里端了两碗肉菜出来,听到这话,看着程哥儿道:“趁着大哥不在家,你就把什么事儿都往他身上推,等他回来,你就惨了,看他不罚你写字写到你哭。” 程哥儿虽然喜欢读书写字,却是无法像顾锦安那样一写就是一整天的,听到这话,小脸都皱眉在一起,求道:“二姐我怕错了,你不要告诉大哥。” 他家大哥就是个坏人,每次他一不听话就会想出他不喜欢的法子来罚他。 顾锦里笑了,思索一会儿,道:“看你听不听话吧。” 说着,眼睛看向自己手里的两碗肉菜。 程哥儿秒懂,立刻跑过来端走其中的一碗炸肉丸子,冲着顾锦里笑道:“二姐,我帮你送去秦爷爷家。” 顾锦里满意的点头,姐弟两个一人端着一碗肉菜,向着秦家走去。 刚出院门就碰见罗慧娘:“小鱼,程哥儿,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我给你们家送酒来了,是大哥带回来的。” 酒这东西是用粮食酿的,在大楚是贵东西,只要几家人有人买了酒的,都会给三爷爷跟秦老两位男性长辈送去。 顾锦里道:“家里做了炸鱼跟炸肉丸,正要去给秦爷爷家送去。” 罗慧娘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她也要去秦爷爷家送酒。 “好。”顾锦里点点头,三人颠颠地往秦家走去。 秦二郎看见他们三人,脸色很不好看,罗慧娘看见他却是很高兴:“秦二哥,我给你家送酒来了,是大哥在县城里买的松花酒,很好喝的,你也尝尝。” 说完又忙道:“不行不行,你身上有伤,不能喝酒,那你吃菜好了,小鱼家做了炸鱼跟炸肉丸子,很好吃的。” 秦二郎听着罗慧娘喋喋不休的说话声,是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沉着声音问:“你是鸭子吗?” 为什么能一直嘎嘎的说,你不累,我听得都累了! 罗慧娘倒是没有生气,而是笑道:“我属牛的,不是属鸭子。” 秦二郎真想一把掐死她。 他懒得跟这些农家土丫头待在一起,转身走了,罗慧娘却喊住他:“秦二哥,你要去哪?你不吃炸鱼跟炸肉丸吗?可好吃了。” 秦二郎终于忍不住了,怒道:“这等低贱的东西,只有农家人才会吃,我不稀罕!” 这话说得很重,屋子里的人脸色都不好,秦老原本笑呵呵的脸已经沉冷下来。 罗慧娘却是例外的那个,她指着秦二郎道:“秦二哥,你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能骂自己啊,你不就是农家人?” 秦二郎听罢,脸色直接绿了。 秦老看着秦二郎吃瘪的模样,却是笑出声来。 第525章 怕是要完啊 二郎这小子天天摆着个臭脸,看不起几家人,可他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就是个农家子。 秦二郎一时口快,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罗慧娘见秦二郎气得脸色沉沉,脸上的肉都抽了几抽,也是知道他很傲气,便安慰着道:“秦二哥不必这般在意农家人的身份。咱们农家人也很好啊,不用守富户家的规矩,听说富户家的小姐们连说笑都不能露牙齿,那还怎么笑?忒可怜了。我是不喜欢做富户家的小姐的。” 秦二郎快疯了,这个罗慧娘是个白痴吗?她到底在跟他说些什么?明明是毫无雅意一听就懂的白话,可他就是没听懂她在说些什么? 罗慧娘许是知道秦二郎没有听懂自己的废话,加了一句:“我是想要告诉秦二哥,做富家公子也没啥好的,做咱们农家人不丢人。” 又怕秦二郎生气,赶忙补上一句:“秦二哥想要出人头地是没错的,慧娘相信秦二哥,一定能靠着自己的本事成为富户。” 她一脸鼓励的模样直接把秦二郎给气成黑脸,一双眼睛泛着阴沉杀气,道:“以后别再来我家。” 我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把你给剁了! 秦老见秦二郎竟是对罗慧娘起了杀心,立刻怒喝一声:“二郎,慧娘不过是说了几句心里话,有什么错?” 值得你动杀心? 秦二郎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对,但他的高傲不允许他向一个卑贱的农家丫头低头认错,干脆冷哼一声,摔门走了。 秦老气得不行,二郎的脾气越来越坏了,再不想法子扳扳他的性子,以后定会长成残暴之人。 罗慧娘很是委屈,从来都是笑哈哈的她红了眼眶,问顾锦里:“我是不是说错话,把秦二哥整生气了?我没想惹他生气,就是知道他不喜欢过种地的日子,这才鼓励他的。” 顾锦里笑着安慰她:“慧娘姐没错,只是有些人天生脾气暴躁,不识好人心,喜欢口出恶言来掩盖自己的无礼蛮横,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秦二郎一直对他们几家人怀有恶意,整天没个好脸,骂他就对了,不用跟他客气,更不用为他生气,根本不值得。 罗慧娘却见不得顾锦里这么说秦二郎,反驳道:“秦二哥不是这样的,他是个好人,我被姚嬷嬷他们捉走的那晚,是他拼了命救我的,不然我早就摔死了。” 罗慧娘以前也是怕秦二郎的,知道他脾气很臭很凶,为了不被他瞪,是看见他就远远走开。可自打秦二郎救了她之后,她就觉得秦二郎特别好,是个难得的大好人呀。 顾锦里听罢,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看着旁边的秦三郎道:“秦小哥,今天没有做烤鱼,改天有空了再给你做,不过炸鱼里放了你喜欢的烤鱼酱汁,味道应该差不多,你将就着吃吃。” 秦三郎看着她笑道:“不用老是做烤鱼,你做的炸鱼也很好吃。” 顾锦里抬头看他,问道:“你是吃烤鱼吃腻了?” 秦三郎赶忙摇头:“没有,只是知道你忙,做烤鱼要比炸鱼费工夫,怕耽误你的事儿。” 炸鱼只要炸熟后,撒上调味香料或者裹上调好的酱汁就成,但烤鱼需要用小火慢烤,还要守着烤鱼一边刷酱汁,很费事儿。 顾锦里听得笑道:“没事啊,已经烤习惯了,小半个时辰就能做好的事儿,不费什么工夫。” 程哥儿听得都嫉妒了,扯着秦三郎的袖子道:“二姐对三郎哥真好。” 秦三郎听罢,脸上有些红,他努力控制着,尽量不让人看出来。 顾锦里瞪着程哥儿道:“二姐对你就不好吗?可是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肉,要不是有我,你能长胖吗?” 程哥儿是个聪明的孩子,立马拽着顾锦里的手道:“二姐最好了,程哥儿最喜欢二姐。” 顾锦里睨着他:“你这词儿有点匮乏啊,每次都是这么一句,你能换点新鲜说词不?你二姐我长得就这么让你找不到吹捧的话?” 程哥儿虚心求教:“匮乏是个啥?” 顾锦里:“就是穷,说你词穷的意思。” 程哥儿哦一声,表示懂了,又道:“二姐长得好好看的,太好看了所以找到美美的话来夸。” 秦三郎觉得程哥儿说得对,小鱼长得是很好看,以后一定会长得更好看……就是脾气凶了点,不过凶得很可爱。 秦老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的模样,心里因着秦二郎对罗慧娘起杀心而发沉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顾锦里见天色快黑了,没有再多待,带上罗慧娘跟程哥儿走了。 路上,罗慧娘还在担心着秦二郎,问顾锦里:“小鱼,秦二哥是不是又跑山里去了?天都快黑了,山里那么多野兽,还有陷阱似的深坑,万一他不小心踩空了掉下去怎么办?” 顾锦里想说,你管他去死,但她最终说的是:“你被绑走那晚,秦二郎能摸黑把你救下,可见很熟悉山里的地形,是不会在山里出事的。” 秦二郎跟秦三郎时常进山,对山里熟悉得很,怎么可能会出事儿。 不过…… 她看着罗慧娘,盯着她的脸,问了一句:“慧娘姐,你最近是不是太关心秦二郎了?” 罗慧娘听得一愣:“有吗?秦二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该对他好吗?” 顾锦里听得心下咯噔……慧娘怕是要完啊,已经想要对秦二郎好了吗? 可秦二郎根本瞧不上她们这些农家姑娘,要真是她猜想的那样,这真是个悲剧。 罗慧娘还在担心秦二郎,顾锦里只得安慰她几句,最后说道:“慧娘姐,救命之恩这种事儿,以后你找机会报答就好,不用时常关心秦二郎,他这人的脾气太怪,不乐意咱们几家人关心他。” 姑娘,莫要把自己搭进去啊。秦二郎脾气暴躁又很重门第之见,还身负血海深仇,这种深坑,跳进去可是没活路的。 不像秦三郎,起码他是真心对他们几家人,把大家的命当做命,会尽力护着他们。 罗慧娘听到这话,觉得很有道理,点头道:“小鱼你说得对,秦二哥脾气不好,我要是太关心他,他一定会烦我的。” 第526章 山头 顾锦里:“……”已完。 不过,秦二郎这么厌恶乡下,一定会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到时候慧娘就算有什么心思,也不可能去追秦二郎。 只要以后见不到秦二郎,慧娘就能跳出这个狗血深坑。 秦三郎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顾锦里家的院子,迟迟没有看见顾锦里姐弟回来,提步向着顾锦里家走去。 半途,看见顾锦里在跟罗慧娘说话后,他停了下来。 不多时,顾锦里跟罗慧娘说完话,带着程哥儿回家去了。 秦三郎看着她进了家门后,这才转身回家,去了厨房,把锅里的豆渣饼跟红薯粥盛了出来,喊秦老吃饭。 虽然有松花酒跟顾锦里家送来的两碗肉菜,但秦老今天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秦三郎知道他是担心二哥,劝道:“爷爷还是把肚子填饱再等人吧,二哥定会等到夜深才回家。” 秦老叹气,不想秦三郎担心自己,又拿起筷子,把晚饭给吃了。 秦三郎收拾了碗筷,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冲了个澡,给秦老备了两个豆渣饼跟一壶热水,又给他点上蚊香后,回屋睡觉去了。 秦二郎果然是深更半夜才回的家。 秦老等得已经怒极,是秦二郎一进堂屋就呵斥道:“跪下!” 秦二郎没有任何辩驳,老实跪下了。 秦老拿出藤条,狠狠打在秦二郎的身上,足足打了三十下,把秦二郎的背打得渗出血来:“今天打你,是要让你知道,不可随意对人起杀心。要是你连一个关心你的姑娘都能起杀心,那你就是真正的残暴不仁!这会害死你,让你以后活在死人堆里。” 秦二郎对此嗤之以鼻,笑道:“兵者,刃也。掌的就是死生之事,睡得就是累尸之地,您老来跟我说不能残暴不仁,是不是有些可笑?掌兵的不残暴,如何能在死地里杀出一条活路?仁义?呵,等着被敌人杀死吗?” 他家就是太仁义,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再说了,罗慧娘那点小心思以为他看不出来吗?不过是想趁机攀上他,这等手段,早在他十三岁以后就有各路贵女对他用过,真以为他会上当? 一个卑贱的农家丫头也敢肖想他,罗慧娘简直不要脸。 秦老听罢,拿着藤条的手是抖了一抖,对秦二郎有着敬重的他直接一脚踹倒他,指着他骂道:“老公爷要是听到你这番话,定会死不瞑目。” 秦二郎忍着痛,撑起身体,继续跪好:“若是我不能为家族报仇,他老人家才会死不瞑目。” 秦老见说不通秦二郎,是扔掉藤条,找了根棍子,狠狠打了秦二郎一顿,把秦二郎得皮开肉绽,口吐鲜血。 秦二郎忍了,并没有还手,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忍一忍,他很快就能离开这个破地方,以后秦老就管不了他了。 秦三郎是把堂屋里的动静听在耳里,心里已经很清楚秦二郎的决心,也猜到秦二郎之后会做些什么,离开这个地方……看来他也要做些事儿,不能让二哥连累了几家人。 …… 秦家的事儿,几家人并不知道,大家伙都在忙着清点家里的存银,等着去县城买邹家的产业。 第二天一早,几家人是天不亮就起来,把准备好的银钱、户籍给要去县城的男人们带上。 因着田叔不识字,田婶怕田叔看不懂田契地契,是让田二强跟着去县城,也让田二强趁机去县城看看,长长眼。 顾大木、顾大林兄弟也把顾庆粮跟顾庆田带去了。 顾大林说:“咱家的两个孩子渐渐大了,等带他们多出去见见世面,以后才能有出息。瞧瞧三郎二郎、安哥儿、武哥儿他们,去外面见识得多了,一个个出息得,都不太像咱们农家娃了。” 就连顾德兴也比自家的两个孩子强,顾大林看得很是着急,所以想多带他们出去看看。 顾庆粮跟顾庆田很是高兴,他们没有去私塾念书,一天天的除了在作坊里干活,也就是晚上的时候去作坊里学认字,听康平哥、康明哥说府城的一些事儿,对县城这种繁华的地方是很向往的。 田家、老严氏家、顾大贵家、戚家把东西准备好后,一起到顾锦里家集合,等顾大山他们从作坊忙完早上的活计后,大家伙直奔县城。 因着人多,而顾锦里跟顾大丫也要去,顾大山家的骡车挤不下,田叔他们是步行到镇上,再租了一辆骡车后,由顾大林驾车去了县城。 秦家去的是秦三郎,他驾着顾锦里家的骡车等到顾大林他们后,一起向着县城奔去。 衙门里,罗武听说他们来了,亲自去接,把他们带到吏房,见了专门处理被充公家财的书吏。 书吏姓施,已经得了许县令的话,见罗武把人带来了,直接拿出一本大册子递给他们:“这是邹家在田福县的产业,皆是能卖给你们的,你们想要买什么,自己看吧,等看好了再跟我说。” 不能卖给他们的都没记在这本册子上,而是记在田师爷拿着的册子里。 又加上一句:“不必着急,你们可以慢慢看,不懂的就问我。” 县令大人对这几家人颇为看重,听说这几家的一个小子如今在金陵府,跟世家豪族的郑家、上官家的嫡长公子有交情。这等人家,即使是泥腿子,他也得好好伺候着。 几家人很是高兴,是围着册子看得兴奋不已,还是三爷爷发话:“小鱼也要买些产业,让她先看。” 几家人能有银子置产,全是靠的顾锦里,闻言点头同意:“小鱼先看。” 顾锦里接过册子后,快速的看了起来,见上面不但有宅子、铺子、庄子、田地,还有山头后,很是高兴。 盏茶的工夫后,她拿着册子来到施书吏的面前,指着离庆福镇很近的两座山头跟一处庄子问道:“大叔,这两座山头跟庄子作价几何?可贵?” 便宜点啊! 她知道这两座山头,上面种着许多松树,听镇上的人说,是用来产松油的,每年光是割松油就能有不少进项。 要是买下这两座山头,她不但能割松油赚钱,还能在山里种药材,可是划算得很。 且这两座山头跟庄子是连在一起的,打理起来很方便,值得买。 第527章 请米老翁 施书吏瞅一眼顾锦里,道:“这两座山头比较大,加起来有个两百五十亩,给你家算的是一两银子一亩,两座山头是两百五十两银子。” 这两座山头有松油产出,又是跟庄子连在一起的,要是正常卖,起码能卖到四两银子一亩,可许县令是当做荒地卖给顾家的,真真是白菜价。 顾锦里听得惊喜不已:“多谢大叔!” 施书吏摆摆手,道:“你先别谢了。这两座山头跟庄子是连着卖的,你要买山头就得买庄子,而这庄子可没那么便宜了。庄子里有八十亩水田、四十亩旱地、二十亩荒地、外加几座邹家下人以前住的屋子,你要买下,得要……” 施书吏拿出算盘,手指在算珠上翻飞,一阵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声后,给她报了个数:“五百五十两,加上两座山头就是八百两。” 顾锦里听得一惊。 施书吏见状,以为她家拿不出钱来,很是可惜的道:“这是许县令能给你家的最低价了,水田才给你们算五两银子一亩,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价,错过就可惜了。” 顾锦里拿出两张银票,吧嗒一声放在桌子上,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叔,我买!” 施书吏看着两张五百两的银票,着实惊了一把……以为是穷鬼,怎知是豪客!成,卖给你了。 但施书吏好奇起来,问顾锦里:“小姑娘,你家的调味香料真的很赚钱吗?” 不然咋能拿出这么多银子? 顾锦里笑眯眯:“五文钱一包的小东西,可比不得一两银子的醢鲜酱,赚不到啥银子。”才有鬼。 她做的豆腐、调味香料、蚊香的成本都很低,就算她只卖几文钱,也是能赚到不少银子的。 施书吏也就是好奇问上一问,听到回答后,没再说啥,开始问顾锦里要户籍,准备给他办田契地契这些。 顾大山把家里的户籍递了上来:“有劳大人了。” 又特地交代一句:“山头跟庄子的地契写我家二闺女的名字。” 施书吏听得惊诧,指着顾锦里道:“是写这小姑娘的名字?” 不是应该写当家的大名吗? 顾大山点头笑道:“嗯,这山头跟庄子是我家二闺女买的,理应写她的名字,以后让她带着出门子,也能有点产业傍身。” 施书吏听得很是佩服,对顾大山客气起来,接过户籍,很快就把山头跟庄子的地契给办好,递给顾锦里:“瞅瞅,没啥问题你在地契跟衙门册子上按个手印就成。” 卖出去的东西,衙门都会有专门的册子记录,买的人要在上面按下手印、写上名字,以后要是有啥纠纷,也能有个依据。 顾锦里看过地契后,在地契跟册子上按下手印,名字不用她写,施书吏已经写好了,她确认过就成。 买完山头跟庄子后,她又道:“施叔,庆福镇上的富贵楼作价几何?我想买下来。” 今天天刚亮的时候,戚康乐跑来找过她,说是没有说通顾大丫,让顾锦里先把酒楼买下,她这几天再求求顾大丫。 施书吏道:“那座富贵楼要价三百五十两。” 言罢抬头看着顾锦里,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你还有银子吗? 顾锦里听得很是惊喜,镇上的富贵楼可是两层,外带伙计们住的厢房跟一座后宅,酒楼里还有水井,是整个庆福镇最大的铺子,三百五十两的价格并不高。 她又拿出一百五十两的银票,递给施书吏:“施叔拿好。” 施书吏是拿好了,可他却看向顾大山,差点忍不住对他说:你家二闺女真有钱,咋生的,生了个小财神出来。 顾大山看见施书吏眼里的羡慕,是高兴的笑了,他家小鱼就是会赚钱,也爱存钱,她靠着豆油作坊跟制药作坊的进项,可是村里不少私房钱。 施书吏被顾大山的笑容给伤到了,他是个没女儿的,突然想生一个了。 施书吏很快就把镇上富贵楼的房契地契都给了顾锦里。 顾锦里接过,在册子上按了手印后,高高兴兴地收起来,可想到自己又穷的底掉了,她脸色的笑容就少了一些。 辛辛苦苦存了大半年的银钱,就这么全给出去了,她还得去买些下人回制药作坊做药……又得卖命赚钱了! 顾锦里买完山头、庄子、富贵楼后,几家人也开始买自家看好的田地,几乎每家都买到了二十亩以上水田跟二十亩以上的旱地,每个人都是高高兴兴的。 罗家不但买了田地,还买了县里的一座两进宅子,不过没买铺子,银子不够了,买了水田、旱地跟宅子花了近五百两银子,还要留着银子以备不时之需,只好把看好的铺子给舍了。 施书吏提醒他们:“县里的铺子可不好买,你们要是不买这铺子,明天就能被县里的富户们买去,那就可惜了了。” 他们几家人能买到邹家在田福县的产业,还是许县令特意给他们留的,不然他们根本不可能买到,早就被县里有权有钱的人家给抢光了。 顾大山手里还有些银子,问施书吏:“大人,武哥儿家看上的铺子要多少银子?” 施书吏:“不贵,只要三百两,真的很便宜了。县里的富贵楼你们知道吧,胡家可是花了一千二百两才买下的,这间铺子跟富贵楼在同一条街上,位置极好。” 买了不亏啊! 顾大山很是心动,但他想着顾锦里过段时间要去府城买人,生怕银钱不够,犹豫着要不要买。 顾锦里当下拍板:“爹,咱家把铺子买下来吧,去府城买人的事儿,可以等卖了香料后再去。” 钱是可以周转的,不用担心这些。 顾大山听罢,立刻对施书吏道:“大人,我家买下了。” 不多时,顾大山就拿到铺子的房契地契,是高兴得不行,这铺子是记在崔氏名下的,他给崔氏补的嫁妆又多了个铺子,心里愧疚少了一些。 几家人都买到自己想要的田地铺子,跟施书吏道过谢后,欢欢喜喜的回家去了。 路过庆福镇的时候,顾锦里道:“爹,我们去一趟米爷爷家吧。那座庄子以前是邹家的下人在看着,如今邹家的下人都被卖光了,没人看,我想请米爷爷夫妻去帮忙看庄子。” 米老翁是胡观主的人,信得过,且米老翁夫妻无子无女的,晚景凄惨,请他们夫妻去看庄子,也能让他们晚年有个保障,不至于太过凄凉,双赢的事儿。 顾大山自然是同意的:“米老伯虽然不大爱说话,却是个办事妥当的人,请他看庄子,可行。” 第528章 靴子 顾大山让秦三郎停下骡车:“我跟小鱼去找米老翁就成,你送三伯他们回去。” 秦三郎应了一声,却对着顾庆粮道:“庆粮哥,你来练练手吧。” 自打顾锦里家买了骡车后,几家人就开始学着怎么驾骡车。可车少人多的,顾庆粮一直没有什么机会练手,听到这话高兴极了,跑过来冲着顾大山道:“大山叔,我来试试成吗?” 顾大山脾气好,自然不会反对:“成,你练练,可得小心点,莫要撞到人才好。” 顾庆粮听罢,有些怕了,冲不远处的顾大林道:“小叔,你来教教我。” 他家小叔学得最快,如今已经能驾着骡车去县城。 顾大林听罢,走了过来,坐上前车板子,教着顾庆粮。 顾大山跟顾锦里下了骡车,去卤味铺子拿了一篮子卤味,转道去了铺子后的竹林。 秦三郎一直默默地跟着他们,顾大山跟顾锦里似乎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秦三郎跟着他们有什么不对。 顾锦里还嫌弃秦三郎走得慢了,回头对他道:“秦小哥,你走快点,说完事儿咱们还得赶回村里。” 这么长的腿,他为啥走得那么慢? 秦三郎听罢笑了,几个大跨步就跟了上来,接过她手里的篮子道:“我来拿。” 顾锦里没有跟他客气,让他把篮子拿了。 如今已过午时,米老翁刚刚补觉起来,看见顾锦里三人后,问道:“你们怎么来了?有事?” 米老婆子不满的道:“你这老头子,没事就不能来了?以为你家是金窝吗,就一座破屋子,有客人来你就偷着乐吧。还不快点进屋把凳子拿来给大山他们坐。” 米老翁知道米老婆子闷得慌,是巴不得家里来人,也不好扫她的兴,打着哈欠回屋拿凳子。 秦三郎跟着进去了。 米老翁竟是耳力很好的听到了秦三郎的脚步声,回头拦着他:“你小子就不用进来了,几张凳子而已,老头子拿得动。” 秦三郎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出来了。 不多时,米老翁拿出几张凳子,放到屋外:“坐吧。” “多谢米爷爷。”顾锦里说着话,接过秦三郎拿着的卤味,递给米老婆子:“米奶奶,这是铺子里的卤味,拿来给你们尝尝。” 米老婆子没有跟他们客气,把卤味收下了,叹道:“这荤卤也太多了,有大半篮子呢,下回拿些素卤就成,我们老两口的牙口不太好,吃素卤好嚼一些。” 顾锦里道:“米奶奶,这荤卤挑的是肥多瘦少的,也很好嚼的。” 米老翁夫妻的年纪虽然大了,却还没老到嚼不动肉的时候,不过是知道肉贵,不好白白吃他们家的荤卤罢了。 米老婆子听罢,笑呵呵的把卤味拿进屋里,不多时给他们拿了一篮子外加一袋子的笋干出来:“这是竹笋长得最好的时候挖的,刚刚晒好收起来没多久,你们拿回去吃,味道极好的,特有嚼劲。” 顾锦里谢了米老婆子,笑着接过。 米老翁问他们:“你们来是有啥事儿?”不可能专门来看他们老两口。 顾大山把来意跟他们说了。 米老翁听得惊讶:“你们把松子庄给买了?还要请我们老两口去看庄子?” 松子庄是镇上的老人对镇外邹家庄子的叫法,因庄子后头的两座松树山得名。 顾大山点头:“嗯,是小鱼的主意,还请米老伯帮个忙,答应下来。” 米老翁沉默不语,把米老婆子给急得:“老头子,你说话啊,装什么哑巴?” 这么好的差事儿,要是不应下,真是可惜了。 米老翁瞪一眼米老婆子,问顾锦里:“丫头,你为啥要请我们去看庄子?这看庄子可是个油水颇多的活计,理应找信得过的人去看,或者干脆买下人去盯着。” 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夫妻啊。 “米爷爷跟米奶奶就是我们信得过的人。”顾锦里道:“您二老能帮着湖云观看守这片荒地多年,为人自不用说,最是守信的,我们也很信得过您二老。至于买下人去看庄子,这也需要时间,不可能今天刚买了庄子就能买到合心意的下人。” “那座庄子里还种着庄稼,如今已经九月,庄稼要抽穗了,得赶紧请人去看着,再安排人挑水施肥,让稻穗能灌浆结粒,不然这一季的收成可就白白毁了。” 米老婆子催促着米老翁:“你这老头子还不赶紧应下,那松子庄最多的就是水稻,稻米那么金贵,你一耽误,不知道要糟蹋多少粮食。” 顾锦里知道米老翁在担心什么,干脆说道:“米爷爷要是拿不定主意,可以送信去湖云观问问,观主知道了,定会同意。” 米老翁听得眼睛一眯,看了顾锦里一眼,少顷说道:“……这样吧,我先帮你们看一段时间,至于以后要不要帮你们继续看,咱们过段时间再说。” 这就是要去湖云观问胡观主的意思了。 顾锦里点头答应:“好,那您老先帮我们看一段时间。” 又对顾大山道:“爹,给银子。” 她穷了,现在身上没钱。 顾大山拿出二十两银子递给米老翁:“这些银子您老先拿着,里面有您老两口的工钱,还有请人去侍弄庄稼的工钱,有劳您老费心了。” 米老翁没有客气,把银子收下了:“要是有剩下的,我再退回给你们。” 又道:“松子庄离我们这里不远,就在镇子外,我老头子别的本事没有,但在镇子里住了一辈子,这十里八村的人还是认识不少的,庄子里的农活你们不用担心,老头子能找到人给你们干。庄子里的东西也不会担心,只要是老头子看着的,没人敢私自潜进庄子里割庄稼。” 粮食金贵。在乡下,每当粮食成熟的时候,夜里总会有人去偷偷的割别人的粮食,但米老翁是镇上辈分很高的老人,只要他发话,一般没人敢去偷。 顾大山听罢很高兴,谢过米老翁后,带着顾锦里跟秦三郎走了。 至于契约什么的,得米老翁正式答应下来再签。 路上,秦三郎拎着竹笋干,故意落后一段距离,眼神还看着顾锦里。 顾锦里发现了,跟顾大山说一句:“爹,我去帮秦小哥拿东西。” 顾大山对孩子最是宽和,笑着点点头:“去吧,慢着点,要是累了就把竹笋干拿来,爹给你拿着。” “诶。”顾锦里应一声,跑到秦三郎身边,拿过他手里的篮子,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定是在米老翁家看见了什么,不然不会特意给她使眼色。 秦三郎道:“一双靴子,长直马皮靴。” 第529章 伤心了 顾锦里:“嗯?” 秦三郎见她没听懂,解释道:“在大楚,长直马皮靴只有两种人会穿,一是军中之人,二是影子卫。” 所谓的影子卫,就是潜伏在暗处保护主家的护卫。 “那双马皮靴上还带着泥土,显然是刚穿过没多久,米老翁一个驼背的穷老头,不可能穿着这样一双靴子去干活。”秦三郎看着顾锦里,问了一句:“他那个儿子真的是病死的?莫不是诈死的吧?” 诈死进影子卫办差,这在京城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可在这穷乡僻壤,这事儿就新鲜了。 “米老翁一家不简单,你还是先别请他看庄子,等我查过之后再说。”秦三郎怕顾锦里有危险,在没有查清楚米老翁一家的底细之前,他不希望顾锦里跟米老翁一家接触太多。 顾锦里听罢没有答应,而是说:“不用担心,米老翁夫妻信得过的。” 秦三郎听得皱眉,问她:“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米老翁夫妻的底细?” 顾锦里点点头,又摇摇头,把秦三郎给担心的:“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顾锦里想了想,道:“知道一点,他们跟湖云观有关系,湖云观观主是不会害我们家的。” 她先前以为,米老翁夫妻就是因着米老娘跟观主是一起长大,才跟湖云观有牵连,如今看来,米老翁夫妻,包括米老翁的老娘都是湖云观,或者说是鲁家放在庆福镇的耳目。 秦三郎听罢更加担心:“此话何意?是不是不方便告诉我?” 顾锦里看着秦三郎,虽然不想让他伤心,但是:“对。” 秦三郎听罢,是真的有点伤心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儿,如今突然听到她说的,不方便告诉他,他心里有点失落。 顾锦里见状,只能道:“你放心吧,观主不会害我,更不会害我家。” 又觉得自己这解释吧,有点干巴巴的,很是没诚意,左右前后看看,这路上刚好没人,她突然伸手挠了一下他的咯吱窝。 秦三郎懵了,瞪大眼睛看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她她,竟然挠他咯吱窝……男女授受不亲! 顾锦里见没有把他挠笑,却把他给挠得呆住了,有点挫败的问:“你为什么不笑?” 秦三郎:“……” 他觉得,这个时候他更应该的是脸红才对。 但是,他还是咧开嘴角,对她扬起一抹笑容。 顾锦里:“你笑得好勉强。你不怕痒吗?” 秦三郎很诚实的摇头:“不怕。” 家里人教他军中斥候本领的时候,是有专门训练过这个的,不能笑,要是动不动就笑,遇到潜伏的时候,可是会暴露行踪的。 顾锦里听得脸都皱了起来:“真没趣,挠咯吱窝都不笑。” 秦三郎忙道:“那以后你挠,我笑。” 顾锦里听得笑了,勉为其难的道:“好吧。” 顾大山回头看见他们落下自己一大段距离,忙扬声道:“三郎,小鱼,你们咋走得这么慢,赶紧跟上来,还得一个多时辰才能到家呢。” “来了。”顾锦里赶忙挎着篮子跑过去,秦三郎比她跑得快,不一会儿追上她,拿过她手里的篮子道:“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追上顾大山。 顾大山看着两个小家伙向自己跑来,忍不住笑了,对秦三郎道:“三郎慢着点,你拿着这么多东西呢。” 又瞪着顾锦里道:“不是说去帮三郎那东西嘛,怎么连个篮子都没拎?” 顾锦里笑道:“是秦小哥不用我拿的,对吧秦小哥。” 秦三郎应道:“嗯,大山叔,不怪小鱼,是我不让她拿的,我力气大,这点东西我能拿得动。” 顾大山还是接过竹篮子,自己拿了:“走吧。” 一行三人直到下午未时末刻才回到村子里。 家里很是热闹,几家人都聚在她家,拿着田契地契说着自家买的田地。 陈氏的嗓门尤其大:“瞧瞧我家买的这三十亩水田,整整三十亩啊,虽说是在香桂镇那边,离咱们这里有些远,可我早就想好了,大不了等收割耕种的时候住到那边的田地去,平时的时候让何娃子他们帮忙看着点。” 何娃子跟何万里每天都会去香桂镇卖豆制品跟调味香料,已经跟香桂镇的人混熟了。 何村长听说村尾几家人今天去县城里买田买地,得知他们回来后,也跟着过来看看热闹,听到这话,笑道:“大贵媳妇放心,娃子跟万里他们定会帮你们家把水田看好的。” 又感叹道:“你们这运气可太好了,能买到连在一起的水田,这可是能传给子孙后代的,有福了,有福了。” 何村长做了这么多年的村长,是知道想要低价买到成片的水田有多难的,可秦顾罗田几家人却买到了,可见这几家人真真是入了县令大人的眼,这是县令大人关照着呢,不然他们几家根本买不到这么多水田。 陈氏听罢,笑得更欢了。 可顾大贵却想着,等大哥家有钱了,到时候以五两银子一亩卖十亩水田给大哥家,让大哥家也能多积攒点水田给子孙。 顾大丫家也买了二十亩水田跟二十五亩旱地,是在壶口镇的,至于打理田地的事儿,顾锦里已经说了,会写信给壶口镇的薛老,让薛老帮忙看着点。 三爷爷家、田叔家、老严氏家的田地则是买在大兴镇。顾大林说了,他以后会时常往大兴镇跑,帮着两家看看田地,也趁机去大兴镇问问有没有自家媳妇跟女儿的消息。 而秦家、顾锦里家、罗家的田地则是都买在了庆福镇。 罗武就在衙门当差,早就给自家选好了田地、秦家兄弟剿匪有功,姜县尉是帮着看好,给他们家留了田地的,顾锦里家则是她第一个挑,就把镇子外的松子庄给买了。 何村长听说顾锦里家把庆福镇外的松子庄给买了,惊得差点背过气去:“诶哟哟,大山呐,你家可真真是起来了,竟是能买下松子庄,那庄子忒大的,光是水田就差不多一百亩。” 何村长是捂着心口,不住的感叹着,一双老眼看着顾大山一家,像是看着一群财神爷,个个都富得冒金光啊。 何村长是受不住刺激,看了一会儿热闹后,让何金生把自己给扶回家去了。 临走前问顾大山:“你家安哥儿啥时候回来啊?都去好些时日了吧。” 听说是去金陵府跟着什么贵人一起讨论学问,真真是出息了,连金陵府的贵人都搭上了。 顾大山笑道:“快了,过段时间就回了。” 何村长听罢,点点头,说道:“等安哥儿回来了,让我家金生来跟他讨教讨教学问,也长长见识。” 他家金生连府城都没去过,更别说繁华的金陵府。 顾大山笑着应了。 第530章 去府城 何村长走后,几家人又说了些话,便各自家去。 可顾大丫却是去而复返,还把戚康乐带来了顾锦里家,对戚康乐道:“跪下。” 戚康乐立刻屈膝跪在地上。 三爷爷三奶奶看得大惊,问道:“大丫,你这是做啥?好好的让孩子跪什么?” 三奶奶要把戚康乐扶起来,却被顾大丫拦住:“三伯娘,您让她跪,跪死她才好!” 三爷爷听得皱眉,问顾大丫:“到底啥事儿,你说吧。” 顾大丫把戚康乐不想嫁人,要立什么女户,开酒楼的事给说了。 “你们听听看,她这是什么心思?哪有做姑娘的不嫁人的?还想着开酒楼,那酒楼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开的?去酒楼里吃饭都是大老爷们,一个个喝了酒之后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在酒楼里做掌柜,你是……”卖菜还是卖笑?! 顾大丫真的要被气死了:“不让她开酒楼,她还不乐意,您二老跟她说说吧,我是说不动她了。” 三爷爷三奶奶听得脸色都不好,问戚康乐:“你真想去开酒楼?真的不想嫁人?” 戚康乐没有任何惧怕,抬头对两老道:“是,三姥爷三姥姥,康乐不想嫁人,想开酒楼找份营生,以后买个孩子,过自己的日子。” 三奶奶听得是心痛不已,问戚康乐:“是应着……以前的事儿?” 见戚康乐点头后,又劝道:“以前的事儿不是你的错,都是那遭瘟的李家害人。再说了,你也没出事儿,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姑娘家,不用怕别人说啥闲话。” 戚康乐笑得苦涩:“三姥姥,就算我是清白的,可进过那种地方,万一被人知道,也是要被人嫌弃一辈子的。我是个不能受气的,与其在婆家受一辈子白眼,我宁愿不嫁,开个酒楼养活自己。” 顾大丫骂道:“开酒楼开酒楼,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酒楼招待的多是男客,你一个姑娘家的去开酒楼,你要不要脸?!” 酒壮怂人胆,酒大恶人心,男人一旦喝了酒,没坏心的也能生出恶意来,瞧见她一个姑娘家的做酒楼掌柜,不得欺负死她? 戚康乐道:“娘,我能做好,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啪一声,顾大丫是直接扇了戚康乐一巴掌:“你给我闭嘴,告诉你,你想开酒楼做掌柜,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休想!” “大丫你做什么?”三奶奶急忙去拦,把顾大丫拽到一边去。 顾大丫忍不住哭了出来:“三伯娘,你是不明白,这死丫头倔强得很……我这么拼命干活图什么啊?不就图他们三个好好的娶媳妇、嫁人,以后的小家过得和和美美的吗?她不想嫁人就算了,还想开什么酒楼,她这是彪得想上天啊。” 顾锦里听得有些为难,戚康乐的事儿,她也有错……她问顾大丫:“姑姑,您是不想让乐表姐开酒楼,还是不想让她做酒楼掌柜?” 又道:“若只是不想让乐表姐做酒楼掌柜,咱们过段时间去府城,可以买一个掌柜回来,表姐就算算账,管管掌柜就就成。” 戚康乐听得眼睛一亮,忙对顾大丫道:“娘,我其实就是这个意思……我知道自己的想法离经叛道,可咱们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儿,我不想担惊受怕的嫁人,更不想以后自己的事儿被婆家知道,在婆家忍气吞声的过一辈,那种日子女儿过不了,真的过不了。” 别人才不管她是不是清白的,只要知道她进过迎仙坊,那她在别人眼里就是个脏女人。 三奶奶听得很心疼,对戚康乐道:“乐姐儿,你也不用这么想,这明事理的人家还是很多的,就算知道了你差点被卖的事儿也没关系,总有好人家的。” 三奶奶这话说得没错,这庆福镇上就有一个好人家在等着戚康乐,只是她如今还不知道。 顾大丫听到戚康乐的话,想到戚康乐受的苦,也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戚康乐见了,心里揪疼都不行,抱住顾大丫,母女俩一起哭。 顾大丫看着戚康乐哭得凄惨的模样,也是心疼的,心里摇摆起来……要是这丫头真的不打算嫁人,那是得有个产业。 可乐姐儿不像绣姐儿,有一手好刺绣,不需要出去抛头露面就能赚到傍身的银子,也不像小鱼,会一手做药的硬本事,乐姐儿唯一还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一手厨艺跟三分胆量了。 顾大丫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问了顾锦里:“小鱼,你说买人来做酒楼掌柜,那可靠吗?买个妇人成吗?买个男掌柜,你乐表姐也不好跟他多见面啊。” 顾锦里笑道:“姑姑要是不放心,咱们可以把这酒楼的生意分成三份,我、乐表姐、平表哥。平表哥是个男的,对外的事儿就交给他去做,再招个有经验的掌柜帮他,有个好厨师、几道特色招牌菜,您跟姑父都在镇上,时常过去看看也就成了。” 顾大丫听得一喜:“是个好法子啊,我咋没有想到?真真是被这丫头给急得,我脑子都钻进死胡同里去了。对对对,让你平表哥管着酒楼对外的事儿,他太过老实,让他练练胆子也不错,等将来成家了,也有一份家业养活孩子。等我跟你姑父老了,再让他把卤味铺子也管起来。” 至于戚康明,他想要考功名,以后要是考上,就不会接手家里的铺子。 戚康乐也是听得一喜,又跟顾大丫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母女两个又和好了,是说了不少开酒楼的事儿。 “那酒楼小鱼已经买下来了,明天我们就去看看。”顾大丫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镇上的富贵楼。 戚康乐开酒楼的事儿,算是解决了,顾大丫把戚康乐领会了家。 崔氏是很庆幸自家二女儿的胆子虽然大,但做事有分寸,不会做些太过抛头露面的事儿,让她担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等大家伙去看过新买的田地后,顾锦里就开始准备去府城的事儿。 这回去府城除了要去买一批人回来做药以外,还要把戚康平、戚康明兄弟带去找肖大夫复诊,看看他们两个的手脚恢复情况。 这是当时敲断手骨脚骨的时候就说好了的,不管伤势养得如何,都得要去。 罗武得知他们要去府城,是特地回来了一趟,让罗慧娘去找顾锦里,问她:“绣姐儿这会儿要跟着你们去淮毓绣庄见那个李奶奶吗?” 顾锦里睨着她:“是你哥让你问的?” 罗慧娘惊了:“你知道?” 顾锦里:“我又不傻。” 第531章 甩脸色 罗慧娘听得笑了,还过来捏了一把顾锦里的脸:“我们小鱼当然不傻,最最聪明了,会做很多好吃的。” 顾锦里笑了:“我做了那么多东西,你就记得吃的。” 罗慧娘本命就是个吃货,听了也不生气,嘻嘻哈哈的笑着,笑完了想起来老哥的吩咐,又追问道:“你还没说绣姐儿会不会去淮毓绣庄见李奶奶呢,快说啊。” 不然她回家了可没法交差。 说到这里,她对顾锦里抱怨道:“小鱼你是不知道我哥哥有多烦……不但烦,他还懒。咱们两家离得这么近,他想知道自己走几步过来问不就成了,可他偏不,非要让我来,还威胁我说要是不来,下次回家就不给我买好吃的。” 罗慧娘一副受了自家老哥大委屈的模样,把顾锦里给笑得,直呼:“完了完了,你完了。” 罗慧娘不解:“说我哥呢,为啥是我完了?” 顾锦里指着她的脑袋道:“你这么傻,以后可咋办?” 罗慧娘眨眨眼:“我是不够聪明,可我不傻。” 她突然往四周看了看,见程哥儿正坐在院子外的棚子下拿着一支毛笔在蘸着墨水写字,厨房里正传来一阵阵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那是绣姐儿跟朱茶花在做饭……她凑近顾锦里,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我哥想要娶绣姐儿做媳妇。” 啪嗒! 顾锦里手里的捣药杆掉在了地上。 罗慧娘把捣药杆捡起来,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道:“瞧把你给吓得,小子长大了就是要想媳妇的,不想媳妇的都要打光棍。” 她挑挑眉头,略为得意的对顾锦里道:“我是前几天偷听我爹娘说话听到的,我娘说我哥想娶绣姐儿做媳妇,所以在县里买了宅子。” 罗慧娘有些难过起来:“要是以后我哥跟绣姐儿去县城住,我就很难看见他们了。” 顾锦里赶忙打断她:“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事情没成,说了对你家我家都不好。” 罗慧娘急忙捂住嘴巴道:“嗯嗯嗯,我以后不说了,我就悄悄知道就好。” 她是知道亲事没成之前不好多说的,说得多了会被人议论,很不好,她可不希望绣姐儿跟自家老哥被人嚼舌根。 慧娘虽然直肠子,但只要是她答应下来的事儿就会做到,顾锦里并不担心罗慧娘会对外人说漏嘴。且慧娘会对她说这些,也是因着两人玩得好,要是换做其他人,她估计是不会说的。 顾锦里对罗慧娘道:“我姐不用亲自去淮毓绣庄,以后有了新绣品,让人把新绣品送到淮毓绣庄去就成。” 李奶奶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知道顾锦绣年纪大了,不好出远门,而顾锦里家也担心顾锦绣的绣品有了名气后,会有人动坏心思来对付顾锦绣,因此决定,顾锦绣只负责做绣品,其他的是一概不管,也不会对外露面,免得招祸。 这些事情在前几次通信的时候,两方已经把说清楚了,李奶奶能接受,还让姜家把三年契约给顾锦里家送来了,顾锦绣已经按上手印,给姜家送去了,由姜夫人把契约转交给李奶奶。 李奶奶知道顾锦绣用的名号是福安之后,还回信夸了一句:此号甚好。 看着就是有福气的,能得那些世家老太太的喜欢,且不会让人发现顾锦绣其实是个小姑娘。 罗慧得到答应,立马起身道:“那我先回家去了,我哥还等着呢。” “回吧。”顾锦里没有留她,而是继续低头捣药。 可罗慧娘好吃,临走前去厨房看了一眼,问顾锦绣:“绣姐儿今天做啥好吃的?”想吃。 顾锦绣笑道:“小鱼想做个肉干带去府城路上吃,今天先试着做一做,要是成了,临去府城前就多做一些。” 罗慧娘立刻道:“我也要吃。” 顾锦绣笑着点头:“放心吧,会给你留的。” 罗慧娘听罢,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把顾锦绣不会跟去府城的事儿告诉了罗武。 罗武闻言,松了一口大气,笑道:“做得好。” 罗慧娘皱皱鼻子,冲他做了个鬼脸:“你就会使唤我。” 又问道:“哥,买酒了吗?我给秦爷爷跟三爷爷家送去。” 罗武指着堂屋桌上的三壶酒道:“是芦花酒,你拿一壶去秦家就成了。” 三爷爷家那壶他来送。 “好吧。”罗慧娘倒是不介意,高兴的把一壶酒拿去了秦家。 秦二郎看见她,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把罗慧娘给吓得一哆嗦,但她天生是个开朗胆大的,害怕过后,对秦二郎笑道:“秦二哥,我又给你家送酒来了,这回是芦花酒,我哥说比松花酒香的,拿来给秦爷爷……” 话还没说完,秦二郎就冷哼一声,拿上扁担跟绳子,腰挂柴刀,摔门走了。 罗慧娘又被甩脸色,委屈了。 秦老看了,安慰她道:“你秦二哥就是个臭脾气,你别理他。” 说着接过他手里的芦花酒,笑道:“武哥儿有心了,每次回家都给我们两个老头子带酒。” 罗慧娘的委屈不过是一瞬间,已经笑了起来:“嗯呐,我哥最好了,他每次回来也会给我带好吃的。” 这话把秦老给逗笑了,慧娘这丫头是个开朗的,要是出身能再好些,或许能弥补二郎的阴沉,可惜啊……二郎不再是以前无忧无虑的公府嫡子,而是成了一个为报仇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 妻族助力,二郎很看重。 罗慧娘送完酒后,离开秦家,又去了顾锦里家,等着吃肉干。 肉干还没做完,莫春月就跑来找顾锦里,对她道:“小东家,何村长把炸豆腐、做豆干的人带来了,东家让你去看看呢。” 这个东家指的是顾大山。 “来了。”顾锦里把捣好的药材装进双层布袋里,拎着去了作坊,临走前交代罗慧娘:“帮我看家,别让陌生人进来。” 罗慧娘应着:“知道了,你放心吧。” 虽说邹友廉他们已经被押走,但几家人还是不太放心,如今王勇夫他们还是会在村尾巡逻,朱茶花还是会过来陪着顾锦绣。 顾锦里走得快,一刻钟后就到了陆家大宅的作坊。 何村长已经带着人在等着了,三爷爷跟顾大山也在。 “小鱼,你过来看看,这六个就是给你找来的人,都是咱们村里的人。”何村长笑呵呵的说着,心里是高兴得不行,如今他们何家已经有七成以上的人家靠着顾氏作坊的营生赚钱,日子是越过越好。 第532章 牙粉 那六人看见顾锦里,立刻上前喊道:“小鱼丫头。” 态度很是恭敬,甚至有些局促和不安,生怕顾锦里不要她们。 她们可是听说了,顾家的这个丫头是个无情的,她可不会管你有多可怜,只要你一句话说错了,或是做了一个不该做的动作,甚是是甩了一个不该甩的眼神,她都能说不要你就不要你。 你要是敢闹,呵,她有的是法子收拾你。何村长都得看她脸色,她们可是怕了的。 顾锦里的目光扫视着这六个人,六人有四个妇人,两个姑娘,都是何家人,她也见过的。 她道:“槐子嫂,春月都把规矩跟你们说了吧,你们再说一遍吧。” “说啥?”槐子嫂她们太紧张了,一时间没有明白顾锦里的意思。 莫春月道:“就是把我跟你们说过的作坊规矩再说一遍。” “哦哦,是这个啊。”槐子嫂她们立刻像背书一样把规矩背了出来:“不能仗着进了作坊就在外面用顾氏作坊的名头给自己谋私;各个作坊里不能私自乱窜;不能私自把自家人带进作坊;不能再作坊里打架骂人……” 槐子嫂他们把莫春月说的规矩都说了一遍。 顾锦里听得满意,对她们道:“你们是做小工的,拿的是月钱,刚开始是八百文钱一个月,以后做得好会给你们加工钱。炸豆腐跟烤豆干的活计是女人活,你们有啥事儿就找莫春月,她要是处理不了会找三奶奶跟我娘,或者我的。” 她会把作坊分成各个制作间,就是为了好管理,且古代讲究男女大防,烤豆干跟炸豆腐的这座院子都是女人,自然要有女人来管。 槐子嫂他们听罢很是高兴,八百文钱一个月还有得加,真真是难得的好伙计,比得上那些在县里铺子干活的男人了。 何金生已经把契约写好,给她们念了一遍,最后让她们按下手印。 契约签好后,由顾锦里收了起来,何村长走过来问道:“小鱼丫头,我家种的明蚜草有些枯了,是咋回事?” 虽说明蚜草不值啥钱,可不费地就能种,何村长还是很看重的,不想让明蚜草白白死了。 顾锦里道:“听说您家给明蚜草施肥了,不用下太重的肥,要是怕荒地的肥力不够,拿一筐草木灰和水泼上一遍就成,你家如今把家里烧的草木灰都散院门前的明蚜草上,这是想要烧死它啊。” “啊,这还不能下重肥?”何村长惊了,这明蚜草也太好种了吧,又问道:“那如今咋办?我家院门前的明蚜草可都是草木灰,要是烧死了就白种了。” 顾锦里道:“明蚜草也没那么弱,它强的很,您老回家把多余的草木灰扫掉,再泼上几桶水把肥力冲一冲就好了,死不了。” “诶诶,我这就回家去做。”何村长立马带着何金生回家,侍弄他家的明蚜草。 顾锦里让莫春月教槐子嫂她们怎么烤豆干跟炸豆腐后,便去了制药作坊,来到自己的药房里,把捣好的药材按照比例,放进小铜锅里,慢慢翻炒,把药材的药效彻底激发出来后,她就停火,这就成了牙粉。 等牙粉彻底放凉后,她打开药房的门,对叶荆子道:“荆子,过来。” “来了。”叶荆子赶忙从另一间药房出来,但出来后,顺带把药房门关上,这是她已经习惯了的事儿,也是顾锦里要求她做的,为的就是防止她们忘记关门,会有人潜进来做手脚。 顾锦里把做好的牙粉倒进一个小酒杯里,又拿出两把牙刷,递给叶荆子:“牙粉我做好了,咱们来试试,看效果怎么样。” 叶荆子是知道小东家要做牙粉的,小东家说,这种牙粉比盐要好,用来刷牙不但能让牙齿变白,还能治疗一些牙齿病,减少牙石的存在。 只是…… 叶荆子瞅瞅手里的牙刷,道:“这就是牙刷?这个要怎么用?咱们可以用手,或者用柳条。” 用手? 谢了,这个她接受不来。 顾锦里道:“柳条刷不干净,用牙刷更能刷干净牙齿。” 这牙刷是她让顾大山做的,顾大山是个做木工活的高手,她细细的给他说了几次,又画图给他看,而他试着做过几次后,就真的把牙刷做出来了。 做牙刷其实很简单,就是钻孔跟扎猪鬃毛难一点,不过顾大山手巧,做了几个牙刷后,如今已经很熟练。 顾锦里把先把牙刷沾了一点水后,再把牙刷放到牙粉了沾了沾,对叶荆子道:“看着我做,等会儿你自己试试。” 说着把牙刷放进嘴巴里,唰唰唰起来。 叶荆子看得有点懵,但是看着看着就发现了牙刷的好处,很是高兴的道:“这牙刷用起来比手跟柳条要好。” 等顾锦里刷完牙后,叶荆子更加高兴了:“小东家,这用牙粉刷完牙后还有一股子清香的味道。” 顾锦里笑道:“对啊,有香味才能让富家小姐们掏银子。” 叶荆子被这阵清香吸引,立刻学着顾锦里的模样,用牙粉刷牙。 片刻后,她刷完牙,呼出几口气:“香,淡淡的清香,闻着还让人神清气爽的。” 叶荆子很是好奇小东家是用的什么药材做的牙粉,但她知道规矩,这些配方是要握在小东家的手里的,他们不能问。 她也是跟着吴老大夫熬了好多年药的,用来牙粉后,知道牙粉这种新鲜东西定会比蚊香好卖很多,且不会像蚊香一样,一到了十月份没蚊子的时候就卖不出去,这牙粉可是天天都要用到的。 叶荆子兴奋了:“不行,我得赶紧把这好消息告诉我哥。” 又问顾锦里:“小东家,给我一些牙粉,我拿去给我哥、木通叔他们试试。” “成。”顾锦里又拿出一个杯子,倒出一些牙粉后,给了叶荆子。 叶荆子拿上牙粉就走了,两刻钟后,木通、阚六、叶大蔻、麦冬等人都涌进这座院子,兴奋的问顾锦里:“小东家,那牙粉当真是个好物,您还剩下多少牙粉,赶紧给我,我这就拿去悬壶坊给师父看看,让他派人把牙粉给送去源字药行。” 第533章 牙行买人 说话的是木通,自打进入九月后,蚊香的销量就下来了,他还因此担心,等小东家去府城买人回来后,要是只要作坊用不了这么多人咋办? 没成想,他是白担心了,小东家转眼就做出牙粉这种东西。 “虽说用青盐也能刷牙,但这牙粉有清香,那有点银钱的人家哪个不希望有一把好口气?这牙粉算是让他们一张嘴巴有能喷香了,一定好卖得很。” 又加了一句:“不能卖太便宜,得卖得比蚊香贵!” 木通虽然跟着吴老大夫学医,但他更像一个商人,对很多新鲜东西有着敏锐的判断,还很会做生意,知道用什么法子能让别人接受一种从未见过的新东西。 顾锦里听罢,把一锅牙粉分成三份,装进三个小罐子里封好,递给他:“木通叔拿着。” 木通接过,看着罐子问了一句:“这牙粉能储存多少时日?不会发霉吧?” 要是不能储存,这再好的东西也是白搭,营生做不大。 顾锦里道:“这牙粉是炒制过的,里面的药材又有驱虫杀霉的药效,只要没有被水淋到,存个一年是没有问题的。” 木通听罢,是高兴得不行,连说了三个好字,又问顾锦里:“小东家得给我做牙粉的药材名,师父得送去给源字药行。” 闵东家那边要看,确定药材不会有相冲的,对人有害的后,才会开始卖牙粉。 不过只是要药材名,并不是要配方,你不知道配方的量,就算知道牙粉是什么做的,也仿制不出来,且闵东家那边看过药材名后,会直接烧掉,不会把它流出去。 顾锦里已经写好了,直接递给木通。 木通接过后直接收起来,并没有看一眼,是立刻拿着牙粉,驾着骡车去了悬壶坊,把牙粉给了吴老大夫。 吴老大夫用过之后,点头道:“确实是个好东西,那丫头又能大赚一笔了。” 他打开顾锦里给的小方纸,看了上面的四个药材名后,笑道:“这丫头的脑子是怎么长得,怎么能找到这样的药材?” 木通听得好奇,问道:“师父这话是啥意思?可是牙粉用的药材太贵?” 要是成本高了,可是赚不到太多钱的。 吴老大夫睨了一眼木通,问道:“那丫头抠门得很,你见她做的东西有用过贵东西?她是把成本给压得死死的,吃的就是低本高卖。” 豆腐、调味香料、蚊香,那个不是成本低得要死,也就祛疤膏里的珍珠粉贵。 木通听罢,放下心来,又问:“师父什么时候把牙粉送去给源字药行?” 吴老大夫道:“七天后就送去,我得先用几天。” 有些相冲的药材并不是当时用了没事就会没事,他见过有人吃了两种相冲的药,是三天后才慢慢显现出不好来的。 他是个做事稳妥的,所以把时间延长,用了没事后再给源字药行送去。 木通得到吴老大夫的话,又问了嬷嬷的事儿:“人啥时候送来?” 先前就说要送一批人来制药作坊,可如今小东家都要去府城买人了,还是没送,可别等小东家买了人后,再送一大批过来,那可没地方塞。 吴老大夫道:“得过了十月份才能来。” 给那批人抹去以前的身份需要时间,急不来,得抹干净了,不然小鱼那丫头得跟他急。 木通听罢点头,在悬壶坊跟吴老大夫吃了一顿饭后,驾车骡车回村去了。 第二天把吴老大夫的话告知顾锦里。 顾锦里听了道:“没事,我们可以慢慢等。” 又跟木通说了她去府城之后,制药作坊的事儿。 木通一一记下,道:“小东家放心,我定会把作坊给您看好。” 接下来的两天,顾锦里就是安排作坊的事儿,等拿到福泰楼给的调味香料的银钱后,再拿上这段时间卤味铺子的分红、以及梁柱子跟湖康县两座酒楼掌柜的货款后,第三天一大早,就带着三爷爷、顾大丫、戚康平、戚康明、阚六、麦冬出发去了府城。 秦三郎也跟着去了,他说:“司兵所给的假还有几天,我的伤已经养好了,在家也是闲着,跟你们去府城,要是遇到啥事儿,也能帮忙。” 顾锦里自然是没有反对,可秦二郎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恨不得把顾锦里给剁了。 都是这个贱丫头蛊惑三郎,让三郎忘了自己是侯府嫡子的身份。 顾锦里可不会给秦二郎好脸色看,是暗戳戳的说了一通骂人的话,把秦二郎给气得又跑山上去了。 顾锦里无奈了,对秦三郎道:“你二哥打算做野人不成?天天往山里跑,他是猴子吗?” 秦三郎摇头笑道:“你等二哥走远了再说。” 果然,这话被还没走远的秦二郎听到了,是气得差点吐血。 顾锦里高兴了,对秦三郎道:“通体舒畅,爽啊。” 秦三郎闻言,笑得更加无奈,被秦二郎狠狠瞪了一眼,责怪他不帮自己。 然,二哥跟小鱼,秦三郎觉得,他还是帮小鱼吧,毕竟小鱼是个小姑娘,二哥是个大老爷们,受点气没啥,小鱼可是不能受气的,她要是受气了会很不高兴,他不想看到她不高兴。 罗慧娘很想去府城,可楚氏不让她去,说小鱼他们是有正事,而她只是想去看热闹,没得耽误了小鱼他们的事儿。 顾大山跟崔氏他们来送顾锦里,担忧的交代着:“不要自己一个人出去乱逛,要去哪儿都让你姑陪着,再喊上三郎,要是遇到恶人,你打不过,还有三郎帮着打。” “户籍看好咯,买人的时候让你姑跟三爷爷、你六叔给你掌掌眼,可比买些坏心思的人回来。” “银子放好了,被被偷子给偷了去,省着点花,别花钱大手大脚的。” 顾锦里是听了一通交代,做了一通保证后,才做着骡车离开。 这里离府城很远,骡车虽然跑得很快,但他们还是在第二天傍晚才来到府城。 姜家有宅子在府城,守宅子的下人已经得了姜家的吩咐,等在城门,他们一来就把他们接到姜宅里。 这座宅子他们上次来府城的时候住过,对这里并不陌生,跟着去了宅子,住了一晚后,第二天就由姜家下人带着,直奔府城官牙。 “官牙比私牙要好些,买的人都是官府查过的,知根知底,不会买到那种犯了罪潜逃的恶人。”姜家的下人老程叔说着。 顾锦里他们听着,不多时就来到府城官牙。 老程叔早在收到姜家消息的时候就跟官牙的人打过招呼,人牙子见他们来了,是立刻笑把他们迎进门,也没有多废话,是直接把一批下人带来了。 “这些人都是底细干净的,也已经训过,都是懂规矩,知道忠心的,你们看看。”人牙子是个中年妇人,长得一般,但身上很干净,说话也是中规中矩的,不像是那种急着把人卖出去而媒婆附体的人牙子。 第534章 震慑 人牙子姓吕,大家都喊她吕婶子。 吕婶子说完话后,把手里的一本册子递给三爷爷,又担心三爷爷不识字,犹豫了一下。 顾锦里伸手接过册子,问道:“上面记的可是这些人的情况?” 吕婶子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正是。小客人看看,要是有啥看不明白的就问我。”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这群人做主的竟是个小姑娘。 顾锦里接过册子,翻开看了一会儿,见册子上的记录很是详细,不但有基本的体貌特征描写,还有以前是做什么的?家里是做什么?为何被卖?统统都有记录,比私牙里就有个名字的那种记录详细多了。 在顾锦里看册子的时候,那批等着她挑的人很是忐忑,但有两个胆大的汉子却往她身上偷偷打量着。 吕婶子见了,立刻给顾锦里他们告罪:“客人恕罪,是我们没有训好,这就把那两个不长眼的给带下去。” 说罢,扬声冲着院子外喊道:“来人!” 五个大汉立刻进院子。 吕婶子指着那两个偷看顾锦里的人道:“把王家兄弟带下去,好好教教他们规矩!” 真真是气死她了,当着客人的面就给她坏了规矩,这是想要砸他们官牙的招牌啊。 “是。”五个大汉立刻去押那两个下人。 王家兄弟长得人高马大,见官牙的打手要把他们押走,立刻跪下,冲着顾锦里磕头:“小主子,求您买下我们吧,我们兄弟一定会好好干活,为您家卖命。” 顾锦里笑了,只对他们说了一句话:“你们被官牙的人带下去,顶多就是打一顿,要是跟着我回家,我保证,你们今晚就能下地府见阎罗王。” 王家兄弟听得愣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顾锦里,这臭丫头在说什么?要让他们去见阎罗王?可别逗了,她能打得过他们? 等他们兄弟进了她家,再来个鸠占鹊巢,看她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的,能奈他们兄弟作何? 顾锦里看着他们发愣的模样,笑容加深:“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很清楚,可惜,在我家这里,你们一辈子也不可能得逞。” 言罢,她看向秦三郎:“秦小哥。” 秦三郎早就等不及,闻言几步来到王家兄弟面前,对着他们两的鼻梁就是两拳。 喀嚓,喀嚓! 两兄弟的鼻梁应声而断。 “啊——” “啊——” 王家兄弟惨叫出声,痛得捂住鼻子,可将将碰到鼻子,又疼得急忙把手拿开,不顾喷涌而出的鼻血,只盯着秦三郎看,满目惊恐。 秦三郎没有因此放过他们,而是咔咔两声,卸掉他们的两条胳膊,让他们的胳膊脱臼,软趴趴的垂着,两兄弟再次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秦三郎这才转身回到顾锦里身边。 吕婶子看得惊了,这这这后生下手也太狠了,把他们打伤,她还得花钱治啊。她看向顾锦里,眼里明晃晃的写着:小姑娘,要不你赔点医药钱? 赔钱是不可能赔钱的,毕竟是王家兄弟想要算计她家在先。 不过顾锦里给了吕婶子一句话:“这位婶子,这两个人打着卖到势弱的主家去,好谋害主家的主意,这等恶人,您还是赶紧处理了吧,不然真让他们得逞了,坏的是官牙的名声。” 吕婶子听得一惊,这种仗着身高体壮去做下人再谋害主家的事儿,并不新鲜,她做这一行久了,很是听过几桩,眼睛往王家兄弟那边看了一眼,摆摆手,对那五个汉子道:“赶紧把这两个糟心的玩意儿押下去。” 五个大汉不敢再耽搁,是赶忙把王家兄弟给押下去。 老程叔觉得很是丢脸,质问吕婶子:“吕牙子,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们姜家吗?我们姜家好歹也是县尉之家,虽不常住府城,可家里大人也是时常进出府城衙门,跟府衙诸官、知府大人时常见面的人物。” 吕婶子赶忙赔礼道歉:“是我该死,是我该死,老程你可千万别说这种话,都是王家兄弟自己造孽,你放心,官牙明天就会把他们送去矿上,保证他们再也不能去害人。” 到了矿上,王家兄弟就算再壮实,也熬不过半年。 老程冷哼一声:“这话你别跟我说,跟顾家老爷子跟顾家姑娘说去。” 吕婶子听罢,又赶忙过来道歉:“老爷子,这事儿真是个误会,我要是知道他们兄弟有这种心思,定不会买他们,是看着他们兄弟身家清白,又是逃荒来的,没钱安家后自卖自身,我这才买下他们。” “原本以为是两个得用的,怎知是两个坏了心肝的。” 又对顾锦里道谢:“小客人,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官牙的名声可就要被这两个恶人给败坏了。” 吕婶子是好一通道歉跟解释,三爷爷看她确实是不知情,便对顾锦里点了点头。 顾锦里没有再理会吕婶子,而是继续低头看着册子。 吕婶子见状也不敢再打扰,站在一边等着她。 而经过刚才的事儿,余下待挑选的下人全被震慑住了,一个个皆是战战兢兢,没有一个敢轻视他们……别看这户来买人的主家老老小小的,可都不是好惹的,这个小姑娘几句话就把王家兄弟的活路给断了,那个小子的身手更是了得,把王家兄弟打得够呛。 一刻钟后,顾锦里合上册子,看着站在院子里的五十多个下人道:“谁在镖局做过?站出来。” 人群里静默半会,五个半大小子站了出来,对顾锦里道:“回禀小主子,小的们几个的爹都是镖局里的镖师,自小长在镖局,会拳脚。” 说完后,五人又对着她行了一礼,全程都是低着头,没敢抬头看她一眼。 顾锦里对他们的规矩很是满意,问道:“你们是镖师的儿子,以前没有做过下人,要是我买下你们,让你们入了奴籍,生死由我家说了算,你们可会不服?” 五人听罢,躬着的身子是低了一个度,回道:“回禀小主子,小的们不会。” 顾锦里道:“不会最好,你们要是有不该有的心思,王家兄弟就是你们的下场。” 虽然她是现代来的,可来了这里,她就会用这里的规矩办事。 别说什么人人平等,世上就没有这样的事。而她既然买了下人,就得震慑住下人,不可能把下人当成亲人看待,让下人爬到她的头上,那她还买下人做什么?干脆跟他们拜把子得了。 第535章 乞丐 五个小镖师听罢,立刻跪下:“是,小的们记住了。” 顾锦里看向秦三郎,对他笑道:“秦小哥,去试试他们的身手。” 秦三郎笑着点头,应一声好后,身形一动,向着那五人冲去,五个小镖师立刻还击,可他们五人一起上也不是秦三郎的对手,不过一刻钟,就被秦三郎打得趴下。 顾锦里皱眉,这身手,有点菜啊。 秦三郎却道:“回去让六叔跟爷爷训上两年,也能打退几个强匪。” “只能打退几个强匪吗?”顾锦里还是不满意,她会买这些出身镖局的人,说实话,是用来对付当兵的。 大楚皇帝太能作,如今有老臣子帮忙,这才压下西北的事儿,让大楚没垮,但以楚皇这种作天作地的性格,这大楚迟早要完。 为了自己跟家人,她得训出一支身手堪比军队的护院,万一大楚完蛋,她也能用训练出来的护院护住家人,不至于让家人死在乱世中。 秦三郎闻言一顿,看着她的眼神微深,似乎已经猜到她买这些人来做什么,但如今人多,他不好多问,只能压下心里的担忧,把那五个小镖师拉了起来。 “吕婶子,这五个人我们家要了。”顾锦里对吕婶子道。 吕婶子是个人精,见顾锦里似乎想要买些会拳脚的人,立刻凑过来道:“小客人,我们官牙还有几十个会拳脚的,你要不要买?那些人都是给人做护院的,只是有些主家银钱不凑手、有些主家犯了事儿,他们被送到官牙来了。我把他们叫出来,小客人看看,如何?” 三爷爷听得皱眉,问吕婶子:“主家犯了事儿,犯的是啥事儿?” 吕婶子笑道:“不是啥大事,就是贪墨之罪,主家被抓了,下人全部充公发卖。” 又特地补了一句:“跟最近的水匪案没关系。” 吕婶子会说这么一句,实在是水匪案闹得江淮江南两地人心惶惶,很多富户来买下人,都不乐意买那些跟水匪案有关人家的下人。 顾锦里也不乐意买跟水匪案有牵连官家的下人。 又问吕婶子:“可有会拳脚的丫鬟?” 她想买几个会拳脚的丫鬟,以后用来保护顾锦绣,或者放在自己身边帮忙。 吕婶子道:“有六个,我一并带来给小客人看看?” 顾锦里点头:“成。” 吕婶子很高兴,不多时就把六十多名下人带来,一共分为三队:“左边的这群是主家因着逃荒过来,银钱不凑手给卖掉的;中间这群是主家犯事儿被充作官奴的;右边这六个是会些拳脚的丫鬟,小客人看看。” 言罢,又递给她三本册子,让她看上面的记录。 顾锦里翻看着册子,眼角余光打量着那六个丫鬟,件六人虽然忐忑,却都很规矩,没有趁着她没注意而做出什么僭越的举动。 少顷,她合上册子,走到一名丫鬟的面前,道:“童大雨,十六,中州童家的家生子,给童家小姐做贴身丫鬟,因着小姐心疾病故,全家被主家发卖?” 童大雨福身行礼,道:“回禀小主子,正是。” 顾锦里看向她的手腕,见手腕处带着一朵用白布做的绢花……这是大楚的习俗,若是家里有人过世了,会在身上戴白。 童大雨在手腕上戴白绢花,应当是想为童家小姐戴白,可又怕别人知道,觉得晦气吧? “你手腕上怎么戴着白绢花?”顾锦里故意问道。 童大雨立刻跪下,哽咽着说出原因,跟顾锦里猜想的一般无二,最后又求道:“小主子,再过十三天就到童家小姐的百日,到时候,奴婢再把白绢花取下烧了,成吗?” 顾锦里倒是不介意这些。 吕婶子再旁边说道:“小客人,您莫要觉得晦气,这童大雨是个有情有义的,只是想尽最后一份主仆之情……说来她家也是冤得很,那童小姐自小就有心疾,这些年都是用药续命,可童小姐死后,童老爷跟童夫人还是因着伤心过度,迁怒这些伺候童小姐的下人,是把童大雨一家全给发卖了,足足有七口人呢。” 不过童家还算有点良心,没有把童大雨家卖到私牙去,不然童大雨姐妹这等姿色,怕是要被楼子里的老鸨卖去做娼。 顾锦里看着册子上的记录,又去看了童大雨家的爹娘兄弟,知道童父跟童家兄弟都是护院后,很是满意,把他们一家七口人都买下来了。 童大雨一家是喜极而泣,他们以为自家要从此分离了,没成想又被卖到一处了,是立刻跪下给顾锦里他们磕头:“小的们多谢小主子、多谢老太爷。” 三爷爷见不得这些,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起来了。 顾锦里他们在官牙待了大半天,买了二十个下人,可顾锦里还觉得不太够,制药作坊的活计太多,这二十个人,一天能干多少活? 可官牙里她能看上的也就这二十个。 吕婶子看出来了,赶忙道:“小客人何时离开府城?我们官牙过两天会再来一批货,有个百来人左右,不如小客人到时候再来看看?估摸着能卖到几个称心的下人。” 顾锦里听罢,没有立刻点头,只道:“到时候再说。” 吕婶子听罢,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接过顾锦里给的银票,去帮她把二十个下人的卖身契给办了。 如今买人的价格涨了,而官牙买人要更贵一些,虽然有老程叔帮忙,可还是要三两银子一个。不过官牙会帮她去官府换红契,算是给她省了一笔银子。 吕婶子说:“小客人莫要觉得贵,前段时间买人是因着逃荒来的灾民多,如今大楚各地要安稳下来了,这逃荒来的灾民也安置得差不多了,身价自然要贵起来。小客人买这批人还是划算了的,会拳脚的那么多不说,还有些会做席面的,这些可都是手艺人,身价贵。” 除了顾锦里买的二十个下人以外,顾大丫也买了两户人家,一共八个下人,到时候这些人可以去做烤鸭,也可以去做酒楼做菜,有卖身契在,用得也放心。 顾锦里他们在官牙等了半个时辰后,吕婶子就拿着换好的红契给她们:“小客人,这位大姐,这是你们两家的卖身契,拿好咯。” 顾锦里接过卖身契,问吕婶子:“婶子可否帮我们查几个人,从西北过来的。” 说着把顾福丫一家的情况给吕婶子说了。 三爷爷在旁边听着,眼眶红了,他这次跟来也是想来牙行问问,有没有他家福丫一家的消息。 很可惜,吕婶子是帮着翻了一个多时辰的册子,最后摇头道:“没有这户人家,你们到私牙去问问吧,没准哪里能找到。” 三爷爷听罢,很是难过,却还是谢了吕婶子,跟顾锦里带着买来的下人回姜宅。 可还没到姜宅,顾锦里就看向秦三郎,对他小声道:“有个小乞丐一直在跟着我们,你去把他抓了。” 秦三郎点头:“我看见了,你先带着人回去,我一会儿就把他给抓了。” 第536章 同伴 秦三郎跟顾锦里有个习惯,每去一个新地方就会先看地形,这里已经到了姜宅所在的城北乐安街,两人上回就把这里的地形摸清楚了。 秦三郎随着顾锦里他们来到一个路口后,直接一拐,进了路口,再抄小路,绕到那个小乞丐的身后,反过来跟着小乞丐。 小乞丐会些拳脚,却不是秦三郎的对手,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反跟踪了,还小心翼翼的跟着顾锦里他们,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去哪里? 三爷爷见秦三郎不见了,赶忙问道:“三郎去哪了?” 顾锦里道:“他去帮我买吃的了。” 她这么说,一是不想三爷爷担心,二是不想多费口舌解释。 三爷爷听罢,说了她一句:“你就知道使唤三郎,以后小事儿自己做,自己实在做不了的再找三郎帮忙。” “好。”顾锦里应得很干脆。 言罢,一行人跟着老程叔一路往姜宅走去。 不多时,他们回到姜宅。 老程叔道:“顾老爷子,这些下人老奴来安排就成,你们先歇着吧,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吃晚饭。” 又细心的问他们想要吃啥菜? 老爷跟二爷可是特意交代过的,要好好招待顾家一行人,不可怠慢。 三爷爷笑道:“咱们是农家人,不拘吃啥,有口热饭菜就成。” 老程叔笑着点头:“老奴知道了。” 言罢,带着顾家买来的下人离开,去了宅子里的下人房,把他们安置在下人房里。 顾锦里找到阚六,跟他打了声招呼:“小六叔,我出去一趟,你在宅子里护着三爷爷他们,要是三爷爷跟姑姑问起,你帮我打个掩护。” 阚六也发现了那个小乞丐,他之所以没有跟着三郎去抓人,是怕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闻言说道:“好,我会护着顾老爷子他们。” 又交代顾锦里:“要是有何不妙,小东家只管自己先跑,三郎被抓了也没事,他是男娃子,身手又好,会想法子自己脱身。” 顾锦里转着手中的匕首道:“嗯,小六叔放心。” 话落,身子一转,从姜宅后门溜了出去,来到一条离姜宅不远,却极少有人走动的小巷子里。 小巷的尽头有一间破烂小屋,穿过小屋是一片满是长茅草的荒地。 这个地方是上次她跟秦三郎乔装去给李家下毒的时候发现的,他们上次下毒完回姜宅就是走的这条道。 秦三郎已经等在哪里,他身边还跪着一个被捆住手脚、堵住嘴巴的小乞丐。 小乞丐十岁出头,穿得破破烂烂的,但脸上却很干净,身上也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可见是个新乞丐,还留着以前家里的好习惯,会洗脸洗澡啥的。 秦三郎看见顾锦里,走了过来道:“人抓到了,会些拳脚,但下手很保守,不会随意伤人要害,是捕役跟镖师的对打手法,估摸着跟我们新买的那五个小镖师有关。” 顾锦里听得点点头,走到小乞丐的面前,对他道:“听到了?你的底细我们已经清楚了,你要是不想让邱琅他们有事儿,就把你为什么跟踪我们的原因说出来,不然……” 她笑得像个坏人:“我就把邱琅他们卖到矿上去。” “唔唔唔!”小乞丐吓得不轻,哭着摇头。 经过顾锦里这么一吓唬,秦三郎觉得到了时候,走过来拿下小乞丐嘴巴里的布团,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跟着我们有什么目的?邱琅他们卖身为奴可是在打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主意?说!” 最后一个说字带着凌厉之气,把小乞丐又吓得一哆嗦,稳稳心神后,忙道:“我,我说。” 小乞丐跟踪他们确实是为了邱琅五人,但他只是想知道他们被卖去了哪里,等以后攒够钱了好去赎他们,并不是想做坏事。 而邱琅五人会卖身为奴,是为了救余下同伴们的命。 邱琅他们来自永泰府的长顺镖局,永泰府被彭常勇他们占领那晚,长顺镖局的镖师们拼命护着这群小的逃命。 可彭常勇他们是边军出身,带着的都是见血的兵,而长顺镖局的东家又早在永泰府不稳的时候就带着一半镖师先逃了,留守镖局的镖师根本不是彭常勇他们的对手,是把这群小的送走后,也被追上来的官兵全数杀死了。 “我爹跟邱伯他们就这么死了……我们是连尸体也没能给他们收敛,呜呜呜……”小乞丐哭得惨兮兮。 哭完又继续说道:“再往后,琅哥带着我们一路往南逃,一直逃到河安府。可我们没有户籍,也没有钱,不能安家落户,我弟跟璃姐姐他们又病了,整天高热昏睡,为了筹钱给他们看病,琅哥只能带着阿舵哥他们去卖身,用卖身银子给璃姐姐他们抓药看病。” 说到这里,小乞丐哭得更惨了:“可琅哥他们的卖身银子总共才五两,给璃姐姐他们抓了两天药就没了……璃姐姐他们病得越来越重,从昨天开始就没有醒来过……呜呜呜……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担心琅哥他们会被卖到不知道的地方去,这才在官牙门口守着,想跟着琅哥他们,看看他们被卖到哪里去,以后也好去找……” 小乞丐不住的磕着头,对顾锦里和秦三郎道:“两位哥哥姐姐,求求你们不要把琅哥他们卖到矿上去,全都是我的错,我给你们磕头道歉,你们别卖琅哥他们。” 秦三郎盯着小乞丐看了一会儿,看向顾锦里,对她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稍远的地方后,他道:“不像是说谎。” 顾锦里点头:“他的身上有一股子很淡的药味,应该是家里确实有人病了。” 秦三郎问道:“你想怎么做?” 顾锦里看向秦三郎道:“自然是救人。” 施恩什么的,可是收服下人忠心的好法子。 且长顺镖局的东家已经带着家人逃了,病的那群人里没有镖局的少东家,不存在她救了人后,邱琅他们不听她的而是去听镖局少东家的这种事儿。 救了划算。 秦三郎也想到了她想要施恩收服人心的事儿,点头道:“可行。刚好你还想再买点人。” 又道:“不过,必须跟他们签死契,要是他们不愿意签,那就不能把他们带在身边。” 第537章 可能会傻 他停顿一会儿,看着顾锦里,很是认真的道:“没有死契做约束,仅凭施恩也是不稳妥的,不要觉得我心狠。” 他出身勋贵之家,自小家里人就会教他怎么驭下,死契是对所有下人最有利的一种约束,而施恩是换取忠心最好的办法。 顾锦里笑了,冲他眨眨眼,问道:“你觉得我很善良吗?” 没成想,秦三郎竟是点头:“嗯。” 小鱼在他眼里就是善良的,需要他来保护的小姑娘。 顾锦里郁闷了:“你眼神不好。” 到底是从哪看出来她善良的? 秦三郎闻言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但他的笑容明亮如阳,表明着自己没错。 顾锦里瞪了他一眼,走到小乞丐面前,道:“别哭了,带我们去你们藏身的破屋看看,我会医术,能给他们看病。” 小乞丐说了,他们因着会些拳脚,打败了一伙乞丐,占了城内的一间破屋子住。 “姐姐真的会医术?”小乞丐明显不信啊,这位姐姐看着也就比他大个一两岁,能会什么医术?可别把人给治死了。 顾锦里笑了,拿出一根银针:“来来来,姐姐给你露两手。” 说着银针扎向小乞丐手腕的一处穴位,小乞丐的手顿时失去知觉,惊道:“姐姐真的会医术!” 顾锦里拔出银针,用蒸馏过的高度酒洗了洗后,说道:“别废话了,赶紧带路,晚了你璃姐姐他们估计要完。” 高热,从昨天昏迷到现在可不是小事儿,随时会凉。 小乞丐忙道:“是是是,我这就给姐姐带路。” 秦三郎解开困住小乞丐双脚的绳子,却依然捆着他的手,把小乞丐拽起来道:“前面带路,老实点,要是敢诓骗我们,我保证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不过是个没有户籍的小乞丐,死了官府也不会追究。” 又对顾锦里道:“小鱼到我身后来,你走最后,要是有什么不对,自己先跑,别管我,我能脱身。” 他们虽然认为小乞丐没有说谎,却不会因此松懈,提防点总是好的。 “嗯。”顾锦里点头,拿出一包早前配制好的毒药,塞进秦三郎的手里。 秦三郎的掌心被她软软的手指碰到,微怔,收起毒药包,押着小乞丐往前走。 小乞丐他们占的破屋子是在城西,他们是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这里鱼龙混杂,是流氓、混子跟乞丐们的聚集地,在这样的地方能占到一座还算完好的屋子,可见小乞丐他们的拳脚功夫没有那么差劲。 “阿椿,你小子终于回来了?琅哥他们被人买走没有?”一个穿得同样破烂,年纪却比小乞丐大上几岁的少年跑了出来,道:“赶紧进去帮忙,琅哥的妹子还是没醒,我得再去医馆求些药来,你赶紧……” 那少年一顿,终于发现不对劲,抽出一把刀子,指着小乞丐身后的秦三郎跟顾锦里怒问:“你们是什么人?为啥抓阿椿?快把阿椿放了,我们可是有几十号兄弟在屋子里,不想死的赶紧放人。” 顾锦里听得笑了:“几十号兄弟?这牛吹得,老天爷再大都装不下了。” 那人听罢,想要发难,小乞丐赶忙道:“阿桨哥误会了,这两位是来帮璃姐姐他们看病的,这位姐姐会医术,她能看病,还是买了琅哥他们的小主子。” 顾锦里听到少年的名字后,差点忍不住笑喷,这阿舵哥、阿桨哥的,你们的爹是有多喜欢船? 阿桨听罢,目光审视的看着顾锦里:“你会医术?别骗人了,你不过是个半大丫头,怎么可能会医术?” 秦三郎听得脸色一沉,用身体挡住顾锦里,眼神幽冷的盯着阿桨:“你没资格质疑我们。” 如今需要人帮忙的可是你们,而不是他跟小鱼。 阿桨被秦三郎的目光一看,身上有些冷,这少年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冰冷得吓人。 阿桨有些怕了。 可琅哥临走前交代过他,他如今是这里年纪最大,本事最大的孩子,遇到敌人的时候必须得拿出气势来,吓退敌人,保护余下的同伴。 阿桨立刻挺直腰板,故意皱着眉峰,回瞪秦三郎,可是…… 顾锦里头疼:“行了行了,你年纪没到,装大人的样子只会让人觉得可笑,一点也不可怕。” 阿桨快气死了:“你个小丫头别说话。” “阿桨哥,阿桨哥不好了,璃姐儿抽筋了!”一个年纪跟阿桨差不多大的姑娘哭着跑了出来,拽着阿桨的手臂,一脸恐惧:“璃姐儿是不是快死了,要是璃姐儿死了,我们该怎么向琅哥交代?” 顾锦里对阿桨道:“高烧昏迷引发痉挛,随时都会死……” “你,你赶紧进去救救璃姐儿,求你赶紧进去救救璃姐儿!”阿桨也不质疑了,是求着顾锦里,情急之下还给她下跪了。 顾锦里知道那个璃姐儿耽误不得,得到阿桨同意后,立刻冲进屋子。 “小鱼等等我!”秦三郎担心屋子里有诈,急忙追了上去,顾锦里回头对他扬扬手里的毒药包:“我有准备。” 她也不是个随意相信人的,会提防着。 阿椿、阿桨、那个姑娘也急忙冲了进来,阿桨指着左边的那间塌了小半的屋子道:“璃姐儿跟几个生病的人都在这里。” 顾锦里冲了进去。 屋子里,已经围了一群人,正在哭唧唧。 顾锦里吼一声:“都出去,围着病人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这群人都是半大孩子,被这么一吼,听到璃姐儿会死的话,是急忙起身离开屋子,等回过神来想再进屋子的时候,已经被秦三郎拦住。 秦三郎是男的,不好进去看顾锦里救人,是拿着刀子守在门口,盯着这群人道:“谁敢进去给她添乱,我宰了他!” 阿桨:“不敢不敢。” 璃姐儿还在抽搐,顾锦里随手抓来一根木棍,捏开她的嘴巴,让她咬住木棍,不至于咬断自己的舌头。 又立刻拿出一个小盒子,用里面的银针给璃姐儿扎针,一通忙活之后,总算是让璃姐儿不再抽搐。 可璃姐儿身上的温度依然很高,她又拿出蒸馏的高度酒,给璃姐儿擦拭身上的穴位,帮她退烧。 先前的那个姑娘急忙拿来旁边的草席遮挡着,不让其他人看见璃姐儿的样子。 足足忙了半个时辰,才让璃姐儿身上的烧低了下去。 不过…… “不知道会不会傻,得等她醒来后再说。” 第538章 给钱 屋外的阿桨听到这话急了,朝着屋里喊道:“什么?璃姐儿会傻?你把她给治傻了?!” 顾锦里:“年纪轻轻的你就聋了,真是人间悲剧。” 秦三郎一把扭住要冲进屋里的阿桨,沉着声音道:“小鱼说了,不知道病人会不会傻,就是还不确定的意思,你再敢污蔑她一句,我废了你的手!” 小鱼那么喜欢钱,不要钱的帮他们看病,这个阿桨不感激就算了,还反过来冤枉小鱼,要是活腻了就说,他不介意送他去投胎。 先前的那个姑娘忙道:“恩人妹子恕罪,阿桨哥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担心璃姐儿,我在这里给恩人妹子赔不是。” 阿桨的手差点被秦三郎扭得脱臼,听到那姑娘的话,顾不上手疼,忙道:“是我错了,恩人妹子要是有气,出来打我就好,不要为难阿时。” 顾锦里懒得理阿桨,这就是个莽夫,也不知道邱琅是怎么样的,竟然让他做这群孩子的头,怕不是要把这群孩子给坑死。 她解下腰间的布袋,拿出纸笔跟一小竹管的墨汁,开始写药方,沙沙几下就把两张药方写好,暂时收起来后,又去看其他五个病人。 这五个病人都是半大孩子,大的不超过十五,小的不到十岁,病症都差不多,皆是气血两亏,加上染了风寒引起的热症。 只是他们的身体亏损得厉害,且烧得太久,人已经烧迷糊了,变成了重症。 她给这几个人也扎了针,之后又根据他们的病症,写了药方,一并递给阿时:“立刻去医馆把药抓来,他们的病耽误不得,光扎针是好不了的,得吃药。” 说着,要拿银子给阿时,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碎银子,只好起身走出屋子,向秦三郎伸出手:“秦小哥,给我十五两银子,我的碎银子用完了。” 只有银票。 秦三郎笑了起来,把自己装着碎银子的钱袋子全给了她:“拿着。” 顾锦里高兴的接过,发现里面有三十多两银子,拿了二十两银子给阿时:“去抓药,再买两个泡澡用的大木盆,还有几个熬药的药罐、几套干净的衣服跟大米回来,他们得吃东西,不然没有病死就得先饿死了。” 阿时拿着药方跟二十两银子,是嚎啕大哭,想要对顾锦里说谢谢,可她一张口就是哭声,根本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语来。 他们这大半年来,过得实在是太苦太苦了,被人骗过、被人欺负过、挨过饿、受过冻、遭过人的白眼和打骂。为了活下去,他们是去集市上、客栈跟酒楼的后门吃过潲水,活得都不像个人了。 如今,这个恩人妹子竟然给他们银子,让他们去买药买米,阿时是哭得坐到地上。 屋外的那群孩子听到阿时的哭声,也跟着掉起眼泪。 阿桨也哭了,哭得还挺惨。 顾锦里很头疼,吼了一句:“别哭了,再不去抓药他们就要病死了!” 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要赶紧抓药救人啊。 阿时被她吼得打了个哭嗝,赶忙爬起身,冲着小乞丐他们道:“阿椿、丙子、泽子、大团小团,你们跟我去抓药买米。” 又对阿桨道:“阿桨哥,你带着小吉他们看着大家伙,小心说话,莫要再错怪恩人妹子。” 阿桨哥什么都好,就是心直口快,一着急就说错话。 “诶,我知道了,你赶紧去抓药,当心着点,身上的银子看好咯,可别再给人骗了。”阿桨后怕的交代了一句。 阿时点点头,带着五个人匆匆走了。 他们走后,阿桨是立刻搬来两个木墩子,用破袖子扫了又扫后,作出请的动作:“恩人妹子,恩人兄弟,快请坐。” 又不好意思的道:“我们这里太破了,没有凳子,只能让你们将就着坐木墩。” 顾锦里倒是没有嫌弃,走了出来,坐在墩子上,秦三郎坐在她旁边,一双眼睛扫视四周,盯着这些半大孩子,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顾锦里指着那个小吉道:“你进去照顾璃姐儿,要是她再抽搐,你立刻出来喊我。” 小吉是个姑娘家,让她进去照顾璃姐儿很合适。 “诶,小恩人。”小吉给顾锦里福身行了一礼后,转身进了屋子。 顾锦里挑眉,问道:“小吉以前是丫鬟?” 阿桨点头:“嗯,小吉家是镖局东家的下人,可东家逃命的时候没有带上她家,彭常勇杀富户那晚,她的爹娘跟小弟都死了,只剩下个大哥,叫祥子的,跟着琅哥他们去卖身了。” 顾锦里知道这个祥子,就是他买的小镖师里的一个,听到阿桨的话后,她点了点头,道:“继续。” “啊?”阿桨有点不明所以。 顾锦里无奈了,这个阿桨真的不太聪明啊:“让你继续说,把你们这里有多少人?什么身份?都会什么?全都说清楚。” 阿桨听罢,是立刻把他们的情况说了一遍。 他们一共逃出来四十个人,这些人中,有八个是妇人,是这群孩子的娘。可一路逃荒,又过了大半年挨饿受冻的日子,八个妇人是死的死,走的走,孩子也死了几个,还走失了三个,如今只剩下二十五人。 “琅哥他们五人卖身为奴了,现在这屋子里只有我们二十个人。”阿桨说到悲痛处,又掉起眼泪。 顾锦里却听得很佩服,她佩服的是这群孩子的爹。彭常勇在永泰府打杀富户的那晚,情况定是十分凶险,这群孩子的爹能靠着一身孤勇把他们四十个人护送出城,可见身手了得。 阿桨又把余下的孩子拉到顾锦里跟秦三郎面前,一一给他们介绍,花了半个时辰的工夫,天色黑透的时候,总算把这些孩子的情况说清楚。 这些孩子年纪都不算小,十岁以下的只有三个,其他的都是十岁至十五岁的,邱琅、祥子、阿舵、大年跟冯进那五个人的年纪比较大,最小的十五,最大的邱琅有十八了。 有孩子已经在院子里升起火堆,自动到了院外,以及院子的四个方向把风看守着。 小吉解释道:“这里的坏人很多……有坏人想来抢我们,琅哥就让阿桨哥他们每晚守夜,不让流氓混子闯进来。” 说完低下头去,脸上还红得厉害。 第539章 牵个袖子 顾锦里秒懂,这是流氓跟混子看上了她们这里的姑娘,想来强抢。 小吉很不好意思说这些,又忙道:“小恩人,璃姐儿他们几个没事,没有再抽搐。” 顾锦里听得点头。 “恩人,我们回来了。”阿时几个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她放下东西后,立刻跑到顾锦里面前,把余下的银子捧给顾锦里:“恩人,这是剩下的八两二百文钱,您拿着……花掉的银子,我们一定会想法子赚钱还给您的。” 他们并不是乞讨为生,琅哥他们也是天天去干活的,可他们没有户籍,又是外地人,根本没人愿意请他们干活,顶多就是抗麻袋,给酒楼客栈洗盘子之类的。 可即使如此,那些掌柜的也要克扣他们的工钱,要是他们敢理论,掌柜们就威胁要把他们抓去官府卖掉。 没有户籍就是流民,在大楚,流民可以随意被买卖。 顾锦里没有收下银子,而是道:“拿着吧,你们还要过日子。” 这二十两银子本就是她用来试探阿时几人的,要是阿时几个敢昧下剩余的银子,那这批人就算是白送给她也不能要。 阿时闻言,眼泪掉得更汹了,但她很快抹掉眼泪,谢了顾锦里后,把璃姐儿跟其他五个病人的药翻找出来,一包一包的分好,再拿去熬。 “有一包是用来泡澡的,等他们醒来后,再把药熬出来,一盆水里倒一碗进去,让他们泡个一刻钟。”顾锦里交代道。 “诶,我记住了。”阿时应着,跟阿椿几个开始熬药。 中药要熬一个时辰以上才能出效果,顾锦里是守到阿时他们把药熬好,给璃姐儿几人灌下去后,又守了大半个时辰,再给璃姐儿他们把过脉,确定他们的病情稳定后,这才起身回姜宅。 阿时捧了两碗熬好的粥来:“恩人,这位大哥,你们俩喝完粥再走吧,天色这么晚了,你们一定饿了。” 顾锦里出来得太久,再不回去估摸着三爷爷他们要急疯,便婉拒了:“我们住的地方有饭吃,你们自己喝吧。” 阿桨则是担心的追问:“恩人,璃姐儿还没醒呢,要是,要是她真的傻了怎么办?琅哥可就剩下这个妹子了。” 琅哥临走的时候,他可是发誓要照顾好璃姐儿,要是璃姐儿有个好歹,他怎么对得起琅哥? 顾锦里道:“我们明天还会再来。” 阿桨听到这话,立刻笑了,忙道:“多谢恩人,明天一定要来啊,我们做好早饭等你们。” 这是要他们睡醒就赶来? 顾锦里点点头,跟着秦三郎走了。 路上,秦三郎说:“三爷爷他们定是等急了,要是问起,咱们就说实话。” 救人晚归总比出去玩到天黑才归家要好得多。 顾锦里点头:“嗯。” 天黑,这里又是鱼龙混杂的,秦三郎担心有人对他们下黑手把顾锦里给绑走,停下脚步,转身抓住顾锦里的袖子,道:“我拽着你的袖子,这样就不怕你丢了。” 又把自己的袖子递给她:“拽紧了,别松手。” 顾锦里愣了愣,瞅瞅他握着自己袖子的手,又瞅瞅他递来的袖子,以及他无比正经的脸庞,忍不住笑出声:“哈哈~” 秦三郎被她笑得红了脸,催促道:“别笑了,快抓好,咱们回家去。” 他们渐渐大了,不好拉手,但可以拽个袖子。 顾锦里收起笑声,伸出手,拽住秦三郎的袖子,看着他道:“我牵好了,秦小哥带我回家吧。” 她的笑脸在跳动的火把光下若隐若现,让秦三郎有一瞬间的恍惚,像极了他十一岁时偷偷瞒着家里大人喝酒,醉酒后的感觉。 晕乎乎的,又很兴奋。 “嗯,我们走吧。”秦三郎转过头去,一手拽着她的衣袖,一手拿着松油火把往姜宅走去,秋风渐渐凉了,可他却觉得热得慌,脸上烫烫的,有热汗滚落而下。 顾锦里看着他的背影,想踮起脚尖看看他是不是脸红了?可火把光不是很亮,看不出来,只好作罢,老老实实地拽着秦三郎的袖子,伴着微凉的秋风,随着他的步伐回了姜宅。 砰! 三爷爷怒拍桌子,指着顾锦里骂道:“你这丫头的胆子真是要大到天上去了,这都几更天了才回家?说,你们到底去哪了?” 又瞪着秦三郎:“买吃的?你去给她买什么吃的要买这么久?扯谎都不扯个好点的,小鱼是个姑娘家,跟你不同,要是有个好歹可是要苦一辈子的!” 三爷爷是真的被气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没有看见小鱼,阚六说小鱼去接三郎了,让他先吃。 他想着两个孩子都是会拳脚的,三郎的身手又好,便没有多担心,安安稳稳的吃了晚饭。 可等他临睡前问了一句:“小鱼跟三郎吃过饭没有?饭菜凉了就去帮他们热一热再吃。” 结果听到的却是小鱼跟三郎还没有回来。 他是急疯了,立刻去找老程他们,正点好火把要去找人,两个小家伙就回来了,真真是……庆幸! 秦三郎不想顾锦里被骂,率先认错:“三爷爷,您老别生气,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拽着小鱼去救人的,您罚我吧,不要罚小鱼。” 顾锦里也赶忙说道:“三爷爷,我错了,我没出事儿,就是去救人了,您老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她认错的语气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可惜她强悍惯了,装可怜根本打动不了三爷爷。 三爷爷道:“救人?谁这么重要值得你们救一晚上的?” 顾锦里:“只是救了几个时辰而已。” 又道:“救的是邱琅的妹子跟同伴。” “邱琅?”三爷爷顿了顿,道:“想起来了,是今天买的那五个小镖师。” 顾锦里点头,快速的把璃姐儿他们的事情说了一遍。 三爷爷听罢,火气才算消了几分。 顾大丫却急道:“你们去了城西?你这丫头,那城西可是个……”杂乱的地方! 她没敢把话说完,生怕三伯听了又要骂顾锦里。 “大丫咋了?”三爷爷皱眉看向顾大丫。 顾大丫忙道:“没啥,就是在李家的时候听说城西乞丐多,我怕小鱼他们的银子被偷了去。” 第540章 全买下 三爷爷听得皱眉,哼,还想骗他!可两个孩子没有出事儿,又是因着救人,且已经认错了,他也不好再骂。 想起顾锦里说的,她救的人是邱琅的妹子,沉吟一会儿,道:“这事儿得让邱琅他们知道。” 顾锦里点头认同:“三爷爷,我正打算问他几句话。” 老程叔听罢,是立刻把邱琅五人带来了。 问话的人还是顾锦里,她要让邱琅几人明白,他们以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她坐在正厅左边的椅子上,盯着邱琅问:“给你个机会,把你们的底细全部交代清楚。” 邱琅几人一怔,但邱琅聪明,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立刻跪下请罪:“小主子恕罪,小的知错。” 顾锦里:“错在何处?” 邱琅:“错在不该没有把家里的事情料理清楚,让家事烦到小主子。” 官牙奴籍册子上写着邱琅他们是镖局出身,逃荒而来,因着家人重病急需药钱救命,这才自卖自身。 所以他们并不算是隐瞒家里人生病的事儿,只认了没有把家事料理稳妥的错。 邱琅的回答算是让顾锦里满意,不过:“继续。” 邱琅一顿,只能继续道:“错在不该自作聪明,隐藏身手。” 又赶忙解释道:“小的们不是故意的。是,是怕不小心把客人打趴下,会被官牙的人怪罪,要是把客人给得罪了,没人买小的们,小的们就得被卖到远地去,甚至要去矿上,小的们这才留了手。” “出来。”秦三郎走出正厅,站在院子里等着他们。 邱琅几人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看着顾锦里:“小主子?” 顾锦里点头:“出去,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他们五人留手的事儿,她跟秦三郎是有所察觉的,在官牙的时候,他们趴下得太快了。 邱琅五人听罢,立刻起身,杀向秦三郎。 这一回,五人是拼尽全力,却还是打不过秦三郎,他们身上有见过血的狠劲,秦三郎更有,先是打趴了祥子、大年、阿舵之后,再全力跟冯进、邱琅过招。 顾锦里站在正厅廊下看着,对那个冯进刮目相看,不过秦三郎还是在一刻钟内把他给打趴了,只剩下邱琅一人。 邱琅大惊,本就知道这位秦家少爷身手了得,身上有一股子见过血的狠劲,没成想他们五人全力以赴,还是被他逐一击破。 秦三郎身形一转,手里多了一把长刀,把刀子扔给邱琅:“许你用刀。” 三爷爷看得急了,喊道:“三郎不可,莫要伤到自己啊。” 刀子那么长,要是被砍中可是要命的事儿。 秦三郎的手里又多了一把匕首,一边回击杀来的邱琅,一边回着三爷爷的话:“三爷爷莫担心,伤不了。” 邱琅的刀技不错,力道也大,两刃相击的时候,秦三郎被震得虎口微微一麻。可邱琅更惨,是被秦三郎强悍的臂力给震得后退几步。 又过了一刻钟,秦三郎夺下邱琅手中的长刀,顺势一扭,喀一声,把邱琅的胳膊给卸了,再抬脚一踹他的腿肚,一把把邱琅踹得膝盖着地,是砰一声,膝盖骨重重砸在地上。 邱琅痛呼一声,彻底输了。 秦三郎拽着邱琅脱臼的手臂往上狠狠一抬,咔一声,脱臼的手臂就接好了。 他把邱琅拉起来,对着廊下的顾锦里道:“不错,买的不亏。” 赚到了。 顾锦里笑了,很快又收起笑意,对邱琅五人道:“你们进来。” 邱琅几人对着秦三郎躬身行了一礼后,急忙跟了进去,很是识相的又跪下来。 顾锦里盯着他们,声音缓慢却带着压迫警告道:“记住,以后再敢隐瞒我们任何事,你们没有机会再做解释。” 虽然没有任何血腥的字眼,可邱琅他们知道,要是他们敢再犯,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死的惩罚。 “是~”邱琅几人声音带着点害怕应着。 顾锦里这才对他们说起璃姐儿一群人的事儿:“我们回来的时候,有两个病得没那么重的醒了,其他四个没醒。璃姐儿情况严重,可能会烧坏脑子,至于会不会傻,要等醒了之后再看。” 邱琅听得差点跌坐在地,根本无法接受璃姐儿可能会傻的事儿,但他还是哽咽的道谢:“小的多谢小主子出手相救,要不是您,璃姐儿估摸着就没了。” 其他四人也跟着道谢,最高兴的要数冯进,他的弟弟冯连已经醒过来了。 “小的多谢小主子救命之恩!”冯进长得有点凶,也不大说话,可此时却是对着顾锦里磕头,真心实意的感谢她。 顾锦里对冯进没有什么意见,一个能卖身救家人的少年,即使模样长得凶,心也是不差的。 “都起来吧,明天一早,跟着我们一起去城西看看。”顾锦里说完这句,让老程叔把他们给带回下人房。 三爷爷问顾锦里:“你要带他们回去?” 要是他们趁机跑了,或者见到家人病苦不舍得回来咋办? 可想了想,觉得邱琅几个孩子不是这样的人,又把话咽下去了,对顾锦里道:“明天我跟着你们一起去,那地方杂乱,我不跟着心里不踏实。” 顾锦里知道三爷爷今晚被他们给吓到了,没有反对,笑着应道:“好。” 三爷爷年纪大了,历来早睡,如今这时辰已经困得不行,交代顾锦里几句,让他们赶紧吃饭后,提着个灯笼回了他的客房睡觉。 姜宅的下人给顾锦里跟秦三郎端来热饭菜,顾锦里跟秦三郎埋头吃饭,顾大丫在旁边问道:“小鱼,你是看上邱琅的那群同伴了?” 小鱼这丫头看着笑呵呵的,实则冷情,要不是看上邱琅那群同伴,她是不可能为一群陌生人花费这么多工夫的。 顾锦里点头,咽下嘴巴里的饭菜后,说道:“他们那里还有二十个人,皆是有些身手的,且心性不错,我的制药作坊需要人做药,买他们不亏。” 顾大丫道:“他们肯卖吗?” 毕竟不是家生子,这良籍家的孩子没人愿意做奴才。 顾锦里笑了:“刚逃荒的时候肯定是不乐意的,但如今经历了生离死别后,他们是宁愿卖身待在一处,也不乐意再分开了。” 第541章 一群作死的 秦三郎在旁边道:“顾姑姑不用担心,那群人见到邱琅后,定会要求卖身跟着咱们,而经过今天的事儿,邱琅也不敢再把他们留在城西。” 邱琅的妹子可是差点死了,一个当哥哥的,不可能扔下重病的妹子第二次。 顾大丫知道顾锦里心里有成算后,也不再问了,等他们吃完东西后,带着顾锦里去洗澡的屋子,等她洗完澡后,两人回了居住的客房。 秦三郎也回了居住的客院洗澡。 他是跟戚家兄弟住一座客院的,戚康明两人知道秦三郎跟顾锦里被训了,不放心的等着他,直到把他等回来,问过事情经过后,这才放心。 “你们的胆子是真大,城西那地方我是听祁家人说过的,很乱,连无头命案都有过,三姥爷可是急疯了。” 秦三郎道:“这回是没想到会耽误那么久,不会再有下回了。” 下回他定会做到天衣无缝。 他又跟戚家兄弟说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客房睡觉。 第二天,邱琅五人是天不亮就起来,洗漱之后等着顾锦里。 顾锦里也是天刚亮就起来了,洗漱吃完早饭后,带着三爷爷、顾大丫、阚六等人出门往城西走去。 老程叔很是周到,是给他们准备了两篮子的烙饼,让他们带去城西给那群孩子吃。 邱琅几人感激不已,拎着篮子走了。 大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来到城西的破院子,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叫嚣声:“姓孟的,你小子最好识相点,把银子跟吃用的东西乖乖给老子拿出来,不然老子今天就砸了你们这破屋子,再把你们屋里的女娃全都拉去卖了!” “嘿嘿,寻仙巷的几个老鸨可是来跟我说了好几回了,人出的价钱可是高达一两半,够看得起你们了,赶紧到老井那边洗干净,跟着我去寻仙巷,以后只要躺着就能赚……啊!孟桨你他娘的敢下黑手!” 阿桨是气得掷出一把石刃,打在马十三的心口,虽然没有杀死他,却把他打得生疼不已。 “马十三,你他娘的再敢来找茬,我要你好看!” 那寻仙巷可是暗娼之地,他们竟然想把璃姐儿、小吉她们卖到那里去,真真是欺人太甚。 马十三被打岂能罢休,是指着阿桨道:“孟桨你是在找死!行行行,老子今天就收拾了你,让你下地府见你那对死爹娘。” 他是立刻对带来的十几个混子道:“兄弟们给我上,砸了这破屋子,抓了他们的女娃,能卖就卖,不能卖咱们自己留着用,反正他们没户籍,不敢报官!” “是,十三爷!”混子们一拥而上,正要打砸屋子,砰一声,烂了一半的院门被邱琅一脚踹开,砸在地上。 院子里一静,马十三回头看见邱琅,吓得立刻拽过旁边一个混子挡在自己身前,震惊问道:“邱琅,你不是卖身去了,咋回来了?” 还有冯进,他娘的这两个可是瘟神,把他们打趴过的。 邱琅愤怒不已,他只想着卖身换钱救妹子的命,却没想到,自己走后阿桨他们会被欺负至此,马十三一伙人早就被他打怕了的,如今也敢再欺上门来。 邱琅指着马十三道:“滚出去,不然老子剁了你!” 冯进已经找来一根木棍,握在手里,随时准备动手。 马十三一凛,忙道:“邱琅你别狂,我们可是奉了包老大的命令来的,包老大要你们这里的女娃,你们要是不给,别说城西你们待不下去,整个府城也没有你们的容身地!” 警告完了又劝道:“女娃将来也是要嫁人的,这水迟早要泼出去,什么时候泼不是泼?如今舍出去了,不但能讨好包老大,还能少几个累赘,你们也能多吃几口食,不至于为了她们挨饿受……” 砰砰砰! 马十三的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被人拿着棒子狠敲了好几下。 那人下手极狠,力竭之时还用木棒狠刺了马十三的腰椎骨,差点把马十三的腰给刺断了。 马十三嗷一声转身,看见打他的人后,怒了:“邱璃你个贱丫头,敢打老子,你死定了!” 说着抽出刀子,要砍向邱璃,被阿桨拦住,混子们见了立刻来帮忙,院子里陷入混战。 秦三郎跟阚六冲过去帮忙,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把马十三一伙人给捆了。 马十三懵了,盯着秦三郎跟阚六道:“你们是谁?别多管闲事,这是城西的事儿,不想死的赶紧把我们放了。” 梆一声,冯进是一棍子敲在马十三的嘴巴上,把他两颗门牙都打落了。 顾锦里停下写字的动作,吹了吹纸张上的墨迹,等墨迹干了之后,喊来阚六:“小六叔,把这份口供送到府城衙门去,让府城衙门的人来把这伙恶人给抓了。” 马十三更懵了,看向顾锦里,吼道:“臭丫头,你说什么?啥口供?” 顾锦里笑眯眯:“就是你刚才说要抢人去卖,还要砸屋子杀人的认罪口供啊。怎么的,你这是失忆了还是想不认账?” 又对阚六道:“小六叔,拿去给他们按手印。” “诶。”阚六拿着纸,高高兴兴的向着马十三走去,把马十三吓得不轻,喊着:“滚开,老子是不会画押的。” 阚六冷笑一声,拽住他被捆的手,啪嗒一下,按上他的手印,又把其余混子的手印都给按上了。 马十三见状,惊恐之余又威胁道:“你们按,随便按,看府城衙门会不会来抓我们?包老大的拜把兄弟可是在府城衙门做班头,你们敢去告,被抓的就是你们!” 顾锦里做出吓得不轻的模样,害怕的问道:“府城衙门的班头是包老大的拜把兄弟?这么厉害,那班头姓啥?你不会是在诓我们吧?” 说完给了马十三一个鄙视的白眼。 马十三气得七窍生烟,上了圈套,吼道:“是鲍爷鲍班头!怕了吧?” 包老大因着跟鲍班头的姓氏相近,两人因此拜了把子,这些年来里应外合,在城西做了不少恶事。 阚六听到马十三的话,把纸拿来给顾锦里。 顾锦里拿着毛笔,在上面加上一句:“马十三招供说鲍班头跟包老大串通一气,为害城西,犯下杀人、拐人、卖人等恶事。” 第542章 祁老太有请 马十三被顾锦里一系列手段整懵了,他活了将近三十年,哪里见过这样的妖孽:“臭丫头,你乱写什么?!” 要是这份供词真被送到府城衙门,包老大跟鲍班头会不会被抓他不知道,但他自己定要掉一层皮。 顾锦里很无辜:“什么叫做乱写?我写的可都是你说的话。” 许是嫌弃马十三还没有被气死,她又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招供的吗?赶紧说,小六叔还赶着去府城衙门报官。” 呼呼呼~ 马十三是气得直喘气,要是他今年是五十七,定会被气得当场过世。 他压下怒气,对顾锦里道:“小丫头,你不要多事去报什么官,咱们老百姓,最不喜的就是进官府,那地方不吉利……唔唔唔!” 马十三炸了,瞪着秦三郎,恨不得把他给吃了。他娘的,还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了?一个个的都想干啥?还有没有个正常人? 阚六已经吹干墨迹,收起纸张。 秦三郎交代阚六:“小六叔,你直接拿着供词去找胡通判,也可去找丁同知,要是两位大人都不在,就去找梁知府。梁知府知道是我们报官,定会即刻派人来捉拿马十三等人。” 马十三听到这话,是白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这个小子竟然认识府城衙门三位最有权势的大人,完犊子了! 混子们听罢,也是吓得不轻,开始求饶:“饶命啊,都是马十三逼我们的,我们啥坏事也没干。” 可惜,他们没喊几句,就被冯进他们用破布堵住嘴巴,再暴打了一顿。 老程叔身为姜家下人,代表着姜家,跟着阚六去了府城衙门。 邱琅则是奔过去扶住力竭倒地的邱璃:“璃姐儿,你咋样了?快应应大哥,大哥回来了,你别死。” 又求顾锦里:“小主子,求您快来看看我妹子,她又晕了。” “把她抬回屋去,平躺放好。”顾锦里边说边快步走进屋里,等邱琅跟小吉把邱璃放好后,给邱璃把脉,少顷说道:“没事,只是力竭晕倒。” 又道:“估计没傻,傻子是不可能知道报仇的。” 邱琅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听罢是高兴得红了眼眶,追问道:“小主子,璃姐儿啥时候能醒?老是晕,身体怕是要坏。” 顾锦里拿出银针,给邱璃扎针,但这回只是扎了头上几针就收了手:“一刻钟后就能醒。她身体底子不错,等病好了再调养几个月就能恢复。” 邱璃是个自小练武的底子,身体很是不错,不然她病重到这种地步,早就挂了。 顾锦里说完起身,去给其他五个病人把脉,确定他们的病情已经彻底稳定下来后,交代几句注意的话,离开屋子。 阿桨很是为难,看着顾锦里跟三爷爷他们,这,这木墩子不够啊,该让谁坐? 阿舵看着他的傻样,气得打了他的脑袋一下:“蠢死了,赶紧把屋里最干净的席子拿来,让老爷子他们坐。” 琅哥当初是想让他留下的,可他身为哥哥,怎能让自己的弟弟去卖身?是硬把阿桨留下,自己跟着琅哥去了官牙。 “诶。”阿桨乐颠颠的去屋里拿了新编的草席出来,跟阿椿扫了又扫后,放到地上,对三爷爷他们道:“这位爷爷、小恩人快坐。” 三爷爷倒是没有嫌弃,带着三郎坐下了,顾锦里跟顾大丫则是坐了木墩子。 一刻钟后,邱璃醒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要见顾锦里。 顾锦里再次进了屋子。 邱璃道:“求小主子收留我们……我们能干活,给口饭吃,让我们能跟大哥他们待在一处就行。” 顾锦里道:“我不会收留你们,你们要是想跟着我回家,就得签卖身契,我只要签了死契且在衙门入了奴籍册子的人。” 又觉得自己这么说很不近人情,解释了一句:“你们是逃荒来的,很清楚陌生人不能相信的道理,你们对于我来说就是陌生人,没有死契做约束,我不敢把你们带回家。你们商量商量再决定吧,不管你们乐不乐意卖身为奴,马十三这伙恶人我都会帮你们解决。” 言罢,转身出了屋子,坐着等阚六跟老程叔他们。 经过今天的事儿,邱琅是不敢再把妹子丢下了,可让这么多人跟着签死契卖身,他又很为难。 他让冯进把所有人都叫进屋里来商量,阿椿跟阿桨还一人拎着一篮子烙饼:“琅哥、进哥,是小恩人带来的,你们也吃。” 邱琅跟冯进接过,却是给了各自的弟弟跟妹子,等屋里的孩子都吃上烙饼后,邱琅把事情跟大家伙说了。 意外的是,大家竟然都同意。 阿桨道:“小恩人是个好人,宽和有钱不吝啬,跟着她有饭吃。” 阿舵脸色黑了,他弟怎么成了吃货?想着估计是逃荒给饿伤了,这才时刻惦记吃的,又忍不住心酸起来。 冯进不爱说话,但此时却道:“琅哥,咱们没有户籍,经过今天的事儿,官府定会知道咱们是流民,全部卖身给小主子家,还能在一处过活,不然等咱们走了,连子、阿桨、璃姐儿他们定会被其他混子抓去卖掉。” 他看着邱琅,说了一句话:“河安府里可不止包老大他们一伙恶人。” 邱琅听得一凛,不舍得妹子为奴的他,也立刻同意了。 他又逐个问了屋子里的人,见大家伙都乐意卖身给小主子家,便道:“成,咱们一起卖身,以后都在一处,不分开了。” 不少孩子听到这话都哭了,琅哥跟进哥一走,他们就心慌得很,好几波混子来找过他们麻烦,有时候他们是连觉都不敢睡。 邱琅带着他们一起去见了顾锦里,把事情说了。 顾锦里很干脆,对他们道:“成,我会去官牙找吕婶子帮忙办你们的身契,你们收拾收拾,今天就跟我回去。” 不多时,阚六跟老程叔把府城衙门的官差带来了,来人姓石,是府城衙门的班头之一,跟姜县尉有旧,一来就对三爷爷跟秦三郎道:“顾家老爷子、秦家后生,你们且放心,这事儿知府大人已经知道了,定会趁此机会把城西肃清一番,不会再让这些恶人作威作福。” 其实府城衙门早就有了马十三这伙恶人的罪证,只是这段时间忙着水匪案,没来得及收拾他们。今天巧了,马十三他们作死赶上了。 那群混子听罢,知道这回是死定了,是一下子晕过去好几个。 石班头见了很是鄙夷:“就这点胆子还敢作恶,真是找死。” 石班头他们还要赶着回去复命,没有多留,很快就押着人走了。 阿桨他们也收拾了东西,跟着顾锦里他们去了姜宅。 刚回到姜宅,人还没安置,门房就拿了张请帖过来:“顾家姑娘,这是府城祁家老夫人给您的帖子,说是请您去祁府做客。” 第543章 母子俩闹掰了? 府城祁家的祁老夫人给她送帖子? 可她跟祁老夫人根本不认识好吧,就算她把调味香料卖给祁先生,两家也只是合作关系,中间还有个李家害过顾大丫一家,而李家最大的靠山就是这位祁老夫人。 她向门房小哥到了一声谢,接过帖子问:“祁家是什么时候送帖子来的?” 门房小哥回道:“没多久,就两刻钟前,来的是个婆子,看行事模样,应当是祁老夫人身边的人。” 做门房的下人迎来送往的,都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从言行举止就能看出来人是在外院行走还是在内宅当差的。 顾锦里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言罢,给了门房一钱碎银子。 门房没有推辞,笑着接过了,心里对顾家这一行人很是满意。顾家这群人虽然来自乡下,行事却不吝啬,会给他们一些打赏,算作差遣他们的辛苦费。 老程叔在旁边见了,又道:“顾姑娘,您不必又给赏钱,要是让老爷跟夫人知道了,可是要怪罪老奴的。” 这顾家姑娘可是他们家表小姐的救命恩人,老爷跟夫人都是特意交代了的,不管顾家一行人要住多久,他们都得伺候好了,不可怠慢。 顾锦里笑道:“干活了就该拿钱。” 姜家让他们来住是情意,他们不能把自己当成主人,使唤别人的下人时,得适当的给点银子。 “这里是田福县姜县尉家的别院吧?”一名身穿灰色短褐的下人站在姜宅大门的台阶下问着,看见那么多人围在门口说话,心里还有点怕,想着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门房对顾锦里拱拱手,转身几步冲那人道:“正是田福县姜县尉家的别院,您是在那家当差?来姜宅何事?” 那下人笑道:“小的是祁府的下人,奉家里二爷的命令,来给姜宅里的顾老爷子、顾家姑娘下帖子。” 又解释着:“家里二爷得知顾家人来了府城,心里甚喜,想做个东道,请顾家人吃席。” 说完,上了台阶,把帖子低了上来。 顾锦里笑了,这祁家是怎么回事?祁老夫人的帖子刚送来没多久,祁先生的帖子又来了,咋地,这母子俩是闹掰了还是分家单过了? 门房是个老道的,没说门前的这群人里就有顾家人,而是接过帖子,笑道:“您放心,小的定会把帖子转交顾家老爷子。” 祁家下人听罢,谢过姜家门房,循例给了一个红封,便转身走了。 门房把帖子给了顾锦里。 顾锦里收下后,对老程叔道:“劳烦您老把阿桨他们带下去安置,璃姐儿、连子他们还病着,得腾个地方来给他们休息、熬药啥的。” 老程叔笑道:“顾姑娘放心,老奴这就去安置他们。” 老程叔是个办事稳妥老练的人,早在早上顾锦里他们出门接人的时候,他就已经交代宅子里的下人打扫了两座偏院,如今已经收拾妥当,他直接把人带去,男娃子一院子,女娃子一院子,也就全部妥当了。 三爷爷看着顾锦里手里的两张帖子问道:“小鱼,帖子上写着啥?” 顾锦里打开帖子,看了看,道:“祁老夫人请咱们午后过府一叙。祁先生说是得知咱们来了,请咱们明天过府,要做东请咱们吃顿便饭,谢谢咱们作坊卖给他调味香料啥的。” 三爷爷听得急道:“哟,如今都巳时了,再过两个时辰就是午后,你得赶紧去拾掇拾掇,不然可就误了时辰了。” 顾锦里并不想去:“我不去。” “为啥?”三爷爷急了:“祁家是府城大族,祁老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老夫人,是金贵人,请咱们过府是看得起咱们,要是不去,岂不难看?” 他们是农家人,给了诰命夫人甩脸子,这可是大不敬。 顾锦里道:“三爷爷,祁老夫人给咱们送这个帖子,摆明了就是看不起我们,我们为啥要去受她羞辱?” 三爷爷惊了:“这,这是咋说的?” 顾大丫自打得知祁老夫人请他们过府一叙的时间后,脸色就很不好,闻言解释道:“三伯,大户人家历来请客,最少是提前一天送帖子,没有刚下帖子两个时辰就让人去赴宴的,这不是请人去赴宴,这是命令人呢。” 三爷爷是农人出身,虽然去过府城打零工,可这辈子都没有去吃过富户家的席,根本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听到这话是气得胡子都抖了,拍着桌子道:“那就不去,咱家又不是没饭吃!” 他想让小鱼去赴宴,不过是想着孩子要是能结实一位诰命夫人,以后说亲也能让人高看一眼,寻个好人家。没成想这祁家老夫人心肠忒黑,面上是请他们,实则是作践他们呢。 顾锦里见状,笑着安慰三爷爷:“您老别生气,咱们如今也不靠祁家,有郑家跟上官家呢,且大哥将来会考科举,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咱们不会被人轻看一辈子。” 三爷爷听罢,心里总算好受一些,又指着祁先生的帖子问:“那明晚咱们去赴祁先生的约吗?” “不去。”顾锦里很干脆的道:“祁家跟咱们家只是合作关系,做生意罢了,没必要弄得这么复杂,且调味香料,我们随时都能不卖给祁家,也不缺祁家这个客户。” 郑家跟上官家应该很想买她家的调味香料。 而她也想趁机警告祁老夫人,别拿后宅争斗那一套来对付她,她不吃她们后宅女人那一套,她卖个调味香料还负责跟他们玩宅斗吗?生意爱做就做,不做拉倒。 三爷爷知道顾锦里是个有主意有手段的,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只道:“要是遇上啥事,就跟我们说,或者跟三郎说,他能帮你。” 秦三郎道:“三爷爷放心,我会护着小鱼的。” 三爷爷听得点点头,跟来府城的人里,他最放心的就是三郎了。 顾锦里把帖子放下后,起身对秦三郎道:“秦小哥,我们去官牙一趟,找吕婶子帮忙把阿桨他们的奴籍给办了吧。” “好。”秦三郎点头,把阿桨、阿舵、邱琅、大年跟阿时几人喊来,一起出门去了官牙。 三爷爷被昨晚的事情吓到了,不再放心顾锦里出门,让顾大丫跟着去了。 吕婶子见他们又来了,赶忙笑呵呵的迎上来问:“小客人,你们又来了,这回是又来买人?” 又小心翼翼的问道:“还是买回去的人有啥毛病?” 别是来退货的吧? 第544章 给祁家做妾? 顾锦里笑了:“婶子放心,我不是来退货的,是想来跟你做一桩买卖。” 昨天买回去的那些人,她都看过、把过脉,没人有大病,就是身体很虚。 吕婶子眼睛一亮,笑着凑过来问道:“婶子一看你就是个有福气的,是来找婶子做啥赚钱的买卖?赶紧说说。” 顾锦里拿出一本记录着璃姐儿等二十个孩子底细的册子,以及他们自愿卖身为奴的字据,递给吕婶子:“我买了二十个逃荒来的孩子,想请婶子帮个忙,把他们先收进官牙,再帮着去府城衙门换个红契回来。” 说完,拿出十两银子,递给吕婶子。 银子白得晃眼,吕婶子瞅着银子是心动不已,但还是先接过字据跟册子看了一遍,又抬头问邱琅:“那群孩子是你们的同伴?” 帮着在官牙过一道手,再去衙门办红契的事儿,吕婶子他们做过不少,这事不难,很容易就能办。 邱琅点头:“是的,他们年纪太小了,我们卖身为奴后,他们在城西被人欺负了,不敢再把他们留在城西,大家伙商量过后,决定一起卖身去小主子家。” “城西?”吕婶子惊道:“去欺负他们的人可是马十三那伙人?” 吕婶子他们混迹市井,马十三一伙人被抓没多久他们就知道了。诶哟,她可是去听了小半个时辰的八卦,刚回来没多久。 邱琅点头:“正是马十三他们,这群恶人欺负阿桨他们的时候,刚好被小主子撞见了,秦家少爷认识府城衙门的大人,报官把马十三他们给抓了。” “啥?!”吕婶子惊得站起身,看着秦三郎道:“后生你认识府城衙门的大人?” 秦三郎点头:“跟梁知府、丁同知、胡通判有过几面之缘。” 吕婶子的笑脸都真诚了不少,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思,对顾锦里道:“小客人等着,婶子这就给你去办,半个时辰就能办好。” 说完,瞅了那十两银子一眼,想要又不敢要的。 顾锦里直接把塞给了她:“婶子的辛苦费,拿着。” “诶哟,婶子就知道你是个好的,等着啊,婶子很快就回来。”吕婶子把银子揣进袖袋里,喊来官牙的小伙计:“赶紧给小客人跟秦爷上茶上点心啊,一个个的都是瞎子不成?没点眼力见!” “来了。”官牙伙计立刻把热茶跟糕点端了上来,小心伺候着。 顾锦里冲秦三郎眨眨眼,调侃一句:“你都成爷了。” 秦三郎嘴角弯了弯,端起伙计送来的热茶,抿了一口,那喝茶的架势,当真有点做爷的样子。 吕婶子先是把璃姐儿他们的记入官牙册子里,再弄了二十张卖身契后,转道去了府城。 她是官牙管事,天天进出府城衙门做着买卖人的事儿,吏员都是认识她的,很快就给她办了红契,再把璃姐儿等二十人的名字记到府衙的奴籍册子上。 吕婶子拿着二十张红契回来了,笑呵呵的把契纸递给顾锦里:“小客人看看,都给您办好了。” 顾锦里接过看了,确定没问题后,谢过吕婶子,出了官牙,去了钱庄,用银票换了八十两的现银后,把先前借的银子还给秦三郎:“秦小哥,这三十六两是先前借你的银子,你收着。” 秦三郎给她银子的时候,没有想过要她还,但此刻还是收下了,对她道:“你需要用银子的时候再找我要。” 我给你钱花。 “嗯。”顾锦里笑着点头,带着大家伙去给璃姐儿他们买些替换的衣服跟生活用品。 …… 祁家,祁老夫人一直在等着顾锦里,她想着,顾家就算发达了也是农人出身,她一个诰命夫人给他们送帖子,不得上赶子来? 可惜,她是歇了一场午觉起身,又吃了一顿茶点,直到下午寅时也没有等来顾家人。 祁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喊来贴身大丫鬟问道:“顾家人上门没有?” 大丫鬟回道:“启禀老夫人,顾家人还没到,估摸着是有什么事儿给耽误了。” 大丫鬟说这话是想祁老夫人别动怒,可祁老夫人怎么可能不生气? 咣当一声,砸了一个茶杯,怒道:“顾家欺人太甚,老身亲自下帖子请他们,竟是不来,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即使一朝暴富也没点规矩,还是这般粗鄙无礼!” 大丫鬟见祁老夫人动怒,是吓了一大跳,知道自己是劝不了祁老夫人的,赶忙让小丫鬟去把陈老嬷嬷请来。 陈老嬷嬷最得老夫人的心,只有她能全住老夫人。 没多久,陈老嬷嬷就由小丫鬟扶着来了,看见动怒的祁老夫人,忙道:“我的好小姐,您这事儿怎么了?怎么动这样的大怒?” 祁老夫人把顾家甩她脸子的事儿说了:“你瞅瞅这一家人,都是些什么粗鄙之辈?老二还想跟顾家结亲,他是被银子给糊住眼睛了,这等没有教养的姑娘休想进我祁家的门。” 陈老嬷嬷闻言,心下摇头,对祁老夫人道:“小姐,您这回是太着急了,下帖子的事儿很是不妥当,那丫头不来也是正常的。” 那有人立刻下帖子就让人立刻来的,就算是使唤家里的下人也得等一等,何况顾家不是祁家的下人。 祁老夫人也知道自己今天的事儿办得欠妥,可她就是故意的,想给顾家一个下马威,让顾家别肖想祁家。 陈老嬷嬷又道:“您这么做,让二爷的生意咋办?那调味香料的生意可是做得极好的。大爷还写信回来说了,他把调味香料当做随礼送给上峰,还得了上峰的一句好。顾家对咱们祁家有利,可不好撕破脸。” “我自然是知道顾家对祁家有用处,可有再大的用处也不能拿我的嫡孙去换啊。”祁老夫人捂着心口,是肉痛得不行:“我就四个嫡孙,个个都是才俊,将来是要配给京城官宦之家的小姐的,怎能去娶乡野陋妇?” 又骂祁先生:“都怪老二,要不是他动了这个心思,我能这么着急吗?我也没想跟顾家撕破脸,就想先给顾家丫头一个下马威,以后去求顾家姑娘做妾的时候,顾家也不敢有啥不乐意的话。” 陈老嬷嬷听得惊了,觉得祁老夫人是老糊涂了,顾家可是越来越好了,又不是啥穷得吃不起饭的人家,听说还是一户疼女儿人家,人怎么可能来给祁家做妾? 第545章 怒了 当真老老夫人的日子过久了,被人吹捧得久了,就把自己当成可以凌驾于任何人的人了。 再说了,那个顾家丫头能从一张帖子上就看出老夫人对她的轻视,继而不来赴约,可见是个有见识。要是没点见识,怎么能看出帖子有问题。 陈老嬷嬷还没老糊涂,知道这事儿错的是谁,但她是祁老夫人的下人,这辈子是靠着对祁老夫人的忠心才能过上好日子,因此没有点破,反而说道:“小姐,以老奴之见,这事儿就暂且放下,免得二爷知道了,又要跟您生嫌隙。” 因着祁家大爷一路做到京官,祁老夫人是开口闭口不离这个最出息的大儿子,二爷听了心里不舒服,觉得祁老夫人疼他大哥太过,不喜他这个二儿。 祁老夫不敢:“他为了几个破银子要把自己的亲儿子亲侄子给舍出去就农家女,老身还不能说他几句了?他要是敢不满,就是大不孝。” 大楚的老婆婆们都喜欢用孝道压人,这招还百试不爽。 陈老嬷嬷听了说道:“小姐,二爷是最敬重您的,您可不让二爷伤心。” 又道:“不如您先忍上一天,等明天顾家人来赴宴之时,您再把那丫头唤来看看,到时候您想怎么给她下马威都成,还怕找不到机会。” 祁老夫人会这么着急的给顾家下帖子,就是知道祁先生明天要请顾家人来吃席,想提前见见顾家丫头,甩她几个脸子,让她知道害怕,等明天祁先生请吃席的时候,即使在席上暗示两家结亲的,顾家也不敢应下来。 可谁能想到,最后被甩脸子的竟然是她这个诰命夫人! 陈老嬷嬷见祁老夫人的脸色依然不好,又赶忙道:“再怎么说您也是祁府的老夫人,是四位嫡少爷的亲祖母,四位少爷的婚事要是没有您点头,就算是大爷二爷也不能答应下来。” 她拍拍祁老夫人的手,声音和缓的劝着:“我的好小姐啊,您就放心吧,没有您点头,那顾家丫头别说进祁府做妾,就是通房丫头也做不成。” 这话说的,祁老夫人高兴了,勉强的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旁边的大丫鬟听罢,松了一口大气,可算是把老夫人给劝住了,要是老夫人气病了,或是冲去找二爷理论,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翌日一早。 祁先生是一起来就把林管事喊来,交代道:“宴席可要安排得好些,把所有菜肴都增加一倍的分量,顾家是农家人,这农家人吃东西都爱分量足的,可不能让人刚吃两筷子菜就没了。” “是,小的记下了。”林管事应着,又把宴席的进展汇报了一遍:“男客的席面安排在前院的水榭厅里,临着湖水,晚荷开得还算不错,可边吃边赏景。” 祁先生听得点头,对林管事道:“去告诉韫哥儿、赫哥儿,今天只上半天的课,午时过后就回来准备,跟着我去见客。” 这是他的两个儿,皆是嫡出,他很是看重,听说秦家小子也来了,那可是个剿匪有功且见过知府大人的,以后的前程定是好的,就算秦家小子的前程不行,让两个儿子去见见顾家老爷子,以后靠着顾家安哥儿搭上郑家、上官家也是好的。 祁先生伸手让丫鬟给自己穿着衣服,道:“李家如何了?把李家近来的事儿写下来,我有用处。” 顾家那丫头是不会让李家好过的,李家越惨,她越高兴。 “是。”林管事应着,又听了祁先生的几句交代后,退下去了。 祁先生梳洗穿戴完后,去偏厅跟自家夫人用了早饭,交代夫人郑氏:“顾家丫头就有劳夫人招待了。那丫头是个受不得气得,夫人得嘱咐下人,别让那些不长眼的丫鬟冲撞了她,不然她一动怒,咱家损失的可是银子。” 郑氏听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二爷,咱家虽然靠着顾家的调味香料赚了些许银子,可也没必要这般……慎重吧?” 她想说低声下气的,可又怕惹得祁先生不快。 祁先生正在喝粥,闻言放下汤匙,看着郑氏道:“夫人,顾家能让咱家受益的可不止调味香料一种东西,顾家的小子,就是顾家丫头的亲大哥,如今可是在金陵府,跟着郑家、上官家的两位嫡长孙出入金陵府府衙,是见过明少卿的人物,且不管这等少年以后的前程会如何远大,但说如今,只要跟顾家把关系处好了,咱们就能搭上郑家跟上官家,可是怠慢不得啊。” 祁先生是苦口婆心的道,郑氏是个大家闺秀,虽然心里不喜自家相公这般看重一户农家人,却是个知礼的,听了祁先生的解释后,也就暂时放下不快,应了下来。 她犹豫一会儿,又试探着问道:“二爷,可要把珠姐儿喊来一起招待顾家丫头?” 珠姐儿是唐姨娘的女儿,历来得宠,祁先生时常吩咐郑氏,外出赴宴的时候把珠姐儿带上。 祁先生听罢,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了,珠姐儿怎么说都是庶女,顾家丫头即使出身农家,也是正妻所生,是嫡出,她又是个脾气大的,不好让庶女最陪。” 更重要的是,珠姐儿脾气也大,万一把顾家丫头惹怒了,他这巴结不成,估摸着还得陪掉生意。 契约上可是写得明明白白,顾家可以随时不卖给祁家调味香料。祁先生一想到这个,一张还算俊俏的老脸就成了苦瓜脸。 郑氏听得很高兴,脸上挂着笑,伺候祁先生吃早饭。 祁先生吃完早饭后,便离开去忙活庶务,午时回家,便开始等着顾家人上门。 可他从午时等到酉时末刻,天都黑下来了,还是没见顾家人上门,心里着急起来:“不会是姜家门房没把帖子给送到吧?” 林管事道:“绝无可能,奴才今天才让人去姜宅问过门房,门房说已经把帖子给了顾家姑娘。” “那是为何没来?”祁先生不解。 大儿子祁韫说道:“爹,莫不是不熟悉城里的街道,给耽误了?不如派林管事去接一接,如此也能显出咱们府上的诚意。” 第546章 吵架 祁先生听了忙道:“韫哥儿说得有理,林管事你赶紧套上骡车去接人。” 再不把人接来,这宴席也不用吃了。 “是。”林管事立刻让人套上两辆骡车,是一路寻着一路往姜宅去。 到了姜宅,问门房:“顾家人可去了祁府赴宴?” 门房已经得了顾锦里的话,直接对他们道:“你们是祁府的?顾家人说了,祁家的饭太硬,他们嚼不动,这宴席就不去吃了。” 林管事懵了:“这是咋说的?我们祁府可是以礼相待,顾家怎能如此无礼?” 门房小哥对顾家人很有好感,听到这话不乐意了:“顾家人都是知礼的,不知礼的是你们祁家,没见过下帖子请人只给个把时辰准备的,这点时间用来赶路都不够,真当顾家是祁家的下人吗?随叫随到。” 林管事更懵了:“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祁府可是提前一天送的帖子,哪里有轻慢之意?” 门房小哥道:“您要是想知道缘由,不如回府问问。” 言罢,砰一声把大门关上,留下一脸不明所以的林管事。 “林管事,如今该咋办?二爷还在家里等着呢。”随行的小厮问道。 林管事是知道顾家人的,也知道顾锦里,她在祁府的凶悍他还记忆犹新,只能摇摇头道:“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先回府,把事情跟二爷说了。” 两辆骡车调转车头,灰溜溜的回府去了。 祁先生听罢,是一脸懵逼:“怎么会这样?” 他知道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立刻把老管家喊来问道:“昨天府里一共送出去几张帖子?都是谁送出去的,送去了哪里?” 老管家办事老道,很快就把事情查清楚了,回来禀报道:“回二爷的话,昨天府里送出去五张帖子,两张是夫人送回娘家的,两张是两位少爷送给同窗的,还有一张您送去给姜宅顾家的,这些是有记录的。” 祁先生听得一凛,赶忙追问:“没有记录的呢?” 老管家道:“没有记录的有一张,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婆子送去姜宅的。” 不用说,定是送去给顾家人。 祁先生是气得不轻,差点拍了桌子:“娘他到底想做什么?是把我好好的打算都给坏掉了!” 老管家厉害,在府里很是有些人手,给祁先生透露了一句话:“二爷前晚说了一些老夫人不喜的话,被老夫人院子里的婆子听到了,老夫人应当是生气了,这才故意给顾家下帖子,想警告警告顾家。” 祁先生皱眉:“前晚我说了一些惹娘生气的话?什么话?”他怎么不记得了? 祁先生养的两位门客在这里作陪,听罢提醒他:“东翁前晚说过,顾家有调味香料的生意,家里小子有搭上了郑家、上官家,将来前程定是不差,若是前程好,可让家里的少爷或者小姐跟顾家结亲。” 不用说,定是这番话惹了老夫人不快。 老夫人也算是大族出身,很有门第之见,又疼爱孙子,听到祁先生打算跟一户农人家结亲,定会忍不住出手。 祁韫跟祁赫知道自己将来是要被家里拿去联姻的,可没想到,自家老爹竟然要把他们拿去配农女?这这这,他们能反抗一下吗? 两兄弟看着祁先生快要气炸的脸,默默低下头去:得,还是别反抗了,下场会很惨的。 祁先生是气得不顾文人雅士的形象,直接跳起来指着祁老夫人所住的院子方向道:“那不过是我多喝了几杯酒的醉话,也能当真?!” 他就算是疯了也不可能拿家里的嫡子去跟顾家结亲啊,可他娘听信一个嘴碎婆子的话,给他办出这破事儿,让他把顾家又得罪了。 调味香料的生意那么抢手,顾家是因着在府城没有靠山,才把调味香料卖给他家,如今人家可是攀上郑家、上官家了,随时都能撇下祁家,他娘还给他找事儿,这是好日子过惯了,不知道银子多难挣吗? 大楚西北连着干旱两年,接着又是灾民闹事,家里的产业也是受了大影响的,是吃了两年的老底,靠着调味香料才赚了几个月的银子。 祁先生是气得不轻,直接冲去祁老夫人的院子。 老管家见了急忙喊上祁韫祁赫:“两位少爷赶紧跟过去劝劝。” 可别闹得太难看。 祁韫祁赫急忙起身追了过去,老管家也跟了过去,三人刚到老夫人的院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吵架声。 祁先生:“娘,您是我亲娘吗?在您眼里儿子就是那不晓事的?我怎么可能会做出把家里嫡子拿去跟农女联姻的事儿?我是看上了顾锦安,觉得他是个有前途的,想把珠姐儿许给他。” “可我也没有打算这回就跟顾家捅破啊,还得看他以后跟郑家、上官家的关系如何?能不能考上功名,若是两者皆得,儿子才会把珠姐儿嫁给他。” “今天请顾家吃席,就是想维持两家的关系,好让调味香料的生意继续做大的。” “京城,京城那可是个大金库,有大哥在,要是咱们能从顾家拿到更多的货,还怕赚不到京城人的银子?如今好了,打算得好好的事儿,全让您给搅和了!” 祁先生扯着嗓子吼了一通话,是差点把自己给说得背过气去,呼呼地直喘气。 祁韫祁赫在院子外听罢,放心不少,原来不是拿他们去联姻,而是拿庶妹去结亲。 祁老夫人听到祁先生的一番话,这才明白过来,是自己误会了,可看着祁先生凶她的模样,是捂着脸痛哭起来:“呜呜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一大把年纪还被儿子指着鼻子骂,老爷啊,你死的太早了,你怎么不等等为妻?若是为妻跟着你去了,也不用受不孝子的气!” 又哭祁家老大:“老大啊,为娘如今是后悔了,早知当初就该跟着你去京城,也免得留在老家,碍你弟弟的眼,成了他眼里的恶毒娘。” 祁先生被倒打一耙,差点气得吐血:“您还哭老大?老大要是……”真的孝顺,会不把您接去京城? 老大就是怕了您了,知道您是个没理搅三分又爱拿乔端架子的,怕您去了京城得罪一片官家老夫人,害得自己丢了官,这才不敢把您接去。 第547章 赔钱 可这话祁先生没敢说,要是说了,祁老夫人能给他来个跳井自尽,他可是受不了的,只能自认倒霉。 “娘,儿子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提醒娘一句,以后您老要是听到什么话,不用自己瞎猜,有不明白的就来问儿子,儿子定是知无不言,也省的如今误会,闹出这样的事儿,白白把顾家给得罪了。” 祁老夫人还是不满意,哭着道:“珠姐儿虽是庶女,却是个乖巧的,规矩也好,不比嫡女差,说好了要拿去配给京城的官家少爷,那能配给一个农家子?你得答应为娘,不把珠姐儿配给顾家后生。” 祁先生是气得脸色发青,看着他娘又哭又闹的模样,哪里还有一丁点世家老封君的模样? 可祁先生不想家宅不宁,只能道:“是,儿子不会把珠姐儿配给农家子,定会给她找个京城的官宦人家。” 可拉倒吧。 他家就大哥一个当官的,自己只是个儒商,庶出的女儿即使能嫁到京城官家去,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也就是名头好听,内里就是个穷光蛋,估摸着还要靠着他女儿的嫁妆度日。 莫欺少年穷啊。顾锦安才十五岁就能结实郑家、上官家的嫡长孙,以后只要考上功名,这前程岂是那些表面光的京城官家子弟能比的。 可祁老夫人却不这么觉得,在她眼里,顾锦安即使能考上功名,结识贵人,那也只是个农家子。她是大族出身,结亲结的就是男方身后的家族,她是死也不愿意家里的孩子跟农家人结亲。 祁老夫人见目的达到了,擦擦眼泪,道:“你娘我也不是个不讲理的,顾家的事儿,是为娘误会了,这样吧,你替为娘备上一份厚礼,送去顾家,当是赔礼。” 得,又是拿钱让他出面摆平。而这个钱还要他来出,他娘把自己的库房看得死死的,是轻易不会动。 可他能咋办?只能照办。 “儿子告退。”祁先生是越看祁老夫人越觉得没意思,干脆走人。 祁老夫人见了,又对着陈老嬷嬷哭:“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为了外人给我甩脸子,我可是他亲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疼了两天一夜,差点就死了!” 这话说得很大声,祁先生听到了。 陈老嬷嬷听得很是头疼,又说这个,这种话说多了,只会让二爷跟她更加不亲。 祁先生走出院门,脸上带着疲惫,看到两个儿子脸上的着急后,总算是欣慰了不少,对他们道:“去用膳吧,今晚好生休息,明天一早跟为父去乐安街姜宅,给顾家赔礼。” 祁老夫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站起身,正要说话,陈老嬷嬷是赶忙拦住她,劝道:“小姐,这事儿让二爷去办吧,您要是再不满意,二爷可就要伤心了。” 闹成这样,二爷心里本就不高兴,还闹的话,母子俩还能住在一个屋檐下? 祁老夫人虽然心疼韫哥儿跟赫哥儿去给一户农家人赔礼道歉,可也知道自己今天闹得太过,不能再闹下去,只好作罢。 又对陈老嬷嬷抱怨起顾家来:“顾家的气性也太大了,给我甩脸子也就算了,还下老二的脸面,要是顾家能宽和些,也不会有今天的事儿。” 陈老嬷嬷:“……” 是您自己先打顾家的脸,如今顾家扇回来了,您却怨顾家扇得厉害,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陈老嬷嬷始终是个下人,质疑的话不好多说,只能温声劝着,让祁老夫人别再怪罪顾家。 郑氏得知祁先生跟祁老夫人吵架了,是高兴得不行。自家婆婆就是太自以为是了,还以为自己是世家大族的嫡出小姐吗?她娘家早就败落了。 败落了不说,还想把她娘家的姑娘配给韫哥儿,看不起谁呢?韫哥儿可是二房的嫡长子,学问又好,将来是要走仕途的,要娶的是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去就个破落户,真真以为他们夫妻好欺负是不是? 郑氏心里舒坦了,让大丫鬟拿来一套金头面:“拿去给二爷,就说是给顾家姑娘的见面礼。” 郑氏聪明,没有说是赔礼,怕祁先生脸上不好看,而是说的见面礼。 “是。”大丫鬟拿上金头面,去了前院书房,把金头面给了祁先生。 祁先生见了,心下叹道:果然还是他家夫人懂礼数,会做人。 当晚,祁先生准备好给顾家的赔礼后,又歇在了郑氏的屋里,没有去其他姨娘的屋子。 第二天一早,祁先生父子三人收拾妥当后,带着老管家去了乐安街姜宅,拜访顾家人。 顾锦里料到祁先生会来,今天没有出门,听到姜家下人的禀报,便让下人把祁家父子请进来。 三爷爷带上顾锦里、秦三郎、顾大丫、戚家兄弟去见了祁家父子,随行的下人有阚六、阿时、邱琅、冯进几个。 老程叔身为姜家下人,也在前院待客的正厅里等着。 祁先生一看见三爷爷他们,立刻起身,冲着三爷爷道:“顾老爷子,得知你们来府城,特来拜访,您这身子骨看着又硬朗了,看来是日子过得不错,你们几家都是有福气的。” 又把自家的两个儿子介绍给三爷爷。 老人家嘛,又是绝户之家,看见孩子都是高兴的,三爷爷点头笑道:“祁先生会养儿子,两位少爷看着都是有出息的。” 祁先生笑了,又说了好些吹捧的话,说的时候还瞅了顾锦里两眼,看她有没有动怒? 顾锦里听得不耐烦了,对祁先生道:“先生来做什么?如果只是商业互吹,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听。” 商业互吹是个啥? 祁先生不懂,但他知道,自己再不说正事这丫头要怒了,赶忙道:“前天的事儿,是个误会,全是下人婆子在我娘面前嚼舌根,才让我娘做了不恰当的事。那婆子已经被处置了,今天我们是来赔礼道歉的。” 祁先生虽然不能拿自家老娘怎么样,可收拾个嘴碎的下人还是能行的。 “老管家,把赔礼拿来。” “是。”老管家跟一个下人拿着两个盒子,放到顾锦里所在的桌子上。 顾锦里打开两个盒子,被晃得眼睛眯了一眯,好家伙,这是知道她喜欢银子,所以特意赔钱。 第548章 他这是要入土为安了? “祁先生出手还是这么大方。”顾锦里笑着说道。 两个盒子,一个装着十张百两银票,一个装着一顶金头面,可谓价值不菲。 不过…… “我是农家人,我们农家人过的是简简单单的日子,富户家后宅的那一套对于我们农家人来说,很是麻烦。我只想做生意赚钱,不喜欢麻烦。” 她看着祁先生道:“这回就当给先生一个面子,若是再有下次,我不会再忍受麻烦,而是会永绝后患。” 祁先生一凛,知道她说的永绝后患是不再跟他家做调味香料的事儿,吓得冷汗都下来了,赶忙保证道:“顾家丫头,你且放心,只这一回,不会再有下次。” 顾锦里点头,看了祁韫祁赫一眼,又补充一句:“祁先生,我们两家的关系很简单,就是单纯的买卖关系,其他的,比如说结亲、认亲什么的都不需要,弄得太复杂了,生意反而做不成。” 祁韫祁赫也懵了,没想到这个顾锦里会这么直接,大喇喇的就把这种话说出来了。两兄弟很纠结啊,顾家丫头摆明了是看不上他们祁家,人懒得跟他们家结亲,是祖母想岔了。他们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觉得自己被嫌弃了,真是纠结。 祁先生已经习惯顾锦里的直接,闻言惭愧的道:“前天的事儿,实在是对不住,你的意思,我们家知道了,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 瞧瞧,人家根本没看上他家,他娘还担心得不行,生怕顾家要跟他家结亲,结什么结啊,顾家根本就不稀罕。 祁先生的脸上烧得慌,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正尴尬之际,门房来报,说是他的小厮墨松跟三雄四雄兄弟来了。 祁先生这才高兴起来,对顾锦里道:“知道你们作坊需要些趁手的工具,我跟你们订了一批,真想选个时间给你们送去,你们就来府城了,正好拉来给你们,到时候你们一并拉回去。” 祁先生是个文人,虽然也料理家里的营生,也爱钱,可他比较喜欢送东西,这比送银子更加文雅些。 祁先生生怕顾锦里会不收,立刻跟着门房出去,带着墨松几个把工具搬了进来。 药碾子、药舂、石舂、铜具、小铜称、大铁称,还有五套用来量香料的小铜杯,这些小铜杯大的有半斤一个,小的有半钱一个,做得很是惊喜,无论是用来量香料还是量药粉,都是极好的,对作坊很有用处,顾锦里很是喜欢。 顾锦里看着这些工具,欣喜不已,她正好用得到,便笑道:“既然是祁先生特意订做的,我就收下了。” 祁先生听到她的话,放心不少,香料生意算是保住了。 祁韫祁赫虽然觉得自家老爹有点怂,丝毫没有他们往日所见的狂士风范,但顾锦里说了,不会跟他们家结亲、认亲,他们还是很高兴,来之前的担忧跟对顾锦里的不喜也全都没了。 “祁先生,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顾锦里走回正厅,从盒子里拿出五张银票,道:“请先生再帮我一样买五套这样的工具来。” 祁先生惊了:“这还不够吗?” 他早前就送过一批,吴老大夫也送过一批,如今又送,顾锦里还要继续买……这顾氏作坊的生意做得是到底有多大? 顾锦里道:“还差一些,且工具买了以后总有用处,亏不了。” 制药作坊需要大量的这种工具,虽然吴老大夫也可以买,可既然祁先生有门路能买到,那她就让他帮忙代买好了,价格还便宜,何乐而不为。 祁先生怕顾家断了自家的调味香料生意,便答应下来,原本是不想要那五百两银票的,可看着那银票不拿又肉痛得慌,最终还是接过了:“顾家丫头放心,你祁叔定会给你买来最少五套以上这样的工具。” 这话是说,可能会多给她带几套来了? 顾锦里很高兴,从善如流的说了一句:“多谢祁叔。” 祁先生听到顾锦里喊他叔,是高兴得不行,趁机道:“丫头,你每个月能不能多给叔一千斤的调味香料?” 顾锦里挑挑眉,问他:“先生是把调味香料卖去京城了。” 祁先生笑道:“我长兄在京城做官,便运了些调味香料过去,用家里的一间铺子卖调味香料,生意还算不错。” 何止不错,简直是火爆啊,上个月,他拿到顾家的一千近调味香料后,立刻运去京城,结果没三天就卖完了,很是赚了不少钱,把他大哥都惊呆了,写信回来催货。 可顾氏作坊每个月只给他一千斤的调味香料,江淮江南这一块他又不想放弃,只能向顾家求货。 顾锦里听了,盯着祁先生看,把祁先生给看得心下发慌,忍不住问道:“顾,顾家丫头,你看啥?” 为何这丫头看着他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快要入土为安了? 顾锦里笑道:“祁先生,你家大哥在京城做的是什么一品告官?家里的亲戚哪一门是皇亲国戚?” 祁先生被问得脸色有些难看:“家兄只是个小小翰林官,家中亲戚也多在江淮,并无显赫贵亲。” 顾锦里:“既然没有什么显赫贵亲,先生还去京城嚣张,这不是找死吗?” 祁先生脸绿了。 顾锦里继续道:“我的话虽然难听,可京城里到处都是达官贵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京城高官多如狗,权贵满地走。调味香料赚钱,定会惹来权贵觊觎,先生家要是没有贵亲,还是别太招摇的好。” 不过…… “先生也不用生气,我就是提醒一句,就算先生运去京城的调味香料被人动了手脚,出了灭门祸事,也跟我们顾氏作坊无关,我们的每一批货在出去之前都是你们验过的,有确认书。” 即使祁家被人诬陷,她也能拿出确认书来自证清白。 祁先生听得冷汗都下来了,他近来真是被银子糊住了眼,竟是忘了这茬,忙道:“顾家丫头,你可真是救了我家一命。” 不然他家要是在京城太过招摇,没有大靠山帮扶着,被人下个套,那可就是灭门大祸。 顾锦里笑了笑:“我只是提醒一句罢了。” 第549章 印子钱 祁先生是坐在正厅里,缓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恢复过来,又拿出一张帖子,递给顾锦里:“顾家丫头、顾老爷子、顾家大姑,昨天的宴席没吃成,这是我亲自下的请帖,请诸位去祁府一叙。” 又对顾锦里道:“家中夫人听说你聪慧,很想见一见,夫人她脾气温婉,待人极为宽和。” 跟他娘不同,所以不用担心。 顾锦里却是拒绝了:“饭就不用吃了,正常做生意就好。” 她很讨厌去应酬,对于她来说,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拉倒,去吃饭应酬培养感情什么的,她还不会在家里睡个懒觉。 祁先生见她不乐意去,又看向三爷爷:“顾老爷子?” 三爷爷笑着摆摆手,道:“小鱼说的对,我们农家人的日子跟富户的不一样,祁先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吃饭什么的真的不必了。” 祁先生有种挫败感,他家的饭就那么难吃吗?请都不去的? 又喊道:“老管家。” 祁府老管家把一封写好的信递给顾锦里:“这是李家的情况,小姑娘看看,乐呵乐呵。” 顾锦里接过了,把信递给顾大丫,李家鸡飞狗跳的事儿,顾大丫这个苦主看了会更高兴。 祁先生又跟顾锦里、三爷爷说了片刻的话,发现纯属尬聊后,起身告辞了。 三爷爷带着顾锦里他们去送祁先生。 顾锦里对祁先生道:“工具的事儿,先生不用太着急,若是时间不凑巧,等月底祁家去拿香料的时候一并送来也可以。” 祁先生听得点点头,应了一声好,带着两个儿子上了骡车,也把老管家喊了上来。 骡车离开乐安街后,祁先生皱眉问着老管家:“您老觉得顾家丫头气消了吗?还是被气得狠了?” 老管家知道祁先生在不安什么,笑道:“这顾家丫头倒是没说场面话,她本性如此,就是不喜欢复杂的,只喜把事情办得简简单单的。以老奴之见,二爷不用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就做生意,买货,给钱就成,其他的不用弄太多。” 祁先生听罢,放心不少,又忍不住问了一句:“祁家真的很差吗?那丫头咋看不上?” 祁韫祁赫也看向老顾家,对啊,祁家真的很差吗?我们兄弟真的很差吗?一个农女竟然看不上他们,真是……奇闻啊。 老管家笑道:“二爷想多了,农家人的日子其实很简单,就是赚钱果腹。顾家丫头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咱们就不用再想了。” 又看着睁着一双双大眼睛看着他的祁韫祁赫道:“顾家丫头是个凶的,她做什么都以自己高兴为主。以老奴看,她是真的瞧不上世家大族的后宅,农家人九成以上是一个男人跟一个媳妇过一辈子,是再无第二个女人,顾家丫头定是知道世家大族喜欢纳妾,今天才把话挑明了说,免去以后的麻烦。” 祁韫祁赫脸黑了,这话明晃晃就是在告诉他们,你们醒醒,别在乱想了,人家根本看不上你们。 经过老管家一通说,祁先生父子三人才算明白,顾锦里没有跟他们说虚的,她说的都是实话,就是要简简单单的做生意,别给她整台麻烦的事儿,否则翻脸! 祁先生放下这茬,问起老管家在京城卖调味香料的事儿。 老管家道:“顾家丫头提醒的是,咱们祁家虽是河安府的大族,可在京城却不是显贵,也没有贵亲,能把河安府的根基稳住,再把江淮这一片吃下就成了,京城的生意,慢慢来,太招摇了是要招祸的。” 他先前就觉得京城的生意好得太过可怕,要是再这么好下去,定会有人盯上祁家,到时候祁家可就要招祸了。 祁赫道:“调味香料是顾家的,就算咱们拿货的时候验过了,可要是京城有人陷害,要是对方太强势,顾家也是要受累的,顾家不怕吗?” 他不喜欢顾家丫头,虽然长得好看,却凶得要命,说话又不好听,他还是喜欢温温柔柔的小姑娘,这种悍女,他害怕。 老管家看看祁赫,又看看祁先生,叹道:“要是以前,祁家若是出事,顾家定是逃不了的。可如今有了郑家跟上官家,就算咱们祁家被京城贵人害得家破人亡,顾家也会没事。” 郑家跟上官家不但是世家豪族,还是皇亲国戚,想要保住一个顾家,不是难事。顾家丫头又是个聪明的,大不了舍去一半的调味香料给两家,把两家拉入伙,就能让郑家、上官家为了利益,下死力气去保住顾家。 祁先生听得想哭,他娘还说顾家是泥腿子,瞧不起人家,可看看顾家,人可是找了诸多靠山的,横竖都不会出事儿,只有他祁家会惨兮兮。 祁先生听了老管家的话,回家后就给京城的大哥送信去,把利弊都给自家大哥说了,再把那间调味香料铺子给关了,暂时不做京城的生意,只稳住河安府,把住江淮一地就成。 祁先生的兄长收到信,虽然舍不得银子,却是个知道厉害的,你家里有多少本事就吞多少银子,太过贪心是不行的,便给祁先生回信,同意了他的决定。 …… 顾锦里让邱琅、冯进他们把碾药材的工具都搬进屋子里:“都收拾好了,等回家的时候一并拉回去。” “诶,小东家放心,我们定会把这些工具看好。”邱琅带着冯进他们搬着工具,心里很是火热,小东家看着年纪小,却是个会做生意的,今天对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大叔还能占了上峰,跟着这样的主子干活,他们心里有底,不再发慌。 而小东家也交代过他们,不要叫她小主子,家里作坊的人都叫她小东家,他们也跟着叫就成。 戚康明在读着祁家给的信,是越读心里越解气:“李家真是活该,要是再这么作下去,迟早要沦落到卖身为奴的地步。” 李三爷是个心大的,收麦子的生意被人骗了之后,竟然要去借印子钱,这可是利滚利的吃人钱,他竟然也敢去借,真真是不怕死啊。 幸亏祁先生为人还算不错,知道这事儿后,立马杀去李家,让下人把李三爷拖出来打了一顿,还威胁李三爷,要是他再敢去弄这些歪门邪道,就把宅子收回祁家,让他们露宿街头。 李三爷被打得不轻,哭着答应了。 李三爷媳妇得知李三爷借了印子钱,是惊呆了,揪着李三爷问:“老爷,你,你借了印子钱?谁撺掇你去借的?” 第550章 再见肖大夫 自家男人有多抠门她是知道的,要是没人撺掇,他怎么舍得去借印子钱,光是利息还利息就能让还得肉痛到病倒。 李三爷很是惊慌,忍着疼痛对曲氏道:“夫人,我就是被府衙里的刘衙役骗了,他给我介绍的人,我想着他是个衙役,总不会坑我才对,便去赌坊找他的拜把兄弟柳老大借了银子,想着快到冬天了,从江南贩一批棉花去西北,等赚了银子后,不但能把银子还上,咱家的日子也能好过起来。” 祁先生听得冷笑不止,没有帮着李三爷瞒着,是直接让下人把一个女人押进李宅。 女人二十出头,长得娇俏,身段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一看见李三爷就哭了出来:“呜呜呜,三爷救救妾身呀,这群人要把妾身抓回张家祖地去,还说要把妾身沉塘……” 女人捂着肚子道:“妾身可是怀了您的儿子,您要救救我们母子啊。” 曲氏听到这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瞪着女人,目呲欲裂:“你,你说什么?你有了李老三的种?!” 怎么可能? 老爷可是说了,等他们拿到李家后就跟她好好过日子,绝不会像李老爷那样只顾着自己那二两肉,祸害家里的妻子儿女。 如今这个贱人又是谁?! 女人对着曲氏福身行礼,柔柔弱弱的喊了一声:“姐姐~” 曲氏炸了,直接冲杀过来,一脚踹向女人的肚子:“那里来的娼妇,谁是你姐姐?再敢乱叫,本夫人劈了你!” “啊!”女人被踢中肚子,捂着肚子惨叫着,想李三爷求救:“三爷……三爷救救媛娘……” 李三爷对柳媛娘正是新鲜的时候,见她被打,那里会不护着,赶忙道:“夫人手下留情,莫要伤到媛娘腹中的孩子。” 他不说还好,一说曲氏就像是发疯一样的踹着柳媛娘的肚子:“贱人,让你犯贱,本夫人让你这辈子都生不出来。” 曲氏是李家几个儿媳妇中最老实,脾气最好的,突然发疯似的打人,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老管家急忙让婆子去把曲氏拉住,要是闹出人命,这事儿就不好收场了,柳媛娘虽然是寡妇,却是有娘家的,她的堂哥就是赌坊里的柳老大。 曲氏崩溃了,跪在地上,哭得不行:“李三,你个王八蛋,你没良心。我跟着你在李家吃尽苦头,好不容易能大家做主了,可家里先是被护院偷了银子,你又做生意被人骗了,如今还跟个贱人搅和在一起……” 李三爷也觉得自己对不起曲氏,可他都对着曲氏那么多年了,早就腻歪了,柳媛娘又是个回来事的,他哪里招架得住,这一来二去的就…… 祁先生看着李家这乱糟糟的,心里真是郁闷不已,顾家丫头还让他盯着李家,不能让李家又翻身做大的一天,就李三爷这么个作法,都不用他盯着,李三爷就能自己给作死。 李家这事儿闹得很大,柳媛娘被打后小产了,柳老大带着赌坊的打手冲进了李宅,把李宅打砸一遍后,才坐下来跟祁先生谈。 最后祁先生是自掏腰包,给了柳老大一千两银子,又给了柳媛娘二百两银子的赔偿,才算把这事儿给了结了。 但他要求柳老大:“要是再敢设计李老三,我就去报官,我祁家可不怕你们赌坊。” 柳老大知道祁家是河安府里的大族,也不敢做得太过,是同意了以后不会再设计李老三。 李三爷这才明白过来,他是被柳家合伙设计了,是气得不轻,然而李家已经败了,又是逃荒来的,根本不能那柳老大他们怎么样,只能只能倒霉。 祁先生没有白白给李家出这笔银子,是让李三爷写了借据,以后要还钱。 李三爷还要靠着祁家,只能写下借据,而后开始养伤。可李家男人的根子里就是不成器的,他明明知道柳媛娘不是个好的,可在养了一个多月的伤后,又跟柳媛娘勾搭在一处。 曲氏知道后,气得差点没死过去,带着仅剩不多的下人去找柳媛娘,怎知反而被赌坊打手给打了一顿。 柳媛娘是个睚眦必报的,嫉恨曲氏让她小产了,打了曲氏还不够,还住进李宅里,跟着曲氏分庭抗礼。如今李宅里是鸡飞狗跳,曲氏跟柳媛娘是天天吵闹厮打不休。 戚康明把信读完后,顾大丫听得叹道:“祁先生也是倒霉,竟然遇上这样的亲戚?” 又说李三爷:“以前看着是李家几个少爷里最妥当的,怎么也成了这副样子?” 戚康明冷笑道:“他们李家的种就是这样,每一个好东西。李三是以前没有得势,不敢闹腾,如今得势了,当家做主了,他岂会再老实?” 最苦的不过是李三夫人罢了。 李三夫人对李三当真是掏心掏肺,却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不过,李家如此,他们才能放心,不然李家一旦起来,弄不好会因为嫉恨他们家而故意跟他们作对。 “行了,别再管李家的事儿了,时辰不早了,你们赶紧收拾收拾,上青山医馆去,肖大夫还在等着呢,可别让人等太久。”三爷爷对李家的事情不感兴趣,催促着顾大丫他们。 顾大丫母子三人听罢,赶忙去换了一身衣服,坐着骡车去青山医馆。 秦三郎跟顾锦里也跟着去了。 肖大夫早就在等着他们了,见他们来了,是高兴的小跑过来道:“你们可算是来了,收到你们来信的时候,老夫就想着去姜宅看看,可又担心你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办,耽误了你们的事儿,没有去。” 肖大夫在几人脸上扫视一会儿,找到戚康平后,对他道:“你就是断腿的那个?来来来,给老夫走几步看看。” 戚康平按照肖大夫的指示,先是来来回回的走了几遍,再跟着肖大夫一起走进医馆里,从前铺一直走到后院。 路上。还碰到两个早就等在后院的老大夫,一行人围着他,走了起码有一刻多钟。 “不错不错,这个法子当真可行啊,这腿脚也一点不瘸了。”肖大夫道。 可另一名大夫不放心的道:“不成不成,此事要稳妥些,不然可是会冉家怪罪的。” 那大夫指着戚康平道:“后生,你把鞋子脱了,再走上一刻钟。” 第551章 冉家姑娘 有些瘸了腿脚的,会穿个高低鞋,如此外人就看不出是不是跛脚,两位老大夫就是怕这个,这才让戚康平脱了鞋子走路。 戚康平是个老实人,虽然走了一刻多钟了,听到这话还是脱下鞋子,老老实实的在院子里转着圈走路,像是拉磨的驴。 顾锦里她们进来见了,很是恼怒。 顾大丫是做过下人的,看见这一幕觉得很是扎眼,立刻对戚康平道:“平哥儿停下,把鞋子穿好,你又不是下人,凭啥按照他们的话来做。” 顾锦里看着那两位老大夫道:“两位老人家,我表哥可是卖身给你们了?没有卖身,你们凭什么这么命令他?” 又转头对肖大夫道:“肖大夫,我们已经按照早前答应过您老的来了医馆,告辞了。” 戚康明听罢,拽着戚康平就走。 肖大夫跟两位大夫急了,忙道:“诶诶,等等,误会误会,我们没有轻视的意思,就是想看看这后生的腿脚恢复没有?” 戚康明道:“你们可以先说明来意,再来看我哥的腿脚是不是真的好了。哪有人一进门就让人脱下鞋子转着圈走路。我们是人,又不是猴子,任由你们这么戏耍。”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故意冲着正房喊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给躲在正房里的人听的。 正房里,冉家姑娘听着戚康明的话,揪着自己的右腿,对伺候在一旁的褚嬷嬷道:“嬷嬷出去道个歉吧,确实是咱们不对在先。这戚家以前虽是做过下人,可如今已经是良籍,咱们又是有求于人,得客气着点,不能这般无礼。” 褚嬷嬷也有些生气外面的人不会办事,把戚家人给得罪了:“是,老奴这就出去给戚家赔礼道歉。” 褚嬷嬷打开屋门,走了出来,身后的小丫鬟把屋门合上。 褚嬷嬷走下台阶,眼睛盯着冉家的管事看了一眼,眼里满是冷意,把冉家的管事吓得一哆嗦,赶忙过来赔笑道:“嬷嬷怎么出来了,合该陪着姑娘才是,这点小事,小的能解决。” 褚嬷嬷冷笑道:“靠你解决,姑娘的腿得瘸一辈子。” 她不再理会冉家管事,对三爷爷他们行了一礼,道:“这位老兄弟,实在是对不住了,是我们太过着急,没把事儿办精细,还望您家莫要怪罪。” 又恳求三爷爷:“老兄弟,能否请您家留下,让大夫们好好看看您家后生的腿脚,算是帮我们一个忙。” 褚嬷嬷的言行恳切,让顾大丫他们的火气消了不少。 三爷爷问道:“你们家里可是有人的腿脚瘸了?” 不然也不会盯着平哥儿的腿脚看,这般谨慎的,怕也是伤了腿脚瘸了。 冉家的管事听了心下笑道:可不就是瘸了。 褚嬷嬷红了眼眶,哽咽着道:“这位老兄弟说得没错,我们家里确实有位小主子伤了腿脚。” 瘸腿的是冉家嫡出大小姐,而大小姐的娘已经过世,继母待她不好,是巴不得她的腿脚瘸一辈子。 褚嬷嬷是大小姐亲娘的陪房,自打大小姐瘸后,一直在想法子治好她的腿,得知有个瘸腿的年轻人把腿脚治好后,立刻请示了冉家老夫人,带着冉家大小姐赶来青山医馆。 要是确定把腿骨敲断了再接上的法子可以治好瘸腿,就让几位大夫用这法子治疗小姐的腿脚。 褚嬷嬷求道:“这是关乎小主子一辈子的事儿,还望老兄弟帮个忙。” 三爷爷听罢,看向顾大丫,问道:“大丫,你想咋办?” 顾大丫不是不讲理的人,先前会发脾气,是觉得这家人太过不把平哥儿当回事,这才动怒。如今得知原因,想到平哥儿腿脚刚瘸那会儿,她也是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的,便点头答应:“这等能帮到人的事儿,我们家自然是乐意的。” 褚嬷嬷很是高兴,肖大夫跟两位大夫更是高兴得把戚康平拉进旁边的厢房去,查看他的伤腿。 方老大夫一寸一寸摸着戚康平伤到的小腿骨,足足一刻钟后,说道:“不错不错,摸着跟没有伤过的骨头一样。” 褚大夫是褚家的家生子,是褚家养出来的大夫,听罢是立刻过来,摸着戚康平的腿骨,他摸得更久,足足有盏茶的工夫后,才欣喜的道:“确实跟没有伤过的骨头一样。” 他走出厢房,来到廊下,对着褚嬷嬷道:“嬷嬷,有救了,戚家后生的腿骨跟没伤过一样,法子可行。” 褚嬷嬷听罢,差点掉下眼泪,赶忙回去禀报冉家姑娘。 冉家姑娘听说戚康平的瘸腿真的好了,高兴得不行,对褚嬷嬷道:“嬷嬷,事不宜迟,让肖大夫他们进来吧,这就把我的腿骨敲断了再接上。” 褚嬷嬷听得落泪:“姑娘,这断骨可是要遭大罪的,您,您怎么受得了这种苦?” 冉姑娘道:“我宁愿受这断骨之苦,也不会让某些人得意嘲笑一辈子。” 她那继母不是想让她瘸一辈子,好毁了她的前程吗?那她就必须让自己的腿脚好起来,笑到最后。 她安慰褚嬷嬷:“嬷嬷不用伤心,这苦吃了不亏。” 褚嬷嬷听罢,只能点头:“老奴这就去安排。” 没有一个世家勋贵愿意娶一个瘸子做媳妇,姑娘想要有个好前程,必须把腿脚治好。 褚嬷嬷再次来到院子里,对肖大夫道:“劳烦您去安排,这就开始给我家小主子治腿。” 肖大夫知道冉家很着急,立刻唤来自己的徒弟,让他去准备断骨、接骨的药材跟工具。 末了,看向顾锦里道:“顾家丫头,断腿再接的主意是你出的,你也是个懂药理的,不如进去给冉家小主子看看腿伤……虽然伤到的地方都差不多,可每个人的伤势都不同,有些人是不适合再断腿接骨的。” 褚嬷嬷听得一凛,急忙对顾锦里道:“请姑娘一同进去帮我家小主子看伤。” 顾锦里道:“看看也可以,但我不负责,要是最后腿伤好不了,可别赖我。” 褚嬷嬷道:“姑娘放心,不会怪你。” 顾锦里听罢,这才跟着褚嬷嬷进去,看了看冉家姑娘的腿。 只是…… “这腿有点毛病。” 褚嬷嬷等人听罢,暗道,这还有你说?没毛病能赶来治? “肖大夫,给我一把割肉的小刀子。”顾锦里问肖大夫拿了一把刀子,割破冉姑娘的伤腿,拿来一个茶杯,接着冉姑娘的血。 冉姑娘疼得眼眶都红了,褚嬷嬷是心疼不已,有些不满的问顾锦里:“顾家姑娘,肖大夫是让你进来看腿骨的,你放血做什么?” 顾锦里抬头看着褚嬷嬷,笑眯眯的道:“不把毒血放出来,你家姑娘把腿骨敲断了再接上敷了金创药后,今晚就得起高烧,不出三天就能高热而死。” 第552章 叛主了 褚嬷嬷听得大惊:“你说什么?我家姑娘中毒了。” 虽然震惊,可褚嬷嬷是个办事老道的,并没有大叫出声,而是压低着声音问出的这句话。 这回跟着他们来的还有冉家的人,外面那个冉管事是冉家的家生子,家里给冉家做了几辈子的奴才,得以被主家赐姓冉。 可这位冉管事跟褚家并不是很亲,而是跟继室沈氏走得比较近,褚嬷嬷知道这毒有九成是沈氏下的,因此提防着亲近沈氏的冉管事。 冉姑娘听见自己中毒了,也是气恨得不行,心里又万分委屈,可她自小就被沈氏算计,早已练就出处变不惊的模样,气恨一会儿,很快冷静下来,立刻扫视屋子,见屋子里伺候除了顾锦里、三位大夫、褚嬷嬷以外,就一个褚家送来的会拳脚的丫鬟,便放下心来,对褚嬷嬷道:“嬷嬷,这事儿先别声张。” 又对三位大夫道:“三位大夫只管帮我治腿,其他的不用多管,这是冉家的事儿,我是冉家的姑娘,会自行处理。” 三位大夫中,褚大夫是褚家人,他是把冉姑娘的话视为命令的,又知道自家姑娘聪慧,会说这种话,定是有什么谋算,绝对不会多嘴。 方老大夫的医馆开在临河府,时常给冉大人看病的,又因着棋艺精湛,跟冉大人是棋友,也不会对外乱说。 肖大夫跟方老大夫是好友,冉姑娘是病患,他身为医者可以替她保密,可是:“冉姑娘,这事儿要是成了,一旦您有个三长两短,青山医馆跟我肖某人就是替罪羊,这事儿还望冉姑娘找出真凶,给肖某一个交代,否则肖某是不敢给您治疗腿伤的。” 冉家是临河府大族,褚家更是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豪族,要是身负两家血脉的冉姑娘死了,青山医馆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别想活。 冉姑娘道:“肖大夫放心,这事儿我定会给您老一个交代,不会让您老为我看病还担上性命之忧的。” 肖大夫得了冉姑娘的保证,这才对顾锦里:“丫头,把这些血拿来给我,我验验。” 顾锦里把满是毒血的茶杯递给肖大夫。 肖大夫接过,跟方老大夫、褚大夫一起拿出行医的家伙什,开始验血,可他们验了足足两刻钟,也没有验出这血有毒。 “顾家丫头,这血里没有毒啊。”肖大夫道:“你是怎么认定冉家姑娘中了毒的?” 要是她胡诌,那可是会得罪冉家、褚家的,这两家可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冉姑娘听罢,也看向顾锦里:“请姑娘解释一二。” 顾锦里问她:“你腿伤之后,是不是一直在敷药?所用的药材里可是有一味金叶腾?” 冉姑娘是个很谨慎的,担心继母会害她,用药用食这些是极小心的,会让查验过,自己也会看药方,听到这话,点点头:“所用的药材里确实有一种金叶腾,这是京城御医给的方子,用着很是不错。” 褚大夫也道:“药方老夫看过,每次大小姐用药,我也是验过的,全都没有问题的,大小姐怎么会中毒?” 要是大小姐会中毒,身为给大小姐看伤的大夫,他是万死难辞其咎。 且药方是老爷让京城御医开的,老爷历来疼爱大小姐这位嫡长女,怎么可能会害她? “有就对了。”顾锦里又问冉姑娘:“姑娘身上可是喜欢用刺蘼花的来熏衣物?或者你所用的敷药的布料是熏过刺蘼花香的?” 刺蘼花就是野蔷薇,如今这个时节,正晚季野蔷薇开花的时候。 冉姑娘道:“都没有。只是我住的院子里确实有一墙刺蘼花,乃是家母生前所种,如今正开花,丫鬟们会每天剪下几枝来插瓶。” 顾锦里道:“你用来敷药的布上应该是染了刺蘼花的汁水,刺蘼花的汁水加上金叶腾,再碰上续断,会成为一种毒药,能让伤口发炎腐烂高热,不过三天就能让人死亡。” 她对冉姑娘的:“你身边的人叛主了,在利用这次机会害你。” 又看向肖大夫:“续断是所有金创药里都会有的一味药材,下毒的人用的是药物相克成毒的法子。” 肖大夫听得惊了,立刻拿出一包金创药,放进毒血里,便开始慢慢等待着。 不过一刻钟的工夫,那杯毒血竟然变得很热,甚至有袅袅烟丝升了起来。 三位大夫皆是大惊失色:“果然有毒!要是给冉姑娘断骨再接,定是要放淤血的,到时候就要用到金创药,那今晚回去冉姑娘就得起高热。” 三位大夫皆是庆幸不已,对顾锦里道:“小姑娘,多谢你了,你可是救了我们一群人的命。” 顾锦里道:“没啥,我在青山医馆买药的时候,肖大夫也给我打折了的。” 这话说得肖大夫脸色通红,很爽快的道:“以后只要你家来青山医馆买药,无论你买什么都只收你一半银子,买珍珠粉、人参都只收一半的钱。” 顾锦里高兴:“多谢肖大夫了。” 冉姑娘盯着那杯毒血,目光沉沉,加了金创药后,毒血就变得烫手了,可见她敷药的布料确实被人下了刺蘼花的汁水。 她让褚嬷嬷把自己扶起来,对着顾锦里福了一福,道:“多谢顾姑娘救命大恩。” 要不是遇到这个顾家姑娘,她以为的生路就是她的死劫! 顾锦里道:“不过是凑巧看见了提醒一句罢了,不用谢来谢去的。” 又指着她还在流血的伤腿道:“你今天不适合再接骨,这毒血得放上三天才能干净,三天后,你再接骨吧。” 冉家、褚家都在河安府有别院,冉姑娘此次出来又是得了冉家老夫人允许的,并不半个月回去就成,听罢点头道:“多谢姑娘提醒。” 顾锦里没有多待,说了几句交代的话后,便道:“我要回去了。” 冉姑娘没有多留她,让褚嬷嬷开了房门,把她给送出去。 秦三郎一直站在台阶下等着,看见顾锦里出来,神色一松:“小鱼。” 顾锦里知道他在担心自己,便对他笑道:“我没事。” 说着,三两步走下台阶,来到秦三郎身边。 肖大夫也跟着出来了,对戚康明道:“我看看你的手伤。” 第553章 谢礼 他记得这个后生的手也伤得不轻,既然让人来了,总得给人看看。 戚康明道:“我的手已经好了。” 可肖大夫坚持,他只能坐到廊下的椅子上,给肖大夫看手伤。 肖大夫把他的手摸了一遍,又拿出纸笔,道:“写几个字。” 戚康明快速的写了二十几个字,肖大夫看了很是满意:“不错,你的手恢复得很好,写字的时候没有发抖,这字写得也工整。” 肖大夫说完,拿起毛笔,唰唰写了两张药方,递给自己的徒弟:“去前铺,两种药房各自抓上五十包,再包上两斤珍珠粉,一支五十年的人参,一并给顾家拿回去,不要收银子。” 顾家丫头救了他们青山医馆,送一点药材,他们算是赚了。 “是。”徒弟拿着药方去抓药了。 三爷爷跟顾大丫他们都懵了:“肖大夫,小鱼不过是进去帮忙看看腿骨,怎么给我们这么多东西?两斤珍珠粉可是要不少银子的,还有人参,这等金贵东西,我们农人哪里吃得起?” 肖大夫笑道:“几包药而已,对我们青山医馆来说不算什么,您家就安心收下吧。” 秦三郎耳力极佳,即使站在台阶下,也隐约听到毒、血、药、叛主这些字眼,已经猜到是冉家的那位小主子被人下毒,被小鱼发现的事儿。肖大夫这是在给谢礼呢。 戚康明虽然没有听到什么,却知道小鱼进屋子后定是做了什么对冉家、对肖大夫有恩的事儿,不然肖大夫不可能这么大方。 肖大夫交代戚康明:“你们兄弟伤了骨头,每年冬春两季,特别是阴天下雨的时候,你们的伤处定会生疼不已,我给你们的药就是专门治这个的,你们回去后,把药汁熬出来,用棉布浸湿后,睡觉前裹在伤处,一直用到明年夏天,以后冬春两季再阴天下雨的,你们的伤处的骨头就不会疼得睡不着了。” 顾大丫听罢,急忙谢过肖大夫:“多谢您老了,要不是有您的这些药,他们兄弟俩以后的日子可就要遭罪了。” 特别是等到上了年纪以后,那断过骨头的手脚真会让人疼得睡不着觉的。 肖大夫笑着抚抚下巴的白胡子,笑道:“小事一桩罢了。” 比起顾锦里对青山医馆的恩情,根本算不上什么。 青山医馆的人手多,不过一刻多钟就把一百包药抓好了,肖大夫亲自把他们送出医馆,目送他们离去。 而顾锦里得了两斤珍珠粉跟一支五十年的人参,心里高兴得不行,对三爷爷跟顾大丫道:“咱家人的身体都不是挺好,这支人参拿回去后,可以用来做药膳,咱们全家人一起补补。” 他们逃荒大半年,每个人的身体都亏空得厉害,如今有了银子了,得慢慢的补起来,不然老了会生大病。 三爷爷道:“这等金贵东西,合该收起来,等着以后救命用。” 人参是吊气得药,等碰上大病、大伤的时候,要是能有一支人参,那可真是就能救一条人命了。 顾锦里道:“五十年份的而已,等将来咱们有钱了,去买上百年份的人参,那样的人参才是真正的救命药。” 肖大夫可是说了,以后她去青山医馆买药全部半价,这等便宜,不占可就亏了,所以青山医馆给她等着吧,以后姐姐的人参、珍珠粉就由你们医馆包了。 阿嚏、阿嚏! 肖大夫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揉揉鼻子,嘀咕一句:“莫不是昨晚着凉了?” 徒弟在旁边道:“师父要保重身体啊。” 两师徒回了医馆后院,冉管事立刻上来问道:“肖大夫,什么时候给我家大小姐断骨再接?” 肖大夫看了他一眼,道:“今天不接了。” “不接了!为啥?!”冉管事急了,问道:“那什么时候接?” 夫人可是等着他的好消息呢,要是不断骨再接,那大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归西? 肖大夫摆摆手:“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老夫只管把法子告诉你们,让你们看到其他人用这个法子治好了瘸腿,其他的一概不管。冉管事要是想知道,去问问褚嬷嬷跟方、褚两位大夫。” 哼,这位冉管事这般着急,一定跟冉姑娘中毒脱不了干系。 冉管事见问不出来什么,便转身去找褚嬷嬷,怎知褚嬷嬷他们已经收拾好东西,扶着戴着帷帽的冉姑娘出来了。 冉管事立刻行礼,问道:“褚嬷嬷,您这是要带大小姐去哪?不治伤了。” 褚嬷嬷道:“大小姐身体有恙,几位大夫说先养几天再治伤,不然怕大姑娘受不住。” 冉管事听了立刻问道:“大小姐身体有恙?可是得了什么急症?” 褚大夫道:“只是感染风寒,起了热症,养上两三天就没事了。” 冉管事听得皱眉,怎么会这么巧,今天来断骨再接她就生病了,莫不是发现了什么?他心下一凛,想到肖大夫带着个丫头进屋子,一伙人管着屋门在里面不知道嘀咕什么,难道是那时候发现大小姐中毒了? 不可能的,那个姓顾的丫头不过是个农家女,不可能会医术,而大小姐所中之毒需要击中药材混合之后才会毒发,如今的大小姐可是没毒的。 褚嬷嬷把冉管事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已经笃定冉管事知道大小姐中毒的事儿,她是气得不轻,沈氏实在是太过恶毒,竟是这样千方百计的要害大小姐。 “冉管事,带上家里的下人,回别院去吧。”冉姑娘见冉管事一直追问着,便开了口。 冉管事闻言,不敢再纠缠着问,只能躬身应道:“是。” 冉姑娘带着一群下人,从青山医馆的后门坐上马车,回了别院。 大丫鬟琼儿见她回来了,有些吃惊,赶忙迎了上来,问道:“大小姐,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又笑道:“可见青山医馆的大夫们医术确实了得,这断骨再接不过三个时辰就好了,当真是神医之术。” 冉姑娘只是笑了笑,道:“我身体有恙,今天没有看腿伤,过几天再去。” 言罢,由褚嬷嬷扶着回房了,留下惊愕的琼儿。 没有治腿伤? 那,那…… 琼儿急忙跟了上去,想去服侍冉姑娘,却被褚嬷嬷打发走了:“大小姐发了热症,你去熬药,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给主子熬药这种活计,历来是心腹丫头才能做的,琼儿听罢,心下一安,应道:“是。” 转身去褚大夫哪里拿了药,给冉姑娘熬药去了。 冉姑娘坐在屋里,盯着门口,听着琼儿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冷笑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褚嬷嬷安慰她:“姑娘不用心寒,有些人不知足,将来受苦了也怨不得人。” 冉姑娘道:“嬷嬷放心,我不会为这种人伤心。” 又道:“您把外祖父给我的褚家佩拿来,今晚派人送去给顾家姑娘,算作谢礼。” 褚嬷嬷听得惊了:“给褚家佩给顾家姑娘做谢礼,这,这礼是不是太重了。” 世家豪族的玉佩可是信物,只要拿出玉佩到主家,或者是主家各地的铺子、庄子去求助,一旦玉佩上的印纹能对上,便可得到世家豪族沿途产业的帮助。 第554章 大前程 冉姑娘道:“嬷嬷不用担心,顾家姑娘没有印章,只有褚家佩,这枚褚家佩最多让她得到褚家各地产业的帮助,让她有难处的时候能有个求助的地方,并不会给褚家带来什么不便。” 而顾家姑娘要是拿着这枚褚家佩去褚家的铺子狮子大开口,褚家的管事们定不会搭理她。 “且咱们来之前是查过戚家跟顾家的,他们这两家人的秉性都不错,不会做出滥用褚家佩的事儿。” 即使滥用褚家佩,褚家也能把褚家佩拿回来,或者直接偷偷毁掉。 给你的时候是恩情,你要是滥用这个恩情,那世家豪族会毫不手软的对付你,这就是世家豪族传承了几百上千年的办事规矩,自有一套章法。 褚嬷嬷听罢,再想到顾锦里今天所做的事情对于自家大小姐来说是救命之恩,也就放下不提,只等天黑之后,去乐安街姜宅给顾家送褚家佩。 …… 琼儿去问褚大夫拿药的时候,忧心忡忡的问着:“褚大夫,大小姐怎么会突然起了热症?” 莫不是装病吧? 褚大夫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说辞,闻言说道:“大小姐自小娇生惯养的,一路兼程的赶来,身体一时间受不住,起了热症。不过不打紧,热症消下去就好了。” 又及其可惜的叹道:“只是耽误了断骨再接的事儿,不然大小姐的瘸腿能好得快些。” 琼儿见褚大夫不像是说假话,放心下来,想来大小姐的身子这么弱,到时候断骨再接发起高热,最后身亡,那更加不会有人怀疑。 这么想着,琼儿心里立刻高兴起来,接过褚大夫给的药,拿去厨房熬了。 一个多时辰后,琼儿把药端去给冉姑娘,亲眼看着冉姑娘喝下,心里的怀疑彻底没有了。看来大小姐确实是病了,今天没有治疗脚伤,也是因着生病了。 可琼儿不知道,这药方是褚大夫开的,看着确实是治疗热症的,但他减了几味药的分量,即使没病喝上个两天也没事儿。 褚家会拳脚的丫鬟看了琼儿那样,心里很是不喜,说道:“大小姐,她分明是来盯着您喝药,看您是不是装病呢,这等恶仆,理应打死!” “瑟儿,你闭嘴,怎么处置丫鬟是大小姐说了算,若是多嘴坏了大小姐的事儿,我饶不了你。”褚嬷嬷瞪着瑟儿,心里也是极其不喜琼儿的,当真是好吃好喝的养出个白眼狼来,以为她的心已经不再向着老夫人了,没成想这心却是向到沈氏那边去了。 瑟儿被骂,没有再说琼儿,而是问冉姑娘:“大小姐,您什么时候动手?” 冉姑娘道:“这把刀子是沈氏递给我的,我自然是要好好用着。瑟儿,你的脾气收一收,在没有我的吩咐之前都给我忍着。” 又道:“今晚大家都睡熟后,你去给褚叔他们送信,让他们查查冉管事、琼儿有什么把柄,再查查沈氏身边精通药理的人。顾家姑娘说了,这是续断、刺蘼花、金叶腾三种东西混合后才产生的毒素,沈氏养的那个大夫医术连褚大夫都不如,没有这种本事的,沈氏背后一定还有人。” 只希望,这个人不要是她的亲祖母…… “是,奴婢记下了。”瑟儿笑着应下,褚叔就是她的亲爹,是褚家给大小姐的一支护院,有个五十人左右,是暗中保护大小姐的。 因着冉姑娘突发热症,底下伺候的人都很小心,好几个下人被支使得团团转,还因着没有把冉姑娘伺候好而挨罚了,到了夜里的时候,一个个累得不轻,连琼儿也是,是下了差后就匆匆吃了几口饭,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褚嬷嬷拿上冉姑娘给的褚家佩跟五张褚家的名帖,由褚叔他们打着掩护,去了乐安街姜宅找顾锦里。 秦三郎很熟悉世家的做事方式,在得知冉姑娘没有给顾锦里任何谢礼后,他就料到冉姑娘会在晚上派人来,便带着冯进、大年、祥子等着。 他是带着冯进他们守夜,教他们护院该做的事儿,这些人以后是要保护顾家人的,事关顾家人的安全,他想把自己的本事教给他们,以后他们办差也能办得好些。 “谁?给我滚出来!”冯进虽然沉稳,可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又是刚刚给顾家当差,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听到动静后,立刻出声喝问。 褚嬷嬷带着褚家的两个护院,从巷子里走了出来,笑道:“我是冉姑娘身边的嬷嬷,白天在青山医馆的时候,顾姑娘帮了我家大小姐,我家大小姐命我来给顾姑娘送点谢礼。” “让褚嬷嬷进来。”秦三郎的声音在墙内传来,冯进给褚嬷嬷他们开了后门,把褚嬷嬷一人带来进来,那两名护院则是被拦在门外。 褚嬷嬷倒是不怕的,只是疑惑……这是姜家的宅子,这个姓秦的少年怎么能随意开门放人进来? 看来秦家、顾家跟姜家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秦三郎看了褚嬷嬷一眼,道:“嬷嬷随我来。” 褚嬷嬷笑着点点头,跟着秦三郎去了顾锦里住的客院。 顾锦里没有睡,而是再等着褚嬷嬷,见褚嬷嬷来了,还调侃道:“嬷嬷再不来,我可就要困得睡着了。” 如今她习惯了早睡早起,如今已经过了她要睡觉的点。 褚嬷嬷闻言,暗道:这顾家丫头果然聪明,竟是猜到她晚上会来。 打过招呼后,顾锦里开门见山的问:“褚嬷嬷来是送谢礼的?那就赶紧的吧,耗时太久,您老的行踪容易被人发现。” 白天的时候她已经告诉冉姑娘她身边的人叛主了,可冉姑娘没有发作,可见是在谋划什么,要先隐忍着收一网大鱼呢。褚嬷嬷是冉姑娘的心腹嬷嬷,一定会有人盯着,出来太久了,容易被人发现。 褚嬷嬷笑道:“姑娘的心肠直,我就不废话了。这是我家大小姐给您的褚家佩、褚家大的名帖。” 又把褚家佩跟褚家的名帖有何用处给她说了。 顾锦里觉得,其实冉姑娘不如直接给她银子,她比较喜欢钱,这种玉佩帖子什么的,郑家、上官家已经给过她家了。 可她不知,冉姑娘是有大前程的,将来褚家的名帖是着实帮了她一把。 第555章 旧事 顾锦里还是接过了褚家佩跟褚家名帖,道:“劳烦褚嬷嬷替我谢谢冉姑娘,让她破费了。” 褚嬷嬷由衷的道:“要说谢,是我家大小姐该谢您才是,要不是姑娘,我家大小姐……可就得枉死了。” 说到最后,褚嬷嬷已经哽咽了。 顾锦里听了问道:“褚嬷嬷,冉姑娘是不是在找给她下这种多种药材混合成毒的人?” 褚嬷嬷点头:“嗯,正在找,只是所怀疑的大夫里没有这种本事。” “知道这种下毒法子的不一定是大夫,也可能是熟知各种药材的药童。”顾锦里想了想道:“你们所怀疑的人里可有药铺之类的产业,或者知道专门抓药的药童?可以往这方面查查。” 大夫虽然会看病,但对于药物来说,或许懂得还没有专门抓药的药童的,就好比现代的医生跟药剂师,药剂师是比医生还要懂得药品种类跟药效的人。 褚嬷嬷听罢,突然站起身,她想起来了……老夫人的嫁妆里就有一家药铺,沈氏因着怀第一胎的时候龙凤胎,生产的时候早产了,大少爷跟二小姐的身体不是顶好,沈氏就求了老夫人,从那家药铺里要了一名大夫跟几个同药理的药童来专门伺候大少爷。 褚嬷嬷眼圈红了,大小姐猜得没错,老夫人可能跟此事有关……难道真的觉得二小姐是个有福气的,大小姐是丧妇长女,是歹命之人? 褚嬷嬷心疼了冉姑娘一把,压下心里的难受后,又问了顾锦里不少关于冉姑娘的腿脚、毒素、以及没毒的药物混合在一起会变成毒药的事儿。 顾锦里花了小半个时辰,把该说的都跟褚嬷嬷说了,最后提醒道:“要如何才能看出没有毒的药物混合在一起会变成毒药这事儿,是一时半会教不会的,冉姑娘不如挑选几个记性好的人,送到药铺里去学了五年以上,只要学成了,就能受用一辈子。” 褚嬷嬷听了,起身谢道:“多谢姑娘提醒,我回去后就把姑娘话告知大小姐。” 世家豪族会养大夫,可对于药童来说,其实是看不上的,大家都觉得,只要有大夫就够了,药童不过是抓药的伙计,入不了眼,因此从来不会看重药童,那知世上还有药童强过大夫的事儿。 顾锦里见褚嬷嬷态度诚恳,又提醒了一句:“除了药材以外,几种看着没有毒的食物一起混合着吃了,也会产生毒素,害人身体,有时候可能会害人性命。” 褚嬷嬷笑道:“这个我们是知道的,有专门的厨娘懂得这个,多谢姑娘提醒了。” 顾锦里见褚嬷嬷他们懂这些,也就没有再说,跟着秦三郎把褚嬷嬷送出姜宅。 等褚嬷嬷走后,秦三郎把顾锦里送会客院,路上,他问她:“小鱼,药材跟所吃的食物会不会有相冲成毒的?” 顾锦里:“会啊。药没有毒,食物也没有毒,可如果有相冲的,你吃完饭后喝药,也有可能中毒。有的毒素激烈,很快就会发出症状来,有的毒素很小,靠着积累多了才会发出症状。” 她看着秦三郎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是怕自己有天吃着饭,喝着药就中毒吗?” 她笑了起来,道:“不用担心的,我们平时所吃的食物一般不会跟药物相冲,除非你去吃些很奇怪的东西,或者是被人故意设计,掺了能成毒的东西,才会中毒,就像冉姑娘一样。” 秦三郎的脚步慢了下来:“我不是担心自己,只是想起一件旧时。” “什么事?”顾锦里走到他的面前,停下脚步,瞅着他的脸,问道:“难道你家里有人被人用这种法子害得中毒过?” 秦三郎沉默了。 顾锦里:“不想说?还是不方便说?你要是还记得你家亲戚当时吃了什么药材跟食物的话,可以告诉我,我看看两者相冲会不会中毒。” 秦三郎却笑道:“已经不记得了。” 一路逃荒过来,顾锦里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他,闻言知道他是不想再说,只好提步走了:“那我回去了。” 秦三郎急走几步上来,问道:“你生气了?” 顾锦里回头看他:“没有啊。”其实有一点,秦小哥竟然有秘密瞒着她,好搭档就应该坦诚的,猜疑和隐瞒会破坏搭档的关系。 秦三郎也算是了解她了,走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道:“是我爹。他的身体以前很好,用爷爷的话来说,就是壮的像头牛,可从三年前开始,他的身体就慢慢变得差了,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他,最后却因为力竭死在战场上。” 而他爹死后,景元帝就对卫国公府大打出手,他们三族尽灭。 秦三郎又道:“身体开始慢慢变差的,还有我爹的一些同袍,还有我大哥。”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没有证据,只以为爹、跟卫国公一系的几位将军叔叔们、他最好的大哥是因着不敌敌人,这才死在战场上。 如今看来,他爹跟大哥、那些叔叔们的身体会慢慢变差,极有可能是被人下了毒,还是用的这种药材跟食物本身没有毒,却在混合后变成毒药的法子。 顾锦里听罢,突然问了一句:“你就相信我?你其实可以不用说的。” 这样的事儿,算是秘辛了吧。 “我没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也没有生你的气。” 秦三郎看着她笑了:“我知道,可我想要告诉你,因为小鱼值得我信任。” 因为小鱼值得我信任。 顾锦里:“有点感动了。” 秦三郎闻言一顿,脸上有点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顾锦里知道他爱脸红,估摸着此刻是不好意思了,便问他:“你可知道在你爹身体开始变差前喝过什么药?药材是那几种?吃过什么食物?都是那些?” 年深日久的,可能不太好想。 但秦三郎最崇拜自己的爹,又是个心细的,在他爹的身体慢慢变差后,是让家里的管家把他爹吃过的药方全都调了过来,一张一张查看着,只是他不精通药理,所以没看出什么,但他还记得那些药方上的药材。 他道:“我记得药材名字,可食物这些,我爹是个嘴大的,身体变差前他受过刀伤,我嫌弃吃药苦,所以养伤的时候是要求我娘,吃药可以,必须每顿都给好吃的。所以他吃的东西太杂,我想不起来了。” 第556章 坑了秦二郎 顾锦里听得笑了:“你爹真可爱。” 可爱? 秦三郎一懵,想着他爹满脸胡子,身体高壮,撸着袖子,衣摆还挂在腰间,扛着大刀吆喝他们兄弟三人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他爹是个英雄,却跟可爱一点边都沾不上。 顾锦里看着他摇头似乎还打了个哆嗦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又道:“食物你能记起来多少就写多少,把你爹身体变差前吃过的药跟食物写来给我,我给你看看。” “嗯。”秦三郎点头,不过:“东西太多,时间太久,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写好。” 顾锦里道:“不急,你写好后给我就成。” 秦三郎点点头,两人再次提步,回了顾锦里所住的客院。 把顾锦里送到客院后,秦三郎对她道:“我要出去一趟,可能明天回来,也可能后天,你不用担心我。要是有什么你不方便做的事儿,留给我回来了再做。” 这几天府城守军正在夜训,他今晚去了肯定会被拉去一起训练,明天能回来就不错了。 顾锦里听得一惊,问道:“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秦三郎笑道:“去城外的军营找郭将军。姜旗叔带着司兵所的一批人正在哪里训练,我跟二哥有伤请假了没去成,如今来了府城,总得去看看,不然会被人说托大的。” 他去军营是另有目的,二哥太过分,竟是想要靠着剿匪的功劳直接调到阳吉府去,如果他用秦二郎的身份去阳吉府,一旦起事,那村尾几家人定会被认为是同谋,就得被朝廷杀了祭旗。 他必须去城外军营一趟,让郭将军把二哥的调令给改了,改到中州去,然后再让二哥诈死,此后没了秦二郎的身份,不管他去阳吉府怎么闹腾,朝廷也不会查到几家人的身上,几家人就能躲过杀生之祸。 顾锦里猜到他去军营还有其他目的,但她没问,只道:“你这个时候去还能进军营吗?军营的看守都是很严的,你又不是府城守军的人,别人给你放箭杀了怎么办?” 秦三郎听见她担心的语气,开心了,笑道:“不用担心,我知道府城守军的暗号,还有蓝副将给的一面小旗,不会被乱箭射死的,能安全进去。” 顾锦里听罢,终于放心了:“那你去吧,我会等到你回来再回家去的。” “好。”秦三郎很高兴,看着顾锦里进了院子,把院门关上后,才转身离开,靠着蓝副将给的小旗出了城,奔去郊外的军营。 蓝副将看见他来了,很是高兴,拉着他一起去夜训。 一晚上没合眼,又是对战又是玩潜伏的,还来了个渡江,加上下悬崖的,把所有人都累得够呛。 秦三郎的体力很好,倒是虽然累得不轻,却是没瘫倒。 蓝副将见了对姜旗道:“这小子是牛吗?身板也太好了,都不累的。” 姜旗道:“他们兄弟都是自小练武的,爹跟叔父都当过兵,一回家就训他们,对于军中的这些把戏,他们兄弟早就习惯了,哪里还会累到。” 秦三郎见他们说起秦二郎,便道:“蓝叔,小子想求你一件事……” “是你二哥的事吧。”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蓝副将打断了:“你是不想让你二哥去阳吉府?阳吉府虽然远,地方苦寒,也不必咱们这里太平,可你应当知道,咱们当兵的,只有去了那样的地方才能快速的建功立业,在安稳的地方你是待个十年都可能立不上功劳的。” 又道:“你二哥是个有志气的,他想要出人头地,阳吉府适合他。” 话里都是很支持秦二郎的,觉得年轻人就该去闯闯,他要是再年轻个十岁,定不会窝在这里,而是会去阳吉府,或者干脆就去西北,打大戎人。 秦三郎早就料到蓝副将会支持秦二郎,他道:“小子也是希望二哥能一展抱负的,可爷爷他已经没了几个儿子,就剩下我跟二哥……这段时间我们兄弟回家,赫然发现爷爷老了很多,眼睛也不太好使了,别说天黑,就是白天下大雨的时候天色暗下来,家里也要点灯爷爷才看得见。” “蓝叔前段时间写信问我,为何不去东边闯闯,这就是我不去的原因,我不想让爷爷这么老了还没个子孙陪着。” 秦三郎再次求道:“蓝叔,就当做是小子自私,您帮小子一把,别让二哥去阳吉府那么远,去江南、中州就成,要是爷爷有个好歹……他也能赶得回来见一面。” 又道:“等爷爷百年之后,二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小子是绝对不会再拦着的。” 他这话说得,让蓝副将想起了自家老爹,他就是在军营里没有赶得上回去见老爹最后一面的,是差点哭了:“成,这事儿我给你办。” 又夸他:“你小子是个孝顺的,会想,知道心疼你爷爷,你爷爷虽然没了你爹跟你叔父,却有你这个孙子孝顺着,这辈子也值了。” 蓝副将是郭将军的心腹,为人很直,吃过早饭后连觉都不睡就去找郭将军,把事情跟他说了,求他把秦二郎的调令从阳吉府改到中州。 郭将军听得笑了:“这秦三郎敢这么坑秦二郎,不怕回去后秦二郎跟他拼命?” 蓝副将却得意的道:“三郎聪明,拳脚又比二郎好,二郎就算再气也是打不过他的,您就放心吧。” 郭将军指着他道:“你倒是很喜欢那个秦三郎,怎么,想要收入麾下?” 蓝副将道:“这种一等一的好苗子,难道将军不想要?” 他可是早就瞄上了的。 郭将军却摇摇头:“是个好苗子,可太好了,就咱们这地,装不下他。他们兄弟身上的刃气太重,最适合去做边军,在咱们这里,是埋没了。” 没有大战,怎么立功,靠着剿匪吗?十年都不会遇上剿水匪的事儿。 秦家兄弟是天生就能吃军中饭的人物,困在南边,这辈子最多能做个百户,去边军,那就有可能成为将才。 蓝副将听罢,肉痛了,却知道郭将军说得没错,只能不再执着把秦三郎留在府城守军里,问郭将军:“秦家二郎的事儿,您帮不帮?” 郭将军道:“秦老的儿子系数战死沙场,晚年合该有孙子送终,改吧。” 秦二郎苦心谋划的事儿,就这么被秦三郎给搅了。 第557章 衣服 郭将军身为一府主将,想要改掉一个小兵丁的调令实在是太容易了,花了片刻工夫写了一张新的调令,盖上自己的大印,再让亲卫送去府城衙门,盖上府城衙门的大印,发去田福县司兵所就成。 蓝副将看着亲卫拿着调令去了府城衙门,哈哈笑了一声,抱拳冲郭将军道:“将军,谢了。” 言罢,跑去找秦三郎,把秦二郎调令已改的事儿,告诉了他:“给他找了个还算不错的地方,就在中州禹昌府。灾民在哪里生过事儿,府城衙门都差点被灾民给端了,如今虽然安稳了,可还是有些乱,去了哪里,二郎能立功的机会比较大。” 秦三郎爷孙跟着几家人逃荒的时候路过中州禹昌府,他们就是在禹昌府郊外遇见的柳姐儿那伙人。 而禹昌府会被灾民破了城门进去闹事儿,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数以万计的灾民聚集在禹昌府郊外,禹昌府却紧闭城门不出,又派出衙役赶人,灾民们一路逃荒过来,早就红了眼,一怒之下,自然会作乱。 “小子多谢蓝叔。”秦三郎冲着蓝副将抱拳,由衷道谢。几家人的命,算是保住了。 蓝副将哈哈笑着,猛拍着秦三郎的肩膀道:“谢啥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不过你既然要谢,那就多留几天,跟着我们把夜训训完。” 各地府城的守军夜训只有三天三夜,还剩下两天就完事了,秦三郎已经跟顾锦里交代过,他可能会晚回去,想了想,不要拒绝,就应下了:“小子遵命。” “爽快,是个爷们儿!”蓝副将很高兴,拉着秦三郎玩了一场角力之后,才去洗澡睡觉。 姜旗已经吃饱洗过来,出来看见秦三郎浑身脏兮兮的,给了他一个木盆跟布巾:“你的,赶紧去洗洗,吃完早饭后回营帐睡觉,下午就得起来继续训,累人得很。” 秦三郎笑着接过:“多谢姜叔。” 府城守军的夜训对他来说并不难,他经历过更难的,连着五天五夜,根本不能会营,一直在野外,更没有所谓的暂停休息,吃饭睡觉都是训练的一部分。 秦三郎去洗了澡,领了饭食来吃后,回了田福县司兵所的营帐,跟着来夜训的兵丁一起休息,下午被一阵阵铜锣声吵醒,紧接着又奔进军营附近的山里,开始新一晚的夜训。 他在军营里待了三天,夜训刚结束,他就跟蓝副将、姜旗、司兵所的同袍们道别后,骑上枣红马,直奔府城。 这匹枣红马是夜训的彩头之一,因着他的加入,田福县司兵所得了第二名,拿到一匹战马的彩头。 这匹战马以后就是属于司兵所的,而战马珍贵,能得到这匹马,让姜旗很是高兴,知道他是陪着顾家老爷子来的府城,便把这匹战马借给他用,等他回司兵所的时候,再把马骑回去就好。 司兵所的同袍们很是羡慕。 府城军营里的士兵则是有些酸了,好几个年纪跟秦三郎差不多的士兵看着他骑马离开的背影,冷哼着道:“一个县兵,骑着府军的战马,也怕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残了!” “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司兵所的兵丁们听得大怒,围过来冲着那几个发酸的人道:“府军了不起吗?你们府军……” “住口!”姜旗怒喝出声,打断司兵所兵丁的话,要是让他们把话说出来,就会演变成府军跟县兵的矛盾,这可是要不得的。 司兵所的兵丁都很听姜旗的,闻言立刻闭嘴,退到一边站好。 先前说酸话的几个府军见了,很是得意,暗笑道,让你们跟我们呛,连你们的百户大人都不帮着你们。 然而,姜旗却盯着他们道:“田福县隶属河安府,司兵所的兵士跟府军是一家人,我们不会对自家兄弟动手,但你们说酸话也不对,要是不服气,等下次一起夜训的时候,你们用真本事赢回来。背后嚼舌根,与市井泼妇无异!” 蓝副将一直在看着这边的情况,闻言说道:“姜兄说得好!” 他指着那几个说酸话的道:“你们他娘的是女人吗?底下那二两肉被削了?学会背后嚼舌根了,给老子围着营地跑三十圈!” 几个说酸话的府兵只能认错,一起围着营地跑圈,他们的旗长也被连坐,一起去跑圈。 …… 秦三郎骑着快马奔进府城,回到了乐安街姜宅,门房看见他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匹马,惊喜的道:“秦家小哥,你买马了?” 诶哟哟,这可不得了啊,不是官家人,竟然能买到马,了不得啊。 秦三郎笑道:“是田福县司兵所的马,不是我的,借着骑几天罢了。” 门房知道秦三郎在司兵所当兵,可他家老爷就是姜县尉,知道司兵所的马匹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骑的,听罢没有失望,反而更加佩服。 秦三郎又问道:“宅子里这几天没出啥事吧?顾家老爷子跟顾家姑娘在吗?” 门房回道:“宅子里没啥事儿,也没啥人来。顾家姑娘求了顾家老爷子,今天会带着邱琅他们去府城衙门看马十三那伙人判刑。” 这几天顾家人也是天天出门的,说是要回去了,要给家里人买些东西回去。 秦三郎听罢忙问:“人走了吗?” 门房小哥:“还没有,正准备着呢。”秦三郎听罢,进了宅子里,把马缰绳扔给门房:“把马牵着牲口棚里拴好,再喂些草料,再去告诉顾家人一声,让他们等等我,我梳洗过后,跟他们一起去府城衙门。” 也不知道包老大那伙人被抓干净没有?要是没抓干净,小鱼他们去府城衙门看热闹,怕是会有危险。 “诶,小的这就去办,秦家小哥放心。”门房小哥很是喜欢马,立时接过马缰绳,把马牵走。 秦三郎回了客院,快速地洗澡洗头,刚刚洗完,穿好衣服,头发还湿着,顾锦里就跑来了:“秦小哥,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股子欢喜,秦三郎听得放心了,看来这几天过得很顺心,没遇到什么糟心事,不然不可能这么乐呵。 “嗯,刚回来。”秦三郎用干布巾擦拭着头发,道:“你先等等,我弄好了就来。” 言罢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顾锦里见状,又跑回自己住的客院,拿了一套男子穿的衣袍来,等在院子里。 第558章 漏网之鱼 秦三郎再打开门的时候,便看见她抱着一套衣袍,站在院子里,闭着眼睛抬着头吹风,脚下无聊的踢着碎石子。 “小鱼。”秦三郎喊了一声,顾锦里睁开眼睛,欢快的跑了过来,把手中的衣服递给他:“给你买的,你穿穿看,合不合身?” 秦三郎一怔,看着她递来的衣袍,这袍子是她给他买的:“贵吗?” 这料子可是极好的,起码得要八两银子吧。 顾锦里冲他眨眨眼,笑道:“只要六两银子,是不是赚到了?” 店家原本要八两银子的,可她买的多,硬是给她杀到六两银子。 秦三郎微微一惊,笑着点头:“确实是赚到了。” 赚了二两银子呢,足够她家里一个月的花销了。 “快拿去试穿看看,定是合身的。”顾锦里催促着他。 秦三郎接过衣袍,进了屋子,关上们换衣服,把衣服换好后,走了出来。 袍子墨色,衣摆下用白色绣线绣着简的一簇竹叶,配上他颀长而厚实的身形,像是一副屹立在世间的水墨画。 走动间,衣摆轻动,白色竹叶若隐若现,跟为他添上一丝雅气。 “好看!”顾锦里不得他走下来就小跑过去,看着他道:“帅呆了。” 帅呆了? 秦三郎呆了一呆,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夸他好看,还是在说他太呆? 他不解,却是笑得耀眼:“衣服很好,我很喜欢,谢谢小鱼。” 就是有点小了,穿着有点紧。 可顾锦里却觉得,这衣服最是合身不过,可以隐隐的看见他胸膛的肌肉,男人就该有点肌肉才帅。 秦三郎见她盯着自己的胸膛看,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后退了两步,道:“你不是要去府城衙门看马十三他们判刑吗,咱们走吧。” 顾锦里抬头瞅着他:“你害羞?” 秦三郎:“……没有。” 最近他找了几个法子来锻炼自己的脸皮,让它不好老是发红,可在别人面前都能控制的好好的,在小鱼面前似乎就不大管用。 看来他还得继续找新法子……这样老是脸红,不好。 顾锦里睨着他,狐疑的问:“真的?看你的脸很像是害羞啊,红红的。” 秦三郎义正言辞:“我刚刚洗了热水澡,身上烫,所以脸色红了。” 又急忙岔开话题道:“小鱼似乎不太会脸红。” 顾锦里:“你是在说我脸皮厚?” 秦三郎笑着道:“没有,只是好奇而已。” 她的脸皮厚,他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已经不觉得了,还很喜欢她的厚脸皮。 顾锦里道:“我可是练过的。” 上辈子有些训练是必须做的,控制自己情绪,不让脸变色就是其中一项。 “走吧,我们去府城衙门,让府城的人都看看,我们庆福镇大丰村的村草秦小哥有多帅。”顾锦里走出院子,秦三郎跟在身后,不解的问:“我怎么成了草?村草是什么?” 顾锦里头也不回的继续走路:“花代表女人,草代表男人,村里最好看的男人就叫做村草。” 秦三郎不懂就问:“为什么不叫村叶?花为女,男子应当为绿叶才是。” 顾锦里停下脚步,回身瞪着他道:“抬杠是不是?就是叫村草,没有村叶,再问我就要翻脸了!” 秦三郎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立马点头:“嗯,不问了,我就是村草。” 顾锦里笑了:“乖。” 邱琅带着阿舵阿桨几个学着怎么巡逻,听到这段对话,惊呆了,阿桨快哭了:“三郎怎么这样?英雄的汉子怎么能怕小姑娘?” 秦三郎的拳脚功夫好,懂得又多,教了他们很多东西,让他们受益匪浅,很是崇拜秦三郎,又得知秦三郎在司兵所当差,大家伙想着他以后一定能成为将军,可这样的英雄,在小东家面前为什么这么怂? 这不是他们知道的秦三郎,这个是假的吧? 啪一声,阿舵给了阿桨一个暴栗,轻斥道:“闭嘴,三郎是怎么教我们的?身为下人,不管听到主子说什么都不可妄议。” 阿桨被打,终于闭嘴。 顾锦里已经听到他们的话,冲这边喊道:“邱琅,我们要走了,你们赶紧跟上。” “诶,来了。”邱琅应着,交代阿舵看好宅子后,带上大年走了。 冯进带着祥子、阿时、璃姐儿、小吉、阿椿他们已经在前院等着了,看见顾锦里他们来了,立刻行礼,而后跟着顾锦里去府城衙门。 城里知道今天是通判大人升堂审问包老大一伙人的日子,纷纷赶来看热闹。顾锦里他们到了的时候,府城衙门外以后人山人海。 冯进、邱琅几个用秦三郎教的法子围成圆圈,建成一面人墙,把顾锦里跟秦三郎圈在里面,不让看热闹的人冲撞到他们。 至于璃姐儿、阿时、小吉他们就没这么好命了,身为下人,她们虽然是女子,也得建成人墙来护着顾锦里。 顾锦里看了邱琅他们一眼,对秦三郎道:“你教得不错。” 秦三郎笑笑:“只是教了些最简单的。” 如果冯进他们连护院的活计都做不好的话,更别谈其他的。 ;“肃静、肃静,升堂了!”一声高呼在人群里响起,只是个说书先生,也来府城衙门看热闹,等看完后好去酒楼说书给客人听。 而看热闹的人太多,这里离公堂又有些距离,外面的人听不清里面在说些什么,这些说书先生就充当了传话的人,用他们训练出来的嘹亮声音传递着公堂上的话,还加上点说书的技巧,一场堂审下来,顾锦里仿佛听了一场免费的说书。 府城衙门早就掌握了马十三这伙人的罪证,胡通判很快就给马十三这伙人定了罪,马十三是犯过命案的,明天就要斩了。 余下的同伙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押去官矿上干活。 大楚朝最喜欢的就是把犯法的男人送去官矿干活,这种免费的劳力,有多少是要多少的。 而在审问包老大的时候,还从包老大的一个爱妾口中问出包老大还帮着水匪在府城里打过掩护。 哈,胡通判笑了:“还是条漏网之鱼。” 是立刻通知梁知府,梁知府听罢,立刻派人赶去临河府,把这事儿报给明少卿留下来的人。 包老大如果只是在城里放放印子钱,收收保护费啥的,最多是他死,儿子死,孙子什么的还能留着一条命。可他竟然帮着水匪做过事,不好意思,三族,全抓了! 第559章 回家 包老大的妻儿老小得知这事儿,是把包老大骂了个半死,有几个年轻小妾受不住打击直接晕了过去。 包老大知道自己死定了,根本不在乎这些辱骂,秉着自己死不如大家死的原则,又招供了城北的于老大跟毛老板、凤东家几个都帮着水匪做过事。 胡通判又赶忙派人去抓人。 于老大、毛老板、凤东家就怕包老大会把自己给供出来,是派了人在衙门口旁听,听到这话,立刻想要悄悄跑回去报信,结果被秦三郎发现,立刻让邱琅、冯进他们去抓人。 阿时他们还高喊着:“快来人啊,有人要去给于老大他们通风报信。” 这话一出,府城衙门前顿时炸开了锅,看热闹的百姓、府衙衙役立刻开始在人群里抓人。 不多时,冯进、邱琅他们就帮着衙役们抓了五个人,一并押进公堂上。 胡通判生怕于老大他们逃跑,立刻下令让人先把城门关了。 这一天,府城的百姓是看了好大一场热闹。 说书先生们兴奋得红光满面,他们刚靠着水匪案赚了一大笔说书钱,又能靠着包老大、于老大跟凤东家这伙人赚上一笔了,真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啊。 不行,他们得赶紧找人去打听包老大、马十三、于老大这伙人有什么小秘密,越劲爆越好,这样才有客人来听他们说书。 河安府的说书先生们师承江南,很是有些本事,第二天就在府城各大酒楼、茶馆、酒肆、甚至是闹市里都摆上桌子,直接开始说起包老大、于老大、凤东家这些人的事儿。 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口沫横飞,把包老大这伙人从小到大,怎么误入歧途的都说了一遍。 凤东家因着是府城人,是被说得最惨的,连他六岁还在尿床、十四岁就去楼子里开荤,还跟楼子里的女人有了个庶长女养在外面,如今已经嫁给谁谁谁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顾锦里也去听了一场说书,是听得瞠目结舌……那个,你们要不要穿越去现代做个狗仔?你们可比狗仔厉害多了。 府城因着包老大他们的事儿还热闹着,顾锦里他们却没有再逗留,而是准备回家了。 临走前一天,顾锦里让邱琅、冯进、阿时、童大雨他们给姜宅做打扫,把自己住的地方整理干净。这是姜宅,姜家让他们住着是好心,他们可不能把人家的地方弄得乱糟糟的。 阿时他们做了一天的打扫,把自己睡过的被褥都洗了,晒干后,收进屋子里叠好。 老程叔看了叹道:“顾姑娘,你们不必如此,你们是客人,还是对姜家有恩的客人,哪里能让你们动手做这些粗活?” 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对顾家人的喜欢又多了几分。顾家虽是农人,却是懂规矩的,很为人着想,这样的客人即使时常来住,他们这些做姜家下人的也不会有啥埋怨。 三爷爷笑道:“老程,你别管他们,这点子小活不算什么,让他们做。” 老程叔听罢,不再阻拦。 当晚,秦三郎找到顾锦里,递给她一封信:“是冉姑娘的人送来的,让你看过之后就烧掉。” 顾锦里纳闷:“这事儿不是结了吗?她还给我送信做什么?” 她打开信封,借着秦三郎手中的灯笼光看着信。信上说,冉姑娘知道他们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不好派人来送,只好写信来道别,以谢顾锦里的恩情。 还说,冉姑娘在昨天已经敲断伤腿,再次接骨了,过程很痛苦,冉姑娘晕了两次,可效果却很好。冉姑娘的骨头接得很好,比戚康平接得还要好,肖大夫说了,只要像戚康平那样养伤,腿脚不会再瘸。 说来冉姑娘的伤腿原本是不会瘸的,可沈氏的大儿子害了冉姑娘,让冉姑娘接好的腿骨歪了,这才瘸了。 可冉家如今只有这一位嫡子,老夫人舍不得罚他,就把这事儿给压下来了。 信的最后,冉姑娘还把自己的全名、在外祖家用的小名全都告诉她,让她记住了,特别是那个外祖家的小名,褚家产业的老掌柜们都认她这个小名,比冉家的大名还好用。 顾锦里看完信,依约烧了:“冉姑娘是个聪明谨慎的,虽然如今过得不顺,但以后一定能过得很好。” 秦三郎是知道褚家的,也知道冉大人,闻言说道:“嗯,褚家、冉大人都是聪明人,不会白白浪费这样一个嫡长女。” 世家勋贵的嫡长女都是精心教养出来的,特别是冉姑娘这批世家勋贵的姑娘,那都是奔着皇后、皇妃的位置去的,不可能让她们白白折在后宅妇人的手里。 而冉大人明知道老夫人跟自己的继室残害冉姑娘,却没有把她接走,说白了就是养蛊,要用继室跟老夫人做冉姑娘的磨刀石。 如果冉姑娘连这两个都斗不过,进了宫里,更加活不下去。 冉姑娘是知道的,所以一直没有向冉大人、褚家求救,而是一直隐忍着,以期一举扳倒沈氏跟老夫人。 顾锦里听了秦三郎的话,摇头道:“世家勋贵真不是人,这么祸害自己闺女。” 秦三郎听得一顿:“你不喜欢世家勋贵吗?” 顾锦里:“不喜欢,特别是有些世家勋贵的男人,很恶心。” “为什么?”秦三郎追问道:“虽然有些男人不好,可也有好的。” 比如他爹……嗯,他也会努力做个好男人的。 顾锦里看着他道:“世家勋贵的男人是不是都纳妾?不纳妾的也会有通房丫头,这种滚完一个女人又去滚另一个女人的男人,不恶心吗?” 秦三郎看着她脸上的厌恶,记住了她的话,笑道:“我也觉得这样的男人不好。” 他爹就不这样,只对他娘好。 顾锦里听得笑了:“我们秦小哥当然不是那样的男人。” 又看着他的衣服道:“早知道就给你多买一身衣服,只有一身,你都没替换的,你穿那件墨色袍子好看,衬你。” 秦三郎:“不用买太多,一身就够了,要你六两银子呢。” 小鱼那么爱钱,给他花了六两银子一定心疼坏了。 不过…… “要是买布料自己做衣服能省下一半银子。” 顾锦里道:“好啊,刚好我买了不少布料,回去给你做一身衣服。” 她悄悄做,不让人知道,就不会有人嚼舌根了。 第560章 算账 秦三郎听见顾锦里要给他做衣服很高兴,可想起三奶奶说的,小鱼的绣活很差,怕她做不好了会受打击,犹豫一会儿,劝道:“我的衣服够穿了,你不用做,太费时间,你还有制药作坊的事儿要忙。” 顾锦里瞅着他,问道:“你是看我不怎么做针线活,生怕我做的衣服太难看,所以不让我做?你嫌弃我做的衣服?” 秦三郎忙道:“没有。你愿意给我做衣服穿我很高兴,只是听三奶奶说,你不喜欢动针线,缝衣服要花费很多时间,怕你做得久了会不高兴。” 要是做衣服会让她生气,那就不做了。 顾锦里笑道:“放心吧,缝一件衣服对我来说是小意思,你等着收衣服吧。” 说完,提步走了。 秦三郎提着灯笼跟上,给她照路,把她送回客院后,转身回去休息。 第二天天不亮,顾锦里他们就起来,拿上老程叔准备的干粮后,启程离开。 祁先生知道他们要走,是早在昨天就让人把代买的工具送来了,还给他们送来十辆骡车,让他们有车载着下人回家。 今天天不亮,负责驾车的十个车夫也来了,随着祁先生等在姜宅门口。 看见顾锦里他们出来后,祁先生说道:“顾老爷子,顾家丫头,这是我家的车夫,有几个是时常去你们作坊拿香料的,你们都是熟悉的,这回给你们驾车回去。” 祁家的车夫们上来抱拳行礼,打了招呼。 三爷爷笑着道:“诸位师傅辛苦了。” 又道:“让祁先生费心了。” 小鱼买的下人多,足足四十五个,再加上大丫家买的八个,还有小鱼买的东西,没有十辆骡车还真装不下。 祁先生摇头:“祁某所赠,不及顾家帮某半分。” 要不是顾锦里的提醒,他可能会被银子迷住,把祁家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又问道:“顾老爷子,您家安哥儿何时归家?” 祁先生想着,要是顾锦安这个月就回来,月底的时候他就带着两个儿子去顾家拿货,再让两个儿子跟顾锦安一起论文作诗,熟稔起来后,就能靠着顾锦安结识郑家、上官家的嫡长孙。 顾锦里看出了祁先生打的主意,但人活在世,这种事情是免不了的,她能接受这种相互帮助式的结识,可祁家要是敢害她的家人,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三爷爷回道:“我们来府城的时候,安哥儿写信回来过,说明少卿走了就会回来,估摸着快了。” 祁先生听得大喜,明少卿可是回京了的,那顾锦安这个月一定会回来,他月底带着两个儿去,定能见到。 祁先生高兴了,是欢欢喜喜的把顾家人送走。 临走前,顾锦里提醒他一句:“请先生记住,我不喜欢麻烦。” 所以你家老夫人、李家的人、包括那些想要截胡你调味香料生意的人都看好咯,要是看不好,这生意也不用做了。 祁先生忙道:“丫头放心,只此一次,不会再出什么麻烦事了。” 顾锦里点了点头,上了自家的骡车,由秦三郎驾车,离开府城。 骡车队伍一路疾驰,在路上住了一晚后,第二天继续上路,到了下午酉时,终于回到大丰村。 村尾的几家人知道他们回来了,全都来看热闹,见顾锦里买了这么多下人回来,全都惊了。 陈氏瞪大眼睛,指着那些下了骡车排成四排的下人,声音哆嗦的问:“小鱼,这,这些都是你买的下人?诶哟,天老爷啊,你也太阔绰了,去一趟府城你就豪上天了。” 三奶奶听得骂道:“说啥呢?什么叫豪上天了?会不会说话?这是小鱼买回来给作坊干活的,不是用来伺候人的。” 眼见着村里人得到消息后就要来看热闹了,要是听到陈氏这话,不知要怎么传小鱼豪横,估摸着还会觉得他们家已经是家财万贯了。 三奶奶骂完陈氏,又心疼起银子来,几十个下人啊,这是花了多少银子啊。 其实顾锦里这趟去府城根本没花多少银子,几乎都是祁先生家给的赔礼钱。那位作天作地的祁家老夫人,是白白让她赚了几百两银子,还有一顶金头面。 崔氏跟顾锦绣得到消息,也立刻跑了出来,拉过顾锦里是看了又看,问道:“在府城可好?没受啥委屈吧?” 崔氏知道自己这个二女儿厉害,可她是当娘的,总会忍不住会担心自己的女儿。 顾锦里笑道:“我这么凶,谁能给我委屈受,我好着呢。” 顾锦绣听得笑了:“知道你能耐,先喝口水,歇歇。” 顾锦里正渴着,接过顾锦绣递来的碗,把一碗水都给喝了。 崔氏却提醒她:“以后不要说什么自己很凶的话,姑娘家家的,要温柔些……就算不是真的温柔,也得装个样子。” 太凶了不好说亲。 “好的娘。”顾锦里点头应着,又被罗慧娘拉走:“小鱼小鱼,你买的这些人会拳脚吗?我看见有个姑娘,她刚才差点摔倒了可脚下一转又站稳了,像是会拳脚的。” 罗慧娘兴奋得脸都红了,她自小练武,最喜欢会拳脚的姑娘。 顾锦里笑道:“对啊,运气不错,有二十五人是从镖局里出来的,会些拳脚。” “镖局!跟我爹一样。”罗慧娘兴奋得不行,拉着顾锦里就要她给自己介绍璃姐儿她们。 秦家。 秦二郎一脸阴蛰的盯着罗慧娘,冷笑一声,心里暗暗骂道:蠢货,激动个什么?不就是见了几个会拳脚的下人吗。 他的目光一转,又看向给顾家搬东西的秦三郎,眼里的阴蛰更甚……三郎竟然给他下黑手,坏了他筹谋已久的事儿,他不管他跟个农家土丫头来往,他为何要管他去阳吉府?! 秦二郎会这么愤怒,是因着司兵所的调令已经提前一天送来了,他高高兴兴的去接调令,可看见调令的那一刻,杀人的心都有了! 明明早就算计好的,一定会成功的事儿,竟是出了偏差。 想到能改调令的只有府城守军主将,而三郎又去了府城,没费多少力气,秦二郎就猜到是秦三郎搞的鬼。 他不敢相信,他跟三郎这等从小一起长大的过命交情,三郎竟然会算计他。 秦三郎察觉到秦二郎的目光,转头往自家院子里看了一眼,看见秦二郎一脸阴沉,目光含杀。脸色岿然不变的收回目光,继续帮着顾家搬东西。 秦二郎见了更加愤怒,差点忍不住冲来揍他。可秦二郎还有理智,压下愤怒,等着秦三郎回家再算账。 第561章 忙乱 何村长得知顾锦里他们回来了,还带来一队骡车回来,少说也有十辆,可把他给激动坏了,立刻喊上自家的两个孙子,急吼吼的就来了。 何铜生虽然不喜欢念书,可他聪明,老早就看穿自家爷爷的心思,见他爷兴奋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忙道:“爷爷,您老慢着点,顾家又不会跑了,早去晚去都一样。” 啪一声,何村长很不客气的给了何铜生的脑袋一巴掌:“臭小子,早去才显得咱家跟顾家亲近,去晚了,村里人都到了,咱家再去,岂不是落了下风?” 又骂道:“不是让你天天都去找程哥儿玩吗?你咋不去?这都多久了,跟程哥儿还是处得不亲,这样下去,还要多久你才能跟程哥儿处得像亲兄弟那样?你可是比程哥儿好好几年的,不趁着现在年纪小赶紧把关系处好,以后再大几岁,你们就更不亲了。” 何村长觉得自己为这个三孙子真是操碎了心,咋就不懂事呢,他都把路给他铺好了,他都不会走。 何铜生背着何村长翻了个白眼,口中应道:“知道了爷爷,我会常常去找程哥儿玩的。” 可顾家的程哥儿闷死了,自己一去找他玩,他就跟他玩写字,他是那爱写字的人吗?待不到半个时辰他自己就跑了。 何铜生想着程哥儿拉着他写字就是写几个时辰的架势,不由得抖了抖,小心翼翼的对何村长道:“爷爷,要不我去找顾家大哥玩?” 他觉得跟着顾家大哥玩,一定比带着顾锦程要好,顾家大哥可是去过金陵府的,见识广,跟着他玩,一定不闷。 何村长听了瞪他:“你多大年纪?顾家安哥儿多大年纪,你什么学问,安哥儿什么学问?就你这样的能跟安哥儿玩到一块去?别给我整那些没用的,你多去跟程哥儿玩,把关系处出来就成,再敢自己偷偷跑去玩不带着程哥儿,我活劈了你!” 眼见着顾家算是起来了,那日子过得比先前的陆家还要好,且顾家心肠不错,没有做过啥恶事,对他这个村长也是历来尊重的,这样的人家,不较好还等什么?铜生这小子就是不会想。 祖孙三人的脚程快,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到了村尾,路上还遇到一些赶来看热闹的人家,连何大钱家也来了。 何村长看见他,立时怒了:“何大钱,你个王八犊子,谁允许你来村尾的,村尾的地可都被秦顾罗田几家人给买下了,村里其他人不许乱进来,你给老子滚回去!忘了何翠儿家的教训了,你家要是想像何翠儿家一样被赶出村子,你就继续给老子作!” 何大钱跟何老四家是村里有名的破落户,何大钱家的何大财还帮着陆家去顾家抢过方子,如今被判刑去矿上干活,不知道累死了没有?顾家可是很不喜何大钱家,他还不要脸的凑过来,找死吗? 何大钱夫妻赔着笑脸道:“村长,您老误会了,我们就是跟着何家人来看个热闹,没想干啥。以前是大财不懂事,我可是跟他断绝关系了的,不会像他那样不长眼的去找顾家麻烦。” “滚!”何村长道:“你家是要想在村里过好日子,就别给何家找事儿,等过几年,何家人的日子富起来了,我再给你找个活计。” 顾家的活计,何大钱跟何老四家是别想了,顾家是不会用他们的,卖身给顾家都不要。 何大钱还想再说,可何村长却已经举着拐杖打人,何大钱怕了,夫妻俩跟着何老四跑了。 何村长又对其他赶来看热闹的何家人道:“都给我回去,太阳都下山了,你们去凑什么热闹?顾家可是最烦别人去围着他家的。” 又道:“还想不想靠着顾家赚钱,想赚钱过好日子就得守顾家的规矩。” 顾家跟陆家不同,陆老爷子家但凡有点好事都是恨不得整个田福县的人都知道,可顾家只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最烦的就是家里一有点啥事村民就蜂一般的涌去他家。 村民们也是知道村尾不能乱进的,那个王勇夫会带着人守在村尾路口,不许村里其他人乱进,说是秦顾罗田几家买了村尾的地,这些地都是秦顾罗田几家的了,外人不能随便进来。 村民们知道秦顾罗田几家不好惹,虽然想去看热闹,最终还是被何村长赶回去了。 何村长则是乐颠颠的带着两个孙子去了顾锦里家,王勇夫没有拦着他,放进去了。 “诶哟哟,小鱼丫头,这些都是啥人啊?”何村长一来就看见那几十名排成排的下人,立马问道。 顾锦里:“是我家买的下人,放去作坊干活的。” “啥?你家买的下人!”何村长惊得眼睛都瞪大了,顾家竟然买了几十个下人,诶哟,可真真是发了啊。 何村长兴奋极了,比他自家买了下人还兴奋,是一直围着邱琅他们看着,越看越觉得好啊。 三爷爷看得摇头,让三奶奶把戚康乐送来的卤肉拿了一碗出来,给了何村长:“村长,小鱼他们赶了两天的路,家里又还忙乱着,您先带着金生俩兄弟回吧,明天再来。” “诶诶诶,瞧我这记性,原本就是想来看看,问一声小鱼丫头他们可好就回家去的。”何村长跟时常来顾家,已经跟顾家混熟了,也没有客气,拿了一碗卤肉就回家。 秦三郎把顾锦里买的布匹等物搬下来后,看着其他放在骡车里的东西道:“这些是碎药材的工具,还有一些药材跟种子的,一并送去作坊吧。” 这么多东西,家里也放不下。 “好。”顾锦里点头,她就是这么打算的,又喊上邱琅他们,让他们过来给几家人见礼过后,就把他们带去作坊。 顾大山跟三爷爷不太放心,也跟着去了。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去了作坊,木通早就带着叶荆子他们等着了,一看见顾锦里把人带回来,便迎了过来。 顾锦里把两本册子递给木通:“木通叔,这是记有他们体貌特征的册子,你按照册子,给他们分派住处。” 木通是办事老道的,以前跟着吴老大夫,鼎盛时期也是管过百多人的,安置这几十个下人,自然不在话下,可如今天色快黑了,他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先安置他们:“所有男仆跟着大蔻,所有女婢跟着荆子走,他们会带着你们去住处。今天天色晚了,先这么住着,明天再给你们做详细的安排。” 又盯着他们,声音冰冷的道:“记住你们的身份,你们如今是顾家奴,就得以顾家唯命是从,胆敢有丝毫外心,重则杖毙,轻则全家发卖到矿上!” 第562章 不管 这些下人是顾锦里精心挑选的,选的都是有些本事,但很老实的,听到木通的话,齐齐应道:“是。” 木通盯着他们,见他们都很老实,放下心来,让叶大蔻、叶荆子兄妹把这些下人带下去安置。 而叶大蔻跟叶荆子也得了木通的吩咐,在安置这些下人的时候,会细细的观察他们的脸色,要是有嫌弃或者不屑,又或是看见好东西就想拿的眼浅之辈,会记下来,告诉木通。 顾大丫家买的八个下人也暂时住在作坊里。 顾大丫道:“等明天姑姑就把他们带去卤味铺子、富贵楼,让他们住在那里。” 卤味铺子有下人房,富贵楼里更是有好几间专门供伙计们住的屋子,足够这八个人住的。 顾锦里点点头,又问木通:“木通叔,我不在的这几天作坊里可有啥事儿?” 木通笑道:“作坊里都挺好的,没出啥事。” 顾大山神色犹豫,想对顾锦里说些什么,又顾忌着她刚回家,怕她太累,没有说。 顾锦里见了,直接问道:“爹,怎么了?可是作坊出了啥事儿?” 如今顾大山在统管豆腐作坊跟香料作坊,他神色有变,定是两个作坊出了什么事儿。 顾大山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梁柱子昨天带着两个人来了,说是他的小舅子跟表弟,想要像他一样,来咱们作坊拿东西去卖,向咱们求货。” 顾锦里听了沉吟一会儿,问道:“爹是怎么说的?” 顾大山:“爹的脑子笨,没有应下,把他们打发走了,可瞧着那两人不太死心,知道你回来了,明天定是要来的。” 顾锦里听了夸了一句:“爹,您变聪明了。” 顾大山瞪她一眼,笑道:“又打趣你爹。那两个人的事儿,你想咋办?他们跟梁柱子是亲戚,梁柱子亲自带来的,怕是不太好拒绝。” 他们跟梁柱子合作这么久,大家算是一块起来的,要是拒绝那两个人,难免会让梁柱子面上难堪。 顾锦里却笑道:“爹,咱们对梁柱子有恩,他能发家,靠的是咱们家,可他要是敢得寸进尺,那他以前是怎么穷的,以后还会怎么穷回去。” 顾大山听得一惊:“小鱼你的意思是?” 顾锦里:“拒绝,别说什么亲戚不亲戚的,梁柱子这样的散货我都有点不太想卖给他。” 又说了一句:“他近来有些飘。” “飘?啥意思?”顾大山问道。 顾锦里:“就是突然乍富,有些找不着北了,得让他冷静冷静,不然以后他肯定会出事儿。” 三爷爷在旁边道:“小鱼说得没错,梁柱子上回来铺子,有些做派我就不喜。农家人,刚有点银子就像是地主老财似的,得让他醒醒神,不然他出了事儿,咱们估摸着也要受连累。” 顾大山想起梁柱子穿着锦缎衣裳,一副大老爷的做派,眉头也皱了起来,道:“成,听小鱼的。” 做生意这些他不太懂,关键时刻,听小鱼的就对了。 “小鱼,工具那些给你放好了,有一套工具给你放在药房的院子里。”秦三郎把工具全都搬下来放好后,用井水洗了把脸,走过来说道。 顾锦里道:“嗯,秦小哥辛苦了。” 她做药的药房院子,除了木通这些人以外,也就秦三郎能进,连罗慧娘都进不去。 秦三郎听得笑了,正要告辞回家去,顾大山道:“三郎,今晚就在叔家里吃饭。” 三郎这孩子护着小鱼他们去府城,一路也是辛苦了的,不留着吃顿饭,过意不去啊。 秦三郎倒是没拒绝,点头答应了:“好。” 顾大山很喜欢秦三郎,见他应下后,便道:“那我先回去,让你娘多做几个菜,再把秦老跟二郎喊上,咱们两家人好好吃一顿。” 说着提步走了。 叶大蔻跟叶荆子把人安置好后,过来禀报道:“小东家、木通叔,那些人我们都看过了,没有人嫌弃这里是乡下地方。” 很多做下人的不喜来乡下,看见主家住在乡下,心里就有了轻视之意,但小东家买回来的这批人里却没有。 顾锦里听得点头:“木通叔,这几天你们再多看看,要是看到有心不在这里的就跟我说,我把他们卖了。” 心不在这里的,她不要。 “诶。”木通叔点头,跟顾锦里说了最近作坊里的事情后,顾锦里就跟三爷爷、秦三郎回家去了。 家里还是很热闹,陈氏、严氏、楚氏、田婶她们还在看热闹,而崔氏跟顾锦绣已经把买给几家人的礼物都拿了出来,一一分给各家。 这是顾锦里早就准备好的,给每一家都待了礼物回来,每一份礼物上都写着各家的名字,顾锦绣跟崔氏都是认字的,直接按照礼物上写的字,分发给各家就成。 陈氏看着自家的礼物,眼圈又红了,抹着上面的半匹锦缎道:“这可是好料子,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梅姐儿以前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锦缎衣裳,要是她还……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顾大贵看了骂道:“哭什么哭,大山哥家今天这般高兴,你在这里哭,岂不是晦气,赶紧把眼泪收了,咱们回家了。” 大哥近来精神不太好,大山哥家这般热闹他也没来,兴哥儿也没来,不敢单独让大哥在家里,是下了学后就陪着大哥,也就他们一家四口来了。 陈氏听了,擦干眼泪,拿上自己家的礼,跟着顾大贵回家去了。 楚氏几家人也拿上礼家去,罗慧娘舍不得走,想听顾锦里说府城的事儿,便道:“小鱼,我今晚来跟你睡啊,你跟我说说府城的事儿。” 顾锦里笑道:“好啊。” 罗慧娘见顾锦里应了,这才高高兴兴的回家。 不多时,三奶奶把饭菜做好了,顾锦里一家跟秦老、秦三郎一起吃了一顿舒心饭。 秦二郎照样没来,他怕自己来了,会忍不住在饭桌上暴揍秦三郎。 顾锦里似乎已经猜到秦三郎去府城守军大营还有其他事儿,吃饭的时候,忍不住瞅了他两眼。 秦三郎看见了,冲她笑了笑。 吃完饭后,秦老跟秦三郎告辞回家,顾锦里道:“我去送送秦爷爷。” 秦老笑了,这丫头是来送他的?是怕三郎挨揍吧。 秦老经过几次大难,已经很是豁然开朗,对于很多事情,特别是小辈的事儿都很放的开,出了顾家院子后,道:“三郎,你先家去吧,我去村尾逛逛,免得进了贼人。” 言罢,迈着悠哉的步子走了,明显是不想管二郎跟三郎的这次官司,更不怕二郎跟三郎打得把屋顶给掀了。 第563章 输了 顾锦里看着秦老的背影,问秦三郎:“你去府城守军大营做了什么?” 秦三郎见她问了,并没有瞒着她,说道:“求蓝副将帮着把二哥的调令改了。” 顾锦里笑了,果然,秦二郎是要走的。 “他现在一定气炸了,你可得当心点。”她听程哥儿说,昨天除了梁柱子来了以外,还有一个穿着兵服的人来了秦家,定是给秦二郎去送新调令的。 程哥儿还说,那个兵丁走了之后,他就听到秦家传来几声砰砰声,定是秦二郎气恨了,在家里用全都砸墙,也不怕把家里的破墙被砸破了。 而昨天罗慧娘去老井挑水遇见秦二郎,还没打招呼,秦二郎就砸了井边的一块石头,把罗慧娘吓得不轻,连招呼都不敢打了。 程哥儿是个聪明的,特意提醒顾锦里:“二郎哥的脾气越来越差了,看着快疯了,二姐你离他远点,等他疯过这一阵再说。” 瞧瞧,连程哥儿都知道秦二郎快要气死了,秦三郎这回回家怕是要糟。 顾锦里拿出两包药,塞给秦三郎:“是我新配的毒药,白纸包的是解药,你现在就吃了,黄纸包的是毒药……你要是有危险,别心疼,撒就是了。” 秦三郎看着手里的两包药,笑了,把药还给顾锦里:“我知道小鱼是在担心我,但我跟二哥,还没到那一步,小鱼不用担心。” 虽然二哥有诸多不好,可他毕竟是自己过命的兄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会对他用毒,也不会对他下杀手。 顾锦里见他不收,也没有强求,把药收起来了,交代道:“那你小心点,别让着他。” 秦三郎道:“不会的。” 今晚,他们谁也不会让着谁,必有一场豁出命的比试。 他对顾锦里道:“小鱼回去吧,明天我会好好的出现在你面前,别担心。” 天色灰黑,只有朦胧月光洒下,顾锦里看着秦三郎的脸,见他脸上带着坚定与自信,想来是不会有事儿的,点了点头,道:“那我回去了。” 秦二郎这人的身上,有着别于秦三郎的阴冷杀气,秦二郎就像是嗜血的恶鬼,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顾锦里这才会担心秦三郎会出事儿。 “嗯,回去吧。”秦三郎站在原地,目送着顾锦里进了顾家院子,这次提步向着秦家走去。 还没到院门,他就停下脚步。 秦二郎站在院门口,一双寒目直直的盯着他:“去山上。” 在这里打起来,几家人都会听到。 秦三郎没有异议,点了点头:“好。” 秦二郎听到他毫无起伏的音调,更加恼怒,他实在是不明白,三郎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怎么会养得这般平稳无波,一点也不想他爹跟二哥,那两位说话都是抑扬顿挫的,不想三郎,说话的语调平稳得能把人气死。 两兄弟一前一后的进了山,到了山里后,秦二郎是二话不说,直接抽出勾曷刀,砍向秦三郎。 秦三郎眉头一皱,很不喜欢二哥用勾曷刀,这种从水匪手里抢来的杀人刀,用来做随身武器,只会让身上的煞气更重。 但他没有被这把刀分神,而是立刻回击。 铛铛! 山里,夜幕下,凉风习习中,兵刃相击的声音响彻四周。 两兄弟不知道打了多久,从夜色深浓打到黎明破晓,这才分出胜负。 嗖! 秦三郎手中的长刀削向秦二郎的前胸膛,把他的胸膛划开一道口子,再一脚把他踹翻,身形如电般,手肘击来,直接压向他胸膛的伤口,手中的刀子一转,抵着他的脖子,笑道:“二哥,你输了。” 秦二郎怒不可遏,想要翻身再打,可秦三郎天生力气就大,刀子又抵着他的脖子,手肘还押着他的伤口,他是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输了,输给了秦家三郎! 秦三郎看着他,问道:“二哥是不是很不服气?觉得输给我丢了脸面。” 秦二郎的心思被看穿,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道:“你不过是仗着自己力气大,这才赢了。” 要是他输给大郎,定不会不服,只因大朗历来比他们强,可大朗已经死了,眼前这个是秦家三郎! 秦三郎看着秦二郎,手中的刀子一动,竟是割破秦二郎脖子的一寸皮肉。 秦二郎大骇,转头直视秦三郎,不敢置信的道:“你竟然想杀我!” 秦三郎摇摇头:“不是,我永远不会对二哥动杀心。” 他扔掉长刀,站起身,向着秦三郎伸出手:“我只是想要告诉二哥,人外有人,二哥不是最厉害的,自负、情敌、残暴会害了二哥。” 秦二郎看着他伸来的手,一掌打掉他的手,自己翻身起来:“你赢了,自然说什么都有理。” 秦三郎听罢,没有生气,而是向前走了几步,直逼秦二郎,盯着他问道:“二哥想要什么?是想要报仇,还是想要更大的成就?” 秦二郎一惊:“你在说什么?我自然是想要报仇的。” 秦三郎笑了,追问道:“仅此而已吗?二哥想要的,早就不止这样了吧。” 秦二郎闻言不答,只瞪视着秦三郎。 秦三郎也不需要他回答,而是继续之前的话:“不管二哥是想要报仇,还是想要更多的地位,情敌、自负、残暴、好杀都是不可取的。” “情敌者,必死于敌人之手;好杀,必死于他人之手;残暴者,永远无法笼络人心;自负者,多死于属下之手。” “二哥想要成功,就得改掉这些毛病,心怀仁善,才能笼络人心,为自己招来各方才俊。” “而今天我会赢二哥,也只是想要告诉二哥,你自负跟情敌了,今晚你对战的人是我,我不杀你,可若是你对战的是死敌,你焉能有命在?” 秦三郎看着秦二郎,由衷的道:“我永远不会杀二哥,今晚是迫不得已,二哥就要走了,我怕二哥的脾气会害死自己,这才出此下策,下了二哥的脸面,皆是为了二哥好。” 言罢,他再次向秦二郎伸出手。 秦二郎今天比试输了,又被秦三郎戳穿心思说教一通,心里是极其不爽的……可诚如三郎所言,他这么做,是为了他好。 “就算如此,你也不用背着我去改我的调令,可以先跟我说。” 秦三郎笑了:“如果我提前说了,二哥会听吗?” 第564章 真的喜欢农家女? 秦二郎一顿,很清楚自己是不会听的,只会用更狠的手段去阻止秦三郎改调令。 “二哥,你醒了吗?”秦三郎问道。 秦二郎无言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三郎,是我太过着急,失了往日的秉性。” 秦三郎听罢,松了一口气……他把二哥的改变都看在眼里,知道他这是经过大难,承受不住打击,已经开始魔怔了。 以前家里是养着大夫的,也时常有御医出入家里,他很清楚,有些人经过大难后,情绪会失控,导致发疯。 他担心二哥会变成那样。 爷爷也很担心,骂过二哥,打过二哥,用了很多法子想要救二哥,可是不行,二哥的脾气还是越来越坏。 他苦思良久,想出这个让他受挫的法子。 原本是担心不成功的,没想到,竟是成了。 秦三郎很高兴,席地而坐,对秦二郎道:“二哥到了中州禹昌府后,不用急着立功,当个不起眼的小兵丁就好,如此诈死的时候,才不会有人多做调查。” 没立功就死的小兵丁,家里又是农人,将军们不会多在意,给点抚恤银子也就过去了。 “嗯。”秦二郎应了一声,跟着坐在山里的草地上,可沾了露水的草地有些湿,让秦二郎皱起眉头。 三郎跟他一样,皆是勋贵家的嫡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很不明白,为何三郎能像个农家汉子似的随意坐在地上。 秦三郎看见秦二郎皱着的眉头,还有眼里的嫌弃,笑了起来,又道:“二哥,阳吉府那边的真实情况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你切记要小心谨慎,不可再鲁莽冲动。” 秦二郎听得点头,道:“三郎,我最信任的就是你跟贺老将军,等我在阳吉府站稳脚跟,你们要来帮我。” 又怕秦三郎不来,盯着他道:“这是咱们三族的大仇,秦侯爷只剩下你一个嫡子了,你才是秦家爵位最正统的继承人,你理应为秦家报仇,再振兴秦家。” 而不是窝在这里,跟个农家土丫头厮混。 秦三郎看着黑与白交织的天边,说道:“二哥放心,秦家的仇,我会报的。” 秦二郎闻言大喜,又道:“我知道你去府城改调令,是为了保住那几家人,生怕我有所行动,会害死那几家人。可成事者皆是要死人的,他们是外人……” “他们是我们的恩人。”秦三郎打断秦二郎的话:“二哥,你要记住,没人愿意投靠一个对恩人下手的主子。” 秦二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虽然知道那几家人对他有恩,可他不喜欢那几家人,而在他眼里,只要能报仇,牺牲一些外人是可以的。 “二哥,做事有很多方法,虽然做起来的时候要费些工夫,可若是费些工夫就能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秦二郎闻言,更是无地自容。 两兄弟静坐无言,耳边只有早起的鸟叫蛙鸣声,以及山风吹起的呼啸声。 不多时,有金芒从山巅升起,阳光辐照大地,山里开始亮堂起来,秦三郎起身,道:“二哥,回吧。” 秦二郎见他已经走了,只能提步跟上,顺着熟悉的山路,往家里走去,快出山的时候,秦二郎忍不住问道:“三郎真的喜欢农家女吗?她们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秦三郎的脚步顿了顿,又继续迈步走着:“秦家就是农人出身,我祖父是种过地的农家汉子。” 秦二郎脸色微变,三郎虽然没有回答他喜不喜欢农家女的问题,可却是说了,秦家就是农人,这里面的意思,当真耐人寻味。 “三郎。”秦二郎喊住秦三郎,在他回头的时候,说了一句:“不要让那几家人或者那条鱼困住你。” 三郎是草原上奔驰的烈马,是山林里翱翔的鹰鹫,是沙场里破空的利箭,他不该被任何人困住。 秦三郎回头看了一眼秦二郎,笑道:“二哥想多了。” 秦二郎听罢,没有再说什么,他把该说的话都说了,秦三郎也一样,该说的,能说的,他已经说完。 …… 村尾的老井旁,顾锦里的脚边放着两只空桶,伸长脖子,踮着脚尖,望着秦家屋后的小道。 秦老就在井边,见了说道:“小鱼啊,你不用担心,没事的。” 顾锦里回头看着秦老,道:“您老比我来得还早呢,昨晚一夜没睡吧。” 您老自己都很担心,就别装没事人的宽慰我了。 秦老笑呵呵的道:“老咯,觉浅,你怎么也不睡?” 昨晚他就在屋后的小道上守着,可是看见这小丫头起来三回,往小道上看的,早上更是天不亮就起来,还挑着水桶装着来挑水的样子。 家里的水缸都挑满了吧。 顾锦里被戳穿昨晚的行径,并不生气,回头冲着秦老笑眯眯的道:“我担心秦小哥啊,所以不敢睡踏实。” 秦老一愣,笑出了声:“你这丫头,这性子真是……” 顾锦里:“很好对吧。” 秦老:“……” 不说话,说什么这丫头都会得意,不能让她得意。 不过…… 秦老看着顾锦里,要是她真的能陪着三郎,三郎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开心……三郎只有在小鱼面前才会笑得那般明亮,才会像个半大小子,有些懵懂的孩子气。 “秦小哥!”顾锦里看见秦三郎出现在秦家屋后的小道上,赶忙跑了过去。 秦三郎听到她的声音,看见她向着自己跑来,嘴角一翘,扬起一抹笑容,明亮得像太阳,加快步伐向她走去,口中说道:“慢着点,小心摔了。” “我跑得很稳,不会摔跤的。”顾锦里跑到秦三郎面前,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问道:“没受欺负吧?要是受欺负了就告诉我,我给你报仇。” 说完,瞪了小道上的秦二郎一眼,直接让秦二郎黑了脸。 秦三郎道:“没有。” 又小声的对她说:“我赢了。” 语气里还有点小得意。 顾锦里笑了:“就知道你会赢。” 秦二郎听着他们的对话,脸色更黑,三郎竟是什么都对这个土丫头说,他的防人之心去哪了? 秦老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看见秦二郎的黑脸,以及他脖子上的伤,道:“身上脏兮兮的,赶紧回去洗洗。” 秦二郎已经清醒了不少,也知道秦老为自己操碎了心,不想再忤逆秦老,恭敬的道:“是,孙儿这就回去。” 第565章 凭啥要给? 秦老见秦二郎没有失控暴怒,而是乖乖回家去了,很是欣慰,还是三郎有法子,二郎总算是清醒冷静了不少。 顾锦里见秦三郎的身上也有些脏,衣服上还有干凅的血迹,立刻拿去一竹筒的金创药递给他:“我配制的金创药,你拿回去,把伤口用盐水洗干净,再上药。” 又不放心的问:“你身上可有瘀伤?可伤到骨头了?要不我给你瞧瞧吧。” 秦三郎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不用,药给我,我自己上药就成。” 又指着秦老道:“爷爷也懂得些跌打损伤的,他可以帮我瞧。” 小鱼毕竟是个姑娘家,给他看伤不太好,且身上的伤要看是要脱衣服的。 秦老见秦二郎的事情解决了,此刻心情挺美,难得的打趣秦三郎:“看不了,年纪大了,眼睛花了,还是让小鱼给你看吧,她小姑娘家家的眼神好。” 秦三郎惊了,看着秦老,简直不敢置信,爷爷竟然会说出这样话。 秦老看着秦三郎突然发红的脸,笑了,指着他的脸对顾锦里道:“看看,又脸红了,跟他爹一样呢。他爹当年刚娶他娘的时候,在他娘面前也时常脸红的。” 顾锦里恍然大悟:“我就说秦小哥为啥总是喜欢脸红,原来是像他爹。” 秦三郎顶不住了,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道:“我回家去了。” 没走几步就听到爷爷跟小鱼的笑声,小鱼的笑声尤其清脆,让他听得脸红的同时又不由得摇摇头,再次翘起嘴角。 他的步子大,走得快,走了一会儿回头一看,见顾锦里跟秦老离得自己很远,忙喊了一声:“爷爷,小鱼,你们快着点。” 天光大亮了,几家人都起来了,而经过上回榆树村的事儿,崔氏近来管小鱼管得严,她一大早出来太久,崔氏定会跑出来找她的。 “来了。”顾锦里加快脚步,等她来到秦家院门的时候,秦三郎已经挑了一担子水来到自家院门前放下,道:“你家的水桶,我看见就给你挑回来了,你挑回家去。” 两家离得近,他把水挑到这里来,她就能少走点路。 顾锦里笑道:“多谢秦小哥,我回家去了,记得给你身上的伤上药,要是身上疼得太厉害了就来找我,我给你看,伤势也是拖不得的。” 秦三郎点点头,笑看她挑着水桶回家去。 “哼!”秦老冷哼一声,酸溜溜的道:“井边可是有两对水桶呢,咱家的水桶你认识吧,咋不给自家挑水,就给小鱼挑。” 秦老看看四周,见没人,又小声问道:“你小子是不是……” “爷爷,你怎么跟二哥一样,总是这般胡思乱想。”秦三郎打断秦老的话:“我去挑水,免得您老吃味。” 呵,秦老笑了,小子还敢跟他嘴硬,等着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 崔氏看见顾锦里把水挑回来,这才没有出门去找她:“水缸早就满了,别挑了。” 话音刚落,朱茶花就来了,敲了敲院门:“东家娘子,小东家在吗?梁家来人了,东家让我请小东家过去呢。” 崔氏去给朱茶花开了门:“进来吧,小鱼在呢。” 朱茶花笑着给崔氏行了一礼,按照往常的习惯,去厨房里帮着顾锦绣、三奶奶做些早上的活计。忙完早上的活计后,她就要留在顾锦里家,陪着顾锦绣。直到天黑,顾家人都回来后,她才会回家去。 顾锦绣看见朱茶花来了,笑道:“茶花来了,水已经挑好了,你今天可以歇一歇。” 往常家里的水都是朱茶花或者王马氏她们来挑,可今天小鱼太精神,把家里的两个水缸都挑满了,她真担心小鱼会太激动,把水缸的水倒掉,再挑上一遍。 朱茶花听说水是顾锦里挑的,赶忙去给她道谢。 顾锦里洗了一把脸,坐在院子里,慢悠悠的喝着豆浆:“挑水而已,以前你们没来的时候,也是我跟大哥大姐轮着挑的。” 朱茶花见顾锦里还在慢慢的喝豆浆,问道:“小东家,梁掌柜他们来了呢,您不过去吗?” 顾锦里:“不急,晾晾他们在说。” 朱茶花在顾家做了几个月的下人,已经知道顾家人的脾气秉性,闻言没再说什么,只忙活着顾家的活计,做着打扫。 程哥儿已经起来了,用牙刷沾了牙粉,按照顾锦里教的法子刷了牙后,洗了脸,跑过来对着顾锦里呲着牙道:“二姐,香吗?” 顾锦里看着他小小的牙齿,笑道:“嗯,刷完牙有股子清香味,不过……” 程哥儿歪着脑袋:“嗯?” 顾锦里:“再香也没用,在过一年的,你的牙齿就会掉光光。” 程哥儿年底就满五岁了,小孩子最早五岁就要开始换牙。 “牙齿会掉光光?”程哥儿快哭了,跑去找崔氏:“娘,程哥儿以后就没牙齿了,不能吃饭了咋办?” 崔氏笑着摇头:“你二姐又吓唬你呢,小孩子都是要换牙的,掉了之后牙齿会重新长出来,不怕啊。” “真的?”程哥儿还是很担心。 崔氏点头:“自然是真的,不信等你大哥回来了,你问他。” 程哥儿最信任的就是安哥儿,只要是安哥儿说的话,他都不会质疑。 程哥儿放心了些,跑去找顾锦里,气呼呼的道:“二姐又骗我,娘说牙齿掉光光了会再长出来。” 顾锦里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道:“我又没说你牙齿掉了不会再长,是你自己以为不会长出来了,不能怪我。” 程哥儿:“……” 二姐是个坏人,就知道欺负他。 顾锦里看着小家伙吃瘪的模样,放下木碗,对崔氏说了一声:“娘,我去作坊了。” 崔氏:“诶,去吧。” 顾锦里来到作坊的时候,梁柱子他们正在着急的等着,差点忍不住跑去顾家找顾锦里。可顾锦里早就说过了,生意的事儿,在作坊说,她家里有妇人,外男不能去,敢去的话,生意不用谈。 “小鱼丫头,你总算是来了。”梁柱子一看见顾锦里就带着两个人迎了上来,介绍道:“这是我小舅子喜子。这是我表弟常康,他们盘了铺子,也想来你家求去卖。” 这个表弟其实是梁柱子媳妇的姨母的儿子,就是家主湖康县的那个,梁柱子夫妻能在湖康县开铺子,这姨母家帮了不少忙,梁柱子也请了这个表弟在铺子里做活计。 如今是嫌弃活计职位太低了,想要做个掌柜威风威风? 顾锦里笑了,打量着梁柱子,说道:“梁叔这日子过得不错了,又胖了不少。” 以前梁柱子家穷,吃都吃不饱的,很是干瘦,如今当了掌柜不过四个月,竟是长胖了几圈,身上还穿着锦缎衣服,比她穿得还好,真真是……流油的暴发户。 “梁叔,既然您这么直接,那我也对你明说了吧,我不会卖给你小舅子跟表弟货物。”顾锦里坐到邱琅搬来的椅子上。邱琅跟冯进、阿时、璃姐儿在旁边站着,看着很有大姐大的模样,很能喝唬人。 喜子跟常康两人听罢,脸色很是不好,特别是常康,直接问顾锦里:“小姑娘,你为啥不卖货给我们?我们拿货会给钱,也会跟你签订契约,都这样了,为啥不给?” 顾锦里笑了:“货是我的,凭啥要给?” 第566章 扔出去 一句话,把常康噎得不行,脸色都绿,看向梁柱子,道:“表姐夫,你说句话啊。” 顾锦里听得笑了,看向梁柱子。 梁柱子见状,心里也发憷,可他做了几个月的掌柜,很是被湖康县的人捧着,已经飘了,不想在亲戚面前丢脸,只好硬着头皮道:“小鱼丫头,我表弟跟小舅子是诚心来求货,你帮帮忙,成吗?” “不成。”顾锦里拒绝得很干脆,又问梁柱子:“你觉得我们作坊缺你家这个买家吗?” 这话一出,梁柱子是抖了一抖:“小,小鱼丫头,你这是啥意思?” 顾锦里冷笑:“啥意思?要跟你终止契约的意思。” 顾大山听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那张契约,念了上面的一句话:“顾氏作坊有权随时终止与梁柱子以及梁河村十二户买家的合约,且无需赔偿。” 顾锦里看向梁柱子,问道:“梁叔,您听清楚了吗?” 梁柱子脸色煞白,差点栽倒在地,还是梁墩子扶了他一把。 梁墩子知道自家大哥的做派有些不好,可这毕竟是亲大哥,只能尽量帮着:“小鱼丫头,你别生气,我大哥他只是想报恩。大搜的姨母一家在湖康县很是帮了大哥不少,大哥这才想要带着他们来求货。” 而喜子是大嫂的亲弟弟,家里的日子也过得不太好,自然也得帮一把。 顾锦里看向梁墩子,说了一句:“墩子叔,你还记得以前的苦日子,可惜你大哥已经忘了,完全把自己当成个富户老爷。” 这话像是巴掌,啪啪地扇在梁柱子的脸上。 顾锦里又道:“也不想想,自己一个农家人,家里没啥靠山的,这么张扬,还是在外县张扬,也不怕被人给算计得没了命。” 她看向梁柱子,最后说一句:“梁叔,我只提醒你这一次,要是您还学不会聪明,那咱们的生意也不用做了。你很清楚,我们作坊有雷五爷、祁先生这两个大买主,根本不需要你家,把这么抢手的货物卖给你,完全是看在大家是一起从穷困潦倒到把日子过起来的情分上。” 可是…… “情分这东西,您要是不滥用,它很快就会没了。” 梁柱子是听得冷汗直流,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张扬,更是脸色惨白。 他最近确实是被人捧得太过,忘了以前的苦日子,也忘了顾氏作坊根本不缺他这个买主,他的货物还是靠着情求来的。可顾家不欠他的,反而对他有恩,他要是再不识好歹,顾家一生气,他是连点豆腐渣都拿不到。 梁河村来拿豆腐的村民不满的讥讽着梁柱子:“小东家说得对,有些人就是被人灌了几杯黄汤,拍了几个马屁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农家人,家里前几个还吃不饱呢,装什么富户老爷。” 另一个梁河村村民道:“想装也成,你好歹有点真本事啊,可货都还是求来的,拿什么装?我呸!” 这些村民原本是跟着梁柱子合伙的那十二户村民,关系都很不错,可近来他们对梁柱子的张扬也很是不满,看见梁柱子又过分的带着亲戚来求货,气不过,开始冷嘲热讽梁柱子。 梁柱子听着村民们的话,是红了眼眶,对着顾锦里道:“小东家,我错了……货的事儿,算了。” 常康听了急道:“表姐夫,你这是啥意思,你可是答应了我娘跟我表姐的,要帮我拿货去卖,大家一起赚钱,如今这是啥意思?” 常康最开始能去梁柱子的铺子里干活的时候,也是很高兴,很知足的。可他看着梁柱子的店铺每天都能赚很多银子,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开始不满足起来,撺掇着自家老娘去说动表姐,再让表姐跟梁柱子耍脾气,这才逼得梁柱子把他们带来拿货。 原本以为顾氏作坊做主的是个小姑娘,很容易就能拿到货物,没成想,这小丫头竟是这么狠毒,不给他货就算了,连梁柱子那份都不想给。 梁柱子找回往日的硬气,起身对着常康道:“你在铺子里干活,如今的月钱可是一两银子的,顶的上其他铺子伙计两个月的工钱,你要是还不知足,成,以后不用来铺子里干活了。” “至于你表姐,她要是不想跟着我过日子,那就和离!” “和离!”喜子急了,忙道:“姐夫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姐姐可是给你生了儿子给你爹披麻戴孝过的,孝妇不出,这是规矩。” 梁柱子没想跟媳妇和离,就是吓唬吓唬喜子跟常康。 顾锦里没兴趣看他们家的官司,直接说道:“没啥事你们就走吧,我们作坊还要干活。” 又最后提醒梁柱子一句:“梁叔可要记住了,银子虽好,可钱财招横祸,您还是低调点,安安分分的做生意,若是太过张扬,横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上门。到时候,我们作坊可不会救您,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验过没有问题的货物一出,作坊概不负责。” 梁柱子急忙应道:“是,梁叔记住了……小鱼丫头,叔谢谢你。” 又对顾大山道歉:“是我不识好歹,给顾大哥添麻烦了,以后不会了。” 顾大山点了点,没说什么,心里却道:以我家二闺女的脾气,你没有下次了,下次是直接终止契约。 常康是气坏了,抱怨着道:“表姐夫,你要是不行就直说,如今我家铺子都盘下来了,这盘铺子的钱咋办?你总得赔吧。” 梁墩子惊了,没想到大嫂子的表弟这么不要脸:“你们家盘铺子的时候可没有跟我哥说,怎么能让我哥赔钱?” 常康冷笑:“什么没跟他说,我可是说过了的,这银子……” “冯进,太吵了,扔出去。”顾锦里懒得听常康废话,直接吩咐冯进扔人。 “是。”冯进走了过去,一把提起常康,不顾常康的叫唤,砰一声,直接认出作坊大门,把康康砸了个狗啃泥。 梁柱子兄弟又给顾锦里赔了礼,这才离开,梁河村的村民也放了心,谢过顾锦里,拿上豆制品跟调味香料离开,去固定的镇子上叫卖,梁家的事儿,算是结了。 顾锦里起身去了制药作坊,木通已经连夜把冯进这些人的册子给看了,最后是把卢家跟伍家安置在了作坊大宅附近的一座青砖瓦房的大院里。 木通道:“这座院子有三间正房外加四间厢房、一个厨房、一个柴房,是以前栓大家住着的,房间多,住卢家、伍家足够了。” 童大雨一家跟其余的下人则是住在作坊宅子里,有家有室的住一个院子,没成亲的则是男女分开住着,两座院子也就装下了。 顾锦里还承诺他们:“作坊宅子外的空地都是我家的,等你们成亲了,可以给你们在作坊宅子外建房子,你们可以搬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第567章 好消息 童大雨他们这些下人都很高兴,急忙谢过顾锦里。 他们以为要去伺候主家的,没成想竟是不用,而是在作坊干活,就跟不是做下人似的。 顾锦里跟木通把下人们安排好后,把璃姐儿跟冯进叫来了,对他们道:“你们打一架给我看看,不要留手。” 冯进跟璃姐儿都是话不多的却有真本事的狠人,闻言应了一声,两人就在院子里打起来了。 结果出人意料,赢的人竟然是璃姐儿。 冯进又输给璃姐儿,脸上有些难堪,虽然以前他们也打不过璃姐儿,可如今璃姐儿病了,他竟是也没有打过。 顾锦里满意的笑了:“璃姐儿果然厉害。” 璃姐儿抱拳,冲着顾锦里行礼:“小东家过誉了,等奴婢的身体好了,能赢得更快。” 顾锦里不怀好意的瞅了冯进一眼,果然,小伙子已经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锦里笑容更深,对璃姐儿:“我有个大姐,她会些拳脚,可没有我厉害,我想把你放到她身边去,以后跟着她,护她周全,你可愿意?” 璃姐儿是个有真本事的,有真本事的人都有些傲气,璃姐儿愿意跟着她,是因为她对他们有恩,可顾锦绣却是没有对璃姐儿他们有恩惠。 璃姐儿听得一顿,问道:“小东家很在乎绣姐儿吗?” 昨晚叶荆子已经跟他们介绍过顾家的人,还说了顾家人不喜下人喊他们小姐少爷的,让他们喊小东家的姐姐绣姐儿就成。 顾锦里点头:“她是我的亲姐姐,自小吃了很多苦,更是为了护住我们底下的三个弟妹挨了不少打。” 老顾家的人,特别是顾老太很爱打人,顾锦绣打不过她,每次看见他们被打了,只能抱住他们,用自己的身体给他们挡住顾老太的拐杖。 她承袭了原主的记忆,这些事情都是记得的,也感激顾锦绣这个大姐为他们做的一切。 璃姐儿听了道:“既是小东家在乎的人,奴婢定会尽力护着绣姐儿,除非奴婢死了,否则没人能动绣姐儿一下。” 顾锦里道:“璃姐儿,谢谢你,我大姐就拜托你了。” 她逃过荒,知道很多恶心的事儿,在古代乡下,很多人都怕自家姑娘长得太好,模样太好了,是会被人给抢的。而古代讲究清白,姑娘被抢了,坏了身子,你也只能嫁给抢走自己的歹徒,否则就得被沉塘。 崔氏跟顾大山一直担心顾锦绣,生怕一个错眼会护不住她,顾锦里也担心,所以把身手最好的璃姐儿给了顾锦绣,让璃姐儿贴身护着她。 当即,璃姐儿就跟着顾锦里去见了顾锦绣,行了礼后,璃姐儿就留在顾锦里家,跟着顾锦绣。 顾锦里则是收到悬壶坊的好消息。 吴老大夫试过牙粉后,确定没有相冲相克成毒的问题,便把牙粉送去源字药行,闵东家他们试过之后,惊喜不已,立刻派了离田福县最近的程掌柜过来,如今已经到了。 “小鱼丫头,财神爷来了,赶紧的,说说牙粉的事儿。”吴老大夫近来心情不错,是一到作坊宅子就高声说道。 程掌柜跟另一名穿着锦缎长袍的先生站在吴老大夫身后等着。 顾锦里带着木通、阚六、叶荆子去开门,把他们迎了进带来。 “吴爷爷、程掌柜,二位来了,快请进……这位叔叔是?” 程掌柜道:“源字药行,金陵分行的章掌柜。你做的牙粉极好,金陵富贵人家多,适合运到哪里去卖。” 章掌柜对着顾锦里拱拱手:“顾家姑娘有礼。” 顾锦里笑了:“章掌柜好,快进来。” 她把人迎进制药作坊,程、章两位掌柜是一路走一路看,越看越是满意,这个制药作坊做得很是不错,院子里晒着蚊香磨具,屋子里是伙计们在用工具碎药材制作蚊香。 顾锦里把他们带到会客的正房里,让叶荆子把牙粉拿来了:“两位掌柜看看,这就是新做的牙粉,不但有香味,且香味持久,还能治疗牙痈痛之类。” “价格几何?”程掌柜问道,他们源字药行只是拿到了顾锦里给的制作牙粉的几种药材,却不知道顾锦里定什么价格。 顾锦里:“牙粉这个东西,一般的农人不会用,卖的是家境殷实的人家,最低价格是一百文钱一两,一陶瓶或者一包的分量是一两。” 吴老大夫听得笑了:“你这丫头,可真会做生意,你座牙粉的几种药材里就没有贵的。” 成本不过十文钱一两,她转手就卖了十倍的价格。 顾锦里道:“吴爷爷,我可没有故意抬价,药材虽然不贵,可贵的是人工钱,要把药材磨碎成牙粉,可是要费不少功夫的。” 因此她还花了不少银子买下人。 程掌柜并不觉得贵,章掌柜就更是觉得便宜了,牙粉这样的好东西,只要过了淮水,到了金江南或者京城这样的繁华之地,起码能卖一两银子一瓶。 两位掌柜拍板了:“这个价格可以,源字药行买了。不过要两种瓶子,一种陶瓶,一种瓷瓶。” 大楚,世家豪族皆是用瓷器,陶器是一般人家用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顾锦里笑了,道:“可以,但,得加钱。” 吴老大夫笑出了声:“哈,你这丫头,真是钻进钱眼里了。” 顾锦里摇着手指,道:“不不不,主要是瓷瓶太贵了,一个上等的小瓷瓶就得要一百多文钱,要是不加钱,我可是会亏本的。” 瓷器贵,陶器也不便宜,她家是穷人,家里还用着木碗呢。 章掌柜跟程掌柜早就料到她会来这招,点头道:“我们源字药行会给你们提供陶瓶跟瓷。” 所以,你别想涨价。 顾锦里听了说道:“可以,但是,如果是你们给的瓶子有了问题才导致牙粉出事,你们要负全责。” 章掌柜听得一愣,看向吴老大夫:“您老说得没错,这小丫头是个会做生意的,什么事情都想到了。” 吴老大夫道:“那可不,这丫头聪明着呢。你们呀,别想占她便宜,她精明得很,你们不亏就成了。” 闵东家是交代过两位掌柜的,跟顾锦里做生意,不用计较太多,因此生意很快就定下了。 第568章 夏先生 程掌柜道:“一万瓷瓶,一万陶瓶,我们赶着回去,三天内可能交一成货物?” 源字药行实力雄厚,一开口就是两万瓶牙粉。 顾锦里默算一会儿,道:“可以。” 一成就是两千瓶,两百斤牙粉,他们制药作坊工具齐全,人手也有了五十个,两百斤牙粉一天就能磨出来,她再用一天时间来配制,第三天就能交货。 程掌柜很快就写了两张契约,一张是源字药行跟悬壶坊的,一张是悬壶坊跟顾氏制药作坊的。 顾锦里看过制药作坊跟悬壶坊的那张契约后,觉得没问题,很快写下名字、按上手印。 程掌柜拿出五张百两银票,给了吴老大夫,吴老大夫转手就给了顾锦里:“定金,收好。” 顾锦里欢喜的接过,又道:“装牙粉的瓶子得早点拿来。” 吴老大夫道:“放心,这些东西源字药行不缺,等会儿你让木通去悬壶坊把药材跟瓶子全部拉回来就成。” 顾锦里说了一声好。这跟大药行做生意就是痛快,只要她的东西没问题,其他的小事是根本不用管。 吴老大夫很忙,把牙粉的事儿说好后,就带着程、章两位掌柜离开。 顾大山想留他吃饭都没成,只能收拾出两篮子卤味跟三只烤鸭出来:“吴老大夫、程掌柜、章掌柜,这是家里做的卤味,是个新鲜东西,你们拿回去尝尝。” 吴老大夫笑着接过,对两位掌柜道:“这可是好东西,你们闵东家也是吃过的。” 两位掌柜点头:“听东家赞过,这次能尝尝,是我们的福气。” 木通带上麦冬跟着去了悬壶坊,两个时辰后,带着两辆骡车回来了,一车做牙粉的药材,一车瓶子。 邱琅已经把镖局的那些孩子集合起来,由叶荆子教他们怎么磨药材。 镖局的二十多个孩子都是聪明的,一教就会,且有阿时盯着,阿时细心,是把各种药材分得清清楚楚,看得仔仔细细。 童大雨家、卢家、伍家,还有一户姓苗的母子三人则是去学做蚊香。 其中,童大雨的娘跟苗婶子被顾锦里挑了出来,教她们配制调味香料。 童大娘为人老实,苗婶子是寡妇带着两个儿子,是吃过大苦的人,只想让一家子有饭吃,将来主家开恩,能让两个儿子娶上媳妇。 顾锦里让她们去配制调味香料,是想把楚氏、严氏、陈氏她们摘出来,让几家的女人不用那么累。 这营生越做越大了,几家的女人不可能永远做这些工人活计。 配制的方法还是跟以前一样,童大娘、苗婶子、许王氏,再加上一个老朱媳妇,四个人,一人配两种香料。且是每个人在一间屋子配制,大家不交流,保证了香料配方不外泄。 当晚,顾锦里就把几家人叫来,说了这事儿。 几家女人得知这事,都很高兴,笑道:“我们以后就轻松了,可以忙活家里的活计。” 最开心的是罗慧娘:“我可以去找小鱼玩了。” 不然她不是去铺子干活就是在家里配香料的,都不能去找小鱼玩,闷死了……还能多去看看秦二哥。 可陈氏高兴过后又担心:“小鱼,这些都是你家的下人,让她们干我们的活,不会让我们给工钱吧。” 顾锦里笑眯眯的道:“大贵婶子要是想给也成。” 陈氏忙道:“呵呵,婶子家的银子还要留着建房子呢,就不给了啊。” 三奶奶瞪她:“不想给你还这么多话,就该让你出月钱。” 陈氏立马闭嘴了,缩着身子,让顾锦里尽量别看见她,可顾锦里眼神好啊,怎么可能看不见她。 陈氏又赶忙岔开话道:“小鱼啊,你大哥啥时候回来?这都去了多久了,婶子都快忘了你大哥长啥样了。” 顾锦里摇头:“不知道,快了吧。” 古代通消息不方便,她是真不知道顾锦安什么时候回来。 可巧的是,第二天上午,顾锦安就回到了镇上。 顾锦里正在悬壶坊跟吴老大夫算药材钱,罗慧娘就跑来找她:“小鱼小鱼,你哥回来了,好多骡车呢,还带回来一位先生,现在在万家宅子。” 顾锦里皱眉:“万家宅子,怎么去了哪里?” 罗慧娘拉着她道:“问问你哥不就知道了。走,咱们赶紧去瞧瞧,好多人都去看了,再晚咱们就挤不进去了。” 顾锦里看着罗慧娘满是兴奋的苹果脸,以及闪烁着八卦之光的杏眼,不由得笑道:“先等等,我得把药材钱结给吴老大夫。” 罗慧娘听得苦了脸。小鱼就是这点不好,看热闹哪里能等等?可她还是听话的坐到一边,等着顾锦里。 一刻钟后,顾锦里跟吴老大夫把药材钱算好,把银票给了吴老大夫:“牙粉药材的银子,您老拿好。” 吴老大夫接过,给她写了张收了货钱的字据。 罗慧娘看得想吐槽……小鱼跟吴老大夫明明是合伙开的制药作坊,为啥去悬壶坊进货还要给货钱?给就算了,还要写字据,好麻烦啊。 “走吧。”顾锦里招呼一声,罗慧娘立马高兴得蹦起来,拉着她的手就跑。可万家大门前已经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她们渐渐大了,不好去挤,那么多男人呢。 “怎么办,挤不进去。”罗慧娘正愁着,顾锦里就拉着她绕到万家后门,开始叫门。 很意外的,竟是顾锦安来开的门,看见她们后笑道:“就知道你们会来看热闹。” 会看热闹的是慧娘,而会绕到后门来的是小鱼。 “安哥好,你可算回来了,大家都很担心你呢。”罗慧娘拉着小鱼进门,八卦的问道:“安哥带了什么人回来?为什么来万家住?这宅子不吉利,镇上的人都嫌弃呢,没人买这宅子。” 又压低声音,有些害怕的道:“镇上的人都说,这宅子闹鬼呢。” 话音刚落,一道爽朗的笑声就传来:“哈哈~夏某不在意这些,若是这座宅子闹鬼,夏某就煮酒与其夜谈,问问鬼府之事。要是对方是个文客,夏某还能跟他来场阳世与阴曹的辩论。” 顾锦里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出头,面白无须,穿着宽大道袍,头发随意挽着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那步子迈得虽大,却是走出了优雅范,当真有几分名士风流,闲庭阔步的样子。 第569章 竟然不是光棍 更意外的是,他的脚下竟是穿着木屐,木屐做得精细,穿起来不见乡下农人的粗狂,反而尽显洒脱不羁之意。 罗慧娘说宅子坏话被主人家逮到,赶忙解释道:“大叔您别误会,这都是镇上人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不是故意说您家宅子不吉利的。” 在老家,要是敢说别人的宅子闹鬼,是会被人揍的。 夏先生昂头一笑,说一句:“小姑娘倒是纯朴可爱,不错。” 又看向顾锦里,打量她一眼:“你也不错。” 眉目沉稳带着笃定,眼眸灵动带着生机,有着成年人的稳重又不失小姑娘的机灵,不错。 “夏先生好。”顾锦里跟罗慧娘跟夏先生打招呼。 夏先生笑着摆摆手,对她们道:“进来坐坐吧,只是我们刚来,家里乱着,没人招待你们,你们且自己玩着吧。” 言罢,转身向着宅子前院走去。 “好。”罗慧娘高兴的应着,拉着顾锦里跟上夏先生,顾锦安关山后门,也跟了上来。 顾锦里问他:“尚叔呢?” 是尚秀才陪着顾锦安去金陵府找郑家、上官家的,应当是一同回来才是,却没有见到尚秀才的踪影。 顾锦安道:“在姜县尉家,尚婶子跟元元在姜家住着,先生刚回来,姜家留他住两天,估摸着明后天就回来了。” 姜氏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元元,尚秀才不在家,姜夫人担心女儿住在乡下不安全,把她们母女接回姜家住着。而顾锦安他们昨天就到了县城,是在姜家住了一晚,今早启程回庆福镇的。 顾锦里听罢点头,看着夏先生走得袍袖翻飞的背影问道:“这位夏先生?” 顾锦安知道她会问,便把夏先生的来历告诉他。 夏先生名夏固,字长垣,号鼎公,给郑家、上官家都做过门客,后来离开了两家,搬到金陵府郊外的庄子居住,住了将近十年,腻歪了。 经郑家、上官家结实顾锦安后,知道他是住在庆福镇乡下的,便跟着来这边定居,打算住上个三五年的。 顾锦里皱皱眉头,问道:“这么轻率就决定来住个几年?” 顾锦安笑道:“夏先生桀骜不驯,年轻时曾经周游大楚、大戎,乃至东边的邻国,还曾经搭船出过近海,在海岛上住了一段时日,是个飘忽不定的人,他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搬来庆福镇住几年,融入市井乡民中,是他近几年的愿望,没啥稀奇。” 不过…… “夏先生不想外人知道他的身份,你自己知道就好,对别人不要说夏先生的底细。” 夏先生来乡下是想过平淡日子,并不想受太多关注,虽然他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收起狂性,开始隐居,但他年轻的时候做过的事情太出名,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难免会有学子纷沓而来。 夏先生是个脾气乖张的人,他不喜做官,却喜欢考科举。一路从秀才考到殿试,在大家都看好他成为新科状元的时候,他却在殿试上交了白卷,可把大楚皇帝给气炸了。 当时还是大楚的第一任皇帝当家,见呼声最高的士子在殿试交了白卷,气得差点没杀了他。 可大楚第一任皇帝是乱世得的江山,又是军人出身,前朝狂士之风盛行,个个脾气乖戾不怕死,把大楚第一任皇帝骂得是狗血淋头,说他以臣子之身窃主子之国,乃是贼子,合该抽筋扒皮再受三千刀凌迟之刑而死! 又是行伍出身,乃是嗜血莽夫,粗鄙兵头子,做了江山之主,定会草菅百姓之命,让大楚血流成河。 大楚第一任皇帝活着的时候是天天被骂,杀了不少文人狂士都没用,该骂你家祖宗十八代的时候还是要骂你家祖宗十八代,你越杀,他们骂得越起劲。 后来,有文臣劝谏大楚皇帝,说打江山要铁血手腕,治江山却不能如此,得笼络文人狂士。 这些文人狂士吧,你礼待他们,比杀他们更好,且这些人都是有大学问的,留着还能帮着治国。 大楚第一任皇帝不想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出纰漏,便下旨优待所有文人,给予文人国士之礼相待,只要不是犯了杀罪的文人,大楚都不会杀。 夏先生因着这道早年间的圣旨逃过一劫,没被大楚第一任皇帝杀头,但他的会元功名也被褫夺,只留下举人功名。 夏先生是完全不在乎啊,离开京城的时候还不怕死的说:“官职乃桎梏,夏某只愿做手脚自由之人,不稀罕被困在桎梏之中。” 大楚第一任皇帝是气得差点吐血,恨不得派人暗杀了他,可夏先生离开京城后就直接去了东面的邻国,在哪里住了好几年,再回来没多久,大楚第一任皇帝就过世了。 顾锦安说完这些,又道:“夏先生是先过来修葺宅子,等宅子修好了,夏夫人就会过来。” 顾锦里惊了:“夏先生竟然有媳妇?” 这种吃饱饭就开始找死的人,竟然能娶到老婆?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嫁给他? 夏先生脚步一顿,回头瞪着顾锦里道:“夏某才俊无双,怎么会娶不到媳妇?小姑娘你也太小看人了。” 顾锦里赶忙赔笑道:“先生说的对,以先生这等才貌还打光棍的话,简直是天理难容。” 夏先生睨她一眼,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夏先生带来的下人不多,只有十个,可个个体态极佳,言行举止有度,比之富贵人家的主子都不差。 有几个下盘还极稳,一看就是会拳脚的。 他们的动作很快,不断的搬着夏先生带来的箱笼,夏先生则是坐在院子里,一边指挥着下人们:“把这几箱子书册搬到书房去;画卷放到书房旁边的屋子里去,先别开箱子,先把屋顶检查两遍再说,免得秋雨落下来,坏了我的画,我可是会气死的。” 又指着万家的院子道:“秀才家的院子竟是这样种东西,这窗子外的竹子都快把窗子给挡住了,还有中间这个石墩是怎么回事?当真没有丁点园林之美。” 园林布局历来讲究叠山理水,植配筑营,可万家的院子却是一样不占,真是多看一眼都伤眼睛。 顾锦里听得吐槽:“夏先生,咱们这里是乡下地方,家里能种个花花草草就不错了,您说的这些,乡下人可不懂。” 有这矫情的工夫,去赚钱它不香吗? 说好的文人狂士不拘小节呢?不在乎宅子不吉利,却嫌弃宅子园林布局差,乡下人建个房子还请个园艺大师来布置一番吗?醒醒啊,这里可不是京城! 第570章 厌恶 罗慧娘也觉得顾锦里说得对,不住的点着头,这位夏先生真是挑剔,在乡下过日子哪里能这么精细的,而且他在说什么啊,她根本听不懂。 夏先生闻言回头,瞪了顾锦里一眼,还附送了罗慧娘一个白眼后,便端着茶杯,优雅的抿着,又恢复了文人雅士的模样,把罗慧娘看得瞪大眼睛,还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镇上的人都说这宅子闹鬼,可这位夏先生一看就是个妖孽,所以住鬼宅肯定不会有事的,难怪他说不怕呢,罗慧娘如是想着。 顾锦安是个闲不住的人,去帮着夏先生整理书册画卷之类的,顾锦里也拉着罗慧娘去帮忙,而她看着顾锦安干活的样子,突然一惊,道:“哥,你干活的动作变得好看了。” 像是专门学过一样,不再是单纯的忙碌,而是忙碌之中带着一股子雅气。 顾锦安笑道:“在金陵府的时候,跟着夏先生学过一段时间礼仪。” 君子六艺中的礼,指的不单单是礼节,还有礼仪,就是仪态。 尚秀才的礼仪虽然不错,却不是世家豪族出身,只是形似,却没有神韵,尚秀才见了夏先生后,很是感叹,得知夏先生愿意教顾锦安,是欣然同意了,让顾锦安跟着夏先生,学着各种言行举止。 顾锦里听得问道:“那大哥还去尚叔家读书吗?尚叔对我们这么好。” 如果不去,尚叔定会不好受。 顾锦安也是打心眼里敬重尚秀才的,把他当做长辈来看待,闻言说道:“照样去的,只是以后没个月要来跟夏先生学几天。” 顾锦里听罢,放下心来。 罗慧娘还要去铺子里忙活,帮着干了小半个时辰的活计后,便告辞走了,走的时候嘴里还嘀咕着:“早知道就不来了,热闹不好看,还得干活。” 回到铺子的时候,还被楚氏说了一顿,骂她又乱跑出去,害家里人担心。 顾锦里兄妹则是继续在夏先生家帮忙整理东西,足足两个时辰后,才算把行礼归置得差不多。 他们累得不轻,坐在夏先生旁边,吃着下人端上来的差点,夏先生看着顾锦里的吃相,邹邹眉头,没说什么。 盏茶的工夫后,有下人来报:“先生,门外有一对姓顾的父子前来求见,说是来找顾家安哥儿的。” 顾锦里听了道:“是我爹跟小弟,定是来接我们回家的,我们先告辞了。” 夏先生却道:“不及,离太阳下山还有些时辰。” 又对着下人道:“去把顾家父子请进来,再上些新茶跟点心上来。” “是。”下人应着,躬身退了出去,没多久就把顾大山跟顾锦程带了进来。 顾锦程看见顾锦安,立刻扑了过来:“大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程哥儿可想你了……呜呜呜,你不回家,程哥儿一个人睡,害怕。” 顾锦安带着一队骡车回来的事儿,很快就在镇上传开了,顾氏食铺、卤味铺子的人都知道,便回去告诉了顾大山他们。 顾大山听了,便驾着骡车来接自家大儿,程哥儿最黏安哥儿,好久不见安哥儿了,心里很想哥哥,顾大山就把他也给带来了。 顾锦安抱着程哥儿,笑道:“不怕啊,大哥回来了,今晚大哥陪着你。” 顾锦里笑话他:“你都快五岁了,是老孩子了,又不是三岁的小宝宝,看见自家大哥还哭唧唧,羞死人了。” 顾锦程听罢,瞪了顾锦里一眼,又往安哥儿怀里钻,口中说着:“大哥,二姐又欺负我了,你要帮我。” 顾锦安听得笑出声:“你又告你二姐的状,小心她以后不给你做好吃的。” 顾大山看着自家三个孩子说说笑笑的,很是高兴。 夏先生却是微微蹙眉,这个顾锦程竟然是这样的,已经快五岁了还这么粘着长兄,往长兄怀里钻,成何体统?哪里有一点点世家豪族子弟的气质?如何能成为传嗣之子! 又看向顾大山,见他穿着一身褐色薄棉短褐,头上还戴着顶农人的草帽,脚上是沾着泥土的鞋子,心底涌起一股恶心,当真是快吐出来了。 夏先生忍不住红了眼圈,崔氏竟是嫁给了这样的男人,虽然模样长得还行,可瞧瞧这行头,这身家背景,根本就拿不出手! 听说还是个窝囊废,什么本事没有,靠着二女儿家里才过上好日子的。 此等乡野粗鲁莽夫,怎么配得上崔氏! 要是早个十年找到崔氏,顾大山一定活不成,他必定会死,还会死得凄惨无比!然后崔氏会再嫁高门。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孩子都四个了,而崔氏此生也没有什么成就,就是一个农妇,算是彻底废了,再费心为她经营也是白搭。 如今,只能看这四个孩子了。 顾锦安虽然聪慧,可已经快十六,沾染了十几年的乡野习性,再怎么教也是教不出来,且他是长子,定是要承顾家香火的,所以他们的目标是顾锦程。 崔氏所生嫡次子,年纪小,好教化,且有长兄承袭顾家香火了,顾锦程姓不姓顾都无所谓。 顾锦里正在逗着程哥儿,眼角瞥见夏先生盯着顾大山的眼里泛起厌恶,不由得一顿,虽然夏先生掩饰得很快,但她确定自己看见了。 “爹。”顾锦安把顾锦程放下,走到顾大山面前,道:“儿子出门这趟,让您担心了。” 顾大山笑呵呵的道:“没啥,你多出去见识见识也好,不用担心家里。” 就是家里人许久没有见到他,想得慌。 顾锦安笑了,给顾大山介绍了夏先生。 顾大山听说夏先生是位举人,吓了一跳,要给夏先生行礼,却被夏先生制止了:“顾老弟不必如此,安哥儿既唤我一声先生,咱们两家理应如亲朋般相处,无须行这些虚礼。” 顾大山听罢,又看夏先生一身气度,很是欢喜,而夏先生是个博学之人,跟顾大山聊了半个时辰,说得见闻把顾大山听得眼睛都瞪大了,对夏先生是相当佩服。 最后,夏先生唤来程哥儿,笑着对他道:“你就是程哥儿,听说已经开始认字了,会写些什么字?写几个来瞧瞧如何?” 程哥儿在长辈面前是个乖孩子,先给夏先生行了礼后,回道:“学过一些字,但写得不是很好,是哥哥教我的,我哥哥可厉害了。” 还不忘把顾锦安夸一通,把顾锦安给弄笑了。 夏先生笑了笑,让下人拿来笔墨纸砚,让程哥儿写字:“自己研磨,把你会写的字写下来给我瞧瞧。” 第571章 秦二郎离开 程哥儿听话的拿起墨条,在砚台里磨墨,磨好后,一手押着纸张,一手写字,他年纪小,拿着这种食指大的毛笔还有些吃力,因此写出来的字比平时差了。 夏先生从他磨墨到压纸,再到写字,一路看下来,是看得眉头大皱,幸亏他来了,不然这孩子得被顾家养废。 磨墨的手势不对,压纸竟是用手,旁边的镇纸却不用,拿笔还摇晃,写字的时候体形也不好,没有做到挺拔如松,稳如磐石。 写出来的字还圆乎乎的,丝毫没有龙舞银钩的美态。 夏先生觉得自己快疯了,简直无法忍受。 程哥儿还笑嘻嘻的把写好的字捧给他看:“程哥儿写好了,先生请看。” 夏先生看着程哥儿的笑脸一顿,心里的不满消减不少,还有救,好好教着吧。 夏先生接过纸张,看着上面的字,夸道:“写得不错。” 程哥儿听得笑了,回头冲着顾锦安眨眼,对着顾锦里做鬼脸,回头看着夏先生的时候又小手交叠放在前方,乖乖站着,看着可老实了。 顾锦安看着这样的程哥儿,心里感慨不已……在老家的时候,程哥儿老是被老顾家的人打骂,把胆子都骂小了,不但不爱说话,还很害怕陌生人接触,可如今脱离了老顾家,家里的日子又好起来后,程哥儿也越来越活泼了。 顾大山则是紧张的看着夏先生,等夏先生放下纸张后,问道:“夏先生,我家程哥儿……要是写得不好,还请先生费心教教。” 夏先生等得就是这句话:“顾老弟放心,程哥儿这孩子是个聪慧的,只要好好教上十年,将来登科高中,名扬四海不在话下。” 顾大山笑得腼腆:“不用有多大出息,就是让他明理懂事,将来考上个秀才,能有一份养家糊口的本事就成。” 夏先生闻言,心里骂起顾大山,你以为是你吗?种个地都觉得是出息了,程哥儿这孩子必须考上会元,高中三甲,且得有一样足以名扬大楚的本事,才能对得起他嗣子的身份。 要不然,他这夹杂了乡野顾氏的血脉,定会被各个世家豪族诟病唾弃。 但夏先生的目的是要收程哥儿做学生,必须跟顾家人处好关系,因此再厌恶顾大山,也要笑脸相迎:“顾老弟放心,夏某定会教好程哥儿。” 顾锦里:“等等,夏先生的意思是,要收我弟弟做学生?夏先生这样的文人狂士也爱好收徒吗?” 先是厌恶他爹,再来收程哥儿做徒弟,怎么看都觉得怎么怪。 夏先生宽大的袍袖一甩,挽出一个好看的袖花后,潇洒回旋,落回他的膝盖上,看着顾锦里道:“夏某笃信缘分,程哥儿这孩子合我眼缘,花些工夫教导他几年不成问题。” 又笑问:“莫不是顾家看不上夏某,觉得夏某这个举人不配教导程哥儿?” 顾大山听得大急,忙道:“先生误会了,我们家没有这样的意思。小鱼历来最快,又最疼程哥儿,关于程哥儿的事儿,总会多问几句,请先生勿怪。” 顾大山就是个农夫,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举人老爷,又被夏先生忽悠了半个时辰,直把夏先生当成神人来看,恨不得自家孩子能跟着夏先生读书,以后好有出息。 顾锦里皱眉,有些不喜欢这个夏先生了,看向顾锦安,用眼神询问他。 顾锦安道:“小鱼放心,夏先生是可信之人,能教导程哥儿是好事。” 虽然他也觉得夏先生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夏先生对他的爱护却是做不了假的,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想要护着他。 他也见过夏先生的夫人,那位夫人端庄秀丽,温婉大方,对他如对待亲子般慈爱。他在夏家住的两天里,吃的每一顿饭都是夏夫人亲手做的。 顾锦里听罢,没有接话,而是说道:“爹,读书是程哥儿的事儿,这事咱们得问问程哥儿吧,要是他不想离开家来镇上读书呢?” 程哥儿这小家伙怕生,最怕离开家见生人,她这话一出,果然让程哥儿紧张起来。 小家伙惊得瞪大眼睛,张着嘴巴道:“爹,跟着夏先生读书不能住在家里吗?那我不学了,爹不要把我送到镇上来。慧娘姐姐说这宅子闹鬼,程哥儿不要住在闹鬼的房子里。” 顾大山赶忙抱住他安慰着:“不怕不怕,这宅子没鬼,你慧娘姐骗你呢。” 夏先生看得皱眉,程哥儿这孩子怎么这般依赖顾家人,这可不行。他笑着轻轻拍抚着程哥儿的背,安慰道:“程哥儿放心,只是来跟先生读书,一天两个时辰而已,下午就能回家去。” 程哥儿听罢,终于不哭了:“真的?” 夏先生:“自然是真的。” 程哥儿笑了:“那我来跟夏先生念书。” 村子里的铜生哥哥老是跑来找他玩,可铜生哥玩的东西他一点也不喜欢,挖泥巴捏成菜的模样,然后用火烤了,大家再一起围着装着吃宴席的样子,还要做出吃得很开心的模样,这种游戏他一点也不喜欢玩,每次玩了都觉得好傻。 还是来镇上念书吧。 顾锦里见程哥儿自己同意了,只能不再说什么。 顾大山很高兴,觉得程哥儿跟夏先生念书后一定能考上功名,这辈子算是不用操心了,辞别了夏先生,约定过几天就送程哥儿来念书。 夏先生把他们送出门,又让家里的下人把郑家、上官家送给顾锦安的书籍搬上顾家的骡车去。 顾大山看见满满五箱子书籍,是高兴得不行,觉得自家两个儿都有出息了,脊背都挺直了不少,驾着骡车回家去了。 顾锦安回家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何村长知道他拿回来很多书,是特地把何金生拉来套近乎,这回也不含蓄了,直接说道:“安哥儿啊,你可要帮帮金生,以后去夏先生家,去金陵府的时候,带带他……这些贵人给的书也借给他看看,村长爷爷谢谢你了。” 顾锦安笑道:“村长,我跟金生哥是朋友,他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跟我说,要是夏先生愿意,我就带着他去请教夏先生。这些书籍金生哥想看也成,但要保护好,得来不易,咱们得爱护着些。” 何金生听了忙道:“安哥儿放心,我一定好好爱护,不会损坏一页纸。” 何村长听了更是高兴,笑呵呵的在顾家跟三爷爷聊了许久天,直到天色黑透才回家去。 顾锦安从金陵府回来,还跟新搬来镇上的夏先生认识的事儿,着实在村里传了一天,可第三天的时候,就被秦二郎要离开村子去禹昌府当兵的消息给盖住了。 第572章 狠人 大丰村,祖传老井边,村里妇人们一边干活,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诶,你们听说没有,秦家那个老大,就是整天拉长脸跟死了爹娘似的那个,要去禹昌府当官了。” “听说了,咋没听说,消息都传遍了。前段时间有县兵来村里,我就猜是秦家老大要当官,果然啊,真真是出息了。” 有妇人听说秦二郎要当官了,兴奋得眉毛都要飞起来,赶忙问道:“秦家老大还没说亲吧,那可真是巧了,我娘家侄女三翠你们知道吧,那可是咱们十里八村长得最好看的姑娘,年纪跟秦家老大正合适,般配得很哟。” “般配个头,你可悠着点,别看秦家老大当官了就想跟他攀亲,他那样的煞神,你娘家侄女是有几条命敢嫁给他?” 有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喊道:“你们胡诌个啥?什么当官啊,那是去当兵。再说了,他也不是老大,二郎二郎,人家是老二!” 然而,没人关心秦二郎是老大还是老二,只惊呼着道:“菊儿娘,你胡说的吧,都说是去禹昌府当官,做啥子小旗长的,手底下能使唤十个人呢。” 心里又很纳闷,这禹昌府在哪?是在他们江淮吗? 菊儿娘用井水洗着野菜,冷笑着回怼他们:“就是去当兵的,连小旗长都不是,你们要是不信就去问问秦二郎。” 一句话,让水井边的女人们全都闭了嘴。 少顷,一名妇人甩了一把井水到菊儿娘的身上:“菊儿娘,你也忒坏了,让我们去问秦二郎,那阎王脸是我们能问的?估摸着还没靠近他,他就搬起石头来砸人了。” 秦二郎凶名远播,村里上到老人下到孩子都怕他,可是不敢去问的,只能继续发挥想象,说着秦二郎的八卦。 罗慧娘听说秦二郎要走的消息,急了,她不相信,跑去制药作坊找顾锦里问:“小鱼小鱼,村里人都说秦二哥要走了,是真的吗?” 小姑娘说着,圆圆的杏眼都有些红了,看着快哭的样子。 顾锦里见了,心下摇头,对她道:“是真的,调令早在我从府城回来的前一天就下来了,那天村里来了个县兵就是送调令的,你应该知道的。” 罗慧娘却道:“我不知道,我没看见那个县兵……秦二哥不会走的对不对?” 顾锦里闻言,看着罗慧娘眼里积攒的泪水,这才发现,罗慧娘对秦二郎的喜欢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她拉过罗慧娘的手,问道:“慧娘,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秦二郎?” 罗慧娘听得一懵,红了一张苹果脸,赶忙摆着手道:“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秦二哥救了我,所以想对他好。” 完犊子,这不就是喜欢。 顾锦里又问道:“我上次跟你说过,救命之恩可以用其他方法来报答的。” 罗慧娘:“我知道啊,可要是秦二哥走了,我见不到他的人,还怎么报答?” 顾锦里:“……” 你这意思还是舍不得他走。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圆圆的脸上是一片懵懂,还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却是把一颗心给了出去。 顾锦里沉默片刻,对罗慧娘道:“慧娘,要不你亲自去问问秦二郎,或许村里的消息是假的;或许你可以留一留他,让他别走。” 秦二郎是不会看上慧娘的,他看不起农家女,只会要高门媳妇,若是看见罗慧娘去挽留他,定会彻底暴怒,说些难听的伤人话。 与其让慧娘抱有幻想过一辈子,不如让她被秦二郎骂一顿,或许被喜欢的人大骂一顿,她就能彻底把心收回来。 “啊?要,要亲自去问秦二哥吗?”罗慧娘有些怕,秦二哥那么凶。 顾锦里道:“不去问也成。你别管他了,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罗慧娘要是不去,证明她没有那么喜欢秦二郎,等秦二郎走个几年,她也就忘记了。 可罗慧娘犹豫片刻,最终说道:“我去!我要去问问秦二哥是不是真的要走?能不能不走,留下来陪着我们几家人?” 要是不去问,不去留一留秦二哥,她会很难受的。 罗慧娘说完,松开顾锦里的手,头也不回的跑了。 顾锦里怕她出事,跟了上去,却没有进秦家的门,而是躲在秦家院墙下,透过院墙的小窟窿看着秦家院子里的情况。 “秦二哥!”罗慧娘站在秦家院子里,喊完这一声后又怂了,不知所措的站再院子里。 顾锦里有点心疼罗慧娘,可忍着没有去把她拽走,还耳尖的听到秦家屋内传来响动……有人在家里,还不止一个。 不多时,秦家堂屋的门打开,秦三郎走了出来,直径离开了家,出了院子后,往左边一转,找到了躲在院墙下偷看的顾锦里,不由得笑了。 顾锦里知道身后有人,回头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再冲他招招手,让他过来一起偷看。 秦三郎走了过来,在她旁边蹲下,拿出一把刀子,把自家院墙凿出个小洞,跟她一起往院子里看去。 院里,罗慧娘难堪得掉下眼泪,却还是大着胆子冲着堂屋喊了一声:“秦二哥……我,我是来找你的。” 砰一声,秦二郎一拳砸在朽掉的木门上,直接把木门砸出一个洞。 顾锦里对秦三郎道:“你家要换个新门了。” 秦三郎点头:“是该换了。” 已经被砸了两回了,再不换,家里的门也不用关了。 罗慧娘被秦二郎的这一拳吓得不轻,身子抖了一抖,却是没有跑掉。 秦二郎冷笑一声:“脸皮果然够厚。” 他走出堂屋,来到院子里,跟罗慧娘保持着一丈距离,直接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是想让我不要走?你以为自己是谁?一个农家土丫头,家里祖祖辈辈都是种田的,你根本配不上我?” 罗慧娘都听懵了:“秦,秦二哥……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不想让你走,没,没说要嫁给你啊。” “只是不想让我走?呵!”秦二郎脸色一沉,直接把勾曷刀扔到罗慧娘面前:“你自杀吧,你死了就能把我留下。” 能留个三天,等给你送完葬,上完坟后就走! 顾锦里:“……” 有句粗话不知当不当讲。 “娘的,你二哥果然是个狼人,太狠了。”顾锦里生气了,说完还不解气的掐了秦三郎一把。 秦三郎受了无妄之灾也不敢说什么,他了解小鱼,她这是跟他玩得好才这样,外人她可是不会有这种小姑娘家家的动作的。 第573章 有钱不慌 罗慧娘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勾曷刀都懵了,用手指着勾曷刀,抬头看着秦二郎:“秦二哥,你刚才说啥?” 秦二哥是个好人,舍命救她的,大家又是一起逃荒来的,不可能扔把刀子让她自杀。 然,秦二郎一脸漠然,冷笑着道:“我,让你拿刀子自杀!” 听懂了吗蠢货? 罗慧娘这才惊醒,秦二哥竟然真的是让她自杀,可是:“为啥啊?” 她真的不懂,她也没做什么让秦二哥恨到要杀死她的事情啊。 秦二郎看着罗慧娘那张懵懂无知还挺天真的脸,恨不得扇她几巴掌:“挡我前程大道者,必死!” 罗慧娘听着这话,看着秦二郎那张没有任何表情,以及那双满是厌恶的眼睛,哭了,哭得很伤心很伤心,可又怕被顾锦里家的人听到,只能捂着嘴巴哗哗的掉着眼泪。 秦二郎怒不可遏,吼道:“别哭了,要哭滚回你家哭!” 以为眼泪能打动他吗?她罗慧娘又不是什么高门贵女,掉得眼泪可不是珍珠,不过是田里的泥巴水罢了。 罗慧娘听到这话,看了秦二郎一眼,转身跑了,临走前还带着哭腔说了一句:“对不起。” 顾锦里见了,刚忙对秦三郎说一声:“我先走了。” 快步跑着追上罗慧娘。 罗慧娘看见她,哇一声就大哭出来:“小鱼小鱼,我是个不要脸的姑娘,二郎哥嫌弃我。” 顾锦里安慰着她:“不哭不哭,我们慧娘是个好姑娘,秦二郎是个神经病,他说的话做不得数。” “小鱼,慧娘,是你们在外面吗?”顾锦绣正在给程哥儿做上学用的布袋,听到罗慧娘的哭声,不放心的走出来看,身后还跟着璃姐儿。 罗慧娘觉得刚才的事情很丢脸,不想让顾锦里以外的人知道,便对顾锦里道:“我不去你家……去制药作坊吧,我想哭,好难受。” 顾锦里听得有些心疼,抬头冲着顾锦绣的方向道:“大姐,我们没事,慧娘是找山珍的时候被树上的硬刺扎到手了,这才哭了。我带她去制药作坊上药,你别担心。” 顾锦绣听得纳闷,是不信她这话的,小鱼随身带着金创药不说,自己家里也是有伤药的,根本不用去作坊,但她是个通透人,知道是两个小姑娘有话不想让她知道,便道:“你们去吧,记得早点回家。” “诶。”顾锦里应着,拉着罗慧娘去了制药作坊。 罗慧娘在制药作坊里哭了很久,问着顾锦里:“小鱼,我真的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吗?我真的喜欢秦二哥吗?秦二哥为啥讨厌我?” 顾锦里:“……” 姑娘,你这些问题让我怎么回答?问你自己最清楚啊。 罗慧娘也不需要顾锦里回答,她现在只是想哭,哭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后,她才停下。 哭完后,她又好了,对顾锦里道:“小鱼,秦二哥就要走了,我给他准备点送行的东西吧,你觉得咋样?” 说完还有些怯的看着顾锦里,生怕她会说这样不妥当。 顾锦里道:“可以,你随便准备点东西送给他吧。” 又道:“荷包、手帕之类的不用准备,这些需要绣工的,你的绣工断时间内做不出来。” 主要是这两样东西不适合姑娘家送给男子,会招人话柄。 罗慧娘听得很高兴,起码还有小鱼是支持她的:“那我回去准备了,你早点回家啊。”又高高兴兴的走了。 顾锦里把她送出作坊,看着她的背影摇头,要是她以后都能这样开心,那也不错。 罗慧娘走后,顾锦里就开始配制冯进他们磨好的药材,把它们调配在一起后,做成药粉,再让冯进他们拿来陶瓶跟瓷瓶,把配制好的牙粉装进瓶子里,一共装了两千瓶,放到一间专门装着牙粉的厢房里。 以后这间厢房就是专门装牙粉的库房了。 “邱琅、冯进,你们两个轮流看着厢房里的牙粉,不得让任何人进去。”顾锦里说着,把画好的封条递给他们:“用糯米浆糊贴在门口上跟两个窗户上。” 这样要是有人进去做手脚,她就能发现。 “是。”冯进接过封条,拿去把房门跟窗子都封了起来。 梦惊澜在制药作坊里逛了一圈,听阿时跟叶荆子把今天做了多少蚊香、牙粉、祛疤膏说了之后,把账本放好,回了家。 第二天巳时,吴老大夫就带着程掌柜跟章掌柜再次来了制药作坊,同来的还有悬壶坊和源字药行的大夫们。 他们是来验货的。 牙粉是用药材做的,验药这个东西要做得很仔细,因此每瓶牙粉他们都会验过,没问题后,再封上盖子装箱。 两千瓶牙粉,六个大夫同时验,验了足足三个时辰才好,当真是耗时得很。 但这些大夫不是顾锦里的人,她只要派两个人看着他们验货就好,因此不算浪费她的时间。 等验好后,三方在两张确认书上签字按手印,这两千瓶牙粉算是彻底交货,以后再出问题,跟顾氏制药作坊无关,源字药行要自己负责。 “余下的牙粉要在一个月内交货。”程掌柜说道。 顾锦里点头:“没问题。” 一个月足够了。 而这两万瓶的牙粉卖完后要是没出任何问题,那源字药行的人就不会来他们制药作坊验货,她的牙粉可以直接拉去悬壶坊,悬壶坊验过没问题后,转给源字药行就成。 顾锦里还趁机卖了一批祛疤膏给悬壶坊,拿到了五百五十两银子的货钱。 她攥着银票,笑容满面的把吴老大夫跟源字药行的人送去作坊大门,这有了银子心里不慌。 临走之前,吴老大夫交代她:“祛疤膏可以多做一些,这东西卖得极好,闵小子说了,如今各地府城的富户们是家家必备祛疤膏,他们都是买回去备着的,用不用得到是其次,就是喜好备着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多备着点就成。 顾锦里应下了:“您老放心,我把人手再捋捋,会留出一批人来专门做祛疤膏,这东西赚钱,我也乐意多做。” 祛疤膏这个东西做得虽然不多,可卖价贵,富户人家又忌讳身上有疤痕,所以很多人家愿意买,虽然不是所有疤痕都能除掉,可能减淡疤痕,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也算是神药之一了。 顾锦里把吴老大夫他们送走后,就回家去了,帮着三奶奶他们一起忙活做席面。 这顿席面是给秦二郎做的,秦二郎的脾气虽然不好,可几家人是过命的交情,几家的长辈是把他当做小辈来看待的,他要走了,几家人就给他摆个宴席,给他践行。 第574章 礼物 三奶奶看见顾锦里回来了,忙道:“小鱼,你的炸酥肉做得好,赶紧来炸上几盆,别放辣子啊,二郎那孩子不吃辣子。” 又道:“对了,再把你上回做的肉干做上五斤,给二郎带着路上吃。那孩子虽然不说话,可我上回是看出来了,他喜欢吃肉干呢。” 顾锦里只是应了一声,便撸起袖子干活,心里却心疼家里的肉又要喂给白眼狼。 三奶奶却是真心心疼秦二郎的,觉得他没爹没娘的,又要离家去外地当兵了,当真是可怜得很,尽心尽力的给他办着践行宴,冲着楚氏道:“铁柱媳妇,你的馕饼烤得好,烤上十几个,明天给二郎带上,让他路上吃。” 十几个烤馕饼? 顾锦里道:“三奶奶,秦二郎不喜欢带太多东西,您老准备这么多,他估计不会带的。” 三奶奶道:“这怎么就多了?一点也不多的,禹昌府离咱们这里这么远,路还没走到一半就吃完了,我还嫌不够呢。” 又瞪着她道:“什么秦二郎?这般没大没小的,要叫二哥。” 以前逃荒的时候这丫头都喊秦二郎二哥的,不知道啥时候开始她就不叫了。 顾锦里想呵呵,秦二郎那样看不起他们的人,凭啥叫他哥?但她不想跟三奶奶吵架,想着秦二郎就快走了,给个面子得了:“嗯,我知道了。” 哗啦一声,她把裹好粉浆的肉片放进油锅里,开始炸肉。 楚氏则是和面做着烤馕饼。 崔氏没有在厨房忙活,而是在院子里加紧给秦二郎做着背囊,一共做了两个,今晚吃完践行饭后就得给秦二郎拿回去收拾行李。 下午的时候,严氏跟陈氏两家收铺子回来了,赶过来帮忙做席面,几家男人则是去了一趟县里,给秦二郎买了些成套的衣服鞋子,还给他打了两把匕首,买了三个羊皮水囊回来。 他们回来的时候,崔氏把两个背囊也做好了,喊来顾大山:“他爹,顺便把背囊给二郎拿过去吧。” “诶。”顾大山笑着走过来,拿上两个背囊后,对崔氏道:“你也歇歇,老是做针线活对眼睛不好。” 崔氏做了大半辈子的针线活养家,如今眼睛不是很好,小鱼正在给她配药,还做啥子眼保健操的,让她的眼睛能恢复些。 崔氏笑了,脸上还有点红:“赶紧拿去吧,我去帮三伯娘她们做饭,等会儿就能开席了。” 顾大山点头,拿着背囊,再牵着骡车,直接去了秦家。 顾大林带着顾庆田跟顾庆粮也去了秦家,刚到秦家的门,顾庆田两兄弟就喊道:“秦爷爷,二郎哥,三郎哥快出来,我爹他们给你们送东西来了。” 秦老听到这话很高兴,赶忙出来开了院门,让顾大山把骡车牵了进来,大家伙一起搬着骡车上的东西。 “哟,咋买了这么多东西?费了不少钱吧。”秦老是感动的,他们祖孙三人害了几家,几家人却对他们家这么好。 顾大林笑道:“不多,都是二郎能用到的东西。” 钱确实费了不少,但几家一起分摊,每家出的银子也不多。 秦老听到这话却是不信的,不说衣服鞋子,光说三个羊皮水囊就要花费不少银子,还有两把匕首,起码得要十两银子。 而让秦老红了老眼的是那三套衣服跟鞋子……二郎没有娘,也没有奶奶,家里没个妇人给他做贴身的衣物,几家的男人就特地去县城里给他买了,这份爱护之情,比千金贵重。 秦老见秦二郎久久没有出来,怒了,冲着屋里喊道:“二郎,你缩再屋里忙什么呢?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真真是不晓事的很,几家人这么为他,他却连个好脸也不给,自小学的那些礼仪都喂狗了? 秦三郎把秦二郎拽了出来,对着几家男人笑道:“大山叔、大林叔……二哥在屋里收拾小鱼给的药,耽搁了,你们别介意。” 小鱼做的金创药是最好的,可小鱼不乐意给二哥,还是他去问小鱼要的。 顾大山并不生气,而是笑着招呼二郎:“这两个背囊是你大山婶子做的,你拿去装行李,装得多不说,背着还方便。” 是小鱼教崔氏做的。 秦二郎接过两个背囊,把几家男人给他买的东西都塞进背囊里。 顾大林看了摇头,抢过他手里的背囊帮他装:“装东西哪里能像你这么装?看看这些衣服都压在一起了,会成坨的,过来看着,大林叔教你。” 秦二郎不乐意,却碍于秦老跟秦三郎在场,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跟着学。 好不容易把东西收拾好,又被顾大山他们拉去顾家吃践行饭:“原本该在你家里吃践行饭的,可你家院子小,也每个会做饭的女人,就在叔家里吃了。” 秦二郎不说话,还是秦三郎道:“三爷爷跟三奶奶住在这里,几家人一起吃饭理应在有长辈的家里吃。” 说完踹了秦二郎一脚,秦二郎只能笑着附和一句:“三郎说得对。” 何村长也带着何大仓跟两个孙子来了,对秦二郎道:“二郎出息了,听说是咱们守城的将军亲自给下的调令,诶哟哟,二郎啊,你这是要发啊。以后当了将军可不能忘了乡亲吧,大家伙等着你衣锦还乡啊。” 秦二郎被秦三郎警告了,不敢再摆脸色,拿起酒碗道:“小子记住了,敬村长一杯。” 然,即使他衣锦还乡,还的也不是大丰村。 何村长高兴的举起酒碗,跟着秦二郎喝了一口。 顾锦里家的院子里,堂屋里一共摆了四桌,几家人加上何村长祖孙,一起开开心心的给秦二郎践行,直吃到天色黑透,点上火把后,大家伙才散去。 罗慧娘没有回家,而是跟楚氏道:“娘,今晚我跟小鱼睡,听她说府城的新鲜事儿。” 楚氏瞪她一眼:“还没说完?你都听了几晚了?懂事点,别缠着小鱼不让睡觉啊,说上半个时辰就行了。” “诶娘,我知道了,您放心吧。”罗慧娘高高兴兴的应着。 等到大家伙都快睡觉的时候,却是拉着顾锦里去了秦家,找秦二郎。 虽然这样做很是不好,可她还是想把自己亲手做的礼物送给秦二郎。 秦二郎真是烦死了他,不想出去,还是秦老道:“你明天就要走了,这辈子估摸着也就见一回了,去见见又不会少块肉。” 第575章 夏夫人 秦二郎听罢,为了摆脱罗慧娘,只好出门去见了她,还把秦三郎也拉上,免得罗家土丫头算计他,让他娶她什么的,他能被气死。 罗慧娘见他出来了,很是高兴,赶忙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他:“秦二哥,这是我给你的践行礼,你拿着……要平安回来。” 秦二郎没有接,而是冷笑问道:“送的什么东西?不会是荷包、手帕之类吧?” 要真是送这些东西,那只能说明罗慧娘是个想要攀高枝的贱女人。 罗慧娘道:“不是不是,是一对皮护掌,能护着手掌,不让刀柄把手掌磨伤。” 她可是熬夜做了两天的,把手都扎得满是针眼。 秦二郎不信,说道:“把袋子打开。” 罗慧娘听罢赶忙打开,撑着袋子口给他看:“喏,看清楚了吧,真的就只有一个皮护掌,这块羊皮还花了我半两的私房钱,很贵的。” 秦二郎听罢,拽过袋子,提步走了,可没走几步他又停下,回头对罗慧娘道:“我讨厌你……像你这样的农家姑娘,合该找个农家汉子嫁了,这才是你的归宿,高枝可不是那么好攀的。” 罗慧娘听到他的话,气哭了,冲秦二郎吼道:“秦二哥你有病,我就是感激你救了我,没想别的,你,你欺负人!” 说完,哭着跑了。 秦二郎看着她跑掉背影,转身回屋,却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或者自己不该说这么伤人的话……罗家土丫头虽然配不上他,却是个好姑娘。 顾锦里朝秦三郎挥挥手,跑去追罗慧娘了。 罗慧娘没哭多久,等顾锦里追上后,已经擦干眼泪,道:“小鱼,你说的对,报恩有很多种方式,我不对秦二哥好了,等他遇难的时候,我再去救他报恩好了。” 又急忙呸了几口,道:“不对不对,当我没说过,秦二哥要好好的,千万别遇难……我努力赚钱,等赚够银子后,把银子给他,当做救命之恩的报酬好了。” 顾锦里听得笑了:“好,你努力赚钱,等攒够十两银子后就寄给他,把救命之恩买断。” 罗慧娘:“十两?会不会太少了?” 顾锦里拉着她的手往家里走:“多了,买一个下人才三两银子,我们慧娘不是下人,所以多给他三倍的银子,他应该偷笑才对。” 给得再多也是喂狼,十两她都心疼。 “你们两个大晚上的又跑哪去了?赶紧回去睡觉。”顾锦安拿着火把出来找人,看见她们后松了口气,对顾锦里道:“再不回去,爹娘又得担心。” 顾锦里笑道:“我们这就回去。”拉着罗慧娘的手进了家里,睡觉去了。 翌日,几家人起得比往常都要早,是天还黑着就起来了,去秦家给秦二郎送行,把秦二郎送走后,才各自回家,忙活着早上的活计。 三奶奶很是舍不得秦二郎,抹着眼泪道:“就这么走了,听说中州那边没咱们这里太平呢,二郎去了不会遇到啥危险吧?” 三爷爷骂道:“你这老婆子,说点吉利话不成吗?说这些做什么?” 三奶奶听了,赶忙又说了几句让老天爷保佑秦二郎的话。 送走秦二郎后,秦三郎也重回了司兵所,以后在家里的日子就少了。 顾锦里做了很多好吃的,让他带去司兵所,秦三郎一一收下了,给她透露了一个消息:“姜旗叔可能要做县尉了。” 顾锦里听得一惊:“那姜县尉呢?” 秦三郎道:“水匪案的事儿,让上面的人觉得县尉、县丞的官制很有问题,估摸着以后就不能像前朝那般父传子了,会像县令一样,几年一换,姜县尉想趁着朝廷还没有正式改制前,把县尉的位置传给姜旗叔。有姜旗叔做县尉,也能护着点大家。” 不然来了个新县尉,不知道性情,对他们不利就不好了。 又安慰顾锦里:“你别担心,这事儿姜县尉早就计划好了的,没有水匪案的事儿,他过几年也会上书把位置传给姜旗叔,如今不过提前几年而已。” 顾锦里听得点头:“这样也好。” 又问起新县丞的事儿:“邹县丞都被抓了,新县丞什么时候来?” 秦三郎却摇头:“不太清楚,上面如今对县丞的任命很是谨慎,如果不是重新从吏部派人,就是从临近几个县调一个过来。不过不管来的是谁,都不敢再做什么以权谋私的事,所有眼睛都在盯着呢,没那胆子做了。” 邹县丞的事儿,算是把所有县丞都害了,大楚各地的县丞是把邹县丞骂得狗血淋头,恨不把他给抓来千刀万剐咯。 顾锦里听罢,放下心来,把秦三郎送走后,家里就开始忙活着送程哥儿去上学的事儿。 顾锦里不喜欢夏先生,可家里人却对夏先生很是敬重。 “举人老爷呢,能教咱们程哥儿真真是程哥儿的福气,程哥儿可要好好学啊。”三爷爷交代着程哥儿。 程哥儿笑着点头:“嗯呐,程哥儿一定好好学的,不浪费家里的银子。” 夏先生并不想让顾家人知道他的目的,所以教导程哥儿也是要收束脩的,收得还挺贵,一年是十两银子。 如今顾锦里家的日子过得好了,一年十两银子的束脩对于她家来说并不贵,很爽快的就拿出来了。 顾大山还特地去了一趟县城,采买了束脩六礼,第二天天不亮就带上程哥儿、安哥儿还有顾锦里去了镇上的夏家。 程哥儿背着顾锦绣做的小布袋,穿戴一新,坐着骡车去了镇上。 很意外的,到镇上的时候,他们竟然得知夏夫人来了。 夏夫人很喜欢他们,见了他们兄妹三人,竟然红了眼圈,把他们看了又看,又问道:“听说你们还有个大姐?” 顾锦里点头:“嗯。” 夏夫人见她话不多,只好自己说道:“听说还练得一手好刺绣。” 顾锦里笑了:“夫人对我家的事情知道得不少呢。” 夏夫人不慌不忙,温婉一笑:“是安哥儿住在家里的时候,听他说的。” 又让丫鬟拿来一本册子,递给顾锦里:“我这里有本册子,想让你家大姐帮忙按照上面所写,绣出一副绣品来。” 她生怕顾锦里拒绝,又道:“我会给绣图钱,不会让你家大姐白忙活一场的。” 第576章 不稀罕 顾锦里拿过册子,翻开看了看,挑眉道:“夫人竟是有这样的册子,当真是出身不凡。” 夏夫人听得眸子微亮:“小鱼知道这是什么册子?” 顾锦里点头:“听说过,如果没猜错的话,应当是大楚世家谱。” 自古至今,每一个世家豪族里都会有一箱子这样的世家谱,上面记载着流传下来的所有世家。 而这本册子上写着:某公,某氏族族长,于某朝但任何职,一生有何成就。其妻子为何氏族之贵女,又生有某公、某女等等,一看就知道是世家谱。 可是…… “夫人,我大姐只擅长绣人物景色,不擅长绣字,您还是另找他人吧。” 夏夫人没想到顾锦里会拒绝,有些急了:“小鱼,你家大姐既擅长绣人物景色,绣这等全是文字的绣品自然不在话下。” 又道:“不如这样吧,我下个帖子,请你家大姐来家里坐坐,当面问问她,看她接不接这活?” 顾锦里笑了,直接回绝:“我家现在不缺银子,夫人还是找其他人绣吧。” 又笑眯眯的问夏夫人:“夫人这么想见我大姐,真的只是想请我大姐绣一幅绣品?” 还让她大姐绣这样的世家谱,夏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夏夫人看着顾锦里洞擦一切的双眸,历来沉稳淡然的脸有些变色,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叹道:“小鱼,你想多了……我们刚刚搬来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只认识你家、尚家,我又是个喜欢孩子的,便想跟你们几个亲近亲近,没有别的意思。” 顾锦里笑了:“这样就好。” 她站起身道:“夫人,我家里还有活计,先回家了。” 夏夫人一怔,这孩子的脾气竟是这般大,一言不合就走人,她赶忙起身,笑道:“我送送你。” 顾锦里点头,跟着夏夫人往前院走去。 临出二门的时候,她对夏夫人说了一句:“夫人,我家的日子怎么过,是我家的事儿。说白了吧,我不喜欢你们家,要是你们夫妻的手伸得太长了,我会忍不住帮你们掰断。” 末了,她拿起一把放在二门边的扫把,喀嚓一声,把它给折断了,扔在夏夫人的面前,潇洒转身,阔步走了。 夏夫人懵了,直接掉起眼泪来。 顾锦里已经来到前院,找到顾大山:“爹,咱们回去吧。” 顾锦安赶着去尚家上课,见过夏夫人后,只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顾大山则是坐在书房里紧张的看着夏先生教程哥儿写字,听到这话,起身走了出来,问道:“不是去陪夏夫人说话了吗?怎么没说多久就要回去?” 他压低声音道:“这样很失礼的,你娘说了,你渐渐大了,可不能再做失礼的事儿。” 顾锦里道:“我跟夏夫人没话好说,还是回家干活吧。” 这话一出,顾大山急忙回头看着夏先生,尴尬的道:“先生勿怪,小孩子家不会说话。” 回头瞪了顾锦里一眼,当真是拿这个二闺女没办法,让她别失礼,她立马就给他来句更得罪人的话。 夏先生知道定是夏夫人做了什么,惹恼了顾锦里,笑道:“小鱼天生肆意,并无失礼之处,既然家里有活儿,顾老弟就先家去吧。” 顾大山见夏先生不怪罪,松了口气,对程哥儿道:“乖乖跟着先生学字,莫要害怕,等你大哥下学了就会来接你。” 顾锦里却道:“爹,程哥儿今天第一天上学,一定很害怕,今天就当做认门吧,明天再来。” 说着,进屋子牵过顾锦程的手,把他给带走了。 顾大山急忙给夏先生告罪,然后追上顾锦里。 夏先生皱眉看着顾家人离开,转身回了后院,质问夏夫人:“你到底做了什么?小鱼把程哥儿带走了。” 接着把顾锦里在前院书房做的事儿说了一遍,把夏夫人吓得不轻,赶忙把先前发生的事儿告诉夏先生。 夏先生听得大惊:“你说,小鱼警告你,要是我们敢把手伸得太长,她会对我们不客气?” 还生生掰断一把扫把,这气性,当真大得可以,不过却让夏先生很高兴。 听说她还做出豆腐、调味香料、蚊香、牙粉这些新鲜东西,还开了制药作坊,打算做什么方便药。 若是个男子,他们也不用如此谋划着教导程哥儿,直接把事情跟小鱼说了,把她带走就成。 可惜啊,却是个女子。 世家豪族之女,只能用来联姻。 夏先生感叹完,说起夏夫人:“你太着急了,提前赶来不说,还见了几个孩子,又要见绣姐儿,小鱼聪明,怎么可能会不怀疑?” 夏夫人掉着眼泪道:“我能不急吗?绣姐儿虚岁都十六了,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不多加教导,给她某个出路,难道让她像她娘一样,嫁个乡野农夫?” “你是不知道,我每每想到崔氏嫁了个农夫就气得吃不下睡不着,差点恶心吐了……柱国后人,竟是被个粗鄙男人给碰了!”夏夫人说到这里,是心痛得泣不成声:“要是绣姐儿再嫁个农夫,我就不活了!” 好好的贵女,跟农家汉子躺一张榻上,给农家汉子生儿育女,这是耻辱! 夏先生知道夏夫人的难过,他何尝不是一样? 可如今崔氏嫁都嫁了,能怎么办? 夏先生道:“听说绣姐儿是个不错的,很是懂事知礼,有贵女风范,你不要着急,先把顾家人稳住了,再慢慢靠近绣姐儿,给她谋个出路,将来跟其他世家联姻,也是能成的。太过着急,反而会把顾家推远了……你知道,咱们是不好对顾家人用硬手段的。” 夏先生跟夏夫人自小就受世家熏陶,很有门第之见,在他们眼里,传承了几百上千年的世家是世上最贵重的门第,甚至比起两三百年就要改朝换代的皇族还要高贵,所以他们很是无法忍受崔氏嫁了个农夫。 更无法忍受顾锦绣会步崔氏后尘。 可他们不知道,顾家根本不稀罕做什么世家豪族,顾锦绣也不稀罕加入高门。 虽然她不是非罗武不可,但她跟罗武从小一起长大,心里也是有罗武的,就算不能嫁给罗武,她也不会去攀什么高门。 高门大户的男人都是要纳妾娶很多女人的,顾锦绣听说这个就害怕,她只想嫁个能护住自己的普通男人,然后夫妻两人,再加上几个孩子,相亲相爱的过一辈子。 第577章 解决 “小鱼,你咋能拉着程哥儿就走?太失礼了。”顾大山驾着骡车往家赶,无奈的说着顾锦里:“你这孩子到底是咋了?可是夏夫人的脾气不好,给你气受了?” 顾锦里不想让顾大山担心,随口扯了个谎:“夏夫人是富家夫人,我跟她说不到一块去。” 顾大山听了笑道:“富家夫人难免说话让人听不太懂。你要是不喜欢夏夫人,那以后就不去夏家了,却不能这么闹脾气,不然别人会说你没规矩。” 将来会嫁不出去的。 崔氏跟他最担心顾锦里的就是她脾气不好,如今在村里已经有了凶名,生怕她以后说亲难。 又想到秦三郎。 顾大山很喜欢秦三郎,虽说三郎家没有爹娘,是失了双亲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在乡下是被人认为没有福气的,命歹之人。 但三郎本事,对小鱼好,会听小鱼的话。每次看见两个小家伙在一起干活,他都很高兴,跟崔氏稍微提过,崔氏也说,三郎家知根知底,比起嫁去不熟悉的人家,三郎家就很好。 只是小鱼还小,他们夫妻没有挑明了说。只想再看看,等过个两三年,小鱼大了,三郎还是对小鱼这般好,那他们就让三爷爷去跟秦老说说,料想这亲事定是能成的。 顾锦里点着头道:“嗯,我知道了爹。” 夏先生的身份是举人,顾大山顾忌也是正常的。 程哥儿问道:“二姐,我以后还去先生家认字吗?” 二姐跟夏夫人像是吵架了,那他再去夏先生家念书就不太好了吧?在村里,两家大人吵架,小孩子都是不来往的。 顾锦里低头看着他问:“程哥儿想去吗?” 程哥儿皱着小眉头,有些为难:“夏先生挺好的,可二姐更好,我要站在二姐这边,就是可惜了咱家的十两银子。” 那可是十两银子呢,在老家的时候,奶说把他们全家卖了都不值这个价。 程哥儿很是心疼,又问道:“二姐,咱们能去先生家退钱吗?退个九两银也成。” 剩下一两就当做给夏先生的赔礼。 顾锦里听得笑了。 顾大山在外面说道:“程哥儿别乱说话,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个举人先生,哪里能说不去就不去。你二姐不喜欢夏夫人,她以后不去夏家就是,你还是上学去,这事儿跟你小孩子没关系。” 举人老爷啊,整个田福县都没有几个,能教程哥儿是他全家的福气。 程哥儿抱着顾锦里的手臂,小小声的道:“我听二姐的。” 顾锦里掐掐他的小肉脸,道:“嗯,程哥儿对我最好了。不过不用担心,这事儿很快就会解决。” 果然,不过第二天晚上,她就收到了一封信,是胡观主亲自写给她的。 胡观主告知她夏先生夫妻的身份来历,说夏先生夫妻来此只是想要教导他们,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胡观主已经写信训斥过夏先生夫妻,让她不要担心,只好好过自家的日子就成……他们不会过多干涉他们家,让她放心。 最后还承诺,不会让鲁家的事情连累到他们,也不会让他们因为鲁家的事儿过不好日子。 信上还说了,他们的人不会插手她家的事儿,但她家也无法得到他们太多的帮助,胡观主还给出解释,是担心楚皇再次动手清理前朝世家,会给她家带来麻烦。 顾锦里对胡观主他们帮不帮自家一点也不在意,她不喜欢世家那一套,夏先生他们不给她家带来麻烦就好了。银子她自己会赚、功名大哥自己会考,不需要他们多事儿。 至于崔氏,胡观主也说了,崔氏过了大半辈子农妇的日子,就让她继续过下去吧,她的性子太软,不适合知道太多事儿。 而真相是,崔氏已经废了,把她推出去,不但不能让鲁家重回巅峰,还会因为她嫁了个乡野农夫被其他世家豪族耻笑,给鲁家蒙羞。所以胡观主极少提起她,只是欣慰她还活着,且生了四个不错的孩子。 比起顾锦里收到的安抚信,夏先生夫妻收到的信就完全是斥责了。 胡观主大骂他们夫妻太过着急,明明说好的,只是让夏先生来教导程哥儿,等跟程哥儿养出感情后,再跟顾家说嗣子的事儿,可夏先生夫妻却差点把事情搞砸了。 又骂夏夫人自以为是,她又不是绣姐儿的娘,有何资格为绣姐儿谋划婚事?真的心疼绣姐儿,可以等两家的关系处好后,再接近绣姐儿,慢慢教导她。至于以后能不能嫁入高门,得看造化。 再说鲁家,鲁家虽然显赫几朝,却是已经败落了。现在大楚不稳,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还不得而知。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把鲁家后人推出来,能不能兴盛鲁家不知道,却很有可能招来楚皇的暗杀。 大楚皇族可是很不喜世家的,以前就清理过世家,足足有一半世家死在大楚皇族的屠刀下。 夏夫人收到这封信,是哭得不行,对夏先生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想过要做僭越的事儿,就是心疼四个孩子,心疼绣姐儿,不想让她跟她娘一样……崔氏已经废了,咱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四个孩子的身上,真真是一个都浪费不得的。” 夏先生搂着她安慰道:“我明白夫人的心思,可胡观主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如今就把几个孩子推出去,确实不是好事儿。再等等,以景元帝的秉性,大楚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就是世家再出的天下,鲁家作为一流世家,几朝柱国,定能重回鼎盛时期!” 不管夏先生跟夏夫人有何宏愿,都被胡观主压着,而顾锦里在收到胡观主来信的第三天才让程哥儿继续去夏家上课。 夏先生夫妻是松了一口气,真怕顾锦里不把程哥儿送来。 这一回,夏夫人没敢再见顾锦里,只是派了个嬷嬷来跟她道歉,说她上回是魔怔了,让她不要在意,以后绝对不会了。 顾锦里只是笑笑,说了一句:“嬷嬷回去告诉夏夫人,过好她的日子就成,我家怎么过日子,跟她没有太大关系。” 又加上一句:“我家人不是任何人的傀儡,想做什么由我家里人自己说了算,不管她是好心还是算计,都歇歇吧,我们家不需要。” 她娘流离失所被卖去做下人差点给人当妾的时候他们在哪?如今她家里的日子好过了就想来指手画脚,他们以为自己是谁?世家豪族了不起吗? 嬷嬷把这话告诉夏夫人,夏夫人又难过得哭了一场。 不过,此后夏夫人还是对他们很好,每天都会下厨给程哥儿做好吃的,安哥儿每次去接程哥儿,也会被请进夏家去坐坐。 两兄弟每天回家都会拎着两包吃的,或是茶点,或是干果肉干的,总之她家的零嘴因此多了起来。 第578章 陶嬷嬷 “二姐,你吃这个,这个叫杏仁酥,甜甜香香的,可好吃了。”程哥儿把一块杏仁酥递给顾锦里。 顾锦里接过,咬了一口:“一般般,改天二姐给你做个更好吃的。” 程哥儿眼睛亮了,欢喜的笑道:“二姐说话要算数,记得给程哥儿做好吃的。” 见顾锦里点头后,又拿着杏仁酥去分给三爷爷、三奶奶、崔氏跟顾大山:“爹娘,你们吃,香香的。” 说着把杏仁酥塞进崔氏嘴里。 崔氏笑着把杏仁酥吃了,用帕子给他擦着嘴:“这东西掉渣子呢,吃的时候小心点,别弄得到处都是,你这衣服可是为了去念书新做的,花了半两银子的,贵着呢。”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他们家人都是花十几文钱去买别人的旧衣服回来穿,哪里穿过半两银子一套的衣服。 程哥儿笑嘻嘻的,冲着崔氏点点头后,跑去让顾锦安抱,被顾锦安推开了:“功课可做了?尽顾着玩了,写不完可是不能睡的。” 夏先生对程哥儿严厉,功课繁重,程哥儿回家后每天都有很多功课要做。 一说起这个,程哥儿就眼泪汪汪,抱着顾锦安道:“大哥最好了,程哥儿想跟大哥学认字,不去上学了。” 他以为上学是跟旺哥儿他们那样,很多人在一起念书,可夏先生家就他一个孩子,每天还有做不完的功课,他昨晚写字都写睡着了。 顾锦里有点心疼,对程哥儿道:“写不完就不写,交不上功课夏先生又不敢打你。” 没错,夏先生碍于程哥儿的身份,是不敢打他的,最多只敢罚他面壁思过。 可顾锦安却道:“不能这么惯着他,得让他慢慢适应上学的日子。” 他把程哥儿从自己怀里拽了出来,道:“回屋写字去。” 程哥儿要哭了:“写不完……” 顾锦安看着小家伙眼泪汪汪的样子,无奈了:“先写,能写多少就写多少,实在写不完了,明天大哥去找夏先生说说,看看能不能让他少给你留些功课。” 程哥儿高兴了,收起眼泪,跑回屋里写字去了。 可夏先生布置的功课实在太多,顾锦安偷偷看了,以程哥儿这么小的孩子来说,确实是做不完的。 第二天再去接程哥儿回家的时候,他就把这事儿给说了。 夏先生听罢,看了程哥儿做的功课,最后决定减半……孩子太小了,学得太狠伤身子,他还是太着急了。 程哥儿得知自己的功课减半了,很是高兴,对夏先生重新亲近起来。 程哥儿适应了上学的日子后,吴老大夫给顾锦里的一批人也来了。 来的人不少,足有二十三人,由一个老嬷嬷带着。 老嬷嬷姓陶,看着已经快要六十,是个办事老练,极其有规矩的人。 还有一个四十出头的戴叔,以及一个三十出头的洪姑姑,是陶嬷嬷的左膀右臂。 顾锦里得知消息去接人的时候,陶嬷嬷正掉着眼泪在跟吴老大夫叙话,看见她来后,急忙带着所有人起身,对着她跪下:“老奴拜见小东家。” 顾锦里赶忙把她扶起来道:“可使不得,您老快起来。” 吴老大夫道:“这丫头不喜跪来谢去的,只要你们忠心,她就会真心待你们,快起来吧。” 陶嬷嬷他们听罢,纷纷起身。 吴老大夫拿出一个盒子,递给顾锦里:“这是陶嬷嬷他们的卖身契,是在官府换了红契的,你拿着,以后他们就是你的下人,生死由你做主。” 顾锦里接过,把卖身契一张张的看了。 吴老大夫又说起陶嬷嬷他们的来历:“他们以前都是跟着我的,后来跟了你吴姑姑,只是二十多年前,又回来了……他们遭过一些罪,但你放心,他们如今的身份都是见得光的,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吴老大夫怕顾锦里会担心,又细细的把陶嬷嬷他们的来历说了一遍。 顾锦里听罢,放下心来,对吴老大夫道:“我明白您老的意思,您老放心,只要顾家不败,他们就会有个养老的地方。” 吴老大夫听罢,感激的点点头,让阚六、木通他们驾着悬壶坊的骡车把陶嬷嬷他们送去顾氏制药作坊。 阚六今天很不对劲,驾着骡车差点翻了,可把顾锦里吓得不轻,但木通却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顾锦里立刻明白过来……这是有八卦啊。 而村里人已经习惯了顾锦里家时常买人的事儿,对于陶嬷嬷他们的到来根本不觉得新鲜了,只感慨顾家当真是发了,这下人买了一批又一批的。 有了陶嬷嬷这批人后,顾锦里是轻松了很多,更让她惊喜的是,戴叔竟然是个大夫,有他在,制药的事儿更加轻松。 陶嬷嬷则是个管庶务的强人,她来到作坊当天就开始逛作坊,第三天就在顾锦里的授意下开始整顿制药作坊,把制药作坊分成了四个小制作院子。 一个小院用来做蚊香,由叶大蔻管着。 一个小院用来做牙粉,由阿时管着。阿时算是入了陶嬷嬷的眼,陶嬷嬷说,阿时虽然不懂药理,却是个会安排事的,是个做管事的料。 一个院子用来做祛疤膏,暂时由阚六管着,要是以后有年轻的小子合适干这活儿,就接替阚六。 阚六除了管做祛疤膏以外,还要带着邱琅他们学拳脚。顾锦里买邱琅他们不单单是用来干活的,是要他们平时干活,遇到战乱的时候能拿起刀子护主。 一个院子用来给以后做方便药,这个由戴叔管着。 而木通叔总管整个制药作坊的进货出货,洪姑姑则是管着制药作坊里的琐事,以及姑娘们的吃穿住。 陶嬷嬷则是统管,制药作坊里不管男女有啥事都可以找她。 叶荆子则是继续跟着顾锦里待在药房里,继续给顾锦里做副手。 经过陶嬷嬷这么一整顿,整个制药作坊都顺当了起来,顾锦里不用再费神去管理琐碎的事儿。 而顾锦里还发现,让阚六叔变傻的人似乎是洪姑姑,他在洪姑姑面前说话竟然结巴……叔,您都三十好几了,用得着喜欢个妹纸还害羞吗? 陶嬷嬷也没有瞒着顾锦里,对她说了阚六跟洪姑姑的事儿。 以前他们两人原本是已经议亲的,可吴姑姑那边出了事儿,最后只能天各一方,如今再次遇到,她是想让两人终成眷属的,可事情能不能成,得看他们的造化。 顾锦里眼睛都亮了:“这还有八卦,还是陈年的,特醇。” 第579章 徭役 陶嬷嬷跟着顾锦里相处十几天,已经知道这个小东家的脾气,听到她这不伦不类的话,没有觉得不妥,反而笑了起来,又感慨道:“小六是个重情的,这么多年过去,换做其他男人早就娶妻生子,他却是记着承诺,一直等着岁儿。” 洪姑姑名叫洪岁。 两人正在说话,三七拿着一个瓶子过来找陶嬷嬷:“嬷嬷,我们做祛疤膏的珍珠粉用完了,来领半斤。” 三七跟麦冬一样,以前都是在悬壶坊做药童的,但他为人比较稳重不多话,因此跟着阚六一起做祛疤膏,以后估摸着会接手做祛疤膏的事儿。 麦冬为人比较活泛,跟着木通,以后可能会接木通的班。 陶嬷嬷听罢,拿出一本册子,写下他于何日何时来拿多少珍珠粉,拿去做什么后,让他按上手印。 这是陶嬷嬷来了之后的管理法子,制药作坊的所有人都要这么做,以期做到查而有据。 三七按下手印后,陶嬷嬷问询过顾锦里后,起身去屋内的药柜给三七拿了半斤珍珠粉。 临走前,顾锦里问三七:“小六叔今天咋样?还傻吗?” 三七是个聪明的,年纪也不大,又跟顾锦里混熟了,听到这话笑了:“傻着呢,前天还因着愣神,差点把祛疤膏给熬过火候。” 顾锦里听得急了:“这可不行,一锅祛疤膏的成本少说也要二十两,坏了一锅可就亏本了。” 三七道:“小东家放心,我会看着小六叔的,不会让他再出错。” 又怕顾锦里会责怪阚六,忙道:“今天好多了,只是发了一会儿呆,砸了一个陶罐。” 陶罐也要钱啊。 顾锦里想着:“这不是办法啊,得早点让阚六叔心想事成。” 三七看着顾锦里,小东家这是知道了啥?想问,可阚六已经找来了,看见三七后道:“三七,你小子拿个珍珠粉怎的这么慢?赶紧拿回去,再把珍珠粉筛上两遍,我等着用。” “诶。”三七赶忙拿着珍珠粉跑了。 顾锦里看见阚六,笑了,笑得阚六发毛,忙问道:“小,小东家,你咋了?” 顾锦里小跑到阚六面前,抬头问道:“小六叔,要我帮你娶媳妇不?” 嘭一下,阚六一张老脸红得滴血,结结巴巴的道:“不不不用……六六六叔能能行。” 顾锦里:“能行什么能行啊,您说话都结巴了,怎么娶媳妇?” 阚六却摇头,坚持道:“多谢小东家,但这事儿,我自己能行。” 竟然不结巴了! 顾锦里看着阚六,想到洪姑姑梳着妇人发式,想着洪姑姑这些年来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因此再见到小六叔后,没有立刻再续前缘。 “好吧。”顾锦里答应了,又鼓励道:“小六叔加油,你一定能行的,痴情的汉子一定不会被辜负。” 加油? 阚六想着,油挺贵的,用来炒菜都要省着点,加不起呢,但他知道顾锦里是好心,笑道:“嗯,小东家放心,小六叔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对着陶嬷嬷点点头,转身走了。 陶嬷嬷则是看着顾锦里,笑着摇摇头……吴老爷子说得果然没错,这丫头是个有趣的,跟着她不会闷。 有了陶嬷嬷这批人的加入,制药作坊的生产速度加快不少,给源字药行的两万瓶牙粉不到十天就做出来了。 顾锦里让阿时他们继续做牙粉:“这东西定是好卖的,多做些备着,免得源字药行大量拿货的时候,我们拿不出货来。” “诶。”阿时很高兴,一天天都忙着牙粉的事儿。 大年也是高兴得不行,小东家重用他妹子,妹子以后的前程定是不愁的,他开心了,干活、学武的时候卖力很多。 时间一天天过去,九月底的时候,官府下了十月初八启程去服徭役的公文,为期两个月,十二月初十返程回家过年。 各村知道又要去服徭役,全都愁苦起来,有的人家还因着邹县丞贩卖服徭役男丁的事儿而痛哭出声,生怕自己家的男人会被卖掉,或者是死在徭役工地上。 徭役就是招收民夫去给官府免费干活,或挖凿水渠,或修筑城墙,总之是能累出人命的苦差事。 许县令知道百姓们因着邹县丞贩卖服徭役男丁的事儿很抗拒去服徭役,生怕百姓闹事,是派了书吏跟衙役前来,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跟农人解释,这回去服徭役的地方就在临河府,是去清理淮水淤泥的,地方近。 活计嘛,累是累,也有可能会被卷进淮水里死掉,但地方近啊,不像以前,去的地方远,是死在服徭役的地方尸体都运不回来。 这次能给田福县去这么近的地方,还是因着邹县丞的事儿。朝廷觉得,得安抚安抚,不然他们就得去中州修城墙。 顾锦里听到这事儿,皱起眉头,纳闷的道:“朝廷为什么不直接把田福县这次的徭役给免了?” 邹县丞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但凡楚皇聪明一点就该直接把田福县的徭役给免了,施舍这点子恩情对于朝廷来说不算什么损失,却能收服一片百姓的感激之心,可朝廷却没做。 顾锦安道:“我与郑兄、上官兄通信的时候,他们提到过,朝廷里有些大臣是主张免去田福县这次的徭役,可有些大臣却不同意。说因着前几个月的兵祸,很多城池的城墙都被灾民给砸毁了,这回徭役的活计比以往要重,不能再减人了。” “且这次要是想不去服徭役,需要给的银子比往年多上两倍,得要十两银子一个人……听说还有可能要加收人头税。” 顾锦里:“……” 大楚这是要完呐。 十两银子才能顶一个徭役名额,朝廷的人知道这十两银子对于普通农家人来说是多大一笔巨款吗? 江淮江南两地能种水稻,是有名的富庶之地,可农人忙活一年也就能有个十几两银子,更别说西北、中州、东北等地,那些都是贫瘠苦寒之地,一家子累死累活一年都存不下五两银子。 顾锦安叹道:“郑兄跟上官兄他们也觉得朝廷过了,上官阁老他们苦劝许久也没能让楚皇打消主意。” 郑兄跟他的关系比较好,给他透露了两个字:缺银。 大楚西北干旱两年,又遇上兵祸,国库早就空了,楚皇如今正在四处搜刮银子。更让郑兄担心的是,又有人撺掇楚皇,说世家豪族累积财富几百上千年,此刻应该为国出力。 要是楚皇真的被说动,大楚又将是一番腥风血雨。 郑家跟上官家是不用担心的,他们是皇亲国戚,但其他世家豪族就没那么幸运了。 第580章 丰收 郑英是冒险给他透露这些消息的,因此顾锦安看完信后,就给烧了。 顾锦里听完顾锦安的话,问道:“大哥,你还考功名吗?” 顾锦安笑了:“自然是要考的,效不效力是一回事,但功名是个好东西,对咱家有大用。” 有了功名,他才能更好的护住家人。 顾锦里也笑了起来:“大哥是个明白人,我放心了。” 而他们几家人是不去服徭役的,家里有了银子,直接用银子顶就成。 第二天他们几家人找到何村长,给了顶替徭役的银子。 陈氏还很心疼,骂道:“十两银子呢,整整比往年贵了两倍,太他娘的不是人了,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吗?” “你给我闭嘴!”顾大贵骂道:“家里现在缺这十两银子吗?” 说这种话,不想活了是不是? 陈氏梗着脖子道:“缺啊,家里还得盖房子呢,怎么不缺?” 顾大贵一噎,真是拿这个凶婆娘没法子。 老严氏也很心疼,好在家里靠着小鱼,日子好过起来了,没了这十两银子家里的日子也能过下去。她是知道徭役苦的,在老家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因着徭役死过人。 可其他人家就没那么幸运了。 村子里是愁云惨淡了好几天,除了在顾锦里家作坊干活的,以及何村长家、何大粟家、何万里家、何老田家、何娃子家、还有几家日子过得比较宽裕的人家用银子顶徭役外,其他人家都选择去服徭役。 三奶奶还以为村里人会来向他们家借钱,正愁着要不要借呢,却是没人来。 三爷爷道:“十两银子一个人呢,贵得要死,就算能借到,也是很难还上的,与其背着这样一笔大债,还不如去服徭役。” 何大钱跟何老四这两家破落户倒是想来借钱,被何村长给摁下去了,连村尾都没能进。 在出发的前一天,村里有不少人家开荤做肉菜,给去服徭役的男丁践行。 官府怕民夫逃役,也是提前一天就派了衙役来到各个村子里守着,要是发现有人逃役,会立刻抓人。 大丰村好点,没有衙役进村,只因秦三郎回来了。他是押送民夫的县兵小旗长,回村跟家里人道别,等明天再把大丰村的民夫押去县里。 顾锦里知道他回来了,特地给他做了一大袋子的肉干跟炸鱼给他送去。 秦三郎收下了,又拿出二两银子给她。 顾锦里看着这二两银子,皱皱眉头道:“你这是要付钱?可是不够。” 买肉的本钱虽然没有二两,可这是她亲手做的,工钱贵! 顾锦里有点生气了,小子还敢跟她算钱了,她给他东西吃又不是贪图他的银子。 她这样的富婆会缺他这二两银子吗? 秦三郎解释道:“不是买肉干的钱,这是我的饷银……以前的都存起来了,身上就这么多,给你存着。” 又怕她嫌少,补充道:“等以后我赚的钱多了,会给你更多银子的。” 顾锦里瞅着他,问道:“你病了?说的什么胡话,我能要你的钱?自己留着吧。” 他的银子,她拿着存起来算是怎么回事? 秦三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像是有病,默默地把银子收了起来:“小鱼说的是,我先把银子收起来,等到了临河府,用来给你买点新鲜吃食回来。” 顾锦里点点头:“嗯,买点便宜的就好,临河府是江淮首府,东西贵。” 她跟秦三郎说了几句话就回家去了,秦三郎按照习惯去送她,见她进了家门才转身回家。 第二天天不亮,秦三郎就带着村里服徭役的民夫出发赶去县衙集合,跟杨班头汇合后,由杨班头带着一班衙役、他带着一队县兵,一起押着民夫往临河府去了。 秦三郎跟县兵们不用在临河府待多久,把人送到就能返程,杨班头他们则是要留在临河府看着民夫,直到徭役结束为止。 服徭役的男丁一走,县里家家户户就开始烧香,祈求老天爷保佑自家的男人、儿子能平安回来。 许县令见顺利的把民夫送走了,是松了一口大气,他真怕百姓们因着邹县丞贩卖服徭役男丁的事儿而拒绝去服徭役,继而生出事来。 等忙完徭役的事儿,便到了稻子收获的时节。家里有水田的开始准备农具,等着下田收稻子。 顾锦里家今年买了不少水田,家里也要准备着收割稻子。 米老翁夫妻在收割前三天来了家里,跟顾锦里说:“稻子可以收了,请了三十个家里没有水田的农人,都是老把式,会干活的,银钱是按照小东家说的,按亩算,一亩两百文钱,管三顿饭。” 顾锦里发现米老翁这回说话恭敬了很多,以前他老人家说话都是简短且带着傲气的,他这是? 米老翁没有让顾锦里猜多久,直接说了:“我们老两口想过了,小东家是厚道人,既然愿意给我们养老,那我们也不能再端着。” 他把家里的户籍拿了出来,递给顾锦里:“我们想卖身给顾家,以后做顾家的下人,这样小东家用我们看庄子也能放心些。” 米老婆子还担心顾锦里会不要他们,毕竟他们年纪这么大了,随时都有可能入土,买了他们算是亏本了。 顾锦里没有嫌弃他们,问过顾大山跟崔氏的意思后,就把米老翁家的户籍收下了:“改天我爹会去县衙把你们的卖身契办下来。” 她拿出六两银子给了米老翁夫妻:“这是您二老的卖身钱。” 米老翁没有推拒,把银子收下了,拿上崔氏给他们准备的卤肉,回了松子庄。 三天后,各个村子有水田的人家开始齐聚地头,收割稻子,把稻子割倒之后,用草绳子捆扎好,挑回村里的打谷场晒上三天,等把稻子晒得蔫吧后,开始脱粒。 古代没有脱粒机,都是用耙子打,或者拿起来甩打脱粒,有的人家还直接用手搓,很是辛苦,但大家伙都很高兴,毕竟是丰收了,农家人最在乎的就是粮食,为了一口粮食是再苦再累也愿意。 陈氏是直呼:“咱们几家是赚到了,水田买的便宜不说,买的时候田里还种着庄稼,如今是白白得了一季粮食。诶哟等谷子进了仓,我可得杀只鸡来酬谢老天爷,都是他老人家保佑,才让咱们买到种着庄稼的水田。” 第581章 骂娘 不过,陈氏家的水田在香桂镇,顾大贵是早两天就已经去了香桂镇水田边的棚子里住着,靠着何万里的帮忙,在香桂镇本地找了些农人,请他们收割稻子。 陈氏为此很是心疼:“要是水田离家里近,我们家人就能自己去割,根本不用请人的,如今光是请人收割就得花上不少钱,当真亏得慌。” 三奶奶看着她那抠搜样,损道:“你家三十亩水田呢,不请人收割,你们一家四口能收得完?累死你都是忙不完的。” 陈氏被骂,不高兴了一会儿,可不知道想到什么又高兴起来,挺着胸脯得意的道:“三伯娘说的是,咱们如今可不是农人了,算是地主,哪里有地主家收粮食不请人的?” 不请人干活的还叫地主吗? “不行,大贵他太老实,没得让干活的人给欺负了去,我明天得赶去看看,盯着那些工人干活,免得他们欺负大贵,糟蹋我家的粮食。” 三奶奶服了:“你这是担心大贵被人欺负,还是想去摆东家娘子的谱?你可消停点吧,要是这么跑去,大贵又得跟你吵架。” 陈氏是一点不怕的:“吵就吵呗,哪家的男人跟婆娘不吵架?我们越吵日子过得越好。” 反正大贵稀罕着她呢,是不可能不要她的,她闹一闹,还能让大贵心里记着她这个媳妇。 三奶奶懒得跟她说:“禾刀磨好了就滚吧,老婆子可没工夫听你唠叨。” 禾刀就是镰刀,专门用来收割稻麦作物的。 陈氏也说够了,拿着磨好的两把禾刀家去,边走边看着两把禾刀道:“请人也是听划算的,还省了买禾刀的钱。” 来收割的农人会自备禾刀,不用东家的农具。 悬壶坊知道顾锦里他们要忙着收割稻子,知道制药作坊把两万瓶牙粉做出来后,就提前派人来验货了。 悬壶坊又新来了一批人,能力虽然没有木通他们强,却也是懂得医术会办事的人,他们从早忙到晚上,整整一天,总算把所有牙粉验完,给了余下的一千七百两货款。 顾锦里拿到银票后,先收了起来,等月底再把账目跟吴老大夫算了,把吴老大夫那份红利给他。 吴老大夫还说:“章掌柜跟程掌柜来信说,牙粉买得极好,富户人家是家家户户都买,每个主子人手一瓶,你那一瓶的量又不多,只有一两,用得快,得赶紧做。不然这两万瓶可是顶不了多久就要卖断货的。” 早前吴老大夫还犯嘀咕,说以这丫头不喜欢麻烦的脾气,怎么会一两装一瓶,增加验货的时间?如今他是明白了,这是打着装得少,消耗快,卖得多的主意,真真是个有手段的,他是服了。 又道:“过几天会再给运一批瓶子来,不会让你没瓶子装牙粉的。” 顾锦里笑了:“多谢吴爷爷。” 世上什么是长远的赚钱东西?那就是消耗品,被有钱人喜欢的消耗品,有钱人不缺银子,等他们用惯了一样东西后,就会习惯性的去买,牙粉、蚊香都是通用的且消耗快的东西,做它们早就对了。 把牙粉交付之后,顾锦里几家就开始忙活着收割稻子。 顾锦里家先前买了陆老爷子家的二十亩水田,再加上松子庄的八十亩,足足有一百亩水田,但大楚的水田产量不高,每亩平均下来不过三百斤稻子,即使如此,她家也收了三万斤稻子,是直接把三爷爷三奶奶给激动哭了。 “做梦都没想到能收这么多粮食,足足万斤,还是稻子,这是吃十年都吃不完啊。”三奶奶抹着眼泪,激动的说着。 其余几家人也收了不少稻子,每家都收了几千斤,可把大家伙给激动坏了,老严氏穷了一辈子,得知家里收了这么多粮食,那稻子脱壳后就是金贵的大米,是一个没抗住,激动得晕过去了。 老严氏家年纪较小的顾庆喜跟桂妞都吓哭了,金妞哭着跑来顾锦里家找人,三奶奶听得急了,赶忙去制药作坊请了戴叔去看。 戴叔很快就赶去老严氏家,把老严氏给救醒了,交代道:“您老以后可不能这么激动,这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晕,会中风的。” 三奶奶听罢,赶忙说道:“大嫂子,如今日子刚好起来,以后享福的日子多着呢,你可不能有啥子好歹。” 老严氏不好意思的笑道:“下回不会了,这不是苦了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粮食给激动的嘛。” 顾大木兄弟听到自家老娘晕倒了,赶忙回来,问着戴叔:“戴大夫,我娘她没事吧?” 戴叔道:“没啥大事,以后注意着点就成,就是老太太身体亏空得厉害,最好趁着这次机会吃上一年半载的汤药,调理调理。” 顾大木是孝子,家里也不缺钱了,听到这话,忙道:“戴大夫,您只管开药,我们家一定买来给我娘喝。” 戴大夫听罢,给老严氏开了药方:“第一个月一天三次,一个月后,一天喝一次就成。” 戴大夫是顾锦里家的下人,没有收诊金,只让顾大木去镇上悬壶坊抓药就成。 老严氏晕了这一场是只叹道:“以前生病抗一抗就过去了,哪里还能又是看大夫又是喝药的,当真是金贵咯。” 三奶奶笑道:“你就少说两句,好好享福吧。” 安顿好老严氏后,几家人就忙着把粮食拉去作坊宅子存放。 因着建铺子,几家的房子还是泥土老屋,没有多余的地方放粮食,跟顾大山家商量过后,就把粮食拉到作坊宅子去了。五进大宅,辟出几间屋子来装粮食容易得很。 顾锦里家的粮食则是一半放在松子庄,一半放在作坊宅子里,这两个地方都有粮仓,能装很多粮食。 收完稻子后,几家人又开始忙着收旱地里的粮食。 这些旱地也是买的陆老爷子家跟邹家的,买的时候里面也是种着粮食的,是一些黄豆、红薯、冬藏的蔬菜之类的。 江淮江南两地种的是冬小麦,把小麦收割后,就会跟着抢种下黄豆红薯之类的,到了深秋入冬之前再收。 收完之后,他们又忙着给旱地种上冬小麦。 江淮江南两地因着冬天不像北方那么冷,旱地是可以种冬小麦的,十月中下旬开始播种,来年大暑成熟收割。 农忙农忙,就是又忙又累,他们是从十月中旬一直忙到将近十一月份,这才把的农活忙完。 “这还是请了人的,要是没请人,可真真是要累死。”陈氏催着腰道:“地主婆也不好当啊,地多了能把人累死。” 不过一想到仓房里的粮食,陈氏又高兴得不行,觉得再累都值得。 然而她还没高兴上两天,县衙加粮税的公文就下来了。 所有粮税加一成,从十抽二变成十抽三。 陈氏听到这个消息,是当场骂娘:“加一成的粮税,这是多少?我们家还喝着粥呢,刚想吃顿干饭,就要加粮税,你们想怎么地?老娘不活了!” 第582章 割草 来宣读县衙文书的书吏因着徭役的事儿,在各个村子里转悠了不短的时间,领教过村里悍妇们的骂人功夫,听到陈氏的话,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还安抚着说道:“这位大婶不要激动……” “呸!你什么眼神?我这么年轻能当你婶子?叫大姐!”陈氏梗着脖子怒道。 顾大贵吓得不轻,赶忙拽着她,对书吏说:“大人勿怪,乡下婆娘不知礼,您继续说。” 这位书吏是许县令清理衙门后,在田福县重新招的,前几个月还在家里读着圣贤书,并没有染上酷吏的习气,又因着刚进衙门的时候被许县令训斥过,说不能欺民、搜刮百姓家财,否则重判的,心里还害怕着,不敢对陈氏咋样,只说一句:“无妨。” 随着书吏来的还有两名衙役,其中一名是小杨衙役,乃是杨班头的侄子,来过大丰村几次,是认得陈氏的,忙劝道:“大贵婶,陈书吏只是奉命办事,加收粮税是朝廷说的,您不要骂陈书吏。” 巧了,竟然跟陈氏同姓。 陈氏刚才是一怒之下才敢骂人,她其实比谁都怕衙门的人,闻言不再说话,只听着陈书吏说:“西北干旱,咱们江淮受灾不重,还有粮食吃,这加收粮税,也是为的运去给西北的百姓、将士们吃。” 所以,你们要善良点啊,把税粮准备准备,赶紧交吧。 又道:“可以用现银抵粮税,限期十天,逾期不交的人家要罚银、入狱。” 陈书吏说完后,把文书留给何村长,道:“如今就可以开始准备着了,两天后我会再来,开始收粮税。” “诶诶,陈书吏走好。”何村长拿着文书,由何金生扶着,把陈书吏送出村子。 等陈书吏走后,村里人开始骂娘了,可再怎么骂,粮税也是要交的。 顾锦里家收了三万近的稻子,就得交九千斤的粮税,一下去就去了三成,把顾大山心疼得不行,两夫妻是红着眼眶准备粮税。 顾锦里看他们这么舍不得粮食,干脆道:“咱家用银子顶吧,我算过了,交钱比较划算。” 秋收前她刚拿了一千七百两的货钱。 顾大山跟崔氏听罢,立刻同意了:“成,既然交银子比较划算,那咱家就交钱。” 不过家里没用顾锦里的私房钱,香料作坊、卤味铺子、豆腐作坊都是赚钱了的,家里有分红,顾大山拿了银票去把家里所有的粮税都交了,水田加上其他农作物的粮税足足要了两百一十两银子。 其他几家人也都是交的银子,他们是逃荒来的,心里对粮食很是看重,生怕家里没粮可吃,因此宁愿交银子。 交完粮税后,吴老大夫又把她叫去悬壶坊,给了她一张契约:“源字药行加了六万瓶牙粉的货,年前要交货,制药作坊要是做得出来,你就签了吧。” 牙粉当真是好卖得很,两万瓶牙粉一运到临河府跟金陵府,没到半个月就卖光了,如今两府的源字药行分铺里已经没了牙粉,急着拿货。 顾锦里算了算存货,点头道:“年前能做得出来。” 她接过两张契约,细细地看过一遍后,拿笔写下她的名字,再按下手印,自己留了其中一张契约,剩下一张给了吴老大夫。 吴老大夫给了她一千两百两的银票作为定金,跟着陪同她来的陶嬷嬷说了几句话后,就让她们回去了。 顾锦里顺道去了夏家,自己没有进去,只是让陶嬷嬷把崔氏给程哥儿准备的棉斗篷给送进去。 如今已经十一月,天气一天冷过一天,早上程哥儿上学的时候只穿着一件棉衣,崔氏怕他冻着,就让顾锦里给他拿来一件棉斗篷。 夏夫人知道她来了,很是高兴,又怕顾锦里见了她生气,没敢把顾锦里请进家里来,却是派了先前的嬷嬷给她送了个暖手炉。 顾锦里没要:“嬷嬷拿回去吧,如今还不是最冷的时候,用不着这个。” 嬷嬷道:“怎么没到最冷的时候,早上起来的时候,厨房院子里的水都快结冰了,你拿着吧。” 不然她家夫人又要掉眼泪。 “二姐!”程哥儿跟着陶嬷嬷出了夏家,背着个小书袋,向着顾锦里跑来,不远处还跟着夏先生。 顾锦里惊讶,问道:“你这么早就下学了?” “嗯呐,先生说今天太冷了,让我早点回家,免得冻病了。”能早点回家,程哥儿可高兴了。 夏先生笑道:“程哥儿今天穿的衣服少,小孩子家体弱,不能冻着。” 他找了个大夫跟程哥儿把过脉,这孩子因着小时候吃得不好,又逃过荒,身体比其他孩子弱。不过程哥儿再练拳脚,而且也在吃着什么药膳,身体好了很多,只是他们还是很紧张,生怕他病了。 顾锦里笑着对夏先生点点头,牵着程哥儿的手,道:“那我们回家去了。” “嗯!”程哥儿应着,冲夏先生挥挥小手:“先生辛苦了,程哥儿明天再来,您回去吧,不要冻着。” 夏先生感动了,胡观主说的没错,只要跟程哥儿养出感情来,不怕顾家不乐意把程哥儿过继给鲁家做嗣子。 顾锦里是坐着骡车来的,驾车的是阚六,等他们姐弟跟陶嬷嬷上车后,驾车去了尚家村,等了两刻钟,到了安哥儿下学的时辰,就进去去接安哥儿,拉着他们三人回家去。 家里,三奶奶、崔氏、顾锦绣正在赶制冬衣,顾大山跟三爷爷则是把农具又拿了出来,问顾锦里:“小鱼,用禾刀割明蚜草就可以了?” 他们家种的明蚜草可以收了,再不收就要被冻死了。 顾锦里点头:“嗯,用禾刀就行,趁着今天时辰还早,我们去割吧。” “好,可得赶紧着,要不那白头霜落下来,什么长叶子的作物都得要死。”三爷爷跟顾大山拿着禾刀去了家门,把自家院子荒地前的明蚜草给割了。 顾锦安也撸起袖子去割草,顺带还把程哥儿带上:“你也去,咱家是穷人,你可不是什么少爷。” 程哥儿年纪小,家里人都宠着他,可顾锦安不想让程哥儿被宠出娇气的毛病。 程哥儿只能乖乖的去割草。 第583章 地里长银子 顾锦里则是去了制药作坊,喊邱琅他们去割草。 这事儿是早几天就计划好的。邱琅他们看见顾锦里来了,立马把手头上的活计停下,收拾妥当后,拿上从村里各家各户借来的禾刀,往宅子外的竹林奔去。 顾锦里指着竹林里的一大片明蚜草道:“明蚜草你们都是认识的,红色叶子的就是,跟割草一样割就成。割好后,把明蚜草捆扎好,搬到制药作坊去,再把草种跟杂草挑出来就成。” “是。”邱琅他们听罢,立刻上手割明蚜草。 顾锦里看向阚六,道:“小六叔,你带着戴叔他们去村尾老屋,就是我家买的那几座泥土老屋的院子里割草。” 吴老大夫知道她喜欢种明蚜草,后来进药材的时候又给她运了两百斤的草种回来,她补种在自家所买的所有老屋空地上,如今也能收割了。 又对洪姑姑道:“洪姑姑,你带上青萍、青蓉她们跟着小六叔一起去,帮着把割好的明蚜草扎好,搬回来。赶紧的,还有三个时辰就天黑了,得敢在天黑前把所有明蚜草都割了。” 青萍、青蓉这些姑娘是陶嬷嬷带来的那二十三人之一,以前都是做丫鬟的,有一半年纪较大的是青字辈,年纪小的是白字辈。 青红白绿蓝,是这批姑娘起名字的辈字。 阚六听到这话,是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跤,转头看着顾锦里,满是胡子的脸上苦哈哈的。 顾锦里冲他眨眨眼,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洪姑姑明白顾锦里的意思,没说什么,只按照吩咐,带着青蓉她们去帮忙。 将近百来人一起收割明蚜草,不到两个时辰就割完了,阚六又带着邱琅他们去帮其他几家人割草。 何村长带着何老锅、何老田、何大粟、何娃子家的人来看割明蚜草,戴叔得了顾锦里的话,在旁边教着他们:“明蚜草是红色的,容易分辨,割完后只要把不是红色的草叶子拿出来扔掉就好。” 又交代道:“可不能混入杂草,不然会失了药效。” “诶诶,戴大夫放心着,我们都是做农活的老把式,干活精细着呢,不会让明蚜草里有杂草的。”何村长说着,又拽着戴大夫,悄悄问道:“戴大夫,明蚜草在药铺卖多少钱一斤?” 戴大夫笑了,这老村长鬼精鬼精的,还偷摸着问他价钱,但小东家早就料到了,说要是有人问就老实说,不用隐瞒。 “晒干后的上等明蚜草,药铺是六文钱收,卖价则是十文钱一斤。” 何村长啧了一声,药铺可真会赚钱,一转手就多卖了四文钱。不过得知明蚜草真的能卖六文钱一斤后,他还是很高兴。 他算过了,他家虽然只种了二十斤的草种,可那明蚜草会长啊,比野草长得还猖狂,是长了密密麻麻一大片。收割晒干后,起码能有个三百斤左右,六文钱一斤就是一两八百文钱。 何村长惊呼:“诶哟,空地上长出二两银子,这草可真是值钱!” 戴大夫被他这一声喊给吓了一跳,抹着额头上的冷汗道:“村长还有啥问题不?要是没有,我先去忙了,等明天你们割草的时候我再去教你们怎么收拾明蚜草,怎么晒。” “诶诶,戴大夫你去忙啊,明天我让铜生去接你。”何村长是高兴得不行,拖着他的拐杖跟在三爷爷身边左看右看的,看着那些明蚜草像是看着一串串铜钱,是越看越带劲,直到天色黑透,何铜生跑来喊他回家吃饭,他才带着何老锅他们走了。 第二天天不亮,何村长几家人就起身,村里人知道他们几家人要割明蚜草了,全都跑来看热闹。 昨天秦顾罗田几家割明蚜草的时候他们就想去看,可惜村尾有王勇夫跟老朱父子、何三癞子守着,他们进不去,只能忍着抓心的好奇,等到今天来看。 结果是越看越懵。 “村长,明蚜草就是这么割的?这不就跟割野草似的嘛,还以为这能卖钱的明蚜草会割得多精细呢。” 有人问到:“村长,这红彤彤的草真能卖钱?” 何村长还没说话,何老四的媳妇就贱嗖嗖的道:“呵,能卖啥钱?你去山上割一担子野草去镇上卖卖看,傻子才会出钱买。村长,您老人家是被顾家给骗了,您家这草晒干后,定是塞进灶膛里烧火的命。” 何村长正高兴着,被何老四媳妇泼了盆冷水,是气得不轻,也不惯着何老四媳妇,直接对旁边的何大仓道:“老四媳妇犯了口舌,让你媳妇找两个妇人来,把她押去祠堂跪上五时辰,让她吃吃教训。” 何老四媳妇懵了,这才想起来,最近一年何村长是越来越强硬了,是逮着个敢挑事儿的就按照祖宗家法来罚,她刚才一时嘚瑟,把这茬给忘了,赶忙撒丫子就跑。 何村长道:“你跑啊,跑得了今天你还能永远不回村?这罚你是逃不了的,早跪早完事。” 何老四媳妇见逃不了,立马装哭求情,可何村长不吃她这一套,还是让何大仓媳妇跟两个年长的老妇人把她押去祠堂跪着。 有了何老四媳妇被押去跪祠堂的事儿,其他想说风凉话的妇人全都闭了嘴,看了半天热闹后,觉得闷得慌,各自回家去了。 可不过五天,村里觉得何村长他们被耍的人家全都惊了。只因顾家花钱买了何村长跟何老锅他们五家人的明蚜草,一斤六文钱。 “何村长家一共卖了三百四十斤明蚜草,得了二两四十文钱,这没用的空地是当真长出了二两银子。” “何胜子家卖得更多,是卖了四百斤,得了二两四百文钱,可把他爷给高兴坏了。” “诶哟,这明蚜草是真能赚钱啊,咱们还等啥啊,赶紧去顾家求草种吧。”何大桥媳妇是激动得眼睛都红了,说完又猛拍大腿道:“瞧我糊涂了,顾家可是不许咱们随便去村尾的,得先去找村长做保人。” 说着火急火燎的跑了,连打到一半的水都不要了。 “大桥媳妇,你等等啊,我们也去。”村里其他妇人赶忙跟上,还交代家里的孩子:“赶紧回去叫你爹去村长家,这地里长银子了,得赶紧去种!” 第584章 新县令 一群人没多久就杀到何村长家,扯着嗓子叫门:“村长叔,您老赶紧开门,我们找您老有事!别装不在啊,知道您老在家!” 何村长正穿着棉袄在家里一边烤红薯一边数银子,听到这阵震耳欲聋的喊话,还以为是强匪上门抢银子了,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碎银子掉了一块。 何村长赶忙把银子捡起来,擦了又擦,嘴里小声骂道:“一群泼妇,一个个嗓门赛铜锣,想要吓死老头子吗?” 砰砰砰! 叫门声又响起,何村长又骂了一句,把银子藏好后,才让何铜生去开门。 门一开,何大桥媳妇她们就冲了进来,一个个笑得让何村长发毛:“叔,听说您家的草卖了将近十两银子?” 何村长想吐血:“这是哪个王八犊子造的谣?” 二两四十文钱一转眼就给他变成了将近十两银子,可真能扯。 何老樵的媳妇辈分高,也是这群妇人里最年长的,这大话就是她在路上随口说的,怕何村长治她个口舌之罪,赶忙哭道:“村长老哥,您可要帮帮我们啊,不能您一家富起来就不管我们了。你侄子大柴还在服着徭役,要是家里有银子,他也不用去受这苦。” 说完立刻呜呜呜地哭起来。 何铜生蹲在屋里瞅着,就是没瞅见老樵奶奶的眼泪。 不多时,村里得了消息的男人们也上门了,何老樵骂了老妻几句后,对何村长道:“村长老哥,我们知错了,先前不该嘲笑你们种草,给老哥赔不是了。可您是村长又是何家族长,手里有这样生银子的好物,可不能不想着咱们何家人啊。” 其他何家男人也道:“是啊村长,我们知错了,以后一定听您的,您帮帮咱们。” 何村长等的就是他们这句话。他如今也是跟着顾锦里学精明了,没有立刻松口,而是为难的道:“我们家是跟顾家签了契约的,可不好带着你们。” “我们也可以签约。”何大桥媳妇道:“顾家的规矩我们都懂,我们愿意签。” 虽说顾家的契约苛刻,却能赚钱,为了银子,受些约束也没啥。 不过何村长很是知道何家人的秉性,如今是眼红明蚜草赚钱了,自然答应得爽快,等过几天,兴奋过后,估摸着又会不重视。 小鱼丫头可是说了,明蚜草是药材,药材的东西事关人命,得认真对待,做得精细,是容不得马虎的。 因此,何村长很是为难的道:“你们先回去,这事儿我得去求求顾家,过段时间再给你们答复。” 又交代道:“顾家人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想要靠着顾家赚钱你们就得敬着点,可别私底下去找顾家,要是惹恼了顾家,断了村里的生计,我就把你们逐出村子!” 经过何翠儿家被出族、赶出村子的事儿,何家人已经明白何村长不是吓唬他们,他是真的敢这么干,忙道:“您老放心,我们不是何大钱、何老四那样的破落户,我们不会给顾家找麻烦的。” 何村长把他们打发走后,便把这事儿放下,想着等上个把月,磨一磨何家人的脾气后,再说这事儿。 明蚜草的事儿,动静闹得实在是不小,连许县令都知道了,感叹道:“这顾家当真是福运厚泽,种个草就能卖钱,神了。” 田师爷也点头道:“确实,这能从逃荒路上活下来的,都是有几分福运的。听说那明蚜草不占田地,就种在门前屋后的空地上,一年三收,何村长家种了二十斤草种,收的这一季是卖了二两银子。” 许县令惊道:“那一年岂不是六两银子,当真是个好物啊。” 就是可惜了,不能收粮税。这长在田地里的东西才能收粮税,长在门前空地上的是不用上税的。 不过…… “郑大人是赚到了,这可是个好政绩啊。” 郑大人是田福县的新县令,乃是金陵郑家的旁支,寒窗苦读十来年,总算是高中了。郑家很看好他,给他跑官,谋了田福县县令一职,让他能捡些功劳,再过两天就要来了。 不过许县令要等到年后才能走。 邹县丞的案子闹得太大,很多事情都没有完全查清楚,朝廷就让许县令继续留着,带带郑县令,等京城大理寺彻底结案,砍了邹县丞、高仝、龚知府、谭知府跟汝阳侯府的人后,再让许县令上京。 两天后,郑县令带着随行的三名师爷、几个幕僚以及一群护院来了。 至于家眷,是留在了金陵,暂住在嫡支郑家的别院里,等许县令带着家眷离开后,再接过来。 “许大人辛苦了,郑某佩服,请受郑某一拜。”郑县令一下骡车,就对着许县令行了一礼。 许县令的事儿,郑县令是听郑家人说了的,有胆子请求梁知府做合围水匪的事儿,且还做成了,当真是勇气超群,智谋无双。 然,他不知道,许县令就是个被坑的。 许县令吓得赶忙去扶郑县令:“郑大人这是做什么,咱们可是同级,不好行这样的礼。” 郑县令是郑家旁支,出身比他好多了,许县令有点怵。 郑县令却笑得意味深长,摇头道:“大人已经高升,下官在这里先恭贺大人。” 许县令眼睛都瞪大了,来了吗来了吗?等了快十年的升迁总算是来了吗? 郑县令背靠郑家,既然能说出这话,那朝廷的任命文书就差不多快到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府城衙门就来了一批人,宣读了许县令的新任命。 高升,还是连升两级,且是调任京城,直接做了京官,当真是不升则以,一升惊人啊,可许县令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任命文书上说啥? 说他智勇无双,有断案之谋,乃是难得的奇才,酌升任大理寺丞,来年三月之前进京赴任。 许县令想哭,智勇无双,有断案之谋,还是个奇才……这说的是他吗?为啥他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些本事? ……他就是个被坑的,以为会被坑死,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案子给破了,合围水匪的事儿,真跟他没多大关系。 他现在上折子把事情说清楚还来得及吗? 来宣读任命文书的大人还笑呵呵的道:“许大人,恭喜您了,连升两级,直接做了京官,这可是几十年都没有过事儿。您啊,算是入了京城大人们的眼了。” 许县令:“……” 求京城的大人们把他从眼里踢出来!断案的活计他是真的做不了啊,会赔上老命的。 第585章 又坑 来宣读任命的林大人看着许县令那快哭出来的样子,皱眉问道:“许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对任命不满意。” 许县令赶忙笑道:“没有没有,能去京城做官乃是许某毕生所愿,我这是激动的。” 激动得想哭! 林大人听了笑道:“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件难得的喜事,许大人激动实属人之常情。” 许县令:“……” 不说话,容我难过一会儿。 可现实是残酷的,许县令根本没时间难过,还得咧着嘴巴,笑呵呵的摆宴招待林大人一行人。 席间,许县令是闷头喝酒,只有在林大人担忧的看向他的时候,才会强笑着说些场面话,一度让林大人以为:许崇峰连升两级,已经高兴疯了,颠倒了苦乐。还有,你能别笑了吗?你这笑比哭还难看,本官是来宣读升迁文书的,不是来下入狱诏书的! 好在还有姜县尉、郑大人、田师爷、于师爷这些人在,不然林大人这顿饭是被搅得吃不下去的。 许县令备受煎熬,好不容易吃完宴席,把林大人送去客院歇息,再把郑大人送走后,他是再也忍不住哭了。 是真的哭了。 田师爷无奈问道:“大人,您这是做啥子?您是升官,应该高兴才对。” 跟死了爹娘似的,合适吗? 许县令怒了:“我做啥子?我有几斤几两你不知道吗?是那破案的料?且大理寺的都是些什么案子?那可都是大案,每个案子都牵扯人命不说,还会牵涉到高官勋贵,乃至皇族秘辛……眼见着这一上任就得死在任上了,我能不哭吗?” 他虽然想要立功升官,却不想丢命啊。 “原本以为是个包着大肉馅的馅饼,谁曾想,馅饼是砸下来了,可里面包的却是刀子,要完!” 田师爷原本挺高兴许县令终于升官了,可听到许县令的话,也发起愁来。 是啊,许兄有几斤几两他们还不知道吗?就是个想要和稀泥,混到告老还乡的主,可如今当真是,唉…… 许县令哭了一会儿,又抓着田师爷的手问:“不如,我现在就辞官返乡?” 田师爷:“不成。给您升官的任命刚刚下来,您就上折子辞官,这是在打京城大人跟皇上的脸,您觉得自己还能回到老家不?” 路上就得被喀嚓了,让你给脸不要脸。 许县令听罢,又哭了。 许县令的儿子许德贤捧着一碗醒酒汤,想端去给自家老爹喝,可看见老爹哭唧唧的样子,有些害怕。 姜县尉正在喝着醒酒汤,见许德贤害怕的模样,对他笑了笑,小声的吐出一个江字。 许德贤一惊,眼睛亮了,赶忙对许县令道:“爹,咱们可以找江老爷爷帮忙啊。” 这个江老爷爷就是邹江。 许县令一顿,拿起一册书卷打向自家儿子:“你小子跟着那老头子学了几天就向着他了?找他帮忙,他能帮什么?一天天的就只会赖在衙门里混吃混喝,衙门里的银子都被他吃了不下十两了,还得管他笔墨纸砚。你说他一个糟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还拿着白纸去写些没人看的酸诗,也不害臊。” 许县令一说起邹江就来气。 那老头当真是个不要脸的,他都跟他暗示好几回了,说他大仇已报,可以回禄昌县老家了,不要老是住在县衙里,他一个外人,在县衙里住了几个月,白吃白喝的,说得过去吗? 姜县尉听得摇头,见暗示不行,只能挑明了道:“大人,您是文官出身,不擅长断案,但邹江可以啊。他的谋略胆识都是少有的,且心思缜密,邹友廉案、水匪案皆是靠着他爆出来的,大理寺的案子一定难不倒他。要是您能请他做幕僚,带着他赴任,断案定是不用愁的。” 许县令一愣,觉得姜县尉说得甚是有理。 姜县尉见许县令面色松动,又接着道:“大人,下官知道您因着邹江以前帮着邹县丞做过事儿,心里对他不太信任……” 其实是心里害怕邹江,觉得跟老狐狸走太近会被害死。 “可如今能帮到您的,只有邹江了。” 而这也是一个坑,一个明少卿跟邹江合挖,等着许县令掉进来的坑。 邹江当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深知许县令因为水匪案,定会高升入京,可以许县令的智商,他入京做官就是死路一条,得找个谋士护着,邹江就是最适合的人选,因此明少卿邀进京的时候,他给拒绝了,却是说了,想要跟在许县令身边做事的话。 明少卿是秒懂,便改了策略,直接求了上官阁老,让许县令可以直接进京做京官,把邹江带入京城。 邹江因此一直没有回乡,而是住在县衙,等着许县令来请他,可许县令明显不开窍,还嫌弃邹江赖在县衙里。 田师爷听得大喜,急忙道:“对啊大人,如今只有邹江能帮到咱们,赶紧去请他吧,这可是能保住大人命的人物。” 许县令也是很心动的,但他不想在邹江面前跌份,抹了一把眼泪,坐在椅子上,一边烤火一边道:“不急,反正那老头住在县衙里,明天忙完公务再把他叫来说这事儿就行。料想他一个无牵无挂的老头子,定是愿意随着本官进京赴任的。” 姜县尉看着许县令,很好心的提醒一句:“大人,这事儿迟早都要做的,不如现在就去请邹江。” 等明天,你可能得下跪才能请得动。 果不其然,第二天,许县令刚跟许夫人吃完早膳,抱着暖手炉去前衙办公,就看见田师爷急匆匆的跑来,喊道:“大人,邹江回老家了!” 扑通一声,许县令脚下一滑,很是应景的摔了一跤,身边的两个小厮急忙把他给扶起来,官帽还没戴好,许县令就急问:“你说啥?邹江那老头回老家?” 田师爷点头:“嗯,听伺候他的杂役说,是看着天气冷了,他一个孤寡老人住着倍感凄凉,因此伤怀,想着回老家安度晚年。” 许县令真是服了:“他是不是疯了?以前不回,偏偏现在回去,真真是个能折腾的!” 不把他折腾死不罢休啊。 田师爷道:“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大人您赶紧去追吧,等邹江回到老家,被老家的事务被绊住脚,估摸着就不会跟着我们上京了。龙潭虎穴京门路,白骨红棺良臣冢,大人,不想死就得去请这老狐狸啊。” 田师爷也很怕死啊,很是清楚他们三位师爷,以及那几个幕僚都是些小角色,到了京城是斗不过别人的,没个狠角色带着,他们都要完。 第586章 开酒楼 许县令听罢,哪里还敢耽搁,是立马喊道:“备马,备马,本官得赶紧追过去。” “是。”小厮们应着,赶紧去备马。 不多时,两匹马就被牵到衙门口,许县令跟田师爷急忙上马。 而许德贤跟着邹江学了一段时日的功课,受益颇多,得知邹江竟然不辞而别,也立刻骑马追了上去。 大楚的文人讲究君子六艺,骑射乃是必学的功课之一,因此许县令三人都是会骑马的,快马加鞭的追了三个时辰,总算是追到了邹江所坐的骡车。 “叔,留步啊!”许县令远远的就扯着嗓子喊道。 骡车里,邹江冷笑,以前都是骂他贼老头、老狐狸的,如今知道他的用处了,喊叔了。 他对着赶车的车夫道:“再快一点。” “是,老爷。”车夫是邹江新买的下人,被邹江训得很是听话,闻言立刻狠狠甩了骡子几鞭子,骡子嗷叫几声,撒开蹄子狂奔。 许县令要吐血了,怎么越叫越跑? 但马比骡车快,许县令他们又跑了一刻钟左右,总算是跑到骡车前面,拦住骡车的去路。 许县令翻身下马,冲到骡车前,道:“江叔留步,且莫回乡,请救许某一命!” 邹江用略感意外的声音道:“许大人,您怎么来了?听说许大人要高升了,以后官运亨通,名垂青史不在话下,有何需要江某救的?” 许县令快哭了,四周瞅瞅,见官道上没啥人后,干脆把自己面临的处境都说,最后道:“江老奇谋巧思,手段过人,只有江老能帮许某,救许某于危难。” 然而,邹江听了却道:“许大人确实不易,但……我为何要帮许大人?江某如今只想回乡安度晚年,欠县衙的银子,江某会还的。” 许县令听罢,是差点噎死,急忙道歉:“江老,以往是我过分了,不该对江老有所误解,我向您老赔礼道歉,还望您老不计前嫌,能帮晚辈一把。” 邹江听到许县令自称晚辈,还是挺满意的,但不还不够。 许县令见邹江不说话,看到骑马赶来的儿子后,又道:“您老教了贤哥儿快两个月,相处得宜,把他当做孙辈来看,您也不愿意看到他被我连累,命不久矣吧。” “爹。”许德贤下马,喊了一声许县令,又冲着骡车里的邹江道:“江老爷爷,您别走了,跟我们去京城吧。您老就一个人,回了老家多孤单。” 许县令忙道:“对对对,您老回了乡下也是孤家寡人,还不如跟着我们一家去京城。” 许县令看一眼自家儿子,咬咬牙道:“贤哥儿很是敬佩您老,不如这样,您老要是不嫌弃,跟贤哥儿认个干亲,做他的爷爷如何?” 许德贤瞪大眼睛,他就这么被亲爹被卖了?他爹果然很怕死。 邹江终于说话了:“认干亲倒是不必,贤哥儿是个忠厚仁义的,即使没有干亲的关系,江老老头子死了,他也会来送老头子一程。” 比起邹县丞一家,邹江明显更喜欢许县令一家,许县令是个难得的清白官,许德贤也是重情重义,不像邹玉振兄弟,个顶个的是白眼狼。而他一个孤寡老头子,跟着许县令一家,还能过过有家人陪伴的日子。 邹江终于松口,对许县令道:“大人所求,老夫应下了。” 许县令听罢,高兴得不行,差点喜极而泣,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邹江又道:“天气寒冷,大人先回去吧,老夫还要赶路。” 许县令懵了:“江老可是还不肯原谅我?” 怎么还要走,老头太能折腾了。 邹江道:“老夫多年未回老家,是时候回去看看了,不然等随着大人上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去。” 所以,他今天不告而别,一是吓唬许县令,二是真的回乡。 许县令听罢,松了口气,又怕邹江一去不返,想了想,把自家儿子拽过来道:“贤哥儿跟着您老学了一段时日,功课跟为人处世都长进不少,不如让他随您老回乡,也能跟着您老继续念书。” 邹江倒是没有拒绝,却是问过许德贤:“贤哥儿可愿意跟我回乡去住个把月?年前就回,不会让你留在禄昌县过年。” 许德贤听罢,没了担心,点头道:“贤哥儿自然是乐意的。” 邹江笑了:“那走吧。” 骡车再次动起,许德贤骑马跟上,往禄昌县奔去。 许县令成功请到邹江,总算是放心了,笑着对田师爷道:“咱们的命算是保住了。” 可笑着笑着,又沉下脸来,问田师爷:“你可记得姜县尉昨晚说的话,让我不如昨晚就去请江老,免得生变故?” 田师爷:“不记得了,大人记错了吧,姜县尉应该没说过这话。” “没有吗?难道是喝多了?”许县令泛起低估,可越想越觉得,他好像又被邹江被坑了,而姜县尉似乎还知道一般。 田师爷一脸正经的道:“大人,莫要胡思乱想了,咱们赶紧回吧,还得骑三个时辰的马呢,回到县城天也黑了。” 许县令听罢,赶忙上马,奔回县城,等回到县城的时候,许县令也回过神来了,娘的,他果然又被坑了。 可他能如何,邹江却是智勇双全且有手段,是能帮到他的人物。 回县城后,许县令就开始带着郑大人熟悉县里的各项公务。 …… 大丰村,顾锦里忙完收割明蚜草的事儿,便开始想新菜式,准备着开酒楼。 邹家的富贵楼里一应设施俱全,根本不用修葺,厨房的人手用的是顾大丫买的下人,只要准备好新菜式,再请上几个跑堂的伙计,酒楼就能敢在冬至前开起来。 夏夫人听说镇上的酒楼也有她一份,为了示好,特意让程哥儿给她送了本菜谱。 古代的菜谱都是能传家的,属于秘方,一般没人会给外人,但程哥儿说:“先生的夫人说了,这菜谱合该给咱们家。” 顾锦里秒懂,把菜谱收下了,翻看上面的菜式,发现……这些菜式要做起来是又贵又废食材,做个羊肉,害得杀只鸡来先熬出一锅浓汤,再把羊肉放进鸡汤里慢火煨熟。 啧啧啧,镇上的酒楼,又不是权贵家的宴席,正这样费钱的菜式,是想开张就倒闭吧? 第587章 酱成 “二姐为啥啧啧,是这些菜不好吃吗?可是程哥儿吃过师娘做的菜,很好吃的,就比二姐做的难吃那么一点点。” 果然是个好弟弟,最后还不忘拍自家二姐马屁。 顾锦里笑道:“不是好吃难吃的问题,是这些菜式不适合在镇上的酒楼卖。” 程哥儿:“为啥?” 顾锦里:“来镇上酒楼吃饭的,都不是什么家财万贯的人家,吃一顿饭不会超过五两,夏夫人给的这本菜谱,一道菜的成本就得五两,做了也没人会花钱吃。咱们乡下地方就得做一些好吃但成本低的菜,做这种金贵菜,别人会说咱们酒楼有病。” 程哥儿想了想,道:“就是乡下地方要卖便宜菜,府城卖夏夫人家的菜。” 又道:“程哥儿懂了。那二姐啥时候去做菜吃?今晚吃啥新菜?” 想吃了。 二姐最近一直在教姑姑、乐表姐、还有姑姑家的两个厨娘做菜,连着半个月,他们家每天都会有两道新菜。 顾锦里看看天色,道:“今天做松鼠鱼、桂花糯米藕、桂花水晶糕。” 程哥儿听得眼睛亮亮的:“三个,今天做三个诶,能吃好多。” 顾锦安换了一身干活用的粗麻衣外袍,从屋里走出来,看着程哥儿道:“每样只能吃两块,不许多吃。” 程哥儿急了,求道:“大哥,二姐说我在长身体,要吃多多的。” 顾锦安:“吃到撑,然后睡不着喊肚子难受吗?” 这小家伙爱吃新鲜东西,最近半个月他是跟过年似的,天天都能吃到很多好吃的,而他们两兄弟住一起,他吃得难受了,他就得伺候他,还得担心他会不会吃太多病倒。 崔氏跟三奶奶正在做棉袄,听到这话,崔氏忙道:“程哥儿,听你大哥的,可不能吃撑了,吃撑了可是要坏肚子的。” 心里却很心疼,这孩子会喜欢吃,估摸着是从小就被饿伤了,如今总是想着吃。 程哥儿嘀咕一句:“二姐说可以吃的~” 顾锦里笑眯眯:“当然可以吃。吃撑了,难受了,你就记住教训了。” 程哥儿瞪大眼睛:“二姐你骗我,你是坏人。” 顾锦里笑盈盈道:“我又没说我是好人,也没说过我不坑弟弟。” 顾锦安听得摇头,对程哥儿道:“现在知道谁对你最好了吧。” 他跟小鱼是不同,他会管着程哥儿,避免他犯错,可小鱼却是会惯着程哥儿,让他犯错,说犯错了,吃了教训,他自己就会改正了,相当的残忍。 程哥儿生气了,不理他们,跑去找崔氏:“娘,大哥跟二姐欺负我。” 崔氏把拿针的手抬高,不让针扎到他,低头看着他道:“找娘没用的,你得听你大哥的。” 古代长子在家里的地位很高,而顾锦安又是个有主意且会做事的,比顾大山跟崔氏强,因此教导程哥儿的事儿,历来是他在做,顾大山跟崔氏是不怎么管的。 程哥儿哼唧一声,见崔氏不帮他,也就作罢了。 “小鱼,我们来了。”戚康乐带着两个厨娘来了顾家,问道:“今天做啥?” 顾锦里把要做的菜说了。 “松鼠鱼?水晶糕?小鱼你会做的东西真多。”这半个月来,戚康乐算是服了顾锦里,她怎么能做出那么多新鲜又好吃的东西? 顾锦里表示,只要想吃,就什么都会做。 她拿来一双袖套,带上后,冲着顾锦程道:“程哥儿,把荸荠粉拿来,做水晶糕了。” “来了。”程哥儿立马打开堂屋的柜子,拿出一个陶罐出来,里面装着荸荠粉。 荸荠就是马蹄,这东西是做水晶糕的必备食材,且因为不是主食,种它不费地,价贱,丰收的时候,一文钱能买到两斤。 顾锦里买了上千斤,吃了几顿新鲜的后,其他全部磨了,做成粉,如今可以用来做糕点。 桂花糯米藕比较费时间,顾锦里先教她们做这个,把藕菜切去一头,再把泡好的糯米填进去,用竹签子把藕菜头封上,放进锅里,加水加糖,再加上泡好的干桂花,一起熬煮就成。 戚康乐道:“这又是糯米又是糖的,成本很高吧。” 顾锦里道:“不算高,但比松鼠鱼跟水晶糕的成本高上一些。” 糯米跟糖贵,但藕菜却很便宜,而这道菜,用料最多的还是藕菜,所以综合起来,也就没那么贵了。 “一节藕菜就能装一盘,一盘五十文,还是有得赚的。”顾锦里已经把这几道菜的成本写下来,递给戚康乐:“两道菜,一道糕点,桂花糯米藕赚的少些,其他两种却是翻两倍的赚。开酒楼靠的就是这个少赚,那个多赚的,综合下来,只要盈利好就成。” 顾锦里手上的动作不停,教完她们做桂花糯米藕后,又教她们做松鼠鱼、桂花水晶糕。 “小东家,这就是松鼠鱼,瞧瞧这开花似的鱼身,还真像是松鼠的尾巴。” “还有这水晶糕,当真是晶莹剔透,都能看见里面泡开的桂花了。” 两个厨娘对于松鼠鱼和水晶糕很是惊艳,说了不少好话,等到下筷子的时候,都不敢去夹那水晶糕,生怕把这么好看的东西给夹碎了。 顾锦里是直接上手吃,递给程哥儿一块,见小家伙吃得眼睛亮晶晶的,问他:“好吃吗?” “嗯呐,好吃的,二姐做的东西最好吃了。”程哥儿拿来一个木碗,从盘子里拿了五块水晶糕:“拿去给娘她们吃。” 程哥儿端着木碗,蹬蹬蹬地把水晶糕拿去给崔氏她们。 崔氏、三奶奶、顾锦绣、璃姐儿跟朱茶花吃了都觉得不错。 第二天,顾锦里做了个三杯鸭跟酱香鸡,这两道菜的味道都很不错,且都要用到酱油。 顾锦里从五月就做了几缸酱油,天热的时候是天天要搅拌酱缸,累了大半年,如今终于能吃了。 但吃之前要熬酱油,熬过的酱油更容易储存,也更鲜香。 她跟崔氏、顾锦绣、三奶奶还有璃姐儿、朱茶花是熬了大半天的酱油,终于把酱油熬好,熬成鲜亮的枣红色。 朱茶花一家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看见这些酱油,好奇的道:“小东家,这酱油怎么跟醢鲜酱差不多,味道也很像。” 她尝过一点的。 顾锦里道:“像吗?但它跟醢鲜酱不同。” 酱油的成本可比醢鲜酱便宜多了,就是盐跟黄豆,哪里像醢鲜酱,是用肉渍而成。 第588章 馋死他们 她做的酱油很多,熬煮好后,分别装进半米高的小酱缸里,足足装了三十五缸,是把整个厨房跟厨房外的屋檐全都摆满了,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茶花,去叫陶嬷嬷,让她带着邱琅他们来把酱油运去作坊库房藏起来。”顾锦里一边封着小酒缸的口子,一边对朱茶花道。 “诶。”朱茶花应着,跑去制药作坊,一刻钟后,把陶嬷嬷他们带来了。 陶嬷嬷吩咐着邱琅他们:“把这些酱缸都搬去制药作坊第五进宅子玄字库房,小心点,别摔了。” “是。”邱琅他们应着,一人搬着一个小酱缸,向着制药作坊奔去。 陶嬷嬷早就好奇这酱油是个什么东西了,看见放在灶台上的一陶盆酱油后,道:“小东家,这就是酱油?老奴能尝尝不?” 顾锦里点头:“嬷嬷尝尝吧。” 陶嬷嬷拿来一个木勺,舀了半勺,喝了一口,惊道:“这怎么跟醢鲜酱差不多?当真是个好物啊。” 只是…… “这样的好物容易引来灾祸。” 醢鲜酱是用肉渍而成,乃是风靡大楚世家贵族、高门富户的最佳酱料,制作方子握在权贵的手中,而权贵也用醢鲜酱敛财多年,如今出了这种堪比醢鲜酱的酱油,一定会冲击醢鲜酱,权贵们不会坐以待毙,看着自己的钱袋子干瘪下去。 “小东家,这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做。”陶嬷嬷忧心忡忡的道:“好东西若是没有强大的权势是守不住的。” 陶嬷嬷深知权贵夺财的手段,酱油你别说做来卖,就是做来吃被人给知道了,也会有人要来抢方子,到时候你就必须把方子交出去,不交那就是死路一条。 顾锦里道:“嬷嬷放心,既然开了酱缸,我就是想好了对策。” 陶嬷嬷听罢,皱皱眉头,又松开:“小东家聪慧,既是这么说了,定是有了万全之策,那老奴就不操心了。” 顾锦里点点头,又道:“嬷嬷留下来帮忙吧,等我那三杯鸭跟酱香鸡做出来,你带些回作坊去吃,今晚你们也加个菜。” 陶嬷嬷自然是求之不得,她也想试试这酱油做菜的味道:“好。” 戚康乐带着两个厨娘来了,三人的手里还拎着杀好的鸡鸭。 顾锦里动作麻利,让两个厨娘把鸭子剁了,再把用酱油调好的酱汁抹在鸡的身上腌制,忙活一通后,开始动手教她们做菜。 半个时辰后,总算是把三杯鸭跟酱香鸡做好,还做了一道清蒸鱼跟蒜泥白肉,用酱油调了酱汁,沾着吃。 酱油里放了一点点糖提鲜,白嫩的鱼肉往蘸料里一沾,吃一口,鲜美得很。 蒜泥白肉则是鲜香,浓烈的蒜味加上酱油的鲜美,吃一口,让人胃口大开。 陶嬷嬷把四道菜都尝了一遍,直呼:“果然鲜美,且各有不同,这样的菜式,即使拿去府城的酒楼卖,也是受饕鬄客追捧的。” 饕鬄客,爱好美食者的雅称。 但就是因为太过好吃,陶嬷嬷临走前又提醒顾锦里一句:“小东家,谨慎处理这酱油啊。” 要不可是会给家里招祸的。 顾锦里点头再点头:“您老放心吧。” 当晚,家里人是撑开了肚皮吃这四道菜,顾锦安尤其喜欢清蒸鱼:“这道菜先生一定喜欢。” 早先小鱼教乐表姐做过水煮鱼,那东西虽然有先生喜欢吃的豆芽菜,可太辣了,先生喜好清淡,吃不来那个。 顾锦里:“那等明天大哥给尚叔送几条鱼跟两坛子酱油去。” 她订做小酱缸的时候,还买了不少五斤重的坛子,为的就是用来分装酱油,给尚家、姜家、郑家跟上官家送去。 顾锦安点头:“可行,明天上学的时候我就给先生送去。” 程哥儿举着小手道:“大哥,夏先生家也要。” 大哥给尚叔送酱油,他也要给夏先生送。 又怕顾锦里不同意,问她:“二姐,可以吗?我,我可以给你银子买的。” 顾锦里笑了:“你有多少钱?我的酱油可是贵的,二十两银子一坛。” 程哥儿傻了:“二姐疯了,醢鲜酱才一两银子一坛的。” 啪一下,顾锦里打了程哥儿的脑袋一下:“你才疯了,我的东西,我想卖多少钱就多少钱。” 不过,她同意了给夏先生家送一坛,送去,馋死他们夫妻。 程哥儿听见顾锦里松口,高兴极了,又说了好多好话夸她。 顾锦里有点受不了了,以前家里人是发愁小家伙不说话,现在是……小子,你话也忒多了! 第二天,因着要拿酱油,顾锦安就驾车骡车去上学。 他先把程哥儿送去夏家,等夏家的下人把程哥儿给带进屋里后,才转身去尚家。 尚秀才见了他带来的八坛子酱油,是狠狠惊了一把:“这就是小鱼说的酱油,成了?哈哈,大半年过去,这酱油总算是做出来了,可真够废功夫的。” 又急忙喊来阿九:“快,拿一坛子去厨房,按照醢鲜酱的做法用来做菜。” “诶。”阿九领命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出几道肉菜来。 尚秀才吃过后,叹道:“味道虽然比醢鲜酱差了一点,但确实是个好东西。” 又问了顾锦安:“你家打算把这酱油怎么办?还是跟雷五爷、阿霁他们合作吗?雷五爷还不错,就是那个阿霁,有些让人看不太透。” 顾锦安问道:“先生的意思呢?” 尚秀才是很疼顾锦安的,虽然没有正式收他做弟子,却是处处为他考虑:“雷五爷、阿霁那边已经有了调味香料跟豆油,足够了,不能把全部家当都放在一处。醢鲜酱是权贵们的东西,而酱油跟它差不多……” 尚秀才想了想道:“不如跟郑家、上官家合作吧。他们是世家豪族,又是皇亲国戚,有他们两家护着,没人敢来你家抢酱油,能保住你家的命,还能用此物来加深你跟他们之间的关系。” 安哥儿毕竟是个农家小子,跟郑英、上官卓这两个世家豪族的子弟做朋友,总是矮了一截,要是跟两家合伙开酱油作坊,在两人面前,也更能抬得起头来。 虽说跟郑家、上官家合作,顾家的利益会被分薄,但是顾家能更加安全,不亏。 尚秀才把自己的建议说了。 顾锦安笑道:“小鱼也是这么想的。” 酱油还没开缸的时候,顾锦里就把她的想法告诉了他。 尚秀才喜道:“哦,那丫头也是这么想的,果然是个聪明的。” 第589章 看人吃瘪很下饭 夏家,夏先生看见程哥儿抱着个坛子,晃晃悠悠地跑进书房院子,立刻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坛子,发觉入手极重后,呵斥着紧随其后的小厮:“你是死人吗?看见程哥儿抱着这么重的东西也不知道帮忙。” 养他们来是做什么的? 小厮不敢有任何委屈,只恭敬的解释道:“回禀老爷,小的原本是要帮着拿的,可顾家小公子不让,说这是给先生家的东西,他要自己拿来送给先生。” 夏先生听得笑了,蹲下看着程哥儿道:“程哥儿有心了,这是什么?” 程哥儿笑得很自豪:“是我家二姐做的酱油,味道很好的,跟醢鲜酱差不多。” 夏先生听到前半句还没什么,听到后半句是直接惊了:“程哥儿说什么?这酱油的味道跟醢鲜酱差不多?酱油是用什么做的?” 程哥儿:“黄豆呀。” 黄豆! 夏先生只觉得脑子一阵晕眩……醢鲜酱为何贵?是因为用肉做的,可这种跟醢鲜酱味道差不多的酱油竟然是用黄豆做的。 三文钱一斤的贱物跟几十文一斤的肉,这个成本就差了几十倍啊。 要是酱油能大规模生产,在大楚各地开卖,其中的利润,夏先生简直不敢想象。 他来回踱步,心里抓心抓肝的痒着,有很多问题想问,可又不知道从何问题,而且程哥儿只说了用黄豆做的,再多问,他就不说了。 小家伙捂着嘴巴道:“这是二姐的东西,不能告诉先生太多的,不说不说。” 夏先生没办法,只好抱着酱油坛子,把程哥儿牵进书房里,让程哥儿自己温习,他拿着酱油去找了夏夫人。 “夫人尝尝这东西。”他倒出半杯酱油,递给夏夫人。 夏夫人抿了一口,道:“是醢鲜酱,不过这缸醢鲜酱没有做好,味道差了一点。” 夏先生道:“不是醢鲜酱,是黄豆做的酱油。” “酱油?黄豆做的?”夏夫人听得惊了,又急忙追问夏先生:“这酱油到底是怎么回事,相公赶紧跟我说说。” 夏先生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程哥儿知道的就这么多,等安哥儿来接他的时候,我再问问哥儿。” 又道:“这可是个好东西,一千三百年前,中原宗家做出了醢鲜酱,因此传世至今。虽然醢鲜酱的方子已经被大部分权贵知道,但提起醢鲜酱,谁不知道这是起源于宗家的东西。要是酱油能以鲁家的名号传世,那鲁家再兴不是难事!” 夏先生很激动,可是…… “胡观主上次来信已经说了,我们的人既然嫌弃崔氏被个农夫坏了身子,嫌弃顾家是乡野血脉,不愿意帮顾家太多,那顾家所做的东西,咱们就不该去抢。”夏夫人被胡观主骂过之后,清醒不少,提醒着夏先生。 夏先生听罢,心里更加着急起来,他沉思片刻,想出一个主意:“要是顾家主动把酱油给我们,就不算是抢,胡观主他们也不能责怪我们。” 夏夫人有些怵:“这样能行吗?” 夏先生却道:“夫人请让我做一回,能不能成,做过之后,我也就没遗憾了。” “好。”夏夫人历来是最支持夏先生的,同意了夏先生的做法,亲自拿着酱油去厨房做了一桌子菜,等安哥儿来接程哥儿的时候,夏先生便留他吃席。 顾锦安在顾锦里给夏家送酱油的时候就知道自家妹子打的主意,闻言没有拒绝,留下吃饭了,还夸道:“先生家的菜放了醢鲜酱,果然比家里的好吃。” 夏先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今天的菜放的可不是醢鲜酱,乃是你家的酱油。” 又问道:“这酱油你们打算怎么办?不如这样,咱们两家可以合伙开个酱油作坊。” 顾锦安笑着拒绝:“酱油已经有了合伙的人家,不能再跟夏先生家合作了。” 夏先生急了:“有合伙的人家了,是谁家?” 顾锦安:“是金陵郑家跟上官家。” 夏先生听说是这两家,心下咯噔,这两家是世家,又是皇亲国戚,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跟这两家合作,可保酱油、顾家双全。 可是…… “安哥儿,先生家的势力也不逊色于郑家、上官家,跟先生家合作做酱油,一样能保住酱油跟你家。且咱们两家的关系,跟郑家和上官家不同。” 顾家跟鲁家可是有亲缘关系的。 然而,顾锦安却摇头道:“先生家的势力以前可能是一人之下,但如今嘛,先生敢去京城对楚皇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连头都不感冒,谈什么势力? 还有…… “郑家、上官家、夏家在我们家的眼里没有什么不同。” 夏先生听罢,是被噎得半死,顾锦安说完这番话,却是老神在在的吃饭,顺手还给程哥儿夹菜,叮嘱着他:“多吃点,夏先生家今天的菜很好吃。” 程哥儿抬头看着他:“可大哥说,吃饭不能吃太多,吃个九分饱就好的。” 顾锦安:“今天不同,可以多吃。” 因为,看人吃瘪很下饭。 程哥儿不太懂,但难得大哥允许他多吃,他就不客气了,吃了一顿饱饱的饭,吃完了,坐着骡车,跟着大哥回家。 夏先生很是挫败,把这事儿告诉了夏夫人。 夏夫人安慰他:“老爷,算了吧。胡观主说的对,既然咱们觉得了不帮他们,让他们凭着自己的本事过日子,看他们到底能有几分能耐,可担得起兴旺鲁家,那就不要眼红他们的东西,随他们去。老爷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儿,把程哥儿、安哥儿教导成才就行。” 夏先生听罢,久久不语,但他当晚还是写信让人送去给胡观主,告知她顾家做出酱油的事儿。 这事儿太大了,不能不说。 胡观主知道这事儿,她听顾锦里说过,收到夏先生的信,并不意外,给他回信,交代道:“这是顾家的成就,随他们去。” 酱油是不错,可单靠一个酱油也不能再兴鲁家,他们如今最重要的是跟顾家处好关系,其他的,等到时机成熟再说。 夏先生收到胡观主的信,这才死心。 顾锦里熬好酱油、给酒楼写好菜单后,便撒手不管了,而是去看自己在镇上的第三个铺子。 第590章 纯纯的八卦 这第三个铺子已经建成有大半个月了,她忙,一直没有来看,如今好抽空来看看,袁工头他们果然建得不错。 铺子很大,占地足足六亩,前面是两个铺子,铺子后有院子,院子里有水井,还有十二间厢房。 院子过去,有两面厚实的高墙,高墙与高墙之间还有宽达三米的过道。 这个过道过去,才是后宅。 后宅也很大,有别于卤味铺子,是一个两进的后宅,每进都有三间正房跟六间厢房,加起来就是十八间屋子,可谓宽敞之际。 除了房间多以外,还有一前一后两个大院子。后院有水井,前院开了一个大门,门外要修路,以后能从这里直接出入。 “小鱼,你家这宅子真好,比镇上人家的住宅还要好,我以后能跟着你来这里住吗?”罗慧娘高兴得挽着顾锦里的手问。 秦二郎走后,她难过了一段时间,如今已经好了,又成了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 顾锦里笑道:“自然可以,你都来我家睡了多少回了,还用问?” “嘿嘿,这不是我长大了嘛,得有点规矩,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疯疯癫癫的,我娘会揍我的。” “小东家,袁家的常二哥送青砖来了。按照小东家说的,奴婢让他们拉到门前的泥土路边去了。”小吉跑来告诉顾锦里,又伸出手道:“要给青砖钱。” “走,我去看看,顺便问问他,给延福楼的瓦片送来没有,要赶着换瓦片开张的。”顾锦里带着罗慧娘和小吉出来门,远远就看见常二瑞带着几个人在搬青砖。 常二瑞是个很会办事的人,知道她家买青砖是为了铺路,没有把青砖堆在一处,而是沿途堆放,方便她家铺路。 顾锦里看得只点头,常二瑞真是个难得的好小伙,可惜顾玉梅看不上他。 说来常二瑞对顾玉梅真是仁至义尽,顾玉梅办丧事的时候,他还来送了奠仪,而近来也没有再说亲,不知道是怕看花眼,还是想着顾玉梅刚死没几个月,不想说亲来刺激顾大富。 “常二哥,这是青砖钱,瓦片拉来了吗?延福楼要用的。”顾锦里拿出两锭银子,交给小吉后,由小吉递给常二瑞。 常二瑞接过,笑道:“拉来了,在路尽头放着呢。” 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支支吾吾的问道:“延福楼……” 只说了三个字又不说了。 顾锦里:“延福楼啥?” 常二瑞道:“我是想问延福楼啥时候开张,倒是好去捧场。” 顾锦里看着常二瑞,笑道:“常二哥,你是糊涂了吧,一早就说了冬至开张,你咋忘了?” 想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吧。 顾锦里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八卦! 常二瑞听罢,黝黑的脸上红了,赶忙笑着打马虎眼:“近来太忙,给忘了。” 顾锦里笑眯眯的问他:“常二哥还想知道什么?比如我家表姐会不会亲自去酒楼里做掌柜?” 常二瑞惊了,顾家小丫头为啥这么说,难道,难道她看出了什么? 顾锦里瞅着他那张震惊的脸,感叹一句:古代的乡下农家汉子,实诚的还是不少啊。 为了自家表姐,她道:“乐表姐不会在酒楼里多待,只做幕后经营,掌柜由平表哥来做,厨房里的人都是买来的下人,有个年纪十二的小姑娘跟在表姐身边帮忙,她不会太累的,你放心吧。” 最后四个字,差点没把常二瑞吓走,点头应了一声后,是埋头搬砖。 顾锦里看得笑了,转身进了院子,等常二瑞他们搬完青砖,把瓦片拉去延福楼的时候,她又带着罗慧娘、小吉往延福楼去了。 临走前为了不让崔氏担心,冲着在屋里收拾的她喊道:“娘,我去延福楼帮忙,您不用担心我。” 其实是去看八卦。 八卦不负有心人,顾锦里带着罗慧娘、小吉来到延福楼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家表姐扶了常二瑞一把。 为何男女颠倒了? 不过没关系,继续看。 “常二哥,你没事吧?”戚康乐看着常二瑞被瓦片砸出鲜血的脚,急道:“赶紧进屋去,我给你拿点金创药。” 常二瑞笑得像个傻子,点着头嗯嗯嗯的,连一句我没事的场面话都不知道说了。 “走,进去看看。”顾锦里带着两个尾巴摸进延福楼后院,躲在窗子下偷看。 可惜,不一会儿,来的不是戚康乐,而是戚康平。 “常兄弟,你没事吧?砸这么不小心,砸了脚。”戚康平拿着金创药跟一盆盐水,看着常二瑞流血的大拇指,道:“你先用盐水洗洗伤口,一会儿再上药。” 常二瑞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想问戚康平,戚康乐去哪里了?怎么没来?可想想又觉得自己不好这么问,只能作罢。 顾锦里也很失望啊,八卦看不成了,她带着罗慧娘跟小吉出来,帮常二瑞问戚康平:“平表哥,乐表姐去哪了?” 戚康平道:“她去搬瓦片了。” 常二瑞听了忙道:“怎么能让她做这些粗活,让她别搬了,我现在就出去搬。” 说着,也不觉得大脚趾疼了,穿上鞋子就出了延福楼,开始搬瓦片。 常二瑞是个很不错的人,一般这种收尾的活计,他都自己做,让来送青砖的活计们先走。 如今延福楼外,只有他们两个在搬瓦片。 戚康乐见了忙道:“常二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脚上药了吗?赶紧回去上药,这点瓦片,我搬个两刻钟就完了。” 常二瑞却坚持:“不行,这是我的活计,怎么能让你做。” 顾锦里看热闹不嫌事大,对着戚康乐道:“对啊表姐,你就让常二哥搬吧,你要是不让他搬,他得心疼死。” 常二瑞一愣,反应过来后,脸色更红了,差点滴血。 戚康乐是个聪明的,听到这话,看看常二瑞的模样,立刻松了手,可松得太快,十几块瓦片掉在地上,哗啦哗啦几声,全碎了。 顾锦里:“常二哥,你明天再送一车来吧。” “诶!”应得挺开心,又能见到戚康乐了。 戚康乐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稳稳心神后,转身进了延福楼,不再跟常二瑞抢活。 第591章 开张 常二瑞即使再老成也不过十八岁,见了戚康乐这般,有些不知所措,难过之后,又升起一股子挫败感。 还是不行啊。 他很清楚自己对戚康乐的想法,她就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媳妇……能干活,会持家,不娇气,还很为人着想,娶了这样的媳妇,这辈子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 且他,也喜欢她。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乐姐儿就不再帮他搬砖,见了他还躲着,他找了许久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常兄弟,你进去歇着,这些瓦片我来搬。”戚康平过来劝道,已经撸起袖子,搬起一叠十几片的瓦片,往延福楼内走去。 顾锦里这条八卦鱼见戚康平走了,溜过来道:“常二哥,你先进屋去上药吧。” 说完,冲他眨眨眼。 常二瑞不傻,知道这是有话要对他说,立刻进了屋里。 顾锦里问他:“你对我表姐?” 小吉跟罗慧娘也跟了进来,听到这话,眼里闪着激动的八卦之光。 常二瑞看着三个小姑娘,有点进退两难。说吧,这么多人不好意思;不说吧,不能拉顾锦里这个乐姐儿的表妹入伙帮忙。 小吉以前在镖局的时候见惯了硬汉子镖师们娶媳妇时的羞涩样,很懂这些,见状承诺道:“常家二哥,您放心吧,我们不会把你的心思说出去的。” 常二瑞:“……” 听你这话总觉得不太可靠的样子。 顾锦里道:“常二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好了,表姐是我家的,我们不会出去乱说坏了表姐的名声。” 她虽然支持戚康乐不嫁人的想法,但如果遇到好男人也没必要一直推拒。且她看得出来,表姐应该对常二瑞有些心思,只是苦于自己曾经被卖进楼子里,生怕这事儿被人知道了,常二瑞跟整个袁家要被人嘲笑。 常二瑞听罢,沉思一会儿,盯着小吉跟罗慧娘道:“你们发誓不许说出去,不然就不能听。” 小吉:“……” 听个八卦还要诅咒发誓? 可她不能把小东家一个人留在这里,陶嬷嬷说了,小东家渐渐大了,不能让她一个人单独跟外男待在一起,会惹人话柄的。 小吉立马发誓:“我,绝对不会把常家二哥喜欢戚家表姐的事情说出去,否则我跟大哥不得好死。” 瞧,我连我哥都拿来发誓了,够真诚了吧。 罗慧娘也发誓了,她是不会害小鱼的表姐的。 常二瑞见了,这才说起自己跟戚康乐的事儿。 顾锦里:“……” 这还是个搬砖的爱情故事。 不过…… “我帮不了你。” 常二瑞懵了,你听完八卦就撒手不管,这样是不是太无耻了? 顾锦里的理由无懈可击:“我是乐表姐的表妹,只会站在她这一边,她要是不真心接受你,我是不会逼她的,不过我可以赠给你两句话。一,不要轻言放弃。二,你想要娶我表姐,就得明白她在担心什么,消除她的担心,接受她的一切,才能得偿所愿。” 说完,走人。 常二瑞看着三个小姑娘离开的背影,差点暴走,你们就是为了听八卦才发誓的吧?可他能做什么?只能无奈摇头。 少顷,他细想着顾锦里的话,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乐姐儿这么避开他一定是有原因的。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原因是什么,但他不会放弃,好不容易找到个合心意的媳妇,要是放弃了,这辈子估摸着要打光棍。 常二瑞给自己的大脚趾上了药,包扎好后,穿上鞋子,继续去搬瓦片,搬完都没有再见到戚康乐。他有些难过,但想着明天还能再来,而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秦顾罗田几家人,包括戚家都要建房子,他可以继续给几家送青砖,不怕见不到戚康乐。 戚康乐一直躲在厨房里做菜,得知常二瑞走了,这才松了口气。想问顾锦里她们跟常二瑞说了什么,可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鱼护犊子得很,是不会害自家人的。 顾锦里带着罗慧娘跟小吉来厨房帮忙,见戚康乐一直没问她话,忙活半个时辰后就走了,去帮着崔氏、洪姑姑她们收拾自家的宅子。 顾锦安知道他们在镇上,接了程哥儿后,也过来帮忙,忙活到下午申时,才坐着骡车回家。 到村尾的时候,正看见陈氏站在自家建了小半的新房子前各种美滋滋,看见顾锦里她们回来后,兴奋得眉角上扬,正愁找不到人得瑟呢,人就来了。 她立刻喊住顾锦里:“哟,小鱼回来了,快来瞧瞧婶子家的新房,多气派,可是跟你家镇上的宅子一样,建了十几个房间的。” 又说了一句:“婶子家可是咱们几家里第一个建新房的。” 顾锦里看着她脸上的得瑟,笑道:“可惜过年前应该不能搬家。” 陈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骂道:“你这丫头咋这么不会说话。” 不过,大贵倒是乐得年前不能搬家,他想跟着大哥家过年。 顾锦里笑眯眯:“还有,婶子家的房子是借钱建的,得还钱。” 陈氏想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她就不这么嘴欠了,得瑟没成,反而差点被气死。 而陈氏家会第一个建房子,是因着分家了。再来就是,顾锦里跟她家,以及几家人都换了地。 如今这片地,以前是顾锦里家买的没人住的泥土老屋院子、以及作坊院子跟王勇夫他们早前住的院子。现在这些地都换给了顾大富家、顾大贵家、田婶家、老严氏家、戚家。 把这些地置换过后,她家就能有足够的地来建大房子,且不用跟秦家离太远。 嗯,跟秦家住得近,还是不错的,有秦小哥可以帮忙干活。 顾锦里气完陈氏,就回家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越来越冷,每天起床,院子里都覆盖着一层白茫茫的白头霜,水缸里的水也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村里人得风寒的也多了起来。 顾锦里是立刻加紧做治疗风寒咳嗽发热的方便药。 吴老大夫知道她开始做方便药了,是亲自来看过她的药方,叹道:“这药方不错,是治疗风寒最有效的方子。” 戴叔也笑道:“特别是那味小芥子跟藤杷,两者不但是治疗风寒咳嗽的良药,相合之后还有降热的功效。小东家这药方配得好。” 不过做方便药除了药方好之外,还得把原本是药汤的药弄成形,再想出好的储存方法,才算成功。 小东家这段时间就是在做这个,他如今正在心急火燎的等着她的成品,看她是怎么把汤药弄成形,再储存的。 可戴大夫还没有等到成品出来,就到了冬至,延福楼开张的日子。 顾锦里更是提前三天就停止做方便药,帮着准备延福楼开张的事儿,可把戴大夫给郁闷的,可他是小东家的下人,只能听小东家的,再急也没用,只能继续等。 第592章 顾德兴转变 现代的冬至每年都不一样,但大楚的冬至从古至今都是十一月初九,九是极数,大楚特别喜欢,对它爱得深沉。 初八那天,三爷爷跟三奶奶,以及戚家所有人都住在酒楼里,准备着第二天开张。 初九,天色还黑着,几家人就起来了。 崔氏跟顾锦绣是昨晚就把今天要穿的新衣服拿出来了,都是做得好看又厚实的棉袄,穿着很暖和,再冷也不会冻着。 顾大山今天没有去作坊,昨天已经托了木通,木通会帮着豆腐作坊跟香料作坊出货。 他起来后,就去看了后院草棚的骡子,给骡子喂了新鲜草料,去了厨房,帮着崔氏做早饭。看着水缸里的水冻得慌,对崔氏道:“冬天洗碗洗菜的用温水吧,咱家如今不缺那买柴火的钱,存了好几屋干柴了,烧不完的。” 又道:“小鱼不是做了那什么护手的东西吗,你擦擦,别冻坏了手。” 在老家的时候,崔氏每年冬春都能洗大堆衣服,负责挑水做饭洗碗的,每当这两个季节,她的手就被冻得红肿裂开,冒着血珠子,看着可疼了,他不想让崔氏再过那样的日子。 崔氏笑道:“烧着温水呢,不用温水,小鱼又得骂我。” 顾大山听得笑了:“那是你二闺女疼你,那丫头就是这么个脾气,对人好还非得说些重话。” 他把加热的豆浆倒了一碗给崔氏,接过她舀水的葫芦瓢:“我来吧,你先吃点东西,昨晚睡觉的时候你肚子就在叫,让你起来吃点东西也不吃。” 他舀了一桶水,倒进锅里后,又揭起另一口锅的锅盖,用大木勺子舀乐几个鸡蛋出来,放在冷水里,剥了给崔氏吃。 今天要赶着去酒楼帮忙待客,家里的早饭做得简单,就是煮鸡蛋跟昨晚剩下的豆渣饼,外加豆浆。 崔氏正吃着,穿得圆滚滚的程哥儿就跑来了,抱怨道:“娘,衣服好重,不要穿这么多。” 可大哥不许他脱掉,说冷,脱了会着凉。 崔氏摸了摸他的背,没有摸到汗后,说道:“刚刚好,不能脱,会生病的。” 程哥儿没办法,只能穿着厚重的棉袄回了堂屋。 顾锦里还笑话他:“小圆球。” 程哥儿生气了,哼唧一声,又跑去厨房找自家爹娘。 顾锦绣见了道:“你又欺负程哥儿,他近来大了,知道美丑了,不乐意听你笑话他。” 顾锦里却浑不在意:“趁着他还小得使劲逗弄,等他再长大几岁就不好玩了。” 顾锦绣听得无奈了,只能去刷牙洗漱。 家里人的动作都很快,刷牙洗脸后就吃早饭,吃完早饭天才开始亮起来。 顾大山跟崔氏招呼顾锦安他们:“赶紧上车,酒楼小鱼也是有份的,咱们得早点去。” 一家子人,外加璃姐儿、朱茶花、小吉、以及罗慧娘,全都上了车。 顾大山驾车,顾锦安跟着他坐在前车板子上,车厢里坐着崔氏等一干女眷,驾车离开。 刚出院门的矮坡就看见顾德兴挑着一担子水往家里走去,顾大山停下骡车,对他道:“兴哥儿,回去告诉你爹跟二叔,我先把你大山婶子他们送去镇上,一个多时辰后再回来接你们。” 顾德兴听了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您去接严奶奶一家跟秦老就成,我们家没老人的可以走着去。” 又对顾锦安道:“安哥儿,接你的三本书我看完了,改天拿来还你,有些没看懂的,到时候你跟我说说。” 自打顾玉梅死后,顾大富病了两回,身体大不如前,老态了许多,顾德兴因此懂事了不少,会帮着家里干活了,对人也不再甩脸子,知道给个笑脸了。 顾锦安道:“成,到时候我跟你好好说说,要是我也不知道的,咱们就一起去请教尚叔,或者夏先生。” 顾德兴听罢,很是高兴,以前他暗示过几回,想让安哥儿带他去见尚秀才,可安哥儿都没松口,如今确实主动说了。 “成,你们先去吧,我们家忙完早上的活计就去。”顾德兴让到一边,让顾大山驾着骡车过去。 骡车奔驰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镇上的延福楼,崔氏带着几个孩子下车,把顾锦绣送去跟戚康乐作伴后,自己则是带着顾锦里去找顾大丫帮忙。还叮嘱着顾锦里:“今天人多,你不要乱跑,想去做啥先跟娘说一声。” “嗯嗯。”顾锦里知道崔氏担心她,点头应着。 顾大丫正在厨房忙活着,看见她们来了,高兴的道:“嫂子,小鱼,你们咋这么早就来了,可吃了早饭了?” 崔氏道:“吃过了,有啥要帮忙的,你跟我们说吧。” “巧了,厨房做了几盆子的炸食,让小鱼来尝尝味道,再去看看切好的配菜,可有什么相冲的?”顾大丫以前是做厨娘的,知道有些食物会相冲,但顾锦里知道的更多,是写了几张食物相冲相克的单子给她。 顾大丫很重视,专门让切配菜的两个个小伙计来背着,但她还是不太放心,得顾锦里看过了她心才能安稳。 顾锦里去了大厨房旁边的配菜小屋看了,里面的两个伙计,外加两个做杂活的妇人正在忙活着。 这五个人,包括跑堂的四个小二都是大丰村的人,但姓氏不同,后厨切配菜的伙计跟做杂活的一个妇人是陆家人,正是陆水娃的爹娘。 陆水娃兄妹被万礼方绑了之后,陆水娃的爹就不敢再去外地打零工,后来顾大丫看他为人还算正,就把他们夫妻请来干活,月钱是八百文跟五百文,加起来一两多一个月,不错了。 而跑堂的四个小二里,有两个也是陆家的,一个是陆根生的孙子,一个是陆贺福的儿子,其他的都是何家人。 陆根生对此很是感激,特意带着能来酒楼干活的三户陆家人上了戚家跟顾大山的门,感谢他们。 何家人对此很有意见,说陆家人活该穷一辈子,顾家跟戚家不该帮他们。 然而,这是顾锦里故意做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何家人、陆家人都有危机感,永远不敢得罪他们几家。要是何家或者陆家一方做大,对于他们这几家外来户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这一手一出,何村长果然很有危机感,近来天气虽冷,可他竟然增加了来村尾串门的次数,再冷都来去作坊找三爷爷说话,就是为了刷个脸熟。 第593章 邹江道谢 “诶哟哟,这就是大丫家开的酒楼啊,可当真是气派得很啊。”何村长一家是除了顾锦里一家以外,最早来恭贺的人家之一。 他是天没亮就把全家叫起来,匆匆吃过早饭后,又让何铜生去村子里盯着,看见顾大山一家出村后,他就带着一家子来了。 何铜生因此很是郁闷,抱怨道:“爷爷就只会指派我,今天冬至,冷死个人了,我要是冻病了,您老不心疼?” 何村长呵呵:“不心疼,你读书那么差,这辈子是不可能光耀门楣的,得看你大哥了,他可是不能病,来年二月可是要下场考县试的。” 何铜生快哭了,他爷的心也太偏了。 好在何金生是个疼弟弟的,宽慰着何铜生:“大哥是个没用的,这辈子就只会死读书,家里是靠着铜生帮忙才过得这般顺当。” 何铜生立马高兴了,觉得自己特别有用。 何村长却没空听他们两兄弟互夸,交代何大仓的媳妇:“在家里照顾好你娘,记得按照小鱼丫头说的,把你娘扶起来走上半个时辰,可不能看着天气冷就懒了,这可是关系着你娘的命。” 何村长是有媳妇的,但他老妻身体不好,一年里有十个月是在床上躺着,这么病着已经快六年了。 顾锦里原本是不想管何村长家的事儿,可后来看何村长识相了,站在他们这一边的,这才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把村长奶奶多扶起来走动走动,又没全瘫,就会心肺弱加肌无力,多走动走动才不会长褥疮。 何村长交代完何大仓媳妇,跟老妻说了几句话,又吼起何大仓:“大仓好了没有?磨磨唧唧的是个男人不?赶紧走了,可不能让陆根生那混球抢在咱家前面。” “来了。”何大仓家租了骡车做生意,今天是坐着骡车去镇上的,因此顾锦里一家没到多久,他们就跟着来了。 三爷爷听到何村长的声音,带着戚盘子跟戚康平去迎何村长:“村长来了,快楼上请,在楼上留了三个厢房,专门给您、尚里长、尚秀才他们坐的。” 何村长听罢,笑得老牙都快掉了:“那敢情好,咱们这就上去坐坐。” 又让何金生把贺礼递上:“三爷爷、戚伯伯、戚大哥,这是贺礼,祝您家酒楼生意兴隆,财福两进。” 何村长听得很美,瞧瞧他家孙子,多会说话,用的好词是一个接一个的,给他长脸了。 戚康平接过贺礼,发现何村长家大方了,这回送的贺礼不但有布匹跟活鸡,还有一个一两银子的红封。 给银子,当真是没有过的事儿。 何村长这回是大出血了,就是要把陆家人给比下去,让顾家丫头看看,村里姓何的才是跟他们几家最亲的。 三爷爷把何村长带上包厢,跑堂的伙计立刻给上了一桌子早膳,可惜来的是陆家的小子,何村长哼了一声,端起架子来驯话:“你们可是签了契约的,可得好好干活,不能把延福楼的事儿往外说,要是说了,可是要蹲大牢的。” 最后又故意说了一句:“可别跟陆猪蛋家学!” 陆根生的大孙子早就得了自家爷爷的交代,说以何村长那脾气,定会为难他们,说几句酸话,让他忍着,别被气得丢了活计,这一个月可是有八百文钱,以后还能涨工钱。 因此陆根生的孙子是笑呵呵的道:“是,小子记住了,村长慢用。” 何村长碰了个软钉子,只好作罢。 太阳升起,大地回温的时候,几家人全都来了,帮着忙活大半个时辰后,来恭贺的人家开始多了起来。 尚里长、尚秀才、夏先生、司吏坊的书吏跟衙役们,悬壶坊的人都来了。 秦三郎跟罗武敢在吉时之前,跟着姜角来了,同来的还有邹江跟许德贤,以及田师爷和郑师爷。 郑师爷是代表郑县令来送贺礼的。 郑县令是郑家人,合围水匪的事儿是靠着顾家他们才知道的消息,因着这事儿,郑家可算是在京城露了大脸,地位提升不少。 许县令又对顾家不错,郑县令得知许县令派人给延福楼送贺礼后,想着不如卖个好,也让师爷来送了贺礼。 戚盘子没想到县衙的两位大人会派人来送贺礼,是高兴得不行,赶忙带着两个儿子出来迎接。 顾大山跟顾锦安也出来了,郑师爷看见顾锦安,见他不像是农家子,倒有几分贵公子的气派,心里着实惊了一把。看来顾家的家风不错,不然也不可能教养出这样的儿子。 “许兄、江老爷子、田师爷,你们来了,快请进。”顾锦里又冲着郑师爷道:“安哥儿拜见郑师爷。” 郑师爷见顾锦安礼仪不错,更是高兴,让随行的下人递上贺礼后,就跟着去了楼上雅间。 席间跟着顾锦安说话,发现这后生却是不错,且还会干活,不像有的农家书生,读了几本书就开始装老爷,不再干活,而顾锦安跟那个顾德兴却是做了各种活计。 不错不错。 而邹江会来,则是特意来向顾锦里道谢的。 他避着人,在秦三郎的带领下,见到了顾锦里:“小丫头,老头子谢谢你。要不是你跟三郎,我可能会被邹友廉戏耍一辈子,也不可能为家里人报仇,这个恩情,我记住后,以后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只要你们开口,老夫定会报答。” 说着,对着顾锦里作了一揖。 顾锦里道:“江老爷子不必这样,邹家倒了,对我们几家也有好处,不然以邹家父子的秉性,定会想方设法毁掉我们几家。所以这事儿,是双赢,大家谁也不用谢谁。” 邹江听罢,笑出声来:“三郎说得果然没错,你是个很有趣的小姑娘,但在老夫看来,你不仅有趣,还很看得清,活得很现实。” 要是他能活得像顾锦里一样,也不会颓废几十年,更不会因为一个恩情被邹友廉戏耍一辈子。 现实的人,为自己活,能跳出很多不必要的凡尘事。 邹江谢过顾锦里后,便回了楼上雅间,跟着郑师爷他们吃席,期间遇见夏先生,被夏先生的文彩所折服,直言此来不亏。 后院,放着荸荠粉的厢房里,顾锦里问秦三郎:“听说江老爷子以后要跟着许县令上任?” 秦三郎点头:“嗯,这是明少卿的意思。而邹江觉得许县令家不错,跟着他家,以后晚年无忧。” 顾锦里想起许德贤:“许县令的儿子是个忠厚的,定会好好待江老爷子,老爷子以后不用愁了。” 秦三郎笑,其实也要愁的,许县令是个浑水摸鱼的,以后去了京城得靠着邹江,邹江跟着许县令,要做的事儿一点也不比在邹家做的容易。 不过,邹江心里会很舒坦,毕竟许家仁义且温馨,而邹家就是个狗血坑,做的都不是人事。 第594章 杜家人 顾锦里看着秦三郎的笑容,上前几步,靠近秦三郎,把秦三郎吓得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顾锦里眯起眼睛,问:“我是母夜叉吗?长得很抱歉,吓到你了?” 秦三郎摇头:“不是,小鱼是个好看的小姑娘。” 顾锦里:“那你躲什么?给我过来。” 言罢,伸手拽住他的衣襟,把他给拉近自己,秦三郎不敢明着反抗,只能双手往后,偷偷拽住门把,再小声提醒她:“小鱼,过了年你就又长一岁……” 有些规矩要守了。 “那又怎样?”顾锦里给了他一个白眼,瞅着他的衣襟看。 秦三郎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小鱼越来越彪悍? “你怎么只穿了三件衣服,还这么单薄,你想把自己给冷死吗?”顾锦里发四,她没有任何不好的心思,就是看见秦小哥穿得太少了,想要让他多穿几件,免得着凉。 秦三郎听罢,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要扒他衣服,而是见他穿少了。 他笑道:“如今不是很冷,穿三件足够了,等下雪的时候,我再穿棉衣。” 西北比这里冷多了,到了十一月份就会下大雪,而他爹是个悍的,为了让他们有抗冻的本事,是每年冬天都拉着他们兄弟去雪地里住着,他都习惯了,早就不怕冷了。 “我爹说,冬天不能穿得太多,不然等到冬天上战场的时候,会因为怕冷而握不住兵器被敌人给杀了。” 顾锦里听罢,道:“你爹是对的。” 她没有再让秦三郎多加衣服,只是给了他两瓶药丸:“拿着,我新做的治疗风寒咳嗽发热的方便药……这个是试验品,药效是不错的,你先拿去吃。” “试验品?”秦三郎不解:“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不太保险的样子。 顾锦里笑得很甜:“就是试验品,这个要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总之你只要记住,我是不会害你的就成。” 她一副“少年你要相信我啊”的表情,让秦三郎更慌了。 “没毒吧?” “当然没有,有毒的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吃,傻。” 秦三郎最终选择相信顾锦里。 而因着许德贤跟郑师爷的到来,镇上有热闹了一番。 “天老爷啊,那几家逃荒来的是什么气运?开铺子的时候许县令给送了牌匾来,眼见着许县令就要走了,新来的郑县令又给他们的酒楼送贺礼!” “是啊,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运气,两任县令都对他们几家很是照顾,这祖坟不是冒青烟,是直接着火了吧?” 镇上的蔡婶子路过听到这话,忙道:“你们管人家是冒青烟还是着火的,人家里有福运,还不许人发家了?你们也别在这里说八卦了,赶紧拿上盆子去延福楼吧。今天刚开张,送那啥桂花水晶糕呢。诶哟哟,你们是没瞧见那桂花水晶糕,好看得很,我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东西,绝了。” 大家伙听得来了兴趣:“老蔡媳妇,那啥糕真那么好看?” 蔡婶子:“那当然,不但好看,还很好吃,一人只能领一块,你们赶紧去吧,去晚了可就没了。” 不要钱的东西大家都想要,听到这话,是一窝蜂的往延福楼去,看见桂花水晶糕后,全都惊了。 “果然是亮晶晶的,透明的,里面还有花。” “诶,你们快闻闻,这是啥味?咋这么想啊?” 这话一出,大家伙都嗅起鼻子,果然闻到一阵鲜香的味道从延福楼飘出来。 跑堂的小二见状,是立刻挑出两个箩筐出来,里面是用小碟子装着酒楼里的菜:“各位叔伯婶娘们快来尝尝,这是我们酒楼的招牌菜,别的地方是没有的。冬至大过年啊,今天过节,大家买一份回家去跟家里人吃,八折,八折啊,全部菜品八折起,八福临门咯,不买可就亏了。” 大楚对于这种吉祥话没有任何抵抗力,又吃过碟子里的菜品后,觉得这些菜是新奇又好吃,又想着今天是冬至,却是该加个菜,立刻道:“小二,这个叫啥,来一道,我拿回家去吃。” 陆姓小二:“这位叔好眼光,这是咱们酒楼的招牌菜,松鼠鱼,是一道又好吃又吉祥的菜,府城的贵人们过年过节都爱吃这菜呢。” 有人听了问道:“你不是说是酒楼的招牌菜,别的地方吃不到吗?咋府城的人都爱吃了?” 小二:“……” 这不是重点,赶紧掏钱买菜。 延福楼的菜式确实新鲜又好吃,又有免费的糕点可以领,延福楼里还坐着两任县令的师爷跟许县令的公子,因此镇上的人家、临近的尚家村是家家户户都来买了菜。 顾大丫他们是忙得脚不沾地,连喝水的工夫都没有。 好在顾锦里知道刚开张会很忙,把邱琅、冯进他们喊来了,又有陶嬷嬷坐镇,虽然忙,却没有出乱子。 杜家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宾客盈门的壮观景象。 杜家人有点吓到了,不敢进去,提着贺礼站了片刻,正要扭头去悬壶坊找杜大夫,杜大夫已经看见他们,急忙从延福楼里下来。 “谦子,我在这里,你们别走!”杜大夫赶忙喊着。 杜谦他们听罢,这才停下脚步,宛如看见救星般看着杜大夫:“四哥,看见你就好了,我们正慌着呢。” 杜大夫笑道:“你们慌什么,说了顾家人都是好相处的,只要你们不做对顾家不好的事儿,顾家就不会对你们咋样。” 杜谦跟杜大夫是一族人,以前在老家也是念过书的,家里很是有些家当,可自打逃荒后是什么都没了。如今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饿一顿饱一顿的,什么傲气都磨光了,见到这么多人在延福楼里争相买菜,知道延福楼的生意很好,顾家是发达了,不好靠着老乡的关系冒然进去。 “四哥,你跟顾家人说了吗?要是没说,我们就这么进去,怕是要得罪人。” 杜大夫道:“说了说了,跟顾三哥说过了,你们就放心进去吧。” 又交代道:“顾家真正做主的是顾家丫头,就是逃荒的时候被牛家兄弟砸了脑袋的那个丫头,她历来是个凶的,你们说话的时候可要注意着点,别得罪她,不然事情会不成。” 第595章 盯上 杜谦他们忙道:“诶,我们记住了,定不会惹怒她。” 顾锦里的凶名从逃荒路上就有,泼辣得很,还命大,如今他们是有求于她,更不敢惹她。 杜大夫又对他们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他们,进了延福楼。 邱琅他们是认得杜大夫的,给他开路,不用怎么挤就进了酒楼。 杜谦见了问道:“四哥,这些小子是啥人?顾家请来的伙计?” 杜大夫道:“哪里是伙计,是顾家买的下人。” 杜谦他们听得惊了,顾家果然是发达了,都买下人了,还买了这么多。 杜大夫把他们带到楼上雅间,因着吴老大夫不乐意去跟县衙的人吃饭应酬,顾锦里是特意给他一个雅间,如今这个雅间里,没多少人,都是悬壶坊里的熟人。 杜旭生跟杜丁香兄妹也在,见自家族叔爷爷来了,赶忙搬凳子让他们坐。 杜谦笑道:“旭哥儿有心了。” 却是没有立刻坐下,忍着被满桌子菜肴勾起的食欲,对雅间里的人行礼问安。 吴老大夫见了道:“你就是杜谦?听老杜说过,你们是来见顾家丫头的吧。” 他转头对杜旭生道:“旭哥儿,去把你小鱼姐喊来,就说老头子找她。” 杜旭生眼睛一亮,立马应道:“诶,旭哥儿这就去,多谢吴爷爷。” 吴老大夫能说这句话,就是要帮他们杜家的意思,必须道谢。 不多时,顾锦里跟陶嬷嬷就来了。 杜谦他们紧张的立刻站起来,把顾锦里看笑了:“你们就是杜家的叔伯们?我是顾家村顾大山的二女儿,你们应该是有印象的。” “有有有,我们记得你。”杜谦他们说道。 顾锦里见他们实在紧张,便没有说太多废话,直接问道:“你们来找我是有啥事儿?” 她听三爷爷说过一些,但杜谦他们既然来求,就得亲口把所求的事儿说出来,要是连话都不敢说出口,她更不敢答应他们。 杜谦是杜家上任族长的幺儿,如今算是杜家的新族长,闻言大着胆子把来意说了:“我们听说顾家丫头你在收明蚜草,想来问问看,要是我们种明蚜草,你可收?” 顾锦里听了问道:“你们种了没有?” 杜大夫是悬壶坊的大夫,想要求吴老大夫拿点草种很容易,不过答案出于意料,杜谦摇头说:“还没种……原本是想种的,但四哥说,明蚜草这味药材一般的药铺不怎么用,且大部分药铺都有自己进药材的渠道,很少会收散货。明蚜草又长得太快太多,一旦种下,收割就是几百上千斤,这样的量,只有你家能吃下。” “四哥让我们来问问你们,能不能收下我们种的明蚜草?要是能收,我们开春就种。” 说白了,明蚜草这个东西就是做蚊香才会大量使用,做其他的用得很少,要是顾锦里的制药作坊不大量收购,他们种了也是白种。 杜大夫把关键说给杜家人听,才有了杜家人今天上门恳求的事儿。 顾锦里听罢,心下点头,杜大夫是个明白人,她也不啰嗦,直接说道:“要收下你们的明蚜草没问题,但你们必须守我们作坊定下的规矩,要是有违反,你们杜氏一族的明蚜草我们一根不收。” 杜谦他们听罢,几乎要喜极而泣:“能守能守,我们一定不会做啥对不起顾家的事儿,也不会做啥坏了作坊规矩的事儿。” 四哥可是说了,明蚜草门前屋后的空地就能种,一年三收,不占地,可是个好东西,种下就是银子。 家里穷得很,急需赚钱。 顾锦里道:“你们先别高兴,先看过我们作坊的条件再说,条件很苛刻。” 陶嬷嬷是办事老道的人,是随身带着几本册子的,其中一本册子全都是各类契约的范本。 她拿出明蚜草契约的范本,递给杜谦:“杜家老爷看看。” 杜谦是幺儿,在老家的时候家里的日子也过得不错,是识字的,接过看了,越看心越惊,这顾家的契约果然苛刻,惩罚也是能要人命的,但他们如今穷得都快活不下去了,哪里还能在意这些? 杜谦答应下来:“顾家丫头,你们作坊的条件,我们都能答应,定会做到,不让你们作坊操心一分。” 顾锦里点头:“既然能做到,那咱们就签约吧。” “啊?”杜谦惊了:“这么快?不是要等着种出明蚜草再签吗?” 顾锦里笑了:“您要是想等到种出明蚜草再签也成,我不急。” 可杜家急啊。 杜家人赶忙推着杜谦,杜谦立刻道:“不用不用,现在就能签。” 顾锦里扫视在场的杜家人道:“你们也要签名按手印。” “签,我们签,都签!”杜三杨家的孩子多,拼了老命才把三个娃护住的,生怕错过这次机会后,明年就要生变,自家娃要饿死,因此是慌忙说道。 其他杜家人也赶忙说着:“我们签。” 陶嬷嬷听罢,拿出纸笔墨,写了两张契约。写好后,让杜谦写上杜家人的名字,再全部按下手印。 吴老大夫见杜家人过得穷苦,也是想帮一把的,做了保人,也签名按下手印。 杜谦他们拿着契约,是激动得手抖,等来年春天,这张契约就能生出救他们命的钱。 顾锦里把契约收起来后,道:“诸位杜家叔伯们,你们先吃席吧,吃完再回家去。” 杜谦道:“不吃了不吃了,家在陈家村呢,离这里三个时辰的路,今天又是冬至,得赶回家去。” 实际上是,陈家村很有几个光棍汉盯上了杜谦跟杜三杨家的闺女,他们不敢出来太久,得赶回去,免得那些光棍汉知道他们这些当家男人不在,上门去害了两家的闺女。 顾锦里听罢,没有留他们,不过让陶嬷嬷跟小吉去厨房拿了五只酱香鸡跟两袋子炸酥肉给杜谦他们带回去:“今天过节,大家又是老乡,拿些吃得回去,跟家里人好好过节。” 杜谦他们看着这么多肉菜,是直接哭了:“顾家二丫头……你有心了。” 这给的都是实打实的全肉肉菜,自打逃荒后,他们就没吃过这样的好菜。 杜谦他们谢了又谢,这才被杜大夫送出酒楼。 杜大夫很是舍不得他们,抹着眼泪道:“你们再忍忍,等赚够了银子就搬到镇上来,咱们住得近,也就离那些王八蛋远了。” 可农家人,没有铺子没有手艺的,哪里是说能搬到镇上就搬的? 杜谦他们点头应和几句,拿着东西回家去了。可他们早就被人盯上了,是尾随他们,出了镇子,来到人少的小道后,直接冲上去,对着杜谦的背就是一脚。 第596章 求救 砰一声,杜谦被踹得趴在地上,手里拎着的一袋炸酥肉也飞了出去。 “十八叔!”杜三杨虽然比杜谦大,但辈分却是比杜谦小了一辈,见他突然被踹倒,急忙冲过扶他。 其余杜家人已经回头,看见踹人的人,立刻怒了,指着他们道:“陈铁、陈二蛋,你们两个王八犊子又想做什么?” 陈铁看着杜家的这几个男人,冷笑道:“想做什么?姓杜的,你们胆子肥了,敢跑来镇上酒楼吃席,他娘的,老子还没去酒楼吃过席的,你们竟然能进去!” 在陈铁眼里,杜家是逃荒来的,跟乞丐是一个等级,而陈家村是他们姓陈的,杜家人住在村里就是占了他们姓陈的便宜,就得听他们的,任由他们打骂来还债。 陈二蛋鼻子灵,嗅着香味找到那袋炸酥肉,打开一看,差点惊呆了:“铁子哥,铁子哥快看,这里有一整袋的肉,起码得有个六斤,诶哟杜家这群乞丐,竟然吃得起肉了,还是这么多肉,简直不把咱们姓陈的放在眼里。” 陈二蛋觉得杜家人吃肉是打了他们陈家人的脸,是一边抓着一大把炸酥肉嚼着,一边抬脚去踹杜家人。 杜家人被欺负惯了,是一个劲的躲。 杜樟子气弱的解释道:“这不是我们花钱买的,是是杜四叔带我们去酒楼见客,老家的老乡送的。” “他娘的,你啥意思?是说我们姓陈的都是穷鬼,没有贵亲是不?”陈铁气得抄起路边的枯树枝,往杜樟子的身上打去。 “住手,不许打我爹!”杜家宝冲过来拦住陈铁,却是被陈铁打得嗷嗷叫。 陈铁见了,嘲笑道:“一族的软蛋!” 被他们打骂闯进屋里偷东西都不敢吱声,活该被他打。 杜家人都气得不行,可他们却不敢还手,要是打了陈家人,他们这些外来户还怎么在陈家村住? 陈二蛋一边吃着炸酥肉,一边看戏,见陈铁打得太狠,赶忙提醒道:“铁子哥,钩子哥可是说了,不能把人打死,不然他办婚事的时候就很晦气。” 陈铁听罢,又猛打了杜家宝几下,把枯树枝都打断了才停手。 杜家宝已经哭得发不出声音,杜谦虽然文弱,却是听出陈二蛋的话不对劲,忍着被揣伤的苦痛,指着陈二蛋问:“你刚下的话是什么意思?陈钩什么时候说亲的?” 陈铁陈钩是堂兄弟,因着家里的奶奶还活着所以没分家,一大家子是二十多口人住在一起,可个个好吃懒做,靠着卖姑姑、姐妹们过活。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陈钩家是破落户,根本没有姑娘愿意嫁去陈钩家,陈钩怎么可能成亲? 陈二蛋自觉说漏嘴,有些慌乱的看着陈铁:“铁子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回去可得帮我在钩子哥面前说情啊。” 陈钩是家里的老大,为人凶狠,他可不敢得罪他。 陈铁却道:“你怕个屁,我大哥现在哪里有空管你,他他娘的正抱着杜家姑娘睡呢。” 陈铁也是个光棍,因此对于这次没能留在村里谁杜家姑娘,而是要跟来镇上盯着杜家人,不许他们早回去的事儿,很有意见。 娘的,他都素了过久看了?上回还是去找的一个暗娼,如今正憋闷得慌呢。 好在大哥说了,等把杜家的姑娘谋了,下次就给他谋个媳妇回家,他不会再打光棍。 杜家人听到这话是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杜三杨冲过来拽着陈铁衣襟道:“姓陈的,你说什么?!” 陈铁把杜三杨推到,看着杜家人,冷笑道:“说啥?老子说你们杜家姑娘被我大哥睡了,没听见吗?聋了?” 又骂杜家人:“也是你们不识趣,我家好好的去你们杜家提亲,你们竟然敢不应,成,那就别怪我们陈家坏了你们杜家姑娘的清白。这坏了清白也好,被睡过的姑娘嫁不出去,我们陈家不用聘礼就能娶回家。” “啊!我跟你们拼了!”杜三杨家可是有个成年的闺女的,而他们今天出来怕姑娘们出事,是把三个半大姑娘都放在一起的,让家里的婆娘跟小子看着,别让光棍汉来找茬。 可陈钩家兄弟众多,手底下还有一些混子,正要冲去他们杜家坏姑娘清白,是没人拦得住的。 村里人都护犊子,即使他们杜家人被欺负死,陈家跟陈村长也不会帮他们,最多让他们别吭声,把丑事咽下,再让坏了清白的姑娘嫁给陈钩。 杜家宝也是气得双目血红,冲过来厮打着陈铁,可陈铁身上带着砍刀,杜家宝没两下就被砍刀砍伤。 见了血,其他杜家人都懵了。 杜谦也吓呆了。 陈铁见了,笑道:“哈哈哈,一群没蛋的怂货,你们应该感激我们陈家才对,要不是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杜谦就发疯一般往镇上跑去。 陈二蛋懵了:“铁子哥,钩子嫂的爹是疯了?” 陈钩看上了杜谦的女儿,让手底下的混子喊杜谦女儿钩子嫂。 陈铁看得皱眉:“谁知道这老书生发什么疯?” 他没空理会杜谦,用刀子指着杜三杨他们道:“去镇上见老乡了?可有接济你们银子?赶紧给老子拿出来,要是让老子搜到银子,你们死定了!” …… 杜谦疯跑了一刻多钟,路上不知道撞了多少行人,终于跑到延福楼,他也管不得今天是延福楼的开张吉日,是一来到延福楼就喊道:“四哥,救命啊四哥!!” 杜大夫他们还在楼上雅间吃饭,因着吴老大夫说了,今天冬至,悬壶坊就不做饭了,都来延福楼吃,反正顾家丫头发财了,吃她一顿,要不了多少银子。 杜大夫听到杜谦的哭喊声,惊得站起身,来到窗边往下看去,看见大哭的杜谦后,立刻冲下楼,找到杜谦,问道:“谦子,你这是咋了?” 杜谦哽咽着问道:“县令大人的公子可还在?我要找他救命!” 杜大夫听罢,让邱琅他们开路,自己拽着杜谦进了延福楼,问道:“可是陈家村那些混子又找你们茬了?” 杜谦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陈家不是东西……趁着,趁着我们来镇上,是去家里要坏我们杜家姑娘清白,想要不花钱就娶我们杜家姑娘!” 第597章 你们安息吧 “什么?!”杜大夫惊了,最担心的事儿还是来了。他急忙拽着杜谦上了二楼,也顾不上丢脸了,是找到吴老大夫跟三爷爷,在他们的陪同下去另一个雅间找到许德贤,扑通一声跪下:“公子,求您救救草民!” 许德贤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是惊得立刻站起身,对他们道:“你,你们有话起来说。” 他还没考上功名呢,可是不能受百姓跪拜的。 邹江却把他按回椅子上,看着杜大夫跟杜谦问:“你们有何冤屈,说来听听,两任县令的师爷都在这里,定会为你们做主。” 邹江没有托大,而是给了郑师爷一个面子,把他也算上了。 “谦子,你快说。”杜大夫催促着杜谦。 杜谦是哭着把自己被陈铁打,以及陈钩趁着他们不在,带人去家里坏姑娘清白的事儿都说了。 “岂有此理,朗朗乾坤,既然目无法纪,敢做出此等禽兽不如的事儿!”许德贤是气得发抖,他以为高仝他们坏是因为做了水匪的缘故,没成想乡下农人也有这样可恶之人。 邹江却是冷笑,像这样的事儿,在乡下多了去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因着被混子或者光棍汉坏了清白,不得不嫁给强了自己的畜生。 他看向田师爷跟郑师爷道:“二位师爷有何想法?此等不公之事,县衙可是要管上一管?” 田师爷:“……” 不要问我,您是老大,我听您的。 郑师爷道:“县衙就是为民伸冤之地,既然遇上了,自然要管。” 邹江听罢,立刻对姜角道:“姜家老二,你们是骑马来的,身上又有拳脚功夫,现在就骑马去陈家村,以你们常年骑马的本事,半个时辰就能到,要是运气好,还能救下杜家的姑娘。” 姜角知道这事儿耽误不得,是立刻应下,喊上秦三郎跟罗武,带着两人骑马就向着陈家村飞奔而去。 路上,还顺带擒了陈铁、陈二蛋,把他们给捆了。 陈铁跟陈二蛋都吓得不轻,陈二蛋更是把陈铁家给卖了,说:“军爷,军爷饶命啊,都是陈钩逼得小的,小的是冤枉的。” 砰一声,姜角直接一拳把陈二蛋打晕:“冤枉个屁。” 他把陈二蛋跟陈铁扔在路边,对杜三杨道:“看着他们,一会儿会有衙门的人来押走他们。” 又看着杜家人,最后把年纪不大,身形瘦小的杜家宝拎上马:“你给我们带路。” 杜家宝瘦弱,马驮着两个人也不吃力,不会影响速度。 姜角他们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不过眨眼就就消失在路尽头,杜三杨他们是懵得回不过神来。 两刻钟后,两辆骡车从镇里奔来,在他们身边停下,田师爷下车,指着陈铁跟陈二蛋问:“这就是打了杜谦的人?” 杜三杨急忙点头:“嗯嗯嗯,正是他们……这位老爷是?” 杜大夫扶着杜谦下来骡车,对他们道:“这是许县令的刑名师爷,谦子去酒楼里报官,陈钩他们的事儿,县衙已经知道,会去抓人,替咱们伸冤做主。” 杜三杨他们这才知道,原来杜谦疯跑去镇上是找许县令的人伸冤。 杜三杨也有女儿在陈家村,急得红了眼睛,问田师爷:“师爷,人还能救回来不?” 田师爷摇头:“这就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杜谦这回是气恨了,流着泪道:“老三,陈家欺负我们一年,这次更是想要毁了我们几家的姑娘,不管姑娘的清白还能不能保住,这回都要跟他们不死不休!” 杜谦以往忍着,是想着退一步,他们好在村里过日子,可他们都快成陈家孙子了,陈钩还是不放过他闺女。 杜三杨本就比杜谦硬气,听到这话,也就答应了下来。 邹江坐在骡车里,对田师爷道:“事不宜迟,田师爷赶紧把这两个人押回县衙,老夫跟贤哥儿、郑师爷去陈家村便可。” 又交代一句:“记得把老夫的信交给许县令。” 田师爷默默为陈钩跟陈家村村长上了一把香,碰上邹江,你们安息吧。 田师爷立刻把陈铁他们押上骡车,直奔县衙。 两个多时辰后,终于来到县衙,把陈家村的事儿说了,再递上邹江的信。 许县令近来没啥大事要办,就是带带郑县令,如今正欢欢喜喜的准备过冬至,听到田师爷的话,立刻怒了:“这群王八犊子,大过节的都不让人省心。陈家村村长是死了吗?本官都说了,让各村村长管好村里的懒汉,别闹出事儿来,这是把本官的话当成耳边风啊。” 骂完陈村长后,接过邹江的信一看,顿时乐了,对田师爷道:“去姜家,把姜旗找来,让他带兵去陈家村,把陈家村村长,还有那什么陈钩一家全都抓了。” 邹江在信上说,大人高升入京已定,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肃清田福县的混子恶棍们,还百姓一个清明,也能帮郑县令一把。 毕竟郑县令以后是要在这里常待的,不好得罪太多人,免得被一些亡命徒报复,但他不同,他就要走了,临走前做些为百姓好的事儿,不但有助官声,还能卖郑家一个人情,两全其美。 许县令高升的任命下来后,是没了顾虑,又爱功劳,觉得邹江说得对啊,是立刻拍板抓人。 姜旗得到命令,也不耽搁,立刻带着县兵去陈家村抓人。 …… 三奶奶他们听说了杜家人的事儿,是忍不住哭了一场:“要是当初咱们不强硬,下场估摸着也会像杜家一样。” 又夸顾锦里:“多亏了小鱼做出豆腐跟调味香料,让咱们发了家,这有了银子,别人才不敢小瞧咱们。” 何村长也知道杜家人的事,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初秦顾罗田来村里的时候,他可是碍于陆老爷子家,为难过秦顾罗田几家的。 何村长觉得,这时候应该赶紧溜,便带着自家儿孙起身,要去找三爷爷他们告辞。 何大仓急了,说道:“爹,二弟的事情不说了?” 他们这次来除了是恭贺延福楼开张以外,还想趁着顾锦里高兴,说说二弟的事儿。 二弟再县城布庄做账房先生,可布庄东家太不是人,老是欺负他家二弟,这回冬至,很多铺子都放假,可他二弟又不能回来,中秋的时候就没能回来了,这回又没回来,何大仓觉得布庄东家就是故意的! 第598章 另一个出路 何大仓心疼自家弟弟,是不忍心他再受布庄东家的薄待,想让老爹去求求顾锦里,说说在县城开铺子卖调味香料的事儿。 何村长也心疼自家二儿啊,可是:“杜家的事儿,再想想顾家刚来村里的时候是怎么被欺负的,这时候咱们得赶紧溜,免得那丫头看见了我们冒火,到时候别说求香料给你弟,就是咱们家的营生都得被那丫头给断了。” 顾锦里是啥人?狠起来能灭你全家那种,何村长可是害怕的。 何大仓无奈,只能随着自家老爹去。 何金生跟顾锦安已经是朋友了,便对自家爷爷跟爹道:“爷爷、爹,我去跟安哥儿说一声,待会儿咱们在酒楼门口汇合。” 何村长立马道:“诶诶,去吧去吧,跟安哥儿把关系处好一点啊。” 又推着何铜生:“你也去,不懂事儿的玩意。” 何铜生只好跟着自家大哥去找顾锦安,跟他道别。 顾锦安看何金生脸色不太好,问了一声:“金生哥可是有啥难事?” 何铜生口快,把自家二叔的事儿说了:“那个东家掌柜可坏了,他家儿子也坏,见我们家银生哥学问好,老是欺负银生哥。有一回银生哥的手被那头肥猪给打得都青肿了,可银生哥还得瞒着二叔二婶。” 何铜生气急了,骂了何银生,说要帮他去报仇,可银生哥不许,说是他家靠着东家过日子,得罪东家少爷,他爹的伙计就没了,全家就得喝西北风去。 何铜生没办法,只能忍了,可心里却暗道:为啥他亲哥跟堂哥都那么怂?难道真的像村里人说的,像了他爷爷? 因着二叔家受布庄掌柜欺负的事儿,他都不乐意去二叔家玩。 顾锦安听罢,看向何金生,问道:“金生哥,你家二叔想要开铺子吗?他是做账房先生的,算半个书生,有开铺子的本事吗?” 何金生的脸上有些惭愧,何铜生已经快嘴的道:“完全没有,我家二叔就是个书呆子,闷死个人那种,只会跟账本打交道,他开铺子,今天开张明天就得关门。” 何金生听得骂道:“铜生住口,怎么能这样非议长辈。” 何铜生哼哼:“本来就是,我说的是实话。” 顾锦安听了道:“既然何家二叔不适合开铺子做生意,为啥何村长总是打着让他开铺子的主意?世上就没有第二条路了?” 何金生跟着顾锦安学了一段时间,也没那么呆了,听了问道:“安哥儿可是有好主意?” 顾锦安道:“听金生哥说的,你家二叔不适合开铺子,适合去衙门。许县令清理了一批贪赃枉法的书吏跟衙役,如今田福县里还缺着书吏,且报考书吏不需要秀才功名,只需要秀才作保就能考试,考上了就可以进衙门做书吏。年前招最后一批,你家二叔要是想去,赶紧找秀才作保去考试。” 大楚的书吏承袭了前朝的制度,并不是贱籍,要是以后考上功名了还能当官。 何金生听得眼睛都亮了,大呼:“当真是个好主意!” 何铜生动作快,跟顾锦安说了一声谢后,立刻跑去找自家爷爷,把顾锦安的话告诉自家爷爷。 何村长听了,差点没蹦起来,直敲着自己的脑袋道:“瞧我这脑子,笨得跟猪似的,咋就没想到让我家老二去做书吏?” 他们今天还见到了许县令的公子跟两位师爷,有这层关系在,他家二儿能进衙门机会又大了一些。 何村长是等不及了,为了自家二儿,立刻对何大仓道:“你现在就驾着骡车县城你二弟家,把这事儿跟他说了,让他抽空文书,去衙门考书吏。” 何铜生:“爷,我爹不回家过节了?” 一来一回的,就算有骡车回到家的时候都天黑了吧,今天可是冬至啊。 啪一声,何村长打了何铜生一掌,怒道:“过节过节,就知道过节,年年都有冬至,少过一次咋了,你二叔可是受了十几年的苦,该翻身了。” 何铜生被打,委屈得不行,哼哼,早知道他就不跑来把这事儿告诉爷爷了,应该等等大哥,兄弟两个一起来。 “爹,我这就去县城,只是要委屈您老走路回家了。” 何村长道:“委屈啥,又不是第一次走路回家,你赶紧走吧,再磨叽到县城都要天黑了。” “诶。”何大仓听罢,对三爷爷拱了拱手,立刻出了延福楼,驾着自家骡车,去了县城。 何村长找到顾锦安,跟他道谢,又小心翼翼的道:“安哥儿,你跟尚秀才熟,不如带着我们去见见他,让他做个保人?” 尚秀才是镇上唯一的秀才,还是姜县尉的女婿,有他做保人,他家二儿就能去考书吏。 顾锦安倒是没有拒绝,带着他们祖孙三个又回了雅间找尚秀才。 尚秀才听了顾锦安说的,拿来纸笔,很快就写了一张保书:“何村长拿着吧,希望你家二儿能考上。” 县里确实还缺书吏,而何村长那个二儿子受了掌柜十几年的气都不敢反抗,可见是个一根筋的,这样的人做些抄写记录的活计,反而不会财迷心窍。 何村长接过保书,是激动的眼眶都红了,他家二儿可算是翻身了。 何村长要办的事儿都办完了,是高高兴兴的领着孙子,带着三爷爷给的回礼,回家去了。 何村长他们走后,袁里长一家坐着骡车来了,带了很多贺礼,连袁里长的媳妇也来了。 顾锦里看得挑挑眉,袁家这是想要做什么? 戚康乐得知袁家人来了,故意避开没有出来,可袁里长媳妇是个直接的,没有看见戚康乐,便笑着问顾锦里:“听说酒楼是你跟你家表姐、表哥合伙开的?其他两个呢?喊来让伯娘瞧瞧如何?” 顾锦里:“……” 您这是来相看媳妇的? 她还没说话,常二瑞就急了,忙道:“娘,咱家是来送贺礼的,还得敢回家去祭祖过节,您要是想见戚家大哥他们,下回再来就是。” 他本来不想带着自家老娘来的,可他娘太聪明,似乎是看出来了什么,硬要跟着来,还要见乐姐儿,要是他娘吧乐姐儿吓到了咋办? 第599章 不亲 常氏睨着常二瑞道:“祭祖的事儿有你大哥大嫂在家里准备,咱们回家就能拜祖宗吃饭。再说了,见见戚家小子跟姑娘又花不了多少时间,对吧小鱼丫头?” 虽是问着顾锦里,眼睛却是看着常二瑞。呵呵小子,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吗?她做娘的能看不出来他的心思?跟着来送青砖的可不止他一个人,还有村里的好些工人跟袁工头他们呢,她跟他们的媳妇可是熟得很。 常二瑞是真的急了,正想说话,顾大丫跟戚盘子听到消息,已经过来了。 “袁里长,欢迎欢迎,早就给您家备了一桌席面,快楼上请。”戚盘子以前是货郎,嘴巴还是会说些好话的,而袁老荣大小是个里长,能上门恭贺,他们理应厚待。 袁老荣哈哈笑道:“戚大哥客气了,咱们两家都这么熟了,不必特意备席面,有啥吃啥就成。” 常氏也对顾大丫道:“是啊顾大妹子,咱们两家的关系是越来越亲,不必讲那些虚。” 来点实在的,把你家姑娘叫出来看看。 话是这么说,但饭还是要吃的,一行人去了楼上最后一个雅间,刚落坐,常氏就往门口看了两眼,然后咦上一声,道:“顾妹子,怎么没看见你家闺女?又在厨房忙着?我都许久没见她了,不如去厨房看看她。” 这话说的,顾大丫忙道:“哪有长辈去见小辈的理儿,袁嫂子等着,我去给你把她喊来。” 常氏笑道:“那敢情好,妹子快去,我等着啊。” 常二瑞是坐立难安,想死的心都有了,生怕今天的事儿会惹恼乐姐儿。 常氏看他这般,心下笑得不行,这小子活该啊,让你瞒着家里人不说,这回知道着急了吧。 顾大丫已经起身去喊戚康乐。 戚康乐正在酒楼后宅里招待老严氏跟几家的姑娘孩子们,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抹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点头道:“既是袁里长的夫人要见,那我去请个安。” 顾大丫见她同意,立刻带她往酒楼走去,路上无人处,她停下交代戚康乐:“别叫什么里长夫人,见到常氏后,你喊袁伯娘就成。还有你上心点,好好回话,给袁家留个好印象。” 自打戚康乐说不嫁人后,顾大丫就急得不行,今天见了常氏,听她说话,观她言行,那都是看上乐姐儿的意思。 常二瑞可是个好小伙,袁家也是极好的人家,要是事情能成,她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戚康乐听得却道:“去见袁伯娘是礼数,跟女儿嫁不嫁人没关系,袁家就算上门提亲,女儿也不会应下婚事。”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顾大丫听得猛锤她一拳:“你个死丫头咋就这么倔?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些,你先去见了袁嫂子再说。” 烈女怕缠郎,常二瑞看着是个不会轻易放弃的,只要常二瑞有心,不怕暖不了她这块石头。 不多时,常氏终于见到戚康乐,欢喜的站起身,道:“乐姐儿,好久没看到你了,又标致了。” 她记得以前刚见戚康乐的时候,她因着脸上有疤,一直低着头,如今疤痕已经看不出来了,瞧这标致的小模样,难怪她家二小子会念上。 “袁伯娘好。”戚康乐给常氏行礼。 常氏扶起她,坐到一边问道:“听说这酒楼是你跟平哥儿、小鱼丫头一起开的?” 戚康乐点头:“酒楼是小鱼买的,她占四成,我跟大哥一人三成。” 常氏听了点点头,又问道:“以后你在酒楼里要做些啥活计?” “娘,菜上来了,赶紧过来吃。”常二瑞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娘问这些做什么?这是乐姐儿的事,跟他们家有关系吗?有必要告诉他们家吗? 常氏也生怕戚康乐听了不高兴,笑道:“乐姐儿别介意,袁伯娘就是怕你累着,女儿家经营酒楼也没什么,我年轻那会儿,胆子更大,是帮着我爹在外做过不少事的。” 常氏是独女,自小脾气就爽利,没有姑娘家的娇柔。 戚康乐笑道:“我在酒楼就是管管账目,掌柜由我大哥来做。” 常氏听得很高兴,又跟戚康乐聊起其他的,可她发现,戚康乐虽然态度很好,却不亲近,无论她怎么聊都带着一股子疏离。 常氏心里泛起嘀咕,莫不是小姑娘对瑞哥儿没意思,故意疏离? 袁家人没有在酒楼待多久,吃个了半饱就回家去了。 顾大丫夫妻带着戚康平、戚康乐去送他们,给了他们不少肉菜跟酒水做回礼。 袁老荣接过回礼,笑道:“你们家的回礼也太厚了,我家起码十天不用买肉吃。” 两只烤鸭、两只酱香鸡、一袋子炸酥肉、以及用竹盒子装的好好的两条松鼠鱼。 这种竹盒是顾大山做的,作坊宅子外的竹子多,而竹子长得快,砍多少都不怕,顾大山就按照顾锦里的意思,用竹子做了些能装菜的盒子给酒楼用。 顾大丫一家把袁老荣一家送走后,继续回酒楼忙活。 常二瑞驾着骡车,刚出镇子就听见他娘跟他爹说:“等过几天,我找个官媒去戚家提亲。” 常二瑞急了,立刻把骡车停在一边,掀起车帘道:“娘,算儿子求您了行吗?您这么做不是在帮儿子,是在把乐姐儿给赶跑,她跟别的姑娘不一样!” 常氏听了笑道:“终于承认喜欢乐姐儿了,小子还敢跟老娘玩心眼,就你那点子心思,不用问我都知道。” 常氏诈出自家儿子的心思,舒坦了,对常二瑞道:“你把心放肚子里,年前咱家都不会去大丰村提亲……你怎么说也是跟顾玉梅相看过的,人姑娘刚死还没跨年头,要是今年就去戚家提亲,是会结仇的。” 顾大富那么疼闺女,得恨死他们家。 常二瑞听了心下一松,又求道:“娘,咱家年后也不能去提亲。您别管,让儿子自己来,一定给您娶个好儿媳回家。” 常氏瞅他一眼:“让你来?你要是能行,乐姐儿今天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疏离,跟她一点也不亲。 但她是真的喜欢乐姐儿,这姑娘跟她年轻那会儿很像,都是个想要靠自己的。 “最多给你明年一年时间,要是不行,我就亲自出马。”常氏还是松了口,她虽然想要瑞哥儿赶紧成亲,却不想儿子这辈子过得不顺心,娶个心里喜欢的姑娘,日子才能过得美。 “诶,多谢娘!”常二瑞高兴得不行,简直想给他娘磕头了。 常氏嫌弃的道:“瞧瞧你那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赶紧赶车回家去,停在路上吃冷风,想冻死我们两口子吗?” 常二瑞听了,立马驾车,高高兴兴的回家。 第600章 梁家赔偿 袁家人走后,梁柱子跟梁墩子也带来,两兄弟是驾着骡车来的,带来很多很贺礼,这些贺礼不单单是梁家的,还有湖康县长丰楼冯掌柜、大兴镇永兴楼林掌柜的贺礼。 “因着是冬至,两位掌柜要在家里祭祖过节,太远了赶不过来,就让我们把贺礼捎来,说是冬至过后,再来延福楼好好吃一顿,给你们捧捧场。”说话的是梁墩子,而梁柱子则是在搬着贺礼。 梁柱子上回被顾锦里损过一顿后,老实了不少,这次来竟然没胖,反而瘦了不少,穿得也不再是锦缎衣服,而是一般殷实人家所穿棉面袄子。 顾锦里见了,心下点头,梁柱子是个听劝的,继续合作没问题,要是他不听劝,继续认不清自己的地位,那真的就别怪她手狠。 戚盘子听了道:“冯掌柜跟林掌柜客气了,大家早就熟了,今天来不来不打紧,毕竟是冬至。” 原本他跟大丫觉得选在冬至开张不好的,但小鱼却说今天镇上有个大集,上午会有很多人来镇上置办东西,可以顺便来他们酒楼买菜回去,且冬至开张让人印象深刻,更能让大家伙知道他们延福楼。 大丫最听小鱼的,便同意了。 “梁叔,你们快进去吃,先吃点菜再回家。”顾锦里说道。 梁柱子闻言,很是高兴,他来的时候还怕小鱼丫头会再骂他,也怕丢了家里的营生,听到她跟自己说话,担心算是放下了,笑道:“刚到镇上就听说你们酒楼的糕点极好,菜也不错,得吃一顿,吃完再回去。” 梁柱子地上贺礼后,跟着戚盘子、戚康平去了一楼的大堂吃饭。 期间,县城福泰楼的胡东家也派了管事来给他们送贺礼。 胡家的管事一看就看见水晶桂花糕,惊得眼睛都大了,指着水晶桂花糕问道:“这个可是糕点?竟是做得这般晶莹剔透,像是花儿开在冰块里似的。” 接待胡管事的是戚康明,他笑道:“正是糕点,叫水晶桂花糕的,胡管事若是喜欢,到时候给您包上两包带上。” 胡管事自然是求之不得,跟着戚康明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带着小厮跟着顾大山进来了酒楼,坐在大堂里吃席。 等到菜肴一道道送上来的时候,胡管事更是震惊不已,指着桌子上的菜肴问:“这些都是啥菜?” 戚康明指着桌上的菜肴给他报了菜名:“这半透明的肉叫做水晶肴肉,用猪蹄做的,好吃又弹牙;这种炸鱼叫松鼠鱼、桂花糯米藕、糖醋排骨、脆皮烧肉、太极豆腐……” 胡管事听着这一道道菜名,惊得回不过神来:“这,这些菜咋都没听说过?” 肉他认识,鱼他认识,豆腐他认识,藕菜他也认识,可这些东西做成菜后,他就全都不认识了。 戚康明笑道:“都是家里琢磨出来的小菜,登不上大雅之堂,只在乡下小镇卖卖,不敢拿去县城献丑,胡管事自然是不知道的。” 家里琢磨出来的小菜,登不上大雅之堂,只敢再乡下小镇卖卖,这话说的,让他们福泰楼怎么活? 他们福泰楼一个荷叶烧鸡就做了几十年的招牌菜,可如今桌上的每一道菜,道道都不必荷叶烧鸡差。 胡管事是抖着手拿起筷子吃菜,吃完之后,手更抖了:“味道极好,还有一股子鲜香……你们这是每道菜都放了醢鲜酱?” 可真是有钱啊,他们福泰楼家大业大的,也没敢每道菜都放醢鲜酱,那醢鲜酱一壶就要一两银子,一壶醢鲜酱还少得很,做上六只荷叶烧鸡也就没了。他们福泰楼可不敢随意糟蹋。 戚康明笑道:“放了一些增加鲜香。” 其实放的是酱油,而酱油是小鱼做的,直接给酒楼抬了五缸过来,随便用,放多少都不心疼。 胡管事想哭,壕,太壕了,乡下镇上的酒楼比他们县城的福泰楼还要壕。 他看着满桌子菜,是坐不住了,拿出二十两银子,对戚康明道:“戚家小子,我定两桌子上等西面,帮我坐好,我带回去给东家尝尝,今天过节,算是加菜。” 又道:“碗盘这些不用担心,我让小厮去买,你帮我做出来就成。” 戚康明笑道:“不用,我们酒楼有竹盒子装菜,用竹盒子就成,不过每个竹盒子要加收一文钱。” 小鱼说了,竹盒子也是个财路,以后可以让村里人做,算是创收了。 胡管事指着正在用竹盒子打包的小二道:“这就是竹盒子?当真是巧思啊。” 他们福泰楼怎么没有想到? 以前客人订做席面都是用盘子装着送去,可是打碎了不少的,亏死。 戚康明点头:“正是。” 胡管事立刻道:“成,我们加钱,就用竹盒子装。” 戚康明点点头,转身去厨房告知厨子,让他们做了两桌席面出来。 配菜什么都是切好的,有些甚至做了半成品,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把两桌席面做好,用竹盒子装着,再用绳子捆好,一提溜就能走。 胡管事见了道:“这个法子果然好,既然方便又省事。”盘子都少洗很多。 胡管事拿上菜跟回礼,带着小厮匆匆回了县城,要赶紧把延福楼的事儿告诉胡东家,诶哟哟,那菜好吃的,要是延福楼去县城开酒楼,哪里还有他们福泰楼的出路? 胡管事刚走没多久,梁柱子兄弟也告辞离去,而此时顾锦里才知道,梁柱子会瘦了几圈,是因着跟媳妇的姨母家大闹了一场。 那姨母虽然疼他的媳妇,却更疼自家儿子常康,原本以为自家儿子能开铺子做掌柜的,怎知竟是没成,是大哭大闹了一场,还让梁柱子媳妇跟梁柱子和离威逼梁柱子。 梁柱子媳妇原本是觉得对不起姨母的,还听了姨母的话,跑去姨母家住了几天,打算给梁柱子一点颜色瞧瞧。 可听到姨母竟然想让她和离后,总算是看清自家姨母的真面目,也不用梁柱子去接了,当下就收拾东西回了铺子。 可她家姨母见状更怒,是带着常家族人去梁柱子的铺子闹事。 梁柱子是外来的,而这事儿又是他家的家事,外人不好帮忙,铺子很是被常家人砸了不少。 最后梁柱子夫妻只能去请丈母娘,丈母娘又回娘家请了娘家兄弟,三家人坐下来掰扯了一天,最后是以梁柱子家赔偿常康家十两银子结束。 第601章 郑家来人 梁柱子的老娘得知自家儿子给常家赔十两银子,是揪着他媳妇又打又骂了一顿:“你个扫把星,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我儿辛辛苦苦求来的营生,拼死拼活赚到的银子,全他娘的贴你亲戚家去了!” “你要是搂银子回去贴补你娘家就算了,还贴补你姨母,你姨母家还不领情,带着族人砸我儿的铺子,我,我,气死我了!” 梁柱子的老娘是差点就把儿媳妇给休了,最终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这才把她留下。 梁柱子的媳妇这回是吃够了教训,不敢再跟姨母家来往。 “梁叔说了,让你放心,他家的事儿算是妥了,以后不会再闹出事儿。”戚康平把梁柱子的话转述给顾锦里听。 顾锦里点头道:“成,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来了几个通身气派的下人,扬着不大不小的声音问着:“这里可是大丰村顾家开的延福楼?老奴是金陵郑家的管事,是奉家里少爷之命,前来送贺礼的。” 旁边一个穿着青色锦缎棉袍的人跟着道:“老奴是金陵上官家的管事,也是奉命来送贺礼的。” 又道:“原本家里少爷想亲自来的,可碰上冬至,少爷乃是长孙,得留在家里祭祖,不过等冬至过后,少爷会亲自来。” 而郑家跟上官家的少爷会在冬至后亲自来,是为了酱油。 郑英跟上官卓都是聪明人,在收到顾家送去的酱油后,就知道顾家是要跟他们两家合伙做这个生意。要是没有合伙做生意的意思,安哥儿不会在信里告诉他们,酱油是用黄豆做的。 郑英跟上官卓收到信后,是震惊不已,又用酱油做了菜,发现味道不比醢鲜酱差,两人顿时按捺不住了,立刻快马加鞭把信送去京城给自家祖父。 郑大人跟上官阁老收到信,也是很激动,醢鲜酱的成本太高了,要是能有另一样酱料来代替,那当真是大喜事。 且黄豆是个贱物,要是能用来做酱油,以后的价格也能涨个一两文钱,对于农人来说,算是大好事。 郑大人跟上官阁老志在朝堂,对于酱油这个东西,他们虽然欢喜,却没有想过要占为己有,且顾家聪明,是同时把消息透露给他们两家,要是他们两家有一家想要独吞酱油,另一家都不会放过。 最好的法子就是两家各退一步,跟顾家一起做酱油生意,如此一来,既能赚到银子,又有顾家来做一个平衡,修复两家的关系,很是不错。 郑大人跟上官阁老给郑英、上官卓回信,告知他们,此事可行,让他们尽快去跟顾家谈,这才有了上官家管事刚才的话。 “正是顾家跟戚家开的延福楼。”顾锦里把他们请进酒楼,又让人去喊顾锦安。 不多时,顾锦安来了,两位管事给了他两封信,是郑英跟上官卓写给他的。 顾锦安没有急着看,而是陪着两位管事用饭。 夏先生得知他去跟两个下人吃饭,是气得不轻,堂堂柱国后人,怎么能去跟下人同席? 他算了算时间,估摸着那两个管事把正事说完后,立刻让小厮去把顾锦安叫回来。 两位管事知道延福楼刚开张,顾锦安肯定很忙,而身为下人,也不好让他作陪,把他送出门去,又道:“郑家跟上官家在县城有别院,顾公子不用给两位少爷准备住处。” 世家子遵循着古礼,一般是不会贸然去朋友家住的。 顾锦安点头:“安哥儿知道了,二位继续用饭吧。” 说完,转身走了,却是没有回夏先生所在的雅间,而是去忙活其他的活计。 夏先生的小厮悻悻而归,把顾锦安去了后厨的事儿说了,夏先生听罢,更加生气,选程哥儿做嗣子果然是对的,安哥儿大了,受了乡野之气的浸染,野性难驯,不好教化。 延福楼从早上辰时就忙到下午未时,这才忙完,把宾客送走后,关门打扫,收拾妥当后,顾大丫给陆豪子他们准备了过节的东西,分发给他们:“今天大家辛苦了,带上节礼回家去,明天辰时来上工。” 陆豪子夫妻看着顾大丫给的节礼,是激动得不行,这,这肉多得,光是酱香鸡就有两只、脆皮烧肉得了一大块,少说也有两斤,还有其他各类肉菜,是装了好几个盒子:“东家,太多了,这可咋吃的完。” 顾大丫笑道:“如今天冷,肉菜可以留着,吃不完就留着明天吃,还能送去你媳妇娘家,孝敬孝敬老人。” 陆豪子媳妇正有这个意思,她娘家穷,如今自己干活赚钱了,得了这么多肉菜,拿只酱香鸡回去婆婆也不会骂人。 陆贺福的儿子是高兴的道:“东家,您跟大山叔家对我们实在是太好了,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干活的。” 何家的小子们听了赶忙道:“顾姑姑放心,我们也会好好干活的,咱们顾家何家这般亲自,您以后不要跟我们抬客气。” 哼哼,陆家的,你们还想跟我们争?村长可是交代过我们的,怎么会输给你们! 顾大丫听得笑道:“赶紧回家去吧,得走两个时辰的路呢,如今回去,刚好可以祭祖吃完饭。” “诶,我们这就回去,明天一定准时来干活。”陆家伙计。 何家小子们:“顾姑姑,我们明天辰时前就来。”比陆家人早! 陆家跟何家的人走后,顾大丫开始准备几家人吃的席面。 今天冬至,几家人就在酒楼里吃了,想吃啥就吃啥,菜多得很,大家可以敞开了肚皮吃。 一同留在酒楼里吃饭的还有莫芹子一家。 莫芹子已经跟戚康平定亲了,因此顾大丫是把莫家也请来了,今天一天,莫家人都在后院帮忙,他们是既高兴又害怕。 高兴戚家越来越好,女儿是许对了人,害怕的也是戚家越来越好,怕女儿配不上戚康平,又怕以后戚家会对女儿不好。 莫芹子倒是没有这种担忧,宽慰着莫奎子跟张氏:“爹娘,顾姑姑他们是啥人你们还看不清吗?大家都是苦过的,哪里会嫌弃咱家穷?要是嫌弃咱们家穷,就不会来咱家提亲。顾姑姑来提亲的时候,家里的卤味铺子就赚了许多钱,真想娶富家小姐就不会登咱家的门。” 第602章 杜家事了 而顾家姑姑是个通透人,许是知道她爹娘有这种担心,是早就跟她说过,她看上的是她这个人,跟她的家境无关。 又特意说了平哥儿的脾气,平哥儿太过实诚,耳根子软,得找她这样的媳妇才能守住家业,不然家里有再多的银子也会被他心软的毛病给嚯嚯光。 莫芹子听了顾大丫的话,担忧是一点也没了,又把这话拿出来安慰自家爹娘。 莫奎子夫妻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对戚家更是感激:“戚家是好人家,咱们可得对戚家再好一些。” 莫芹子笑了,她家对戚家已经很好了,且亲家之间,一方对另一方太好也不合适。 可莫奎子跟张氏不管,就是觉得自家高攀了,得对戚家好点,一回头看见莫向明跟顾德旺兄弟在吃炸酥肉,顿时怒道:“明子,你都多大了还跟旺哥儿他们抢吃的,赶紧过来干活。” 这不懂事的东西,他家来是帮忙的,可不是来填嘴巴的。 “来了。”莫向明一边嚼着酥肉,一边跑来院子的水井边,跟自家爹娘一起洗碗洗盘子。 楼上账房,顾锦安、顾锦里、戚家三兄妹正在一起算着今天酒楼的进账,一直算了大半个时辰,才算把账目算完。 “咱们是卖了八百多道菜,外加两桌上等席面,毛利是七十八两,除去成本后,净赚四十八两,再除去请大家吃席的、免费送出去的糕点和菜,今天还赚了二十两银子!这,原本以为是要亏本的,没成想还赚了这么多。”戚康乐知道开酒楼赚钱,可自家半天就赚了这么多,她还是吃了一惊。 戚康明笑道:“你们的酒楼只做了半天的生意,要是做足全天,再把免费赠送的、拿来做回礼、招待贺喜宾客的成本减去,一天能进账上百两。” 一个镇上的酒楼,一天能进账这么多,当真是极其不错了,比富贵楼的生意要好。 他很为自家哥哥姐姐高兴,有了这个酒楼,他们后半辈子算是有靠了。特别是姐姐,她因着被卖去楼子里的事儿,已经打定主意不成亲,这不嫁人的姑娘,手里头没点产业傍身,以后可是要吃苦的。 戚康平则是激动得已经不知道说啥好:“咋,咋赚了这么多?” 顾锦里笑着打趣他:“大表哥觉得多吗?一点也不多,将来你还要给大表嫂打首饰,还得养儿养女,给他们攒嫁娶银子,这点进账是一点都不多的。” 戚康平听到这话,脸色红透,结结巴巴的道:“小,小鱼表妹,你小孩子家家的,不,不要说这种话。” 虽然是教训人的话,可听着一点气势也没有,惹得顾锦里哈哈大笑。 戚康平待不下去了,忙道:“你,你们先歇着,我去厨房帮忙,饭菜应该好了。” 顾锦里听罢,又调侃道:“大表哥这是要去找未来大表嫂?” 莫芹子一家可是在厨房忙着的。 戚康平听了,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戚康明笑着把他拉过来坐下,道:“大哥的胆子应该大一点,可不能被小鱼笑话两句就待不下去。你以后是要做酒楼掌柜的,这是迎来送往的活计,你脸皮要厚起来,不然可撑不起一家酒楼。” 戚康平闻言,想到自家老娘对自己说的话,硬着头皮坐下。 顾锦里没有再打趣他,而是算着客人们送来的贺礼:“姑姑把客人送的红封都拿来了,这些红封银子加起来有三百八十两。” 其中三百两是郑家、上官家、祁家送的,其他零头是薛明宇、尚秀才、尚里长这些人家送的。 顾锦里看着这些红封银子,是感叹道:“有钱人家出手就是大方,一个红封就顶咱们一天的进账。这些银子就用来做酒楼的流动资金,等月底咱们再分银子。” 戚康乐跟戚康平都同意:“好。” “小鱼、乐姐儿,你们的账算好没有?赶紧下来吃饭了,吃完还得回家去。”三奶奶在楼下喊着。 “我们这就下来。”顾锦里他们收拾好账目,把银子锁进箱子里后,离开账房,再锁了门,一起去楼下吃放。 因着是几家人一起吃的,所以把饭摆在了大堂,地方宽敞,随便摆多少桌都成。 陈氏见他们下来了,立马溜过来问道:“小鱼,你们今天赚了多少银子?快给婶子说说。” 要是不告诉她,她今晚会睡不着觉。 顾德旺牵着顾德发的手,两兄弟啃着鸭腿看着她娘,心里默默数着数,果然还没数到十,三奶奶就骂开了:“陈氏,你瞎问什么?酒楼是乐姐儿他们的,跟你有啥关系,轮得到你问?还要不要吃饭了?不想吃就回家去,别在这里碍眼。” 陈氏被骂,笑道:“三伯娘,我就是随便问问,这大过节的,我那能自己回家去,得留下来陪你们吃饭过节。” 酒楼里的可是好菜,肉菜居多,不吃可就亏大发了。 “那还问个啥,赶紧过来吃!”三奶奶没好吃的道。 几家人都习惯了陈氏被三奶奶骂,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一会儿,大家就坐下来吃饭。 大家伙欢欢喜喜的吃了一顿饭后,便出发回家去。 只是可惜了,秦三郎跟罗武没能跟大家伙一起吃饭。 “也不知道陈家村的事儿闹得怎么样了?杜家的姑娘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三奶奶一想起杜家的事儿就害怕,是一直等着,想要知道杜家事情的结果。 可秦三郎他们当晚没能回来,是第二天傍晚才回到村子里,把杜家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杜谦的女儿比他爹硬气,拿着刀子跟陈钩他们拼命,虽然受了伤,却是撑到了我们赶去。姜角叔是直接骑马冲进杜谦家,把围住杜谦家的混子撞飞几个,又冲进屋里把杜家姑娘给救了。” 三个姑娘虽然衣衫不整,却是没有丢掉清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顾锦里闻言,盯着秦三郎,笑眯眯的问道:“是姜角叔先冲进去的,你们没进去?没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要是救人救出个白莲来,那就狗血了。 虽然她是笑着问的,可秦三郎却有些怕,总觉得自己要是说得她不满意,会死得很惨。 第603章 我喜欢吃鱼 因此,秦三郎道:“是姜角叔先冲进去的,我跟罗武哥在外面对付那群混子。” 那个陈钩也是个独的,为人贪心,不想杜家的肥水流了外人田,只带着自家的两个弟弟进去,对杜家姑娘对手。 可他的小弟年纪不大,被杜谦女儿给制住了,这才僵持到他们来。 顾锦里瞅着他:“真的?没说谎?” 秦三郎点着头:“没有,绝不骗你的。” 顾锦里笑了,还要再问,三奶奶就抢过话道:“三郎,那杜家的妇人们呢?她们可有事儿?” 秦三郎:“没事。她们跟留在家里的几个男娃被陈钩他们捆住,拖到杜谦家的后院里。” 还把嘴巴给堵住了,杜家人这才没能跑去喊人。 “造孽哟,这陈家村的人咋这么坏?比陆家人还坏。”三奶奶大骂着陈家人。 三爷爷却问秦三郎:“那群混子咋样了?可被抓完了?可得抓完啊,不然杜家还得遭殃。” 乡下地方最怕的就是流氓混子的报复,要是不把陈钩他们抓完,下次杜家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秦三郎道:“您老放心,那些混子跟陈钩一家全都被抓了,包括他那个奶奶。” 说来,陈钩他们会上门强杜家姑娘,还是陈钩奶奶老韦氏的主意。 老韦氏生了不少儿子,儿子又生孙子,可如今女儿卖光了,孙女也卖光了,八个大孙子嗷嗷叫着要娶媳妇,拿什么娶?根本没银子,且她家是附近几个村子有名的破落户,根本没有人家愿意跟她家结亲。 老韦氏人老成妖,想出了坏姑娘清白,然后再上门提亲的主意,还说了这主意别人也用过,都是能成的。 陈钩他们早就想睡杜家姑娘了,得了自家奶奶的话,哪里还能不同意?趁着杜谦他们去镇上的时候冲去杜家强人。 三爷爷跟三奶奶都听得惊了:“这,这老韦氏咋这么坏?心肠忒恶毒了!” 秦三郎笑道:“三爷爷三奶奶莫生气,老韦氏一家已经被判刑了,她算是主谋,跟孙子陈钩、陈村长被判了斩首之刑,后天午时行刑。” “啊,陈家村村长怎么也被判了斩首?”三爷爷很是吃惊:“一村之长,只因着看守不利就斩首,这罚得是不是太重了?” 秦三郎摇头:“并不重,是陈村长自己找死,他收了老韦氏的三百文钱,答应了等陈钩他们事成之后,帮着逼迫杜家姑娘嫁给陈钩他们。” 为了三百文钱就要害了杜家几个姑娘,而那三百文钱还是陈钩他们兄弟偷来的。 罗武此时说道:“早在榆树村的事情出来后,许县令就把所有村长叫去县衙,跟他们说过,不能纵容包庇村里的混子。陈家村村长仗着自己村子离县城远,是把许县令的话当成耳边风,只贪图眼前的小利。许县令这次是要重判陈村长,给各村村长一个警告。” 而后天陈村长斩首,许县令还下令让所有村长去观刑。 至于其他的混子们,以及陈村长跟老韦氏的家人,全被判了重刑,男的去矿上干活,女的限十天内和离,不然充入奴籍。 又道:“许县令已经准备肃清田福县各个村子的混子,但凡犯了事儿的,全都要抓起来,害人性命、坏人清白的全部斩首,其他罪行一律押去矿上干活,誓要在最后的任期内,把田福县的混子全部抓干净。” 罗武说着,往顾锦绣住的房间看了一眼,见屋门虚掩着,心里有些失望,绣姐儿为啥不出来? 他只能大声说道:“我跟三郎只有明天一天假,是补的冬至的假,后天一大早就得回县城,过年之前都会很忙。” 不仅是他们,连邹江都从禄昌县老家回来了。 邹江原本打算住到过年前的,可因着遇到这事儿,也就不打算再回禄昌县了,许县令还劝他,说这点小事,他跟田师爷就能办。 但邹江家人死绝,其他亲戚也死得差不多了,又多年不来往,跟族人不亲,还有不少族人想让他帮忙举荐到许县令面前,跟着去京城享福的。 邹江是厌恶至极,看透了,也把乡愁放下了,一心一意带着许德贤,今后就靠着他了。 三爷爷三奶奶听了叹道:“许县令当真是个好官,临走还帮着咱们清理混子,真是造福百姓了。” 秦三郎跟罗武听了只是笑了笑,许县令算不上真正的好官,他爱和稀泥,田福县有不少事儿是他和稀泥和出来的,而清理全县混子的事儿,也是邹江要做的。 邹江在谋划一件大事,他要给许县令攒够官声,让他浩浩荡荡的上京,绝了因水匪案而遭殃的人家要杀他泄愤的心思。 “冬至那天你们没能吃上席面,今天明天都给你们做好吃的,让你们敞开了肚皮吃。”三奶奶笑呵呵的说着:“你们等着,老婆子这就去你们大丫姑姑家拿点卤味,那种新出的脆皮烧肉你们还没吃过吧,可是好吃得很,我去给你们拿,送到你们家去。” 三奶奶最疼几家的孩子,以前是穷没办法,现在日子过起来了,合该给几家的孩子吃点好的。 秦三郎冲着三奶奶的背影喊道:“您老慢着点,少拿些就成了……我喜欢吃鱼。” 最后半句话,说得很小声,说完还看着顾锦里,一脸期待。 顾锦里笑了:“想吃烤鱼是吧。” 秦三郎点头:“嗯。要是小鱼忙的话不做也可以,我吃其他的就行。” 你都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了,我要是还不给你做,估计要被骂死。 果然,三爷爷道:“小鱼,给三郎做几条烤鱼吧,他就爱吃这个,我去给你把铁架子洗了,你一会儿就能烤。” 秦三郎笑道:“我去给你杀鱼。” 顾锦里:“你怎么知道我家有鱼?” 秦三郎指指厨房廊下的两只水桶道:“这是你专门用来装活鱼的水桶,绑着青色布条的。” 顾锦里郁闷,竟然被发现了。她是想着,秦三郎没能过成冬至,忙完杜家的事儿是一定会有假回来的,就每天准备六条活鱼,要是秦三郎不会来,这六条活鱼就拎去顾大丫家,等明天陆根生家就能拿回去杀。 卤味铺子的卤鱼块卖得极好,胡东家跟林掌柜、冯掌柜的酒楼天天都来进货,可杀鱼是个累活,顾大丫家就请了陆根生家杀鱼,杀三条鱼再剁成块就能拿到一文钱。 顾大丫家每天都要用到几百条鱼,陆根生家杀一天鱼能得到将近两百文钱,一个月就是差不多六两银子,可是把陆根生家高兴坏了。 第604章 偏心 村里的陆家人因此看到了希望,觉得只要他们对顾家人好,守她家的规矩,以后顾家一定会带着他们发家。 何家人知道这事儿后,是气的肝疼,有些还没能去顾家干活的人想去找顾家理论,被何村长骂回去了。 顾家丫头是什么脾气他们还不知道吗?那就是个你听话她可能会带你发财,但你要是不听话就会把你给摁死的主。 何家人被拦住后,不服气的道:“村长,难道咱们就看着好处被陆家人得去?而咱们何家人干饿着?” “你饿个屁!”何村长骂道:“顾家给了咱们何家多少好处了?让咱们何家人做豆腐跟调味香料的买卖,把咱们何家人招进作坊干活,还招去卤味铺子跟酒楼干活,等开春了或许还会带着咱们种明蚜草。” 何家人听得大喜,问道:“村长,明蚜草的事儿顾家松口了?让咱们种?” 何村长道:“还没松口,但顾家丫头那路数,我也快摸清楚了,估摸着最迟年后就能同意,所以这时候你们可别找事啊,好好对顾家人,不然明蚜草的事儿要是黄了,损失的可是咱们整个何家人的银子。” 又特意说道:“那明蚜草不占地,随便怎么都能种活,可我问过吴老大夫了,说是药铺用不了这么多,就顾家用得最多,得顾家答应收咱们的明蚜草,咱们种出来才能赚到银子。” 自打秦顾罗田几家来村里的这一年,何村长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算是白活了,很多事儿他都没见过没听过。别人拿着银子来求调味香料,顾家丫头还不卖的,卖东西的甩买东西的脸子,真是活见鬼了。 可顾家丫头就是这么办事的,她说了,东西是她的,卖给谁、卖多少钱、卖不卖都由她说了算,反正她的东西不愁卖。 何家人听了何村长的话,总算是不敢再去顾家。 何村长又苦口婆心的对他们道:“你们老实点,顾家为啥请李根生跟陆贺福家的人干活?就是要那啥,总是就要咱们何家人惊醒着,别太猖狂,别以为顾家就只能请咱们干活。没了咋何家人,还有陆家人,再不然她还能去请其他村子的人来干活,反正谁老实用谁!” 何村长也是最近才琢磨出来顾锦里是这个意思的,可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很是有危机感,近来对何家人的看管没有松懈,反而越来越严了。 顾锦里要的就是这样,她要把村里的人都敲几遍骨头,让他们知道怕字怎么写,这样一来,才不会有人敢把主意打到她家身上。 穷的时候,你会被人欺负,但你有钱了,却是会招来嫉妒者的算计。她敲打何家人,就是要他们即使嫉妒,也不敢再来算计她家。 因着这一顿敲打,村里人近来是安分不少,都在家里巴巴的等着顾家啥时候请他们去干活。 …… 秦三郎已经撸起袖子去杀鱼,他的刀工厉害,挥舞划拉间,很是潇洒好看,顾锦里跟顾锦程坐在一边,撑着下巴看他杀鱼。 程哥儿还时不时的惊呼:“三郎哥好厉害,好好看。” 秦三郎被看得有些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动作麻利的把六条鱼都给杀了,处理好,洗干净后,放进两个大陶盆里,对顾锦里道:“小鱼,你把酱汁配好了给我,我来腌鱼,等弄好后你再烤,免得弄脏你的手。” 会有鱼腥味,且水很冷。 “好,你全部弄好我再烤。”顾锦里是求之不得,起身去调制烤鱼用的酱汁,一半用来腌鱼,一半留着烤鱼的时候再刷。 鱼多,需要用的酱汁也多,她忙活一刻钟才全部弄好,拿去给秦三郎,让他腌鱼。 腌鱼的时候,顾锦里又去厨房做了延福楼里的几个招牌菜,松鼠鱼、笋干咸肉、香酥排骨、太极豆腐跟水晶桂花糕。 “家里没有备下太多的菜,只能做这些,等明天你跟罗武哥可以去延福楼吃,单独给你们开一桌。” 秦三郎把腌制好的鱼放在铁架子上,道:“不用特意去吃,能吃几道已经很好了。” 顾锦里坐下,一边烤鱼一边道:“酒楼也有我的一份,你随便去吃,不要钱的。” 程哥儿道:“二姐好大方,我也要去吃。” 他如今上学,可是天天都要去镇上的,可以顺路去吃哒。 顾锦里:“不行,你那么能吃,天天去吃我就要亏本了。” 程哥儿生气:“三郎哥比我能吃多了,他为啥能去吃,还不用给钱。” 顾锦里:“因为他是秦三郎,而你是顾锦程。” 这个回答,直接让程哥儿怀疑三郎哥才是二姐的亲弟弟,而他是捡来的。 秦三郎从腰间的布袋里拿出一包糕点,递给程哥儿:“程哥儿,这是三郎哥给你买的糕点,你吃吧。” 程哥儿高兴了,接过糕点,得意的对顾锦里炫耀:“我有,二姐没有,哼~” 然而,他很快就被打脸了。 秦三郎直接解下腰间的一个布袋,递给顾锦里:“县城里买的干果跟坚果,给你的。” 干果是用水果晒干后做成的,而古代水果不多,一般只有富户家能吃到,但是干果就足以把一包糕点比下去了,何况还有坚果。 “哈!”顾锦里笑了,冲着程哥儿扬扬袋子,炫耀道:“我有这么多,比你的贵。” 程哥儿委屈了,问秦三郎:“三郎哥,我的干果呢?” 秦三郎一脸认真的道:“程哥儿已经有糕点了,再要干果不合适,小孩子家要乖,贪心的可不是好孩子。” 程哥儿:“……”这是偏心! 顾锦里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秦小哥糊弄小孩子还很有一套,且这一套很是不要脸,难为他说得这么一脸正义凛然。 秦三郎的脸有点红,起身说道:“你先烤着,我去喊爷爷来吃饭。” 家里就他跟爷爷两个大老爷们,是不怎么会做饭的,每次他回来想吃好吃的,都是在小鱼家吃。 没多久,秦三郎就把秦老带来了,秦老去跟三爷爷说话,秦三郎则是继续帮着顾锦里烤鱼。 三奶奶是挑着担子回来的,罗武见了赶忙去接,在三奶奶还没开口之前就道:“三奶奶,我们家今晚也来您家吃饭吧,我好久没有跟你们一起吃了。” 三奶奶听得心疼了,忙道:“好好好,今晚就当做给你们过节了,去喊你爹娘,一起来吃。” “诶。”罗武高兴极了,立刻回家喊罗父跟楚氏,告诉他们,三爷爷三奶奶让他们一起去吃饭。 罗父跟楚氏听见是三爷爷三奶奶喊的,没有多说,拿上米跟菜之后,去了顾锦里家。 第605章 干不掉,只能合作 当晚大家伙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饱饭,罗武也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顾锦绣,跟她说了几句话。 得知她前段时间送去淮毓绣庄的霜降图卖了高价,很为她高兴:“绣姐儿是个有本事的……” 只是,他的本事还不够,不知道还要努力多久才能追得上她。 罗武有些失落。 顾锦绣见了,安慰他道:“罗武哥已经很厉害了,没多久就做了班头,有些人是做了一辈子衙役也升不了班头的。” 罗武很高兴,脸上带着兴奋问道:“绣姐儿觉得我很厉害吗?” 顾锦绣点头:“嗯,很厉害。” 罗武哥从小就保护她们,要不是有罗武哥跟慧娘帮忙,她跟安哥儿几个要受的打更多。 因着她一句话,罗武这两天的疲惫是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焕发的。 吃完饭后,顾锦里把剩下的两条烤鱼让秦三郎拿回家去:“天气冷,可以留着,明天吃也不会坏。” 又给他收拾出不少吃食,让秦三郎一并带回去。 秦老看了笑道:“小鱼丫头,你这是把三郎当猪喂了,这么多东西,怎么吃得完。” 顾锦里道:“吃不完就带去司兵所,司兵所的伙食不好,当做加菜了。” 秦老听得摇摇头,跟秦三郎拿上一大堆吃的回家去了。 路上,秦老说:“你小子是个有福的?” 秦三郎皱眉:“啥福?” 秦老:“妻福。” 秦三郎一愣,忙道:“爷爷,您老别乱说话,对小鱼不好。” 秦老也是个精的,回头看着秦三郎道:“老头子就是说你有妻福,又没说小鱼,是你自己心里这么想的,跟我可没关系。” 说完,大跨步的走了,留下懊恼的秦三郎。 …… 而顾锦里似乎真要把秦三郎当猪来喂,第二天是带着秦三郎去了延福楼吃席。 罗武倒是没去,他留在村里,能多见见顾锦绣。 刚到延福楼,就看见了胡东家、冯掌柜跟林掌柜,三位大叔看见她,那是喜不自胜啊,急忙迎上来:“顾家丫头,看见你就好了,昨天说的事情咋样?延福楼的菜方子能卖给我们不?放心,你要是嫌弃银子少,我们可以加钱。” 冬至那天,胡管事吃过延福楼里的菜后,是惊得不行,拿了两桌上等席面回去,胡东家吃完是觉都睡不好了,第二天就赶来延福楼,想顾锦里求菜方子,想要花高价买她的菜方。 而冯掌柜和林掌柜比胡东家晚一天吃到延福楼的菜,可刚吃完也是惊得不行,又问过菜品的卖家后,更是坐不住了,立刻赶来求菜方子。 那么好吃的菜,最便宜的卖四十文,最贵的才一百文,像话吗?!这样的菜式在县城,最便宜也能卖到三百文往上。 延福楼简直是暴殄天物,还不如把菜方子卖给他们,让他们拿去多赚点钱。 顾锦里拒绝了他们几天,已经足够,便道:“菜方子是我们酒楼立足的根本,要是外人来买,我们定是不卖的,但几位叔跟我们这么熟了……就卖给你们五个菜方子吧,要买什么菜方子你们可以自己选,但是,菜方子并不是买断,而是你们以后卖出的菜,我们要抽成。” “菜品抽成?这……”胡东家他们很是意外,还没见过有人这么做的。 顾锦里点头道:“对,菜品抽成,抽两成,几位叔要是同意,咱们就签约,我把菜方子给你们。” 永兴楼的生意跟他们延福楼差不多,但长丰楼跟福泰楼的生意可是好得不行,特别是福泰楼,可是有不少家酒楼的,把菜方子卖给他,再抽成,就相当于她入了股,以后只要福泰楼卖这些菜,她就有钱拿,比自己去县城开酒楼也差不了多少。 胡东家很是纠结,这还不如他花高价买断菜方子呢,要是这样抽成,顾家丫头就有权利去看他们福泰楼的账,总觉得有种被坑的感觉。 顾锦里瞅瞅他们,道:“几位叔要是觉得为难,那就作罢,脆皮烧肉我还是会卖给你们的。” 脆皮烧肉跟烤鸭差不多,可以早上来拿货回去卖,且脆皮烧肉容易装货,运送起来也方便。 “这……”胡东家他们当真是为难啊,是放弃了不甘心,不放心又觉得有点亏。 最后,还是胡东家拍板了:“成,我们福泰楼同意,以菜品抽成的方式买你们的五道菜品。” 冯掌柜急道:“胡东家,你真的决定了?” 胡东家点头:“大家都是做酒楼的,很是知道要是酒楼里没有新菜品,会失去一定的客人,我们福泰楼看着家大业大,但要是再不出新奇好吃的菜品,以后也是要没落的。” 看看卤味铺子,再看看延福楼,他们福泰楼唯一能比得上的就是家底厚,在县城跟附近镇子有酒楼。 可延福楼气势凶猛,万一哪天去县城开酒楼,他们福泰楼安能有活路? 干掉顾家? 那是不行的,顾家安哥儿可是认识金陵府郑家、上官的,府城祁家又跟顾家做生意,秦顾罗田几家的小子还在衙门里当差,怎么干? 干不掉,只能合作。 冯掌柜跟林掌柜见状,权衡其中利弊,也点头同意了:“我们也愿意以抽成菜品的方式买菜方子。” 顾锦里笑了:“成,那我这就去写契约,几位叔等等啊。” 顾锦里带着小吉,蹬蹬蹬地上楼,不多时就写了六张契约下来,递给胡东家他们看。 胡东家他们看来,脸色是一言难尽,虽然早就领教过顾家的契约苛刻,但这回却又让他们领教了一次。 不得收买延福楼厨子偷买菜方子,否则一旦查实,将要赔偿延福楼五万两银子损失。 丫头,你知道五万两银子是多少吗你就敢写! 他们开了一辈子酒楼,到现在还没赚到五万两,她这是一次就想把他们给灭了啊! 突然想撕了契约不签了,可看看旁边高大的秦三郎,再看笑眯眯像狐狸的顾锦里,以及座无虚席的延福楼,只能签了。 “来,各位叔,不要客气,选菜吧。”顾锦里拿出菜单子让他们选。 胡东家他们想哭,最终选了无道他们吃得最好的菜,而松鼠鱼成了头牌,大家都选了它。 “顾家丫头,桂花水晶糕也卖给我们呗,那糕点当真是好看得很,我家上到老太太,下到孩子,个个都喜欢。” 顾锦里道:“这个现在还卖不了,得等到明年。用来做水晶桂花糕的面很特殊,不是用的面粉,如今那点面,只能供应我们延福楼。” 大楚的人并不会做荸荠粉,这东西只有她会做,啊,想想就开心,垄断的快乐。 第606章 顾大山的本事 “什么面粉这么特殊?”胡东家很是好奇,想看。 顾锦里也给他看了,让陆豪子媳妇拿了荸荠粉来:“就是这种面粉,摸摸看,是不是跟做烧饼的面粉很不一样。” 胡东家他们看过之后,点头道:“确实。” 只能叹道:“那成,我们明年再开始卖水晶桂花糕。” 胡东家他们因着菜品的事儿,已经耽搁了三天的工夫,如今事情成了,便告辞回家。 顾锦里很是大方的给他们一人送了三个竹盒的水晶桂花糕:“几位叔拿回去吃,别客气啊。” 胡东家三人:“……” 戳心窝了,想哭! 胡东家三人接过,一起走了,三人是住同一家客栈的,回去的路上,冯掌柜说:“顾家丫头是棵摇钱树,要是把她娶回去做儿媳妇,以后一定不愁赚不到钱。” 林掌柜跟胡东家都看着他,瞪大着眼睛道:“你是亲爹吗?你家儿子敢娶?!” 顾家丫头是又凶又狠,他们过了几十年跟她一个小姑娘打交道都觉得害怕,要是自家儿子娶了她,还能有活路? 算了算了,还是做合作伙伴吧,这种儿媳妇娶回家,儿子怕是要短命。 不过,冯掌柜这话倒是让胡东家他们八卦了一把:“那小丫头定亲了吗?看着快到定亲的年纪了,也不知道谁会娶到她?” 他们回去后,先帮那小子上柱香,让老天爷保佑他现在能活得快活些,可怜的娃,以后要是娶了顾家丫头,好日子就倒头了。 …… 延福楼,楼上雅间,顾锦里点了一桌子菜,正在“喂猪”:“你吃这个水晶肴肉,这个好吃。还有这个椒盐鸭肉也不错。” 大楚的鸭子便宜,因此酒楼做了几种用鸭子的菜,椒盐鸭肉好下酒,就是其中一样。 秦三郎看着被堆得满满的碗,一个劲的吃着,是顾锦里给他夹什么就吃什么,吃得嘴角带笑。 小吉看得嘴角抽搐,觉得自己肚子疼,小东家让秦家三郎这么吃,不会把秦家三郎给吃死吗? 然而,秦三郎不会吃死,他其实很能吃,只是平时都守着规矩,不会吃饱罢了,今天三人吃一桌子菜,算吃得很满足。 吃完之后,他们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等顾锦安跟顾锦程,过午的时候,顾锦安来接顾锦程,带着他来了酒楼。 “二姐真好,让我们来延福楼吃饭。”早上起来的时候,二姐说中午下学了让他跟大哥直接来延福楼吃东西,吃完再回去。 顾锦里捏着他的鼻子道:“你就知道吃,吃着一顿,二姐可是要付钱的。” 她定的规矩,她跟戚康平、戚康乐三个东家,不管是谁带人来延福楼吃饭,都得付钱。因为不付钱,损失的是三个人的利益,别人没有义务拿自己的钱来给你请客。 秦三郎听了道:“要付钱?给你,我这里有二两银子。” 今天吃了这么多,一定花了不少钱,小鱼一定很心疼。 顾锦里瞪他:“我很有钱,不用你的。” 顾锦安看得笑道:“三郎收起来吧,小鱼可是小富婆,请咱们吃顿饭是小意思。” “嗯嗯,二姐最有钱了。”程哥儿吃着水晶桂花糕,含糊的道。 顾锦安说他:“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不让夏先生又要罚你。” 夏先生的规矩很中,一言一行都讲究个潇洒优雅,近来在吓死力气教导程哥儿礼仪,学不好可是要罚的。 程哥儿听罢,红了眼眶,把东西咽下去后,挨着顾锦安道:“大哥,不去上学行不行?先生有时候凶凶的。” 顾锦安笑道:“行啊,可你真的会不去吗?” 如今程哥儿跟着夏先生学了一段时间,跟夏先生有感情了,虽然功课重的时候还是会说不去上学的话,可他心里确实想去的。 果然,程哥儿听到这话,又坐好继续吃饭:“那我吃得好看一点。” 先生最近教的就是吃饭要怎么才能好看。 顾锦里见了,跟顾锦安对视一眼,又继续吃东西……如今的事情有些复杂,他们虽然不会听夏先生的,但却不能彻底断绝关系,毕竟关系到他们的外祖家。 几人吃了饭后,就一起回家。 回到家后,顾锦里扎进制药作坊里做方便药,而第二天早早起来送走了秦三郎后,又迎来源字药行的人。 牙粉卖得不错,源字药行又加了不少货,今天是来拿新货,兼说牙刷的事儿。 因着牙粉的兴起,牙刷也渐渐进入了各家各户,但如今牙刷稀少,仅靠着顾大山跟作坊里的人做,根本供应不上。 而牙刷并不难做,只要会处理猪鬃毛跟钻孔、以及把鬃毛跟牙板子固定的技术就成。这样的事儿,只要是有经验的木匠,琢磨上几个月也就能做出来了。 可顾锦里不想便宜别人,她想把这个成就给顾大山,让夏先生他们好好看看,她爹也是有本事的! 因着她跟顾大山、吴老大夫和源字药行的人商量过了,趁着别人还没有做出牙刷,让源字药行找个木匠铺子跟她家合作,顾大山教技术,但木匠铺子做出来的牙刷必须刻上顾氏牙刷四个字,把名气打出去。 源字药行觉得可行,而源字药行名下就有木匠铺子,是专门给药行做药柜跟药盒的,如今再做牙刷也没问题,今天就带着人来了,打算跟顾大山签一份关于牙刷的新契约。 顾大山很是紧张,对顾锦里道:“小鱼,牙刷不难做,你以后还要跟源字药行做买卖,不如爹把做牙刷的诀窍告诉他们,分红爹就不拿了。” 顾大山是怕自己拿来分红,会惹得源字药行不快,让二女儿的生意难做。 顾锦里道:“爹,源字药行虽然财大气粗,但我能他们合作,是靠得自己的本事,您不用担心太多,只管签约教人收钱就成。再说了,您不是要给我娘补嫁妆吗?没钱怎么补?” 而且…… 她停下脚步,看着顾大山道:“您有本事了,我娘脸上也有光,别人才不敢瞧不起她。” 顾大山一愣,想着崔氏跟他受过的苦,以及老顾家人嘲笑崔氏,说她一朵鲜花被粪坑给污了,跟着他,一辈子都是贱妇,是不会有出头之日。 顾大山想到这些,握了握拳头,道:“好,爹答应了,多多挣钱,给你娘补嫁妆,挣脸面!” 顾锦里笑了:“这就对了。” 第607章 药成 他们很快就到了制药作坊,吴老大夫跟程掌柜已经在等着了。江淮江南所用的药柜药盒子是在临河府做,因此来的是程掌柜,章掌柜没来。 “吴爷爷、程叔。”顾锦里跟顾大山进了待客的屋子,跟两位财神爷打招呼,目光看向程掌柜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这人应该就是来学做牙刷的木匠师傅。 果然,吴老大夫点点头后,就指着那人道:“这位是石师傅,是木匠铺子里的大师傅,来跟你爹学做牙刷的。” 石师傅长得有些瘦小,却是个礼仪周全的,吴老大夫话音一落,他就上前几步,对顾大山拱手道:“顾师傅好,顾师傅当真是巧思,那牙刷很是好用,跟牙粉当真是绝配。” 牙刷他们也是用过的,并不是太精巧的东西,可妙就妙在它用处特殊,比之手指跟柳枝条更能清洁牙齿。 而东家也说了,等这次做牙刷赚到银子后,会给他们加月钱,可把他们这些木匠给高兴坏了。 顾大山压下紧张,笑道:“石师傅不必客气,我不是真正的木匠,就是以前做过木匠活计,这回的牙刷也是我家二闺女教着做的,我就是动个手而已,当不起师傅的称呼。” 程掌柜笑道:“虽然是顾家丫头教的,却也是你的福气,生了个好女儿。” 吴老大夫道:“你们别夸来夸去的,再夸小鱼丫头能上天,赶紧把契约拿出来,看过没问题后咱们就签约,老头子可没多大工夫在这里跟你们耗。” 程掌柜听罢,立刻拿出三张契约递给顾锦里。 顾锦里把契约念出来让顾大山听。 三七分账,按支算,顾大山只需要教会石师傅,以后就能拿到三成牙刷钱。 顾大山听罢很是满意:“可行,我这就签。” 他拿起笔,在两张契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再按上手印。 契约依然是他们跟悬壶坊签,而悬壶坊再跟源字药行钱,继续隔开来。 吴老大夫签字按手印,而他跟源字药行签的那张契约,早已经盖上源字药行的私章。 他收起契约后道:“石师傅这几天就住在你们作坊里,你给他安排个屋子就成,学成之后,他就回临河府。” 又交代顾大山:“得快点教啊,赶在年前把顾氏牙刷的名号打出去,不然等年后,其他木匠把牙刷做出来,可就把正统给抢去了。” 只要让世人知道牙刷是顾氏先做出来的,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顾锦里笑道:“您老放心,就算有人做出牙刷,富户们还是乐意去药铺里买的。” 富户们不缺买牙刷的钱,而牙粉是在药铺里买的,他们会在心里觉得,牙刷也跟药材有关,因此不敢马虎,只会去药铺里买牙刷。 至于其他木匠做出来的,进不了药铺,只能散卖给其他百姓。 程掌柜也听得点头:“顾家丫头说得没错,到时候咱们牙粉牙刷一起卖,不怕其他木匠抢了牙刷的生意。” 吴老大夫听罢点了点头,又瞪着顾锦里:“你的方便药呢?近来得风寒的人很多,等着你的药呢,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出来?得先做出来一批,然后先试用一两个月,没问题了到明年二月才能大肆卖方便药。” 药的东西,吴老大夫是很谨慎的,不试吃上两个月,他是不敢卖的。 顾锦里笑道:“巧了,我们刚做出来一批,有个一千丸,还没有装瓶,您老跟着去看看,要是觉得妥当了,咱们就装瓶封瓶。” 虽然这两天秦小哥回来了,她带着他去延福楼吃饭,又给他做好吃的费了些时间,可其他时候都是在努力做方便药,她发誓,真的没有偷懒。 吴老大夫听得眼睛大亮:“有最后的成品了?那快带我去看看啊。” 顾锦里笑了,对顾大山道:“爹,您跟程掌柜说说话,我带吴爷爷去药房看看。” 吴老大夫跟他们亲,可以带他去看怎么做方便药,可程掌柜却是源字药行的人,隔了一层的,她不会带他去看。 顾大山:“诶,你们去吧。” 顾锦里带着吴老大夫,不多时就来到第四进宅子的药房。 叶荆子的那间药房里,戴大夫已经带着几个懂得药理的小子在忙活着,看见她来了,急忙迎上去,问顾锦里:“小东家,咱们啥时候装瓶,蜡块已经准备好了。” 吴老大夫听得惊了,问顾锦里:“你用蜡块来做方便药?这可是贵东西,会增加成本。” 这丫头历来抠门,做的都是低成本的东西,如今竟然舍得用蜡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锦里笑道:“增加不了多少,蜡块只是用来封住瓶子口,绕上一圈就好。” 而这些蜡块是顾锦安拿回来的,是郑家跟上官家送的,这两家都有做蜡烛的铺子,等他们一起合作做酱油之后,再去这两家铺子买蜡块,一定能便宜很多。 成本她早就算过了,要是成本太高不赚钱,她才不会做,她又不傻。 “原来是不要钱的东西,我就说你这丫头抠门得都不像话了,怎么可能舍得用蜡块。”吴老大夫说着,已经进了药房,看着偌大的药房里有一排拼凑起来的桌子,桌子上铺着干净的棉布,上面放着一个个拇指大的药丸,都用油纸包着。 吴老大夫来到桌子边,拿起一个药丸,拆开油纸后,放进嘴里生嚼着,一股子浓郁药味直冲口鼻,让他皱起眉头。 戴叔给他递上一碗温水:“你簌簌口。” 药丸的味道比汤药要冲,生嚼会很难吃。 吴老大夫却没有喝水,而是把温水放到桌子上,又拆开一枚药丸,放进温水里和开。 少顷,等药丸彻底和开后,他看着陶碗道:“淡了,你这药效不够。” 顾锦里道:“这是为了方便装瓶故意做小的,两枚药丸才相当于一碗汤药的药效。” 吴老大夫听罢,又拆了一枚放进碗里,等药丸和开后,看着黑乎乎的汤药道:“还行,跟汤药差不多了。” 他心里很是高兴,从七月份顾锦里拿着蚊香来寄卖他就在等着她的方便药,如今总算是见到真正的成品了,看着还不错的样子,但他不能夸她。那丫头嚣张着呢,他夸上两句,她得飞起来。 第608章 差点气死 吴老大夫往端起碗,把里面的汤药给喝了,喝完还砸吧两下嘴巴,满意的点点头。 顾锦里没有阻止他,这种治疗风寒咳嗽发热的药,没病吃上一碗也没事,且如今天冷,吃了还能预防风寒。 吴老大夫继续扫视着药方,看见靠窗的地方有一排炉子,炉子上还放着跟药罐相似的锅。他走过去,看见锅里有些凝固的黑色胶质物,用勺子剐出半勺来,放进嘴里吃着,一会儿之后道:“跟刚才吃的药丸一样,你就是用这些锅熬药,把汤药煮成药丸的?” 顾锦里点头:“嗯,其实做法跟麦芽熬制成糖的方法差不多。” 吴老大夫听罢,回头瞅她一眼,道:“你糊弄老头子吧,你里面肯定家里能加快凝固的东西,光靠熬,可成不了你的这种药丸。” 不过他却没吃出来是什么东西,似乎不是药,但也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 顾锦里听了笑道:“您老果然渊博,什么事情瞒不过您。” “渊博个啥子,老头子是活得救了,见的事情多了,这才有了经验,能看出问题来。”吴老大夫站在窗边一会儿,转身走到顾锦里面前道:“丫头,你加了什么东西?能否告知老头子。” 他停顿一会儿,才接着道:“我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很过分,而当初你做方便药的时候,我也说过,只要看过药方,确定你的药方没问题就成,可如今……老头子舍下脸面求你,你能不能……” “可以。”吴老大夫的话还没说完,顾锦里就点头答应了:“我会把自己加了什么东西进去促进汤药凝固告诉您老,也会允许您老参与做方便药。” 吴老大夫听得惊了,激动得手抖,看着她道:“小鱼丫头,你,你说真的?这对于你来说是有风险的,万一老头子把你做方便药的诀窍泄露出去怎么办?” 顾锦里笑着摇头:“您老不会。我相信您老,您是值得我信任的,要是没有这层信任,咱们的买卖也不用做了。” 她会答应让吴老大夫参与做方便药,有两个愿意,第一个就是值得信任,第二个是吴老大夫是真正的医者。他的医术救了很多人,而他对药材的谨慎也领人佩服。 顾锦里这辈子是不会做大夫的,就想做个用医药知识赚钱的人,但她敬重吴老大夫这样的医者。 吴老大夫红了眼圈,自打女儿跟外孙糟了难,他避走到庆福镇,支撑他就知道医术,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个自己喜欢的做药,是欢喜不已,见顾锦里答应下来,是感动得想哭。 然而,顾家丫头就是个喜欢败坏人兴致的,他正感动着,那丫头就说:“不过您老得跟我签个契约,保证不把做方便药的诀窍透露出去,否则赔给我五十万两的损失。” 吴老大夫:“……” 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给她活活气死! “五十万两,你是想要半个源字药行啊!”吴老大夫指着她道:“老夫真是瞎了眼,以为你转性了,不钻钱眼了,没成想你一直在钱坑里没出来。” 顾锦里笑哈哈:“那您老答不答应吧?” 吴老大夫冷哼一声道:“答应!那五十万两你别想了,老头子是不会把做方便药的事儿说出去的。” 顾锦里笑着拿来纸笔,开始写契约,写好了递给吴老大夫:“您老签个字,再按个手印。” 吴老大夫看着眼前的契纸,不解的问道:“你为啥那么喜欢报官跟签契约?可知外面的人都怎么说顾氏作坊的?说你们有毛病,大家那么怕官,你们却老是往衙门里冲,还签什么契约,乡下很多都是让乡里有名望的老人来做个保人就成了。” 很少有人签契约的。 顾锦里笑容不减,给吴老大夫递上毛笔:“报官是最能解决纠纷的。” 你要是不报官,乡下农人能为了一文钱拉上全家跟你吵架,她难道要天天叉腰跟着他们对骂? 且有姜家帮着她家,她为啥不报官?要是等到那天报官没用以后,她才会下毒,这个也是一包就能解决后患的,只是老是下毒不好,她是个善良的人。 吴老大夫接过契约和毛笔,签了名字,按了手印后,把契约还给顾锦里:“加了什么东西,赶紧说。” 顾锦里又抽出一张巴掌大的小纸片,写了几个字,递给吴老大夫。 吴老大夫看得眼睛都直了:“就是加了这东西?可真有你的,我这契约算是白签了。” 顾锦里笑容满面的道:“怎么可能会是白签?您老想想看,很多年前,灵芝在大家眼里就是一种长在山里的毒蘑菇,可当有人知道它的功效,告诉世人之后,如今的灵芝是什么价格?可是成了堪比人参的贵重药材。” “所以重要的不是东西本身,而是要看要怎么用这样东西,能发现死物妙处的就是赢者。” 吴老大夫听得笑了,又板着脸道::“行了行了,别跟老头子在这里扯皮,赶紧做一回方便药给我瞧瞧。”、 “好。”顾锦里立刻洗手,洗干净后,开始在药方里做方便药。 她做的这种方便药说白了就是照着现代的白凤丸、牛黄丸、地黄丸啊做的,这算是早期的买来就能生吞的药,虽然跟西方的药片不同,却也很是方便,在没有西药的年代,这样的方便药丸可是用了几百年,一直延续到她挂掉之前的。 吴老大夫很是认真,是不错眼的看着她的每一个步骤,一直忙活了几个时辰,知道下午才熬出一锅方便药膏。 顾锦里停火,道:“要晾上半个时辰,之后搓成药丸,包起来就成。” 吴老大夫是一直等到药膏凉了再搓成药丸后,又试吃了一枚,点头道:“不错,跟先前吃的药丸几乎一模一样,手艺没有差太多。” 差得不多,药效才能一致。 吴老大夫是放心了不少。 紧接着,顾锦里又起锅烧蜡块:“戴叔,你们把药丸装进瓶子里,一瓶十二枚,别多装少装,这刚好是两天的药量。” 一般的风寒,吃完一瓶也就能控制住病情,再次一瓶也就能彻底好了。 “诶。”戴叔他们开始用把包裹着油纸的药丸装进药瓶里,把盖子塞好。 第609章 吓懵 这种药瓶是顾锦里特意去订做的,盖子很有讲究,跟其他陶瓶的盖子不同。 这种药瓶的盖子很长,能有更好的防潮效果。 而药瓶里还放了一层厚黄纸,也是用来防潮的。 戴叔他们把药丸装好后,顾锦里拿来一个特制的铁勺子,舀起一勺蜡油,等蜡油稍微凝固一点点后,立刻倒到瓶身跟瓶盖的相接处,把瓶口给封住。 “这一步的动作要快,不然蜡油会溜走,还要控制要温度,要不封口会封不好。”顾锦里一边用蜡油封着瓶口缝隙处,一边跟戴叔、叶荆子他们说着。 戴叔他们认真的听着,跟吴老大夫一眼,眼睛是一错不错的盯着顾锦里的动作,等学会后,又开始上手练习,忙了小半个时辰后,这才彻底上手,把所有的药瓶全部封好。 吴老大夫比较狠,直接拿了五瓶药,扔进水桶泡着,足足两刻钟才捞起来,把瓶子外的水擦干后,刮掉封口处的蜡,打开盖子,查看里面的药丸可有进水? 结果很令人惊喜:“没有进水,这个法子不错。能保存多久?” 顾锦里道:“只要不受潮,三年内都是可以吃的,不过我怕有个万一,定的时间是一年之内。” 吴老大夫点头道:“不错,谨慎点总是好的,就一年之内吧。” 又看见叶荆子他们正在给药瓶粘上小纸片,拿起一张来看了:“这就你弄的那什么说明书。” 顾家丫头的怪主意多,做这个方便药的时候,说是要在瓶子上贴上纸条,写上啥注意事项的,她还给他送了几份过来让他看过。 他觉得很不错,虽然大楚不识字的人很多,但大夫认字啊,到时候让大夫口述转告病人就成。 吴老大夫看着顾锦里做了一轮方便药,可谓是手痒,自己要要做,见天色已近傍晚,干脆道:“老夫今天不回去了,在作坊里住着,小鱼丫头给我安排个屋子。” 顾锦里:“成,木通叔会给您老安排的。” 因此当程掌柜等了一天,来问吴老大夫何时回去的时候,是只得到一句不回了,要住下,还让他也住下,说等过几天,让他把方便药运去临河府。 “先给城里的乞丐用用,如果没有问题,等到义诊的时候再给农人用,要是也没出问题,再正式售卖。”吴老大夫交代着,他是把怎么卖方便药都想好了。 “是。”程掌柜应着,跟着木通去看住的地方。 顾大山也教了石师傅一天,石师傅学得快,已经学会了,明天就开始自己动手做牙刷,做上两天三,用过牙刷不掉毛后,就算是成了。 “小鱼,天色不早了,回家吧。”顾大山跟崔氏忙完后,来喊顾锦里回家。 “诶,来了。”顾锦里交代叶荆子几句,便带着小吉,跟着顾大山崔氏回家。 三爷爷跟顾锦安带着顾锦程在作坊门外等着他们,看见他们来了,一起往家里走去。 半路上,遇到回村的何村长。 何村长跟何金生坐在牛车上,驾车的是何大仓,三爷爷看见他后,喊了一声:“村长,回来了。” 声音并不大,却把何村长给吓了哆嗦了一下,差点跳起来,把驾车的何大仓都给吓到了,赶忙停下牛车,回头担心的问道:“爹,您老没事吧?还没缓过来?” 三爷爷见了皱眉,走过来问道:“大仓,你爹这是咋了?看着像是被吓着了。” 何大仓叹道:“可不是被吓着了。” 何村长会被吓得这般惨,是因着今天去看陈村长砍头,原本以为是远远的看着就成了,可这回许县令是铁了心要震慑他们这些村长,是把他们拉去断头台边,近距离看着陈村长被砍头。 喀嚓一声,鲜血四溅,脑袋咕噜咕噜滚下地,可把田福县的村长们给吓得不轻。 何村长又是个担心小,更是被吓得晕了过去,好在邹江为人谨慎,是请了个周大夫等着,见他晕了,周大夫立刻上去扎针,把他给救醒了。 邹江还很大方的送了各位村长几包安神药,让他们拿回家熬了喝下去压压惊。 何村长是抱着三包安神药,被何大仓给背上的牛车,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如今被吓了一跳,总算是回过神来,结果他一个没绷住,当场哭了起来。 何村长拉着三爷爷的手哭道:“顾老哥,可怕,太可怕了,头都掉了啊,差点就滚到我脚边……县令大人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了。你说我这辈子小心翼翼的,啥坏事都没做过,咋就被拎去看这样的酷刑?晚上我还怎么睡?饭都吃不下去了。” 何大仓忙道:“爹,您老别怕,今晚儿子陪着您睡,给您守夜。” 何村长听罢,看着何大仓:“大仓啊,要不爹把村长的位子传给你吧,爹要扛不住了,太可怕了。” 何大仓道:“爹,您老别说这样的丧气话,您还硬朗着呢,还说要多当几年村长,让我能多去做几年生意,让家里能够宽裕着点呢。” 何村长不听,就是抹着眼泪,看着确实是吓得不轻。 何大仓见了,又说起自家二弟:“二弟已经报名了,再过几天就能去县衙考试,等考上了就是书吏,您就是书吏他爹,到时候还得给二弟办流水席,您老可得打起精神来啊。” 他不说这还好,一说何村长就更哆嗦了:“今年可是砍了不少书吏的,你说你二弟会不会短命?早知道就不让他去考什么书吏了。” 何大仓很是尴尬,看着顾家人一眼,忙道:“顾老爷子、顾大哥,我先把我爹拉会家去了,他迷糊了,说的话你们别在意。” 这条出路可是顾家安哥儿给出的,他爹这么说,不是让顾家人难堪吗? 三爷爷他们没有生气,知道何村长是被吓懵了,赶忙道:“快把你爹拉回去吧,给他把安神药熬上,吃了睡上一觉,明天也就好了。” “诶。”何大仓应着,让何金生把何村长扶稳了,驾着牛车往家赶。 而何村长的身体确实不错,吃了药,睡了一觉后,第二天又活蹦乱跳了。得知自己说了胡话,是立马收拾了一篮子鸡蛋,带着两个孙子来顾家道歉。 “顾老哥、安哥儿、小鱼丫头,你们别生气,昨天是我的不是,吓懵了,说了胡话。” 第610章 请求 三爷爷道:“村长不用这般客气,我们都知道您不是有心的。” 谁去看个砍头都会被吓到的。 何村长听罢还不放心,一双老眼瞅着顾锦里,这丫头要是生气,他何家的营生可就完蛋了。 顾锦里道:“知道您老胆子小,我没生气。” 何村长听罢,这才高兴起来,像往常那样跟着三爷爷聊起天来。 又推着何铜生道:“赶紧去找程哥儿玩。”你个没眼力见的东西。 何铜生只能去找程哥儿。 程哥儿见了赶忙跑去找顾锦安:“大哥,想上学了,咱们赶紧上学去,做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顾锦安笑了:“你个小滑头。” 不想跟铜生玩就直说,用得着这么逃吗? 程哥儿小小声的说:“铜生哥近来喜欢玩蚯蚓,我不要玩蚯蚓,滑滑的,不好玩。” 程哥儿实在是不明白,为啥铜生哥总是喜欢玩这些又脏又奇怪的东西,还喜欢拉着村里的孩子一起玩,大家还玩得特别高兴。他每次跟着他们玩,都很懵,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开心些什么? 顾锦安听得笑了,对程哥儿道:“咱们农家的孩子,玩泥巴玩蚯蚓的没啥。” 不过,如今也到了他们上学的时辰,顾锦安拿上书袋,带着程哥儿上学去了。 何铜生嫌弃程哥儿闷,见他走了很是高兴,趁着何村长不注意,溜去村里找其他孩子玩。 顾锦里吃了早饭后,交代顾锦绣要吃药后,便去制药作坊忙活。 近来天气冷,顾锦绣得了风寒,如今在吃她的方便药,效果不错,昨天还发热,今天烧已经退了。 吴老大夫是迷上做方便药了,跟着戴叔他们一天到晚的待在药房里。顾锦里见了也是撸起袖子就干,大家伙忙活一天就做出一千多枚药丸,效率高了很多。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锦安说:“郑兄跟上官兄已经来了,如今在县城里,明天会来延福楼跟咱们谈酱油生意,我跟先生告了几天假,陪你去谈。” 顾大山听了道:“爹送你们去,再把陶嬷嬷也带上。” 小鱼渐渐大了,崔氏是交代了他很多,说是不能让她老是乱跑,接触外男的时候得带上家里的长辈或者陶嬷嬷,女人活得艰难,她可不想自己的女儿被人说嘴。 “爹,我也去。”程哥儿求着顾大山,眼里满是期待。 顾大山知道自家小儿子的心思,笑道:“好,爹带你去,咱们顺便去延福楼吃顿好吃的,再给你娘他们打包两桌菜回来。” 他对崔氏道:“明天别做晚饭了,我从延福楼买菜回来,请吴老大夫跟程掌柜吃饭。” 吴老大夫跟程掌柜来了作坊两天,是家里的客人,他家合该摆一桌待客。 崔氏历来听他的,闻言点点头,应一声好。 三奶奶听说郑英跟上官卓来了,有些紧张的问道:“那两位可是富家大少爷,咱们要不要把作坊院子收拾出一个来给他们住?” 顾锦安笑道:“不用的三奶奶,郑兄跟上官兄家在县城有别院,会住在县城里。明天要是谈不妥,他们后天会再来延福楼谈,是不来咱家住的。” 世家豪族的规矩极重,轻易不会去别人家留宿,这样的行为被世家认为是极其失礼的,也是怕会传出什么闲话。曾经有个世家子去别人家留宿,最后跟留宿的那户人家的姑娘生出了事儿,闹得不太好看。 世家豪族很是引以为戒,是不让世家子去别人家留宿,也不会轻易让世家子带着朋友回府留宿。 顾锦安前段时间去金陵府,并没有住进郑府,是住的郑家的一座别院,只是按照规矩去给郑家跟上官家的老人请了安。 三奶奶听了道:“啊,是这样的?这富户的规矩果然跟咱们乡下不同。” 在乡下,要是有远客来了,都是会来家里住的,住客栈费钱。 三爷爷道:“人家是贵公子,自然跟咱们农人不同,你别操心了,赶紧吃饭。” 一家人吃过饭后,顾锦安去了作坊:“爹娘,我先去作坊了,跟德兴哥约好了要去给他讲书里看不懂的地方。” “诶,去吧。”顾大山很高兴安哥儿能跟兴哥儿走得近,毕竟是同族兄弟,亲近些总是好的。 三爷爷则是感慨道:“兴哥儿也长进了。” 只是这个长进的代价太重,是梅姐儿的一条命。 …… 第二天,顾大山驾着骡车,带上顾锦安兄妹三个,把程哥儿送去夏先生家上课。 只是今天夏先生却是把他给请了进去。 顾锦里听得皱眉,问夏先生家的小厮:“请我爹进去做啥?” 夏先生看不起他爹,请他爹进去能有什么好事? 顾大山很敬重身有功名的读书人,闻言说道:“夏先生是程哥儿的先生,既然请了,定是有事儿,我不进去就太失礼了。” 顾锦里听了道:“成,咱们一起去。” 看看那老妖又要耍什么花招。 夏先生没料到顾锦里会来,看见顾锦里跟着顾大山父子三人进来的时候,脸色是变了变,暗道:失策! 可人都请进来了,且顾大山还一个劲的笑问:“先生把我喊进来是有啥事?可是程哥儿不听话,让您生气了?” 程哥儿很冤枉:“没有,程哥儿可听话了。” 顾大山闻言拍拍他的小脑袋,继续看着夏先生。 夏先生略纠结,顾锦里见了道:“夏先生到底说些什么?什么话让先生这么难以启齿,难道是要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自觉无礼所以不敢开口?” “小鱼,先听夏先生说。”顾大山服了自家二闺女,怎么能这么怼夏先生。 顾锦里闻言闭嘴,却是在心里给了夏先生一个白眼。 夏先生笑了笑,道:“下个月就是程哥儿的五岁生辰,五乃是孩童之启,是个大生辰,夏某想着,既然自己做了程哥儿的先生,不如让程哥儿下月生辰的时候,在夏家过。” 腾一声,顾锦里站起身,俯视着夏先生,嘴角带着冷笑道:“先生这是想要跟我家抢孩子?想要孩子不会自己生吗?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先生,大不了我家程哥儿不学了!” 娘的,真是给脸不要脸,一次次的试探她家的底线,夏固不愧是狂士,狂得没边了。 这话,一剑封喉,差点把夏先生给怼死。 夏先生见顾锦里反应这么大,还说出抢孩子、让程哥儿不来上学的话,立刻吓得服软:“小鱼误会了,夏某只是提议,同不同意由你家说了算。” 他怕顾锦里再去跟胡观主告状,又说了一句:“夏某没有要抢程哥儿的意思,只是觉得他资质不错,想要教导他成才,仅此而已。” 第611章 咱们才是一家人 “仅此而已?”顾锦里笑了:“你确实是个聪明人,可世上的聪明人不止你一个,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以为别人不知道你打的什么歪主意。” 她指着夏先生,毫不留情的道:“夏固,我现在就跟你明说了,程哥儿是我家的,而你只是他的先生。同意程哥儿来上学,是看中你有真学问,你负责教导他成才就行,至于其他的……” 顾锦里笑了,笑容里满是杀气:“那是妄想!” 夏先生知道顾锦里泼辣,可没想到她是真的敢撕破脸,这番话说下来,已经是明晃晃的打他的脸。想他夏固活了几十年,连大楚皇帝都要怵他两分,如今却被顾锦里指着鼻子骂。 夏先生也来了脾气,道:“我知道程哥儿是你家的,但……” “程哥儿,夏先生跟二姐,你选谁?”顾锦里懒得听夏先生废话,直接打断他的话,问程哥儿。 程哥儿有点懵,二姐跟先生怎么又吵架了,但是……他过来抱着顾锦里道:“选二姐呀。” 又跑去抱着顾锦安,抬头冲着他笑道:“也选大哥。” 想了想,觉得不能厚此薄彼,又跑去抱住顾大山道:“程哥儿也喜欢爹的。” 这样爹就不会难过了。 顾大山已经被顾锦里一顿大骂夏先生给整懵了,见程哥儿过来抱住自己,这才笑了起来:“程哥儿乖。” 顾锦里见状,转头看向夏先生,道:“夏先生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等你想清楚了,我们家再决定要不要让你继续教导程哥儿。” 她最后说一句:“记住,程哥儿的事儿,只有我家能做主,他来不来上学?住哪里?在哪里过生辰,都由我家说了算,你就只是个先生,越了本分,我们家会自己找个先生!” 顾锦安也是个会补刀的,不喜夏先生一次次踩他家的底线,对着程哥儿笑问:“程哥儿想去尚叔家跟大哥一起念书吗?” 程哥儿眼睛都亮了,扑到顾锦安身上:“想!” 又怕夏先生难过,赶忙解释道:“先生比尚叔厉害的,程哥儿只是想跟大哥一起念书。” 夏先生很难过,想要说些什么,可他刚喊了一声程哥儿,顾锦里已经对顾大山道:“爹,走了,咱们最近给程哥儿放假,哪有不到五岁的孩子天天上学的,太累人了,会病的。” 说着已经提步走了,顾锦安牵着程哥儿的手跟上。 程哥儿有点担心的往夏先生这边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他是要跟着二姐和大哥哒! 顾大山则是很为难,可他也不喜夏先生让程哥儿来夏家过生辰的事儿。 大楚人过生辰都是在自家里过,从来不会去别人家,要是去别人家过生辰,那成了什么了? 至于先生这些,都是请来家里一起吃饭的,没有让先生帮着操办生辰的道理,除非是学生家的父亲没了,先生作为长辈,才有这个资格,可他没死啊。 因此,他只是对夏先生拱了拱手,便追上顾锦里他们,牵着骡车,把他们带到延福楼,去了楼上雅间。 顾大山虽然生气,但他不想让程哥儿失去夏先生这个先生,毕竟是个举人老爷呢。 “小鱼,真的不让程哥儿去夏先生家上课了?”顾大山道:“举人老爷可不好找。” 顾锦里道:“爹放心,咱家程哥儿就算不跟着夏固念书,也能成才,我们程哥儿聪明着呢,对吧程哥儿。” 程哥儿点头,觉得自己可聪明了,但是:“二姐……程哥儿挺喜欢夏先生的。” 瞅瞅自家二姐,见她没有生气后,这才接着道:“虽然先生有时候凶凶的,可程哥儿喜欢夏先生继续做先生。” 尚叔来找过夏先生几次,他见尚叔对先生很是恭敬,还说了自己学问有限,不能跟夏先生比,夏先生是考过科举的,以后大哥考科举的时候,得他帮着提点提点。 程哥儿想着,自己继续跟着夏先生念书,就能帮到大哥了。 顾锦里看着程哥儿,道:“程哥儿可以跟着夏先生念书,但程哥儿必须记住,先生只是先生,先生可以敬重,却不能盲从……知道啥是盲从?” 程哥儿摇头。 顾锦里道:“就是除了功课以外,其他的事情,他说了你不用听,就像是这回他想要你去他家过生辰一样。过生辰都是在家里过的,除非家里人死绝了才会去先生家过,你想家里人死绝吗?” 程哥儿吓哭了,抱着顾锦里道:“呜呜呜……不要不要,程哥儿不要家里人死,也不要二姐死。” 又哭着问她:“二姐的脑袋还疼吗?程哥儿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顾锦里一愣,这小家伙还记得她被牛家兄弟砸了脑袋昏迷的事儿。 感动啊,好弟弟! 顾锦里安慰他:“程哥儿不哭,二姐的伤早就好了,但程哥儿要记住,爹娘、大哥大姐跟咱们才是一家人。家人跟先生是不同的,读书的事情可以听先生的,其他事情要听家里人的。不过等你长大后,有了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了,也可以去做,前提是你乐意,而不是被人诱导着去做,明白了吗?” 程哥儿:“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二姐,程哥儿听不太懂。” 顾锦安在旁边笑道:“你都把他给绕晕了。” 他走过来,蹲在程哥儿面前,看着他道:“就是读书的事儿听先生的,其他事情都听咱们家人的,程哥儿现在明白这点就好,以后的,大哥再慢慢教你,不急。” 程哥儿点点头:“懂了。” 顾锦安夸道:“程哥儿真聪明,今天奖励程哥儿可以敞开了肚皮吃。” 程哥儿听得高兴不已:“大哥最好了,要吃很多好吃的。” 顾锦里嘲笑他:“你个吃货,就知道吃。” 程哥儿扬着小脸反驳:“是大哥同意的。” 顾锦里笑着捏他的脸:“咱们大哥是宠弟狂魔。” 程哥儿不懂:“宠弟狂魔是啥?大哥最好了,不是魔鬼,二姐不许这么说。” 顾锦里吃醋了:“你就会帮着大哥说话,宠弟狂魔不是说大哥是魔鬼的意思,是说大哥对弟弟很好的意思。走,二姐带你去厨房,想吃啥你自己选。” 程哥儿听得高兴极了,急忙拉着顾锦里的手就走。 雅间里,顾锦安见顾大山很忧心,便道:“爹不用担心,夏先生不敢对咱们家怎样的。” 他跟顾大山透露了一点内情:“胡观主对夏先生有恩,胡观主会帮着咱家,夏先生的事儿,您不用担心,咱家不会吃亏。” 第612章 谈 顾大山听得放心不少,道:“你跟小鱼历来是有主意的,你们兄妹看着办吧,爹没意见,都同意。” 顾锦安听得笑了,他爹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有一点是极好的,他会相信他们,让他们放手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儿,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顾大山想起郑英跟上官卓,又问道:“安哥儿,郑少爷跟上官少爷难相处吗?会不会瞧不起咱们农家人?” 其实他是想问,安哥儿有没有被他们欺负?可怕直接问了又伤大儿的心,毕竟安哥儿已经大了,快十六了。 顾锦安听得笑道:“爹放心,我跟郑兄、上官兄相处得很好,他们对于交友没有门第之见,只要志趣相投,学问不错,就会真心相交。” 顾大山听得放心不少,又惊奇的道:“这样的世家贵公子既然没有门第之见,当真是少见。” 顾锦安道:“对交友没有门第之见,但对于嫁娶还是相当看重门第的。” 说话间,蹬蹬蹬的脚步声响起,顾锦里跟程哥儿回了雅间,两人的手里还端着一盘食物。 程哥儿人端着的是一盘水晶红枣糕,因着走得快,小身子晃晃悠悠的,顾大山急忙去接他,要给他拿盘子,可他不让,说道:“程哥儿要自己拿,爹快来吃糕糕,这个是红色的,跟金黄的桂花糕不一样。” 又抱怨道:“二姐说刚吃过早饭不到一个时辰,只能拿一种糕糕,不能吃太多,不然中午就吃不下了,晚上也会吃不下的。” 顾大山笑了:“你二姐说得对,吃太多会积食,肚子会难受的。” 程哥儿想起晚上积食的时候肚子是挺难受的,点点头道:“嗯呐,程哥儿知道的,所以只拿了一盘糕糕,二姐拿了一盘炸红薯丸子。” 红薯丸子也是二姐教酒楼的厨娘做的,也很好吃。 顾大山听得笑了,跟着程哥儿回到桌子边,把他抱了起来,让他能把盘子放到桌子上,再把他给抱到椅子上做好。 顾锦安道:“不要吃太多,吃一块水晶红枣糕跟几个红薯丸子就好,吃完了写功课。” 程哥儿原本在笑,听到这话懵了,看着顾锦安弱弱的道:“大哥,今天没上学。” 顾锦安:“没上学也要做功课,不能把功课拉下。” 他从程哥儿的小书袋里翻出一本三字经,选了其中的两页,道:“就写这两页,写上两遍就成。” 这个功课量比起夏先生留的要少得多,程哥儿听得高兴了,吃了一块水晶红枣糕后,就开始做功课。 顾锦里则是拿出随身带着着新房图纸,又开始画了起来。 这是她家明年要建的新房,建得很大,会有个两进的样子。不过这个两进宅子会比镇上的要大,每一进宅子都有三个院子,正院跟左右客院,加起来就是六个院子,可以随便撒丫子跑。 顾大山见他们都在忙着,便起身下楼去接陶嬷嬷。 陶嬷嬷跟小吉要忙作坊的活计,比他们来得晚,他去接一接,免得郑家跟上官的少爷来了陶嬷嬷他们还没到。 顾大山没有跑多远,在尚家村的路口遇见陶嬷嬷跟小吉,便让他们上车,驾着骡车往延福楼去。 他们刚到延福楼没多久,两辆马车就听到延福楼门前,正是郑家跟上官家的人。 陆贺福的儿子陆鹏比较机灵,得了顾锦安的吩咐,说是上午会有两个贵公子来酒楼,见门前停了两马车后,立刻对陆根生的孙子道:“光子,快去告诉安哥儿,他等的客人来了。” “诶。”陆光赶忙去楼上通知顾锦安。 陆鹏则是出门迎接郑英跟上官卓,行礼道:“两位可是郑公子跟上官公子?安哥儿正在等着二位公子,请跟小的来。” 郑英跟上官卓带着随行的下人下了马车,闻言看了陆鹏一眼:“带路。” “诶。”陆鹏应着,带着郑英跟上官卓进了延福楼,刚刚上了木板楼梯,顾锦安就跟顾大山迎了出来:“郑兄、上官兄,远来辛苦,楼上雅间请。” 郑英跟上官卓看见顾锦安都很高兴,打了招呼后,又对着顾大山拱手道:“顾家叔叔好。” 顾大山很是紧张,忙笑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快请进。” 郑英跟上官卓见顾大山憨厚,笑了,跟着去了楼上雅间。 这个雅间跟顾锦里他们刚才待的雅间并不是同一个,而是在中间,最大的一个雅间。 雅间里,已经上了糕点跟茶水,还有一壶热豆浆。 “这就是你们酒楼做的水晶糕?这个白白的就是豆浆?”郑英对这些很是感兴趣,见了是立刻问道。 顾锦安点头:“郑兄尝尝,要是吃不惯就喝茶。” 郑英落坐,一手挽着宽大的袖子,一手端起一碗豆浆,喝了一口,赞道:“味道香浓而甜,很是滑软好喝。” 上官卓听了,也端起一碗豆浆喝了:“确实不错。” 不过他喝惯了清茶,对于这等香甜的东西并不喜欢。 顾锦安跟他们寒暄过后,便道:“咱们先说说酱油的事儿,说完再吃饭。” 上官卓点头:“好。” 身后,上官家跟郑家的两名大管事听罢,嘴角露出笑意,他们跟着来就是谈酱油生意的,可不想为了其他事情浪费太多的时间。 顾锦安直接拿出一张契约,递给上官卓,道:“上官兄看看。” 上官卓接过一看,皱皱眉头,把契约递给郑英看。 郑英看了一遍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因着祖父的忍让,郑家的子孙都有一股子中庸之气,觉得没必要为了点利益争来争去的,点头道:“我觉得还行,并不过分。” 契约上写着,由顾家开酱油作坊负责生产,而郑家跟上官家负责利用自家的关系售卖酱油,所得利益,顾家占四成,其他两家占三成。 可上官家的大管事却是不同意,开口说道:“既然是三家合伙做生意,利益理应平分,至于酱油作坊嘛,我们上官家有许多庄子,可以选出几个庄子来开酱油作坊,既能保密,又不会再花钱买人手。” 这位大管事是上官家管家之子,未来不出意外,是要继任做上官家的管家,会帮着上官家管着庶务营生,他是很看重酱油的,因此想要趁机把酱油方子拿下,让酱油握在上官家手里,好立上一大功。 第613章 让利 然而,顾锦安是一眼就看穿这位大管事的心思。 小鱼说得果然没错,郑英跟上官卓这样的贵公子可能会舍弃点小利,但大户人家的奴才最是难缠,眼皮子浅的话,是什么便宜都想沾的。 顾锦安笑得温雅,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巴掌,啪啪打在那位大管事的脸上。 他道:“上官管事这话说的,可是想要这酱油方子?说实在的,我并不介意把酱油方子给出去,可是如今是三家合作,把作坊建在上官家的庄子上,上官家定会知道酱油方子,那郑家该怎么办?是不是也应该知道酱油方子才算公平?” “可这样一来,原本只有一家知道的酱油方子就成了三家知道,以后有可能变成三十家,那就成了烂大街的东西,还怎么赚钱?” “最公平的法子就是酱油方子握在我家的手里,而郑家跟上官家拿分红就成。” 这话一出,上官管事的脸色沉了沉,这个泥腿子竟然敢当众拆穿他的心思?他就不怕惹怒上官家吗? 上官平笑了:“敢问顾家公子,要是哪天你家自己把酱油方子泄露出去,又该如何?我们上官家个个都是家生子,最是懂得规矩,又忠心护主,要是酱油放在上官家的庄子上生产,我们是绝对不会泄露酱油方子的,倒是顾家公子,你家用什么本事保住酱油方子?” 呵,一个泥腿子农家汉,还敢给他脸色看,他就是要告诉这个泥腿子,穷鬼就要有穷鬼的自觉,别以为做出个好东西来就能跟世家平起平坐,你还不配! 顾锦安闻言,是笑容不减,看着上官卓,道:“上官兄,这就是你家忠心护主的下人?果然很懂规矩。” 上官卓听罢,脸上火辣辣的,赶忙呵斥上官平:“不懂规矩的东西,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赶紧滚出去。” 言罢,看向身边的一名小厮,那名小厮立刻上前,把上官平的手一扭,给押了出去。 顾大山看得都惊了,这,这好好的谈生意,咋就快打起来了? 顾锦安起身,对上官卓行了一礼,道:“上官兄勿怪,我并非有打上官家脸面的意思,只是不想咱们三家的生意被个奴才给搅黄了。” 上官卓跟顾锦安相处了一段时日,自认了解他的为人,也佩服他的本事,闻言起身回了一礼:“是我家的下人无礼在先,理应我赔不是才对,顾兄莫怪。” 顾锦安笑道:“上官兄严重了,在我看来,咱们之间不仅是朋友,还是兄弟,我们乡下人对兄弟历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以命相交,上官兄不恼我就好。” 以命相交? 上官卓闻言很是触动,又给顾锦安回了一礼:“某受教了。” 郑英见了笑道:“你们快坐下吧,再这么拜下去,我可就要向你们讨杯喜酒来喝了。” 因着这剧玩笑话,气氛好了起来。 郑英收起笑脸,认真的道:“上官贤弟,我觉得顾兄弟说得对,酱油方子由他家拿着最是稳妥……说句不好听的,咱们两家之前有过嫌隙,这酱油作坊放在谁家的庄子上做都不妥当,我家祖父来信说了,只愿自此合做生意能改善咱们两家关系,不愿意再生嫌隙。” 上官卓听得点头:“我家祖父来信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只是奴大欺主,出了刚才上官平的事儿。 而上官平敢这么做,仗的是他祖母的势。上官平的老娘是祖母的陪嫁丫头,是祖母最信任的人。 可酱油生意不但关系着家里的进项,还关系着上官家跟郑家的关系,他是不可能让下人给毁了的,祖父也不会任由祖母坏了大事。 上官卓点头道:“顾兄,就按你家说的办。” 郑英也点头:“某,同意。” 顾锦安见他们同意了,又笑道:“郑兄跟上官兄都这般通情达理,我家倒是不好占太多分红。” 他故意做出想了一会儿的样子,说道:“这样吧,酱油分红我家也只拿三成,剩下的一成留出来给你们两家,你们两家是拿去疏通也好,拿去救济穷苦百姓也罢,我家都没有意见。” 上官卓跟郑英听罢,是吃了一惊,佩服的道:“顾兄竟有此等高风亮节之心,我们佩服。” 世家豪族时常会拿出些钱财来救济穷苦百姓,以博取好名声,可他们没有想到,顾家竟然也有这等仗义之心,当真是惊喜得很。 顾锦安笑道:“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我家也是苦过来的,知道穷苦人家的日子过得不易。” 又提醒了郑英跟上官卓一句:“不过,郑家跟上官家要是想把一成红利献给国库的话,还是谨慎为妙。” 顾锦安点到为止,并没有说出什么招祸的话。 郑英跟上官卓懂了,感激的道:“顾兄所言,我们记下了。” 如今的朝廷是非常非常穷,国库是丁点银子也没有了,皇上正在想法子捞钱,因此已经给大理寺下了死令,必须要在年前把水匪案给结了,好抄汝阳侯府的家,充盈国库。 而为了银子,大楚皇帝是把水匪案给严办了,但凡是涉及到一丁点的勋贵人家,全部要抄家流放。 反正就是要钱,抄家充国库。 这个时候要是他们两家傻乎乎的把一成红利献给国库,皇上定会像是闻到腥味的老虎,把他们两家给咬下一半的肉来。 顾锦安道:“我这就写契约,签完后,咱们好好吃一顿。” 他拿出纸笔,当众写了三张契约,递给上官卓跟郑英看。 两人看过后道:“没问题,我们这就签约。” 又赞道:“顾兄的字写得又多了些风骨,近来应当是进益不少,明年可要下场科考?” 顾锦安摇头:“我以前没上过私塾你们是知道的,如今看着学问不错,但不够扎实,我想苦读几年再考。” 郑英听了道:“顾兄弟是个扎实的,先苦读几年也不错。” 不多时,郑英跟上官卓便签字,该上各家的私章。 顾锦安把契约收起来道:“我拿去让家妹签字按手印。” 虽然是他出面谈的生意,但酱油是小鱼做出来的,因此还是写在小鱼的名下。 郑英跟上官卓听罢,点头道:“顾兄请便。” 两人并不意外顾锦安的妹子在隔壁,只因顾锦安跟他们说过,酱油是她妹子跟逃荒路上的老太太学的,他们也没有要求一见的意思。这样太失礼了,没有任何一个世家子做得出来,能做出要求见别人妹子的都是流氓登徒子! 第614章 秦二郎死讯【谢谢大家的月票^0^】 顾锦里还在隔壁雅间画着家里的新房图纸,见顾锦安拿着三张契约进来,笑道:“谈成了?” 顾锦安笑着点头:“三成红利,一成给他们两家活动。” 让利的事儿,是他们兄妹商量好的,小鱼说世家豪族都喜欢玩救济那一套,那他们就先要四成利,最后再让出一成,不但能博取到好感,还能让两家更加信任她家,觉得她家不是贪财之辈,而是心怀天下的高风亮节之家。 然并卵,顾锦里要的只是让两家更加信任她家。至于天下,又不是她的娃,她怀它干啥? 顾锦里细细看过三张契约后,最终签名按手印,吹干墨迹后,把契约给了顾锦安,问他:“哥,你是一会儿就跟我们回家,还是要把他们送去县城,要是送的话,我们可就不等你了。” 顾锦安笑着戳她的脑袋:“你也是个没良心的,刚给你办完事,你一脚就把大哥给踢开。” 又回答她先前的问题:“今天不用去县城,但明天要把二十缸酱油给他们两家送去县城,他们要拿回家去的。” 快过年了,拿回去送礼,好把名声打出去,明年酱油一出就能直接开卖。 顾锦里很心疼,二十缸酱油,可是能卖不少钱的,可要做生意,前期总得投入点钱,又提醒道:“记得问他们两家要本钱,每家五百两,不能少。” 买缸买人买黄豆都是要钱的。 顾锦安笑道:“放心,忘不了。” 他把签好的契约拿来给郑英跟上官卓:“本金预备的是一千五百两,咱们三家每家五百。” 郑英跟上官卓会意,立刻让下人拿来五百两一张的银票,给了顾锦安。 五百两对于他们两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家里每个月给下人发的月钱都超过千两,如今这五百两就能换来以后巨大的利润,何乐而不为。 顾锦安收了银票后,便拿出菜单,让郑英跟上官卓点菜,两人看着菜单上的菜名,眼睛都花了,叹道:“顾兄,你家酒楼这些菜品,我们当真是一样没吃过。” 又指着桌上的水晶桂花糕跟水晶红枣糕:“还有这两种糕点,当真是好看得紧,比金陵府的许多糕点都好。” 顾锦安听罢,是刷刷几下,就写下这两种糕点的方子,又道:“等会儿我让小二给你们拿两袋荸荠粉回去,让厨娘照着做就成。” 小鱼说了,这种水晶糕,就算你知道方子,可你没有荸荠粉你也做不出来,而荸荠粉只有她会做。 郑英跟上官卓都惊了:“顾兄,这等方子可是能传家的东西,你就这么给我们,不妥当。” 顾锦安笑道:“不过是两种糕点,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郑兄、上官兄拿着把。” 郑英跟上官卓闻言,更是觉得顾锦安待他们当真赤城,也更加真心待他,而他们哪里知道,顾锦安跟顾锦里一样,都是属狐狸的。 盏茶的工夫后,小二端上各种菜肴,顾锦安跟顾大山招待着他们。 顾锦里则是跟程哥儿、陶嬷嬷、小吉在隔壁雅间吃午饭。 小吉很高兴,原本以为是来跟着小东家去谈生意的,没成想,不用干活不说,还能吃这么多好吃的。 顾锦里瞅着她道:“小吉,你胖了。” 小吉正把一口肉放进嘴里,闻言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小东家……” 顾锦里笑了:“吃吧,没有不让你吃,你本来就瘦,多吃点才好看。不过你的拳脚功夫不能拉下,要是拳脚功夫太差,我可不要你。” 小吉以后就是她的贴身丫鬟了,她虽然会拳脚,但身边的丫鬟也必须会,小吉也是自小练武的,但比璃姐儿的功夫差。 小吉听罢忙道:“嗯,奴婢会好好练的,一定一定超过璃姐姐!” 顾锦里笑了,吃完饭后,便点了两桌上等宴席,让小吉去通知厨房做出来,要带回家去。 但如今正是饭点,厨房很忙,得忙完客人的菜单后才能做,顾锦里也不急,一直等着。 大半个时辰后,顾锦安跟顾大山把郑英、上官卓送走后,进了雅间,两桌席面也做好了,用二十个竹盒子装了四提。 小吉跟陆光把菜拎上骡车,顾大山驾车回家去了。 当晚,他们家摆了两桌子,喊上秦老跟吴老大夫、程掌柜,还有石师傅,一起吃了一顿。 程哥儿开心极了,今天就一直吃吃吃了,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又开始担心了,问顾锦里:“二姐,今天也不去先生家吗?” 顾锦里:“不去,看情况,要是夏先生识相,等你生辰过后再去上学。” 程哥儿掰着手指头道:“可程哥儿的生辰还要好久好久呢,要下个月才到。这么久不去上学,大哥都不这样的。” 大哥可是天天上学的,就算请假也不会超过三天。 顾锦里道:“没事儿,你还小,如今上学早,耽误个把月也没事,就当放寒假了。” 程哥儿:“寒假是啥?” 顾锦里霍哈一声,在院子里打着拳道:“就是天气冷放的假。” 程哥儿惊了:“天气冷还能放假的?” 顾锦里:“当然能,天气热了还能放个暑假。” 程哥儿被说动了,向着自己只是个放个天气冷的假,夏先生应该不会生气吧? 夏先生现在没空生气,他又被胡观主斥责了,而这一回,湖云观还来了人,杖责了夏先生十板子,让他闭门思过,最后警告他:“观主说了,先生虽然是咱们这里学问最好的,可有学问的却不止先生一个,要是先生再不知悔改,为了以防先生坏了咱们的大事儿,只能把先生给换掉。” 夏先生可不乐意被换掉,只能认罚。 胡观主再次给顾锦里来信,说了责罚夏先生的事儿,并保证,事不过三,要是还有下次,就把夏先生换掉。 顾锦里对这个处罚结果不太满意,没有立刻送程哥儿去上学,而是给程哥儿放了寒假,让他在家里玩着,还说要给他过生日。 程哥儿很开心,一个劲的问着:“是不是能吃到二姐给三郎哥做的那种糕糕?” 蛋糕好好吃的。 顾锦里道:“可以,到时候二姐给你做。” “二姐最好了,最喜欢二姐。”程哥儿高兴得不行,接下来的日子是一直跟着顾锦里,想着要多拍二姐马屁,这样才能得到更多好吃的。 可程哥儿真开心着,就发生了一件让几家人都很难过的事儿,秦二郎死了。 第615章 两世大不同 消息是从中州禹昌府发到河安府的,蓝副将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很是震惊,那个在剿水匪的时候勇猛无匹的年轻后生就这么没了。 “消息确定?可会有误?”蓝副将实在是不敢相信秦二郎就这么死了,抓着禹昌府来报丧的小兵问道。 那小兵说:“消息千真万确。我们将军还让人在山里搜寻了几天,没有发现全尸……将军已经下令把余下的尸块烧了,属下带了秦二郎的骨灰跟一套衣服来,请大人速速派人带属下去秦二郎家,把这些东西给他家人。” 他见蓝副将似乎很在意秦二郎,生怕自己被迁怒,加了一句:“这次死了不少人,不仅仅是秦二郎一个。” 所以你别生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估计秦二郎是真的死了。 蓝副将红了眼眶:“可惜了一个好苗子,要是能历练出来,咱们大楚也能多个将军。” 蓝副将虽然心痛秦二郎死了,但报丧这种事儿还用不到他来做。 他喊来一个小旗长,道:“把他带去田福县司兵所,让他跟三郎一起回去。告诉姜兄,要是可以,给三郎几天假,虽然没有全尸回来,可丧事还是要办的。” “是。”小旗长应着,骑上快马,带着报丧的小兵往田福县去了。 秦三郎得知秦二郎的死讯,怔了怔,冷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小旗长以为他是太过伤心,劝道:“秦兄弟节哀,中州那边比你们这里乱很多,时常有当兵的死掉。” 可秦二郎才去没多久就死了,这个就有点倒霉了。 秦三郎声音带着哀戚:“吴大哥说的是……” 姜旗也没想到秦二郎会这么快就死了,很是心痛,安慰秦三郎:“三郎你别难过,生死有命,二郎这辈子命歹,下辈子定是个有福之人,没准一出生就能成为王公贵胄之子。” 姜旗都觉得自己这安慰的废话要说不下了,最后拍拍秦三郎的肩膀道:“给你五天假,你回去把你二哥的丧事给办了,再陪陪你爷。” 秦老这辈子也是个命苦的,儿子死绝不说,如今又死了一个孙子。要是得知秦二郎的死讯,还不知道要如何难过呢? 秦三郎点点头:“多谢姜叔。” 秦三郎很快就收拾东西,骑上司兵所的马,带着吴旗长跟小兵回了大丰村。 几家人看见秦三郎回来了都很高兴,可看见其中一个小兵的手上跟腰上扎着白布后,全都慌了。 来报丧的士兵都会在手臂跟腰间扎上白布,这是习俗,是有人死了啊。 三爷爷急忙带上顾大山、顾锦安去了秦家。 刚到秦家,就听那个报丧的小兵说:“不少灾民没了吃的之后,又不想去做下人,逃到山里做了土匪,将军带着府兵进山剿匪,秦二郎因着表现不错,做了先锋小队的一员。可他那队人运气不好,不但遇上了土匪,还遇上老虎。那老虎太过凶猛,当场就咬死一个,咬伤两个,秦二郎为了救大家,割破自己的手臂,用鲜血来吸引老虎……等大家找到他的时候,已经被吃得只剩下几块碎肉。” 小兵把背上的布袋解下,递给秦老:“碎肉已经烧了,这是骨灰,还有一套秦二郎穿过的衣服,您老建个坟,把他给安葬了吧。” 至于抚恤银子,那是没有的,朝廷亏空得厉害,连军饷都快发不起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给死人钱。 三爷爷听到这话,脑子嗡嗡作响,差点晕过去,由顾大山跟顾锦安扶着走了过来,哽咽着道:“二郎,没了?” 秦老捧着秦二郎的骨灰跟衣服,眼里掉下泪来,点了点头,带着哭腔道:“都是命。” 秦老并非假哭,而是真的掉了眼泪。这一去,二郎是生是死就只能靠自己了,要是事情不成,他将来的下场会比死无全尸还要惨。 三爷爷痛哭出声:“好好的后生,咋就没了。” 秦老哥这命也太苦了,儿子死光了,只剩下两个孙子,如今又死了一个。 他擦干眼泪,对秦老道:“秦老哥节哀,你还有三郎。” 秦老点了点头,苦笑着道:“顾老弟不用安慰我……习惯了。” 他这话一出,更是让大家红了眼眶。 来报丧的小兵跪下,替秦二郎给秦老磕了三个响头后,起身告辞:“小子还要去其他地方报丧,不能久待,您老节哀。” 言罢,跟吴旗长上马走了,离开村子的时候,还庆幸的说了一句:“秦家是厚道人家,没闹着要抚恤银子。” 他这一路报丧过来,前面那两家都是哭着闹着要抚恤银子,差点把他给打一顿。 吴旗长却是不说话,心里对朝廷不给死掉的士兵发抚恤银子很是恼火,连抚恤银子都不发,皇上抠得也太冷血了,是会出事的。 大丰村村尾,几家人已经聚到秦家,安慰着秦老。 顾锦安怕秦老出事,还把戴叔给叫来了。 不过秦老没晕,就是伤心的哭了一场,人看着老了不少,倒是罗慧娘,她听说秦二郎死了,是直接晕了过去。 顾锦里把她给救醒后,罗慧娘是嚎啕大哭,抓着顾锦里的手问:“小鱼,这是假的对不对?秦二哥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假的,一定是假的。” 顾锦里道:“慧娘,秦二郎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如今他死了,你放下吧,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罗慧娘却听不下去,一个劲的哭着,把楚氏都给惊动了,但楚氏没有管她,让这死丫头伤心一场,也就能放下这段孽缘了。 罗慧娘是楚氏生的,她那点子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楚氏。可楚氏很清楚,秦二郎不喜欢他们几家人,是不会娶慧娘的,也就没管,让秦二郎使劲伤慧娘的心。 小姑娘都是要脸的,被伤上几次,自己就怕了,不再去纠缠。 …… 罗慧娘正为秦二郎的死哭得死去活来,远在中州禹昌府的一处深山老林里,秦二郎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来到约定地点,见到了阿霁。 阿霁只带了两个人来,看见秦二郎后,笑道:“不愧是卫公嫡孙,连老虎都能杀死。”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秦二郎进山剿匪,然后做出被土匪杀死,坠落山崖的样子。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只老虎来。 好在秦二郎勇猛,是杀了猛虎。 虽然跟计划有所偏差,但秦二郎会来禹昌府当兵,本身就跟上一世不一样了。 第616章 互换 上一世,秦二郎并没有调来中州禹昌府,而是自己跑掉的,他的自私差点给几家人带来灭顶之灾,最后是秦三郎跟顾锦里全力挽救,又设下一个局,才把几家人给摘干净。 秦二郎道:“不过是一直老虎而已,几刀就死了。” 他说得淡然,可他能杀死猛虎,是因为顾锦里的毒药。 剿水匪的时候,秦三郎给了不少毒药跟解药,并告诉他使用的方法,他瞧不起那几家穷鬼,也看不上这种下毒的作战方式,就没有用毒药,却也没有把毒药扔掉,而是留了下来。 这回遇到猛虎,他只用了一包毒药就把猛虎给药倒了,自己顺利脱离虎口,活了下来。 阿霁闻言,还是夸了一句:“那也是卫二爷勇猛,才能斩杀老虎。” 又把一个包袱递给秦二郎:“天冷,这是我特意给二爷准备的大氅,二爷披上。” 秦二郎点点头,拿过大氅,披到身上,身上的寒冷顿时消了,他呼出一口气,这才是他应该过的日子,种地、穿着粗麻衣、吃着杂粮饭、跟一群粗鄙农家人打交道,那不是他应该过的日子。 阿霁注意到他手打带着的羊皮护掌,顿了顿,问道:“二爷这护掌倒是不错,可是顾大富家的闺女送的?” 秦二郎来中州禹昌府当兵的事儿,让他有些不安,看见这双熟悉的羊皮手套后,便忍不住发问。 秦二郎闻言,眉头一皱,很是厌恶的道:“你说的是顾玉梅?她早就死了。” “死了!”阿霁惊了,赶忙追问道:“二爷说的可是真的?顾玉梅当真死了?” 秦二郎点头:“嗯,被一伙拍花子给绑进山里弄死的,你问她做什么?一个农家土丫头罢了。” 死就死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阿霁看着秦二郎一脸事不关己,随便顾玉梅是生是死的模样,是话都说不出来……上一世,秦二郎可是很喜欢顾玉梅的,娶了她做小,还生下一个儿子。 而秦二郎会跟顾玉梅有缘,是因为顾玉梅被人绑进山里的时候,被他给遇上了,他救了顾玉梅。顾玉梅因此喜欢上了秦二郎,是一直没有说亲,等了他好几年,最后又碰上了,直接给秦二郎做了小。 而顾玉梅也给秦二郎做过一双羊皮护掌,秦二郎虽然嫌弃,却是戴了好几年。 不一样,又不一样! 阿霁快疯了,如果这一世发生的事情跟上一世不一样,那他岂不是什么优势都没了? 他急了,赶忙又问:“罗家的那个丫头呢?死了吗?” 秦二郎很烦阿霁问这样,但他如今要靠着阿霁,只能耐着心烦回道:“没死,被我给救了。” “被你给救了!”阿霁脑子一晕,差点栽倒,又急忙稳住心神,笑道:“罗家姑娘是个有福气,能被二爷所救,以后一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秦二郎想起罗慧娘纠缠他的样子,心里泛起厌恶,解下羊皮护掌道:“管她是富贵还是贫贱都与我无关。” 阿霁心下摇头,要是这回活下来的是罗慧娘,那估摸着秦二郎还会跟她再见面,继续顾玉梅未完成的事儿。 罗慧娘跟顾玉梅的命运应该是互换了。 “爷,可以走了。”阿霁带来的两个心腹已经勘察了一段路,回来催促道。 阿霁点头,带着秦二郎顺着勘察好的路,离开深山。 路上,他又忍不住问道:“顾锦里家的大姐可还在家?” 秦二郎差点想要骂人:“她家的事情我怎么知道?总之我离开的时候他们家还是那样,只是她那个小弟要去上学了,镇上来了个夏先生,跟着他念书。” 最后,声音微沉的道:“别问了,那几家的事儿跟咱们没有关系,赶紧出山。” 阿霁听罢,却是久久不语……离开的时候顾锦里家还是那样,就是说顾锦绣没有离开家去府城。 这又是一个不同。 上一世,顾锦绣是去了府城的,关系渐渐跟家里远了,比较亲近夏夫人,后来在夏家的说和下,嫁给了江南詹家的嫡二子。 詹家乃是世家豪族,詹二爷更是文采出众,乃是江南有名的才俊。可惜风流成性,把流连花丛当做狂士风范,娶了顾锦绣后不但纳几个妾室,更是在外养了好几个外室,天天做新郎。 这事儿把顾锦里给气得不轻,下药把他给弄废了,可詹二爷太狂,废了之后竟然换了口味,染上了断袖之癖。 顾锦绣心力交瘁,身体本来就不好,最后难产而亡,而詹家在事后几年里,也被顾锦里弄得家破人亡。 而那个罗家的小子则是去了西北战场,死在了战场上,罗家的一儿一女算是死绝了。 要是这一世,顾锦绣没有离开家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成为詹家二夫人? 阿霁因着这些有别于上一世的不同很是忧心,生怕自己会失去洞悉一切的优势。 …… 大丰村,几家人宽慰了秦老后,就开始操办秦二郎的丧事。因着秦二郎未满二十,没有戴冠,又无子嗣妻室,算是早亡,只能简单的办上一场,并不能想喜丧那样大办。 下葬当天,天上依然下了雪,秦三郎扶着秦老,身后是邱琅跟冯进抬着的棺材,棺材里没有尸体,只放着骨灰和衣服。 几家人跟在棺材后,给秦二郎送葬,忙活到傍晚才算是把丧事给办妥当了。 秦三郎把秦老扶回家去后,又按照规矩,去给各家各户行礼拜谢。 几家人都很心疼他,说着安慰他的话,秦三郎只是轻扯嘴角,说一句:“我跟爷爷会好好活着的,诸位叔伯婶娘们放心。” 可他越是这么说,大家伙的心里越是难受,三奶奶拉着他的手哭:“三郎,你别这样,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别憋着。咱们几家人都这么熟了,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顾锦里:“……” 不要逼秦小哥啊,秦二郎没死,他怎么哭得出来。 她上前几步,掰开三奶奶的手,道:“三奶奶,秦小哥累了一天了,等会儿他还得去村长家、老锅叔他们家拜谢呢,赶紧让他走吧,等忙完这一轮,他才能回去歇着。” “诶诶,小鱼说得是,瞧我,都给忘了。”三奶奶把秦三郎送出门口,道:“赶紧去吧,早点回来歇着,这几天别操心吃饭的事儿,小鱼会做好了给你们爷孙俩送去的。” “嗯,多谢三奶奶。”秦三郎给三奶奶鞠了一躬,去了其他人家拜谢。 第617章 你会走吗? 顾锦里拿上草帽偷溜出去,跟着秦三郎。 秦三郎察觉到了,走到僻静处后,停下脚步:“小鱼快回去,下着雪呢,太冷了。你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送晚饭来的时候,我再跟你说。” 顾锦里点头,小跑过来,踮起脚尖,把草帽戴在他的头上:“挡挡风雪,等到了别人家了再摘下。” 又问他:“你要辣椒水不?能流泪。” 秦三郎摇摇头:“不用,天冷,穿的少眼眶跟鼻头都是红的,看着像是哭了。你赶紧回家去,别冻坏了。” 虽然她穿得像个小棉球,但下着雪,会把衣服弄湿的。 顾锦里点头:“嗯,你赶紧走吧,我回家去了,给你做好吃的。” 说完,率先转身跑了。 秦三郎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 顾锦里回家后,一头扎进厨房里,给秦三郎做饭,三奶奶道:“三郎喜欢吃烤鱼。你给他烤几条啊。还有肉干,你也做一些,他也爱吃。” “知道三奶奶,我都他做,不会让他饿到的。” 三爷爷则是交代道:“做个笋干咸肉,你秦爷爷喜欢吃鲜肉,再给他熬个咸肉萝卜粥。他这几天精神不大好,没啥胃口,喝点粥好克化。” “诶,我正做着呢。”顾锦里带着小吉在厨房里忙活着,顾锦绣带着璃姐儿跟朱茶花也来帮忙。 崔氏他们还在秦家忙活,拆灵棚取白布的,没在家,程哥儿年纪小,见秦家死人了,有些害怕,跑来厨房跟着自家大姐、二姐。 “二姐,秦二哥以后都不能回来了吗?”程哥儿问道,心里是有点难过的,虽然秦二哥很凶很凶,还老是发疯,可他不想让秦二哥死,教训教训秦二哥几顿就好。 顾锦里切着咸肉,道:“人各有命,有些人是要死的。不过程哥儿不伤心啊,秦二郎是投胎去了,以后他的日子会过得比在村子里好。” 可不就是去投胎了,以后就没有秦二郎这个人的,有的只是另一个自以为尊贵的年轻人。 又对璃姐儿道:“你刀工好,把水桶里的三条鱼给杀了,我一会儿要烤。” “诶。”璃姐儿应着,开始动手杀鱼。 程哥儿:“投胎了?那二郎哥就不能变成鬼魂回来找我们了?” 顾锦里差点笑喷了,看着程哥儿道:“你都什么脑子?他不会变成鬼魂来找我们的,要找也是去找那只老虎。” 顾锦绣担心程哥儿会害怕,抱着他烧火,道:“程哥儿不怕,秦家二哥不会害我们的,晚上安哥儿也会陪着你睡。你要是怕,抱着你大哥就好。” “嗯嗯。”程哥儿点头,又转身探着顾锦绣的额头问道:“大姐好了吗?不要生病,生病会死掉的,程哥儿不要大姐死。” 顾锦绣笑道:“大姐早就好了,程哥儿不怕,咱们家人都会陪着程哥儿,不会有人死的。” 程哥儿听了,总算是安心不少。 顾锦里很能理解程哥儿,小孩子嘛,遇到熟悉的人死了总是会害怕的。 她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出一桌子菜,给家里留了一半后,余下一半放在箩筐里挑去了秦家。 顾大山父亲跟罗父、顾大林他们在秦家拆着灵棚,已经拆完了,正要回家。 顾大山见她挑着东西来了,交代道:“三郎还没回来,你把饭菜挑去厨房,放在锅里热着,免得三郎回来饭菜都凉了。” “好,爹娘你们先回去吃饭吧,我等秦小哥回来后再回去,不用等我。” 崔氏听到这话,忙道:“娘留下来陪你吧。” 顾锦里道:“不用的娘,有小吉呢,您别担心。” 崔氏看看小吉,想了想,最终点头,跟着顾大山回家去了。 没多久秦三郎就回来了,得知顾锦里送了饭菜来后,直径去了厨房:“小鱼。” “秦小哥,你回来了。”顾锦里很高兴,指着温在锅里的饭菜道:“饿了没有,可以吃饭了。” 又对小吉道:“你把饭菜先端堂屋,再把灶膛里的炭火拿去堂屋的火盆里加加火,不然太冷了。” 小吉瞅瞅秦三郎,又瞅瞅顾锦里,总觉得自家小东家是故意要把她支开,然后做坏事。 她摇着头:“不去,奴婢要跟着小东家。” 这是东家夫人跟陶嬷嬷交代的。 顾锦里眯起眼睛,道:“你的拳脚功夫最近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要是再不听话,我就要把你换掉了。” 小吉最害怕顾锦里把她给换掉,不让她继续跟着她,听了忙道:“奴婢这就去干活,小东家别不要我。” 她立刻把灶膛里还在冒着火苗子的炭火扫进陶盆里,用抹布隔着陶盆,抱去了堂屋。 顾锦里问道:“你二哥跑了?咱们几家人算是安全了吧?” 秦三郎点头:“嗯,这次的事儿做得比计划中的要好,二哥应该已经顺利死遁。他接下来应该会去阳吉府,只是不知道会用什么身份?得等他来了信后才知道。” 顾锦里听不关心这个:“只要他不连累到我们几家人就成。” 顿了顿,又看向秦三郎,问道:“你以后也会走吗?像你二哥一样,换个身份行事?” 秦三郎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他想说自己不会走,但他不想骗她,老实说道:“应该是会走的。” 他还要报仇。 又急忙加上一句:“但我会回来的。” 顾锦里闻言没有说话,只是一如既往的笑了笑……秦小哥对于她来说是很好的朋友,但如今也只是仅此而已。 秦三郎见她不说话,笑容也没有以往那般真诚开怀,有些慌。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如果承诺了却做不到,反而不好。 一时间,厨房里很是安静。 “……小东家,奴婢能进来吗?”小吉已经把炭火加好,回到厨房门外,举着双手道:“奴婢发誓,什么也没有听到。” 就是看见你们两个人互看着发呆觉得很是有病,不得不出声打破这尴尬。 顾锦里道:“赶紧进来端菜。” 又对秦三郎道:“秦小哥,把烤鱼端上,我拿咸肉萝卜粥。” “诶。”秦三郎应着,三人把饭菜端去堂屋,把秦老喊来吃饭。 秦老看到两道自己喜欢吃的菜,笑道:“小鱼有心了,天不早了,你也回家吃饭吧。” “嗯,秦爷爷你们慢用,我跟小吉先走了。”顾锦里说着,带着小吉离开。 第618章 两全的办法 秦三郎追了出来,喊住她:“小鱼等等,把草帽戴上,挡雪。” 他把草帽递给了她。 顾锦里接过,往头上一兜,对他扬起一抹笑容:“我走了。” 言罢,带着小吉回家。 秦三郎目送着她离开,等她进了家门,才转身回了家。 秦老招呼他:“赶紧过来吃,这天气冷死个人,再不吃可就变成冰坨子了。” 以为江淮算是南边,冬天不会太冷才对,怎知比去年冷了许多,他这般老骨头都快受不了了。 秦三郎应了一声,坐下吃饭,吃到一半,突然问秦老:“爷爷,怎样才能把一件难办的事儿做得两全其美?” 秦老问道:“你要办什么事儿?” 秦三郎闻言却不回答,这让他怎么说?根本说不出口。 秦老看着他,笑了一声:“你小子不说我也知道,但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事情是你的,你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小子还跟他装,就是想媳妇了呗。 秦三郎听罢,没有再问,只是默默吃着烤鱼……为了以后都能吃到烤鱼,他必须得像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然以后可就没得吃了。 …… 秦二郎的死,成了村里的新八卦,大家伙茶余饭后,挑水洗衣的时候都会说上一句:“秦家那个老大死了,就是去禹昌府当兵那个,听说死得可惨了,被老虎给啃没了。” “都给你们说过多少回了,那个不是秦家老大,是秦家老二,人家叫二郎!” “管他几郎的,反正就是死了。可真是个命歹的,以为能当将军呢,结果是死无全尸。听说秦老头都难过得晕死过去好机会,还想不开要去跳村尾的老井。” “你可别胡说八道了,秦老头硬朗着呢,晕的是顾家老爷子,也没有要跳进。” “你才胡说八道,秦二郎是秦老头的亲孙子,跟顾家老爷子又没关系,他晕什么?” “诶,你还不信了,我可是……” 村里妇人说到激动处,差点打起来。 何大仓的媳妇去挑水,听到村里妇人的话后,把这事儿告诉了何村长。 何村长是气得不轻,骂道:“这群乱嚼舌根的,秦家小子都死了,她们还一个劲的说,要是让秦顾罗田几家人知道,一生气,哪里还能有咱们何家人的好?” 他交代何刘氏:“大仓媳妇,你去挑水再看见她们乱说话,就告诉她们,谁敢再胡说八道,拿死人说八卦,明蚜草就别种了。” “诶,儿媳记下了。”何大仓媳妇挑着水桶继续去打水,果然看见村里妇人还在说着秦二郎的八卦,还说得更加离谱。 “听说秦二郎在禹昌府找了个相好的,估计有馅了,要是生下来是个男娃,秦二郎也算是右后了。” 何大仓媳妇听得都服了,吼一声道:“田娃媳妇,你是亲眼看见秦二郎那个相好了?没有的事儿你们也敢胡说,不怕烂了嘴巴吗?” 她把何村长的话告诉村里妇人:“我家公爹让给你们带句话,想要靠着顾家赚钱的就别乱说秦顾罗田几家的闲话,不然明蚜草就别种了,自家受穷去!” 村妇们听罢,立马急了,忙道:“大仓媳妇,我们不说了,让村长别生气……我们也没说啥,就是说几句闲话,这村里村外谁不说八卦?” 何大仓媳妇冷笑道:“想种明蚜草发财的就别乱说。” 敲打过村里妇人后,何大仓媳妇就挑着水回家,而村里妇人们也赶忙散了,不敢再胡说。 秦二郎死了没几天,陈家村杜家来人了,是来向顾家道谢的。 杜家人以为顾家发财了,应该住在大房子里才对,看见顾家的泥土老屋院子,有点懵。‘’ 杜樟子道:“十八叔,是这家不?看着跟咱们住得一样……”寒酸啊。 王勇夫守着村口,把他把杜家人带进来的,听了说道:“这就是我们东家的屋子,新宅子要等到明年才建。” 杜家人听罢,恍然大悟。 王勇夫去叫了门,得到三奶奶的同意后,才把杜家人带进屋里。 杜谦看见三奶奶,立刻行礼:“杜谦多谢顾家救命之恩。” 三奶奶赶忙扶起他道:“你们几家的事儿,老婆子听说了,是县衙的大人们救了你家姑娘。” 又往杜谦身后看去,看见两个三个姑娘后,笑问:“这就是你们杜家的姑娘?长得可真水灵。” 杜芙三人听罢,是立刻跪下,给三奶奶道谢。 三奶奶忙道:“别跪别跪,你们跪老婆子可是谢错人了,要跪等小鱼回来再说。” 酒楼是小鱼跟乐姐儿、平哥儿合伙开的,县衙的人回来也是因为来恭贺酒楼开张。 三奶奶看向王勇夫:“王家小子,你去作坊把小鱼他们叫回来,就说家里来客人了。” “诶。”王勇夫应着,跑去做饭找了顾锦里他们。 顾锦里听说杜家人带着三个姑娘来道谢,其实是不想回去的,她正在做着方便药的,但想想,回去一趟,看看杜家其他人的品行也好,要是这是一群作精,她也能及时把契约终止,便回去了一趟。 一刻多钟后,顾锦里跟顾大山、崔氏就回来了。 杜家人看见他们后,又跪下行礼了感谢救命之恩。 顾锦里有些郁闷,为啥古人都喜欢下跪?说好的膝下有黄金呢? 顾大山跟崔氏急忙让杜家人起来。 杜谦道:“这一跪,顾家受得,要不是有你们,我们杜家可就是活不成了。” 他们一路逃荒过来,吃了太多的苦头,又被陈家人欺负了一年,已经快扛不住了,要是再出来几个姑娘清白被毁的事,那他们真的没有勇气再活下去。 杜谦说着,把手里提着的谢礼递上:“家里的日子过得苦,只买了些肉蛋做谢礼,等以后日子过得好了,我们再给顾家送上一份厚礼。” 他们会这么晚才来道谢,其实也是因为太穷了,需要干活凑银子买谢礼。如今一凑出一份薄礼,便上门来了。 顾锦里的目光看着杜家的三个姑娘,其中杜芙长得最好看,难怪陈钩会看上她,要去杜家强了她。 其他两个姑娘只是长得清秀。 杜芙察觉到顾锦里的目光,微微抬头看着她,笑道:“顾妹妹好。” 顾锦里最受不了妹妹这种称呼,咋一听以为自己是病秧子林黛玉,赶忙说道:“喊我小鱼吧,不用喊妹妹。” 第619章 看上 杜芙一愣,很快又笑了起来,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小鱼。” 其他两个杜家姑娘的辈分比杜芙小,见她喊了,也跟着喊。 三奶奶在旁边看了笑道:“小鱼,带着你杜家姐姐们去你屋里,你跟绣姐儿陪她们说说话。” “好。”顾锦里招呼着杜芙她们,带着她们去了自己跟顾锦绣的房间。 杜芙她们进屋后,看着房间里的布置,眼睛一亮。 这顾家的屋子从外面看是老旧的泥土老屋,但屋子内部却很好,墙上用厚厚的油纸钉住,看起来墙壁光滑又干净,墙上还挂着两幅绣品,更添色彩。 就连屋子上方也用一块三层的粗麻布给挡住,看不见屋顶。 “小鱼,你们家的屋子可真好看,又干净又亮堂的,比我们家好多了。我们家的屋子不是漏雨就是掉泥,屋子怎么收拾都不干净。”杜芽很是喜欢顾家的屋子,羡慕顾家姐妹能住在这样的房间里。 顾锦里道:“以前这屋子也老是掉泥,后来家里赚了点银子,买了油纸跟粗麻布回来,把所有屋子的墙壁跟屋顶都给封上,这才好看了些。” 顾锦绣笑着点头:“是,以前我也是收拾扫屋子却总是收拾得不干净。” 杜家姑娘们闻言,看向顾锦绣,眼睛又是一亮:“你就是顾家绣姐儿,你长得真好看。” 杜芽看向顾锦里,补上一句:“小鱼也很好看,真的。” 小鱼的五官精致,跟顾锦绣有几分相似,也是很好看的。 顾锦里笑了,你加上一个真的,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你啊。 顾锦绣已经让璃姐儿去厨房拿了吃的来,家里最近除了豆浆跟豆渣饼以外,还备了水晶红枣糕。 “小鱼说这种糕点吃了对身体好,你们吃吃看。”顾锦绣把糕点递给杜家三个姑娘,又一人给她们倒了三碗豆浆。 她为人温婉,动作不疾不徐,杜家姑娘们原本是紧张的,也很快安稳下来,没多久大家就聊到一块去。 顾锦绣想起罗慧娘,对顾锦里道:“小鱼,你去把慧娘喊来吧,她最近老是窝在家里,不太好。” 秦二郎死后,慧娘很是伤心难过,以往不是去铺子忙活就是来她家玩的罗慧娘,是一直待在家里,时不时的掉眼泪。 杜芙闻言忙道:“不用这么麻烦,不如让小鱼带路,我们去罗家一趟吧……罗大哥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说这话的时候,杜芙的脸莫名红了,让顾锦绣跟顾锦里皆是一愣。 顾锦里:“……” 罗武哥你这是桃花开了啊。 她道:“好啊,我带你们去。大姐你留在家里继续做刺绣吧。” 顾锦绣顿了顿,最终说道:“好。” 杜芙很高兴,带着杜芽她们跟着顾锦里去了罗家。 罗慧娘正坐在院子里发呆,给顾锦里开门后,又坐回凳子上,继续发呆,难过得根本没有注意到杜芙她们。 杜芙一愣,跟罗慧娘打着招呼:“你就是慧娘吧,我是杜芙,前段时间你哥哥救了我们,我们是来道谢的。” 罗慧娘皱皱眉头,没有说话。 杜芙很尴尬,又问道:“慧娘,你家爹娘跟大哥在吗?我们想当面向他们道谢。” 罗慧娘听到了,却是看向顾锦里,眼里涌起眼泪,问道:“小鱼,你说如果我哥哥能像救杜家姑娘一样救秦二哥,秦二哥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顾锦里:“……” 你是怎么把两件事情联想到一起的? “这是不可能的,你大哥又不会飞。会飞都没用,他得瞬移才能救得了。” 罗慧娘听罢,哇一声,哭了出来,抱住顾锦里道:“小鱼,我不想秦二哥死,能不能让他回来?” 顾锦里:“不能,他已经死了,把他忘了吧。” 罗慧娘摇头:“不要忘,我要记住秦二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顾锦里:“行行行,你记吧。” 再怎么记都没用,秦二郎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来了。 罗慧娘闻言,又扯开嗓子嚎啕大哭。今天爹娘不在,她可以使劲哭,没人会骂她。 杜家姑娘们很懵,杜芙更懵,她原本想来罗家道谢,跟罗慧娘处处,等处出感情了,或许她就能嫁到罗家来。 冲进屋里救她们的虽然是姜家叔叔,可她看见罗武跟秦三郎在外面是怎么挥拳毒打那些混子的。当时她心里就像是看见了靠山般,觉得要是能嫁给他们其中的一个,后半辈子定是有人护持,再也不用受人欺负。 但秦三郎只有十五岁,她都十六了,年纪跟罗武比较合适,便把目光放在了罗家。 可今天非但没有见到罗家爹娘跟罗武,连跟罗家姑娘的近乎都没能套上,这…… 罗慧娘可不管她们,她历来心大,对人情世故的不太懂,如今只想抱着顾锦里哭。 杜芽见她哭得挺惨的,安慰她道:“罗姑娘不哭,人死不能复生,哭再多也是没用的。” 罗慧娘一听,哭得更惨了。 杜芽见了还想安慰,杜芙赶忙拉住她:“别说了。”再说下去,慧娘只会哭得更惨。 罗慧娘是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把自己都给哭得睡着了。 顾锦里只能摇摇头,喊来小吉:“在罗家看着她,等她醒了再走。” 一个姑娘睡在院子里,要是有歹人进来可就糟了。 “嗯,小东家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着罗家姑娘。”小吉扶住罗慧娘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冲着顾锦里挥挥手:“小东家回去吧。” 顾锦里点点头,带着杜芙她们回了家。 家里,秦老也来了。秦三郎也救了杜家姑娘,可秦三郎没在家,秦老就被请来了。 三爷爷正在问杜谦:“陈村长死了,陈家人没找你们麻烦吧?” “没有没有,他们如今都怕着呢,许县令还特意交代过,让新村长多照顾照顾我们,要是村里人敢报复我们,下一个被砍的就是他。”杜谦说到这里,抹起眼泪来:“许县令真是个难得的好官,他这话算是救了我们杜家人一命。” 新村长虽然还是姓陈,却是不敢做出啥恶事的,还跟他们几家换了房子,他们过几天就要搬到比较好的屋子去,不用再住在掉泥巴的老房子里。 第620章 要打架? 三爷爷听罢,放心了:“你们几家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三奶奶看看天色,留杜家人吃饭:“你们留下,吃完午饭再走。” 杜家人来得早,如今还没到午时。 杜谦他们却道:“不留了,陈家村离这里远,我们得赶回去。” 三奶奶又劝了几句,见杜谦他们执意要走,便道:“你们先等等,我给你们拿点吃的。” 说完,带着崔氏去了戚家。 不多时,两人拎着两个篮子跟三只烤鸭回来给了杜家人。 杜谦看着三只烤鸭,还有两个篮子的荤卤,很是震惊。想要拒绝,可耐不住三奶奶要给,只能感激的收下,再次对顾家人跟秦老道谢。 最后道:“罗家大哥大嫂没在家,等下回我们再带上厚礼来谢他们。” 三爷爷道:“铁柱夫妻都不是讲究这些的人,且武哥儿是衙役班头,救人是他分内事儿,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把杜家人送走后,顾锦里溜回房间里,看着顾锦绣道:“姐,你觉得杜芙咋样?” 顾锦绣看着她八卦的样子,笑道:“挺好的。” “挺好的?”顾锦里有点懵:“你……没点想法吗?” 顾锦绣看着她,不解的问道:“我要有什么想法?” 顾锦里挑明了说:“她看上罗武哥了。” 顾锦绣:“年纪到了,会喜欢年轻后生没什么,这个我们谁也管不着,只要她不为了嫁人害到咱们就成。” 顾锦里听了只有佩服两个字,盯着顾锦绣道:“大姐,你很佛。” 顾锦绣不懂:“很佛,啥意思?” 顾锦里:“就是不会叉腰骂人的意思。” 她见顾锦绣没有生气难过后,便挥挥手道:“我走了,要去做方便药,可累死我了!” 顾锦绣知道她近来一直忙这个,笑道:“去吧,今晚给你做好吃的。” “要吃铁锅炖鱼。”最近天气冷,顾锦里做过两次铁锅炖鱼,顾锦绣学会了,做的味道比她的还要好。 顾锦绣点头:“行,给你做。赶紧去作坊吧,不然吴爷爷又该说你懒了。” 顾锦里觉得自己很冤枉:“我可勤快了,一点也不懒。” 程哥儿跑进来道:“对,二姐最勤快了,我也要去作坊。” “乖。”顾锦里拍拍程哥儿的脑袋,带着他走了。 “等等,把披风拿上,傍晚回来的时候冷,披着能御寒。”崔氏把他们的披风拿来一人塞了一件,又咚咚两声,把两个草帽按在他们头上:“外面飘小雨了,戴着挡雨。” 两姐弟就戴着草帽,披着披风,顶着这身奇怪的造型去了制药作坊。 制药作坊里是忙得热火朝天,吴老大夫看见她后就开骂:“小鱼丫头,你又偷懒了是不是?赶紧来干活,后天就得把风寒祛咳丸跟风寒祛风丸给源字药行送去,没多少时间了。” 风寒祛咳丸主治咳嗽,风寒祛风丸主治感冒,这两种药丸对于病症更有针对性,且都是有降热的作用。 “来了。”顾锦里赶忙脱下草帽跟披风,去洗了手,扎进药房里做药,又问:“程掌柜跟章掌柜他们来消息了?第一批试用的效果怎么样?” 前段时间他们已经给源字药行送去一大批药丸,如今在等消息。 吴老大夫笑道:“木通刚从悬壶坊回来,炎子告诉他说,两种药丸的试用效果都很好,有五百个乞丐用过了,治好了四百零五个,剩下的九十五个病情都有好转,没有加重,也没有出现相克或者其他不好的情况。” “如今程子跟阿章的铺子已经决定,要在义诊的时候给农人发这两种药丸。要是效果不错,明年就开始卖。” 义诊送的药丸不要钱,他们只要跟农人说清楚,农人愿意了,就能给他们用药。 吴老大夫是越说越高兴,又说起悬壶坊试用方便药的事儿:“效果很不错,不光是咱们镇的农人,连其他镇的农人听说了也赶来咱们这里拿药。炎子说悬壶坊的方便药就剩下三百枚了,让咱们赶紧再送一批去。可咱们如今哪里有药,你赶紧做,别想着去忙酱油作坊的事!” 顾锦里被吼得耳朵都快聋了,忙道:“我正在做着呢。” 又道:“酱油作坊的事儿由我大哥来做,他也大了,合该练练手,增加点本事。” 吴老大夫听得放心了,只要顾锦里能留在制药作坊专心做方便药就成。 “程哥儿,洗干净手没有?洗好了就去包药丸。”吴老大夫现在是看见个人就抓来做方便药,连程哥儿都不放过。 “吴爷爷,程哥儿在包了。”程哥儿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小手不停的包着药丸。包好后,放到一边,由阿椿他们装进瓶子里,用蜡油封瓶。 接下来的日子,顾锦里他们都在作坊里忙着,给源字药行送了两批货后,又去悬壶坊送了一批货,可谓忙得脚不沾地。 顾锦安也带上王勇夫跟老朱父子去了松子庄,开始准备做酱油的事儿。 不过这事儿并不着急,酱油得等到天气热了才能做,如今就是把庄子里的房子给改改,改成宽敞的,能装很多酱油缸的地方。 米老翁夫妻很高兴顾锦安他们能来,如今庄子里就他们夫妻看着,很是冷清,多来几个人,庄子也能热闹点。 顾锦安告诉他们:“米爷爷米奶奶,以后庄子要开作坊,会热闹起来,你们不怕没人陪。” 米老婆子很高兴,笑道:“诶诶,老婆子等着,咱们这个庄子屋子多,来多少人都不怕没地方住。” 这是邹家的庄子,以前住着很多下人,除了有一座留给主人住的院子外,还有庄头住的院子,以及下人们住的屋子。 这么忙碌一段时间后,快到了程哥儿的生辰。 家里人都很重视他的生辰,提前两天就去镇上买东西。 顾大山心疼崔氏天天做饭,想着她生程哥儿的时候差点没命,就说了不让她给程哥儿做啥生日宴,两夫妻直接去延福楼里订一桌回来吃。 他们是提前两天去订的。 顾锦里看着她爹捯饬了一番的模样,暗搓搓的笑了,他爹这是去给程哥儿订席面,还是想带着她娘去逛街? 她没有说穿,由着他们去了。她当天也跟着木通去给悬壶坊送方便药跟家里做的牙刷。 石师傅已经回去了,带着源字药行的木匠们一起做牙刷,可只够供应临河府的,田福县的牙刷还是顾大山在做。 顾大山跟崔氏到了镇子就下了车,顾锦里他们拉着货物去悬壶坊,可还没到悬壶坊就看见有一群人围在悬壶坊门口。 外层看热闹的人还说:“哟,瞧瞧这群大汉,个个身高体壮的,悬壶坊怕是要被砸了。” 木通一听急了,赶忙带着麦冬赶过去,看见围住悬壶坊门口的大汉们后,呵斥道:“你们是谁?来悬壶坊做啥子?还带着刀?!” 第621章 求药 带着刀? 这话一出,最外一层看热闹的人赶忙退开,就怕自己被误砍了。 小吉很是尽责的为顾锦里挡住人,再帮她挤开一条路:“小东家快来!” 一副招呼她看热闹的样子。 顾锦里走过去,看着那群大汉,确实是人高马大,腰间带刀,可看着不像是坏人。 为首的大汉道:“这位兄弟,在下姓冒,不是来闹事的,是来求药的。可这家药铺奇怪得很,说什么也不卖给我们,还说啥子现在的药丸不卖,是给大家伙免费试用的,试用的人必须有病,没病的不给药,还限量给,一次不能超过两瓶。” 木通问道:“你们是来买风寒祛风丸跟风寒祛咳丸的?你们吃过?” “正是。”冒叔说道:“我们吃过,效果很不错,吃起来很方便,适合我们走镖的。” 顾锦里听得眸子一亮:“你们是镖师?” 冒叔点头:“正是,你是?” “能给你们药丸的人。”顾锦里道:“几位叔进来说吧,杵在门口,大家还以为你们是来打架的,都等不及要看热闹了。” 冒叔听罢,看着围在附近的人,这才知道他们为啥被人误会,赶忙对着木通拱拱手:“兄弟莫怪,是我们太心急了。” 言罢,带着余下的五个兄弟进了悬壶坊。 杜大夫跟悬壶坊的两名大夫见状,松了口气,不打起来就好。 炎子把木通他们带去悬壶坊后院,坐下后,炎子把事情给他们说了。 木通看向冒叔,问道:“炎子已经跟你们说得很清楚了,你们为啥还要强行买药?” 冒叔说:“我们是镖师,镖局在县城,明天天不亮就要走一趟镖,要去中州,路远天气又冷,好几个镖师都得了风寒。可我们走镖的历来是餐风露宿,即使带上药材,路上也不好熬药,吃了你们的药丸觉得不错,这才想要来求,怎知你们还不卖。” 从来没见过拿钱买东西却买不到的。 木通道:“这是我们新做的方便药,但刚做出来没两个月,如今是在试用期,为了能让更多人用到方便药,这才限量卖。” 又加上一句:“也是怕新药丸有啥问题,所以不敢多卖。” 冒叔是个糙汉子,听了直接道:“没问题,我们都吃过了,能治好病。这位兄弟,你们就把药丸卖给我们吧,我们是走镖的,要是路上没地方熬药吃,可是要病死人的。” 干粮还能说生嚼,可药材怎么生嚼。 顾锦里道:“既然冒叔愿意,那我们就把药丸卖给你们。” 镖师将会是方便药最大的客户,且他们走南闯北,更能把方便药的名气打出去。 木通见顾锦里答应了,又想着试用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出问题,就没有阻止。 顾锦里问道:“你们要买多少瓶?先说好,这种药可比汤药要贵。” 方便药多了人工钱,卖价自然不会便宜。 冒叔他们显然不在意这些,要的就是这种不需要熬,可以随时吃的药:“贵点不怕,能救命就成,我们想要一百瓶。” 一百瓶,这可不少啊,但顾锦里还是卖了。 “一箱刚好是一百瓶,你们拿走吧。”顾锦里又道:“封瓶的蜡你们可以留着,以后能拿来给药铺,可以换钱,也可以换方便药。” 蜡是可以反复使用的,能回收就尽量回收,源字药行也是这么做的。 冒叔他们听罢很高兴,看了药丸,有个正发热的汉子立时吃了,又在悬壶坊里坐了半个时辰,身上冒汗后,烧退了,笑道:“药不错,不烫了。” 冒叔也很高兴:“成了,这钱没白花,顾家丫头,谢了。” 冒叔他们赶着回去,没有多待,见这箱药丸有效果后,付钱走人。 顾锦里把货给悬壶坊后,带着小吉去了延福楼,午时的时候,顾大山跟崔氏来了。 崔氏的脸还红红的,看来这会约得不错。 “爹娘,快来吃饭,吃完咱们回家去。” 崔氏记挂着顾锦绣他们,看见这么多好吃的,提议道:“不如带回去吃吧,这样你姐跟三伯娘她们也能吃。” 顾锦里已经吃开了:“不用,到时候带一桌回去就成。” 崔氏摇摇头:“虽说咱家如今有些银子了,可花钱也不能大手大脚的,要存些银子,要不等用到银子的时候,可是要哭的。” 顾锦里点头:“娘说得是,银子我存着呢。” 不但要存,还要在大楚各地买庄子,埋下些银子,以备大楚完蛋的时候他们可以沿途逃命用。 顾锦里他们吃完饭后,就拎着东西,坐上骡车回家。 十二月初九是程哥儿生辰。 早上起来,程哥儿就穿上顾锦绣做的新衣服,吃到了红鸡蛋、长寿面、两种水晶糕、炸丸子等等爱吃的东西,可把他给高兴坏了。 不过程哥儿的生日并没有大办,就是他们一家人加上秦老一起吃了一顿饭,小孩子的生辰过得太隆重了不好。 但意外的是,夏夫人竟然亲自来给程哥儿送了生辰礼。夏先生没来,估计是怕来了惹顾锦里生气。 夏夫人很是敬重崔氏,看见崔氏的时候,给她行了礼,把崔氏吓了一跳,忙道:“夫人莫要这样,我一个农妇,可不敢受您的礼。” 说着要给夏夫人回礼,被夏夫人扶住了:“程哥儿他娘莫要如此。” 受不起礼的是她。 夏夫人没敢跟崔氏待多久,把程哥儿的生辰礼放下后,去看了顾锦绣。 见到顾锦绣的刹那,她惊了……像,很像,比顾锦里还要像,难怪胡观主会这么确定。 “夏夫人好。”顾锦绣给夏夫人行了礼,夏夫人反应过来后,赶忙避开,又上前握住她的手,夸道:“你就是绣姐儿,当真是温婉大方,有贵女风范。” 虽是长在农家,却自有一股子温婉贵气,不愧是柱国之后,有凤仪。 又看向旁边的绣架,道:“这是你绣的,当真是好看得很,听说是卖给淮毓绣庄的?” 顾锦绣得了顾锦里的提醒,让她不要太亲近夏夫人,她记着,闻言只是微微笑道:“不过是卖给普通绣庄,赚些银子而已。” 并没有细说她跟淮毓绣庄的事儿。 夏夫人又找了不少话来跟顾锦绣说,发现这姑娘都是点到为止,跟她并不亲近,让她很是伤心。 她叹了口气,想到自己此来的任务,起身说道:“我去作坊看看小鱼,一会儿再回来。” “成,您慢走。”顾锦绣对朱茶花道:“茶花,带夏夫人去制药作坊找小鱼。” “诶。”朱茶花应着,带着夏夫人主仆去了制药作坊。 顾锦里见到夏夫人的时候,见她眼睛红红的,想来是哭过了。 第622章 一张卖身契 想来是见到崔氏,又看见她家住得不好所以哭了。 不过夏夫人经常哭唧唧,顾锦里都习惯了,懒得理她,只问道:“夏夫人来找我做什么?我很忙的,没空跟夏夫人聊天。” 夏夫人听罢,眼里又要涌出眼泪,但她忍住了,对顾锦里道:“我今天是来给小鱼送信的,能否让我进去说话?” “送信?胡观主的?”顾锦里嘲笑道:“每次都是做错事了胡观主写信来说和,这种招数用了两次了,你们不腻我都腻了。” 夏夫人道:“这次不同,请你一定要看。” 顾锦里看看她道:“把信拿来吧。” 啊? 夏夫人有点懵。 顾锦里:“把信拿来,不是来送信的吗?把信给我你就可以回去了。” 夏夫人这辈子过得也是受人敬重的日子,可自打来了庆福镇,是被顾锦里打了几次脸,说不委屈是假的,可她能怎么办? “给你。”夏夫人拿出两封信,递给顾锦里。 顾锦里挑挑眉,全都收下了。 夏夫人见她拿了信后,没有丝毫要请她进屋坐坐的意思,只能告辞。 临走前,她跟顾锦里行了一个礼,身子蹲得很低很低,顾锦里看着都怕她站不稳一屁股坐地上。 “先前的事儿,是我们夫妻僭越了,请莫要跟我们计较……我们夫妻没有抢孩子的意思,如今也想明白了,我们只求能继续教导程哥儿。”夏夫人说完,没有继续逗留,而是转身离开,留下来也没用,得顾锦里跟顾锦安说了算。 夏夫人的嬷嬷见夏夫人这般低声下气,很是替她委屈,离开作坊后,说道:“夫人,顾家那个大姑娘看着挺好说话的,您不如跟她亲近亲近,只要笼络了她,二姑娘自然不敢给您脸色看。” 夏夫人先前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想要笼络顾锦绣,教会她世家女的规矩,以后好做主给她说亲。可今天见到顾锦绣后,她心里泛起嘀咕……绣姐儿明显不太愿意亲近她。 “再看看吧,不能太过心急。” 如今顾家对他们夫妻不满,是不会跟他们亲近的,等过两年再看,到时候想来是能跟绣姐儿处好关系的。 夏夫人从作坊出来后,去了顾家一趟,只略微坐坐就走了。 顾锦里在作坊里看着那两封信,一封是胡观主亲笔所写,还有一封信里装的是一张卖身契。 这张卖身契已经发黄,看着很是老旧,上面的人名是夏云生。 胡观主在信里写到,夏云生乃是夏固的曾祖父,以前乃是鲁家的下人,因着学问不错,被鲁家举荐去做了官。 科举虽然兴起于前朝,但前朝并不是只有科举取仕这一个制度,还有一个更加古老的举荐制,跟汉朝做官的制度差不多。 很多世家豪族都会举荐下人、门客去做官,夏家由此发迹。 夏云生感念鲁家的恩情,自此之后,家里出生的男丁都会送去鲁家做门客,为鲁家效力。 胡观主把这张卖身契给顾锦里,就是要告诉她,夏先生的真正身份,让她放心,并给她这个可以拿捏夏先生的东西。 最后胡观主明说了,他们想要程哥儿给鲁家做嗣子,继承鲁家的香火,但最后却承诺顾锦里:要是顾家不同意,他们不会强求,只求顾家能继续让程哥儿去夏家上课,让夏先生教导程哥儿、指导顾锦安成才。只要他们兄弟成才,不管姓不姓鲁,她都死而无憾了。 如果这话是夏先生说的,顾锦里一定觉得是在放屁,但这是胡观主说的,她信了五成。 胡观主虽然也是鲁家这一系的,帮她也有目的,但胡观主清修多年,已经看透世上的很多事儿,嗣子不嗣子的,她当真不会强求。 顾锦里收起信跟卖身契,又去忙着做方便药,一直忙到下午,才带着小吉去找阿桨:“蛋清跟蛋黄打好了吗?” 秦小哥不在,她只能找阿桨他们来打。 “打好了,小东家给。”阿桨像个傻子一样打了两个时辰的鸡蛋,手酸得都快哭了,把打好的蛋清跟蛋黄递给小吉后,问道:“小东家,你打鸡蛋来做什么?” 赶紧告诉我,不然我会死不瞑目啊。 顾锦里:“做蛋糕吃啊。” 阿桨快哭了:“打几个时辰鸡蛋就是为了用来做糕吃?” 恕他脑子笨,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吃个糕要打这么久鸡蛋。 “……小东家,我以后会好好干活的,您别让我打鸡蛋了成吗?”阿桨觉得自己一定是没把活计做好,惹得小东家生气了,这才用鸡蛋来折磨他。 顾锦里笑了:“看情况吧,你要是好好干活,好好练武,一切好说。” 言罢,不管阿桨哭丧的脸,带着小吉回家去了。 “二姐,你回来了,做蛋糕吃。”程哥儿早就等不及了,看见顾锦里回家,立马扑过来。 顾锦里把装着蛋黄的盆子举高,对他道:“好,这就给你做,来厨房帮忙。” “嗯!”程哥儿高兴极了,跟着去厨房帮忙做蛋糕。 顾锦绣也收好绣棚,换了身粗布袄子,带着璃姐儿跟朱茶花来厨房帮忙。 几人在厨房里忙活一个时辰,总算把蛋糕做好了。 “咱家留一个,这个切了,给罗伯娘家、严奶奶家、田婶家、旺哥儿家送去。”顾锦里把另一个蛋糕分成四份,让小吉送去给几家人。 小吉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篮子,是四家人给程哥儿的生辰礼。 农家孩子过生日,不会送太贵重的礼,就是按照习俗,给点鸡蛋跟面粉。 “这个红棉帽是田婶家的小花做的,说是给程哥儿的礼物。”小吉特意把田小花做的帽子拿了出来。 顾锦里接过帽子,摸了摸,笑道:“帽子真厚,塞了不少棉花,小花有心了。” 田小花的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懂事能干的,不用配制香料后,不是去铺子里帮忙,就是去村里找荒地,说要多弄些荒地来种明蚜草,存银子。 “来,给你戴上。”顾锦里把红棉帽戴在程哥儿头上。 程哥儿忸怩的道:“不要戴红色的,这是女娃娃戴的,程哥儿是男娃。” 顾锦里:“你今天生辰就该戴红帽子,这样喜庆。戴好,不许脱下来。” 第623章 镇定,不能飘 程哥儿拗不过顾锦里,只能戴着红棉帽。可戴习惯后,他又喜欢上了这个帽子。 顾锦安近来很忙,是上午去尚家上课,下学后去松子庄忙活,但今天是程哥儿生辰,他早早就回来了。 “大哥,最喜欢大哥了,礼物呢?”程哥儿看见顾锦安回家就扑了过来。 顾锦安拎着他,把他推开些许,道:“别扑过来,大哥身上脏,换了衣服再抱你。” 又道:“这是最后一次抱了,你五岁以后就是大孩子了,不能再让大哥抱。” 程哥儿不高兴了:“为啥?大哥以前都抱着程哥儿的。” 自打程哥儿有记忆开始,特别是逃荒的时候,抱他、背他最多的就是爹跟大哥。可爹怕爷奶,不敢过多护着他,只有大哥敢护着他,所以他最喜欢大哥了,有大哥在就不怕被打了。 “那时候程哥儿小啊,现在程哥儿大了,大哥自然就不再抱了。”顾锦安换了一身衣服后,把程哥儿抱起来,笑道:“重了,也高了,以后要程哥儿背着大哥了。” 程哥儿听得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嗯呐,以后程哥儿背着大哥,不让大哥走路。” 顾锦里想想程哥儿背着比他大几倍的顾锦安,那画面当真是不忍直视,对程哥儿道:“你背不动的,不过可以背大哥的娃。等大哥成亲生了娃,你就是叔叔了,可以背着大哥的孩子去玩。” “大哥的孩子?”程哥儿瞅瞅顾锦安的肚子道:“是从这里生出来的吗?” 又摸摸顾锦安的肚子,很是天真的问道:“大哥有小侄子了吗?” 顾锦安脸黑了,对程哥儿道:“大哥是男的,男的不会生娃娃,女的才会……这个问题你不懂,等你大了大哥再跟你说。” 程哥儿狡黠一笑:“程哥儿知道啊,不用大哥教的。” 村里妇人说起闲话来,那火力可是很猛的,他初时听不懂,后来就懂了一点。 说完,又怕顾锦安找他算账,急忙躲到顾锦里身后,冲着自家大哥做鬼脸。 顾锦安无奈摇头,这小家伙还敢耍他了,真是胆肥了。 顾锦里笑过之后,趁机把胡观主的信,以及夏先生曾祖父的卖身契给了顾锦安。 顾锦安看过后,沉思片刻,道:“今晚跟爹娘说一声,明天送程哥儿去夏家念书吧。” 夏固确实很有学问,是个很好的先生,而他们要的也只是夏固的学问,让夏固把程哥儿教导成才。 至于夏固其他的小心思……呵,弟弟是他家的,夏固白天笼络,他难道不会等程哥儿下学回家了再把弟弟的心拉回来? 顾锦里点头:“好。” 傍晚时分,顾大山跟崔氏拿了两桌席面回来。 当晚,她家、秦老、顾大丫一家给程哥儿过了生辰。 顾锦里还用蜡块做了不同颜色的小蜡烛,扎在蛋糕里点燃,让程哥儿许愿,把程哥儿给高兴得不行,开开心心的过了自己有史以来最幸福的生日。 可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被拉起来穿衣刷牙洗脸,跟着自家大哥上学去了。 夏先生夫妻见程哥儿来上学了,很是激动,夫妻俩亲自出来把程哥儿接进夏家。 程哥儿生辰过后,何村长的二儿子何大廪也考上了书吏,成了县衙里的吏员之一。 因着他是大丰村的,何村长跟顾家又熟,何大廪为人又老实,许县令跟郑县令商量后,把他给放去了管理房契地契的吏房。 能进契房的都是心腹,何村长得知何大廪进来契房后,激动得差点蹦起来,赶忙交代何大仓:“赶紧去买一头猪回来,咱家杀了,给你弟庆贺庆贺,算是提前吃杀猪菜。” “诶。”何大仓也很高兴,第二天出摊的时候,是顺便在壶口镇买了一头大肥猪拉回来。 当天何大廪带着一家老小也回来了,特意去了顾锦里家道谢。 何大廪跟何大仓长得很像,都是憨厚脸。可他因着脾气软,看着有点傻气,但毕竟是在县城住了多年的,还算会说话,对顾大山道:“要不是您家安哥儿,我可就要钻进做买卖的死胡同里去了,也不会有今天这福运,做了书吏。” 顾大山笑道:“那也是何老弟有本事才行,要是学问不够,可是过不了县衙的考试。” 何村长在旁边听得很是自豪,差点忍不住说上一句:那是,我家二儿的学问是考秀才都没问题的。 幸亏有何金生在旁边,见他快绷不住了,赶忙拽拽他的袖子,镇定啊爷爷,不能飘。 何村长美滋滋了片刻,对三爷爷他们道:“顾老哥、大山,明天到我家去吃杀猪菜啊,给你们几家的男人单独留一桌,坐上等席。” 至于妇人,则是不好去挤的,何刘氏会单独把菜给她们几家送来。 三爷爷道:“大山他们近来都忙着赶货,怕是去不了,秦老哥还在伤心二郎的事儿……我老头子自己去就成,不用单独留席,跟着你们一起吃就成。” 何村长求之不得:“成,咱们老哥俩明天好好喝几杯。” 何村长一家在顾锦里家坐了小半个时辰,谢过顾家之后,回家去了。 第二天,天气虽然冷得呵气成冰,村里却很热闹,大家都去何村长家吃席,连陆家人也去恭贺了,让何村长觉得倍有面子。 杀猪宴过后,何大廪一家就回了县城,住在新租的小院里,第二天正式上衙开工。 何大廪去衙门做书吏没多久,杨班头他们就押着服徭役的农人回来了。 今年天气特别冷,有不少人病了,香桂镇跟大兴镇还有三个农人病死了,还有两个是清理淮水淤泥的时候被水给卷走,淹死了。 好在尸体都找到了,把尸体给运了回来,不然田福县的农人怕是又要闹上一场。 何老四跟何大钱这两个混球竟然没死,跟着村里的男丁们回来了,就是瘦了许多。 顾德旺特意带着顾德发、顾庆喜去看了,回来告诉顾锦里:“小鱼姐,那个何老四的腿好像伤到了,一拐一拐的,估摸着是瘸了。” 顾德发小大人般:“瘸了好,以后他去偷别人家的鸡鸭就跑不快了。” 顾锦里听得笑了,给他们分了糕点吃,问发哥儿:“你啥时候去私塾念书?你娘可还等着做诰命夫人呢?喜哥儿明年也要去上学了。” 顾庆喜是顾大林的小儿子。 顾大林这人很聪明,想得远,是打算好了,明年开春就送顾庆喜跟顾庆田去私塾念书,考不考得上两说,但必须考一考,落榜了也就死心了。 第624章 送行 顾德发道:“明年就去了。” 又补上一句:“我笨笨的,考不上的,我娘是当不成诰命夫人的。” 因为他哥比他还笨。 顾锦里笑道:“你可不笨,你家最聪明的就是你了,你要是用心学,定能考上功名。” 顾德发抬头看着顾锦里,啃一口水晶糕:“真的?可我不想上学……做官倒是可以的,不过有人举荐就做,没人举荐就算了,在作坊干活也不错。” 要是陈氏听到这话,定会抄起棍子狠揍他一顿,骂他没出息,只知道扎在作坊里干活。 顾锦里惊了:“你连举荐做官都知道?” 顾德发点头:“知道啊。逃荒路上听那些老人说的,有个老头还吹嘘说过,他爷爷在前朝的时候就是举荐做了县里的功曹。” 又问顾锦里:“小鱼姐,功曹是啥官?” “就是县丞、县尉之类的佐官。”顾锦里看着顾德发笑道:“发哥儿可以去念书,将来或许真能当官。” 顾德发:“不用考试就能做官的话,我就去做。” 顾锦里:“你想得真美。” 顾德发吃着糕点,很佛的道:“那就不想了,做人要知足常乐。” 顾锦里:“……” 孩子,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顾德旺拍一下顾德发的脑袋,骂了一声傻子,又对顾锦里道:“小鱼姐你别理他,他从小就怪怪的。” 三人在顾锦里家混了一盘糕点跟一盘炸丸子后,手牵手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越来越冷,棉花大涨,有消息传来说,西北跟东北的情况又糟了,冻死了很多人。 三爷爷跟三奶奶很是忧心,是天天在家里烧香,祈求老天爷保佑顾福丫一家平安无事。 老朱跟何三癞子曾经拿着姜家给的登记册子去找长平镇的人,可都没有顾福丫一家的消息,因此可以断定,顾福丫一家不是死了就是逃去了东边的阳吉府。 大家都很默契的没说顾福丫一家死了,而是一致认为,他们去了东北边,因此三爷爷三奶奶一听说东北边的情况不好就烧香。 顾大山安慰他们:“您二老别担心,福丫妹子一家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三爷爷三奶奶如今是跟着顾大山家过日子,觉得为了福丫一家老是哭哭啼啼的很是晦气,被顾大山劝了几句后,就打起精神过日子。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京城终于传来好消息,历时几个月的水匪案终于结案了,邹江跟高仝等所有案犯被全部砍头! 而涉及水匪案的勋贵有七家之多。这七家里,侯府有三家,伯府有四家。其中汝阳侯跟安康侯府是主犯,不但被抄家,还三族全数被砍。 剩下的五家勋贵是被抄家流放。 除此之外,还有十几家涉案的官宦之家,全被抄家,命好的可以回老家去,命不好的就得流放。 因着水匪案,整个京城是风声鹤唳,就怕自己一觉醒来就被牵扯进去,落得个抄家流放的下场。 楚皇对水匪案的处置结果很是满意,主要是抄家给他抄出了上百万两的银子,还有数不清的古董字画。因此楚皇龙心大悦,下旨嘉奖了办案官员,还交代了内侍,说是今年过年要大办,宫宴是怎么有面子怎么办。 大楚西北干旱两年,又遇上兵祸,是还没有缓过来,东北又糟了雪灾,朝廷应该节俭才是,可大家都被楚皇杀怕了,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他霉头。 楚皇有钱了,很是大方的发银子,连许县令都得到了黄金百两的嘉奖,以及京城府邸一座,圣旨下来的时候,许县令是惊得又晕过去了。 邹江知道他的德性,早就把周大夫请来候着了,许县令一晕,周大夫的针就扎下来了。 来颁旨的内侍瞧见了,还说笑一句:“许大人果然如明少卿所说,对皇上赤城忠心,瞧瞧这一被皇上嘉奖,竟高兴得晕了。” 这样的人好啊,皇上是恨不得朝廷所有官员都跟许县令一样胆小,这样他才能为所欲为,不被大臣们左右。 内侍颁完旨后,又传了皇上的口谕:“皇上很想见见许大人,命许大人随奴才进京,元旦大朝的时候,一起去觐见皇上。” 这个口谕看似恩典,却很折腾人。这里离京城很远,如今运河又结冰了,这个时候上京就得顶着风雪赶路,半个月是将将能到,许县令一家是连年都过不好。 可这是皇上的命令,许县令不想死的话就得照做,又赶忙磕头谢恩:“微臣谢主隆恩。” 内侍道:“许大人起来吧。” 又道:“许大人不用特地给奴才安排太好的住处,过几天咱们就得上京了,且咱们同姓,说来还是一家人,不必讲那些虚礼。” 许县令想哭,你一太监,还是个捏着兰花指说话,养着小倌儿的太监,谁跟你是一家人啊。 不行,他家贤哥儿长得眉清目秀的,那么好看的娃儿可得藏起来,不能被这老妖看见,不然怕是要完。 不过邹江很给力,早就从明少卿的信中得知这个许内侍的喜好,准好了人,不会让许内侍打上贤哥儿的主意。 邹江上前,躬着身子对许内侍道:“大人请跟老奴来,老奴给您安排了个小院,虽比不上京城的院子富丽堂皇,却是有大人的心爱之物。” 许内侍是啥人?自然是秒懂的:“哦,那我定是要去看看的。” 邹江带着许内侍去了县城里的一座别院,许内侍果然很是喜欢这里,住得很高兴,三天里都没有给许县令找麻烦。 而许县令他们趁着这三天是收拾东西,把县衙里的事儿给安排好了。 临走前一天,邹江给顾锦里家送去了几张帖子,是明少卿留给他的,如今他用不到了,可以留给顾锦里家。要是顾锦里家遇到什么事儿,也能拿着帖子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京城找他、找明少卿帮忙。 顾锦里家收到帖子,很是感激邹江,也很感激许县令。 许县令对他们家当真不错,临走的时候是跟郑县令说了很多他家的好话,还把顾锦安引荐给郑县令,如今顾锦安跟郑县令处得很不错。 何村长比顾锦里家更加感激许县令,得知许县令要走的消息,是痛哭流涕,带着全家老少赶去给许县令送行。 一路上还哭喊着:“县令大人啊,您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怎么不多留些日子?” 顾锦里看得嘴角抽搐,知道的以为何村长是去给许县令送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送葬,哭得太惨了。 第625章 三年 然而,到了县城后,顾锦里才知道,哭得最惨的不是何村长,而是一群群从四面八方赶来给许县令送行的百姓们。 整个县城,乌泱泱的一大片都是人,个个痛哭流涕,喊着:“许县令不要走啊,留下来啊!” 顾锦里都懵了,第一次发现田福县竟然有这么多人。 更懵的来了。 一名拄着拐杖,顶着满头白发的老农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对着许县令缓缓跪下,一边跪还一边抖抖抖的,顾锦里看得都心颤,生怕他的老骨头扛不住,一下子趴地上。 好在,老爷爷的骨头很给力,好端端的跪下了。 许县令见了急忙上去要扶起老农:“老人家快请起,我如今已经不是田福县的县令,您老人家不用跪我了。” 老农却吼道:“大人虽然不再是田福县的县令,却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您为了我们是除了邹王八这个毒瘤,为那些被邹王八卖掉的男丁们伸了冤情,给咱们农人赔偿了银子,让咱们能活下去!又抓光县里的流氓混子,让我们的姑娘们不再被这些流氓混子算计,可以平安嫁人,您是好官,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全程都是吼啊,口水喷了许县令一脸,还差点把许县令给吼聋了。 可许县令没敢嫌弃,只因邹江在旁边小声说:“大人,他耳背,吼着说话他自己才听得见。” 许县令:“……” 不用吼的,你正常说话,本官听得见。 可他能说这话吗?不能,只能好声好气的道:“老人家言重了,快起来。” 然而,老农吼道:“不起!” 远处,顾锦里、小吉、陶嬷嬷坐在骡车里是看得笑喷了,老爷爷,您还挺倔强。 那老农又道:“草民是来给大人送礼的!” 说完,指着身后吼道:“把礼物抬上来!” “诶,来了!”三个身穿红衣的男人扛着一把大伞走了出来,左右两边还跟着一个吹唢呐的,一个敲锣的,是吹吹打打的扛着大伞就过来了。 许县令看见这架势都懵了,指着这几个人问道:“这,这是要做什么?” 可惜唢呐声跟铜锣声太大,老人又耳背,没听清他说啥,只让那几个人使劲吹着,扛着大伞的三个还跳了起来。 许县令:“……” 还有完没完了?送把伞而已,用得着送得跟出殡似的吗?! 许德贤默默扯着他爹的袖子,示意他爹,忍住啊,千万不能发火。 许县令是很能忍的,拿出忍邹友廉多年的工夫,终于忍到唢呐吹完,大伞扛到他的面前。 扑通扑通几声,扛伞的人齐齐跪下,对许县令道:“大人,这是咱们田福县百姓送给您的伞,叫啥万民伞的,说是当官的有这样一把伞,能为官途遮风挡雨,护仕途周全,咱们就给您送了。” 又道:“可咱们农人不识字,只有百来个是签了名字的,剩下的都是按手印,整整有一万个手印,您数数,不骗您的。” 说着,那三个扛伞的站起身,哗啦一声,合力把万民伞打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印着许多红手印,看着刺目,却让许县令红了眼眶,哽咽着道:“你们给我送万民伞?” 大楚建立以来,能得到万民伞的官员不超过五个,而那五个在进京后都做了阁老,是大楚载入史册的高官。 他是死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收到万民伞。 不真实,太不真实了,让他忍不住问了一句:“没送错吧?” 邹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许县令果然没让他失望,傻得可以。 送伞的汉子们笑道:“当然没错,这把万民伞是我们筹备一个月,就是要送给许崇峰许大人的。您是个好官。” 您是个好官。 许县令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我不是,我对不起你们,你们应该打我的,可你们还给我送伞……呜呜呜……” 感动! 邹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娘的你哭个屁,现在是哭的时候吗? 他的手在袖子的遮掩下,狠狠掐了许县令一把,小声提醒:“赶紧说几句感动的话。” 许县令被掐得打了个哭嗝,可他太感动了,只想哭,根本找不到感动的话来说,把邹江给急得差点要踹他一脚。 扑通! 许县令突然对着送伞的人跪下了。 来送行的百姓见了,是吓得赶忙跪下,一圈一圈的,跪了一大片。 “大人,您快起来,您是官,怎么能跪我们?” 许县令摇头,道:“许某出身农人之家,自小也是挑过粪,种过田的,侥幸考中功名,做了一方父母官……并未做好,却能得乡亲们这般相待,许某心里有愧,请受许某一拜。” 言罢,是对着所有农人,慎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来送行的农人们见了,也急忙磕头,还了一礼。 许内侍看着这幅官民互拜的画面,彻底愣住了。他在皇宫待了大半辈子,也是见识过许多大场面的,但没有一个能跟现在的这个场景相比。 邹江对此是相当满意啊。不错不错,有万民伞,再加上这官民互拜的一幕,去了京城没人敢暗杀许崇峰。 “大人,起来吧。”邹江把许县令扶起来。 许县令起身后,又把那位跪着的老农扶起:“您老快请起。” 扶起老农后,跟许德贤一起把万民伞接了过来,把伞收进骡车里,又跟田福县的百姓说了许久话,直到许内侍催了,才不得不走。 许县令坐在骡车里,是一直回头冲着田福县的百姓们挥手,直到看不见人影了,他才放下帘子,继续哭唧唧,对邹江道:“我要做个好官。” 邹江敷衍着道:“是,大人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官的。” 又劝道:“大人快别哭了,再哭这衣服就不能要了。” 许县令不管,就是要哭,哭得邹江受不了了,跑去另一辆骡车里坐。 而许县令拿着万民伞进京的事儿,着实轰动了整个大楚,那些因水匪案遭受损失的人,是不敢再派人暗杀他。 许县令走后,田福县的人谈论了几天万民伞的事儿,就把这事儿放下了,开始准备过年。 秦顾罗田几家人也是忙着杀猪准备年货,顾锦里还买了三百多个猪腿,腌制了做火腿。等过个三年,火腿就能成为延福楼的招牌菜。 顾锦里忙忙碌碌的,按照计划,一步步的种着药材,做着方便药。 时光荏苒,溜得比白马还快,很快就到了三年后。 第626章 会来接我【明天爆更】 三年后的松子庄很是热闹,酱油作坊已经屹立在这里两年多,打谷场旁边的大片空地上放着几百个半人高的大缸,里面正是酱油。 酱油缸上戴着一个个用竹子编织的超大斗笠,这些斗笠很厚,斗笠外还绑了一层厚油纸,这是用来挡雨、挡霜雪用的。 两年多前,顾锦安去府城又买了三家下人回来,有十五个人,分别姓熊、麻、梅,这三家人就是专门做酱油的。 不过顾锦里还把祥子给调来松子庄做了管事,专门管着这三家人。 祥子是小吉的哥哥,吉祥吉祥,光看名字就知道是一家人。 祥子出身镖局,本身就会拳脚,这三年来又天天被阚六拉着去练,还时不时被顾锦里扔进大丰山里去自生自灭,已经很有本事,对顾家忠心不说,也能看住这三家人,保住酱油方子。 此刻,祥子正在招呼着三家人:“大雨要来了,赶紧跟我去打谷场收粮食!” “来了!” 三家人拿着麻袋、扫把、大油纸往打谷场奔去。 可大雨来得太快,轰隆几声秋雷之后,哗啦啦的大雨就下来了。 顾锦里、小吉、米老翁夫妻已经在打谷场了,见大雨下来了,忙朝着祥子他们喊道:“快把谷子扫在一起,再用油纸盖住,压上石头后赶紧回去躲雨。” 祥子他们立马照做,十几人拿着扫把把粮食扫到一起后,立马盖上油纸,压上石头。 可打谷场太大,秋收的粮食太多,一时半刻的不可能扫完。 “小东家,你先回去躲雨吧。”小吉朝着顾锦里说着,手里的扫把不停,把稻谷粗粗扫做一堆后,跟顾锦里一起把大油纸撑开,把扫成四方的谷堆盖好,再压上石头。 顾锦里道:“别废话了,赶紧把稻子盖好,不然就白晒了,等它发芽粮食就全毁了。” 她虽然逃过荒,但这几年是一直在养身体,自认身体很能抗,一场秋雨而已,没事。 小吉知道小东家的脾气,见她不愿意回去,只能继续扫稻谷,跟大雨抢时间。 米老婆子跟米老翁也没有回去躲雨,这两老的身体很是硬朗,三年来不见老态,反而精神了不少。 大家伙忙活了一刻多钟,总算是把所有稻谷都给盖好,但有一半的稻谷被淋湿了。 “赶紧走吧,等雨停了再晒稻谷。”顾锦里冲他们喊着,带着小吉往主家住的院子跑去。 庄子大,院子有点远,两人是狂奔半刻钟才到。 顾锦里突然想骂娘,地方大了也不好,跑都跑死个人。 米老翁夫妻住的地方比较近,跑上一会儿就到了,米老婆子还冲着顾锦里喊道:“小东家不要担心我们,赶紧跑,回屋就把湿衣服换了,别着凉!” “知道了!”顾锦里应着,继续狂奔,泥巴水把鞋子都弄脏了,好不容易跑到主院,总算是松了口气:“贼老天,大秋天的下这么大雨,你好意思吗?” 又不是夏天。 小吉道:“小东家,你不能这么说老天爷,他听到了一生气就不保佑你了。” 又赶忙双手合十,替顾锦里对老天爷道歉。 顾锦里:“……” 小吉姑娘,你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喜欢拜拜,真的好吗? “拜完了赶紧进来换衣服。”顾锦里是立马把脏掉的鞋子脱了,光着脚丫子进了主院右边的厢房。 有时候庄子上的活计太忙了,需要留宿,她就住在这个右厢房里。 邹家很壕,一个厢房都弄成了外间、里间、下人房,所以她跟小吉两人住这里很是宽敞。 顾锦里回了里间,赶忙把湿衣服换下,穿上干净的衣服,就是头发比较难弄。 古人不许剪头发,她想偷偷剪来着,可被崔氏看见了,是哭了一场,她只能留着长长的头发。如今解下来,擦干都要两刻钟。 然后…… 阿嚏! 她很应景的打了两个喷嚏。 “小东家你没事吧?”小吉拿着干棉巾过来给她擦头发:“小东家还说自己身体很棒,看见了吧,你都打喷嚏了奴婢却没打。” 下次不要再吹嘘了。 顾锦里道:“我这是大姨妈快来了,身体抵抗力变差了,淋雨了打个喷嚏很正常。” 自打去年顾锦里来了月事开始,小吉就已经知道大姨妈是个啥了,也知道顾锦里的一点规矩,问道:“那小东家要吃药吗?” 说的是治风寒的药。 顾锦里摇头:“不吃了,吃了不好,喝个姜茶吧。” “好,等会儿奴婢给你去熬。” 顾锦里:“记得放糖啊,不放糖的太冲,喝不下。” 小吉很抠,煮姜茶不放糖,每次都要她交代才放。 “知道了,小东家就是娇气,程哥儿喝姜茶都不放糖的。” 顾锦里不服,反驳道:“他那是被大哥说了,说男人都不喜欢吃甜食,他才不放的,以前可是可劲的放。” 又道:“还有,他又被大哥坑了,大哥最喜欢的菜就是咕咾肉,那可是酸甜口的。” 小吉听得笑了:“奴婢听安哥儿对程哥儿说,酸甜口的不算甜食。” 程哥儿很听安哥儿的,然后很开心的相信了自家大哥。 不过程哥儿很聪明,想来也是知道自家大哥的说法是在坑人,但他信任安哥儿,觉得安哥儿说的都是对的,所以没有揭穿自家大哥。 盏茶的工夫后,小吉终于把顾锦里的头发擦干:“奴婢去烧水,一会儿小东家就能洗澡洗头了。” 小吉去了主院旁边的厨房,这个厨房是主家用的,有个水井,用水很是方便。 顾锦里则是在屋里看着账本,算着这个月又赚了多少银子,是越看越开心啊,心情舒爽得不行,有钱的日子就是好。 不过还不够,这些银子要继续拿去买庄子、埋银子。 顾锦里自打逃过荒后,对大楚就不抱什么希望,觉得它迟早要完。因此这三年来是让木通跟冯进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跑了几遍,用赚到的银子在驰道沿途买下一些庄子,再在庄子里埋下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她买的庄子可以不大,但必须是靠近官道,且东南西北的官道附近都要有,所以投入很大。 “小东家,水烧好了,您先把姜茶喝了,喝完再去洗澡。”小吉把姜茶端了进来,递给顾锦里。 顾锦里吹了吹,等凉了一些后,大口喝下,沿着抄手游廊绕到院子后的一间屋子里。 这里是专门用来洗澡的,地方大,还很干净。 小吉把热水提了进来,倒进大木盆里,问道:“小东家,咱们是明天下午回去吗?” 顾锦里点头:“嗯,秦小哥明天会回家,路过松子庄会来接我。” 第627章 有名的光棍汉 姜旗在两年前已经做了县尉,而他司兵所百户的职位是给了老仲。可老仲在去年带兵去府城守军大营夜训的时候,掉进陷阱里,身受重伤。 虽然没有死,却断了一条腿,身体差了很多,只能提前退出司兵所。 姜旗历来欣赏秦三郎,跟老俞说过之后,把秦三郎升任司兵所百户,让他管着司兵所。 会先跟老俞说,是因着老俞跟老仲的资格一样老。老仲下去后,理应是老俞接任,但老俞年纪也大了,而秦三郎立过不少功劳,连着三年府城夜训都给他们司兵所立了大功,后劲凶猛,不升他都说不过去。 秦三郎很会做人,升任司兵所百户后,对老俞这些资格老的人很是敬重,让老俞他们打心眼里服他。 小吉听到顾锦里的话,说道:“小东家,你都这么大了,不要老是跟秦家三郎一块玩,不好的。村里人会说你们闲话。” 顾锦里笑了:“村里谁敢说我闲话?” 这三年来,她可是把大丰村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就算她跟秦三郎走得近,他们也不敢乱说什么。 明蚜草不想卖了?银子不想要了? 小吉见她不听,又把陶嬷嬷跟崔氏拉出来:“陶嬷嬷跟东家夫人说了,小东家年纪大了,要奴婢看着您,不能让您老是见外男。如果要见,也要有长辈陪着。” 顾锦里:“我明年三月才到十五,哪里年纪大了?说得我快入土似的。” 小吉一脸严肃道:“明年都十五了,能嫁人生孩子了。平大表嫂就是十五岁嫁给平大表哥,如今肚子里都怀上了。” 这个平大表嫂就是莫芹子。 莫芹子十三岁跟戚康平定亲,十五岁及笄之后,当年就嫁给了戚康平。如今快十七,前几个月刚怀上,比莫春月厉害多了。 说起莫春月,她也是子嗣不利,跟何三癞子成亲快四年,竟是一胎都没有怀上,如今村里都传她的闲话,笑话她。 好在何三癞子对莫春月很好,一旦听到有人说莫春月是石女,不会下蛋母鸡的话,是不管你是谁,是男是女他都拿着棍子去打。 莫春月因此很是感动,在香料作坊哭过好几回,说这辈子能嫁给何三癞子算是值了。 何三癞子从何大桩媳妇的口中得知这事儿,那是美得不行,到处放话说,这辈子能娶到莫春月,是他上辈子积了大德。 何村长作为何家族长,原本对莫春月四年都不下蛋的事儿很有意见,可见何三癞子跟莫春月都念着对方的好,也就没说什么。 顾锦里听了却道:“没满三十岁都不算年纪大。” 小吉震惊了,看怪物似的看着她:“小东家,罗家的武哥儿快二十二了还没成亲就被人说嘴了。三十岁?天老爷啊,命短的都死了,还怎么嫁人生娃?” 又道:“说起罗家也是奇怪得很,他们一家竟然都不着急,别人看上罗家武哥儿上门说亲,罗伯娘竟然给拒绝了,她不想抱孙子吗?她家武哥儿都成咱们十里八村有名的光棍汉了。” 不过却是个人人争抢的光棍汉。 罗武不愁娶媳妇,作坊赚了银子,罗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去年还在县城买了个铺子,他自己又是衙役班头,整个县城的姑娘,除了县令、县丞、县尉家的小姐,那是个个都想嫁给他。 可他不要,小吉觉得罗武有病,还病得很重,治不好那种。 顾锦里知道罗武的心思,他只想娶顾锦绣,其他姑娘再好他都不想要。 陈家村的那个杜芙打了罗武两年的主意,罗武都没搭理。去年年底,年纪实在是大了,扛不住嫁给了陈家村新村长的儿子,日子过得还不错。 杜芙能嫁给村长儿子,也是因着明蚜草的关系。 自打三年前,杜家开始种明蚜草后,是每年都能赚上十两银子,今年买了荒地后,赚的银子更是直往三十两上飙。 陈家村的人看得都急红了眼,也跟着种明蚜草,可顾氏作坊只收杜家的,他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杜家人的地位因着明蚜草提高了不少。 而顾大山跟崔氏看着顾锦绣的年纪越来越大了,可罗家却没有任何表示,近来是急得不行。 夏夫人倒是很高兴,已经在筹谋着给顾锦绣说亲。 小吉又道:“还有秦家三郎,他都十八了,还是个独苗苗,秦老爷子也没有给他说亲。如今村里有妇人说他命歹,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顾锦里怒了:“谁说的?秦小哥娶不娶媳妇跟她们有什么关系?何老四媳妇的教训她们还不怕吗?想被拉去何家祠堂当众扇耳光吗?” 何老四媳妇是出了名的嘴欠,前两年因着顾锦里没有收她家的明蚜草,在村里说了顾家坏话,被何大仓媳妇听到了,赶忙去告诉何村长。 何村长直接让人把何老四媳妇给捆了,押去祠堂,再通知所有何家人,连陆家人都喊来祠堂院子外观刑,全村人看着何老四媳妇被扇了二十个巴掌,脸都打肿了。 自那以后,村里很多妇人都怕了,轻易不敢说他们几家人的闲话,如今是谁胆子那么大? 小吉是个八卦通,凑过来笑道:“是何大钱媳妇。” 顾锦里了然,这两个女人可是村里最爱说闲话的代表之一。 “等回去后,你让邱琅他们去何大钱家闹几次鬼。”大楚人都怕这个,顾锦里前两年也用过,何大钱家的人都以为是何大财的鬼魂回来了,怕得不行。 “诶,奴婢回去后就让琅哥他们去做。”小吉最喜欢看热闹,很是高兴接下这个任务。 “你出去吧,我要洗澡了。”顾锦里把小吉打发走后,自己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把头发也洗了,又悲催的要擦上两刻钟。 天快黑的时候,小吉做了晚饭,端了过来:“小东家吃饭了,今天吃小炒鸡哦,很香的。” 庄子里养着走地鸡,肉质鲜美好吃,顾锦里每次来庄子都要杀鸡吃,一只用来炒,还要拿一只来炖汤,把米老婆子吃得是心肝疼,委婉的对她说:“小东家,庄子里有鱼塘的,您吃吃鱼啊。” 老是祸害她养的鸡干啥,还没长大呢? 顾锦里每次听了都笑道:“养个两年,鸡都老了,大半年的鸡就能吃,正嫩着。” 米老婆子每次听到这话都心痛,只能年年给老母鸡抱窝养小鸡,生怕庄子里的鸡给顾锦里吃绝种了。 第628章 又帅了 第二天,顾锦里早早起来,跑去打谷场看稻谷。 祥子已经带着三家人在掀油纸晒谷子了,看见她来了,说道:“小东家放心,稻谷虽然被淋了一半,可晒上两天就好了,不会发芽的。” 小东家很重视粮食,每年收的粮食都是不卖的,而是彻底晒干之后,把粮食存起来。 如今庄子里已经有五个地窖、八个谷仓,专门用来装庄子里的粮食,稻谷、麦子、黄豆、红薯之类的都有。 顾锦里看看天色,有些担忧:“这天灰沉沉的,估计还得下雨……把竹席拿出来,把稻谷放在竹席上晒,要是下雨,直接把竹席一卷就成,不用再扫谷子。” 因着延福楼用竹盒子装菜,最近三年,田福县的竹制品多了起来,他们庄子编了一种很大的竹席,长宽有个三米多,用来晒谷子正好。 “诶,我这就带他们换上。”祥子立刻喊熊家三兄弟:“熊大、熊二、熊三,跟我去库房把大竹席搬来。” 话音未落,顾锦里就笑喷了。 两年多了,她每次听到熊家兄弟的名字都忍不住笑,祥子他们也习惯了,由着她笑,都不带看她的。 顾锦里在打谷场逛了一圈后,离开打谷场,到庄子周围逛着,看着长在庄子路边,以及荒地上的药材。 她买下松子庄后,开始在庄子里种药材。如今路边、小溪边、水塘边,只要是有地的地方,随处可见续断、牛膝藤、菖蒲、藿香等等药材。 而前年夏天,天气炎热的时候,她做了一个藿香祛暑丸,主治中暑的,卖得很是不错。 她走走停停,查看着路边的药材,见长势不错,也没有被虫子啃食的情况后,很是满意。 一个时辰后,小吉跑来喊她:“小东家,回去吃早饭了。” “来了。”顾锦里跟着小吉回去,吃完早饭后,两人背上竹篓,带上午饭,去了松树山。 松子庄后的山她也买了下来,每年都能得到不少松油。不过松油她没卖,留下来了,这东西关键时刻是能用来做“火器”的。 顾锦里也在松树山上种了药材,种的还是一种贵重药材——石斛。 石斛不但能长在缝隙里,还能长在树上。上一世,人工栽种的石斛就是长在树上的,她连着栽种三年,树上的石斛是活了大半,且长势不错。 小吉对药材不感兴趣,她是来找松菇的。 山上会长一种很好吃的松菇,她很喜欢吃,小东家也很喜欢吃。 顾锦里见小吉拿着根棍子在地上戳啊戳的,说了一句:“如今都十月下旬了,没松菇了,你找不到的。” 松树山上的松菇很像松茸,却没有松茸的味道那么好,不过还是很好吃。 小吉不信:“去年十月还有的,弄不好奴婢能找到几棵新鲜的,咱们就能拿回去做汤喝。” 松菇鸡汤很鲜美的。 顾锦里:“成,那你找吧,找到了也是我吃得最多。” 小吉听得哼唧一声:“小东家就会欺负我。” 顾锦里把一根快要掉下树干的石斛用泥土黏好后,回道:“我哪里欺负你了?对你最好了,最近还想着要给你找个好相公。” 小吉惊得差点跳起来:“小东家你要嫁掉奴婢?奴婢还小呢!” 顾锦里呵呵:“你比我大五个月,已经十五了,你自己说的十五岁就得嫁人生孩子,我这才赶紧给你找相公的。” 小吉快哭了,赶忙认错:“小东家,奴婢错了,不要给奴婢找相公,奴婢要跟着小东家……”吃香喝辣! 再说了。 “奴婢可是要成为下一个陶嬷嬷的,不嫁人。” 顾锦里见她很是着急的样子,又逗弄了她几句,主仆两个在松树山待到下午,把所有石斛都查看过一遍后,这才放心的下山。 米老婆子已经烧好水,顾锦里一回来就能洗澡洗头,换上干净衣服,再收拾收拾,就能回家。 傍晚时分,金乌西坠之时,庄子里响起马蹄声。 秦三郎骑着快马,奔进松子庄来接顾锦里,在松子庄跑了半刻钟就到了主院外。 顾锦里听马蹄声,小跑着出来,看见秦三郎后,高兴的笑道:“秦小哥,你来接我了。” 秦三郎坐在马上,一手勒着缰绳,一手轻抚着马鬃毛,就着夕阳的光辉,俯瞰着顾锦里……三年过去,她已经从小丫头长成了真正的少女,身量拔高不说,模样也更加精致,笑起来的时候像小猫般可爱,生气的时候像是山里的狼,恨不得把人给撕碎,凶得可怕。 但此刻她是笑着的,还笑得很甜,看来在松子庄过得不错。 “嗯,我来接你了。”秦三郎翻身下马,走到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 顾锦里抬手比了比他们两人的身高,抱怨道:“你怎么又长高了?再长下去,真要到一米九了。” 秦三郎的身板颀长厚实,是标准的衣架子身形,不过十八岁,目测已经有一米八往上,再长几年,真可能一米九。 不过…… “又帅了。”顾锦里笑眯眯的说着,看着秦三郎的模样,很有一股我家邻居少男初长成的自豪感。 秦三郎闻言,耳根不争气的红了:“小鱼又乱说话。” 顾锦里:“我可没有乱说话,我们秦小哥就是长得好看。” 秦三郎的脸庞宛如刀凿斧刻,英气俊逸,又带着一份军爷的冷冽之气,顾锦里是怎么看就觉得怎么帅。 小吉从院子里拎着行礼出来,听到顾锦里的话,心里默默道:秦家三郎的模样确实长得不错,可他这款的不招大娘大婶们的喜欢啊。村里的长舌妇都说秦家三郎浑身煞气,一看就是个命歹的,不如尚里长的孙子白净好看。 可小东家说,白净书生都是弱鸡,一点男子的英武之气都没有,不好。 小吉听了两边的话,如今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好看,什么是不好看了。 “小东家,我哥已经驾着骡车在庄子外等着了,您快着点。”小吉交代着,拎着东西往外走。 顾锦里终于抽空看了她一眼,道:“知道了,马上就来。” 秦三郎问道:“可还有东西没拿?要是有就去拿出来放马背上,我给你驮出去。” “有,我们采了不少松菇,已经晒干了,拿回去给你做好吃的。”顾锦里飞快转身进院子拿东西。 第629章 崩溃了 秦三郎看着她欢快的背影,那袭绿色长裙在跑动间翻起好看的波纹,像是初夏里被风吹起的柳条,煞是好看,让他忍不住想要跟进院子里。 可小鱼大了,这是她住的院子,只有家里人能进,他只是邻居,是不好进去的,只能停下脚步。 ……说起来,她的裙子其实不是裙子,而是一种很像裙子的长裤。 程哥儿问她,为啥穿这么奇怪的裤子? 她说:“穿这样才跑得快,要是上街遇到流氓,还能抬脚踹上一脚。” 不过,虽然穿的裙子变成大裤子,但她的包子头还是没变,她就喜欢这样简单利落的打扮,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好看。 “嚯!”顾锦里吓唬秦三郎一下,问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秦三郎笑道:“想吃你做的烤鱼。” 顾锦里啧一声:“你这口味真是一成不变,你都吃不腻吗?” 秦三郎摇头:“不腻,我喜欢吃鱼。” “拿着,回去就给你做。”顾锦里把手里的两个包裹塞给秦三郎。 秦三郎接过,觉得入手很沉,问道:“采了很多松菇?还有其他山果?” “嗯。”顾锦里点头道:“摘了山栗子跟山柚,摘了很多呢,运了两车回家了,还剩下一些,这回一起运回去。” 说完又转身进了院子,挑了一担子山柚出来。 秦三郎赶忙去接:“我来。” 他直接拎起两个箩筐,来到马匹前,再解下腰间的绳子,把两个箩筐串起来,挂到马背上,让箩筐悬挂在马的两侧,又把两个包裹放到马背上。 “还有吗?”他转头看着她问。 顾锦里摇头:“没了,咱们走吧,要不小吉又要啰嗦了。” 小吉像个小老太婆,总是爱叽叽喳喳的对她说教,一副老妈子的模样。 秦三郎笑了,牵着马,跟她一起向着庄子外走去,只是他走得并不快。 顾锦里忍不住催促他:“你怎么走得比我还慢?走快些。” 秦三郎道:“你穿着裙子,走不快,我迁就你。” 其实她穿的这个不是裙子,他很早就知道了。 顾锦里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行吧,能赶回家吃饭就成,不过烤鱼得明天才能吃了,今天晚了,没时间烤。” “好。”秦三郎应得很干脆,烤鱼晚点吃没什么……回到家里后,要想跟她单独相处就比较难了。大人们会说,村里的妇人更是喜欢说八卦。 可秦三郎正走着,顾锦里突然停了下来。 他一愣,转头问道:“怎么不走了?” 顾锦里看了秦三郎一眼,指着庄子大门的方向道:“你先走吧,我有事儿要回去一趟,有东西拉下了。” 秦三郎皱眉:“拉了什么东西?我陪你回去拿吧。” 怎知,这般平常的一句话,却是把她给惹怒了。 她沉着脸,生气的道:“都跟你说了我有东西拉下了,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就来。” 啊啊啊,顾锦里心里是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果然是不能淋雨的,一着凉,她家姨妈突然登场了,崩溃! 秦三郎愣住了,察觉到她的不寻常,看着她怒红的脸,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顿了顿,似乎明白了什么,自己的脸也红了起来。 “好。”秦三郎很快就牵着马走了。 顾锦里见他走远了,路上也没人,急忙奔回主院。 …… 小吉跟祥子在庄子大门外等着,等了半天只等来秦三郎。 小吉怒了,问道:“秦家大哥,我们小东家呢,怎么还没出来?天都快黑了。” 秦三郎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闻言说道:“她有事回主院了,你去看看她,给她帮把手。” 小吉听罢,嘀咕一声:“小东家可真磨叽。” 说着下了骡车,回了庄子。 小吉回来的时候,顾锦里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小吉看得奇怪:“小东家你怎么换衣服了,你把衣服弄脏了?” 顾锦里:“……” 不想说话! 她坐在凳子上,上身趴在桌子上,问小吉:“秦小哥回去了吗?” 小吉摇头:“没有啊,在等小东家呢。” 又问道:“小东家你到底怎么了?赶紧起来走了,再晚就要点火把回去了。” 顾锦里觉得,秦小哥一定是知道了,深觉老脸丢尽,干脆耍赖:“我今天不回去了,你出去告诉秦小哥,让他自己回去吧,我明天再回去给他做烤鱼。” “为啥?”小吉不解:“东西都收拾好了,要是不回去,还得把棉被拿出来,好麻烦的。” 顾锦里瞪她,不得不说:“我家大姨妈来了。” 小吉懵了一会儿,反过来后,惊奇的道:“跟上个月不一样耶,小东家你这个月的早了三天。” 小东家身体不错,自打l来了月事后,日子都是很准的,这回估计是淋雨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小东家就有点着凉,奴婢让您吃药您还不吃,现在惨了吧。” 顾锦里想捂耳朵:“赶紧出去告诉秦小哥,让他自己回去,再啰嗦我回去就给你找个相公嫁了。” 小吉现在最怕这个,赶忙道:“奴婢立刻就去。” 小吉跑得快,一刻多钟就跑到庄子大门,对秦三郎道:“秦家大哥,小东家不太舒服,今天不回去了,让你自己回去。” 秦三郎一怔……看来他是猜对了。 他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抬头看了看天色。 小吉催促道:“秦家大哥听到了吗?小东家说不回去了,你自己回吧,别等她了,烤鱼她明天回去再给你做。” 不要装聋子好吗? 可秦三郎却没有回村,而是转身,牵着马往庄子走去。 小吉急了:“秦家大哥,你咋回庄子去了?” 小东家让他回村,不是回庄子。 秦三郎道:“要下雨了,今天不回了。祥子把东西拉回来。” 言罢,翻身上马,骑着快马消失在路尽头。 而他说得没错,不过半刻钟,天上又下起雨来,且越下越大。 小吉慌忙躲进骡车里,对祥子道:“哥,咱们回去吧,今天回不成了。” 祥子没有多问,驾着骡车回了庄子。 顾锦里得知秦三郎没有走,而是回了庄子,回来的理由还很充分,下大雨了,回不去,只能住在庄子里。 第630章 不用害羞 顾锦里:“……” 他是知道了吧?这是借口吧? 记得有好几次他休沐赶上下大雨,都是冒雨回来的,如今说什么下雨了走不了,又不是下刀子! 顾锦里很是纠结,小吉还在旁边问:“小东家,你晚饭是要跟秦家三郎一起吃吗?” 只要秦家三郎回来,一般都是两家人一起吃饭,而秦家三郎也不是第一次来庄子接小东家,以往来的时候,只要是饭点都是一块吃的。 顾锦里:“我病了,没胃口,晚饭不吃了,你给我煮一份宵夜就成,要肉菜,再加个鸡腿。” 小吉:“……” 不吃晚饭吃宵夜,还要肉菜跟鸡腿,你这是生病没胃口的样子? 且小东家也不算生病,就是受凉后月事提前来了而已。 不过,小吉很是通情达理的道:“奴婢知道了,会去跟秦家三郎说的。” 小吉把棉被拿出来铺好,又把顾锦里的衣服拿出来放在衣架上备着。弄好后,去了厨房,可又折返回来,扒着门口说道:“小东家不用害羞的。” 说完赶紧跑了。 顾锦里拍桌:“你给我等着,回去就把你给嫁了!” …… 庄子里有个客院,就在主院旁边,秦三郎就住在这里。 小吉做好晚饭后,跟祥子给秦三郎端去客院。 秦三郎正在打拳,看见他们端着晚饭进来,眉头拧了拧,问道:“不是在主院那边吃吗?” 小吉道:“小东家不吃晚饭,让你自己吃。”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让秦三郎很是担心:“怎么不吃晚饭?” 是很难受吗? 小吉道:“小东家病了,没胃口,晚饭不吃了,但她会吃夜宵。” 秦三郎听到这话,更加担心:“病得严重吗?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小吉果断拒绝:“不能的,东家夫人跟陶嬷嬷说了,不许外男进小东家住的院子,谁敢进去,打断谁的狗腿。” 她把饭菜放下后,招呼祥子:“哥,走了,去吃饭。今晚大厨房做了山栗炖肉,可香了,去晚了要被熊家三兄弟吃光的。” 祥子:“来了。” 两兄妹欢欢喜喜的去吃饭,剩下秦三郎一个人,看着桌上的两菜一汤,吃得有些难受。 他匆匆吃了半碗饭,喝了几口汤就放下了,起身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看着主院的方向。 到底是真病了,还是……? 秦三郎第一次有点拿不准,想着要不要去看看?看一眼就好,确定她不是生病就成。 秦三郎在担心着顾锦里,可顾锦里却在睡觉,睡得还挺香,足足睡了两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是精神抖擞。 “小东家,你总算起来了,夜宵给你拿来了,你吃完就放着,奴婢明天再收拾。好困,奴婢想去睡觉了,行吗?”小吉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哀求般道。 顾锦里睡得很是舒服,摆摆手道:“去吧,我吃完会自己收拾的。” 小吉感激涕零,赶忙去了下人房,趴床上就睡了过去。嗯,被窝真舒服。 顾锦里是胃口大开,把桌上的一菜一汤一饭,外加一个鸡腿全给吃了,吃完还觉得有点不够,抱怨一声:“小吉你个抠门的,也不知道多拿一点。” 她这两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很是能吃,饭量比以前大了不少。 顾锦里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放进食盒后,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用放在院子里的水洗碗。 可正洗着…… “谁!”顾锦里手腕一转,匕首从衣袖内袋滑出,落在她的手里,另一手的毒药已经准备好,盯着院子围墙看,打算那贼子一现身就用毒药招呼他。 “别怕,是我。”秦三郎的身影一旋,从院墙后跳进院子里,潇洒落地。 顾锦里:“这院墙不够高。” 秦三郎见她还能说笑,担心少了一些,说道:“听说你病了,没吃晚饭,我有点担心,就来看看。” 又问道:“好些了吗?” 顾锦里把匕首跟毒药都收了起来,指指水桶里的碗筷道:“好了啊,看我胃口多好,吃了不少呢。” 咕噜~ 秦三郎的肚子却叫了起来。 顾锦里循声看向他的肚子:“你饿啊?没吃晚饭?” 秦三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吃了,没吃饱。” 他担心她,所以只吃了半碗饭,如今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咕噜~ 秦三郎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叫得顾锦里都饿了。 “正好我也没吃饱,走,咱们去厨房找吃的。”顾锦里把洗好的碗筷放进食盒里,提着就走。 秦三郎见她没有躲着他,很是高兴,急忙跟上去。 可厨房像是在跟他们作对,一个小厨房,一个大厨房,里面是一点吃的也没有,就放着一墙的萝卜白菜。 “啃吗?”顾锦里指着萝卜白菜问。 秦三郎:“煮熟再吃吧。” 咱们又不是猪。 可顾锦里是个无肉不欢的人,最讨厌吃白菜萝卜,除非是实在没吃的,不然她不会吃的。 “不吃这个。”她站起身,很是豪气的道:“走,姐姐带你吃肉去!” 秦三郎听得笑了:“我比大四岁。” 顾锦里已经走出厨房大门,闻言转头纠正道:“是三岁半,不到四岁。” 秦三郎:“是三岁零九个月,比半年多。” 顾锦里怒了,瞪着他道:“抬杠是不是?再敢还嘴,不给你肉吃。” 秦三郎识相的闭嘴了,心里很高兴,她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不像傍晚的时候那么抗拒他了。 如今是半夜,庄子里却并不黑,顾锦里家不缺松油,是在庄子的路边立了石柱,放上盆子,点上松油火把,能一直照到天亮。 这样做不但能防住下山的野猪,还能防贼人。 在庄子里走了一刻多钟,顾锦里把秦三郎带到一座院子里,打开最中间的那间大屋子,指着里面挂着的火腿道:“看看,这就是肉,多不多?” 秦三郎点头:“很多。” 整个屋子都挂满了猪腿,已经挂了三年了。 “能吃了吗?”秦三郎问。 顾锦里盯着火腿差点流口水:“三年,可以吃了,很好吃的。” 秦三郎看着她的馋样,不由得笑了,指着密密麻麻的火腿问道:“要吃哪个?我给你取下来。” 顾锦里举着火把,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指着中间最大的那只火腿道:“就吃它了。” 第631章 金龟婿 秦三郎提醒道:“真的要吃?吃了就不能卖钱了。” 从腌制这些火腿开始,小鱼就心心念念的要把它们拿去卖钱,念了三年,如今要吃掉最大的一只火腿,他怕她肉痛得睡不着。 顾锦里纠结一会儿,最终豪气的道:“吃!” 秦三郎听得笑了,身形一跃,手上的刀子一挥,嗖一声,削断绑住火腿的绳子,再落地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只火腿,却不是顾锦里指定的那只:“吃这只吧,它看着也不错。” 顾锦里高兴了,很是赞同的道:“嗯,就吃它。” 她接过火腿,席地而坐,拿出随身带着的白棉布,把火腿擦拭一遍,拿出匕首,开始片火腿。 先把上面那层带皮跟肥肉的切掉不要,然后再慢慢把那层粉色的火腿肉片下来,递给秦三郎:“喏,吃吧。” 秦三郎:“还没煮呢。” 不煮吗? 小鱼什么时候喜欢生啃了? “超过三年的火腿可以直接吃,不用煮。”顾锦里催促他:“快拿去吃,还怕我毒死你不成?” 秦三郎自然是不怕的,接过她递来的肉片,吃了下去。 火腿片入口的时候,他的眼睛亮了亮,这味道:“很好吃,有一股子醇厚馨香。” 顾锦里笑了:“很好吃吧。” 秦三郎点头:“延福楼要是有了这道招牌菜,定会引来各地饕鬄客,味道太好了,特别适合下酒。” 顾锦里点头,又片下一片火腿片给他:“吃火腿就是要配酒的。” 又问道:“你要喝酒吗?隔壁屋子有酒,不过是青梅酒,甜的,你可能喝不惯。” 秦三郎是当兵的,跟司兵所的人混,就得会喝酒,喝的还都是烈酒。 秦三郎道:“我喜欢喝青梅酒。” 顾锦里听罢,瞅了他一眼道:“等着,我去给你拿。” 她跑去隔壁屋子,很快就抱了一坛子青梅酒来,拿出食盒里的碗,倒了一碗给秦三郎:“给你。” 秦三郎接过,把一碗青梅酒喝完:“好喝。” 顾锦里生气道:“怎么喝得这么快?这又不是水,你这么个喝法,多少都不够你喝的。” 话落,却是又给秦三郎倒了一碗酒。 秦三郎这回是小口的抿着,还看着她笑。 顾锦里皱眉,没好气的道:“你傻笑什么?赶紧片火腿片,我还一口没吃呢,你难道想要我给你片,你一直吃?” 秦三郎笑意更浓,接过她的匕首:“这就给你片。” 他的刀工比顾锦里要好,动作又快,不多时就片了一盘火腿片,递给顾锦里:“你吃。” 顾锦里把盘子放在地板上,满足的吃了三片后,招呼他:“你也吃。光看着我吃,你傻吗?” 突然觉得秦小哥不太聪明的样子,今年回来跟她见面的时候,他老是喜欢发呆跟傻笑,脑子都不太灵光了。 秦三郎听了她的话,跟着她一起吃,吃完又动手再片一盘,两人是吃了半只火腿才算罢休。 “饱了吗?”顾锦里道:“要是没饱也不能吃了,一次吃太多不好。” 秦三郎点点头:“饱了,你困了吗?” 他们出来已经一个时辰有余,他怕她困了。 顾锦里点头:“太晚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去睡觉吧,明天一早还得回去。” 秦三郎的动作很快,几下就把东西收拾好,提着火腿,拿着火把出了屋子。 可迈出屋子那一刻,他又觉得自己的动作太快了。 顾锦里就着火把光,把屋门锁上,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秦三郎这回走得也不快,但这里离主院不是很远,一刻多钟也就到了。 他把半只火腿递给顾锦里,可顾锦里却没要,说道:“火腿你拿回去吧,要是让小吉看到又要啰嗦了。” 今晚她偷偷带着秦小哥去吃火腿,在大楚是不合规矩的,要是被人知道他们大半夜待在一起,得把他们抓去拜堂,所以不能让人知道。 嗯? 怎么感觉想做贼? 秦三郎点点头,学着她的样子,压低声音说着:“嗯,你回去睡吧,火腿我拿着,明早咱们一起回家。” 顾锦里朝他挥挥手,转身进了主院,把院门锁上。 秦三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院门外,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又听到里屋上锁的声音后,才提步回了客院。 第二天一大早,顾锦里就起来,把东西收拾妥当后,带着小吉,跟着秦三郎一起回村。 …… 如今的大丰村已经跟三年前很不一样,这个时节正是最后一季明蚜草收割的时候,进了大丰村范围,沿途都是满目的红色,那是已经长成的明蚜草。 不少人家已经在路边收割明蚜草,看见顾家的骡车经过,纷纷打着招呼。 当然,跟秦三郎打招呼的更多。 刚到村里就有人冲着秦三郎喊道:“哟,秦家小子回来了,这回能待多久?不会待个半天又跑了吧?” 说话的是何老樵的婆娘,是老一辈长舌妇里的佼佼者,自打秦三郎当上百户后,她就盯上秦三郎了,做梦都想让秦三郎娶她家外孙女。 秦三郎装作没听见,沉着脸,骑着马往村尾行去。 何老樵媳妇急了,立马跑过来拦住秦三郎的去路:“秦家小子,老婆子跟你说话呢,你倒是应一声啊。” 喀嚓! 秦三郎抽出腰间佩刀,直接劈断路边的一棵小树。 他蕴藏着杀气的眼睛往何老樵媳妇的脸上一看,缓声问道:“声音,听到了吗?还想听什么声音?我可以带你去衙门的刑房里听。” 扑通一声,何老樵媳妇吓得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秦三郎看也未看,骑着马从她身边走过。 “噗~老樵婶,我们都说了三郎不喜欢你家外孙女,你还非要做梦。怎么地,瞧着人家三郎出息了就想招来做外孙女婿,您老也太能想了。”旁边看戏的村妇们见了,是可劲嘲笑着她。 何老樵媳妇深觉丢脸,可她是不会放弃秦三郎这个外孙女婿的。 何老樵媳妇从地上爬起来,叉着腰骂道:“你们笑个屁,别以为老婆子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就不想家里的姑娘、侄女、外甥女能嫁个金龟婿?你们早看上秦家小子了,就是没胆子说,老婆子可是敢说的。” “说什么秦家三郎煞气重,那煞气可是官职堆出来的,百户大人啊,没点煞气镇得住底下的小兵?” 村妇们被她说穿心思,立马回嘴:“你敢说又怎样,也要人家秦三郎看得上你家外孙女啊。看不上,你说破嗓子都没用!” 何老樵媳妇怒了,吼道:“没有?你们这些泼妇也不想想,世上有哪个男人乐意打光棍,秦家小子来年都十九了,他不娶媳妇,晚上能熬得住?大小伙子的,火力猛,不得烧死他。” 第632章 常氏上门提亲 秦三郎:“……” 看来得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何老樵家了。 顾锦里坐在骡车里扶额长叹,是服了村里这帮老妇女,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还火力猛,老奶奶,你们懂得可真多。 不过,好想看看秦小哥脸红没有? 她偷偷掀起车帘,看着骡车旁边的秦三郎。 咦,脸没红,黑了。看来何老樵家要完。 秦三郎敏锐,已经知道她在偷看他,一夹马腹,跑在了骡车前头。 顾锦里皱眉,小子你还傲娇上了,不让她看? 然而并不是,秦三郎是忍不住要脸红了,不想她看出来,这才赶紧骑马跑前面去。 不多时,他们就到了村尾。 如今的村尾已经大不同,坐落着一座座青砖黛瓦的宅子,打头第一座就是陈氏家的宅子,建了有十八间屋子,外加前后两个院子,占地足有五亩左右。 再下来是顾大富家的宅子,屋子虽然没有陈氏家的多,却也有十间,以后顾德兴娶妻生子,不怕没地方住。 接着是田婶家、老严氏家。 老严氏家虽然没有分家,却是建了两座宅子,说是等哪天她过身了,两个儿子分家,大林家也不用再匆忙建宅子。 戚家就在老严氏家的下面,宅子也不小,不但有十几间屋子,还建了个四面通风的大屋子用来晾鸭子。 戚家下来是罗家,而罗家之后就是顾锦里家。 顾锦里家的宅子是最大的,虽然只有两进,但这个两进宅子跟县城富户家的宅子差不多,第一进宅子有正院跟左右两个院子。 第二进宅子也一样,正院外加左右两个院子。 还建了高高的院墙。 院墙全部是用的青砖,墙内还建有一排屋子,用来做柴房、仓房,以及预留给下人住的房子,总之屋子很多,看着很壕。 不过有陆家的五进大宅在前,顾锦里家的这座两进宅子就不算什么了。 到顾家大门后,祥子停下骡车,小吉第一个下车,搬着东西往顾家走,拍着大门喊道:“璃姐姐、茶花姐,我们回来了,你们谁来开个门?” 小吉叫门的时候,秦三郎已经翻身下马,帮着顾锦里拿着骡车上的东西,准备帮她一起提进去。 顾锦里却道:“秦小哥,把东西给我,你先回家吧。” 秦三郎一怔,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我没有见过何老樵的外孙女。” 顾锦里抬头看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秦三郎看着她有些诧异的脸,也觉得自己突然说起何老樵的外孙女很是莫名其妙,可他怕她生气,一着急就脱口而出了。 正尴尬着,顾家的大门开了,崔氏亲自出来了,看见顾锦里后,松了一口气:“你这丫头总算是回来了。” 再不回来,大山今天下午就得去庄子上看看了。 秦三郎看见崔氏,喊了一声:“大山婶子。” 崔氏笑着点头:“辛苦三郎了,老是麻烦你去接小鱼。” 又道:“今天别做饭了,来婶子家里吃,小鱼会给你做好吃的。” 因着绣姐儿跟罗武的亲事迟迟没成,崔氏现在就开始担心二女儿也会晚嫁,因此对秦三郎很好,这可是她跟大山一起看中的二女婿。 秦三郎回道:“好。” 又担心顾锦里生气何老樵外孙女的事儿,看向顾锦里,略带小心的问道:“我今明两天来你家吃饭?” 顾锦里睨他一眼:“我饿过你哪一顿?” 来吃几年了,现在才假惺惺的问,臭小子你长本事了,学会试探了啊。 秦三郎听得笑了,明亮的笑容驱散他身上的煞气,让他变得跟三年前的那个少年一样,阳光而温暖。 崔氏看得也笑了,真是越看秦三郎越满意,已经盘算好了,等小鱼及笄就让大山跟三伯说,让他老人家去跟秦老通通气,让秦家赶紧来提亲。 二女儿太彪悍,她是管不住她的,还是早点嫁掉吧。 顾锦里看着崔氏那相女婿的眼神,有些受不了,把手里的一个包裹塞给她:“娘,这是松菇干,咱家今天熬个松菇鸡汤喝,大家秋收都累到了,一起补补。” 崔氏受了半辈子的苦,又逃过荒,身体不是很好,这几年顾锦里一直给她做药膳补身体,如今总算是把她给养出一点肉来。 “行,就做个松菇鸡汤。”崔氏笑着接过包裹,又问道:“吃早饭没有?娘去给你做。” 又冲秦三郎道:“三郎也来吃,婶子给你做羊肉面条。” 原本以为小鱼跟三郎是昨晚回来的,家里就买了块羊肉提前炖上,结果没回来,就吃了一半,留一半给他们。 秦三郎求之不得,应道:“诶,我一会儿就过来。” 言罢,骑着马回家去了。 秦家的新宅子还是在村尾的最后一家,是普通的农家宅子,分为上房跟下房。上房就是前院,建着正房三间,厢房四间;下房跟上房是一个结构,同样的屋子,就是一在前,一在后。 “回来了。”秦老正在院子里打拳,看见秦三郎牵着马进来后,嗅嗅鼻子,问道:“小鱼丫头又给你什么好吃的了?味道好香。” 秦三郎笑道:“是火腿,味道极好。爷爷先等等,我拴好马就给您切一盘尝尝。” “火腿?那丫头做的火腿能吃了?”秦老收了拳,叹道:“可算是能吃了,老头子可要尝尝这火腿到底是啥味道?怎么这般金贵,要等三年才能吃。” 不多时,秦三郎就把马拴好,洗了手后,拿着火腿跟盘子到了正房,很快就片下一盘火腿片:“您老尝尝。” 秦老吃了一片:“嗯,不错,味道醇而香,当真是个好东西。” 又瞅着已经被吃掉一半的火腿道:“昨晚住在庄子里就是为了跟小鱼丫头吃火腿。” 秦三郎没有否认,而是点头:“嗯。” 秦老惊了:“你小子,终于不否认了?” 以前他一说他跟小鱼丫头,他都会说他胡思乱想,如今是扛不住了。 秦三郎没有接话,只是道:“大山婶子做了吃的,让我去吃早饭,我先走了,爷爷慢用。” 言罢,给他拿了一小壶酒,出门去了顾锦里家。 崔氏已经做好羊肉面,端到饭厅,顾锦里已经吃开了,见他来了招呼他:“赶紧过来吃。” 秦三郎笑着点头,坐下大口吃面。 崔氏坐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给他们舀几勺羊肉,是越看越觉得两个小家伙很是般配。 正高兴着,小吉就带着莫芹子匆匆来了饭厅。 莫芹子一看见她们就道:“舅母、小鱼,你们快去家里看看,袁家婶娘亲自带着媒人登门了,这回要是乐姐儿再不松口,袁家婶娘怕是要翻脸。” 第633章 告知 三年前,常二瑞就想娶戚康乐做媳妇,可磨了三年,戚康乐还是不松口。 常氏见儿子不行,是从去年开始就直接请媒人来戚家提亲,来了不下六次,每次戚康乐都不答应。 上次来是中秋节,戚家再次拒绝后,常氏就已经很生气,以为会不再来的,结果今天是亲自带着媒婆上门。 男方家的老娘亲自杀上门来提亲,在他们这里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可见常氏心里的愤怒,要是乐姐儿再不答应,莫芹子真怕常氏会砸了她家。 “如今袁婶娘是堵在家里头,不让乐姐儿去酒楼,连晓敏都不让走。我看着不妙,偷偷溜出来找你们帮忙。”莫芹子着急的说着,也很不明白乐姐儿为啥就是不答应这门亲事? 常二瑞对她多好啊,痴心得很,这三年为了她,不管常氏多生气都是常二瑞顶着。 常氏也给常二瑞相看过几个姑娘,可每次都被常二瑞给搅黄了,常氏气得打了常二瑞几次,都没能把他给打怕。 崔氏听得也急了:“咋就出了这事儿?你婆婆呢?” 莫芹子回道:“婆婆在家里陪着袁婶娘。” 崔氏这几年也被顾锦里练出了些许胆子,有了些主意,闻言说道:“平哥儿媳妇,你先别回去了,就在舅母家待着,去找绣姐儿说话,免得常氏动手,冲撞到你。” 莫芹子怀着孩子,胎还没有坐稳,可是不能冲撞的。 崔氏交代完莫芹子,又对顾锦里道:“小鱼你跟娘一起去戚家。” 这丫头主意多,拳脚功夫也不错,要是常氏发难,有她在也能制住。 顾锦里点点头,她也怕戚康乐出事儿。 崔氏又道:“三郎,你大丫姑姑家有事,我们得去一趟,剩下的羊肉你端回去,还有这笸箩面条也拿回去,中午饿了就煮来吃。等晚上家里做好饭再让程哥儿去喊你们。” 秦家就爷孙两人,没有下人做饭,崔氏怕顾大丫家的事儿会闹得太久,秦三郎中午饿到,把早上剩下的吃食都给了他。 秦三郎知道这事儿他不好掺和,接过东西后道:“婶子放心去,我跟爷爷不会饿着的。” 又看向顾锦里:“小鱼当心着些。” 村里妇人打起架来可是很凶猛的,袁家婶娘看着也是个悍的,闹不好真会打起来。 顾锦里朝他挥挥手:“知道了,你回去吧,谁能打得了我?” 秦三郎笑了,拿着东西回家。 顾锦里让小吉带着莫芹子去找顾锦绣后,跟崔氏赶去顾大丫家。 …… 顾大丫家里,常氏带着媒人坐在正房堂屋里,一言不发的看着戚康乐。 戚康乐带着丫鬟晓敏站着,低头不说话,而顾大丫则是着急的坐在一边。 这般僵持片刻,常氏忍不住了,对戚康乐道:“乐姐儿,这位是府城的金媒婆,是府城里有名的官媒,我特意花重金请来给咱们两家说媒的。我常氏自认对你已经足够诚心诚意,你要是乐意就把这门婚事答应下来。要是不乐意也成,你总得给个理由吧?三年了,连个理由都不给,就这么干耗着,你忍心吗?” “我家瑞哥儿翻过年可就二十二了,是要继常家的香火,再不成亲,像话吗?” 常氏说到这里,是真的很难过,历来坚强的她是红了眼眶:“即使我袁家跟你有再大的仇,你想要报复,也不过是一刀子的事儿。可如今你给的是一刀吗?你是天天往我家身上割一块肉,割了三年,够了吧?!” 顾大丫见常氏动怒,赶忙说道:“常妹子别发火,乐姐儿她不是想抻着,是以前家里的日子过得不好,想多留两年帮帮家里,再看着小侄子出世……” “娘,您别说了。”戚康乐打断顾大丫的话:“袁婶娘骂得对,这事儿全是我的错。” 这事儿要是搁在别人身上,她戚康乐早就被人家的老娘给撕了! 她这样是典型的狐媚子祸害别人儿子还不给个痛快,哪个亲娘能看着自家儿子遭这种罪? 顾大丫听得急了,慌忙起身拽住戚康乐:“乐姐儿你先回屋去,这事儿有娘在,娘会处理的。” 戚康乐没有走,而是反问顾大丫:“娘打算怎么处理?继续瞒着拖着?” 再拖下去,常二瑞就被她给拖毁了。 够了,她不能这么自私。 顾大丫听罢,差点要掉下眼泪,咬着牙道:“你别做傻事儿,赶紧给娘回屋去,别乱说话。” 要是她进过楼子里的事情被袁家知道,那其他人家也一定会知道,到时候乐姐儿还怎么活?是会被别人的唾沫星子给喷死的。 不行,她绝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苦一辈子! 可戚康乐就是不走,直接对着常氏跪下。 顾锦里跟崔氏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顾大丫看见她们,像是看见救命稻草,急忙奔过来道:“嫂子来了。” 又对顾锦里道:“小鱼,快把你表姐带去屋里,你袁婶娘来提亲,她一个姑娘家待在这里不像话。” 顾锦里看着顾大丫求救般的眼神,很清楚她在怕什么,可戚康乐早在几个月前就跟她说过,自己不想再瞒下去了,这对常二瑞不公平。 当时她问戚康乐:表姐这事儿要是说给袁家知道,很有可能会漏出去,到时候你就得搭上一辈子,你不怕吗?真的愿意说? 这里不是现代,而是一句闲话就能要了一个姑娘性命的古代。 戚康乐的回答很坚决,说了即使自己要搬到别处去住,不能再留在这里,也要把实情告诉袁家。 如今,顾锦里看着跪在地上的戚康乐,问她:“表姐,你决定好了?” 戚康乐抬头,一如既往的坚定道:“嗯,决定好了,这回无论如何也要说。” 顾大丫听到这话,是差点晕过去,恨不得冲过去打戚康乐……她这辈子就戚康乐一个女儿,哪里忍心让她把实情说出来,然后一辈子要被人指指点点的过? 常氏不蠢,这三年来见戚康乐一直不答应婚事,已经猜到是戚家有什么事情在隐瞒,如今见戚康乐终于要说了,是求之不得,说道:“不管怎样,今天都给大家一个痛快吧。” 第634章 吓跑了 戚康乐闻言点头:“婶子放心,这事儿是我有错在先,今天一定给您家一个交代。” 顾锦里见她铁了心要说,便道:“乐表姐,袁婶娘很是喜欢你,来了几回了,不如把她请去你屋里坐坐,你们好好说说话。” 有金媒婆在,不好在这里说。 常氏已经起身,扶起戚康乐:“小鱼说得对,走,带婶子去你屋里看看,来了好几回了,还没去坐过呢。” 又对金媒婆道:“金姐姐,劳您先坐着,我陪这孩子去说说话。” 金媒婆看出端倪,点头笑道:“常家妹子请便。” 常氏跟着戚康乐离开堂屋。 顾大丫追上去阻止,可戚康乐却笑道:“娘,让女儿自己跟袁婶娘说吧。” 说着,掰开顾大丫拽住自己的手,带着常氏去了自己屋里,丫鬟晓敏也没带,就她们两人关上门说话。 屋里,戚康乐再次跪了下来,对常氏磕了一个头:“这一拜,是向婶子赔礼道歉的,这事儿拖了几年,是我的不对。” 常氏原本也是很喜欢戚康乐的,一心要娶她做二儿媳妇,就是这两年被戚康乐拒绝得生气了,这才对她没了好脸色,见她这般,是把她扶起来道:“不必如此……也是那小子心里念着你,不乐意娶别人。” 戚康乐听到这话,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但她很快擦干眼泪,把自己为何不答应婚事,不想嫁人的原因说了出来。 常氏听罢是彻底懵了:“你,你说啥?你家以前做过下人?你是丫鬟?还进过楼子!” 常氏差点晕了过去。 她知道顾大丫家是逃荒过来的,一定有些事情瞒着,可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 做过下人没啥,做过丫鬟……只要没有被主家的男人碰过也没啥,可进过楼子里,虽然只是进去几天,却也是要人命的事儿! 虽然戚康乐说她跟顾大丫只是在楼子里做粗活,并没有失身,还是清白的,可这话说出去谁信?谁信! 要是她家娶了戚康乐,以后这事儿被人知道,不说她家会成为全县笑柄,戚康乐也要被沉塘,连她家都要被出族赶出村子去。 这事儿太大了,常氏活了大半辈子,年轻的时候也是帮着老爹做过生意的,她可以接受戚康乐经营酒楼,却无法接受她进过楼子里。 戚康乐早就料到自己把事情说出来后,常氏会接受不了,她笑着道:“袁婶娘回去吧,给常二哥再找个好媳妇,让他别再念着我了……他要是追问,您就说我是石女,如今没来月事,不能生娃。” 这样的理由算是合情合理。 常氏听罢,看着戚康乐的笑脸,掉下眼泪:“乐姐儿,我……” 戚康乐道:“婶子不用说了,您没有错,万般皆是命。” 又笑道:“不嫁人也挺好的,我如今有酒楼、有田地、等过几年买了宅子,再买上几个下人,收养两个孩子,这辈子也能过得很好。” 常氏听罢,眼泪掉得更汹。她是独女,自小就知道女人活在世上不容易,她是心疼戚康乐的,可让她如今立刻说出不介意的话,她是真的做不到。 许久之后,常氏只说了一句:“乐姐儿,你是个好的,婶子谢谢你。” 但凡戚康乐有点私心,她就能瞒下这事儿,嫁给瑞哥儿。要是运气不好,等事情被人知道后,戚康乐也已经是她家的人,她家就得陪着她受人嘲笑一辈子。 …… 两刻钟后,常氏自己回到了前边正房堂屋,对顾大丫道:“顾家大姐,今天是我的不是,家里还有事儿,先回了。” 又道:“带来的礼还请你收下,算是赔礼。” 言罢,喊上金媒婆,离开戚家。 顾大丫是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追出去,把常氏拽到墙角,低声求她:“别把这事儿说出去,求你了大妹子,我给你磕头。” 常氏点头:“顾大姐放心,这事儿我不会说……乐姐儿不过是月事不准罢了,您找个好大夫给她看看,或许能治好,以后能生出孩子来。” 常氏知道自家跟戚家的事儿闹了三年,有很多人在看热闹,想要听八卦,为了不让别人知道真相,她干脆把戚康乐说的借口拿出来说了,让别人以为两家的亲事不成是因为戚康乐难生养。 顾大丫听罢,点了点头:“谢谢你。” 心里却是肝肠寸断,她骂了乐姐儿三年,还是没能打消她说出真相的念头。 常氏不好多待,很快就离开墙角,带着金媒婆走了。 常氏是坐着骡车来的,骡车离开村子的时候,果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一路上都有人在冲着骡车问:“哟,袁家的又来了?亲事成了吗?又被拒了?” 常氏是一概不理,金媒婆却忍不住了,问道:“常家妹子,到底是咋回事?” 常氏知道这些媒婆的嘴,生怕戚康乐的事情会漏出去,给戚家顾家带来麻烦,把戚康乐说的借口又拿来用了:“是姑娘月事不准,怕是不好怀上,这才多次拒了我家的求亲。” 金媒婆听罢,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这姑娘可不能娶,你家二儿还要继常家香火,生不出娃的姑娘,娶回家干啥?” 无后可是大事,金媒婆算是彻底信了这话,往后有那八卦的媒婆问起,她也是说的这个理由。 常氏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再说话,心里累得不行。到了镇子后,给了金媒婆五两银子的报酬,又雇了辆骡车把金媒婆送回府城去。 …… 晚上常二瑞回家,得知自家老娘又去了戚家,是气得不行:“娘,您怎么能瞒着儿子去戚家提亲,都说了让儿子自己来,您老这么做,只会把乐姐儿推得更远。” 这回常氏没有吼他,而是温和的劝道:“瑞哥儿,别等乐姐儿了,她是石女,这辈子都怀不上娃。” 常二瑞听得是晴天霹雳:“娘,您听谁说的?怎么可能?” 常氏道:“是乐姐儿亲口对我说的,这就是她抻了三年不答应婚事的原因。” 又苦口婆心的道:“儿啊,娘知道你喜欢她,可你是要继常家香火的,乐姐儿生不出娃,怎么给常家传宗接代?” 怎知,常二瑞懵了片刻后,是直接跪下道:“娘,乐姐儿生不出孩子,可以从大哥家过继,或者直接让小弟继常家的香火。” 第635章 娶不娶? 他可是有三兄弟的,大哥大嫂在去年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以后还能再生,不怕没有带把的继承常家香火。 常氏听得都惊了,指着他道:“你,你说什么?你为了戚康乐愿意一辈子没孩子?你是疯了吗?!” 从古至今,有哪个男人能做到这样? 常氏是个古代土著,听到这话是气疯了,抄起家里放着的木棍就往常二瑞的身上打,砰砰砰,把常二瑞打得不轻。 常二瑞忍着剧痛,就是不求饶,常氏把棍子打断了都没用。 常氏气得哭了,指着常二瑞骂道:“你个被个女人蒙住眼的东西,给老娘滚出去跪着!” 常备瑞这几年是跪了不少,是忍痛爬起来,跪在正房院子里。 袁老荣是个很疼媳妇的人,而常二瑞是要继常家香火的,所以每次常氏教训常二瑞,他都不会说什么。 见常氏打完了,他进屋里安慰常氏:“别哭了,你自己生的儿子你还不知道?打了三年你不累?” 又叹道:“瑞哥儿对戚家丫头的心估摸着这辈子都改不了了,他说的法子也可行。反正都是你的儿子,过继老二跟老三没啥区别。” 袁老荣还开玩笑的道:“我都不介意,你气什么?这三个可都是我袁家的种。” 常氏听到他的话,想起戚康乐说的事儿,再想到瑞哥儿那个犟脾气,是气得又哭了。 袁老荣见她哭得太惨,跟以前不同,皱眉问道:“咋了?是在戚家受气了?让你别自己亲自去你非要去,受气了又自己哭。” 常氏不理他,是一个劲的哭,哭自己儿子,也哭戚康乐。 袁老荣见她实在是不对劲,追问道:“到底咋了?你倒是说话啊,哭啥子?” 常氏这辈子是有什么话都跟袁老荣说的,忍了片刻,把他拉进里屋,对他小声的说了戚康乐的事儿。 袁老荣听得也懵了,但他毕竟不是个简单人物,是个能靠着给上香的富户老太太们说吉祥话说出一座青砖大瓦房的人。 “戚家姑娘还是清白的?”袁老荣问道。 常氏点头:“嗯,她脸上的疤就是为了保住清白留下的。” 又大骂李家:“那李家当真不是个东西,戚家这么护住,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幸亏祁家还算不错,顾家也去救得及时,这才没出事儿。” 袁老荣又问:“那李家如今咋样了?” 戚康乐是跟常氏说了的,闻言回道:“败了,家里的男人不是瘫就是傻,剩下一个李三爷是个不会经营的,家里的日子过得很艰难,要不是祁家给了一座宅子,李家就得露宿街头。” 袁老荣不解的问:“祁家给了李家宅子?祁先生不是跟顾家做生意吗?关系很不错啊?以顾家丫头护犊子的脾气,怎么可能任由祁家这么护着李家,她不得撕了契约,再找人把祁先生给打一顿?” 常氏道:“李家会败就是顾家丫头做的,她跟祁先生做生意也是让祁家把李家放在眼皮底下看着,让李家越过越差,不让李家有翻身的一天。” 这些也是乐姐儿告诉她的。 袁老荣听得拍案叫绝:“这个法子好。要是把李家赶走,以李家的家业,估摸着还真能再过几十年好日子。” 把仇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让仇人一辈子不能翻身,这才是最痛快的报仇方式。 袁老荣听完后说道:“李家已经不足为惧,是不可能把戚家丫头的事儿说出去的。只要戚家丫头不去府城,不被以前的人撞见,这事儿就能瞒下来,没啥大不了的。” 常氏惊了:“没啥大不了?你疯了?” 袁老荣看着她,拍拍她的手,笑道:“不用像见鬼似的看着我,我是真的觉得这没啥,顾家戚家把这事儿瞒得挺好的,戚家丫头也是心里有咋们家瑞哥儿,不想害他才把真相告诉咱们。” 又说起自己以前的事儿:“你是知道的,我命苦,小时候是差点饿死,那时候就觉得快要活不下了。可怎么知道去路边跪一跪就能活命了?还能活得这样好。” “你瞧,原本以为是过不去的死路,没成想竟然活了。”袁老荣道:“我是经历过几次死劫的,你也因为是独女从小被人嘲笑,咱们应该活得比别人更加明白才是。” 常氏皱眉:“你如今是啥意思?难道继续让瑞哥儿娶戚家丫头?真不介意?” 袁老荣没有回答,而是问她:“那你心疼戚家丫头不?心里有没有很可惜?” 常氏沉默一会儿,最终点头。 袁老荣道:“我跟你是一样的心思,觉得戚家丫头不错,但心里又有点介意,但跟她过日子的毕竟是瑞哥儿,要是瑞哥儿能接受,咱们忍个几年,入土后也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时候,他只希望自己能有口饭吃,可以活下来就成,如今有家有业的,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小辈的事儿,他不太管太多。 “且瑞哥儿对戚家丫头是真的上心,你那个石女的借口他都不在意,把真相告诉他吧,看他怎么决定。” 常氏心里还是不得劲,道:“你让我再想想。” 袁老荣道:“别想了,直接把问题抛给瑞哥儿,要是他自己接受不了,你也不用再想了,多省事。” 常氏瞪他:“有你这样当爹的吗?一点也不心疼儿子,你不会是觉得瑞哥儿要继常家香火,所以由着他自生自灭吧?” 袁老荣真是冤枉道要死,可他了解常氏,她是每次生气快要气消的时候都会怪他一顿,他都习惯了,说道:“我把瑞哥儿喊进来,把实话告诉他吧。” 拖来拖去的不是他家的风格。 常氏没有说话,袁老荣知道她是默认了,开门出去喊常二瑞。 常二瑞听完自家老娘的话,是彻底懵了,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娘,您是不是在骗儿子?” 啪一声,袁老荣一掌拍在常二瑞的后脑勺上,骂道:“再敢这么跟你娘说话,老子活劈了你。你娘为了你的事儿,可是操碎了心,真相就是这个,娶还是不娶,你自己决定吧。” 又道:“老子先把话跟你说清楚,要是愿意娶,娶了之后就不能介意,得好好对人家,不然你就别娶。” …… 戚家,一片愁云惨淡。 戚盘子道:“乐姐儿怎么就把这事儿给说出去了?” 都瞒了几年了,再瞒下去又会怎样? 戚康明却道:“说了也好,总比嫁过去后袁家知道真相,把姐姐给沉塘了好。” 第636章 詹家叔侄 “那乐姐儿以后咋办?”戚盘子有些生气的问着,他还是希望女儿能嫁给袁家的,不想她孤伶伶的过一辈子。 戚康明道:“跟着我过,以后我会照顾姐姐,将来我娶媳妇生孩子了,我的孩子就给她养老送终。” 戚盘子:“跟着兄弟过,没个亲生的娃,你姐姐老了以后是要受气的。” 将来明哥儿娶的媳妇还不知道好坏,要是不好,给乐姐儿脸色看咋办? 戚康明道:“爹,姐姐跟着兄弟过,即使受气也有限,总比嫁出去,事发后被沉塘的好。且我不会让姐姐受气。” 戚康明历来强势,如今家里很多事情都是他说了算,戚盘子虽然心疼女儿,可乐姐儿已经把事情说出去了,他听了戚康明的话后,只能作罢。 他们三人是在戚康明的屋子里说的这些话,戚康平去了顾锦里家接莫芹子,在顾家吃完饭才回来的,因此莫芹子并不知道这事儿。 晚上,戚康乐是在顾锦里的屋里睡的。 顾锦里跟顾锦绣住在一个院子里,但两姐妹有各自的屋子,并不住在一起,戚康乐来了能跟顾锦里随意说话。 顾锦里问她:“表姐后悔吗?” 戚康乐摇头:“不后悔,就是觉得对不起他,耽误他几年。” 这个他指的是常二瑞。 戚康乐也是喜欢常二瑞的,只是因着进过楼子的事儿,这才从来没有表明过。 顾锦里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借个地方让戚康乐可以好好舔伤。 第二天天刚亮,程哥儿跑来敲顾锦里的房门:“二姐,你起床没有?” 他早就盼着二姐回来了,可昨天姑姑家出了事儿,家里人都不太开心,二姐也要陪着乐表姐,都没有跟他好好说话。 “起来了。”顾锦里应着,打开房门,看着眼前的小家伙。 程哥儿已经快八岁,如今是长高了不少,手长脚长的,模样跟顾锦安有几分相像,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二姐早。”程哥儿看见自家二姐,笑着打招呼,眼睛弯弯的模样,跟顾锦里笑起来的时候有些像。 顾锦里捏他的鼻子:“早啊,今天你要帮着收草,下学后早些回来。” 顾锦安没在家,拉着酱油去金陵府,顺便参加文会了,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程哥儿拍着胸脯,小大人般道:“嗯,二姐放心,我一点也不比大哥差的,会把收草的活计做得很好。” 吱呀一声,对面顾锦绣的房门开了,顾锦绣走了出来,笑道:“你不是觉得安哥儿最厉害,天下第一。那你如今不比安哥儿差,是天下第几?” 三年过去,顾锦绣出落得越发秀美,当真是十里八乡的一朵花,但她不常出门,是待在家里,很多人都没见过她,就没传出什么绝色的美名来。 古代农家,绝色两个字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不要也罢。 程哥儿道:“大姐,你被二姐教坏了,你以前都不这样的。” 又跑过去问道:“新书袋做好了吗?最近功课好多,以前的书袋都装不下了。” 顾锦绣道:“做好了,大姐给你拿。” 说着进屋给他把新书袋拿来。 “看看,够不够大?” 程哥儿接过,看了看,笑道:“很大,够用了,谢谢大姐,大姐最好了。” 顾锦里挑挑眉道:“你这话都说多少年了,我们都不信了。” 程哥儿最喜欢的就是安哥儿,但小家伙会做人,只要拿到哥哥姐姐的礼物,就会说最喜欢这个,最喜欢那个的。 程哥儿被笑话也不生气,而是拿出一张请帖,递给顾锦绣:“大姐,先生夫人给你的帖子,你这次去不去?” 夏夫人经常给顾锦绣送帖子,但顾锦绣一般不会去,她收下帖子,回道:“问你二姐去,她同意大家就去,不同意就不去。” 程哥儿道:“大姐,你是大姐耶,怎么能一直听二姐的?” 一点也没有老大的样子,身为老大,要威武。 顾锦绣笑道:“因为大姐笨啊,很多事情都不懂,你二姐聪明,听她的就对了。” 顾锦里很是得意,冲着程哥儿扬着下巴道:“呵,看见了吧,只要够聪明,老二也能过上老大的日子。” 程哥儿哼哼:“二姐就会欺负大姐。” 不过帖子送到了,大姐去不去,夏夫人都不能怪他。 而且大哥跟二姐说了,他们才是一家人,对于别人的要求,他听听就算了。 顾锦里走过来,用冰凉的手搓着他的脸,坏坏的笑道:“二姐不但会欺负大姐,还会欺负你,冷不冷?” 程哥儿急忙躲开,气道:“二姐你再欺负我,我就……” 顾锦里打断他:“你就咋样?大哥又不在家,你找谁做靠山?大团小团可是我买的,他们也要听我的。” 大团小团是两兄弟,大团功夫好,小团机灵,跟邱琅他们是一伙的,她跟顾锦安担心程哥儿会被夏先生笼络去,就把大团小团给了程哥儿,让他们天天跟着去夏家。 程哥儿在夏家要是遇到什么事儿,他们能及时帮忙,也能把夏家的事情告诉他们。 程哥儿又败下阵来,却没有气馁,而是说道:“二姐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比二姐厉害。” 顾锦里:“好呀,我等着,估计等到我入土那天还没等到,毕竟顾锦程那么笨。” 程哥儿听了却严肃的道:“二姐,都说过好多次了,不要老是说死死死的,二姐一定会长命百岁。” 小家伙依然记得她被牛家兄弟砸到脑袋差点死了的事儿,是听不得顾锦里说什么入土的。 顾锦里又感动了一把,道:“好,二姐以后不说了。” 又问他:“夏家近来有没有来什么陌生人?” 夏夫人看着顾锦绣年纪越来越大,是要按捺不住要给顾锦绣说亲了,如今夏夫人送帖子给顾锦绣,顾锦里是担心夏家来了什么所谓的文人狂士,夏夫人要把她姐接去,做啥变相的想看。 程哥儿摇头:“没有,先生家最近都没有来人。” 然而,他很快就被打脸了。 程哥儿刚带着大团小团到夏家,就听到一阵击筑声。 筑,古老的乐器之一,却很是受文人狂士的追捧,只要有文会,击筑、箜篌、吹笙是必不可少的。 果然没过多久,箜篌跟笙的声音就响起,乱七八糟的一起吹。 程哥儿皱眉,问着夏家的下人:“先生家来客人了?” 下人回道:“禀小郎君,确实是来客人了,昨晚半夜到的,一直跟老爷喝酒论文到现在。” 程哥儿听得问道:“来了几个人啊?听声音人不少?” 下人回话:“禀小郎君,来了三个人,是叔叔带着两个侄儿来的,都姓詹。” 第637章 一群疯子 程哥儿听了道:“可是江南詹家。” 程哥儿知道这个江南詹家,詹家如今的三老爷跟夏先生相熟,乃是认识了三十多年的至交好友,这位詹家三老爷也是有名的狂士,最受人吹捧的就是他的画与击筑。 詹三老爷的画跟他的人一样,走的是狂乱风,画作大多是粗狂杂乱的山野景物。 至于击筑嘛。 听听,如今这乱得没边的击筑声不就是了。 夏家的下人回道:“小郎君说的没错,正是江南詹家。” 其实詹家以前并不在江南,而是在京城,只是前朝末年战乱频发,京城成了几方乱王跟各路枭雄的逐鹿之地,詹家为了躲避战乱,全家搬至江南。 而大楚建立之后,詹家原本想搬回京城,想在王都继续占据一席之地,可大楚第一任皇帝不喜欢世家,是咔咔咔砍了很多世家的脑袋。 詹家见此情景,是不敢回京城了。 不仅不敢再回京城,连大楚第一任皇帝说要世家豪族送女儿进宫为妃的时候,詹家也没有拒绝,是送了一个女儿进去。 因着这事儿,詹家被一流世家所痛骂,说詹家谄媚,送女儿给贼子。但詹家却说,他家这么做是为了保住世家的血脉,不让大楚皇帝再杀世家。 程哥儿觉得,这个詹家说白了就是想要两头讨好,可惜那个送进宫的女儿只生了一个公主就死了,并没有生皇子。 詹家是两头都没有讨好好处,没能巴结上皇家,又被一流世家豪族嫌弃。 以前夏先生也是很看不起詹家的,但他少年时期就跟詹三老爷相识,还共过患难,又折服于詹三老爷的击筑,因此这么多年来一直跟詹三老爷来往,对詹家也渐渐有了改观。 “小郎君来了。”夏家的官家从路尽头迎了过来,对程哥儿拱手行礼道:“小郎君,老爷的好友好了,正在听水园里击筑喝酒,请小郎君过去见见客人呢。” 小团在旁边听了道:“夏管家,都说了好多次了,别叫我们家程哥儿小郎君,叫程哥儿或者顾家老二就行。” 小郎君是前朝世家豪族对于男娃的称呼,他家程哥儿又不是什么世家子,就一个农家小子,下学了还得拿着禾刀去割草收草呢。 夏管家是连眼神都被给小团一个,只笑着对程哥儿道:“小郎君请。” 程哥儿想着,既然夏先生请了,他也不好不去,就去打个招呼吧。 他点点头,招呼大团小团,三人跟着夏管家去了听水园。 这个听水园是夏先生来了之后才修建的,是直接把万家私塾拆了,再挖了池塘跟小溪,引入活水,再弄个几块大石头建成一个小瀑布,等小瀑布上的溪水满了之后,溪水就会从小瀑布上落下到池塘里,哗啦啦的水声时不时响起,就成了听水园。 程哥儿第一次见到听水园的时候就觉得……先生果然很闲,大费周章就为了弄点水来听声音。 不多时,程哥儿他们就到了听水园。 听水园里,击筑声、箜篌声、古笙的声音混合成一片,四个大爷们有三个正在摆弄乐器,夏先生则是衣衫不整的随着乐器跳舞。 说起衣衫不整,击筑那个当属第一,他不但衣袍敞开,还披头散发,一边击筑还一边摇头晃脑。 程哥儿:“……” 好怕自己将来也会变成这样的疯子,大哥快来就我! 正吐槽着,击筑的詹三老爷停了下来,指着程哥儿道:“长垣兄,这就是你教的那个小郎君,长得当真是玉雪可爱,长大之后,定会在文人狂士里占据一席之地。” 程哥儿:“……” 叔叔,谢了,狂士什么的你们自己玩就好,我就是来上个学的,对你们这种疯疯癫癫的行为一点也不感兴趣。 夏先生对于程哥儿这个学生那是相当满意,闻言很是自豪的道:“那是自然,程哥儿如今的字已经写得颇有风骨,再过十年,必有所成,到时你作画,让他给你题字。” 詹三老爷听得来了兴趣:“哦,那詹某倒是要见识见识。” 他对着弹箜篌的詹二道:“老二,把咱们带来的梅香宣纸拿来,让这位小郎君写一幅字。” “是,叔父。”詹二起身,来到长亭子里,拿了一张梅香宣纸出来,摆在园子里的一张竹席上,对着程哥儿做了个请的动作:“小郎君请。” 詹二长得很是不错,俊俏白净,又正是二十几岁的好年纪,跪作的姿势是自小就练的,摊纸、跪作、伸手相邀这一套动作下来,做得当真是赏心悦目。 只是…… 能不能不要光着膀子,都十月下旬了,你不冷吗?会冻死你的。 程哥儿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自家二姐的一句话:要风度不要温度。 其实詹二也是冷的,但他自小就很崇拜叔父,立志要做叔父这样的狂士。羁傲不逊、受人吹捧、游走于山林城垣、嬉戏于名媛花魁之中。 程哥儿把书袋解下给了小团,对着詹二行了一个古礼,走到竹席前,脱下鞋子后,跪作在竹席上,拿起一支拇指粗的毛笔,蘸上墨汁后,开始写字。 他的动作很是行云流水,一幅字写下来,没有丝毫吃力的模样,还依然保持着优雅。 最后一个竖弯钩之后,他停笔,手腕一转,潇洒的把毛笔转了一个圈,挂在笔架上,身子一转,对着夏先生跟詹三老爷道:“先生、詹先生请过目。” 詹三老爷在他写字的时候就在旁边看着,此刻走了过来,见纸上的字如龙飞凤舞,又似苍山劲松,很是惊讶,这孩子最多八岁吧,竟然就能写出这样一手笔力苍劲的字。 “你会武?”詹三老爷问道,要是身上没有拳脚功夫,这样年纪的孩子是没有力气写出这样的字的。 程哥儿乖巧的点头:“是,程哥儿家里有家人皆要练武的规矩。” 詹三老爷道:“哦,你家还有这样的规矩。” 不过…… “你的字好则好矣,却是太过中规中矩,应该再狂乱一些,才更有气势。” 程哥儿:“……” 写得狂乱得连自己都看不出写的是什么吗? 不,我不写,我才不要变成你们这样的疯子。 但他却笑眯眯的回道:“是,程哥儿受教了。” 先应下来,等詹家人走了再说。 第638章 詹二其人 詹三老爷见他乖巧,很听自己的话,觉得很有面子,很是高兴,对夏先生夸了程哥儿几句:“你这学生当真不错,弟要恭喜长垣兄喜得高徒了。” 夏先生哈哈笑着,对恭维的话是来者不拒。 詹二却看着程哥儿裹得像个棉球似的样子很有意见,脱下他的帽子,开始扒他的衣服:“顾家小郎君穿这么多做什么?咱们文人狂士,在击筑高歌之时就该把这些多余的俗物卸下,来来来,詹二哥帮你脱了。” 阿嚏! 詹二的手刚刚碰到程哥儿的衣服,程哥儿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着鼻子,把鼻子都揉红了道:“我昨晚着凉了,再脱会病的。” 你们有病,大冬天的脱了衣服又唱又跳,可我没病啊,放过我好吧,我还是个孩子啊。 詹二一愣,很是豪迈一挥手道:“病了怕什么?喝药就好了,难得咱们遇上,理应纵情玩乐,方能不负好时光。” 程哥儿:“……” 好想骂娘,可大哥不许他说脏话。 算了,他是个正常人,不能跟有病的计较。 程哥儿看向大团。 大团上前几步,抓住詹二的手,把詹二拽起,道:“这位公子,我家程哥儿还不到八岁,要是病了可是扛不住的。” 历来不满八岁的孩子夭折得多,夏先生很重视程哥儿,把他当做独苗苗来看,可是不能让他病的,忙道:“小二,程哥儿还小,如今却是太冷,他可不能着凉。” 詹二听罢,没有强求,便作罢了,却是对程哥儿道:“你可吃过烤肉?我们带了鹿肉来,昨晚吃到现在,还剩下一些,刚好可以烤了给你吃。” 顾锦里开着制药作坊,程哥儿跟着自家二姐混,也是知道一些药理的,这鹿肉,大补啊,而詹二他们还作死的从昨晚就喝酒到现在,不休息不说,还脱了衣服又唱又跳,行了,病是一定的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一病呜呼。 程哥儿觉得,夏先生毕竟教了自己三年,不好让他老人家就这么把自己给作死了,对他道:“先生,玩乐也应该有所节制,听夏管家说,先生从昨晚就招待客人到现在,定是很累了,先生还是先回去睡上一觉,再吃些祛风寒的药为好。” 不然,怕您老扛不住会挂掉。 一直没说话的詹三听了道:“叔父、夏叔叔,顾家小郎君说的是,咱们已经玩乐到现在,合该休息休息。” 他也快扛不住了,觉得冷的慌。 詹三老爷瞪他一眼,骂道:“小三你当真是扫兴得紧,学学你二哥,瞧瞧他,也是肆意了一晚,依然精神极好,这才是狂士风范。” 程哥儿听得想哭,觉得自己要完了,大哥咋还不回来,要找他救命啊。 夏先生看着程哥儿苦哈哈的脸,笑着问他:“可是冷了?” 程哥儿顺势点头:“今天又比昨天冷了不少。先生,学生先去书房看书了,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再让夏管家来通知学生便可。” 溜了溜了,不想跟这些疯子玩。 夏先生道:“嗯,程哥儿先去书房看书,先生洗把脸就来。” 程哥儿得了话,跟夏先生、詹三老爷、詹家兄弟行礼之后,带着大团小团去了前院书房,开始温书。 小半个时辰后,夏先生就来了,给程哥儿讲了一个时辰的课,可还没撑到下课,他就困得不行了。 程哥儿有点不忍心,劝道:“先生,不如今天就到这吧?学生想让先生回去睡一觉,不然学生不放心。” 夏先生最喜欢听他说这些关心的话,每次说了夏先生都会很高兴,且不管他说什么都会答应下来。 果然,夏先生很感动啊,对程哥儿道:“程哥儿有心了,既如此,那先生今天就偷个懒,咱们提前下学。” 夏先生给程哥儿留了功课后,今天的课就算结束了。 不过,程哥儿临走前,他却交代程哥儿:“你以后想要在文人狂士中站住脚跟,甚至带领这些文人狂士,就应该跟他们打成一片。且你詹三叔说的也没错,你的字太过规矩,应该再豪迈一些,方能吸引文人狂士的追捧。” 程哥儿听得皱起小眉头,问了一个自己一直很想问的问题:“先生,为何一定要把文人狂士放在一次?” 夏先生一怔:“什么意思?” 程哥儿:“文人乃是天下的读书人,这些读书人大多是平常人家的子弟,每天除了念书以外,还要帮着家里头干活,与狂士不同。” 狂士,说白了就是一群家里有人,吃饱了没事干的疯子。嗯,按照他家二姐的话来说,也可以叫做作精。 一天天的不作出点事儿来他们就难受,觉得过不下去,觉得不配叫做狂士。 夏先生再次听得沉默一会儿,对程哥儿道:“文人不过是普通的读书人,而狂士是站在文人之巅的,是受文人追捧的所在,你不能只做个文人,而应该做个狂士,站在顶端俯瞰所有文人。” 程哥儿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背着手,站在高高的山顶,一脸不屑的俯瞰着底下冲着他狂喊先生的文人们。 可怕,┭┮﹏┭┮ 程哥儿抖了一抖,算了算了,这事他做不来,还是回家吧。 程哥儿很聪明的没有再跟夏先生争论,对着夏先生拱拱手,道:“学生受教了,先告辞了,先生早些回去休息。” 言罢,带着大团小团开溜。 然而,还没成功溜出夏家,夏夫人身边的嬷嬷就亲自来请了:“小郎君,夫人请您去说话,快跟嬷嬷来。” 程哥儿心里的小人咆哮着,又来了,早知道他就应该爬墙走,不走正门。 夏夫人看见程哥儿,第一句话就是:“程哥儿,帖子给绣姐儿送去了吗?她明天可是要来?” 又怕顾锦绣不来,特地解释道:“这回请绣姐儿来当真是有事儿,詹家带了一幅绣品来,也是洛绣,乃是出自京城水居先生之手,我就想请绣姐儿来瞧瞧绣品,她定是喜欢的。” 顾锦绣此生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刺绣,而水居先生乃是大楚顶级的绣师,顾锦绣看了水居先生的绣品,定会喜欢的。 程哥儿道:“夫人给的帖子我已经转交给大姐了,只是最近家里很忙,刚刚秋收,如今又要收明蚜草,大姐她怕是没空来。” 第639章 村口的疯子 我家是农人,我大姐是农家女,虽然喜欢刺绣,但我们家要种地的呀,所以夫人,品鉴绣品这事儿,您还是找别人了。 程哥儿很是郁闷,都三年了,为啥夫人还没有放弃靠近他家大姐? 他家二姐还不够不凶吗? 要是二姐生气,砸了夏家怎么办? 夏夫人听罢,眼眶红了,差点要掉下眼泪。 程哥儿已经见怪不怪,都不想安慰她了,可程哥儿觉得自己是个好人,看见夏夫人哭唧唧,他还是安慰安慰吧。 “夫人莫要难过,这次是时间不凑巧,下回要是有空,我大姐定会来的。” 夏夫人绷不住了,听到这话是急道:“下回下回,这都几个下回了,绣姐儿都多大年纪了?再过三个月就十九了,十九岁的大姑娘……随时都会出嫁,我也没多少机会能见到她了。” 其实夏夫人想说的是,顾锦绣都快十九岁的老姑娘还不说亲,这是打算把她给毁了吗? 柱国后人,堂堂的贵女,这么好的一个联姻对象,要是就这么废了,她得吐血而亡! 可顾锦绣不是她的女儿,她就算急死也没有办法,只能慢慢来,想着顾锦绣要是见到詹家兄弟,定会被他们的文彩与风姿折服。 詹家虽然不能跟当年的鲁家比,可詹家却是他们夫妻如今能找到的最好的人家了。 詹家两兄弟,不管是嫁给哪一个,都比嫁给农家汉要强。 最重要的是,夏夫人担心顾锦绣一旦到了十九,在这样的乡下地方可能要嫁给鳏夫。 年纪大了,找不好后生,可不就得嫁给鳏夫? 程哥儿却笑道:“夫人不必担心的,我家大姐即使出嫁了,也能来夏家看看夫人的。” 夏夫人听得心塞,又试探着问道:“程哥儿,你家大姐的婚事可是定下了?” 程哥儿摇头:“不知道呢,这事儿是爹娘做主,我还小,不懂的。” 我是小孩子,不要问我这种事儿。 夏夫人心里一梗,败下阵来,每次她想在程哥儿这里套问套问顾锦绣的事儿,却从来没有问出来过。 程哥儿见她心塞了,很识趣的起身告辞:“夫人,今天家里要收明蚜草,大哥不在,我要回去帮忙,先告辞了。” 言罢,离开夏夫人的院子,跟着大团小团跑了。 夏夫人在屋里又哭开了,觉得委屈极了,绣姐儿的婚事没找落就算了,程哥儿三年来也都不怎么亲近她。 程哥儿可不管夏夫人怎么哭唧唧,他现在就想回家。 可今天的夏家跟过关斩将似的,过了一关又来一关。 前面,詹二穿戴整齐,披着大氅出现了,看见程哥儿,笑问:“顾家小郎君,你这是要去哪里?” 程哥儿不想理他,只敷衍一句:“下学回家。” 詹二看看天色,道:“如今快到正午了,不如留下来吃顿午饭吧,我们带了家里的厨子来,你可以尝尝江南的口味。” 程哥儿:“你们从昨晚吃到早上,还要吃午饭吗?不睡觉吗?” 二姐说了,熬夜后不睡觉会猝死的,你是想猝死然后骗我的帛金吗?我存私房钱不容易的。 詹二很是豪迈的笑道:“哈哈,一晚上不睡而已,没什么的。我自小跟着叔父周游大楚,时常熬夜的,还试过两天两夜没睡觉的。” 詹二很是随性的坐在夏家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看着程哥儿问道:“你家是住在村里?” 程哥儿点头:“嗯,我家是农人,自然是要住在村里的。” 所以让我走吧,我们两家不是一路人,不要跟我交朋友啊。 而且你都这么大了,我还没到八岁,咱们没话好说啊。 詹二的脸上却浮起向往的神色,道:“乡下啊,许久没去过了,不如我跟你回家,住上几天吧?” 听说顾家小郎君住的村子里种着一种明蚜草,到收获的季节就会变成红色。夏叔叔说,远远望去,入目皆是一片片的红,当有大风吹起的时候,还会翻起红色的浪花,仿佛红色的大海般,壮阔而夺目,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詹二听了后,心里就很想去看看。 程哥儿听得差点栽倒,你也太随性了吧,说去别人家住就去,咱们不熟好吗? 且世家子弟一般是不会随便去别人家里住的,这样很失礼,詹二一个世家子,浪得连这个规矩都不守了? “詹家二哥,我家有两个姐姐,因此家中定了规矩,是不让外男来家里住的,抱歉了。”程哥儿对着詹二行了一礼,道:“要是詹家二哥没有其他的事儿,程哥儿要回家了。” 詹二听得很是难过:“定了规矩,不能去住啊,那我跟你看完明蚜草再回来行吗?” 程哥儿:“……” 体内的笑怪兽要忍不住咆哮了。 “不行的,我们村里有规定,收割明蚜草的时候是不允许外村人进来的,怕有人会对明蚜草动手脚。” 詹二再次失望:“好吧。” 那他只能自己坐车在村子外看了。 因此,当程哥儿回家没多久后,村里的妇女们是奔走相传一件奇事。 …… “诶,你们快去村口看看,村口来了个疯子,坐在牛车上发呆呢,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看什么?”何田娃的媳妇是村里新一代长舌妇的翘楚,八卦的功力不比何老樵媳妇差,她是眉角一扬,说出惊人之语:“我都瞧清楚了,那疯子是专门盯着咱们村里那些健壮的汉子们看,那眼神哟,还有那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田娃媳妇,你说的是啥意思?咱们村里的汉子们又不是啥肉菜,还能把人给看饿了?” 何田娃媳妇一叉腰,一扭臀,得意的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我娘家族叔是去过金陵的,诶哟哟,你们可不知道那江南那地方,不但是楼子里有花魁、画舫上有花仙,还有花君。” “花君是个啥东西?田娃媳妇,你赶紧痛快的说,这么吊着大家伙的胃口,你是找打吗?” 何田娃媳妇冷哼一声,拿乔够了,这才说道:“花君就是小倌儿,也是伺候男人的,你们懂了吧?” 自古就有龙阳之风,河安府这地方又靠近江南,村里妇人又八卦,是知道这些的,听了何田娃媳妇的话,是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来看看男人的。” 第640章 姥姥给你找的好女婿 “我就说嘛,那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白得不像个活人,一看就是个缺少阳气的。果真,这是找阳气找到咱们村里来了。” 村里妇人是聚在一起哄堂大笑,说了不少床头坑尾的话。 最后又道:“真是可惜了了,多好一后生啊,就这么废了。” “瞧瞧他身上穿的衣服,当真是好料子,一看就不便宜,要是谁家能招回家做女婿,可就发财了。” “发个屁。”何大光媳妇喷着口水反驳道:“就他那样的,这是招女婿还是娶儿媳妇?” “诶,人家那么有钱,娶回家当媳妇也不错啊。正好你家小子还没娶媳妇,又是个身板壮实的,没准那个疯子愿意嫁呢,” 何大光媳妇听了骂道:“呸!你们这群老娘们个个没憋好屁。有钱咋了?不能下蛋娶回家做啥?” 顾德旺不愧是陈氏的儿子,也是个天生爱看热闹的,听到村里妇人们的话,跑去村口看了那个疯子,看爽了又跑去作坊,把这个奇闻告诉她。 “一个穿着大氅,长得眉清目秀,一看就不是真男人的小子坐在牛车上看着咱们村的壮汉流口水的疯子?”顾锦里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又是村里妇人的说的八卦吧,她们的八卦都掺了水分,没有一句是真的。” 不过…… “你带上何三癞子一起去盯着那人,别让他进村,弄不好他是奔着咱们的明蚜草来的,想要对明蚜草动手脚。” 这三年来,他们村子因着种植明蚜草发了财,很多人都眼红了,每年收明蚜草的时候就会有外村人围观。 顾锦里怕出事,就跟何村长说了,收割明蚜草的时候不允许不认识的人进村子,免得有人闹事。 顾氏作坊大门前,摆了一排桌子,程哥儿正站在一张桌子后记录着明蚜草的重量,听到这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脑子里蹦出詹家叔侄的模样来。 他赶忙喊住要走的顾德旺:“德旺哥,你说的那个疯子多大年纪了?穿的大氅是什么颜色?” 顾德旺道:“看着有个二十出头,模样长得当真不错,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穿得大氅是灰色的,但领口处有很扎眼的红色。” 程哥儿嘴角抽了抽,大氅领口有红色皮毛,这不就是詹二。 顾德旺眼尖,见状问道:“程哥儿,你认识那个疯子?” 程哥儿无奈点头:“应该是夏先生家新来的客人。” 顾锦里听了道:“夏先生家真来客人了?” 果然,夏夫人每次给她家大姐送帖子都有猫腻。 程哥儿点头:“嗯呐,昨晚半夜来了的,是江南詹家,在先生家又唱又跳的疯了一晚上,我以为他定要睡觉的,没想到这是个铁人,他竟然跟着来看明蚜草了。” 接着又把自己在院子里撞见詹二,詹二说想要来村里看明蚜草的事情给说了。 顾锦里听得脸色有点绿,对程哥儿道:“别管他,就当做不知道他来,不要出去见他。要是见了他,定是要跟你回家的。” 第一次见面就说要跟程哥儿回家住,这样的人,太浪,惹不起。 程哥儿颇为认同的点头再点头:“二姐说的是,我不会去见他的,他是先生的客人,又不是我的客人。” 怕了怕了,见不起。 然而,詹二是个能作的,虽然他没有进村,却是给了银子给村里人,让村里人来找程哥儿。 程哥儿看着何大原都懵了:“大原叔,你说村口那疯子让你给我带话?” 完了完了,以他们村妇女们的八卦能力,不出半个时辰就能编出他跟詹二的八卦,然后说个没完。 何大原道:“是,那后生说,知道你家住在村子里,可他进不来,又不好不拜访,就选了个折中的办法,让村里人给你送个口信,说是给你家长辈请安了,以后有机会再跟着夏先生来拜访。” 何大原看着程哥儿苦哈哈的小脸,知道他是怕了村里妇女的舌头,笑道:“程哥儿放心,我一直盯着他呢,见他要找人,我就马上过去了,没人知道他跟你认识。” 那后生是个傻的,根本不明白他这样的举动会被村里妇人们传成什么样子。 程哥儿松了口气,他可不想跟个疯子扯到一起:“大原叔谢谢您了。” 何大原笑道:“谢啥,我可是你家作坊的工人。” 何大原在顾氏作坊里做杂活,如今每个月的月钱已经高达一两银子,而顾氏作坊好说话,知道他还在族里担着些任务,是何家族里或者村里有事儿的话,都会放他去做,且不会扣他工钱,这回的守村口就是。 何大原走后,顾锦里他们说了几句詹二的事儿,也就放下了,只因何村长带着村民送明蚜草来了。 每次收明蚜草的时候,何村长都负责带人来,这样才更能约束村民。 而何村长家的何铜生也拉着烘干的明蚜草来了,他家是第一个卖:“顾家姐姐瞧瞧我家今年的明蚜草,长得可好了,是按照你的要求烘干的,一根杂草没有,也没有泥沙。不像有些人家,为了贪图斤两,往捆扎好的明蚜草里放泥沙。” 顾锦里听得笑道:“没事儿,掺了泥沙的,我家以后都不收他家的明蚜草,让他家的明蚜草烂在地里。” 他们这一唱一和的话,把来送明蚜草的村民吓得不轻,生怕明蚜草里不小心掺进去泥沙,赶忙把明蚜草拿起来抖抖抖。 何老樵家也来送明蚜草,见别人抖了,她家却没有抖。 何老樵媳妇拽着自家外孙女,指着顾锦里旁边的秦三郎,小声道:“瞧见没有,这就是那百户大人,姥姥给你看好的男人。” 方海棠听到这话,脸色红透,声音小如蚊蝇的道:“姥姥,您老别这么说……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就男人男人,要是被人听了去,她可还怎么做人? 再说了…… “这么多人,我真的要过去跟他说话吗?这,不好吧。”方海棠觉得,哪里有大姑娘家家的去找个大小伙子说话,被这么多人看着,别人得骂她不要脸了。 何老樵媳妇气道:“怕啥?你看见秦百户身边的那个丫头没有?她不也是个姑娘,跟秦百户站在一起都不怕,你怕啥?” 第641章 传说中的女恶霸 顾家丫头时常跟亲家三郎在一块都没人敢说,她家海棠去跟秦家三郎说几句话咋了?村里那群长舌妇要是敢传出什么对她家海棠不利的话,她就打上门去撕了她们的嘴。 方海棠闻言,看向秦三郎身边的顾锦里,一看之下懵了,问自家姥姥:“姥姥,那姑娘是谁?长得这般好看,我,我怕是比不上。” “啊呸,什么比不上,你可是大兴镇的一枝花,见过你的哪个不夸你好看……就,就算是比顾家二丫头稍微差那么一点,但你脾气比她好啊。”何老樵看着顾锦里那张脸,再看看自家孙女的脸,再偏心也有点夸不下去。 顾家的四个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模样是一个比一个好看。 不过,她家海棠脾气好,温温柔柔的,哭起来还梨花带雨的,哪个男人见了不得酥了骨头? 再看看顾锦里,诶哟,凶出名了,再好看的脸,可她动不动就抽刀子,哪个男人顶得住?太泼辣,可是没人敢要的。 “啥?这个就是顾家二丫头,那个大家传说的女恶霸?!”方海棠听得脚都软了,虽然她不是大丰村的人,可因着姥姥家是大丰村的,时常听姥姥家的人说顾家二丫头有多凶多凶,那可是能动刀子砍人的主。 方海棠快哭了:“姥姥,这个就是顾家二丫头?那那我过去跟秦百户说话,她不会拿刀子砍我吧?” 虽说秦百户是个金龟婿,可她怕死啊。 何老樵媳妇道:“你怕啥?你只是去跟秦百户说几句话,说的还是跟卖明蚜草的话,顾家丫头还能砍你不成?” 又不是爬床或者阴毒的算计,顾家丫头是不可能说了。 “再说了,她拿什么身份说你?她跟秦百户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没定亲,她还想霸了秦百户不成?等会儿到咱们家卖草的时候你就过去,不要怕。” 何老樵媳妇小声的对方海棠说了怂恿的话,把方海棠给说对了,姥姥说得对,顾家丫头虽然凶,却不是秦百户的媳妇,还能不许秦百户说亲了? 这般想着,方海棠理了理头发跟裙子,挎着装有明蚜草的篮子,手里还捏着一方绣着花儿的手帕,排队等着卖明蚜草。 “何村长,您家这回一共卖了一千斤明蚜草,没有杂草跟泥沙,烘得不错,给上等价,七文钱一斤,得银七两银子。” 最开始收明蚜草的时候,顾家是六文钱一斤收,这个价钱比他们在药铺买的要便宜,而为了让大家伙把明蚜草烘得最干,保证质量,顾锦里就改了价格,把明蚜草分成上中下三等,上等七文钱、中等六文钱、下等五文钱。 在农家人眼里,七文钱跟五文钱可是差了不少的,为了这两文钱,他们能把活计做得很好。 麦冬跟着木通历练三年,已经很会做这些庶务,是熟练的拿出银子,递给何村长:“您老拿好,在这本册子上按上手印,确定您老拿了银子就成。” “诶诶,来了。”何村长接过银子,在册子上按下手印,欢喜的把银子放进荷包里,又转头对着顾锦里说:“小鱼丫头,啥时候收外村的明蚜草?你大枣姑姑她们都把明蚜草准备好了,就等着给村里送来了。” 何村长是有个女儿的,嫁在外镇,还有两个侄女,家里的日子过得不好不坏,如今也跟着种明蚜草。 而村里的外嫁女也都跟着种明蚜草,但顾锦里不可能天天收草,就定了日子,把日子定下后,所有要买草的人全都赶来,大家忙活两天,把草收完就成了。 顾锦里道:“冬月初一跟初二收,您老跟村里人都通知一声,让他们去告诉外加的女儿们,要卖就赶紧准备好,过时不候。” 何村长听了忙道:“诶,我记下了,等卖完草就让铜生去挨家挨户的通知,保证一个也不拉下。” 何金生在三年前下场考中了童生,虽然只是童生,却足以让何村长高新的,是认定自家祖坟冒青烟了,就等着何金生明年再下场,直接考中秀才,以后好当官。因此村里的事儿,如今是何铜生在做。 何村长是已经打算好了,何金生去当官,村长的位置以后就留给何铜生来做。 “老秧爷爷,到您家了,快过来。”麦冬朝着何老秧喊道。 何老秧赶忙带着自家的三个外甥把明蚜草给拉到过来,给制药作坊的人检查过后,上大称称重。 “老秧爷爷,您家这一季的明蚜草跟何村长家的一样多,一千斤。”麦冬把七两银子数出来给何老秧:“上等明蚜草,七文钱一斤收,这是七两银子,您老拿好,按上手印。” 何老秧听得是笑眯了眼,接过银子,按上手印后,对顾锦里道:“顾家丫头,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家不知道还要受穷到什么时候,我估摸着也一定早就入土了。” 何老秧是何胜子的爷爷,历来身体不好,可自打家里日子过得好后,他吃得好了,又有戴大夫帮忙看病,身体是越来越好,三年过去,没有入土不说,还越活越硬朗。 何老秧夫妻觉得顾锦里是个福星,每次卖明蚜草都要谢上几遍。 顾锦里笑道:“谢啥,明蚜草是您老种出来的,该谢自己才对。” 何村长听得算了,何老秧家的荒地没有他家的多,可不知道咋回事,那明蚜草就比较喜欢何老秧,是长得又长又粗的,种的地虽然比他家的少,可种出来的草却比他家的多,让何村长很是郁闷。 不过何村长一想到自家大孙子是童生老爷,而何胜子却是个磨黄豆的,心里又舒坦了。 顾锦里、秦三郎、麦冬、程哥儿跟大年他们忙活着,不断查看明蚜草、称重、给钱,忙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何老樵家。 何老樵媳妇立马把自家外孙女推过去:“海棠快去,笼络住秦百户,你就是百户夫人了。” 方海棠原本是害怕的,可大半个时辰过去,见顾锦里对村民的态度不错,想来那女恶霸的名头是别人乱传的,也就大着胆子上前。 收草的队伍分为三队,何老樵家原本是该去程哥儿那一队的,可何老樵家偏不,去了秦三郎那一队。 第642章 秦三郎的狠 顾锦里看着方海棠大冷天的连棉袄也不穿,就穿了一件淡红色的厚棉布长裙,把凹凸有致的好身材给显露出来,一扭一扭的往他们这边走来,那小眼神还害羞带怯的看着秦三郎。 顾锦里:“……” 姑娘,你这是要浪了吗? 她看好戏般看着秦三郎,而大丰村的妇人都是能人,早就知道何老樵媳妇把外孙女带来卖明蚜草打得什么主意,如今也看好戏般看着。 想着要是方海棠能成,那她们也把家里的侄女、外孙女、外甥女、或者是妹子拉来,没准也能攀上秦三郎,做做百户夫人。 秦三郎察觉到顾锦里的目光,回头看着她,见她脸上满是看热闹的笑容,无奈摇头,又有点难受……小鱼不吃醋吗? 他要是看见有男人盯着她看,心里就会生气,根本没有看热闹的心情。 顾锦里还冲他眨眨眼,小声的道:“你的桃花来了。” 秦三郎道:“来不了。” 话音刚落,嗖一声,一块小石子已经像箭矢一般飞了出去,打在方海棠的膝盖骨上。 喀嚓~ 嘶,顾锦里听得都疼,这膝盖骨要碎了吧。 “啊!”方海棠惨叫一声,跪趴着在地,可她运气不好,是砸在旁边的何田娃媳妇的身上。 何田娃媳妇是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那是脚一踢,方海棠踢得滚下小斜坡,砸在一坨牛粪上。 何村长:“……” 他家的牛太会拉了,咋就把牛粪拉在哪里了? 方海棠都懵了,反应过来后是嚎啕大哭,所有的脸面都丢尽了。 “海棠!”何老樵媳妇赶忙跑过去,想把方海棠给扶起来,可何村长家的牛不知道吃了什么,那牛粪太臭,把何老樵媳妇熏得不轻,用手捂住鼻子,砰一声,方海棠又给趴地上了。 “哇呜!”方海棠是崩溃了,大哭不止,直呼:“不活了,我不活了……” 又推何老樵媳妇,骂道:“都怪你,都怪你,我说了女恶霸不好惹,你非让我来,这回我可咋办?” 乡下地方是发生点事儿都能传得到处都是,她家虽然在大兴镇,可梁家村的人也在大兴镇卖豆腐跟调味香料的,她在这里出的丑,不用三天就能传到大兴镇去? 呜呜呜,方海棠是大哭不止啊,早知道她就不要做什么百户夫人了,村里的田大哥也是不错的,对她还挺好,还会送绢花戴。 何老樵见状,是气得额角青筋直跳,狠狠瞪着自家媳妇,这个老婆娘是三天不打就作妖,他都说了让她别打秦顾罗田几家男娃的主意,她偏不听。瞧瞧,出事了吧。 “死老太婆,你还愣着做啥?还不敢进把海棠带回家去!” 娘的,还嫌脸丢得不够吗? “诶诶,我这就是把海棠扶回去。”何老樵媳妇也怕何老樵动怒,赶忙扶起方海棠,可方海棠的身上实在太臭了,她有点顶不住,扶了两次都没扶起来。 方海棠的膝盖骨被打得裂了,也是站不稳。 何老樵见她们折腾这么久还没走,是丢不起这个人,急忙冲下去,夫妻自家外孙女就跑。 在场的村里人全部哄笑出声,何田娃媳妇还喊道:“老樵爷、老樵奶,你们咋走了?这明蚜草不卖了?快回来啊。” 这话说得,大家伙又是大小出声。 顾锦里看向秦三郎,小声的道:“这么一朵娇花,你下手也太重了,我都心疼了。” 秦三郎面无表情:“我不心疼。” 他总算是明白了三年前二哥为何给罗慧娘扔刀子让她自杀?他刚才也想给方海棠仍一把。 对于这些想要缠着他的女人,他是恨不得一刀一个。 何老樵的两个儿子跟三个孙子没有走,还留下来卖明蚜草。 可是,秦三郎道:“你家的草没有晒干,连下等都算不上,我们不收。” 何老樵的大儿子听得急了:“为啥不收?我们家的明蚜草可是晒得干干的?不信你让大家伙看看。再说了,你又不是制药作坊的人,你又不姓顾,凭啥不收?!” 砰一声,顾锦里砸了桌子,怒瞪着何老樵的大儿子,敢当着她的面骂秦小哥,找死啊。 正要发怒之际,秦三郎却制止了她:“让我来。” 他看着何老樵的大儿子,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何不收你家的明蚜草?” 何老樵的大儿子有点心虚:“不知道。” 秦三郎再问:“你想知道原因?” 何老樵大儿子看着秦三郎那张冷冽的脸,害怕的咽咽口水,可想着他都快四十的人了,怎么能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吓得不敢说话,是立刻大声的吼道:“当然想,秦家小子,你今天不给我家一个理由,我家跟你没完。” 秦三郎笑了,笑容明亮,却没有温度,而是带着杀气:“既然如此,那我就明说了。你家外甥女要是想男人可以去别的地方找,别到我面前来。我讨厌麻烦,特别讨厌这种不要脸的麻烦,我是当兵的,做事直接,谁敢给我惹麻烦,我就砍了谁。” 言罢,抽出刀子,往旁边走了几步,把何老樵的大儿子吓得不轻:“秦家三郎,你,你住手,你想做什么?” 咔一声,秦三郎直接用刀子劈了一块石头。 那石头被劈成好几瓣,像花一样碎开,所有人都惊了,害怕得向后退了起码一米。 秦三郎收刀入鞘,转身看着在场所有人,缓慢而冷冽的对他们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打着跟何老樵家一样的主意,但我劝你们一句,不要给我惹麻烦,否则……” 他没有说完,只是笑了一下,把在场的妇人吓得脚软,有两个怂的还直接坐地上了。 何田娃媳妇怕死啊,赶忙喊道:“秦,秦家三郎放心,我家是不会打你主意的!” 别劈我啊,我就是把娘家妹子接来住了一晚上而已,还没带出来见你呢,我回家马上把她给送走! 其他妇人听了,也赶忙保证道:“秦家三郎放心,我们死也不敢给你找麻烦!” 天老爷啊,以前总以为秦二郎是个煞神,可如今他们才知道,秦三郎比秦二郎还凶狠,是一点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他刚才那番话一出,何老樵家的外孙女可就难嫁人了,这想男人的名声都传出去了,那户人家敢娶? 为了自家侄女、外甥女、亲妹子的名声跟小命,她们还是歇了做百户大人亲戚的心思吧。 第643章 这是把好刀 顾锦里也是很懵的,没想到秦三郎这么干脆利落,一下子就来了个永绝后患。 话说她还想看好戏呢,可这戏不给力,刚开锣就谢幕了。 秦三郎回到桌子后,见她愣愣的看着她,那有点呆的模样是可爱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场的人见他笑了,是一起抖了抖。 秦三郎不理他们,对顾锦里道:“不用怕,我只凶那些找死的人,” 不凶你。 顾锦里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这话她信,又指指他挂在腰间的长刀,道:“这是把好刀。” 砍石头刀口都没蹦啊,神奇。 秦三郎笑道:“用的是巧力,力气在身上,刀口不会崩。” 顾锦里点点头:“原来如此,改天你教我,等我那天用刀子的时候也这么试试。” 秦三郎:“好。” 大丰村的叔伯婶娘们:“……” 这两个果然是煞神,聊天聊刀子,惹不起惹不起。 麦对何老樵的二儿子道:“你们家明蚜草拉回去吧,这一季的我们不回收。早就说过了规矩,你们家还犯,这就怨不得我们了。” 何老樵的二儿子苦哈哈的求着:“麦冬小兄弟,这可是我家辛辛苦苦种了一季的明蚜草,家里就靠着卖它好过年了,可不能不收啊。” 何村长出来骂道:“你家活该。这事儿怪不了别人,要怪就怪你娘坏了规矩。你们家要是明年还想卖明蚜草就赶紧把明蚜草拉回家里去,可别害了全村的外嫁女。” 这话一出,在场的村民立刻道:“对,赶紧把你家的明蚜草拉回去,被在这里惹事了,要是因着你家方海棠害得全村的外嫁女家都不能卖明蚜草,我们撕了你们全家!” 大家都是有姑姑、姐妹、女儿的,可不能让何老樵一家害了全村的外嫁女。 何老樵的二儿子没办法,只能拉着明蚜草回家。 临走前,秦三郎还警告了一句:“别再让我见到你家外甥女,也别想着她名声不好后赖上我,你们赖不起。” 到家后,是跟自家老娘大闹了一场。 “都是您老出的馊主意,这回不但惹到了顾家,还惹到了秦三郎那个煞神,他可是一点情面没留,是当着半个村子人的面说海棠想男人了。听听这话,要是传到大兴镇,海棠这辈子也不用嫁人了!” “啥?秦三郎竟然当着村里人的面说这样的话?”何老樵媳妇是一拍大腿,哭道:“诶哟,这个害死人不偿命的贼小子,他是想要害死我们家海棠啊。不成,老婆子得找他去,他把海棠的名声给坏了,必须得娶咱家海棠!” 何老樵的二儿子赶忙拦住她:“娘,您消停会吧,秦三郎说了,别想借着这事儿赖上他,咱们赖不起。” 何老樵媳妇吼道:“咋赖不起?这话可是他当众说的,他要是不负责,老婆子就死给他看!” “呵,死给他看?您老去死一个看看啊。”何老二媳妇冷笑道:“你们还真当秦三郎是刚刚逃荒来的穷小子?他如今可是司兵所的百户,那接触的人多了,随便找个男人就能把海棠给毁了,您老要是觉得他不敢,您就去上门去赖。” 何老樵听得心下大惊,想起三年前县里的混子流氓还没有被清理的事情,那个时候可是只要找个流氓混子就能毁了一个姑娘。 虽说如今县里的混子流氓是少了很多,可秦三郎是司兵所的百户,真要找个男人来毁掉海棠那是太容易。 何老樵害怕得不行,是抄起木棍就往自家老妻的身上打:“你个臭婆娘,就只会给家里惹事儿,真以为自己是百户大人的长辈了?敢这么算计他。你真以为他年纪轻轻的就能当上百户没点手段吗?惹他,咱家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一边骂着,一边打着老妻。 何老樵媳妇被打得嗷嗷直哭,哭喊着道:“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呜呜呜……我哪里知道那秦家三郎这般狠毒,咱家海棠还没开口跟他说话就下了这样的死手!” 何老樵不管,是把老妻打得哭不出来才算罢休。 方海棠已经被吓晕过去,醒来后,等着她的就是自家姥爷的两巴掌。 啪啪两声,把方海棠都给打懵了:“姥爷……” 何老樵道:“这两把巴掌是要告诉你,以后不要再犯贱。身为姑娘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勾一个大小伙子,你不要脸,我们家还要在村子里过。” 方海棠哭道:“姥爷,是姥姥让我去做的,我,我没有要勾秦百户的心思。” “没有?”何老樵冷笑道:“瞧瞧你身上穿的这身衣服,这是特地改过的吧,你还敢说自己没这个心思。” 把衣服改得那么紧,穿在身上前凸后翘的,他看着都觉得脸红! 方海棠被揭穿心思,是不敢再狡辩,捂着脸呜呜的哭。 何老二的媳妇在旁边听着,很是不屑,自家公爹只会骂婆婆跟海棠,他自己就清白了?明知道婆婆有这个心思,还把海棠给接来家里住着,他却不阻拦,还不是想让秦百户做他的外孙女婿。 不过家里是公爹当家,何老二的媳妇虽然不耻公爹这种出事后只怪女人的做法,却是什么也没说。 何老樵的二儿子道:“爹,我这就把海棠送回去吧,留她在村里过夜,怕秦家跟顾家不高兴。” 赶紧送走的好。 何老樵道:“成,收拾收拾,送回去吧。” 而何老樵则是备上一份厚礼,去了何村长家,求何村长代替自家去秦家、顾家道歉。 何村长也看穿了何老樵的心思,毫不留情的戳穿他:“别把什么错都算在女人的头上,你自己也不干净,最该打的就是你!” 何老樵被揭穿心思,不敢狡辩,而是道:“是,这事儿我知道,可我没想算计秦家三郎,就是想给海棠找个好人家。” 何村长:“啊呸,你可闭嘴吧。没想算计秦家三郎,那你今天默认你婆娘跟外孙女做这事儿又是什么?” “你们也别怨秦三郎做事狠绝,是你们家先不要脸,活该被这么收拾。” 何老樵被何村长劈头盖脸的大骂了一顿,最后还警告道:“再有下次,何翠儿家就是你们一家的下场。如今村里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我是不会让你们一家把整个村子的财路都给断了的。” 要是三年前,还只是赚点小钱的时候,他可能不会对何家人下重手,可如今没年从顾家赚到的银子那么多,可是不能让人坏了这个营生。 第644章 没死 何老樵被骂被警告,又想到何翠儿家被出族后的惨状,终于怕了:“这事儿是我不对,老哥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何村长冷哼:“有下次也没事儿,我直接开祠堂把你们全家出族就好,还省得我去顾家伏低做小的给你们家道歉了。” 何老樵听得脸都白了,清楚的感受到何村长对他们一家的不重视,赶忙跪下道:“老哥帮我家一把,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何村长看着何老樵跪下,想来是真的知错了,便叹道:“小十四,你以前也是个忠厚老实的,不会这些弯弯绕绕,如今是咋了?过上好日子人就变坏了?” 何老樵被说得低下头去。 何村长道:“小十四,咱们何家人以前是怎么穷的,是怎么被欺负的你很清楚,要惜福啊。” 又道:“想给自家外孙女结门贵亲没错,可得用对法子,别去算计人。你又算计不过人家,何必呢?” 何老樵:“我知道错了,老哥帮我家一把吧。” 何村长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默了足足有盏茶的工夫才道:“去祠堂外跪着吧,跪到天黑再回家,得让秦家跟顾家人看到,不让我去给你说和,他们两家也不接受。” 何老樵没办法,只能照做了。 顾德旺很快就把何老樵去跪祠堂的事告诉了顾锦里:“小鱼姐,那樵老头在何家祠堂外跪着呢,他家大儿子跟几个孙子也在哪里跪着,看来是知道错了。” 顾德发割完家里的明蚜草后,也来帮忙收草,闻言说道:“哥错了,他不是知错,是怕疼。” 顾锦里笑了:“发哥儿聪明,说对了。不过只要他们知道疼就够了。” 怕疼比知错更能约束人。 顾德旺瞪着顾德发:“话真多,赶紧干活。” 顾德发听罢,摆着明蚜草的动作没停,却是对顾德旺道:“哥,我今天没帮你烘明蚜草,你要是不会去烘,娘回来你会被打的。” 一句话,让顾德旺跳了起来,赶忙奔回家去。 顾锦里看着顾德发道:“你学坏了。” 顾德发笑道:“是哥哥太懒了,这样才能让他回家干活。” 顾锦里:“聪明,奖励一包糖炒栗子。” 顾德发听得笑眯眼睛:“谢谢小鱼姐。” 山栗子香甜好吃,他最喜欢吃,闻言是干活越发卖力了。 傍晚十分,顾锦里他们终于忙完,对顾德发道:“你去村口看看,那个疯子走了没有?” 顾德发道:“没呢,我来的时候在路上听浩子他娘说,那个疯子说要看啥夕阳,还要等天黑后在草丛里点篝火,弹箜篌的。” 又问顾锦里:“小鱼姐,箜篌是啥?” 顾锦里:“一种乐器。” 可心里却很无语,那个詹二爷也太能作了。 程哥儿在旁边道:“二姐,要不咱们去看看他吧,我担心他会猝死。” 一天一夜没睡觉熬到现在,真的会出人命的。 顾锦里道:“去看看也成,但你不能去见他,免得他要来咱家住。” 程哥儿道:“那他死了咋办?” 顾锦里:“凉拌,谁让他这么作?” 秦三郎听得有些不高兴,对顾锦里道:“小鱼,还没吃烤鱼。” 太阳都快下山了,再不做烤鱼今天就吃不上了。且那个姓詹的有什么好看的,一个白弱书生,他可以给她舞剑看。 “对哦,还要给秦小哥做烤鱼,那我不去看了,你带着大团小团去看看就成。”顾锦里交代完,收拾了记录的账本,再把剩下的银子收回来后,对秦三郎道:“对,回家给你做烤鱼吃。” 秦三郎笑了,接过她手里的册子道:“我给你拿。” 如今的营生越做越大,她晚上是要看账本的。 “嗯。”顾锦里应着,带着小吉,跟着秦三郎往家里走去。 程哥儿则是带着大团小团去了村口。 顾德发也跟了去了,虽然他很佛,但他也想看看疯子长啥样。 一来到村口,远远就看见那疯子坐在一辆没有车篷的牛车上,对着夕阳唱诗,边唱边弹着箜篌。 顾德发点点头,嗯,果然是个合格的疯子,没有让他失望。 程哥儿是看得小脸拧在一起,不过还能唱诗弹箜篌,想来一时半会的死不了。 他刚这么想着,詹二的身体就突然一晃,咕噜咕噜,从牛车上滚了下来。 “公子!”詹二的两个小厮急忙冲过来扶住他,不断的喊着。 村里割腕草,正打算回家做饭的妇人见了,那是兴奋得差点跳起来,急哄哄的喊着:“疯子死了!把自己给唱死了!” 詹二的小厮听罢,气得吼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公子好好的,就是发热晕过去了。” 村里妇人们反驳道:“这都晕过去了,弄不好就死了,我们也不算胡说八道啊。” 程哥儿:“……” 二姐说的没错,这帮老妇女果然厉害。 何大原知道詹二是夏先生家的客人,生怕詹二死在村口,是立刻喊来几个后生,再驾着何村长家的骡车,把詹二送去镇上的悬壶坊看病。 说起这个何大原也是很生气,这个詹二看着是个有钱贵公子,定是买得起骡车的,可他偏偏是驾着牛车来的,牛车太慢了,弄不好送到人都死了,只能用何村长的家的骡车把他送去镇上。 不过詹二生命力顽强,没死。 吴老大夫给他看过后,说只是着凉发热,喝上几天药就好了。 何大原回来把这事儿告诉顾锦里家:“我回来的时候那后生还没醒,不过他家叔叔倒是来了……” 说到这里,何大原的脸色抽搐了一下,道:“他家那个叔叔也是个不着调的,自家侄儿高热都晕死过去了,他竟然还说,吾侄有吾的风范,明天我也去看看那红彤彤的明蚜草。” 何大原真心觉得,这一家子都有病,侄儿傻气也就罢了,做叔叔的比侄儿更疯。 顾锦里听罢点点头,不太想理会詹家的事儿:“没死就好,大原叔快回家去吧,这两条烤鱼您拿回去吃,今天辛苦了。” 何大原很是高兴,拿过烤鱼后,回家去了。 秦三郎陪着顾锦里出来见的何大原,见顾锦里把手里的烤鱼给了何大原,不高兴了。 这烤鱼原本是给他带回去的。 顾锦里瞅瞅他的脸,见他一脸的不开心,笑着问道:“怎么,心疼你的烤鱼?” 秦三郎点头:“嗯。那是你给我烤的。”是我的。 顾锦里听得笑道:“你竟然也这么小气,走,我再给你烤几条去。” 第645章 你有事要求我吗? 秦三郎听得扬起笑容,应一声:“好。” “走,咱们去厨房拿鱼。”顾锦里招呼着秦三郎,把大门关上后,往家里的厨房走去:“厨房还有一桶鱼,是留着做鱼丸的,都给你烤了吧,鱼丸不做了。” 秦三郎听得笑容更深,跟她肩并肩走着,借着立在廊下的松油灯光看着她的侧脸:“我下次回来给你剁鱼肉,让你做一盆鱼丸吃。” 鱼丸的味道也不错,做汤很好喝,不过最好喝的还是鱼羊汤。羊肉里放上鲫鱼,熬出一锅鲜美的汤,喝上一碗,当真是通体舒畅,他们今晚就喝了。 厨房里,小吉正在烧水给大家伙洗澡,看见顾锦里跟秦三郎进来了,问道:“小东家,再等等水就好了。” “我还不当算洗澡。”顾锦里说着,走到装着鲤鱼的道:“就是这桶。” 秦三郎听罢,提起木桶就走。 顾锦里用陶盆把厨房里的各种调料装好之后,跟在他的身后走着。 小吉看得眨眨眼,赶忙扔下烧火棍追了出去,拦住他们的去路:“小东家,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顾锦里指指秦三郎拎着的木桶道:“去烤鱼啊。” 小吉皱眉:“不是已经烤过了吗?吃都吃了,还要烤吗?如今都戌时了,洗洗就该睡了,忙了一天小东家不累吗?” 再说了…… 她瞅瞅秦三郎,又瞅瞅顾锦里,道:“陶嬷嬷跟东家夫人说了,大晚上的不许小东家跟别家的男人待在一块。” 顾锦里道:“秦小哥又不是别家的男人,他是秦小哥啊,我给他烤鱼吃可是娘同意了的。” “啊?”小吉懵逼:“东家夫人同意了?” 顾锦里很是认真的点头:“嗯,同意了的。” 又眯起眼睛,危险的问道:“怎么的,你还不信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丫鬟?连自己的主人都敢怀疑,我不要你了。” 小吉忙道:“奴婢不敢,奴婢最相信小东家了……那,小东家去吧,等奴婢烧完水就来给小东家帮忙。” 小吉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疯掉的,东家夫人跟陶嬷嬷老是说,小东家长大了,她身为小东家的丫鬟还跟小东家挡住外男,不许小东家单独见外男。可是秦家三郎就是一个大大的外男啊,为啥东家夫人又不拦着了? 不懂,小吉当真不懂。 算了,这么复杂的问题她就不想了,反正秦家三郎是不会害小东家的。 顾锦里满意了,点着头道:“乖,等烤完鱼我拿一条回来给你吃。” 又道:“一会儿你去喊程哥儿洗澡的时候告诉他,那个詹二没死,让他放心。” 说着,带着秦三郎走了,直径出自家大门,等快到秦家的时候才醒过神来:“要去你家烤吗?” 她原本是想着在自家院子里烤鱼的,可她习惯性的跟着他走,都走出家门了。 秦三郎手里拿着根火把,回头看着她,笑着点头:“嗯,去我家烤,烤完了就能装起来,我明天拎着就能走。我会送你回来的。” “好吧。”顾锦里也没介意,在哪里烤都是一样的。 秦家,秦老还在顾锦里家跟三爷爷聊天,两个老头子这几年的感情是越来越好,天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秦三郎直接把顾锦里带去下房,在下房跟上房相接的院子里烤鱼。 院子里有一颗山柚树,是从松子山挖回来的,如今已经长得有三米高。 顾锦里指着山柚树道:“这棵山柚树一点也不给力,种了快两年了它都不结果。” 秦三郎听了笑道:“快了,它今年已经开了几朵小花,想来明年就能挂果,到时候我摘了给你吃。” 山柚树下有个砌好的长方形石坛,秦三郎怕顾锦里冷,先把柴火拿来出来,放在石坛里烧着。 “你先烤烤火,我去把鱼杀了,再把铁架子拿出来洗洗,等会儿就过来。” 顾锦里点点头,道:“你家的山栗子吃了吗?有糖吗?我给你做个炭烤栗子吃。” 秦三郎笑道:“还没吃,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你不要动,我来做就好,要不你的手脏了,又要洗,家里还没烧水,用冷水洗手冷得慌。” 司兵所里有不少二十多三十岁的糙汉子,一个个的是什么都懂,也时常聚在一起说荤话,他听他们说起过,女人在那几天是不能碰冷水的。 而以前家里的老嬷嬷也说过,要是碰了冷水,受了凉,不但会肚子难受,对子嗣也不利。 他不想她肚子疼。 秦三郎交代完,就自己忙活去了,又是杀鱼又是洗铁架子、洗山栗子的,还特地去厨房开火,给她烧了一锅开水,里面放了点糖,给她端了来:“冷不冷?喝口热水。” 顾锦里接过碗,喝了一口,肚子里立刻暖和起来,她对秦三郎笑了笑,放下碗,拿过放在一旁的陶盆,开始调配酱汁。 秦三郎则是拿来一个小铁锅,把山栗子劈了口子后,放进铁锅里,再把铁锅直接放在铁架上,慢慢靠着:“糖在这里,我剁碎了,你等会儿加上去就成。” 他不太会加糖,怕加的火候不对,糖焦了会苦。 顾锦里点点头,已经把酱汁调好,倒了一半到陶盆里,正打算开拌,就被秦三郎阻止了:“我来。” 顾锦里瞅他一眼,没说什么,让他拌了。 秦三郎把鱼拌好后,放在盆子里腌制,自己跑去洗手,有拎了一桶热水来,水桶边还放着一条干净的白布巾:“热水,用来给你洗手的。” 又指着白布巾道:“是新的,我没用过。” 顾锦里道:“我又不嫌弃你。” 秦三郎一怔,无声的笑了起来,坐在她旁边,翻动着小铁锅里的山栗子,等山栗子能加糖的时候,鱼也腌制好了,他用筷子把鱼放到铁架子上,开始烤鱼。 顾锦里给山栗子加糖,看着烤鱼的秦三郎道:“是我给你烤鱼,还是你给我烤鱼?” 秦三郎抬头看她一眼:“酱汁是你调的,做烤鱼最重要的就是酱汁,所以是你给我烤鱼吃。” 这个理由,完美,顾锦里接受了。 忙活这么久,已经到了戌时中,夜里越发的冷了,虽然烤着火,可秦三郎还是起身,回屋里拿了一件披风出来,递给顾锦里:“洗过了,你披上,挡挡风。” 顾锦里瞅瞅披风,又瞅瞅秦三郎:“你是不是有事要求我?” 第646章 生气了 秦三郎一愣:“为何这么问?” 顾锦里道:“你不觉得今晚对我太好了?什么活都自己做不说,还给我烧热水,递披风的。有事要求我就说吧,以咱们之间的交情,我是一定会帮你的。” 她一副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的模样,是认定了他有事要求她。 少顷,又加上一句:“我尽量帮你,帮不了的话你也不能怪我。” 秦三郎终于忍不住笑了,还是笑出了声:“你为何会这么想?” 他坐在石凳上,拿着披风的手很自然的一绕,竟是给她吧披风给披上了。 一时间,两人挨得很近,让秦三郎愣住了。 顾锦里指指身上的披风,在指指他给自己披披风还没有收回去的手道:“看看,还说你没事求我,有事儿就赶紧说吧,不用对我这么好。” 秦三郎看着她,她的说话的时候,嘴巴一动一动的,看起来很是……好吃。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依依不舍的收回手,道:“没事儿求你。” 顾锦里狐疑的看着他:“真没有?那你脸红什么?” 她凑了过来,手指戳戳他的脸颊,道:“看看,脸都红了,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秦三郎听罢,脸色更红,不知道为什么,他练了几年,可在她面前还是依然会忍不住脸红。 秦三郎忽略她软软的手指戳在他脸上的那种酥麻感,颇为认真的道:“是小鱼对我好,我也想着要对你好,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也没有任何事情要求你办。” 如果要说真的有什么事情求她,那可能就是…… “真的没有?”顾锦里道:“给你个机会,错过了就不帮你了。” 秦三郎听罢,转头看向顾锦里,两人挨得更近,让她有一瞬间的愣神,还眨了眨眼。 秦三郎看着她颤颤的睫毛道:“既然小鱼这么说了,那我就求一件吧。” 顾锦里的嘴角抽了抽:“我只是逗你玩的,你别当真啊。” 你一副看起来有大事要求我的样子,让我觉得应下来肯定是要亏本的,所以你就当我开玩笑好了。 秦三郎:“……” 突然就难过了。 顾锦里看着秦三郎缓缓低下头的模样,心软了:“好好好,你说吧,就算是让我上刀山都成。” 秦三郎听罢,笑了起来,再次抬头看着她:“不用上刀山,就是答应帮我做一件就成。” 顾锦里:“什么事儿?不会是要卖了我吧?” 秦三郎笑道:“不是。” 可是不能卖的,要卖,买家也必须是他。 “那是什么事儿?你说吧。”顾锦里追问。 秦三郎道:“如今还没有想到,只要你记住自己欠我一件事就成。” 啪一声,顾锦里拍了秦三郎的脑袋一下:“你从哪里学的这种老套路?能换个新鲜的吗?是什么事儿,赶紧说,不然我揍你。” 还答应你一件事,等以后再说的,这种电视剧里的老套路,听到都想腻了,她竟然会撞上,顾锦里很是无语。 “快说,不说就作废。”顾锦里拿起一个烤好的山栗子,剥壳吃了:“最讨厌这种老套路。” 秦三郎见她似乎真的有点生气的样子,想了想,只好说道:“如果你要说亲,得先问过我,我帮你看了人后,觉得可以你再同意,就是这件事。” 又解释道:“咱们是一起长大的,我是担心你,怕你遇人不淑,所以才想求你这件事。” 顾锦里笑了:“那你是白求了,我又没打算嫁人。” 秦三郎的脸色变了变:“为啥?姑娘家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 顾锦里:“别人嫁是别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这么有钱,想怎么过不成,为啥要带着巨款去嫁给一个渣男?” “渣男?”秦三郎不解。 顾锦里:“就是娶了媳妇后,还去纳妾养通房丫头的男人。” 秦三郎道:“我不纳妾,我秦家的规矩是不可纳妾。” 他知道小鱼不喜欢男人纳妾,三年前她就说过的,他一直记得。 顾锦里瞅他一眼:“那你是个好男人。不过我比较喜欢钱。” 砰砰砰! “二姐、三郎哥,你们在里面吗?快给我开门。”程哥儿拍着秦家大门,朝着秦家喊着。 秦三郎看了顾锦里一眼,没有继续先前的话题,起身去给程哥儿开门。 程哥儿带着小团蹬蹬蹬地跑进来了,看着顾锦里道:“二姐,你又给三郎哥走好吃的,你太偏心了,我才是你亲弟弟。” 顾锦里笑:“你懂错了,今晚是秦小哥给我烤鱼吃。” 程哥儿皱起小眉头,转头看着走来的秦三郎:“三郎哥对二姐真好,可二姐又不是三郎哥的妹妹。” 他歪歪脑袋,又问道:“难道三郎哥要跟二姐结干亲,认二姐做妹妹?” 秦三郎:“我秦家规矩,男子不得与外姓女子结干亲。” 什么妹妹,他可不要小鱼做自己的妹妹。 顾锦里闻言看向秦三郎,小子生气了?可她没管他,动手给烤鱼刷酱汁。 不多时,烤鱼就全部烤好了,她拿起一条,递给秦三郎:“喏,吃吧。” 秦三郎看着她,她的脸上是讨好的笑容,他是想要生气也气不起来,只能接过烤鱼,咬了一口,酱汁混合着烤鱼的焦香鲜美在口中爆开,让他高兴的笑了起来:“好吃。” 顾锦里见他笑了,脸上的笑容从讨好变成轻松:“那是当然,这可是我做的。” 程哥儿嚷嚷着道:“二姐,我也要吃。” 顾锦里瞪他:“都快要睡觉了,你不许再吃了,只能吃几个烤栗子。” 程哥儿生气了,指着大口吃鱼的秦三郎道:“三郎哥都能吃烤鱼,我为啥只能吃烤栗子?” 二姐果然是偏心得没边了。 “因为你是小孩子,秦小哥是大人了。”顾锦里把一把烤栗子刚在碗里递给他:“给你,爱吃不吃。” 程哥儿:“……” 哼,只能接过烤栗子,自己剥着吃。 而他家二姐还说:“只能吃这么多,剩下的要给秦小哥带去司兵所,你不能再吃了。” 程哥儿听罢,觉得烤栗子都不香甜了。 顾锦里又拿着一碗烤栗子给小团,让他也吃。 四人围着石坛吃了一会儿东西后,便起身回家。 秦三郎去送他们,直到看着顾锦里进了顾家大门,秦三郎才走。 门后,顾锦里看着紧闭的大门,听着秦三郎远去的脚步声…… 第647章 噩梦 “二姐,你发什么呆?”程哥儿催促着顾锦里:“快回去睡觉吧,大门口有没啥好看的。” “大门口就是好看。”顾锦里说了一句后,提步走了。 她不蠢,知道秦三郎今晚说的那些话含着其他意思。 可是…… 她只想潇洒的过完这一生啊,但她又不想秦小哥难过。 啊,真是难办。 这事儿确实很难办,难办到顾锦里晚上睡觉做了两个噩梦。 第一个噩梦,她不要秦小哥,自己逍遥自在的抱着银子过完一生。秦小哥就比较惨了,死在战场上,然后她每年清明去给他上坟烧纸钱,让他在地府不用过得苦唧唧,免得被其他的鬼瞧不起。 第二个噩梦,她舍不得秦小哥难过,跟他成亲了,然后秦小哥功成名就,开始左拥右抱,变成渣男,生了一大堆庶子庶女,追着她喊娘,还抢她银子,分她家产! 靠!(╯‵□′)╯︵┻━┻ 顾锦里被吓醒了,醒来后指天骂道:“贼老天,就不能给我来个好梦,让我做个好梦你是会少块肉吗?” 骂完老天爷,顾锦里倒头想要继续睡,可是噩梦太恐怖,睡不着了,睁着眼睛,一直到黎明时分。 她突然想到,秦小哥快走了,便起床穿衣,刷牙洗脸后,悄悄出了家门。 刚出门没多久,就听见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是秦三郎。 “小鱼。”秦三郎就着朦胧的光亮,一眼就看见了她,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来到她的面前问道:“怎么起来了?天来没亮呢。” 难道是来给他送行的? 秦三郎很高兴。 顾锦里看着他的脸,想起昨晚的噩梦,心里不爽了,突然指着他的手臂道:“把袖子撸起来!” 秦三郎一愣,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还是听话的撸起袖子,把手臂递到她面前:“怎么了?” 顾锦里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嘶~ 秦三郎倒抽一口气,却是笑道:“你是属猫的?” 他想起很久以前,她生气了也会咬他的手臂,只是这两年他们都大了,到了可以说亲成亲的年纪,她也开始避嫌,不再跟他有肢体的接触。 如今……他很开心。 顾锦里看着他的笑脸,更加生气:“你笑什么?你个渣男!” 秦三郎有点懵,他怎么就成渣男了? “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他声音轻缓的问道:“快告诉我,不然我去了司兵所会担心。” 顾锦里想了想,道:“我昨晚做了两个噩梦,梦见你死了,还梦见我们……成亲,可你纳妾生了庶子庶女,生了一大堆啊,还来抢我的银子!” 秦三郎恍然大悟,原来她会这么生气的咬他,是因为做了这样的噩梦,那确实应该咬:“太过分了,怎么能抢小鱼的银子。” 小鱼最喜欢钱,抢她银子,不能忍的。 不过…… “梦里我们成亲了?”秦三郎靠近她些许,用高大的身躯给她挡着寒风:“听起来也不错。” “不错个屁。”顾锦里瞪他:“我的银子都喂了你生的狼崽子。” 秦三郎听得笑出了声:“那是做梦,不是真的,我不会这样。” 顾锦里冷哼一声:“哼!谁知道呢?渣男在没渣之前都是公认的好男人。” 秦三郎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以及眼里的担忧,心里有点疼,突然想要抱抱她……抱她,是他从去年就很想做的一件事。 可是不行。 他要给予她最大的尊重。 “小鱼是担心自己会遇人不淑,所以宁愿不成亲?”秦三郎问道。 顾锦里不说话。 秦三郎懂了,她每次默认的时候就会不说话。 他又靠近了她一些,说了一句:“我懂了,小鱼放心。” 顾锦里看着秦三郎,想说什么,又没说。 秦三郎道:“我要走了,小鱼回去吧,早上天冷,别冻坏了。” 他翻身上马,刚要扬起马鞭,打马离开,又停下,从马背上俯瞰着她,说了一句:“我会努力的。” 这句话跟前一句让她放心不同,这句话是说的他秦家的事儿。 小鱼很聪明,是知道他定要给秦家报仇的,而她最讨厌麻烦,不想卷进这样的漩涡里,所以他告诉她,他会努力的,努力自己报仇,不会让她有一丝的担忧和累到。 话落,手一落,打马离开,很快就消失在路尽头。 顾锦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回家……她前世死得早,是没有谈过恋爱的,可她的两个堂姐却是结婚有了孩子,结果却很惨的。 惨到什么程度呢? 一个是惨到家产被分走七成,一个是直接帮渣男还债还到破产,渣男则是跟着小三远走国外,而这个堂姐跟堂姐夫还是青梅竹马的同学,简直是惨不忍睹。 而古代男人都爱纳妾,顾锦里就想着,为了不让自己亏本,不嫁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如今有点为难啊。 为什么秦小哥要对她这么好? 如果太狠心了不要他,总觉得自己是个渣女。 顾锦里很郁闷,很纠结,很为难啊,早上的时候吃的鱼羊汤都觉得不鲜美了。 “二姐,你病了吗?”程哥儿吃着豆渣饼,看着顾锦里道:“二姐往常都是吃两个豆渣饼、一碗豆浆、一碗面、两个鸡蛋的,今天就喝了三口汤。” 顾锦里皱眉:“我以前吃得有这么多?” 程哥儿点头:“嗯呐,吃得可多了。” 顾锦绣笑道:“你二姐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多会觉得饿得慌。” 她十四五岁的时候也很能吃,可那时候在逃荒,只能干饿着,饿得烧心。 三奶奶也道:“如今咱们的日子好过了,吃多点也不怕,且小鱼合该多吃点,多张点肉,还是太瘦了。” 三奶奶家也建了新宅子,但他们只有两个老人,又跟顾锦里家住惯了,顾大山跟崔氏不忍心让他们搬走,两家就一直住在一起。 崔氏把一碗酸萝卜递到她面前:“是不是昨晚吃得太腻了?吃点酸萝卜开开胃,可得吃饱,不然会冷的。” 顾锦里听得点头,吃了几块酸萝卜,胃口开了之后,吃下两碗面,再喝了一碗鱼羊汤:“秦小哥做的鱼羊汤最好喝。” 没错,这鱼羊汤是秦三郎做的,他做羊肉很有一手,这三年来,每年入冬他都会做给他们吃。 第648章 直接给钱就好 顾大山点头:“三郎做羊肉确实有一手,你要是喜欢吃,爹先把羊肉买好,等冬至他回来再给咱们做。” 反正每次秦三郎回来都是他们两家人一起吃饭,顾大山早就习惯了。 而秦三郎也会他看好的二女婿,多来家里吃吃饭也没事。 说起女婿这事,顾大山就想到顾锦绣跟罗武,是愁的吃不下饭。 先前是罗二哥跟楚氏怕罗武护不住绣姐儿,没有答应罗武来提亲,可自打今年开始,罗二哥跟楚氏已经松口了,却是罗武说先不急。 不急什么不急,他家绣姐儿都快十九的老姑娘了,再不嫁可怎么办? 崔氏因着这事儿哭了好几回,可他们家是嫁女儿,总不好去罗家提亲吧,要是真去提亲,外人还以为他家女儿有啥问题呢。 顾大山叹了口气,想着等罗武冬至回来,怎么着也得单独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看不上他家绣姐儿就早点说,他家好再去给绣姐儿找人家。 “爹,您今天要送干豆腐去县城吗?”顾锦里问道。 顾大山点头:“嗯,要送,你大林叔说干豆腐卖得好,很多人都来县城拿货,得拉十几车过去,骡车他已经租好了,巳时的时候就到作坊,到时候爹跟车送去。” 这三年来,顾锦里做了一种干豆腐,就是给豆腐脱水,脱到很干,变成干瘪的硬块。 这种干豆腐足以保存一年,是彻底解决了豆腐不能卖到远处的问题,如今的干豆腐可以卖到很远的地方去,客人买了干豆腐后,只要放在水里泡上半个时辰就能用来做菜吃。 而她家在县城有个铺子,就用来卖干豆腐了,看铺子的是顾大林,他如今是带着几个伙计住在铺子里,一边卖干豆腐,一边跟南来北往的客人打听谢氏跟女儿的下落。 可惜,三年来,他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但他没有放弃,也没有再续娶。 老严氏是跟他闹了三年,今年年初的时候病了一场,差点就过去了。之后也想开了,想着自己是随时都能入土的人,小儿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顾锦里听了道:“您跟阿桨行吗?要是把阿舵跟大年叫上帮忙。” 阿桨为人憨直,且对她很是忠心,她把阿桨给了顾大山,让阿桨跟着顾大山一起干活,还特地交代他,要是他爹敢渣,或者是有白莲花俏寡妇想要靠近他爹的,全给打走,再把事情回来告诉她。 她辛辛苦苦赚钱,可不是用来便宜后娘的。 阿桨很是忠心,是顾大山每天做什么都汇报得一清二楚。 崔氏觉得不妥,说顾锦里:“你是女儿,哪里有女儿派人盯着自己亲爹的,你爹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的。” 崔氏跟顾大山做了二十年的夫妻,这个男人最是老实,是不管别的女人有多好看也不会看一眼的。 顾锦里却道:“娘,我让阿桨盯着爹可不是不相信爹,是不相信那些白莲花。那些寡妇看见咱们家有钱了,是个个往咱们家钻,我爹他老实,万一被人算计了咋办?难道你想爹他被人算计,最后不得不娶个女人回家?” 崔氏自然是不乐意的,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农家人,农家人都是一个男人一个媳妇过一辈子的。 顾大山也知道自家二女儿让阿桨盯着他,可他并不觉得这是忤逆,而是笑着安慰崔氏:“二闺女说得没错,我这人笨,有时候又爱心软,她让阿桨盯着我点也好,免得我被人算计还不知道。” 崔氏听了顾大山的话,也就放下了。 一家人吃完饭后,便各自忙开了。 顾锦里去制药作坊处理昨天收的明蚜草,下午还要再收草,一天天的都很忙。 程哥儿则是带着大团小团去了夏家上学,可今天的课没上成了,夏先生跟詹家三叔侄全都病了。 程哥儿扬扬小眉头,让你们大冷天的脱了衣服又唱又跳,病了吧,不病都没天理了。 程哥儿压下心里的小开心,脸上很痛苦的说道:“先生跟詹家叔叔病了?可请了大夫看过了?大夫怎么说?可严重?” 夏管家道:“请了悬壶坊的吴老大夫来看,说是着凉发热,又吃了鹿肉,补得太过了,寒燥相冲的,最快也要五天才能好。”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吴老大夫还说了,要是病情恶化,老爷跟詹家叔侄随时都要过去。 程哥儿是一脸难过:“我去看看先生吧,今天不温书了,去给先生侍疾。” 虽然想要幸灾乐祸,可夏先生毕竟是他的先生,侍疾还是要的。 夏管家听得很高兴:“有小郎君在床前侍疾,老爷定能好得快些。” 夏管家把程哥儿带去夏先生的屋里,夏夫人也在,见程哥儿来了,夫妻俩很高兴,听说他是来侍疾的,更是欢喜又感动。 夏夫人道:“程哥儿有心就成,不必留下来侍疾,万一过了病气可就糟了。” 程哥儿可不能有闪失。 程哥儿道:“没事儿的夫人,我二姐时常给我吃药膳,秦爷爷还教我拳脚功夫,我身体是极好的,侍疾一两天不会过了病气。” 夏夫人也想趁机跟程哥儿亲近亲近,闻言说道:“那好吧,你留下来照顾你家先生两天。” 再多的夏夫人也不敢求了,毕竟大家的身份不同。 程哥儿很乖巧的点头,在屋子里忙前忙后的,给夏先生熬药、喂药、喂饭的,干活很是利落。 夏夫人见了,又忍不住流泪,多好的孩子啊,要是能跟她多亲近亲近就好了。 程哥儿在夏家忙了一天,直到下午酉时初刻才告辞回家。 不过临走前他去看了詹二,看他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 怎知,詹二却是个命硬的,夏先生还躺在床上起不来,他却已经能起身,让小厮扶着在屋里走动了。 看见程哥儿来了,很是高兴:“顾小郎君,你来了,我正要找你呢。” 程哥儿心下咯噔,很是后悔来看詹二:“詹家二哥找我做啥?” 詹二道:“你们村里有个叫何大原的吧?多亏了他,要不是他驾着骡车把我送去悬壶坊,我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了。” 所以呢? 程哥儿歪着脑袋看他。 詹二道:“我已经让下人去置办厚礼,打算明天就去何大原家道谢,到时候去你家走走,拜见你爹娘……昨天当真是失礼得很,都到了村口了却没有进去拜见你家父母,还往他们不要怪罪的好。” 程哥儿:“他们不会怪罪的,且他们都很忙,要收明蚜草,已经两天没回家睡觉了,詹家二哥很不必去见他们。” 詹二脑回路清奇,听到这话,忙道:“他们在收明蚜草?那我更应该去了,我很想看看晒干后的明蚜草长什么样呢?” 程哥儿想骂人,他直接忽略詹二的这句话,道:“詹家二哥,你不用去何大原家道谢的,他家穷,你直接给一百两银子就好。” 第649章 不嫁 “只给一百两吗?这可是救命之恩。”詹二觉得救命之恩理应以命相报,怎么能只给一百两银子就算了。 程哥儿:“要是詹家二哥觉得一百两银子太少,那就给一千两黄金吧。” 哼,让你壕,亏不死你。 詹二的小厮急了,赶忙在旁边劝着詹二:“公子,虽说是救命之恩,但何大原家是乡下人,拿着一千两黄金,估摸着还没焐热就会被恶霸抢了去。” 小厮是个聪明的,想了想,道:“乡下农人最喜欢的就是田地。您不如给何大原家买上二十亩水田,有了这些水田,他家这辈子的日子就不用愁了,还能传给子孙后代,何大原一定会感激您的。” 詹二听罢点头:“你说的很是。” 又问程哥儿:“顾小郎君觉得呢?” 程哥儿是只要詹二不去村里,不去自家拜访就什么都行的,忙道:“这个法子好,农人喜田地,一亩水田看的比命还重,詹家二哥的二十亩水田算是还了二十条命给大原叔。” 詹二听得很是高兴:“既然顾小郎君也这般赞同,那就买水田送给何大原家。” 程哥儿担心詹二会自己把田契送去村里,又道:“乡下人爱嫉妒,詹家二哥要是买了田地,可以把田契给我,我替詹家二哥送去跟大原叔。” 詹二听罢,立刻道谢:“兄多谢顾小郎君,那等买了水田后,这事儿就拜托你了。” 程哥儿满意了,笑着说了几句好话,把詹二逗得挺开心,而后带着大团小团回家。 顾大山见程哥儿回家的时间比往常迟了半天,送完干豆腐后,驾着骡车来接他,听说夏先生病了,忙问道:“夏先生没事吧?” 虽然小鱼跟安哥儿不太喜欢夏先生夫妻,可三年来夏先生夫妻却是对他家极好的,不但把程哥儿教导得很好,安哥儿也在夏先生的教导下学问长进很多。 尚秀才说了,以安哥儿的学问,明年下场是必能考上秀才的,还极有可能成为案首。 顾大山因此很感激夏先生,想要进去看看夏先生,却被程哥儿拦住:“爹,今天太晚了,先生吃了汤药后已经睡下了,您改天再来看他吧。” 他好不容易才从夏家逃出来,可不想再进去,要是被詹二缠上,他是要哭的。 顾大山闻言,只好驾着骡车回家。 刚进家门,程哥儿就例行问道:“娘,大哥回来了吗?” 崔氏给他拿下厚厚的书袋,递给他一碗豆浆:“还没呢。” 程哥儿听得不开心了:“大哥都出去好长时间了,再不回来我都快忘记大哥长啥样了?” 顾锦里听得笑了:“要是大哥出去一个月你就能忘了他的长相,那你不是脸盲就是痴呆。” 程哥儿哼一声:“二姐又说这种怪话来逗我。” 见她似乎挺高兴的,又问道:“二姐病好了吗?早上还闷闷不乐的,现在就逗我玩了?” 顾锦里一愣,回道:“我一直很开心啊,从来没有不高兴过。” 关于秦小哥的事儿,顾锦里觉得吧,没必要那么纠结,等秦小哥回来再说。 且秦小哥似乎是不想逼她,总之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不会真正说破,不会让她为难,或是有压力。 啊,又发现了秦小哥的一个好处。 顾锦里觉得自己要完了! 不行不行,今晚睡觉要抱着银子睡,让她多看看银子的好处,才能忘记秦小哥。 “吃饭了,今天吃粉蒸肉跟松菇鸡汤。”顾锦绣跟三奶奶把饭菜端到饭厅,招呼着程哥儿他们。 程哥儿最喜欢吃粉糯糯的粉蒸肉,听说有粉蒸肉吃,赶忙跑来饭厅,帮着摆饭。 三奶奶冲着璃姐儿他们喊道:“大团小团,璃姐儿、茶花、小吉,厨房里有几份粉蒸肉,你们一人拿一份回家去吃。” 璃姐儿几个是不在顾锦里家吃饭的,但每次家里做了好吃的肉菜,三奶奶都会给他们准备几份,让他们带回去吃,吃完了再过来。 几个下人中,璃姐儿、小吉跟着顾锦里姐妹住一个院子。 璃姐儿是要保护顾锦绣。 至于小吉,顾锦里本来是不想让她来的,但崔氏说她年纪大了,还是要有个人跟着,且如今家里的宅子太大,多住几个人也好,免得有人翻墙进来。 顾锦里没办法,只能把小吉留下,让她住在自己房间的隔壁。 小团则是跟着顾锦程住在一个院子里。 大团是住在大门旁边的门房里,白天负责跟着程哥儿上学,晚上就负责看门。 顾锦里昨晚为了秦三郎失眠了,今晚吃完饭后原本想要早点睡觉,怎知晓敏突然来找她,说让她去戚家一趟。 顾锦里问晓敏:“可是表姐有事儿?” 晓敏是戚康乐的丫鬟,一家子都被顾大丫给买了,如今父母兄长在延福楼跟卤味铺子干活,她则是跟着戚康乐,听罢说道:“是袁家那个老二来了,正在跟我们家姑娘说话。” “常二瑞来了?”顾锦里一惊,跟着晓敏去了戚家。 戚家,戚康平已经带着莫芹子避开了。 戚康乐被卖进楼子里的事儿,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莫芹子聪明,心里虽然疑惑,却是什么也没有问,老老实实的拿上一篮子卤味,跟戚康平回娘家去了。 而晓敏得了顾大丫的交代,是把顾锦里送到顾大丫夫妻住的正房后就走了,并没有跟着进去。 戚康乐的事儿,也是不能让晓敏知道的。 “小鱼,你来了。”顾大丫看见顾锦里,很是高兴,急忙迎了上来:“你赶紧去劝劝你表姐,真是太倔了。人家瑞哥儿都不介意,说要娶她做媳妇,她还抻着,当真是气死我!” 乐姐儿把自己被卖进迎仙坊的事情告诉常氏后,顾大丫以为乐姐儿跟常二瑞的婚事算是完了,怎知常二瑞真真是个好的,得知这事后是一点不嫌弃,依然愿意娶乐姐儿。 今晚过来就是说这事的,常二瑞说了,要是乐姐儿愿意,他家过几天就请媒人上门提亲。 可乐姐儿不知道发什么疯,就是不答应,气得顾大丫差点拿棍子打她。 不得已之下,想到顾锦里,便让晓敏把她叫来,劝劝戚康乐。 顾锦里听罢,看向顾大丫夫妻所住的正房。 常二瑞跟戚康乐都跪在地上。 常二瑞一脸无助的看着戚康乐,而戚康乐则是一脸决绝,腰板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就是不看常二瑞。 第650章 撩完就跑 顾锦里很无奈啊,心里吐槽:如今是冬天又不是春天,怎么个个的桃花都开了?等几个月,到了春天再开不成吗? 顾锦里跟着顾大丫进了屋里,问着跪在地上的常二瑞:“常二哥真的愿意娶我表姐?不会介意?不会在心里看不起她?” 常二瑞抬头看向顾锦里,回道:“我不介意,也没有看不起乐姐儿,这辈子只娶她一个!” 应得倒是很大声。 “那你知道我表姐为何不嫁给你吗?”顾锦里继续问。 常二瑞道:“知道,她是不想连累我。” 顾锦里点头,不过:“这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呢?” “还有?”常二瑞皱眉,一时间想不出来。 顾锦里干脆明说了:“我表姐怕连累以外,还怕事发的时候,你没有勇气跟她一起面对流言蜚语。” “她要是嫁给你,你就是她最亲最亲的人,如果你无法承受流言蜚语而弃她而去,那对她来说,将是比死还可怕的打击。” 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是铜墙铁壁,可一旦是两个人的时候,若有一个中途逃掉,对于另一个来说,将是毁灭打击。 戚康乐闻言,掉下眼泪…… 常二瑞见她哭了,彻底惊了。 乐姐儿一直很坚强,连他跑来说愿意娶她,她都没哭,可这时候却是掉了眼泪。 “乐姐儿……”常二瑞看着她轻声说着。 戚康乐终于看向他,开口道:“常二哥明白了吗?我不答应你的求亲就是因为这个。流言蜚语能杀人,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要是我被卖进楼子里的事情漏了出来,我可以拿着银子搬走。可要是嫁给了常二哥,常二哥能抛下家人跟我一起走吗?” “又受得了别人说你……说你娶了个娼妇吗?” 常二瑞被问得说不出话来,他以为自己想的已经足够清楚,安排得足够好,可此刻他才知道,他想得还是太浅了。 可他不想放弃戚康乐:“乐姐儿,这件事瞒得好好的,只要我们小心一些,就能瞒一辈子,你不用想太多。” 戚康乐却道:“如果现在不把所有事情想清楚,等到事发之时又该如何应对?我知道常二哥对我好,正因如此,我才不能那么自私的嫁给你。” 顾大丫听得着急,在旁边骂道:“你个死丫头,你还抻什么抻?你以为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人瑞哥儿跟他爹娘都同意了,你还拿乔,我打死你个死丫头!” 说着就要抄起木棍打戚康乐,却被常二瑞紧紧握住落下的木棍:“顾姑姑,别打。” 顾大丫见常二瑞还护着戚康乐,是感动极了,哭着道:“你瞧瞧瑞哥儿,对你这般好,你还想咋地?!” “姑姑别骂了,先等等。”顾锦里看着常二瑞跟戚康乐,是希望他们两个在一起的,不过她也明白戚康乐的担心。这个年代别说你被卖进楼子里过,就算是族里姐妹被卖进楼子里,身为族中姑娘,也是要受牵连的。 顾锦里解下自己随身携带的纸笔,开始动笔,足足写了半个时辰,把五张大纸都写满了才停笔。 她起身,把五张纸递给常二瑞:“拿回去看,问问自己能不能扛得住?再想想,要是事发之后,你跟我表姐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这五张纸上写的内容很损,很多不堪入耳的嘲笑话都写进去了。 说完常二瑞,她又来到戚康乐面前,蹲下道:“表姐,大家都说你很坚强,其实你很懦弱,你没有面对过去的勇气。” 又道:“你的过去也没什么,你的清白还在,并没有出事,且这件事我们瞒了三年,是可以一直瞒下去的,虽然存在隐患,可你不该被这隐患影响,让自己一辈子都活在即将事发的恐惧之中。” “这是不对的,活着就该向前看,你不该趴在过去的坑里不出来。” 她看着戚康乐道:“如果常二哥考虑清楚了,再来向你提亲,我希望表姐能放下过去,接受常二哥,跟他好好的过日子。” “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也都很聪明,不该被束缚,过着如今胶着的日子。” 我可不想天天来给你们做情感专家啊,既然喜欢就在一起吧,别抻着了。 突然间,顾锦里愣住了……握了根草,怎么越说越觉得跟她和秦小哥目前的处境有点像,难道她也很作? 想了想,似乎她从三年前就很喜欢撩秦小哥。可撩完后,她又想不负责……嗯,好像真的有点作。 顾锦里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秦小哥给摇掉了,站起身,道:“你们两个都好好想想吧,大家伙都挺忙的,没空为了你们的婚事整天聚在一起开小会。” 戚康乐听着顾锦里的话,彻底呆住……小鱼说得对,她似乎一直都沉浸在过去被卖进楼子里的恐惧中没有出来。 她不该这样的。 常二瑞被顾锦里说了一通,也明白了乐姐儿为何不肯嫁给他。 他看着戚康乐道:“乐姐儿,咱们都好好想想,想清楚了,想透了,再做决定,不要一直把我推开,好吗?” 戚康乐已经泣不成声,点着头道:“好。” 常二瑞听得笑了,看了戚康乐几眼,站起身,跟顾大丫一家告辞:“今晚打扰顾姑姑跟顾姑父了。” 顾大丫哪里会觉得他打扰,是恨不得他天天来,忙道:“不打扰了,不打扰,是我们家……” 顾大丫说到一半就停了,如今再说什么都是废话。 戚康明道:“娘,我送送常二哥。” 顾大丫点头:“诶,去吧。” 戚康明带着常二瑞离开,路上跟常二瑞说了不少话,让常二瑞更了解戚康乐的担心,回家后是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再次来找乐姐儿。 顾锦里则是问戚康乐:“表姐,今晚要不要去我家睡?” 戚康乐点头:“好。” 在家里住着,脑子乱得慌,还是去跟小鱼睡吧。小鱼的脑子活泛,说的话最能开导她,或许小鱼骂骂她,她就能醒了。 而戚康乐在顾锦里家住了一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对顾锦里道:“小鱼,我想清楚了,要是他下次再来提亲,我会同意。你说得对,我不该被以前的事情束缚住,过日子应该往前看,遇到好男人也该抓住,而不是一直推开。” 顾锦里听得很高兴,她虽然支持戚康乐不嫁人,但她很清楚,戚康乐是喜欢常二瑞的,要是一直把常二瑞推开,戚康乐不会开心,而是会越来越难受。 “表姐这么想就对了。”顾锦里是一身轻松,可还没轻松多久,又想到秦三郎。 因此当程哥儿跑来敲她房门,喊她起床的时候,她抓住程哥儿,问了他一个很吓人的问题:“要是将来你二姐夫是个逃犯,会连累咱们全家被砍头,你还会让二姐嫁给他吗?” 第651章 掉坑里了 以前她说秦二郎是个深坑,太狗血,让罗慧娘不要喜欢上秦二郎,免得掉进坑里爬不起来。 可秦三郎家的坑也不浅啊。 而她貌似掉下去了。 程哥儿听得一脸懵逼:“未来二姐夫是个逃犯?二姐你又做怪梦了?” 二姐老是做些奇奇怪怪的梦,然后拿梦里的事情来吓唬他,他才不会上当。 顾锦里:“就当是做梦了吧,你快说,要是未来二姐夫会害得咱们全家被砍头,你二姐我还嫁不嫁?” 程哥儿瞅了她一眼,再瞅一眼,最后转身跑去敲顾锦绣的房门:“大姐,你醒了没有?快起来了,程哥儿要喝大姐熬的栗子粥。” 大姐快起来救我啊,二姐她又疯了。 “来了。”顾锦绣应着,没多久就出来开门,看着程哥儿笑道:“熬栗子粥要不少工夫,你今早怕是吃不成了。” 程哥儿笑眯眯:“大姐先熬着,程哥儿晚上吃也成。” 顾锦里双手环胸,嘴角擒着一抹冷笑,慢悠悠的走了过来:“顾锦程你是想吃栗子粥还是想找大姐求救?” 程哥儿的小身子抖了一抖,感觉身后一股劲风袭来,小身子将一猫,脚下再一旋,成功躲过自家二姐的偷袭后,是拔腿就跑:“娘,程哥儿来帮你做早饭!” 心里很是感激秦老,多亏了秦爷爷这三年来天天教他拳脚功夫,他才能躲过一劫。 顾锦里气得咬牙切齿:“小子你给我等着。” 程哥儿听到了,却是不怕的,向着这几天别来叫二姐起床了,等大哥回来再说,有大哥在,他就不怕被二姐欺负了。 顾锦绣看得笑起来:“你们两个又怎么了?” 她给顾锦里整了整衣襟,把衣襟弄得高些,护住她的脖子:“你这几天可不能着凉。” 两姐妹住一个院子里,顾锦里的月事来了,顾锦绣是知道的。 顾锦里看着顾锦绣,问了她同样的问题:“大姐,要是将来我嫁的男人是个逃犯,咱们有可能被他连累得砍头,我还嫁不?” 顾锦绣听得愣住,笑道:“又说这种胡话。” 但她还是回答了顾锦里的问题:“咱们是一家人,遇事儿理应一起承担,不管你将来嫁的是逃犯还是富贵人,或者是普通的农家汉子,都没什么区别。” 感动啊!这绝对是亲姐姐。 顾锦里得到满意的答案,心里舒服了,挽着顾锦绣的手,喊了戚康乐一声后,便去厨房忙活。 璃姐儿是早就起来练武的了,如今已经不在院子里,小吉也被她拉了去。 有了顾锦绣的话,顾锦里今早是胃口大开,吃了三个豆渣饼、三个鸡蛋、一个红薯跟一碗粥。 程哥儿惊大嘴巴:“二姐,家里的粮食都要被你吃没了。” 顾锦里呵呵:“咱家粮食多着呢,吃这点根本就吃不完好吗。” 这几年的粮食她都没卖,全都存起来,天气好的时候还拉出来翻晒过,红薯这些也磨成了红薯粉,晒得干干的存起来,就是怕以后大楚完蛋了会有一段时间买不到粮食,留着吃的。 顾大山则是笑道:“咱家不必以前了,想吃多少都成。” 说着话,又给崔氏剥了个鸡蛋。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崔氏是坐月子想吃个鸡蛋都不成,如今可以随便吃,松子庄每隔几天就会送一筐鲜鸡蛋来。 崔氏已经习惯顾大山给自己剥鸡蛋吃,笑着接过,咬了一口后,给顾大山夹了一个豆渣饼:“他爹你多次点,天冷,你等会儿还要去作坊忙活,不吃饱身上会冷的。” 顾锦里是被塞了一口狗粮啊,可想想,秦小哥也会给她剥栗子吃……呃,怎么又想到秦小哥了? 不行,不能想,要稳住! 顾锦里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老是想着秦小哥会让自己变傻的。 她很快就吃完饭,说一声:“爹娘,我去先去作坊了,今天悬壶坊的人要来验货。” 言罢,带着已经等在门口的小吉去了作坊。 作坊里,邱琅他们已经忙开了,看见顾锦里来了,纷纷打着招呼。 如今的制药作坊已经很有规模,所有制药工序都做得很好,宛如工业流水线,磨药粉、配药、熬药、包装是分工明确,井井有条。 阿时本就会处理庶务,又跟着洪姑姑和陶嬷嬷学了几年,如今做起事情来更是得心应手,见顾锦里来了,拿着账本就过来汇报:“小东家,这次要出的货已经备好了,十万瓶风寒祛风丸、十万瓶风寒祛咳丸、十万瓶止痒护手膏、五万瓶疾速散热丸、五万瓶祛风止痛丸、以及三千斤顾氏金创药。” 天冷,大楚很多人会长冻疮,止痒护手膏就是用来治这个的,疾速散热丸是给高烧不退的人用来退烧的,祛风止痛丸则是给患有风湿的人用的,都是有针对性的药,是她这三年来做出来的。 不过,她只做这些比较大众的普通药,对于一些治疗内脏或者是罕见病的药,她是一概不做。 那些药她是知道怎么做的,自己也有方子,可她不会把那些方子变成方便药,因为她不想担太多的责任。 药这个东西,做点治疗感冒风寒的就好,做得太复杂了容易出事。 顾锦里听得点头,问阿时道:“谁在守着这些货?” 阿时道:“是阚六叔亲自带着大年他们守着,小东家放心。” 说起阚六,顾锦里笑道:“小六叔他终于来干活了?我还以为他要一直守着洪姑姑到生产呢。” 阚六苦等了洪姑姑两年多,终于在今年端午的时候,娶到了洪姑姑。 而洪姑姑先前不愿意嫁给阚六叔的原因是她早年间在吴姑姑家落难的时候,被一个去抄家的侍卫给强了。 洪姑姑觉得对不起阚六,就不愿意嫁给他。 可阚六都这么大年纪了,已经不在乎这些,说开之后,洪姑姑又见阚六一直对她这么好,也就放下心结,跟阚六在一起了。 如今洪姑姑已经怀孕,阚六很是高兴,前段时间是天天守着洪姑姑,都不来作坊干活了。 陶嬷嬷也很高兴,偷偷哭了一场,说洪姑姑算是苦尽甘来了。 当初洪姑姑被侍卫拖走的时候,她是看见了的,可她不能去救她……被抄家的,那家的丫鬟为了护主没有受过辱? 洪姑姑她们要是不遭难,还受难的就会是主子。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辰时刚到,吴老大夫就带着一队大夫跟几个悬壶坊的药童来了,一群人是足足验了五天才算完事。 出货当天,顾锦里是松了口气,抱着一盒子的银票在傻笑。 吴老大夫看得扎眼,没好气的道:“你这丫头就这么喜欢钱?” 顾锦里头一仰,中气十足的回道:“当然,钱最香了!” 第652章 抓住他 吴老大夫听得摇头,是服了顾锦里,又说起一件事:“楚申药行也在研制方便药。” 楚申药行,大楚开国公主的驸马所建,虽然是大楚三大药行建立时间最短的,却因为背靠皇家,成了大楚三大药行之首。 顾锦里是早就料到楚申药行会做方便药,问道:“闵东家那边的人呢?安排好了吗?可跟申家的门客对上了?” 吴老大夫笑着点头:“对上了,那群人分别跟申家的五个心腹门客做了好友,那五个门客都对申家当家说了,做风寒咳疾的方便药不赚钱,要做就做治心疾跟养身、养颜的贵重药丸,卖给大楚的勋贵官宦之家,甚至是卖到宫里去。如今楚申药行正在拼命研制这些贵重的方便药。” 顾家丫头的鬼主意多,知道楚申药行定会觊觎方便药,因此早就想好计策,是布局两年,终于起了效果。 而顾锦里的计策能成功,除了源字药行有足够的人手做局以外,最大的助力是申家自己。 申家因着娶了开国公主,是享了大几十年的富贵,养得申家人是目下无尘,如今的申家当家又听了心腹门客们的话,是决定不做祛风寒跟祛暑的方便药,只做贵重的,赚世家豪族跟勋贵官宦之家的钱。 顾锦里笑道:“随便他们研制,能研制得出来再说。” 做方便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把汤药凝结成药丸,这个过程需要加一样关键东西,这个东西很常见,就跟豆浆里加醋水差不多。可要是没人跟你说,你就像被蒙了眼睛一样,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 不过…… “您老交代闵东家一声,让他小心点,免得申家狗急跳墙会找他的麻烦。” 吴老大夫却是笑了:“这个你放心,你吴姑姑给人当了那么多年下人,可不是白当的,开国长公主已薨,如今的申家跟皇家并不是很亲,且闵小子……” 事关闵东家的身世,吴老大夫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让顾锦里放心:“不会连累到你家,也不会让你少赚钱。” 顾锦里:“那就好,我最喜欢银子,最讨厌麻烦。” 她会给闵东家出主意布局,也是不想申家来找她的麻烦。 吴老大夫听得摇头,又说起一个很久以前顾锦里认识的人:“冉家大姑娘有了,要是能一举得男,她在宫里就能站稳脚跟。” 冉家大姑的瘸腿好了之后,又沉寂了一年,等到继母沈氏再对她动手的时候,才来了个人赃并获,还拿住了沈氏儿子的把柄。 冉家老夫人最疼这个孙子,为了自家孙子,是不敢再帮着沈氏脱罪,只能妥协,答应冉姑娘,把沈氏送去家庙。 可冉姑娘一旦出手,比冉家老夫人想得要狠辣得多。 冉姑娘请了冉家族老跟褚家人家,把沈氏这些年是怎么害她的证据一一摆出来,还把继母所生之女跟人珠胎暗结,落过孩子的事情也说了。 一桩桩一件件是证据确凿,冉家老夫人是想保都保不住。 冉家族里一致决定,病亡沈氏跟沈氏之女,至于沈氏所生的儿子,冉大人给了他一条路,成亲生儿子,生完儿子后,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冉大人会亲自教导孙子。 冉家老夫人被这件事打击得卧床不起,但冉大人没有让她死,因为冉大人跟褚家人觉得以冉姑娘的手段,是时候进宫了,是给冉家老夫人吊着命。 冉姑娘知道孝顺的名声对自己有多重要,在冉家老夫人卧床的时候,是衣不解带的去侍疾,直到冉家老夫人好起来为止。 等冉家姑娘的仁孝名声在京城传开的时候,冉大人跟褚家人做了安排,把冉姑娘送进宫里。 冉姑娘进宫后并没有冒头,而是继续蛰伏,乖乖的伺候太后、皇后、各宫妃子,赢得不少人的好感,在宫里是稳扎稳打。 直到今年端阳,才在太后的安排下承宠,而她是个命好的,竟是坐床喜,把楚皇高兴得不行。如今冉姑娘已经快六个月的身孕,只要生下孩子,就能封妃。 顾锦里听得挑挑眉:“这是她的命,跟我没关系。” 她不太想跟这些权贵扯上关系,她就是个种田的,不想知道这么多事儿。 吴老大夫笑了:“冉姑娘可是很感激你的。” 顾锦里敬谢不敏:“别,千万别感激我,赶紧把我忘了。她是玩宫斗的,容易死人,我还想多活几年。” 吴老大夫听得笑了:“你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我今天不回去了,留下来做方便药,手痒了。” “行,屋子都给您老收拾着呢,想留下就留下。”顾锦里说完,抱着装满银票的盒子,欢欢喜喜地跑回家去了。 哈哈,这么多银票,看着就开心。 她锁着屋门,躲在家里数银票,数腻了才出来吃饭,当晚是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早起床,准备再收明蚜草。 “程哥儿,今天下学早点回来,要收明蚜草的。”顾锦里对着要上学的程哥儿喊道。 “知道了。”程哥儿应着,又抱怨一句:“二姐就会使唤我,让我干活从来不给工钱。” 顾锦里:“我是你亲姐姐,给亲姐姐做点活你还惦记着要钱,你还有没有良心?我算是白疼你了!” 程哥儿:“……” 当他什么也没说过,告辞。 程哥儿是怕了自家二姐的嘴巴,赶紧开溜。 顾锦绣看得好笑,问顾锦里:“要不我去给你帮忙吧,我的收草图已经绣得差不多了。” 顾锦绣时常绣些庄稼收割栽种的绣图,这回是绣村民收割明蚜草的图。 她的这些绣品很是生动,满是乡下的生活气息,很得富贵老夫人们的喜欢,如今福安先生这个名号在江淮江南两地已经有了不少名气。 顾锦里摇头:“不用,今天来送明蚜草的有外村人,大姐待在家里就好,绣图绣完了就好好休息,不用怕我累到。” 顾锦绣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模样又长得好,不好出去让外人看到给家里招来麻烦,便点头道:“成,大姐不去了,等绣完绣品后,给你们做好吃的。” 可顾锦绣没想到,她躲在家里不出门都能有麻烦找上门来。 詹二是个脑回路清奇的人,做事没个定性,是想到什么做什么。先前说好给何大原家买水田做谢礼,然后把田契给程哥儿,让他带去给何大原的,可过了几天,他又改了主意。想着自己还没有见过晒干的明蚜草呢,干脆带着两个小厮又来看了。 这回他路熟了,还绕道进了村里,正逛得起劲,被村里人发现了:“疯子,村口的疯子进村了,赶紧抓住他!” 第653章 一砖拍晕 一句话,把附近的村民全都引来,大家纷纷朝着詹二奔去。 詹二的两个小厮见了大惊,忙对詹二道:“公子快跑,这个村子的规矩严,听说收草的时候有外村人进来,要是被抓到可是要被打残的。” 两个小厮说着,急忙冲上去拦住追来的人。 可詹二是个能作的,见这么多村民来追他,非但不怕,还很兴奋,甚至还冲着天空仰天长啸一句:“竞逐嬉闹,实在快哉,快哉!” “快你娘,大家快抓住那个疯子,病的不轻了,可不能让他在村里伤人,这疯子伤人可是能要人命的。”村里妇人说着,又赶忙朝着看热闹的小孩道:“赶紧去村口把你们大原叔叫来,村里进疯了。” “诶,我们这就去。”村里几个年纪半大不小的孩子赶忙奔出村子找何大原他们进来抓人。 詹二的两个小厮也是很郁闷,有个忍不住了,回头冲着詹二道:“公子快跑啊!” 再不跑,腿都能给你打断。 果然,有个村妇悍起,拿着块大石头砸向詹二,把詹二的脚板给砸到了,疼得他呲牙,赶忙开跑。 可他没有按照原路跑出村子,而是东跑西绕的,竟是跑去了村尾,见到村尾的几家青砖黛瓦的宅子后,很欢喜,叹一句:“小小乡村,竟有这般诗画般的宅院,当真雅气得紧。” “那个疯子呢?跑哪去了?不会跑进村尾了吧?”村民们分成两拨,一拨追詹二,一拨则是被两个小厮给拦住了。 世家子的小厮都是会武的,村民虽多,可两个小厮不过十几招就撂倒他们,得以脱身,赶来找詹二。 詹二听到村民们的声音,看看四周,赶忙往几座宅子相隔的小巷子里跑去,兜兜转转间,听见声音越来越近了,似乎还听见了砰砰砰的拍门声,当下大急,顾不上许多,攀着一座宅子的院墙,蹬了几下脚,用巧力爬上院墙,翻进一座宅子里。 詹二会骑射与舞剑,是有些拳脚功底的,因此爬一座院墙是不在话下。 …… 砰砰砰! 何三癞子带着村民拍着几家的门,告知他们村里进了个疯子,让他们小心。 璃姐儿耳力好,听到拍门声,对顾锦绣道:“绣姐儿,有人拍门,奴婢出去看看,估摸着是出了什么事儿。” 顾锦绣正在家里的厨房烧炭,把炭火用夹子夹进火盆里,打算搬回屋里,好做刺绣,闻言说道:“去吧,问问是什么事儿。” “诶,奴婢很快就回来。”璃姐儿说着,已经小跑去了前院开门。 璃姐儿刚走没多久,顾锦绣就听到砰一声,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她皱皱眉头,走出厨房,看见厨房院子的墙根下,趴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很夸张的皮毛大氅,从院墙砸下来后,很快就爬起来,往四周看了看,看见她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詹二对天发誓,他见到了仙女! 他活了二十三年,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姑娘……她穿着一袭湖蓝色的长裙,外面套着一件棉袄子,虽然看着有些臃肿,却丝毫不影响美感;眉儿弯而长,像是月牙似的,眼眸明亮,含着蒙蒙水汽,仿佛是在含着眼泪向他撒娇,让他看得整个人都火热起来。 只是她的脸上是一片冰冷,没有任何的笑容,要是她能对他笑笑就好了。 “姑娘,在下詹远,字恒之,偶然路过此地,得遇姑娘,敢问姑娘……”芳名两字还没出口,顾锦绣就抄起厨房门边的一根干柴,朝着詹二的头打去。 梆梆梆! 她这几年也是天天都被小鱼抓着练拳脚功夫的,虽然比不得小鱼跟慧娘,可敲晕一个登徒子还是行的。 可詹二身上也有拳脚功夫,被打了几下脑袋,竟然没有晕,而是一边躲一边喊道:“姑娘莫打,小生并无恶意,只是想……” 砰! 顾锦绣抓起家里建宅子时没有用完的青砖,一转头拍在詹二的头上,终于把他给拍晕了。 顾锦绣扔掉转头,上前踹了詹二的脸一脚:“流氓!” 她是气得发抖,没想到会有贼人跑进家里来,气得狠了,又拿起干柴狠打了詹二几下,想着等爹娘和小鱼回来,得跟他们说说,把家里的院墙加高了。 璃姐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顾锦绣拿着烧火用的干柴在打着一个晕倒在地的男子。 “绣姐儿,你没事儿吧?”璃姐儿吓得不轻,没想到自己不过出去开个门,说几句话的功夫,家里就跑进了贼人。 顾锦绣停了下来,道:“没事,这人爬墙跑到家里来,被我给打晕了。” 又问道:“谁在敲门?外面出什么事了?” 璃姐儿回道:“是何三癞子带着村民来敲门,说是村里进来一个疯子,他们正在抓人呢,估计就是这个了。” 穿着大氅的有钱疯子,最近村里人可都在说呢。 “奴婢这就让何三癞子他们进来把这个疯子拖走。”璃姐儿道。 顾锦绣却摇头:“不行,会给家里招来麻烦的,把他从后门拖出去,再从小巷子里拖到往大丰山的小道上去,不能让村里人知道他来过咱家。” 要是一个陌生男人闯进家里来,就算被她拍晕了,以村里妇人的长舌功夫,也能编排出不堪入耳的话来。 她不想给家里惹麻烦。 璃姐儿回过神来,忙道:“是奴婢想得浅了,这就把他从后门拖走。” 璃姐儿刚刚被顾锦里送给绣姐儿做丫鬟的时候,心里是有些不乐意的,毕竟她佩服的是顾锦里,而不是柔柔弱弱的顾锦绣。 可三年接触下来,她发现顾锦绣并没有那么差,她是个内秀的人,敢出手的时候也不会犹豫。 “先看看有没有人?没人再把他拖走,别让人看见。”顾锦绣交代着。 璃姐儿点头:“嗯,奴婢晓得的。” 璃姐儿说着,拽着詹二的手,把他往后门拖去,先开了后门,看了看小巷子里没人后,才把詹二往秦家宅子的后方拖去,再拖到前往大丰山的路上,把他扔在小道上。 顾锦里听说村里进了疯子,担心顾锦绣,让小吉回家看看。 顾锦绣不想顾锦里担心,想让她先把草给收完,晚上再跟她说这事儿,便道:“没有,家里就我跟璃姐儿,没有人进来。” 茶花姐的年纪大了,年初经过撮合,已经跟童大雨的哥哥定了亲,如今是上午绣嫁妆,下午才会来家里帮忙。 第654章 没找到 “没事儿就好,那奴婢先走了,还要收草呢。”小吉见顾锦绣没事,跑回作坊大门,把事情告诉顾锦里。 顾锦里听罢,放下心来,继续收草。 “小鱼姐,这是我种的明蚜草,你瞧瞧,看这一季种得咋样?”说话的是田小花,她虽然才十岁,却是个能干的,自己找荒地,种了不少明蚜草。 不过,她种完这一季明蚜草就不种了。 种明蚜草的人家太多了,小鱼姐教她种了一种小茼荟,长得跟剑麻有些像的,是做止痒护手膏要用的药材。一年只能一收,卖价却是三十文一斤,价钱是明蚜草的四倍有余,且小茼荟很好种,荒地跟山林里都能种,不需要施肥,只要防止长虫就行。 顾锦里看了看田小花的明蚜草,笑道:“咱们小花种的明蚜草还是这么好。” 田小花被夸得笑了,让田二强帮忙把明蚜草搬了下来,过称之后,拿银子。 “一千二百斤,八两四百文钱,小花拿好。”顾锦里亲自把银子给了田小花。 田小花接过,欢喜又小心翼翼的装进小袋子里:“小鱼姐,我今天没啥事了,跟哥哥留下来给你帮忙吧。” “好啊,我们正缺人手呢。”顾锦里说着,把检查明蚜草的活计给了田小花。 田小花做事认真,又自己种了三年的明蚜草,是知道怎么检查明蚜草的,接过活计后,做的得心应手。 “二强,你帮着大年他们过称。” “诶。”田二强应着,撸起袖子就去帮忙。 他长得像田叔,脾气也跟田叔一样憨厚,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田二强读书不好,就没有像顾庆田、顾庆喜一样去私塾念书,只在作坊里跟着戚康平学过一段时间的字,就在作坊里帮忙。 村民们种的明蚜草多,而割完明蚜草后还要晒干或者烘干,需要几天的时间,因此今天除了要收杜家的明蚜草以外,还要收村里其他人家的草。 何村长早早就来了,盯着村民们卖明蚜草,时不时喊上一句:“都给老头子老实点,再敢耍小心思,我活劈了你们!” 又加上一句:“今天可没有什么百户大人跟班头大人在。” “村长,您老歇歇吧,都喊一早上了。” 您不累,我们听得都累了。 何村长冷哼一声:“你们是属猴的,不时时敲打你们,你们就能给老头子找事儿!” 原本以为何老樵家是个老实的,没成想也有攀高枝的意思,当真是气死他了,再来一回,小鱼丫头肯定要发飙。 大家伙也想到了何老樵家外孙女的事儿,不敢说话,全都闭嘴了。 不过听说秦家三郎骂方海棠的话已经传到大兴镇去了。 诶哟哟,听说如今可是热闹了,方海棠的叔伯婶娘们正在闹分家,说跟着这么不要脸的侄女住一起,自家女儿的名声都要受累。 可方海棠的爷奶压着,不让分家,不过却把方海棠大骂一顿,如今正在给她相看,想要把她赶紧嫁出去,免得她想男人的名声连累家里的其他孙女。 杜谦是在上午巳时末刻才到的村里,因着疯子进村的事儿,他带来的人是被盘问了许久,等到可以进村卖明蚜草的时候,已经快要午时。 “小鱼妹子,我们把明蚜草送来了,你来看看种得咋样?”杜芙嫁人后,变得是快人快语。 顾锦里看了她一眼,让麦冬跟三七去检查明蚜草。 杜家的明蚜草很多,足足拉了二十多车来,不过杜家是惜福的人,种了三年明蚜草,每一季送来的明蚜草都是晒得极好的,没有任何杂草跟泥沙。 半个时辰后,三七跟麦冬道:“小东家,看过了,明蚜草没问题,可算上等。” 上等就是七文钱一斤。 杜家人听得很是高兴。 杜芙更加高兴,把身边的男人拉过来道:“小鱼妹子,这就是杜姐夫,叫个大明的,这回跟着我们来送明蚜草。如今我婆家也种明蚜草了,明年就是你杜姐夫跟着来送草了。” 陈大明就是陈家村新村长的儿子,杜芙在等了罗武两年后,见实在攀不上罗武这个衙役班头,便嫁给了陈大明。 陈家因着想要种明蚜草发财,也对她这个儿媳妇极好。 陈大明有些憨厚,对着顾锦里笑了笑,却是不敢多看的。 听说这丫头很凶,多看她一眼就能拿刀子劈你,因此她虽然长得好看也是没人敢多看的。 杜芙也只是把陈大明拉来给顾锦里认认人,跟顾家攀攀关系,介绍过后,就让陈大明去帮着搬明蚜草。 何村长看着杜家人心里很是不爽,看见陈大明后,心里更不爽了。这陈家村的人是也想学他们种明蚜草卖啊。 “小东家,称好了,一共是一万零三百斤!”麦冬在旁边报数,很快就算出了银子:“七十二两又一百文钱。” 顾锦里听罢,把银子数出来给了杜谦:“杜叔拿好。” 杜家人是一起卖明蚜草,等拿了银子后再回去细分。 杜谦高兴的接过银子,对顾锦里道:“小鱼丫头,多谢你了,这几年有了明蚜草,我们几家的日子算是过起来了。” 还过得特别有面子。 如今在村里,谁看见他们杜家人不得停下来打个招呼? 有了银子,你身板才能挺直,脚跟才能站稳。 顾锦里笑道:“是杜叔你们自己争气。” 她需要明蚜草做蚊香,去药铺买,不如收老乡的,这样大家都能富起来不说,她还能省下不少本钱。 又问起杜芽:“杜芽姐还在家里绣嫁妆?” 三年过去,杜芽也大了,如今已经定了亲,来年就要出嫁。就嫁在梁河村,嫁的是跟梁柱子他们一起做豆腐买卖的人家之一。 杜谦回道:“正是在家里绣嫁妆,到时候她嫁过来,也能时常来你家串门,那丫头可是最佩服你的。” 杜芽跟田小花一样,觉得顾锦里特别有本事,连说亲都要说靠近大丰村的。 顾锦里听得笑了,跟杜谦他们说了几句话,杜谦他们就离开了。 陈家村离这里很远,午时回去,傍晚才能到。 陈大明是一路飘飘然的回去的,这明蚜草当真赚钱,才卖了一季,就得了七十多两银子。七十多两啊,宅子小点的,能建两座青砖大瓦房了。 他看着身边的杜芙,这个媳妇当真是娶对了,不但长得好看,脑子聪明会办事,还给家里带来这样的财路,当真是个有福气的。 “媳妇,等冬至那天我跟爹说说,带你去镇上逛逛。”陈大明说着,这么好的媳妇,可得好好对待。 杜芙心里是想去的,却是道:“冬至忙,我在家里帮着干活,你带咱娘去就好。咱娘辛苦一年了,合该去镇上逛逛。” 杜芙如今是庆幸不已,要是她当初做出什么算计罗武的事儿,估计如今顾家就不会收她家的明蚜草。 她是这两年才知道,顾锦里的手段是极狠的,只要害了几家人的,你就别想从她手里赚到银子。 杜家人走了没多久,何大原就过来找何村长,道:“村长,那疯子没找到。” 第655章 要娶她 他是带着村里的十个壮丁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的找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疯子。 何村长皱着道:“继续找,得把人找到,可不能让疯子待在村里,要出事的。” 顾锦里已经知道大家说的进村的疯子是詹二,因此心里并不着急,想等程哥儿回家后问问,詹二回了夏家没有? 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詹二找不到,还能去夏家找。 正说话间,何田娃跑来了,远远就喊道:“村长、大原叔,那个疯子跑了。” 何大原听罢,忙问:“这话是咋说的?疯子已经跑出村了?” 何村长也急忙站起身,对何田娃道:“赶紧说,别给老头子大喘气!” 何田娃点头道:“嗯,疯子逃出村去了。我媳妇跟几个妇人看见疯子的两个下人抬着他绕路出的村子,已经上了骡车往镇上去了。” 疯子学聪明了,这回是驾着骡车来的。 何村长听得很生气,对何大原道:“你就不该救他,让他死了得了,真真是个吃饱饭没事干的。” 何大原是有苦说不出啊,这个疯子可是夏先生的客人,要是不救,让个贵公子死在他们村口,他们村也是要担责任的。 何村长也是怕事的,见那疯子穿得极好,又有下人跟着,知道他是个贵公子,不好惹,便叹了口气,交代何大原:“把村口看好咯,别再让他跑进来!” 说起这个,何大原更冤枉。 乡下的村子又不像县城,是没有城墙围住的,就算他们全村人都出动,也围不住整个村子,只能在村口盯着,能拦多少拦多少。 何大原:“是,您老放心,我尽力。” 言罢,带着十个壮丁又去村口看着。 …… 夏家,程哥儿正要回家,就听说詹二被人打了,被两个小厮抬了回来。 小团幸灾乐祸的道:“程哥儿是没有看到詹二那倒霉样,半个脑袋上都是血,脸上也肿了,不知道是被谁给踹的,好像还有个鞋印子。身上的大氅更是脏得不行,还被拖得掉了好多皮毛,算是废了。” 程哥儿听得扬起小眉头,詹二被打了,难怪刚才先生急匆匆的走了,他心里很高兴,默默说一句:活该,怎么没有把你打死! 可他却是难过的呵斥小团:“小团哥不能这么说,詹家二哥被打了,我们应该难过才是。” 哈哈哈,想笑。 “走,咱们去看看詹二哥吧。”程哥儿觉得,作为夏先生的学生,应该去看看詹二,毕竟他叔父跟夏先生是至交好友。 “诶!”小团应得很兴奋,快手快脚的帮程哥儿把书袋子收拾好,去了詹家叔侄住的院子。 客院里乱糟糟的,詹三老爷呵斥着詹二的两个小厮:“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让小二被人给打了,还伤得这么重!” 程哥儿:“……” 就您侄儿这么个作法,别说被人打伤,被人给打死都是迟早的事儿。 两个小厮很是冤枉:“村民太多,我们只能让公子先走,怎知那个村子的人很是凶悍,竟是伤了公子。” 夏先生道:“詹兄先别责罚他们了,先请大夫看看小二吧,伤了脑袋,可是大事。” 程哥儿:“……” 没错没错,可能会傻掉的。 詹二是詹家长房的嫡二子,世家对长房的嫡子都是很看重的,见詹二伤重,客院里是很忙碌,请大夫的请大夫,烧水给詹二换衣服的换衣服。 程哥儿见他们实在太忙,也没有多留,看过詹二的惨状后就回家了。 詹二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好事,命实在是太硬,被砸破脑袋,流了不少血,当晚就醒了。 醒来第一句话就问:“仙女,仙女在哪?叔父可看见我的小仙女?” 詹三老爷惊了,忙摇着他问:“小二,小二你怎么了?莫不是被打傻了吧?” 詹二却没傻,只说:“叔父,我在村子里看见一姑娘,当真是要我命也……叔父,求您去帮侄儿提亲,侄儿要娶她为妻!” 詹三老爷皱眉:“小二,你在说什么?什么村里的姑娘?你看上一村姑?不成不成,咱们詹家是世家,你身为嫡子怎么能娶一个村姑?” 詹二却不干,哭着道:“此生我只娶她,若是不能与她共结连理,侄儿活着也没有意思了,当下就可以去死!” 詹三老爷很清楚这个侄儿的脾气,他是个随性的,又很有狂士之风,要是不能顺心,当真是会做出傻事。 不过娶妻,一个村姑怎么能配得上小二。 “行行行,你别激动,告诉叔父,看上了哪个村子的姑娘,要是姑娘人好,叔父就做主,为你纳回来做个良妾,与你红袖添香。” 夏先生却听得皱眉,他们夫妻让詹家叔侄来是想让詹家小二、小三其中的一个娶顾锦绣的,如今小二却是看上一村姑。 不过…… “你今天去看明蚜草了?”夏先生问着,心里很是激动,难道是小二跟顾家姑娘撞上了? 可看着小二被打得凄惨的模样,又害怕他遇上的是顾锦里。 毕竟顾锦里长得也很好看,且凶残,要是遇见登徒子,打成重伤都是轻的。 “正是去看了明蚜草,仙女就是大丰村的。”詹二的脸上满是向往,攀着詹三老爷的手道:“叔父,恒之要娶她,这辈子定是要娶她的。” 虽然姑娘很凶,把他打得很惨,可这样的姑娘才称得上是仙女,不然仅仅只是长得好看,那就落入俗套了。 夏先生听见是大丰村的,忙问:“那姑娘多大年纪?是十四五,还是满了十八?” 詹二皱眉,想了想,道:“看不太出来,反正就是好看,不过却是及笄了的,梳的是及笄姑娘的发式。” 夏先生听罢,当真是狂笑出声:“哈哈,巧了,那姑娘是程哥儿大姐,今年十八,还未说亲。” 小鱼扎的是包子头,要是梳着及笄姑娘的发髻,那就非顾锦绣莫属。 “有缘,当真是天赐的缘分。”夏先生拉着詹三老爷的手,道:“詹兄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这回要给小二小三说媒?要说的就是这个姑娘。” 不过…… “顾家大姑娘必须为妻,是万万不能做妾的。” 要不是鲁家败了,以顾锦绣的姿容跟仪态,定是能入宫做皇后的,也不会屈尊做詹家妇。 第656章 怒 詹三老爷一惊,笑道:“原来是这个姑娘,那真是天赐之缘。” 不过…… “长垣兄,事到如今,你的关子总该卖完了吧。” 夏固虽然跟他说过这事儿,可夏固当时只说,那姑娘是个难得的贵女,詹家若是娶了,日后定能重回一流世家之列。 詹三老爷跟夏固是三十多年的朋友,对夏固说的话极其信任。可他不明白,一个住在村里的农家女怎么就成了贵女? 夏先生知道,想要让詹家长房嫡子娶顾锦绣为妻,就得把真相告诉詹三老爷,他对詹三老爷道:“跟我来。” 詹三老爷立刻起身,要跟着夏先生走,却被詹二拽住手臂不放:“叔父,您要去哪?可要帮帮侄儿,侄儿是真心倾慕于她,不介意她是个村姑。” “哈哈,小二,你真真是痴情得迷糊了,叔父不是不帮你,而是要去书房跟你夏叔叔说你跟顾家大姑娘的婚事。”詹三老爷摇摇头,他这个侄儿啊,当真是心思单纯,心里念着一个人,是连他跟夏固说的话都没听见。 詹二欣喜若狂:“当真?叔父没有骗我?” 詹三老爷笑道:“自是当真的。” 要是顾锦绣真是贵女,有能帮詹家重回一流世家的本事,小二就算不乐意,他也得摁着他的脑袋跟顾锦绣拜堂成亲。 詹二听罢,是不顾身上有伤,直接下床给詹三老爷跪下:“侄儿多谢叔父大恩,将来大婚之日,定要请叔父坐高堂之位,让叔父受我夫妻二人一拜。” 詹三老爷看得是哈哈大笑:“你祖母往年让成亲,你总是不乐意,说狂士风流,怎能被家室束缚。如今却是求着叔父给你说亲,看来顾家大姑娘当真入了你的心。” 詹二被调侃,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自是入了心里的,若能得到,把命舍出去也无妨。” 且成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成了亲后,他照样可以继续出去游历,纵情山水。只是要辛苦仙女在家给他带孩子了,但大楚的妇人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因此詹二觉得把妻子扔在家里自己出去玩没什么。 夏先生见詹二这般喜欢顾锦绣,是高兴得不行,带着詹三老爷去了书房,隐晦的说了顾家跟鲁家的关系。 虽然他没有把话说得很明白,但詹三老爷却是听懂了,是给夏先生拱手作揖:“长垣兄当真是把某当亲兄弟看待,此女娶得,小二有福了。” 两人又商议着什么时候去顾家提亲。 夏先生道:“咱们两个男子,不好贸然上门,还是先让内人去顾家通通气,问过顾家的意思再说。” 詹三老爷道:“那事不宜迟,长垣兄请去跟嫂夫人说明此事。小二对顾家大姑娘当真是喜欢得紧,巴不得明天就娶回家里来。” 夏先生点头:“成,我这就去找内人说说。” 不过…… “这事儿暂且莫要告诉你家兄长,等我家夫人探过顾家口风再说。” 詹三老爷听罢,又对夏先生作揖:“还望长垣兄鼎力撮合,莫要让小二遗憾一生的好。” 詹三老爷如今是把姿态放得很低,而他会这么做,其实是不看好大楚。 当今楚皇独断专行,空有武力却没有多少治国之才,还疑心极重,不但防着世家复辟,还防着朝臣造反。 三年前,上官阁老跟郑大人借着水匪案联名上书,请求楚皇恢复前朝的刺史制度。 可楚皇却大怒,列举前朝刺史在前朝末年的谋反罪状,直言:“刺史府乃是反贼之府!” 这话一出,上官阁老就算再有心也不敢劝谏了,要是再劝一句,那就是有反心。 可楚皇忘了,第一任大楚皇帝就是刺史出身,楚皇是连自己亲祖父都骂进去了。 上官阁老是一心想为大楚百姓做事的,见楚皇不愿意再设刺史府,就选了个折中的法子,说增加京城御史台官员的数量,让御史台的大人去大楚各地巡视。 可楚皇依然不乐意,说:“御史台官员已经有几十名之多,再增加人员,不得过百,国库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养这些闲人?” 楚皇不愿意增加御史台官员数量的原因有二。第一是抠门,不想多发俸禄,第二是觉得历来只有皇帝巡视各地,要是让御史大夫去巡视,那这是臣子还是皇帝? 大楚第一任皇帝就是前朝臣子,因此楚皇是最无法忍受自己的臣子做皇帝才做的事儿,这对于他来说,也是等同谋反。 上官阁老的折子屡次被驳,也是心力交瘁,原本想要送孙女进宫辅佐楚皇的,也歇了这个心思。 不过楚皇最近正打算下旨招上官家嫡长孙女进宫为妃,好钳制上官家。 如今上官家的嫡长孙女正病着呢,不知道能不能用病躲过这一劫。 而詹三老爷打的主意很简单,要是大楚完了,新朝建立,必定需要世家豪族的帮助,要是詹家能靠上鲁家,以鲁家在世家豪族里的威望,让詹家重回一流世家之列,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夏先生受了詹三老爷的礼,离开书房,去找夏夫人说这事儿。 夏夫人听说詹二喜欢顾锦绣,愿意娶她为妻,也是欣喜不已,可听到詹二是爬墙进顾家才见到的顾锦绣,是大惊失色:“詹家小二是疯了吗?她把绣姐儿当成什么了?” 又不是逛楼子去会窑姐儿,爬墙见面算怎么回事? 夏夫人把这事儿的严重告诉了夏先生,最后说一句:“此乃登徒子之行,正经人家的女儿,那家能忍得了这样的对待?” 顾家就算是农家人,自家被个登徒子闯进去,还冲撞了成年的姑娘,也是要发怒的。 夏先生听罢,变了脸色,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夫人明天先去顾家赔礼道歉,把小二爬墙冲撞绣姐儿的事情解释清楚,再说小二倾慕绣姐儿,愿意求娶为妻。要是这桩姻缘成了,那就不是登徒子爬墙,而是两情相悦的佳话。” 夏夫人皱皱眉头,想到顾锦里的脾气,只觉得这事儿难办,不由得抱怨一声:“夫君应该约束小二才是,如今好好的亲事被他搅得横生波折。” 夏先生听得赶忙求饶说好话,又道:“只要夫人解释清楚了,想来顾家是不会生气的,毕竟绣姐儿那么大年纪了,再不嫁当真要嫁不出去了。” 夏夫人历来听夏先生的,想着绣姐儿的年纪确实大了,要是错过詹家,怕是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人家了,便答应下来。 …… 大丰村,顾家此刻是全员大怒。 顾锦里气得要死:“大姐说啥?村口那个疯子今天爬墙进咱家?这个神经病,他是活腻了吧!” 第657章 机会 建宅子的时候,她家的院墙已经修得很高,足有三米,且院墙周围没有任何一棵树,旁人想要徒手爬进来根本不可能。 看来那个疯子是个会拳脚的。 程哥儿听得惊了:“詹二是被大姐打的?打得好!” 早知是这样,他在夏家的时候就该再踹詹二几脚。 三奶奶是个对小辈极好的人,一般的小辈,即使做作如顾玉梅,三奶奶也依然是疼的。可听说詹二翻墙进来,冲撞了顾锦绣,还想问顾锦绣的名字,是气得发抖:“真是个流氓混子!” 原以为模样那么好,做的又是富贵人家的打扮,又有小厮跟着,定是个知礼的,怎知还爬进别人家来,当真是乡里恶霸行径。 崔氏则是半抱着顾锦绣,问她:“娘的儿,你可有吓着?怎么就这么巧给撞上了。” 绣姐儿跟安哥儿虽然是龙凤胎,可严格算来,绣姐儿才是崔氏的第一个孩子,而以前在老家的时候,绣姐儿不但要照顾弟妹,还要跟她一起做绣活赚钱贴补家用,很是受了许多苦。这两年又因着婚事不顺,崔氏很是心疼她,听到她被个登徒子给冲撞了,是难受得不行。 还是应该早点嫁人。嫁了人,成了妇人,也不用再天天待在家里,可以适时的出去走走。 顾大山也很生气,对顾锦绣道:“绣姐儿放心,爹明天就去夏先生家一趟,问问夏先生是怎么管教后辈的?怎么能放任后辈闯进村里,还爬别人家的院墙。” 自打安顿下来以后,顾大山就很担心顾锦绣,就怕她被村里的混子看上,这辈子被毁了。这三年来,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他心里的担心少了,怎知却出了这样的事儿。 顾锦绣笑道:“爹娘放心,我没事,倒是那人被我打得挺惨的。” 只是…… “那人的脾气跟正常人不同,我怕他会再来咱家。” 顾锦里一拍桌子:“他敢!我这就去夏家揍他一顿,让他知道咱家的院墙不是好爬的。” 顾锦里很生气,想着自家大姐在家里好好待着都能被个疯子缠上,是再也等不及想去夏家打人。 程哥儿还来凑热闹:“二姐,我也去,打死詹二,让他浪!” 二姐说,做人不能太浪,太浪了是会被人打死的。 三爷爷道:“你们两个先别急吼吼的……” 话没说完,大团就来了,站在饭厅外道:“东家、小东家,安哥儿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程哥儿很是高兴,对着顾锦绣说一句:“大姐,我先去接大哥,再去给你报仇,不怕啊。” 程哥儿说着,已经蹬蹬蹬地跑去前院。 顾大山他们听说顾锦安回来了,也赶忙起身去接他。 …… 顾家大门外,顾锦安刚刚下车,一个小肉团就扑进他怀里:“大哥,你回来了,程哥儿好想你。” 顾锦安笑了笑,把程哥儿高高举起后又放下:“重了,肯定是又吃了不少好东西。” 顾锦安已经快十九,这三年来身量拔高许多,长得已经比顾大山还要高,举个不到八岁的程哥儿是轻而易举。 程哥儿哈哈笑着,攀着顾锦安的手看着他问:“大哥累不累?吃过饭没有?家里还有肉,让娘给你做肉吃。” 崔氏他们已经出来了,闻言忙道:“娘去厨房给你做饭。” 安哥儿这么晚才回来,肯定是没吃饭。 顾锦安点头,对崔氏道:“娘,您做些简单的肉粥就好,我跟泽子、连子他们随便对付一顿就成。” 泽子跟邱琅他们一样出身同一个镖局,泽子的拳脚功夫也是极好的,且他的脾气跟冯进有些相似,都是不太说话却很会办事的人。 顾锦安看中他这一点,问顾锦里要了他做小厮,这三年来时常带着泽子去江南,而泽子也帮了顾锦安很多。 除了泽子以外,顾锦安身边还有一个冯连,是冯进的弟弟,也是顾锦安主动问顾锦里要的。 冯进很看重这个弟弟,而小鱼是姑娘家,不好把冯连带在身边,顾锦安就带着冯连,一是表示重视,二是制衡冯进。 顾锦安是逃过荒的,就算冯进很忠心,他也要给这个忠心加个保险。 “诶,给你们做一锅稠稠的肉粥,再给你们煎上两盘子鸡蛋,让你们吃个饱。”崔氏说着,已经跟三奶奶去了厨房。 “东家、小东家。”泽子跟他们打着招呼,把骡车牵进宅子里,放到牲口棚去。 冯连则是拎着行礼,冲着他们笑眯眯的道:“东家、小东家、三爷爷三奶奶、绣姐儿好。” 三奶奶笑道:“就你嘴甜,瞧瞧出去一趟都瘦了,定是在外面吃苦了,这几天让陶嬷嬷给你们多做点肉菜吃。” 冯连听得笑道:“谢谢三奶奶,三奶奶对我们真好。” 冯连其实没多大,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还有点可爱,三奶奶很是喜欢他。 顾锦里走了过来,问道:“大哥,事情办得可顺利?” 顾锦安笑着点头:“很顺利。” 虽然有些波折,却是办成了。 三爷爷道:“天冷,赶紧进屋,别站在外面说话。” “诶。”顾锦安应着,跟着大家伙进了屋,可他聪明又敏锐,看出顾大山脸上的愁绪,问道:“爹,家里出啥事了?” 顾大山原本是不想说的,可早两年安哥儿就说过,家里有什么事情不能瞒着他,必须要让他知道,他是长子,有知道家里所有事情的资格,就把詹二的事情说了。 顾锦安听得脸色一沉,看向顾锦绣:“大姐没事吧?要是有什么定要告诉弟弟,弟弟去给你出气!” 简直是不知所谓,夏先生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村里明明有规矩,不许收草的时候外人进村,那个詹二不但进村,还爬墙冲撞了他家大姐。 顾锦里道:“大哥不用担心,我等会儿就去夏家把詹二打一顿。” 不但要打,还要给他下毒,毒残这个疯子。 顾锦安听后,看向程哥儿,沉思一会儿,道:“先不急,等明天再看。” 顾锦里:“大哥是想……” 顾锦安点头:“毕竟是夏先生的客人,不出意外,夏家明天定会来道歉,先看看夏家怎么说。” 第658章 道歉 夏固怎么说也是程哥儿的先生,而他也受过夏固的教导,对于夏固的学问是很佩服的,要是夏家能道歉,再处置詹二,看在夏固教导他们多年且大姐没有出事儿的份上,他可以不把这事儿告诉观主。 若不然…… 顾锦绣最不希望给家里添麻烦,闻言说道:“安哥儿、小鱼,大姐没事,只要那个疯子别再来咱家就成,不用太为难夏先生,不然就找不到这么好的先生教导你们了。” 夏先生的学问是连尚秀才都钦佩的,安哥儿和程哥儿跟着他念书,学问长进许多,而文人最在乎名声,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儿,让安哥儿和程哥儿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 顾锦安道:“大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你在家里好好做绣活就成,这点小事,弟弟会办好的。” 大姐并不知道鲁家的事儿,所以才会担心去夏先生家讨公道会连累他们。 顾锦里也道:“大姐不用担心,是夏家跟詹家无礼在先,咱们家做什么不过分。” 顾锦绣听了,点头笑道:“嗯,大姐听你们的。” “安哥儿,你们先吃点豆渣饼跟松菇肉片汤,肉粥还要等一会儿才行。”崔氏怕顾锦安饿到,先弄了个松菇肉片汤过来。 “诶,谢谢娘。”顾锦安带着泽子跟冯连一起吃了,把松菇肉片汤跟豆渣饼吃完的时候,肉粥跟荷包蛋也做好端上来了,几人满足的吃了个饱。 程哥儿见他们吃得香,也跟着吃了起来,但顾锦安怕他积食,只允许他喝了半碗松菇肉片汤跟一个荷包蛋。 吃完饭后,顾锦安跟顾锦里去了前院书房,说了买铁的事儿。 “如今管得比去年严了很多,这回全靠着泽子跟冯连才能顺利买到铁块。”顾锦安把这次买铁的波折跟顾锦里说了一遍,最后道:“一共买了五百斤生铁,全部运去松子庄了。” 顾锦安并没有进县城,而是绕着县城而过,直奔松子庄,要不是因为买铁,他也不会耽误到现在才回来。 而买铁的事情,他们是从三年前就开始做了的。 大楚对铁器管制得极其严格,老百姓想要买铁具得拿着户籍去买,不过任何地方都不缺少所谓的黑市,只要你有钱,就能买到铁。 顾锦里拿出一本册子看着,少顷说道:“这三年来,我们已经买了几千斤的铁,差不多了,如今风头紧,先不买了,等过个半年一年再说。要是不行,咱们还可以收废弃的农具。” 顾锦安道:“成,先看看再说。” 而他们会买铁,也是怕大楚会再乱起来,要备着铁器,万一大楚再乱,他们也能有武器来自保。 顾锦安看看天色,道:“秦老应该没睡,我去秦家一趟,把生铁回来的事儿告诉他,让他去松子庄打铁。” 他们在松子庄有一座院子,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厨房,其实是用来打铁的,而秦老对打铁做武器很有一套,即使年纪大了,抡起铁锤的时候也是不含糊的。 顾锦里道:“大哥去吧,早点回来休息,你是熬了一天一夜,昨晚根本没睡觉吧,黑眼圈很重。” 顾锦安笑道:“我跟秦老说完就回来。” 骡车里装着生铁,他可不敢睡觉。 顾锦安抹黑去了秦家,跟秦老把事情说了,一刻钟后才回家。 程哥儿已经带着小团在门口等着他了:“大哥又跑哪去了,赶紧去洗澡睡觉了。” 顾锦安摸摸程哥儿头上戴着的棉帽子,笑道:“去跟秦老请安,许久没见他了,回来就去看看。” 程哥儿狐疑的看着自家大哥,觉得他在说谎,但他没有多问。大哥说了,等他再长大一点就把家里的小秘密告诉他,让他不要着急。 顾锦安洗了澡后,回了他跟程哥儿住的院子,沉沉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却是天不亮就起来打拳,还把程哥儿给拎起来了。 程哥儿抱怨道:“大哥你都不累吗?为啥一回来就折磨自己?还要顺带折磨我?” 顾锦安瞥他一眼,拳头一挥,朝着他砸来,把程哥儿吓得赶忙还手,跟着自家大哥打了一顿拳,是惹得浑身冒汗,累死了。 不过,大哥却说:“今天不用上学。” 程哥儿挑挑小眉头:“明白了。” 这是要等着夏先生家上门道歉。 而他们没有等会多久,夏夫人是辰时刚到就上了他家的门,带了不少厚礼来,其中还有一件女子所穿的裘衣,当真是出手大方。 顾家人很给“面子”,是全家一起接待夏夫人,把阵势,当真是把夏夫人围起来准备群殴。 夏夫人有些发憷,看看顾锦里,又看看越发沉稳的顾锦安,是强笑着道:“我今天是特地上门道歉的,詹二的事儿是个误会,那孩子天生不羁,喜欢乡下,昨天是误入村里,被村民追打后慌不择路,这才翻墙进了你们家,冲撞了绣姐儿。” 又对着顾锦绣道:“绣姐儿你别生气,詹二回去后是被他叔父罚跪了一晚上,跪到晕倒才被扶回房间去的。” 程哥儿:“夫人,詹二不是被抬着回去的吗?我还去看过他呢,当时晕得可死了,这么快就醒过来罚跪了?” 夏夫人的脸色有点僵,笑道:“是晕了个把时辰,醒来后跪了一晚,天快亮的时候又晕过去了。” 实则詹二得知詹三老爷跟夏先生要为他做媒,向顾锦绣提亲后别提有多高兴,很是爽快的喝了药,吃了饭,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可她是来道歉的,哪里能说实话,只能是詹二怎么惨就怎么说。 顾锦安打断程哥儿的话:“不许无礼,让夫人把话说完。” 程哥儿很听话的闭口不言。 顾锦安看向夏夫人,问道:“所以夏夫人此来是专门道歉的?” 夏夫人道:“正是,詹二自知冲撞了绣姐儿,特意让我来向绣姐儿,向顾家道歉。” 又看向身边的老嬷嬷:“嬷嬷把裘衣拿来。” “是。”老嬷嬷把裘衣捧着递夏夫人。 夏夫人接过裘衣,看着顾锦绣,很是慈爱的道:“绣姐儿看看,这是詹二特意给你的赔礼,乃是从京城带的狐裘,最是保暖,且价值千金。” 顾锦里呵呵:“疯子出手真是大方。” 第659章 暴打 “疯子?”夏夫人不解的看着顾锦里:“小鱼这话是何意?” “何意?”顾锦里笑了:“夫人怕是不知道我们村的人是怎么说詹二的吧,说他脑子有病,是个十足十的疯子,大冷天的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坐着牛车来地里看草,还就着冷风弹箜篌,这是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夏夫人道:“詹二的言行举止虽然异于常人,却是狂士脾性,并没有太大不妥。” 夏先生年轻那会儿,比詹二还狂,敢在殿试交白卷,詹二不过是在地里弹箜篌,比之夏先生要温和多了。 顾锦里听得笑了:“詹二不愧是夏先生好友的侄儿,你们都臭味相投。” 夏夫人脸色一变,道:“小鱼,我知道这事儿是詹二不对,你心里有气,可也不能说这样无礼的话。” 顾锦里挑眉:“这就无礼了?比起詹二的行径,我觉得我很有礼貌。” 她问了夏夫人一个问题:“夫人,要是你的女儿在家里待得好好的,却被一个登徒子闯进家里来冲撞了,你会如何?怕是气得当时就打上门去了吧。” 她家能忍一晚,还是顾锦安念在夏先生教导过他跟程哥儿的份上。 夏夫人听罢,脸色通红……确实,要是她的女儿被这么冲撞,她定是气得要上门理论的,可是…… 顾锦里懒得跟夏夫人废话,直接问她:“夫人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若是没有,请回吧。” 夏夫人见顾锦里要赶人,当下一惊,忙道:“有,我这次除了来道歉以外,还有一件喜事要说。” 顾锦安听得皱眉:“喜事?什么喜事?”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夏夫人笑道:“詹家小二虽然冲撞了绣姐儿,却是对绣姐儿一见倾心,他已经禀明自家叔父,想要求娶绣姐儿为妻,而他家叔父已经拖了我们夫妻,我这回是来问问,你们对绣姐儿的婚事是怎么打算的?” 后面半句话,是对着崔氏跟顾大山说的:“绣姐儿来年就十九了,可是拖不起了,詹家小二今年二十三,并未娶妻,乃是江南詹家长房的嫡二子,虽说还没有功名,但他学问极好,在文人狂士中很有些名气,对绣姐儿很是痴心,若是绣姐儿……” “夫人别说了!”顾锦绣已经涨红了脸,站起身对着夏夫人道:“我不会嫁给这种脑子不正常的登徒子!” 爬她家的墙,看见她的时候眼神还像狼看见肉似的,只是第一次见面,第二天就派人来提亲,哪有这样的? 夏夫人一惊,没想到第一个反对的会是顾锦绣,她忙道:“绣姐儿,詹家小二虽然随性了些,却是个好孩子,对你又好,若是嫁给他,你此生无忧。” 又对着崔氏道:“绣姐儿这么大年纪了,如今也没有定亲,你们肯定也没有好的人选给她,如今詹二是最好的,你们可要想清楚,莫要错过良人,害了绣姐儿一辈子。” 崔氏跟顾大山也在为绣姐儿的婚事发愁,而詹家确实富贵,可他们却不喜欢詹二:“詹家小子今天能爬我家的院墙冲撞绣姐儿,明天就能爬别人家的院墙冲撞其他人家的姑娘,到时候是不是又要娶一个回去?我们家绣姐儿就是个农家丫头,我们夫妻不贪心,就想她嫁个农家小子,夫妻两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夏夫人听得惊了,她最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顾锦绣嫁给农家汉:“你,你们竟然想让绣姐儿嫁给一个农人,你们疯了吗?” “住口!”顾锦里怒了:“你才疯了,在我的家里,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爹娘这么说话。” 要不是大哥一直拽着她的袖子,她早就揍夏夫人了,她不是男人,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夏夫人被顾锦里一吼,总算回过神来,赶忙道歉:“小鱼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只是一时情急。” 她说着,眼里已经掉下泪来:“绣姐儿这么好的姑娘,我是不忍心她嫁给一个农人,这才想着帮詹家撮合,给绣姐儿找一个好归宿。” 顾锦里笑了:“夏夫人你是有病吧,要是你有女儿,你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爬墙的登徒子?詹二是什么德行,你比我们更清楚吧,说好听点叫做文人狂士,说难听点就是渣男!詹二是没成亲,可他家里的通房丫头已经不少了吧,这种肮脏的狗东西,夫人是怎么有脸拿来说给我家大姐的?!” 在老家的时候,大姐是用命护着他们,如今他们也是最疼大姐,他们当宝贝一样对待的大姐,夏夫人竟然敢给她说个粪坑里的渣男。 顾锦里忍不住了,朝着顾锦安吼道:“别拉我袖子,我要揍她!” 夏家的老嬷嬷赶忙上来挡着,对顾锦里道:“顾家姑娘,詹家二公子是世家子,年纪已经这般大了,有几个通房丫头也是正常的。” 没有才不正常。 夏夫人也是怕了顾锦里的暴脾气,躲在嬷嬷身后,道:“小鱼你莫要动怒,若是不喜那些丫鬟,我会跟詹家说,让詹家在成亲前把那些丫鬟给处理掉。” 虽然詹家小二有不少通房丫鬟,却是没有孩子的,世家子没有成婚,是不会让丫鬟生下孩子的。 果然是有通房丫鬟的! 顾锦安的脸色发沉,拽着顾锦里的袖子不让她动手,对着夏夫人道:“夫人,走吧,我们想去你家一趟。” 机会他已经给过了,是夏夫人不要,那就怨不得他了。 夏夫人一怔,问顾锦安:“安哥儿去我家作何?” 这个时候去,她心里总是不安稳。 顾锦安勾勾嘴角,对着夏夫人笑道:“既然要说亲,那我总要见见这个詹二吧,要是他不好,我们怎么能安心把大姐托付给他?” 夏夫人知道顾家几兄妹的感情极好,想着安哥儿想要见见詹家小二也很正常,点头道:“好,安哥儿跟我回家,看看詹二也好,你若是见了詹二,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安哥儿?”顾锦绣担心的叫住他。 顾锦安回头看她一眼,对她笑道:“大姐放心,咱家吃不了亏。” 顾锦绣是很相信这个大弟的,闻言点头,不再阻拦。 顾大山不放心:“爹陪你去。” 说着已经去牲口棚套车,不多时就把骡车驾到大门口。 顾锦安带着顾锦里、程哥儿一起上车,往镇上夏家而去。 骡车跑得很快,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小厮听说顾家的当家跟长子都来了,赶忙跑去告诉詹二。 詹二正在吃早饭,听说顾大山跟顾锦安来了,很是惊喜:“我家岳父大人跟小舅子来了?快给我整理衣冠,我要亲自迎接。” “不用接了。”顾锦安已经冲进夏家的饭厅,紧握的拳头对着詹二的脸就是狠狠一拳。 第660章 别恶心人了 砰砰砰! 顾锦安下手毫不留情,拳头专门对着詹二那张白皙的脸招呼,不过一会儿就把詹二打得鼻青脸肿,惨叫不止。 “小舅弟,莫打莫打,诶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先莫打啊。”詹二一边躲着顾锦安的拳头,一边诚恳发问。 顾锦安听得大怒,拳头直接往詹二的鼻梁打去:“住口,乱叫什么,谁是你小舅弟!” 顾锦安当真是气得不轻,来的时候已经知道这个詹二不着调,没成想竟是无耻到这种地步,昨天才刚见过他家姐姐,今天见到他就喊小舅弟,这是欺负谁呢?欺负他顾家没人吗? 顾锦里也是听得快吐了,见顾锦安打得欢,冲上来对着詹二砰砰砰地踹了几脚,还趁着混乱之际,身手极快的往詹二的腿上扎了一针。 这针上有毒,够詹二喝一壶的。 刚给詹二下完毒,夏先生跟詹三老爷就带着下人冲进来了,看见詹二被打趴在地,詹三老爷心疼得很,赶忙指着顾锦安怒道:“住手,快住手,你这小子,冲进别人家里来打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又骂詹二的两个小厮:“你们是木头吗?看见公子被打也不知道帮忙,还不快把这个竖子拉开。” 詹二的两个小厮赶忙冲上来阻止。 顾锦安在他们扑过来的时候把顾锦里拉开,两兄妹还很默契的一人又踹了詹二一脚,把刚刚爬起来的詹二又给踹趴下了。 顾锦安袍袖一挥,潇洒地转头看向詹三老爷,笑道:“无法无天?这不正是你们狂士所倡导的吗?不把任何规矩放在眼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如今我不过是效仿你们的狂妄打了你家侄儿一顿,你就生气了?” 那你先前怎么不知道管教你家侄儿,别让他跑去别人家爬墙? 詹三老爷被怼得脸色铁青,指着顾锦安道:“原先听长垣兄提起你,只以为你是个有才的,如今见了才知道,不过如此!” “哈~”顾锦安笑了一声,指着詹三老爷道:“原先听夏先生提起你,只以为你当真是有大学问的,今日见了才知道,大学问有没有不知道,但你确实是个狂士,狂妄自大却不知自省,连普通文人也不如。” “你说什么?!”詹三老爷自诩狂士,比文人金贵多了,这个顾锦安竟然敢说他连普通文人都不如,大辱,奇耻大辱啊。 顾锦安笑道:“没听清?我说你没有丝毫学问,只剩下狂妄自大,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安哥儿住口!”夏先生终于忍不住训斥顾锦安:“身为晚辈,怎能这般对詹先生说话,要是传扬出去,让大楚文士该如何看你?” “该如何看我?”顾锦安看向夏先生,依然笑着道:“自然是赞我夸我,庆幸大楚又出了一名狂士,且是年仅十八的狂士。” “你……”夏先生惊了,看着顾锦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顾锦安看着夏先生问道:“夏先生,很早以前我就问过你一个问题,何为狂士?当时你说,有真本事者,得文人推崇者为狂士。可你看看詹家叔侄,他们算得上狂士吗?他们不过是一群特立独行之徒,用自己的怪异行径来博取眼球,再吟上几首酸诗,奏出几首曲子,在文会上露个脸,便自诩狂士了,我当真是不耻得很!” 顾锦安不屑的道:“可知你们所谓的狂士在我眼里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为了名气做着各种丑态的疯子罢了!” 自私自利、丑态、疯子? 詹三老爷听到这些话,是气得心口疼,捂着心口指着顾锦安道:“竖子,竖子尔敢口出狂言!” 顾锦安:“即使我口出狂言,按照你们狂士的标准,也是应该击掌喝彩,叹我辩才了得。就如詹先生当年在京城大骂欧阳先生迂腐却一举成名般,如今我骂你狂妄疯癫,又有什么不行?” 詹三老爷听罢,当真是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可他以狂士自居,做过的怪异事情不少,而大骂前辈的事情他确实做过,当时还因着能把欧阳老先生给气倒而沾沾自得。如今要是他回骂顾锦安,估摸着这小子就要骂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顾锦里忍不住了,差点笑出声,大哥你的口才是跟村里的老妇女们学的吗,太厉害了。 程哥儿则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家大哥……哇,大哥好厉害,把詹三老爷骂得说不出话来,他也要学大哥。 顾大山是跑到顾锦安身边,想着要是自家大儿被打,他就冲上去挡着。 夏先生被顾锦安这番狂言说得是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后,赶忙出来劝和:“詹老弟莫气,安哥儿年轻气盛,心疼自家大姐被小二给冲撞了,来打小二一顿也是人之常情。” 要是不打,夏先生反而觉得顾锦安没有骨气。 詹二是真心喜欢顾锦绣,此刻已经被两个小厮扶起来,忍着伤痛,对着顾锦安行礼作揖:“小舅……安哥儿,误闯你家的事儿,是我不对,恒之在这里向你、向绣姐儿、向顾家叔叔赔礼道歉,还望你们看在我一片痴心的份上,原谅则个。” “一片痴心?”顾锦安快吐了:“詹恒之,你知道什么叫做一片痴心吗?别来恶心人了,夏夫人可是说了,你有不少通房丫鬟。” 詹二有点懵,点头道:“是有五个,皆是年纪到了长辈所赐……这跟我痴心绣姐儿有何冲突?” 不说世家豪族,大楚但凡有点银子的富贵人家都是三妻四妾外加许多通房丫头,詹二觉得,睡丫鬟跟他心里喜欢绣姐儿完全没有冲突,很和谐。 顾锦安看着詹二问得很是天真的模样,手很痒,想要扇他几巴掌,他沉着声音道:“娶我顾家女者,必须一生一世一双人,我顾家女绝不跟人共侍一夫。” 又道:“别再叫我姐姐绣姐儿,你不配。” 顾大山无能,崔氏又柔弱,顾锦安身为长子,从小就盼着自己能长大,担起保护家人的责任,因此他很疼家里的姐姐妹妹。 特别是顾锦绣这个姐姐,姐姐不过比他大半个时辰,可小时候顾老太打他,姐姐却是抱着他,用自己的小身子帮他挡着顾老太的打。 他家大姐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他绝不会让她出嫁后再受夫家的苦,特别是夫家小妾的苦。 第661章 打脸来得太快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跟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不说詹二,就连詹三老爷跟夏先生夫妻都惊了。 詹三老爷道:“从古至今,但凡有本事的男子皆是妻妾成群,妻来管家教子,妾来红袖添香,哪有男子一生只对着一个女子的道理?只有那没本事的农人才一辈子只对着一个女人。” 顾大山听得很是生气,看着詹三老爷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若是你的女婿娶了好几个媳妇,你会不为你的女儿难过吗?” 他就不信,这个詹三老爷能忍心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受苦? 怎知,詹三老爷一挥手,无所谓的道:“身为正妻,合该为夫君纳美才对,不能为夫君纳美者,是妒妇行径,是犯了七出之条,要被休弃归家的。” 顾大山听不懂纳美是个什么意思,程哥儿在旁边给他解释:“就是纳妾的意思,做媳妇的要给自家男人纳妾,不然就是妒妇,要被休掉的。” 顾大山听罢,是气得差点想打人,指着詹二问:“你也是这么想的?” 詹二本能的点点头,又急忙摇头:“不是不是,顾家叔叔误会了。” “呸,什么误会,你们叔侄俩想的是一样的。”顾大山看着躲在远处的夏夫人道:“夫人,我们家人原本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竟是这般作践我家绣姐儿,你好心给绣姐儿找人家,我们谢谢你,可你自己看看,你找的都是啥人?这后生是能嫁的?” 夏夫人本来就看不上顾大山,见他敢质问自己,回呛道:“程哥儿他爹,自古男子皆纳妾,有什么不对?詹家小二可是江南詹家长房的嫡子,是嫡支血脉,为人又本事,对绣姐儿又痴心,将来娶了绣姐儿后,即使纳妾,只要不宠妾灭妻就成。” 自来世家大族的女人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就连她家老爷也是如此,老爷没有纳妾,却是有两个通房丫头的,也就是不好带来庆福镇,这才留金陵府。 顾大山是乡下农人,在乡下,男人一般是不纳妾的,只有那不正经的男人才会跟寡妇厮混,闹得把寡妇娶回家做小的地步。因此在顾大山听到夏夫人的话是惊了,指着夏夫人是一句话也不出来。 顾锦安见了安慰他:“爹别吃心,咱家跟他们不一样,咱们顾家女就是不跟人共侍一夫的,想要纳妾养通房丫头就别娶我们顾家女。” 他转头看向詹二:“今天我们上门一是为了打你,二是为了告诉你,别再肖想我家大姐,她是不会嫁给你的,你这样的玩意儿配不上我家大姐。” 詹二听罢懵了,知道顾锦安说顾家女不跟人共侍一夫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当下怕了,赶忙承诺道:“安哥儿放心,我詹恒之对天发誓,此生只要娶到绣姐儿,定会一心一意对她,再无旁人。” “呵~”顾锦安冷笑一声,明显是不相信詹二的话。 詹二见状,又赶忙说道:“自打见了绣姐儿以后,我就已经开始修身养性,不再让其他女子伺候。” 然而,打脸来得太快,堪比闪电。 “公子,公子你怎么样了?”一阵香风浮动,一名十六七岁,面容姣好,身段更是妖娆的女子从院外冲了过来,直扑詹二:“呜呜呜,奴婢听说有莽夫上门厮打公子,是急得哭了,都怪奴婢粗心,不该贪觉,应该陪着公子来用饭的,要是奴婢在,定能用身子帮公子挡了这顿毒打。” 女子是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说话的时候声音不但娇柔,尾音还微微上挑,顾锦里保证,如果她是个男人,定会被这女人勾得浑身冒火。 顾大山看见这个女人直接扑到詹二身上痛哭,气得发抖……就这,就这还敢说对他家绣姐儿痴心一片? 顾锦安则是一点也不吃惊,看好戏般看着詹二,还瞥了夏夫人一样,冷笑道:“此等好男儿,夫人还是留给自己的女儿受用吧,我顾家可不敢高攀。” 夏夫人的脸色是通红一片,没想到这个悦儿竟然这么不懂规矩,竟敢这样大喇喇的跑出来。 詹二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悦儿:“哪里来的贱婢,竟然这般不懂规矩,来啊,给我拖下去,杖毙!” 通房悦儿惊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詹二:“公子,我是悦儿啊,是你最心爱的悦儿,你不要悦儿了吗?怎么能……” “住口!”詹二快气疯了,他以前是很喜欢悦儿,可再怎么喜欢她也只是个通房丫头,这回会把她带来,也是想着自己年轻气盛的,房里总要有个人来纾解纾解,且三弟也带了一个,便不觉得有什么。 怎知会遇见顾锦绣?又怎知顾家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这个悦儿还好死不死的在这种时候跑出来。 “聋了?我的话没听见?把这个贱婢给我拖下去,杖毙!”詹二朝着自己的两个小厮吼道。 两个小厮急忙上前,把还在哭着的悦儿拖走。 顾大山见了是浑身发抖,如果说先前只是觉得詹二不是良人,会始乱终弃的话,那此刻他觉得詹二连人都不是了。 一个不喜就要杀了伺候过自己的丫鬟,贵公子都是这样吗? 那如果绣姐儿真的嫁给他,他那天不喜绣姐儿后,是不是也要杀了? 可怕,太可怕了。 夏先生皱眉,见闹得太过,又看见程哥儿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不由得对詹二道:“好好说事儿,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这丫头怎么说也是伺候过你的,打一顿再卖出去就成,留她一条命,勿造杀孽。” 詹二闻言,看向顾大山跟顾锦安:“顾叔叔跟安哥儿觉得呢?若是你们心里还有气,这丫鬟我就不留。” 顾锦安冷笑道:“你可真会说话,说得是我们家要杀死这丫鬟似的,这是你的事儿,要杀要剐你自己随便,别扯到我家身上。” 詹二一愣,无话反驳,夏先生见闹得不像话,赶忙摆摆手,让那两个小厮把丫鬟先拖下去关着。 又假意上来呵斥詹二:“小二,你既是真心求娶绣姐儿,就得修身养性,像这种不知好歹死缠着你的丫鬟就该早早处理了。” 第662章 正事 詹二听了忙道:“是,侄儿受教了,以后定会修身养性,远离这些居心叵测的丫鬟。” 实则把悦儿拉上床的是他。 如今不过是喜新厌旧,见了长得更好看的顾锦绣,这才厌了悦儿。 顾锦安是不相信詹二这话的,不客气的说了一句:“若是做主子的立身正,丫鬟又怎么会缠上来?” 小鱼还在这里,顾锦安也不想跟詹二多说这种床笫之间的事儿,免得污了小鱼的耳朵。 他指着詹二道:“詹恒之,你听清楚了,不管你怎么做,不管你有多心悦我家大姐,我家大姐都不会与你结亲。来时我家大姐已经说了,她死都不会嫁给你这种爬墙的登徒子,而我爹娘也不喜你这样脾气的后生。如今打也打过了,你我两家的事儿算是了了,此后莫要再纠缠我家大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詹二听得整个人都像是要死了一般:“你,你说什么?绣姐儿说就算是死也不嫁给我?她,她不喜欢我吗?我那么喜欢她。” 砰! 顾锦安听得大怒,对着詹二又是一拳:“你也配做世家子?有那家世家子像你这般,时时刻刻把喜欢不喜欢挂在嘴上的?当真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这就是所谓的狂士脾性吗?顾锦安想问候狂士他祖宗十八代。 他也是见过世家子的,郑英跟上官卓皆是知礼懂礼的人,这些年来,除了给他家送过节礼年礼之外,是从来没有去他家住过,不过只要每次来田福县,都会派下人上门给他家爹娘请安。 这样的才是世家子,詹二这样的是狂蜂浪蝶,没有一点点廉耻与礼仪,顾锦安真想打死詹二。 打完詹二,顾锦安还不解气,对夏先生道:“先生要是喜欢詹二这般孟浪的女婿,可以趁早生个女儿,好嫁予詹二,免得詹二这样的肥水流入外人田,你家自己收着了吧。” 顾锦里点头,嗯嗯嗯,大哥说得对,詹二这肥水粪多,只有夏先生这样狂士才受得住。 夏先生被顾锦安一通骂,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而夏夫人是最敬重自家夫君的,见安哥儿这么骂夏先生,忍不了了,大着胆子道:“安哥儿,这事儿也不能怪我们,是你家爹娘对绣姐儿的婚事太不上心,我们这才僭越,帮着给她相看人家。你也不希望绣姐儿成为老姑娘吧?” 顾锦安看向夏夫人,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像是母亲般慈爱的眼神,让他觉得夏夫人是个好的,是不会害他们兄妹几个的,这才亲近夏家,帮着夏家说话。如今再看夏夫人,真心觉得她是个不可理喻的泼妇。 “夏夫人请记住,我家大姐姓顾,是我爹娘的女儿,她什么时候说亲,什么时候嫁人都由我家说了算,跟你们夏家没有丝毫关系。” 夏夫人听罢,身体摇摇欲坠,看着顾锦安哭道:“安哥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这些年来,我们夫妻可是掏心掏肺的对你们兄妹。再说了,我们夫妻也是一片好心,不想绣姐儿这么好的姑娘被白白耽误了。” 顾锦里皱眉道:“夏夫人,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大哥说了,我大家的婚事跟你们夫妻无关,别总拿好心说事儿,你们的这种好心有毒,我们家受不起。” 她懒得跟夏夫人废话,对顾锦安道:“大哥,说正事吧。” 昨晚他们兄妹已经商量好了,要是夏家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他们无情。 夏先生心下咯噔,看向顾锦安:“安哥儿……” 顾锦里不理会夏先生,对程哥儿道:“程哥儿跪下。” 程哥儿很听话,扑通一声就给夏先生跪下了。 顾锦安也撩起衣袍下摆,对着夏先生跪下,带着程哥儿,给夏先生磕了三个响头。 呯呯呯~ 四周是额头触地的声音,让夏先生心慌不已,赶忙冲上去要扶起他们,却被顾锦安避开。 夏夫人也急了,忙道:“安哥儿、程哥儿,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可不能跪。” 夏家曾祖父是鲁家的下人,祖父跟夏先生的父亲都是鲁家的门客,算是半个下人,他们身为夏家人,怎么能受顾锦安兄的大礼? 顾锦安不理会夏夫人,只对夏先生道:“这三个响头是我们兄弟感谢夏先生的教抚之恩,此后我们兄弟不再跟着先生念书,此别海阔天空,祝先生鹏程万里,再收高徒。” 说罢,率先起身。 夏先生慌了,脸色煞白的看着顾锦安,又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程哥儿,问道:“程哥儿,你真要弃先生而去?” 程哥儿道:“先生,对不起,这次程哥儿要听大哥的……先生对程哥儿来说很重要,程哥儿也敬爱先生,可家人对程哥儿更加重要,程哥儿不会看着别人欺负自家人而坐视不理的。” 程哥儿说到最后,又给夏先生磕了六个响头,给他行了九头大礼,起身的时候,眼睛已经红了,小家伙跟了夏先生这么久,对夏先生也是有感情的。 可大哥跟二姐说过,夏先生再亲也是外人,他们才是一家人,且这次的事情是夏先生不对,他要帮大姐。 夏夫人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已经泣不成声。 夏先生含着热泪,看着顾锦安道:“安哥儿为何如此?我夏固自问对你们兄妹四个极好,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们。” “为何如此?”顾锦安道:“夏先生,三年前我跟小鱼就对你们夫妻说过,程哥儿来不来上学,什么时候来上学,由我家说了算,我们以为夏先生夫妻会明白的,原来你们不明白……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家的事情由我们家人说了算,我们不会成为谁的傀儡,夏先生想要养木偶可以,但请去找别人来养,我们兄妹四人可不愿意做木偶。” 夏固是很聪明,但他们兄妹也不蠢,早就看出夏固夫妻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念在崔氏的份上,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便让程哥儿来跟着夏先生读了三年书。 怎知夏家越来越过分,他们已经无法忍受,要是他们这次让步了,那以后夏家夫妻就会继续插手他们兄妹四人的婚事。 顾锦安可不想自己以后娶谁都要夏家夫妻允许。 第663章 病重 夏先生听罢,看着顾锦安决绝的样子,再看向顾锦里,见她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心下发沉,知道今天这事儿不能善了了,放下狂士的傲气,求着顾锦安:“安哥儿,这次是我们夫妻思虑不周,没有提前跟你们家通气,你们放心,以后不会了。你们再给先生一次机会,成吗?” 顾锦安摇头:“夏先生,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第三回了,你的机会用完了。” 三年前夏家夫妻就僭越过两次,那两次都是观主作保,事情才算过去,可这回已经第三次,要是还继续翻拍,那他们兄妹就是泥人。 而顾锦安跟顾锦里都不是泥人,他们不会再妥协。 “我会写信告知观主,夏先生要是乐意住在镇上就继续住,但程哥儿不会再来夏家上课,也希望夏先生莫要再来村里。” 顾锦安说完,又看了还在失魂落魄的詹二一眼,对夏先生道:“事情是你们夫妻惹出来的,合该由你们夫妻解决,夏先生夫妻应该也不想镇上传出什么对我家大姐名声有碍的话。” 顾锦安说完,牵着程哥儿的手,喊上顾大山:“爹,走了。” 言罢,一家子提步向着院门口走去。 夏夫人赶忙去拦,跪求他们:“安哥儿,这回是我们夫妻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别走成吗?” 顾锦安不理会夏夫人,只牵着程哥儿绕过夏夫人。 夏夫人见状急了,想要去抓程哥儿,顾锦安眼疾手快,一把抱起程哥儿,狠狠瞪了夏夫人一眼,警告她:“夫人,莫要闹得太难看,有些事情可是不适合让外人知道的。” 夏夫人闻言一凛,只能放弃抓程哥儿,伏在地上痛哭。 詹家小三一直在旁边看着,见顾家人先是骂他二哥,如今又这般对待夏先生夫妻,怒不可遏,跳出来道:“顾锦安你给我站住,你这等竖子当真是无礼至极,骂我家二哥就算了,还这般忘恩负义,对教导过自己的先生这般无情,我定要作诗在文会上大骂你一番,让你名声扫地!” 顾锦安笑了:“要作诗骂我?行啊,不过你要先问问夏先生答不答应,且我们兄弟都没有正式拜夏先生为师,夏先生只是教导我们的私塾先生,我们家是给过束脩银子的。” 夏先生虽然难过,可他还有理智,知道顾锦安兄弟的名声不能坏,赶忙呵斥詹家小三:“小三住口,莫要胡说,这次的事情是我们夫妻不对在先。” “夏叔叔,您怎能为个竖子说话?”詹三气得不轻,见夏先生不帮自己,又指着詹二道:“你说要娶你们顾家女者不能纳妾养通房丫头,那你呢?你自己也是男人,你能做到一辈子只对着一个女人吗?” 顾锦安放下程哥儿,看着詹三道:“我顾锦安发誓,此生只娶一妻,永不纳妾,若违此誓,我不得好死,来世堕入畜生道。” 詹三懵了,没想到顾锦安这么硬气,敢发这样的毒誓:“你,你……” 大楚人历来信这些,只要发誓,是不敢违背誓言的。 顾锦安看着詹三,冷笑着问一声:“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或者你也想发个毒誓?要是不敢,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就闭嘴,免得被人当面羞辱回去。” 詹三气得吐血,回怼一句:“你最好是说到做到,免得以后自己不得好死!” 顾锦安笑了:“我又不是某些没了女人就会死的人,自然能说到做到。” 他发这样的毒誓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打算这么做,他爹、罗家伯父、田叔等等村里的男人皆是一辈子只跟着一个女人过,他是打心底里就没有纳妾的想法的。 “走吧。”顾大山算是见识了詹家人的无赖样,是一刻都不想再多待。 詹二恍惚了这么久,终于回过神来,冲过来跪在顾大山面前,哭着求道:“顾家叔叔,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对绣姐儿的,这辈子只娶她一人,永不纳妾,我说到做到,求您了,呜呜呜……” 詹二是真的很难过,他觉得自己爱惨了顾锦绣,要是娶不到他,这辈子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可惜顾大山见到了悦儿,也见识了詹二的翻脸无情,是不敢把大女儿托付给他的:“后生,你起来吧,我是不会把女儿嫁给你的。” 又怕詹二纠缠,再次说道:“我家大女儿也不喜欢你,她是极讨厌你的,昨天在家里可是骂了你许久的。” 詹二不听,是哭着求顾大山,那模样当真是可怜得紧,像是顾大山不把女儿嫁给他,他就会立时哭死过去一般。 顾锦里无语了,一抬脚,把詹二踹倒在地:“爹,咱们走。” 顾大山也是怕了詹二的纠缠,赶忙招呼顾锦安跟程哥儿走了。 夏夫人是哭着追到大门口,可她拦不住顾家人,只能哭着看他们离开,回头看着跟出来的夏先生,问道:“夫君,这可怎么办?” 夏先生也没辙了,不过他不会放弃程哥儿,鲁家继承人的先生他是坐定了,以为搬出观主能压住他吗? 殊不知胡观主在鲁家一系里不过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罢了,鲁家一系真正做主的可不是胡观主。 “走,先回去,别站在外面哭,太现眼。”这镇上的人个个粗鄙不堪,是看见有点风吹草动就来看热闹的,夏固可不想自家被当做猴子一样看。 詹二还跪在地上哭,拽住詹三老爷的手臂求道:“叔父,叔父写信回家求祖母,求她老人家亲自来庆福镇帮侄儿提亲……侄儿是真的喜欢顾锦绣,这辈子只娶她一个,没了她,我立时就会死的。” 夏先生进来正好听到这话,是皱起眉头,以前觉得詹家小二不错,可如今见他这样,竟是觉得刺眼无比,不由得呵斥道:“詹恒之,你给我起来!这般跪着像什么样子?这门亲事我们帮你筹谋得好好的,你非要生出这么多事儿,如今惹得顾家不喜,婚事不成,你还有脸哭?” 詹二听罢,哭得更惨了,只喊着顾锦绣的名字,说没有她自己活不下去,正在哭喊间,竟是一口气上不来,晕死过去。 “小二,小二你怎么了?别吓叔父。”詹三老爷慌忙扶住晕倒的詹二,不断摇着他,掐他人中,可惜就是掐不醒詹二。 “快去请大夫!”夏先生赶忙冲着旁边的夏管家喊道,当真是被今天的事儿弄得焦头烂额。 “诶,老奴这就去。”夏管家赶忙跑去悬壶坊请吴老大夫。 吴老大夫很快就来了,给詹二看过之后,沉着脸道:“早前老夫不是交代过吗?让这后生修身养性,他怎么又行了房事?这旧病未好,又添新伤,晚上再辛劳一番,就算是年轻体力好也不能这么折腾啊。” 第664章 不要命了 吴老大夫算是服了詹二,这才来了不到十天,他前前后后已经倒了三次,第一次是生病,昨天是被打,今天是房事过度和情绪激动给晕过去了。 吴老大夫叹了口气,这世家豪族跟勋贵官宦家的子弟就是这般,总是不能委屈自己。 夏先生的脸色很难看,虽然他觉得睡丫鬟没什么,可詹二昨天刚见到顾锦绣,正是喜欢她喜欢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竟是又睡了丫鬟,忍一晚他是会死吗? 夏先生对于詹二也生出失望来,看看詹三,都想把顾锦绣说给詹三算了,起码顾家没有那么讨厌詹三。 詹三老爷却不觉得自家侄儿睡丫鬟有什么问题,毕竟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且他从小就教导小二,想做狂士就要随心所欲,不能被世俗的规矩所束缚。因此詹三老爷不会关心这些,只会关心:“小二他什么时候能醒?这般晕过去,可对他以后的子嗣有什么影响?” 吴老大夫道:“你家侄儿的身体底子极好,不出意外的话,晚上就能醒,子嗣倒是不会影响,但最好静心休养一段时间,恢复元气。” 詹二是世家子,从小是锦衣玉食的长大,吃了不少补药,又承袭古风,学了骑射,身体是很不错的,只要不作就不会病倒。 詹三老爷听罢,终于放下心来。 吴老大夫给詹二扎了针,开了药方,拿了一百两的银票诊金走了。 这些世家豪族都很壕,去给他们看诊,都会给大夫不少赏钱做诊金。 詹三老爷见自家侄儿没事后,对夏先生道:“长垣兄,可否移步书房说话。” 夏先生点头:“请。” 两人去了夏先生的书房,在里面说话,詹三老爷问道:“长垣兄,看小二痴心的样子,顾家大姑娘定是不错的。可顾家人今天太强硬,特别是安哥儿,要是他不同意,这门婚事可怎生是好?” 詹三老爷跟夏先生夫妻一样,是很看不起顾大山的,觉得他就是个卑贱的农人,机缘巧合之下娶了崔氏,生下几个孩子,而他的作用也只是让崔氏生下孩子。 且这在他们眼里算不上功劳,甚至觉得顾大山污了几个孩子的血脉。 但顾锦安不同,他是崔氏长子,历来长子都是承袭家业的,要是顾锦安不同意,那这门婚事当真难办。 问完这个,又看着夏先生,很是担忧的道:“长垣兄真的会离开这里?若是不能教导安哥儿跟程哥儿,对长垣兄来说相当可惜且不公平。” 还有那个什么胡观主,詹三老爷是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的。 夏先生闻言,心里安慰不少,他这个三十多年的老友总算是没白交,不过他道:“詹老弟不用担心,安哥儿虽然放了狠话,可他毕竟不是鲁家主,想要把我这个先生赶走,还没有这个本事。” 詹三老爷听了问道:“长垣兄莫不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夏先生坐下,看了看泥炉上的茶水,见茶水沸腾了,把茶壶的盖子拿了起来,让火继续烧着,卖够关子后,才缓缓笑道:“我夏固不是无名小卒,在鲁家一系里有些地位,能决定我来去者,只有鲁家一系的当家人。” 当家人三个字一出,詹三老爷是惊得站起身,声音颤抖的问着:“长垣兄此话何意?难道说……” “詹老弟莫要激动,我可什么都没说。”夏先生打断詹三老爷的话,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并交代道:“有些事儿,是因着咱们的交情好我才透露给你听,但詹老弟须知,世上的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妙。” 詹三老爷赶忙点头:“长垣兄说的是……那小二的事,就拜托长垣兄了。” 詹三老爷心里是激动得不行,手脚都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要是鲁家当家人没死,那只要他在大楚式微的时候登高一呼,就能号召所有文人,当真是…… 顾家的亲事必须结,死都要结! 不过,想着顾锦安今天说的话,又很是担忧,试探的问夏先生:“顾家二姑娘也没有定亲吧?我看她也到了嫁人的年岁,我二哥家的小四今年十五,与她一般大,若是小二跟顾家大姑娘的婚事不成,能否撮合她跟小四?” 虽说顾锦里很凶,可模样极好,小四是个喜欢貌美姑娘的,定会喜欢顾锦里。 夏先生皱眉,没有答应,只道:“先撮合小二跟顾家大姑娘,等这事儿真的不成了再说。” 詹家小四是二房嫡子,虽然是嫡子,却是二房的,顾锦里怎么能嫁给一个二房的嫡子?以后分家出去,可就成了旁支了。 而顾锦绣配给长房的詹二,夏先生都觉得亏了,要不是詹家大公子已经成亲有了孩子,顾锦绣理应配给詹家大公子,做詹家宗妇。 詹三老爷听罢,也知道小四的身份有些低了,很是扼腕,只能巴望着小二能娶到顾锦绣,毕竟顾锦绣可是崔氏的嫡长女,嫡长女啊,地位堪比嫡长子。 夏先生又想起顾锦安的话,交代詹三老爷:“这段时间让小二静静心,想要养通房丫头,等成亲有了嫡子后再说,不然安哥儿怕是要闹。” 詹三老爷也是怕了顾锦安,这不愧是鲁家的血脉,凶狠起来,是把他骂得没有还口之力。 “长垣兄放心,我明天就把那丫鬟给卖了,再看着小二,定不会让他在婚事没成之前胡来。” 可惜,詹三老爷这边刚刚承诺完,第二天醒来要去卖悦儿的时候,得知悦儿正在詹二的房里伺候着。 詹三老爷大怒,赶去詹二的房里,刚到房门外就听见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他家小二正在里面大战,把他给气得浑身发抖,看见两个小厮正在守着房门后,指着他们怒骂:“你们两个狗东西,定是你们把那贱婢放出来祸主的!” 两个小厮急忙跪下喊冤:“三老爷冤枉啊,我们劝过公子了,可公子不听,急需悦儿败火,是一刻也等不及的,昨晚半夜就让我们把悦儿押来了。” “昨晚半夜就把人接来了?!”詹三老爷听得差点栽倒在地,想起吴老大夫的话,生怕詹二会死在女人肚皮上,赶忙冲着屋内喊道:“小二,你个混账东西,不要命了是不是?赶紧停下,给叔父开门!” 可詹二正在紧要关头,根本不搭理詹三老爷,是继续酣战。 第665章 毒发 詹三老爷见詹二不听自己的,继续我行我素,是急得不行,可他是个男的,虽然里面的是亲侄儿,可也不好就这么闯进去阻止,无奈之下,只能对小厮道:“去喊小三,让他把丫鬟先借来一用。” 夏家虽然有嬷嬷跟丫鬟,可这种事情却是不好让夏家人知道的,他只能找小三的丫鬟来做。 “是。”小厮赶忙跑去找詹三,问他借丫鬟,可小厮还没有把丫鬟借来,詹二这边就出了事。 “啊!公子,公子你怎么了?”悦儿见詹二又晕过去,是吓得不轻,赶忙披上衣服出来求救。 詹三老爷听到里面的动静,知道是又出事了,早就等不及要冲进去,看见悦儿后,是扬手扇了她一巴掌:“贱婢,要是小二有个好歹,我要你全家陪葬!” 詹三老爷此刻也没空处置悦儿,直奔屋内,见詹二是倒在地上,吓得脸都白了,赶忙让人去请大夫,又手忙脚乱的扯过衣服,给詹二套上。 客院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夏家人想不知道都难。 夏先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要不是詹二已经昏死过去,性命危殆,他是恨不得直接打他一顿,太不知道节制了,就算是喜欢睡丫鬟也没这么个睡法。 吴老大夫则是很无语,看着脸色发青的詹二是一言难尽,实在是不明白,这后生是没有女人就会死吗?昨天才刚刚交代过,让他别好生养身子,今天又房事过度给晕了,还是一大早就晕的……勤劳,当真是勤劳,可这种勤劳生下来的也是庶子,对于未成亲的世家子来说,可是丑闻。 詹三老爷在旁边着急的问着:“大夫,我家侄儿如何了?可有什么大碍?” 吴老大夫心里有气,他刚吃完早饭正打算去制药作坊做药呢,夏家的人就来了,让他只能克制想要去做药的手痒,来给詹二看病,因此没好气的道:“哼,有大碍,他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定会脱阳而死。” 又指着詹三老爷骂道:“你这叔父是怎么当的?昨天不是说了要他好好养着的吗?宠孩子也不是这么个宠法,你是想要他死吗?” 詹三老爷当真是冤枉,众多侄儿中,他最喜欢的就是脾性与他相像的小二,很是在乎他的,是叮嘱了小厮要好好照顾小二,怎知小二这么不听话,又跟丫鬟厮混在一起。 吴老大夫懒得管詹家的破事,给詹二扎完针后,开了两张药方给詹三老爷:“一张内服,一张用来泡澡,好好静养,暂时莫要再行房事,不然他要是死了,可别来找老夫。” 又道:“诊金三百两,拿来。” 哼,老是让他来治这种管不住自己身体的浪荡子,不多收点银子,他觉得自己亏得慌。 詹家有钱,是不把几百两银子放在心上的,爽快的给了三百两银子后,又多给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老大夫,我家侄儿这几日凶险,还望您老能留下来看着他,以防他病情加重。” 世家大族都养有大夫,可他们这回没有带大夫来,只能话重金请大夫住在家里,专门给詹二看诊。 可吴老大夫没要,只拿了三百两银子:“这是老夫最后一次来了,詹三老爷要是想要请大夫在家里候着,去府城请吧。” 他虽然是大夫,可也不是什么人都治的,他要去大丰村做药了,才没工夫搭理詹二。 詹三老爷没办法,只能把吴老大夫送走,再让小厮骑快马去府城请名医来夏家候着。 詹三老爷一上午是忙得焦头烂额,直到下人把药抓回来,熬好了给詹二喝下,又给詹二泡了澡后,他才算有了歇息的工夫。 夏先生见詹二死不了了,冷着脸走了。 詹三老爷又急忙去追,给夏先生不断行礼赔不是:“长垣兄,这回是小二不懂事,您可别跟他计较,他知道错了,定会好好改过,不再犯错。” 夏先生却道:“詹老弟这话别说太早,还是等他醒来后再说吧。” 言罢不再理会詹三老爷,回了主院。 夏夫人早就等不及了,见夏先生回来,赶忙问道:“老爷,詹家小二如何了?” 夏先生冷哼:“命硬,死不了。” 夏夫人知道夏先生是在气詹二太过放肆,她也很生气,怒道:“詹家小二也太不知节制了,这还是在咱们家做客,要是在他府上,不知道要闹得如何过分。” 夏夫人此时终于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把詹二说给顾锦绣,可詹二的身份摆在这里,当真是个难得的贵公子。 又问夏先生:“夫君打算如何?还要不要帮詹家说这门亲事?” 夏先生很为难:“再看看吧,等回信到了再说。” 他知道安哥儿一定会写信告知观主,让观主换掉他,因此他当天就给鲁家一系的其中一个大人物写了信,那人会把信转交给鲁家当家人。到时候,要不要跟詹家结亲,他能不能留下都有定论。 夏夫人最听夏先生的,闻言点头:“好。” 不过夏夫人生怕顾家人生气,是准备了不少礼物,让老嬷嬷送去大丰村顾家。 只可惜,老嬷嬷是连村口都没能进。 邱琅直接带人截住老嬷嬷,对她道:“我们家小东家说了,夏先生夫妻要是不想大家彻底撕破脸就不要再到村里来,否则别怪她不客气!” 老嬷嬷很生气,想要闯进村里,顾锦里早就料到这个老嬷嬷会死缠烂打,直接出来了,拿出夏家先祖的卖身契,在老嬷嬷的眼前扬了扬:“看清楚了吗?这是夏云生的卖身契,要是你不知道夏云生是谁就回去问问夏先生夫妻,他们夫妻若是要脸,不想被拉去做奴才的话,最好识相点,别再来村里。” 井水不犯河水最好,要不然,她有的是办法收拾夏先生夫妻。 老嬷嬷在夏家做了几十年的下人,每年祭祖都能见到夏云生的牌位,是知道夏云生的,看见这张卖身契,吓得脸都白了,赶忙道:“顾家二姑娘别生气,是老奴不识好歹,您莫要跟老奴计较,老奴这就回去。” 说着,给顾锦里行了礼后,带着赔礼,坐着骡车灰溜溜的跑了。 第666章 累不死你 夏家老嬷嬷赶走没多久,悬壶坊的骡车就来了,吴老大夫看见顾锦里,忙问道:“小鱼丫头,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里并不是村口,而是距离村口还有半刻钟的路上。 顾锦里笑道:“专门来等您老的啊。” 吴老大夫冷哼一声:“你就哄我老头子吧,你会这么好心来接我?” 顾锦里笑笑,带着小吉爬上悬壶坊的骡车,问吴老大夫:“吴爷爷,夏家是不是又有人病了?” 吴老大夫道:“嗯,确实又有人病了,不过病的是詹家后生,不是夏先生夫妻。” 至于詹二得了什么病,吴老大夫是不好跟个姑娘家说的。 顾锦里也没问,只要知道詹二病了就成,而詹二会病,全是她的功劳。 这头种马不是喜欢播种吗,那她就让他播个够,最好是直接累死。 …… 一刻钟后,他们回到作坊,顾锦里想跑,却被吴老大夫叫住:“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懒?你都好几天没来做药了吧,今天不收草,安安稳稳的待在作坊里做药吧。” 顾锦里的反驳无懈可击:“做药是三七他们的事儿,我只负责研发,不是工人啊。再说了,我还要去处理收到的明蚜草,处理完这一批,后天又要开始收草了,您老就让我歇歇吧,不然我会累死的,我还是个孩子啊。” 吴老大夫嗤之以鼻:“你还是个孩子?你可真有脸说,再过几个月就十五了,能嫁人了。” 不过吴老大夫也没有绑着顾锦里要她做药,毕竟收明蚜草确实是个大活计,每次都要断断续续的收上半个月左右,让她松快一些也好。 等忙完收明蚜草的活计,她还等做止痒护手膏,这也是个大活计,需要人手。 “该买人了,别那么抠门。” 顾锦里道:“知道了,木通叔、大哥他们每次外出都会去牙行看看,有合适的就会买回来,这三年来已经买了不少了,这事儿不能急,得看好再买。” 除了熊家、梅家、麻家以外,家里这三年来也是买了不少人的,不过这些人都放在驰道两边的庄子里,并不在制药作坊。 “吴爷爷先去做药吧,午饭您想吃啥跟大雨或者阿时说就好,她们会安排的。” 陶嬷嬷很看好童大雨跟阿时,把她们两人带在身边教导,说是以后可以帮顾锦里管账,小吉也每天会有两个时辰去跟陶嬷嬷学怎么管理庶务。 顾锦里说完,脚底抹油溜回了家,把詹二病重的消息告诉顾锦安。 顾锦安是知道顾锦里会做毒药的,也不奇怪她会给詹二下毒,听了并未细问,只道:“别闹出人命就好,詹二毕竟是世家子,他死了詹家不会罢休。” 顾锦里道:“大哥放心,吴老大夫去给詹二看过了,连他老人家都没有看出詹二是中毒了,即使詹二死了,其他大夫也查不出来。” 只会以为他是那啥而亡。 不过她不想让顾锦安担心,便道:“詹二不会死的,我是怕他来纠缠大姐,才给他下药,他最多被折磨得躺床上几个月而已,不会出啥大事。” 以詹二的身体底子,这种毒药他是受得住的,不过会吃一场大苦头而已。 说起顾锦绣,顾锦安又开始犯愁,放下看着的书。 顾锦里见了问道:“大哥是在发愁大姐跟罗武哥的事儿?” 顾锦安点点头:“嗯。” 罗武以前是很喜欢大姐的,一心一意要娶她。可从今年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老是避开大姐,但顾锦安看得出来,罗武还是喜欢大姐的,只因罗武一直没有跟其他姑娘说亲。 顾锦里对于罗武是有些生气的:“他爱娶不娶,咱家大姐又不一定要嫁给他。” 然而,顾锦安却不这么想,他道:“大姐喜欢他。” 这就是最难办的。 他家大姐不是木头人,她是有感情的,罗武哥又从小就护着她,她的心里怎么可能没有罗武? 从罗武开始避着大姐开始,大姐就不太开心,虽然她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可顾锦安敏锐,还是发现了。 顾锦里最生气的就是这个:“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前求着娶,如今又爱答不理的,这不是害咱们大姐吗?” 娘的,好想把罗武拖出来打一顿。 “罗家以前觉得罗武的本事不够,怕他护不住大姐,因此没来提亲,可咱家用他家来护吗?有璃姐儿守着大姐,等大姐出嫁的时候,咱们家也会陪送下人过去,专门挑那些会拳脚的,大哥将来会科考,有了功名后也没人敢来打大姐的主意,又不用他家来护,罗武到底在犹豫什么?” “要是不想娶就不要对大姐这么好,对大姐好了这么多年,让大姐喜欢上他了,他又来拿乔,不想娶了!” 有本事招惹,怎么没本事来提亲? 顾锦里真的快气炸了,她家这么好的一朵花,巴巴的等着他来娶就算了,他竟然不来。 顾锦安也是很心疼自家大姐,但他的脾气没有顾锦里急,闻言说道:“等冬至他回来,我去探探他口风。” 从夏家回来当天,爹娘就说了这事儿,原本爹想要亲自去问罗武的,被顾锦安拦住了,说他是长辈,去问个小辈这种事,感觉他家亏得慌,就说了他自己去问。 “大哥、二姐,你们又躲在屋里说悄悄话?快开门?大姐做了栗子糕,给你们端来了,快开门。”程哥儿在门外喊道,手里还抓着一块栗子糕啃着。 顾锦绣在他身后道:“程哥儿不可以这么拍门,要用敲的。” 顾锦里很快打开门,掐着他的脸道:“别以为你不用上学了就能这么疯玩,明天帮忙收草。” 又伸手接过顾锦绣提着的一罐豆浆:“大姐不用拿这么多,太重了。” 顾锦绣笑道:“不过是几斤的东西而来,大姐拿得动。” 说着话,跟着顾锦里进了书房,看着顾锦安道:“大姐给你做了一双皮靴子,你明天穿着去上学,赶路的时候也不用冻着脚。” 顾锦安接过顾锦绣手里的一盘栗子糕,笑道:“多谢大姐。” 又道:“靴子这些可以买的,大姐不用老是给我们做,做针线活废眼睛。” 他是不喜欢大姐做针线活的,每次看见大姐跟娘做针线活,他都会想起在老家的时候,她们为了能给他们这个小家换来几口吃的,没日没夜的做绣活去卖。 第667章 命定的姻缘 顾锦绣笑道:“做几双靴子而已,不会累到的。” 顾锦安见她不听,没有再劝,只想着下回去县城,直接买几双靴子回来,有了足够的靴子,大姐就不会再做了。 又怕顾锦绣会怕詹二,对她道:“大姐不用害怕,那个詹二如今病重,是不会再来村里纠缠了。” 顾锦绣听得神色一松,笑道:“那就好。那人奇奇怪怪的,跟旁人不一样,我就担心他会再来。” 病了好,病了就不能来了。 程哥儿听他们说起詹二,又想到夏先生,放下手里的栗子糕,抬头看着顾锦安问:“大哥,我真的不去夏家念书了?” 顾锦安点头:“嗯,以后都不去夏家念书了,等明天大哥去跟尚叔说,让你跟着大哥去尚家念书。” 程哥儿听罢,眼睛红红的,想哭的样子,想为夏先生说话,又想到詹二跟大姐,便把话咽下了。 顾锦安见了很心疼,走了过来拉着程哥儿的手,温和的道:“程哥儿不难过,这事儿不是你的错,是夏先生夫妻不对……他们并不是你的父母,也不是大姐的父母,是没有资格给大姐说亲的。可他们不但给大姐找了人家,还是没有知会过咱家就找的,找的还是詹二那样的恶心东西,要是嫁给詹二,咱们大姐的一辈子就毁了。夏家夫妻这么对大姐,你身为咱家的一份子,理应跟这样的人恩断义绝。” 他怕程哥儿听不懂,又给程哥儿细数夏家夫妻的罪状:“夏先生夫妻有三错,一错是不懂规矩,僭越了,做了不属于他们该做的事儿;二错是不尊重咱们家,给咱们大姐说亲却越过咱们爹娘,把咱们爹娘当摆设看;三错是没有带眼识人,把个肮脏东西拿来配给咱们大姐,想要祸害咱们大家一辈子。夏家夫妻犯了那么多错,程哥儿觉得,咱们家还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原谅他们吗?” 程哥儿摇头:“不行……先生跟夫人这回确实错得太厉害了,他们不但做错了事儿,还不认错。” 当天他也是在场的,他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詹二很过分,可夏夫人却说,大楚男子皆纳妾养通房丫头,这没错。 他惊呆了好吗,想到未来姐夫要是除了姐姐以外还有其他小老婆,他就气得想揍人。 顾锦安闻言很是满意,拍拍程哥儿的头,夸道:“我们程哥儿也长进了,懂得分辨是非了。” 程哥儿道:“我又不是傻子。” 再说了…… “大姐最好了,我才不要大姐嫁给詹二,他有病。”程哥儿转身扑向顾锦绣,道:“大姐不能嫁给疯子的。” 顾锦绣笑了,点头道:“嗯,大姐不嫁给疯子。” 说完这话,她有一瞬间的愣神,想起罗武哥从今年三月份开始就不再给她买东西……送了三年,每个月都会送的,突然就不送,她不知道是为什么? 顾锦安看着顾锦绣,安慰她:“大姐别难过,弟弟会帮你去问清楚的。” 顾锦绣一惊,又笑了起来,摇头道:“算了,闹得太难看不好。” 毕竟两家并没有说破,只是两家的大人觉得罗武哥对他好,而爹娘也看好罗武哥,因此多年没有给她说亲,想着等她为老家村民守孝三年的日子一过就把她跟罗武哥的亲事定下。 可她守孝的日子早就过了,罗家却没有任何表示,连罗武哥都不来给她送东西了。 顾锦安看着自家大姐红红的眼眶,真是恨不得暴打罗武一顿,小鱼说得对,既然没有本事来向大姐提亲,那为什么要对大姐好了这么多年? 这不是耍他家大姐吗? 顾锦绣不想弟弟妹妹们为自己担心,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荷包,递给他们看:“这是淮毓绣庄送来的银票,大姐这个月赚了很多银子,过几天就用这些银子给你们买些皮子回来做皮袄子,冬天穿皮袄子最是暖和。” 顾锦安接过荷包,打开一看,笑了:“大姐真厉害,足足有八百两呢。” 福安先生的名号已经传遍了江淮江南,他去江南金陵府,在大绣庄里就能看见她家大姐的绣品,是高挂在三楼之上,跟大楚其他的大绣师排在一起。有不少世家豪族的老夫人回去买,一副绣品最贵的价值千两。 不过淮毓绣庄要抽成,每幅绣品会抽走三成左右。 顾锦里酸了:“大姐,你一副绣品都能卖这么多钱了,我累死累活做那么多药才能赚到一千两。” 顾锦绣笑道:“又说谎,也不知道是谁,前段时间关着房门在数银票,那笑声都传到我屋里来了,要是没有个几万两,你能笑得那么大声?” 顾锦里笑呵呵的道:“哈哈,小钱小钱,不用拿出来说啊。” 她赚的银子虽然多,可她花出去的银子更多。 几兄妹说笑几句,顾锦绣跟顾锦里就走了,程哥儿被顾锦安拽住,让他做功课。 至于夏家夫妻做的事儿,早在回来当天他们兄妹就给胡观主写了信,如今在等胡观主的消息。 …… 第二天,天没亮顾锦里就爬起身,今天是冬月初四,也是最后一天收明蚜草的日子。 先前收的是村里的、附近村子的、外嫁女的跟杜家的,这回收的却是司兵所跟县衙衙役的。 秦三郎做着司兵所的百户,而司兵所的不少小兵家里的日子都过得不咋地,顾锦里就让他们跟着种明蚜草,想着帮帮他们,也能帮着秦三郎收服司兵所的兵丁们,让他们别给秦三郎找茬,好好跟着秦三郎看。 瞧瞧,她对秦小哥也是很不错的,还帮着他收服手底下的兵丁。 顾锦里吃过早饭后,就去了作坊大宅,摆开桌子,搬来大称,备好银子,等着司兵所跟衙役的家人送明蚜草上门。 巳时刚到,来送明蚜草的人就来了,有男人,还有不少女人,这些是家里男人在司兵所当兵,不能回家,只好媳妇带着闺女来送明蚜草的。 林乐娘一来到作坊大宅门口,目光就落在顾锦里身上,眉头皱了皱……这个就是顾家姑娘,那个总被秦百户挂在口中的小鱼? 林乐娘是见过秦三郎的,这一见,当真是不得了,犹如见到了盖世英雄般,是把秦三郎装进了心里,怎么也忘不掉。 当得知秦三郎还没有成亲,也没有定亲之后,她更是欢喜得哭了,这就是她命定的姻缘啊。 第668章 吃饱就找茬 可二哥说,秦百户时常说起一个叫小鱼的姑娘,每次说到的时候,总是面带笑容。 秦百户在司兵所里是不经常笑的,能笑得那般和煦没有杀气,定是因为那个小鱼姑娘。能让一个男人这般欢喜的,也只有自己喜欢的姑娘了。 林乐娘不乐意了,凭啥那个叫小鱼的能得到秦百户的喜欢?她林乐娘也不差啊。 且她家二哥不过二十岁就已经是小旗长,得秦百户重用,再过个几年,定能升为总旗。到时候秦百户想要掌管整个司兵所就得靠她二哥帮忙,只会对她家更好。 林乐娘觉得她林家是能帮到秦百户的,她理应跟秦百户成亲,只有亲家之间才会舍命相帮。 至于这个什么鱼的,她家虽然有点银子,可没人当官或者当兵,能帮到秦百户什么?就一土财主而已。 这般想着,林乐娘打量着顾锦里的目光越发的放肆,最后冷哼一声,暗暗道:这个顾小鱼定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所以狐媚秦百户,你等着,看我怎么骂你这个狐狸精。 顾锦里早就察觉到林乐娘的目光,是看着她从窥探、打量、愤恨、得意,一种情绪一种情绪的转变着,还觉得挺好玩。 “顾姑娘,我们没来晚吧?”司兵所张小旗的老娘走过来笑呵呵的跟顾锦里打招呼。 张小旗,年十九,骑射好,比秦三郎早一年进司兵所,在秦三郎没进司兵所的时候,每个月训练,他都是司兵所比试骑射的前三名。 后来秦家兄弟去了司兵所,他是输得渣渣都不剩,跟秦家兄弟算是不打不相识。秦三郎做了司兵所百户后,想提升这些年轻的好兵做自己的心腹,就把张小旗升做了小旗长。 最重要的是,张小旗很有做斥候的天赋,这一年多来,秦三郎是亲自教他,张小旗是长进不少。张小旗家兄弟多,即使将来秦三郎要把他带走,张小旗的老娘也有兄弟照顾。 张小旗的名字还很可靠,就叫张忠。 “张大娘没来晚,来早了呢。”顾锦里对着张小旗的老娘笑道,又递给她两个豆渣饼:“这是家里做的,张大娘拿去吃,这么早就来了,定是天黑就开始赶路。” 张家并不在庆福镇,而是在壶口镇,赶路来到这里,起码要三个时辰的路程。 张大娘笑道:“带着干粮呢,路上吃过了的,顾姑娘不用给我们准备早饭,这么多人呢,要费不少粮食的。” 顾锦里道:“家里做豆腐,豆渣饼是用做豆腐剩下的边角料做的,材料不贵,且有很多,不拿来做豆渣饼吃就浪费了。张大娘拿去分给大家伙,这里有好几筐呢。” 小吉已经把装着豆渣饼的箩筐搬了过来,笑道:“张大娘,我跟您一起给大家伙抬去。” 张大娘看着满满五个箩筐的豆渣饼,是感动得不行:“顾姑娘真是……这在镇上要卖五文钱一个呢。” 这么好吃又能卖钱的东西,顾家姑娘竟然拿来给他们白吃,秦百户真是有福气,有这么好的媳妇。 张大娘的大儿媳是个爽利人,正在跟着自家男人卸明蚜草,见了走过来道:“娘,顾姑娘都给咱们备了两年的早饭了,您这时候才来客气太假了。赶紧搬去给大家伙吃吧,吃完好干活。” 顾锦里听得笑道:“张大嫂子说的是,咱们做买卖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该再这么客气,赶紧搬去吃吧,我先让麦冬、三七、小花他们去给你们检查明蚜草。” 田小花很是勤奋,知道顾锦里今天是最后一天收草,也来帮忙。 “诶,我们先吃着。”张大娘没有再客气,跟着自家儿媳,还有小吉把豆渣饼搬去人堆里,招呼大家伙一起吃。 林老娘跟儿子儿媳见还有两箩筐的豆渣饼,赶忙跑过来搬,还招呼林乐娘:“乐娘你杵着发啥愣,赶紧过来吃豆渣饼,这可是一个五文钱的贵东西。” 顾锦里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林乐娘是吃过豆渣饼的,觉得味道很好,闻言跑过去拿着豆渣饼吃着,吃完两个后,又冷哼一句:“就会收买人心,果然不是个好的。” 这个顾小鱼的心机这么深,不行,她不能让她继续缠着秦百户,不然秦百户会被她给害死的。 一瞬间,林乐娘的正义感爆棚,觉得自己必须帮秦百户铲除这个狐狸精。 别人是酒壮怂人胆,林乐娘是饭饱找茬心,吃了三个豆渣饼后,拿出小手绢一抹嘴巴,把小手绢一甩,雄赳赳气昂昂地向顾锦里走去,来到前排桌子后,双手一拍桌子:“你就是顾小鱼?” 顾锦里无语问苍天……老天爷你是怎么了?是在玩我吗?怎么这季每次收明蚜草,你都给我整点事儿,累不累?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望天干什么?”林乐娘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很生气。 顾锦里回头看着她,道:“我就是顾小鱼,你是林家姑娘吧。” “哼,你知道我是谁就好。”林乐娘是要脸的人,她没有在这里发难,而是道:“我有事儿找你说,你跟我到竹林里去。” 说着,身子一扭,率先往宅子旁边的大竹林走去。 “小东家。”小吉看见这边的情况,皱眉跑过来道:“那姑娘想做啥?小东家可不能跟她去。” 顾锦里笑了:“没事,林姑娘就是找我谈谈心,你先带着三七他们检查明蚜草,我一会儿就回来。” 林姑娘上赶子的找死,她要是不成全,总觉得是不给林姑娘面子。 顾锦里说完,手里晃着一个小布袋,迈着有些欢快的步子,跟着林乐娘去了竹林深处。 林乐娘看看四周,见四周没有人,只有竹子跟被割得只剩个草墩子的明蚜草后,下巴一扬,冲着顾锦里道:“我家二哥是林小旗,他拳脚功夫很是了得,夏天去府城守军大营夜训的时候还立了功,他将来必是要做总旗的,还有可能做百户大人。” 顾锦里诚心发问:“他做了百户大人,那秦小哥做什么?你二哥是想干掉秦小哥做百户吗?” 林乐娘一懵,赶忙否认:“胡说,我二哥对秦百户最是忠心……二哥要是做了百户,秦百户一定早就去了府城做将军!” 顾锦里点点头:“嗯,你说得对,秦小哥确实有做将军的本事。” 怎知,林乐娘又生气了,指着顾锦里怒道:“你不要脸,竟然叫秦百户秦小哥,他是你哥哥吗你就这么叫?!” 第669章 我不喜欢他 顾锦里眼睛一眯,手中的小布袋狠狠一甩,打在林乐娘指着她的手指上。 砰一声,布袋里砸在林乐娘的手上,袋子里被打出些许粉尘,溅起一阵肉眼看不起的尘雾,迷茫在空气中。 林乐娘的手被打疼了,啊了一声,气道:“顾小鱼,你凭啥无缘无故的打我?” 顾锦里笑了:“你又凭什么无缘无故的用手指着我的鼻子骂?上次这么指着我骂的人,手指差点被我剁了。” 林乐娘一惊,有些害怕,可看顾锦里不过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即使再凶悍也是不敢拿刀砍人的,又硬气起来,道:“你快十五了吧,是个大姑娘了,合该知道男女授受不清的道理,即使跟秦百户是邻居,也不能总是跟他待在一起。你这么缠着他,是不对的,不是正经姑娘能做得出来的事儿。” 顾锦里很无辜:“我可没有缠着他。” 是他来缠着我好吧。 还有…… “你谁啊?你是秦小哥的媳妇吗?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这些话?说什么要懂规矩,我看最不懂规矩的就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只有浪荡女才做得出来。” 小样,来跟我吵架,骂不死你。 林乐娘气得哆嗦:“你,你说谁是浪荡女?” 顾锦里老神在在,笑着道:“你啊。” 林乐娘气得脸都绿了,可她根本找不到话来反驳顾锦里,毕竟是她先来找茬的,可她不会就这么退缩,见已经撕破脸皮,这个竹林深处又没人,干脆直白的说道:“我警告你,离秦百户远一点,他将来是要娶我的,是我相公,你一个农家女,就算有点银子,家里没人当官当兵也帮不了他,我二哥可是小旗长!” 顾锦里看着她趾高气昂的模样,一个没忍住,哈哈笑出来声。 林乐娘被她笑懵了:“你笑什么?”你应该哭才对。 顾锦里笑了一会儿才道:“不好意思,我是许久没遇到这么蠢的人了,实在是忍不住想笑。” 林乐娘怒道:“不许笑,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顾锦里听得又笑了。 少顷她收起笑意,开骂了:“林乐娘,你觉得小旗长是个很大的官吗?我来告诉你,小旗长连官都算不上,只要总旗乐意,随时都能把小旗长踢走。你引以为傲的小旗长是个连跟县令大人同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的人。而我家大哥、我爹,都跟郑县令一起吃过饭,还不止一次。” “我是个农家女没错,但我有钱啊。你家的日子能过得宽裕,也是靠的我,只要我一句话,你家的明蚜草就卖不出去,就得继续受穷。所以你要是不想过一个月只能吃一顿肉的日子,就给我老实点。” 又道:“我跟秦小哥最起码还是邻居,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连邻居都算不上。我今天是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否则有你受的。” 林乐娘被骂得懵了:“你,你……” “你什么你,词穷就不要来吵架,免得自己把自己给气死。”顾锦里打断林乐娘的话,又突然问道:“你喜欢秦小哥?” 啊? 林乐娘有点懵,这话是不是转得太快了?不过她还是本能的点头:“嗯。” 顾锦里冷笑一声:“既然你喜欢他,那就去司兵所找他表白啊。知道表白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去当面告诉他,你喜欢她,要嫁给他做媳妇。” 林乐娘震惊了,根本跟不上顾锦里的脑回路:“你,你什么意思?你不喜欢秦百户吗?怎么能让我去跟他,跟他……” 顾锦里:“喜欢是个什么东西?我是个生意人,我不做亏本生意,带着巨款嫁人对于我来说就是亏本生意。” 林乐娘觉得自己快傻了,二哥不是说秦百户喜欢顾小鱼,要跟她成亲的吗,怎么顾小鱼根本不在乎秦百户的样子,还让她去跟秦百户说要做他媳妇? 诶呀,这样羞人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顾锦里看着她先是震惊,再是羞红了脸的模样,很是无语:“喜欢秦三郎你就去跟他说,别来找我,我很忙的,没空替秦三郎应付这些事儿。” 林乐娘见她说得冷冰冰的,脸上除了冷漠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不由得问道:“你不喜欢秦百户吗?” 顾锦里:“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他是金子还是银子?” 林乐娘是个傻的,根本没有看出顾锦里已经气炸了,闻言很是高新,上来抓着她的手道:“顾家妹妹对不起,是我误会了,都怪我家二哥,他说秦百户总是提起你,每次提起你的时候还笑得极好,还夸你聪明本事,总之样样都好,大家伙都觉得你是他以后的媳妇,我这才……实在是对不住了,你原谅姐姐这一回。” 顾锦里抽回手,对林乐娘道:“你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儿,我要回去收草。” 林乐娘自认为顾锦里不喜欢秦百户后,对顾锦里那是相当的好,忙道:“没有了没有了,顾家妹妹你去忙。” 顾锦里看她一眼,笑着说了一句:“你要是喜欢秦三郎就抓紧去向他表明心迹。这大小伙子的,没个媳妇可不行。” 言罢,在林乐娘娇羞的笑容中转身,走出竹林。 秦三郎你去死吧! 至于林乐娘,顾锦里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林乐娘赶来找她的茬,就要付出代价,布袋子里的毒药,够林乐娘喝一壶的。 半刻钟后,顾锦里回到作坊宅子的大门前。 “小东家,我们已经检查过张大娘家的明蚜草了,没有问题,可算上等。”三七拿着本册子过来说道:“可要过称?” 顾锦里点头:“过称吧。” “诶。”三七立刻带着制药作坊的人去给明蚜草过称。 张大娘很是高兴,她家是第一个卖明蚜草的,且卖的是上等,那可是七文钱一斤呢。 一刻钟后,三七他们把张大娘家的明蚜草过称,报数:“一千八百斤,折银十二两又六百文。” 张大娘听得是高兴不已,这一季有十二两六百文呢,加上前面两季,今年她家光卖明蚜草就赚了四十多两银子。虽然其中有二十两是大儿媳跟二儿媳娘家,可她家也能赚到二十多两银子,不错了。 张大嫂子很是高兴,她家婆婆人好,见明蚜草赚钱后,也让她娘家人种明蚜草,等顾家收草的时候,她娘家就把明蚜草给割了送来张家,他们一起弄好后,再给顾家送来。 因着有明蚜草,她娘家跟二弟妹的娘家可算是过上了好日子。 第670章 你又在害人? 顾锦里把十二两六百文钱数出来给了张大娘:“您拿好,一共十二两六百文钱,要是没啥问题就在册子上按手印。” 张大娘接过银子,数了一遍后,拇指按着印泥,在册子上按下红手印:“顾姑娘,可要谢谢你了,有了这笔银子,我家二儿媳妇的老娘算是有钱买药吃了。” 今天二儿媳妇没来,是亲家母病了,她回了娘家伺候,得了银子后,老二就能直接去请大夫,带着大夫去给亲家母看病。 张大嫂子听到这话并不生气,一来是她跟老二媳妇的感情不错,二来这银子是二弟妹娘家卖明蚜草的钱,人花自己家的银子看病,她要是也有意见那就是有病。 “顾姑娘,听说你们的酒楼要办啥子三周年庆,到时候要吃啥火腿的,那火腿好吃吗?贵不?”张大嫂子问着,要是不贵,那她家就凑银子去捧个场,也算是报答顾家姑娘了。 顾锦里笑道:“张大嫂子有心了,不必费钱来买,到时候我会让秦百户给拿几条去司兵所,给大家伙分一分,你们拿回去做菜吃。” 火腿可是个贵东西,张家儿子多,也就一个张忠有本事,一个月能有饷银拿,其他儿子都是种地,可没钱买火腿。 张大嫂子是个聪明人,听到这话就知道火腿不便宜,忙道:“嫂子就是好奇问问,火腿是用来卖钱的,你不用给秦百户拿到司兵所去。” 自打秦百户掌管司兵所后,只要没次回家都会带很多东西去司兵所,听说都是顾家姑娘给他拿去的,都便宜了他们这些兵丁的家眷。 张大娘子在旁边看得再次感叹,秦百户有福气,有这样的好媳妇,根本不用发愁手底下的人不忠心。 说话间,林乐娘手里拿着跟竹叶,晃晃悠悠的出来了。 张大娘看得皱眉,问顾锦里:“她没给你找事吧?要是敢对你说啥胡话,你就告诉大娘,大娘替你去林家骂她。” 林乐娘那小心思,只要有点年纪的人都看得出来,是看上秦百户了,做着百户夫人的美梦呢。 顾锦里道:“张大娘别担心,她没对我说什么,就是说了些心里话,随她去吧。” 她生气了,才不会管秦三郎的烂桃花。 张大娘听罢,只能按下心思,看了林乐娘一眼。 林乐娘是谁,那可是林家的娇娇女,是立刻回瞪一眼,骂一句:“看什么看,老太婆。” 这个老太婆最多事儿,她儿子跟她二哥别苗头抢功劳不说,先前她把顾锦里喊进竹林的时候,这老太婆还一直盯着她看,一副她要害了顾锦里的模样。 张大娘气得不轻,这林家的闺女也太不懂事了。 张大嫂子最敬重自家婆婆,闻言扬着巴掌道:“臭丫头你说谁是老太婆?赶紧赔礼道歉,不然我扇飞你。” 林乐娘吓得不轻,眼眶都红了,她不想丢脸,又怕挨打,急忙说了一句:“对不起。” 言罢,赶忙跑去找自家老娘,先是哭了几声,后来不知道说了什么,母女两个又笑了起来。 顾锦里敢肯定,这母女俩说的一定是跟秦三郎有关的事儿。 她收回目光,没有再管这母女两……虽然她不喜欢林乐娘,可她更气的是秦三郎,等着,等他回来她要跟他绝交。 “小吉,把你身后的两个袋子拿来。”顾锦里吩咐着小吉,对张大娘道:“张大娘,我这里有一种药材,叫做小茼荟的,春种秋收,产量也很高,种的方法跟明蚜草差不多,不需要占用田地,就在自家门前屋后种植就行,不用晒干,直接割了就能卖,三十文一斤。” 张大娘听得惊了:“三十文一斤,还不用晒干就能卖,有这种好东西?” 张大嫂子道:“娘,顾姑娘说了就肯定是有的,您先听顾姑娘说,这小茼荟是个啥东西?” 顾锦里道:“是用来做止痒护手膏的一种药材,用新鲜的来做,药效会更好,且一年一收,不用像明蚜草一样一年要忙活三季,太累了。种植这种小茼荟能轻松一点,赚到的银子跟明蚜草差不多。” 甚至会更多。 “我这里有两袋种子,你们要是种的话就拿回去。种出来后,我负责收,不过要重新签订一份契约文书。”顾锦里指着小吉搬来的两袋种子道。 她虽然想帮秦三郎,让司兵所县兵的家眷种植明蚜草,但契约文书还是要签的。 顾锦里拿过桌面上的一捆小茼荟:“这是晒干后的小茼荟,是橙色的,有股子水果的甜香。” 新鲜的小茼荟药效更好,可新鲜的小茼荟她买不到,只能用晒干的。 张大嫂子是当机立断,对张大娘道:“娘,这个小茼荟比明蚜草好,咱们家拿回去种吧,定能赚钱的。” 张大娘是很信任顾锦里的,闻言说道:“成,我们把种子拿回去,明天开春就种。” 顾锦里点头,把两袋小茼荟的种子给了张大娘家,又让小吉去拿了几袋小茼荟的种子来,每收一家的明蚜草就问一家,要不要改种小茼荟? 不过,愿意种的只有十几家,大部分县兵的人家都是不愿意中的,只因他们舍不得把明蚜草的草墩子给拔了。 顾锦里没有强求,不愿意种就作罢,一边收明蚜草,一边付银子,忙活到下午,才把司兵所县兵家的明蚜草给收完。 临走前,林乐娘高高兴兴的跑过来给她道别:“顾家妹妹,我走了,谢谢你,我一定……” 虽然话没有说完,可看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就知道桃花已盛开。 顾锦里挑挑眉,对她笑道:“你加油。” 秦三郎,你去死吧! 林乐娘重重点头:“嗯,我一定会努力的。” 说着,跟着自家老娘以及来卖明蚜草的县兵家人们走了。 程哥儿今天也来帮忙了,在旁边看得很是奇怪:“二姐,你又在害人?” 啪一声,顾锦里拍了程哥儿的脑袋一下:“胡说,我可是在帮她,也是在试探。” “试探什么?”程哥儿不懂。 顾锦里没有回答,而是招呼着送草来的唐家人:“唐叔唐婶,我们在这边收草,快过来。” 唐家是的大儿子在县衙做衙役,就在罗武的手下,她知道顾锦绣喜欢罗武,想着既然都收了司兵所县兵家的明蚜草了,干脆也让衙役家种明蚜草,帮帮罗武。 如今已经收了两年有余。 第671章 半死不活 唐叔唐婶向她这边看来,笑道:“来了。” 又回头招呼着同样送草来卖的衙役家人:“顾家丫头在那边呢,大家伙快着点,赶在天黑前把事情办完,不然回家可就得半夜了。” “诶。”几十户衙役的家人应着,大家伙高高兴兴的拉着明蚜草来卖。 顾锦安下学后,赶过来帮忙,兄妹三个,加上制药作坊的几十号人是忙到天色擦黑,才把所有明蚜草给收完。 顾锦里捶着腰道:“明天我要放假,不干活了。” 程哥儿很是赞同:“嗯嗯,我明天也不干活了,收草好累。” 顾锦里瞅他一眼:“你小孩子家家正是精力好的时候,休息什么休息,明天去制药作坊盯着,帮忙闸草。” 把明蚜草用闸刀闸成小段后,才能磨碎,用来做蚊香。 程哥儿惊呆了,二姐太会欺负他了,她自己休息,却让他干活。 顾锦安看得笑了,没有理会自家小妹跟小弟的官司,而是跟着三七他们快手快脚的收拾着桌子,等把琐碎的事情做完后,天色彻底黑透。 “安哥儿、小鱼、程哥儿,赶紧回家了。”顾大山跟崔氏见他们迟迟不回家,拿着火把来接他们。 “诶,我们这就回去了。”顾锦安应着,带着顾锦里、顾锦程向着自家爹娘走去。 崔氏手里拿着三件披风,一人递一件:“披上,天黑了冷。” “谢谢娘。”顾锦安接过,把一件披风递给顾锦里,又帮着程哥儿把小披风披上后,自己才披上披风回家。 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了。 “今天是铁锅炖鱼,放了三种豆腐,还放了松菇,鲜美得很。”顾锦绣端来热水还有棉布巾,给顾锦安他们洗手吃完。 只是今天顾锦里吃得不多,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像是在戳着秦三郎。 顾锦绣见了问道:“小鱼你咋了?可是今天的鱼不好吃?” 顾锦里道:“没有,挺好吃的,就是我饱了,不太想吃。” 程哥儿:“……” 懂了,二姐已经被气饱了。 小家伙很聪明,生怕生气的二姐会折腾自己,赶忙抱着饭碗冲着顾锦安笑嘻嘻的道:“大哥,换位置,我要坐在大哥的左边。” 这种时候不能跟坐在二姐旁边,离得越远越好。 顾锦里眯起眼睛:“顾锦程,你是怕我吗?” 程哥儿抱着碗,躲在顾锦安身后:“不是的,二姐好看又可爱,最喜欢二姐了。” 哼! 顾锦里懒得搭理程哥儿,继续戳饭。 顾锦安好笑的看了顾锦里一眼,把程哥儿拎回他的位置:“做好,好好吃饭,都吃了一半了,哪有换位置的道理。” 不过,吃完饭后,他还是悄悄问了程哥儿:“你二姐怎么了?跟谁怄气?” 程哥儿把林乐娘单独找顾锦里去竹林的事情说了。 顾锦安知道林家,看来是林小旗的妹子看上秦三郎了,还不怕死的找到小鱼,当面说这事儿。 “啧啧,有好戏看了。”顾锦安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说了这么一句。 程哥儿拽着他的衣袖问:“啥好戏?” 顾锦安道:“等你三郎哥回来你就知道了。” 说实在的,他倒是希望小鱼能多闹闹脾气,她太沉稳了,沉稳得不像个小姑娘,也知道跟秦三郎闹矛盾的时候,她才会情绪外露,表现得像个正常的小姑娘。 程哥儿皱皱小眉头,还想再问,却被自家大哥拎着去了洗澡了。 洗完澡回屋没多久,家里的后门就被人敲响,顾锦安跟顾锦里熟门熟路的去了后门,不出意外的拿到了一封信。 是胡观主的回信,信上告知他们,夏家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会换掉夏先生夫妻,不出十天,夏先生夫妻就会离开庆福镇。 顾锦安跟顾锦里对此还算满意,鲁家一系里,胡观主还算是个讲理的人。 可夏先生却是不愿意走的,他此时也收到了胡观主的信,但他看过信后,只是冷笑一声,直接把信给烧了,对着那个来送信的人道:“回去告诉胡观主,让她管好湖云观跟药材生意就成,夏某的事儿,无须她操心。” 来送信的是个男人,穿着一双长直皮靴,看着那封还冒着火星子的信,冷笑道:“夏先生果然是狂士脾气,只是这信烧了,可是要承担后果的。” 夏先生回以冷笑:“后果夏某承担的起,无须你一介影子卫来操心,赶紧滚吧,夏某的宅院可不是给你们这些满手沾血的莽夫逗留的。” 那人闻言,隐没在斗笠下的脸色一沉,这个夏固果然狂妄,但他只是个负责送信的,要是没有命令是不能暗杀夏固的,因此只能离开。 送信的人刚走,夏夫人就来了:“夫君,是胡观主的人?” 夏先生点头:“不过是个清修之人,竟然刚管到我的头上,真以为第一任观主是鲁家亲戚,她也是吗?她不过是个孤女,被上一任观主收养而已,算来也是个奴婢。” 又安慰夏夫人:“夫人不必担忧,房大人会帮我们说话的。” 房大人就是夏先生认识的那个鲁家一系里的大人物,是能跟鲁家当家直接联系的人。 夏夫人听罢,总算是放下心来,可她的心刚刚放下,老嬷嬷又来了,在门外着急的道:“夫人,詹家二公子又犯病了……悦儿已经被折腾得不行了,詹三老爷想问我们夏家借丫鬟。” 老嬷嬷差点说不下去,当真是丢死人了,哪里有人到别人家做客,却要问人借丫鬟来睡的? 夏夫人听得脸都白了:“詹家小二怎么又犯病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先生的脸色也很难看,对夏夫人道:“不太清楚,府城来的大夫查不出来,只说他是年轻气盛,火气太重。” 可火气再重也没有这么个重法的,詹家小二都虚脱得晕过去三回了,哪里还有什么火气? 然而,怪就怪在,只要詹家小二的身体养得好一些他就会犯病,就会忍不住要跟丫鬟厮混,如今是不厮混会大哭大闹,整个人像是火烧一般浑身通红。 可一旦跟丫鬟厮混,又会守不住晕死过去。 “再这么折腾下去,小二会死的。”夏先生交代夏夫人:“丫鬟先备下,但不用急着送过去,我先去看看,问问大夫有没有什么法子能给他治治。” 实在不行,再送丫鬟过去。 “诶,妾身知道了,夫君赶紧去看看小二吧。”夏夫人催促着,把夏先生送出房门。 夏先生是直奔客院,来到詹二的房里。 房内已经乱得不行,詹二已经是半死不活,被詹三老爷扶着,可他依然喊着要女人。 府城来的大夫看得摇摇头,差点说出那句:准备后事吧。 不过,夏先生却是问道:“大夫,给他喝点昏睡的汤药,让他睡上几天都不能醒,这样能不能缓解他的病情?” 大夫道:“可以倒是可以,就是那种汤药喝了极其伤身,詹二公子身份贵重,老夫怕他有个闪失。” 第672章 夜奔大丰村 夏先生听罢,算了算路程跟时间,又接着问:“一剂药能昏睡几天?能否连续用药三次?是否会对子嗣有妨碍?” 男人用猛药最怕的就是伤到根本,将来生不出孩子。 马大夫道:“有一种比较温和的药方,一次会昏睡上三天,用上五回都不会伤到根本。” 又道:“这是最温和的药了,是我调过药方的。” 詹家他是知道的,有一门贵亲是个公主,虽然公主已经过世,但公主的孙儿建在,他是尽心尽力的救治詹二,生怕一个不尽心会惹上麻烦。 夏先生听罢,看向詹三老爷,道:“詹老弟,小二的病情危殆,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得让马大夫给他开几剂药,让他持续昏睡,把他送回江南詹家去。到了詹家立刻延请太医给小二诊治,不然小二真会脱阳而死!” 小二的身体以前是很好的,时常跟着詹老弟游历,有时候詹老弟倒下了,小二还能背着他徒步走上几十里,把他送去镇上。 可如今,好好的贵公子被弄成这副鬼样子,还是因为睡丫鬟变成这样的。这事儿要是说出去,詹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詹三老爷看着詹二的模样,也是不敢在外多待了。这是大哥的嫡子,要是跟着他这个叔父出来一趟却死在外面,他跟大哥就得结仇。 “长垣兄说得是,小二的病情不能再拖了,得回家去。”詹三老爷对马大夫道:“大夫,你开药方吧。” 又道:“还要劳烦马大夫跟我们一起回江南,小二病危,一路上不能没有大夫守着。” 马大夫皱皱眉头,是打算开完药方就走的,可詹家花了重金请他来,詹二又是这副要死的模样,他作为大夫,理应跟着回去:“成,我会跟着詹三老爷一路去江南的。” 马大夫怕自己一个人不行,又跟詹三老爷说了一个临河府的名医:“朱老大夫的医术比我高超,把他老人家请上,可确保詹二公子生机。” 詹三老爷是知道朱老大夫的,闻言立刻让自己的小厮先行一步去临河府请人,又催促马大夫:“快开药方,小二不能再等了。” 马大夫点头,不过还是先给詹二扎了一轮针,让他身体的燥热降下来后,才开始写药方。 可詹二却不愿意走:“叔父……恒之不走……恒之要去见绣姐儿……她一定生气了……要是不肯嫁给我怎么办?” 詹二说着又哭了起来,眼里涌出眼泪,一滴一滴的掉着:“侄儿……真的喜欢她……” 詹三老爷赶忙安慰他:“小二放心,等你病好了,叔父就让你祖母来提亲,定把顾家大姑娘给你娶回去。” 马大夫在旁边听得都无语了,这个詹二公子真是个情种,一边睡丫鬟睡得命都快没了,一边还惦记着好人家的姑娘。你也别哭了,要是顾家知道你因为睡丫鬟弄得半死不活的,是傻了才会把姑娘嫁给你。 “不,侄儿要见她……见不到她……不回去。”詹二紧紧拽着詹三老爷的衣服恳求着,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让詹三老爷看得心痛不已,只得替自家侄儿求夏先生。 “长垣兄,能否去顾家一趟,把顾家大姑娘请来见见小二……虽说这不合规矩,可小二病重,要是他扛不过去,也算了了他一个心愿。” 詹二听罢,跟着求夏先生:“夏叔叔……求求您……帮帮我。” 他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睡丫鬟了,会好好对绣姐儿的。 夏先生的脸色很难看,对詹二道:“小二你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说。夏叔叔答应你,只要你身体好了,定会帮你娶到绣姐儿。” 夏先生想起老嬷嬷回来后说的话,顾锦里手里竟然有他先祖的卖身契,要是他们家再敢踏进大丰村一步,那张卖身契就会让他们夫妻变成奴籍。 夏先生此刻是有些埋怨自家曾祖父的,为何当初不把卖身契拿回来,反而继续留给鲁家?如今那张卖身契成了困住他的桎梏,让他根本不敢带着詹二冲进大丰村。 要是没有那张卖身契制约,他直接把詹二带去大丰村见顾锦绣。如此一来,村里人就都知道詹二跟顾锦绣的事儿,绣姐儿是不嫁也得嫁。 夏先生狂妄了一辈子,连第一任大楚皇帝都被他下过面子,他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顾家吃亏的。 可如今却是被顾家的几个孩子压着打,他心里很是不忿,总想着把詹家的婚事说成,好证明自己是对的。 詹二闻言,知道夏先生是在敷衍他,又哭着求道:“夏叔叔帮我……恒之要绣姐儿……只要她一个。” 可惜,夏先生已经没心情理会詹二,见马大夫开好药方后,直接拿走药方:“我亲自去跟小二抓药,詹老弟你看着小二,等小二喝了药后,立刻启程回江南。” “诶,有劳长垣兄了。”詹三老爷应着,松开詹二,让两个小厮把他抬到床榻上去。 詹二死拽着詹三老爷不松手:“叔父……我要见绣姐儿……见不到她……侄儿现在就去死!” 詹三老爷是被这个侄儿闹得心累不已,真相扇他一巴掌,可看着他快死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只能敷衍着道:“好好好,小二放心,叔父这就让管事去大丰村请顾家人。” 说着,掰开詹二的手,起身出去找了自己带来的管事,说的却不是去大丰村顾家的事儿,而是吩咐管事立刻收拾行李,今晚他们要赶回江南。 詹二不蠢,知道自家叔父没有帮他去大丰村找人,只好自己想办法。 等詹三老爷回来的时候,他找了个理由支开詹三老爷,又把马大夫支去熬给他洗澡的药后,命令自己的两个小厮:“备骡车……我要连夜赶去大丰村……” 两个小厮惊了:“公子说什么?不行不行,您如今路都走不稳,可不能去大丰村啊。” 詹二却不管,威胁道:“你们要是不想全家被卖就按照我说的做……不然有你们受的。” 两个小厮是下人,根本没办法跟詹二抗衡,詹二还威胁他们,不许把这事儿告诉詹三老爷跟夏先生,不然也要卖了他们。 两个小厮只能去套骡车,再趁着没人,偷偷把詹二抬到骡车上去,带着他往大丰村赶去。 不过,两个小厮说了:“公子见过顾家大姑娘后就得回来,可不能赖着不走,不然对顾家大姑娘的名声不好。” 公子最在乎的就是顾家大姑娘,把顾家大姑娘搬出来比什么都有用。 第673章 撒谎 詹二是在乎顾锦绣名声的,闻言说道:“嗯,我就去看她一眼……不会闹得太过。” 两个小厮松了口气,公子听劝就好。 “公子您先睡一觉,等到了大丰村小的再叫醒您,不然您这般模样去见顾家大姑娘,会吓到她的。”两个小厮一个驾车,一个在车内伺候着詹二,拿出参片,给詹二含着,让他能恢复些力气。 詹二听罢,很是紧张,颤抖着手摸着自己的脸:“我如今很难看吗?快帮我梳洗一番……免得绣姐儿见了不喜。” 小厮生怕他再折腾会把自己给折腾死了,赶忙夸道:“不难看,公子还是俊逸非凡,就是没有睡好,憔悴了点。公子赶紧睡一觉,把精神养足了,脸色就好了。” 又道:“姑娘们都爱俊俏郎君,公子是江南数得上号的美男子,定能让顾家大姑娘倾心。” 詹二被夸得很是高兴,又不确定的问:“绣姐儿真的会喜欢我吗?她上回可是用砖头砸晕我的。” 小厮心里想骂娘,他是小厮又不是奶嬷嬷,怎么还做起哄孩子的活计来了? 可詹二是主子,小厮只能耐心道:“上次是公子误闯顾家,顾家大姑娘以为公子是贼人,这才拿砖头砸了公子。可这回公子是上门拜访辞别,不一样的,公子放心吧。” 不得不说,詹二会这般自私任性,全是身边人宠出来的功劳。 詹二听了小厮的话,赶忙含着参片,闭上眼睛休息。他实在是太累了,不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詹二被一阵怒喝声吵醒。 “站住,你们是谁?大半夜的来大丰村做什么?”邱琅带着十名作坊伙计守在进村的路上,原本只是以防万一兼夜训,没成想竟然真的拦住一辆骡车。 “吁~”驾车的小厮赶忙停下骡车,借着火把的光芒看着邱琅,见他走路的时候下盘极稳,是个有拳脚功夫的,赶忙笑道:“这位兄台,我们是从县城来的,有信要送去何村长家。” 詹家人不蠢,也是查过顾家的,顺便查了大丰村,知道大丰村的村长姓何,有个儿子在县城做书吏,为了能顺利进村,小厮扯了谎。 邱琅笑了:“来给何村长家送信?把信拿来吧,我们给你送进去。” 小厮自然不肯,沉声说道:“是何村长的儿子拜托我们亲自送去给何村长的,必须亲自交到何村长手里,不可让外人转交。” “不可让外人转交?”邱琅把松油火把递给旁边的阿舵,手中木棍一横,打向小厮。 小厮是专门保护詹二的,身上的拳脚功夫不错,腿风一扫,踢开木棍,身子一转,躲开邱琅的进攻后,赶忙拱手行礼:“这位兄台,你怎么突然出手打人?我们真是来送信的。” 邱琅冷笑:“别装了!你家主子坐着牛车在村口疯了一整天,你们跟在身边伺候,我们会不知道你们是谁?” 小厮见谎话被拆穿,赶忙说道:“这位兄台好眼力,我确实是詹家公子的小厮,今天来不是给何村长送信,而是给顾家大姑娘送信,告知她,我们家公子要走了。” 邱琅一愣:“你们家公子要走了?” 小厮点头:“嗯,公子病重,庆福镇是个小地方,没有名医看诊,三老爷生怕公子病逝,今晚天色一黑就把公子送回江南了。我们是奉公子之命来给顾家大姑娘送信赔礼兼道别的。” “你们?”邱琅往骡车看了看:“车里还有人?” 车帘子一掀,另一个小厮走了出来,朝着邱琅拱手道:“兄台有礼,在下青湖,是詹二公子的小厮之一,我们半夜前来打扰确实失了礼数,在这里给诸位兄台赔不是了,还请兄台行个方便,让我们把信送去顾家。” 青湖小厮很会做戏,说到这里的时候竟然哽咽起来:“我们家公子病重,连汤水都喝不下……公子可能撑不到回乡,这是他最后的愿望,求兄台行个方便,我们兄弟给你跪下了。” 言罢,拉着驾车的小厮跪下。 驾车的小厮一愣,很快明白过来这是青湖的主意,两人立马砰砰砰地给邱琅他们磕头。 阿舵看得皱眉,问邱琅:“琅哥,咋办?要不要把他们放进去?” 邱琅没有回答阿舵的话,只是看着两个跪地磕头的小厮,冷笑一声,突然往旁边的黑暗处冲去,不多时就追上正在绕路往村里跑去的詹二。 可詹二病重,跑不快,跌跌撞撞的,没一会儿就被邱琅拽住后衣领,砰一声,直接把他砸到两个小厮的脚边。 “你家公子走了?那这个是什么?鬼吗?” 阿舵见自己被两个小厮骗了,很是恼怒,立刻挥拳打向青湖:“好你个贼子,竟然敢卖惨糊弄我们,我打死你。” 然而,青湖的功夫也不错,见谎话被拆穿,立刻跟驾车的小厮还手,跟邱琅他们打起来。 詹二被砸得脑子嗡嗡作响,可他是个情种,是死都要去见顾锦绣的,忍着身上的剧痛,趁着两拨人厮打的时候,又向着村里走去。 可他病得太重,没走几步就栽倒在地。 顾锦里跟顾锦安收到消息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詹二倒在地上,快死过去的样子。 顾锦里皱眉,对詹二更加厌恶,一脚踩在詹二的手上辗轧着:“神经病。” 詹二已经很累很累,只能模糊的看见两个人影,依稀知道是顾家人,却不知道是谁。 顾锦安看着詹二,也是服了,蹲下看着詹二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是想要害死我家大姐吗?” 大半夜的跑来,要是被人看见,他家大姐还活不活了? 顾锦安真想把詹二给活劈了。 詹二流着眼泪,哭道:“对不起……我就是想见见她……” “你见个屁!”顾锦里骂道:“你是古人吗?孟浪到这种程度,你敢大半夜跑去京城的勋贵府邸求见别人府上的小姐吗?不过是看我家是乡下农人好欺负罢了。要是我家是高官府邸,你还敢这么跑来吗?” 说着又气得踢了詹二一脚,直接把他给踢得滚出几米地。 “小二!”是詹三老爷的声音。 第674章 詹二离开 詹三老爷得知詹二跟两个小厮突然不见后,立刻猜到詹二带着小厮来了大丰村,立马跟夏先生骑马赶忙。 马匹跑得快,不到半个时辰就追到这里,一来就看见他家小二被打。 詹三老爷很是生气,翻身下马,冲着顾锦里喊道:“你还是不是人?我家小二都快病死了,你还这么打他!” 顾锦里冷笑:“你家侄儿都快死了还要来害人,临死前善良一把不行吗?” “你,牙尖嘴利的丫头,等我家侄儿病好了再来找你算账。”詹三老爷也有些气弱,小二大半夜的跑来大丰村找顾锦绣,顾家就是把他打死都不为过。 夏先生带着马大夫,马匹跑得慢一些,此时才赶到,一下马就对马大夫道:“快去看看小二。” 马大夫算是服了,这个詹家二公子真是太能折腾了,大半夜的还敢拖着病重的身体跑这么远,当真是不要命了。 詹家给的五百两银子坐诊费少了,加钱,必须得加钱。 马大夫打开药箱,借着松油火把的光亮给詹二扎了一轮针,总算是把他的小命给保住:“赶紧把他带回去,立刻用药,送去江南,再用快马把太医请来,不然他就算能活下来也会元气大伤。” 詹三老爷是老泪纵横,劝着詹二:“小二你听话,跟叔父回去,等病好了再说,别急。” 顾锦安指着詹二,问夏先生:“夏先生看看,这个算是良人吗?这样的浪荡子你还拿来配给我家大姐,你跟我家有什么仇?!” 夏先生没有接话,只对两个小厮道:“把你们家公子扶回车上。” “是。”两个小厮被邱琅他们打得鼻青脸肿,过来抬詹二。 詹二不知道是被骂醒了还是怎么的,转头看着顾锦安,求道:“对不起……别告诉她我来过……” 他不想自己的不堪被绣姐儿知道。 顾锦安沉着脸,没有应声。 詹二很难过,是一路掉着眼泪被小厮抬上骡车的……他活了二十三年,一直顺风顺水的,第一次求而不得,是哭得伤心不已,直接哭晕过去了。 马大夫见他晕了,是松了一口气,诶妈呀,这位祖宗总算是晕了,再不晕他都想直接把他给扎晕过去:“赶紧走吧。” 詹三老爷是急忙上了骡车,对小厮道:“你把马骑回去,我陪着小二。” 又对夏先生道:“长垣兄走吧。” 顾锦绣跟小二的婚事这回是谈不成了,先把小二弄回家治病再说。 夏先生点点头,翻身上马。 顾锦里嘲讽道:“夏先生打算什么时候搬家?丢了这么大的人,你还有脸继续待在镇上?” 夏先生目光锐利的看向顾锦里,道:“夏某可不是胡观主,她不过是个奴婢,夏某却是身有功名之人,要走要留,轮不到她来做主。” 顾锦里心下一凛,终于知道了自己想要的,冷笑道:“那咱们,走着瞧。” 言罢,回以夏先生堪比刀刃般的眼风。 夏先生被她锋利的眸光一看,身上生出一股寒意……可惜了是个姑娘家,就算再有本事还不是要嫁人,将来雌伏在男人身下,做男人的附属品。 夏先生一扬马鞭,骑着快马走了。 顾锦里盯着夏先生的背影,直到马蹄声听不见后才再次开口:“邱琅、阿舵、丙子,你们做得不错。” 丙子很聪明,是一发现不对劲就跑回村里通知他们。 邱琅道:“小东家过誉了,我们做得还不够好,应该快些制住詹家人才是。” 又提醒道:“小东家,那个夏先生不是个善茬,您跟安哥儿得尽快想想办法,把他赶走才行。” 不然定要出事。 顾锦里点头:“放心,夏固蹦哒不了多久了。” 这些年来,她除了研制治病的方便药以外,还用药材提炼配制出十几种毒药,夏固要是不想死就给她老实点,不然她不介意让他提前去投胎。 邱琅谨记着自己下人的身份,只提醒一声后就退下。 顾锦里则是跟着顾锦安回家。 到家后,立刻写信给胡观主,把夏固说的话告知观主,并言明:夏固敢说这样的话,他身后定有靠山,观主想要制住他,就得直击他背后的靠山。 最后还道:我们姓顾,看在我娘的份上才乐意跟鲁家来往,要是鲁家人这么会找事儿,这门亲戚,我们兄妹不认也罢。 写完信后,顾锦里没有等到天亮,让泽子连夜把信送去大兴镇湖云观。 观主收到信后,给顾锦里回信,告知她:我知道了,定会让夏固离开,不过可能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鲁家当家人并不在内陆,而是在近海的一座岛屿上,给他送信需要时间。 胡观主也很后悔让夏固来教导程哥儿,早知道夏固这般狂妄,敢插手几个孩子的婚事,她是绝对不会让夏固来的。 当初会让夏固来庆福镇,一是夏固学问极佳,是大楚难得的有学之士;二是夏夫人是个懂得古礼、精通世家规矩的妇人,跟着夏固来庆福镇,能教导两个女孩规矩。 顾锦里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看过信后,她把信给烧了,对顾锦安道:“咱们就给观主一个半月的时间,一个半月后夏固夫妻要是没走,我就给他们下毒。” 毒死这对狗男女! 此时此刻,詹二已经昏睡不醒,正在赶往江南的路上。 詹三老爷是彻夜不眠的守着他,就怕他会出事儿。 好在三天一到,药效一过,詹二就醒了过来,得知自己已经在府城,正要前往临河府,当下就哭了。 詹三老爷见状,赶忙安慰他:“小二不伤心,你回去是养病,等病养好了再回来提亲也是一样。” 他跟夏固谈过了,夏固说会直接写信给鲁家当家人,让鲁家当家人直接同意小二跟顾锦绣的婚事。 詹二听罢,却没有丝毫的开心,而是问詹三老爷:“叔父……绣姐儿会看不起侄儿吗?会觉得侄儿是个疯子吗?”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是狂士,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人骂,因为狂士做事就是这般的肆意妄为。 第675章 闹脾气 “可如今想来,侄儿所做种种确实惹人厌恶……只要是好人家的姑娘都会讨厌侄儿的吧。” 顾家二姑娘说得对,他就是觉得顾家是乡下人家,他能娶她家的姑娘,是她家高攀了,这才有恃无恐的闹腾。 要是到了京城,他敢去勋贵高官的府邸这么缠着那些贵女吗? 自然是不敢的。 虽然心里有轻视顾家是下里巴人的意思,但他很确定,自己是喜欢顾锦绣的。他不介意她是个农家女,愿意娶她做正妻,让她为他詹二管理中馈。 詹三老爷看着自家侄儿一个劲的掉眼泪,安慰道:“不会不会,我们家小二文采风流,模样长得又俊朗,还是詹家长房嫡子,只要姑娘的脑子没毛病,都不会讨厌你,而是会钟情于你。” 要是这话放在半个月前,詹二会信,可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后,詹二已经不信了。 他不再说话,只是睁着眼睛,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景物,要是看见触动心事的,就会吟上一两首诗句。 看累了又会沉沉睡去,一路晕晕醒醒的,没有再闹腾过,只是情绪越发低沉,像是丢了魂似的。 詹三老爷见他这般,很是忧心,忍不住问:“小二真的喜欢顾家大姑娘?” 詹二回头看着自家叔父:“喜欢的……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想要喜欢一辈子……可她不喜欢侄儿。” 还拿砖头砸他。 他都病了还赶去见她,可她的弟弟妹妹却不让他见。 詹三老爷无奈了,他是看着小二长大的,这小子从十五岁开荤后,喜欢过的姑娘没有十个也有五个了,每次喜欢上一个姑娘都是要死要活的。 因此当小二说喜欢顾锦绣的时候,他是没有放在心上的。 可如今,小二已经快要病死了还想着顾锦绣,因为她是话都不说了,詹三老爷从来没有见自家侄儿这般模样过。 或许小二是真的把顾家大姑娘放在了心里。 “小二放心,叔父定会帮你把顾家大姑娘娶回来。咱们小二喜欢的姑娘必须进詹家的门。” 詹二却良心发现了,求着詹三老爷:“叔父莫要逼她……她若是愿意,侄儿就娶,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言罢,又难过的掉起眼泪,第一次尝到了不被人喜欢的痛苦。 詹三老爷对此嗤之以鼻,以顾锦绣的身份,就算是娶回来做个摆设他们詹家也是赚了:“这事儿你不用管,叔父既然答应你了,就会为你做到。咱家小二可是大楚最年轻的狂士,想要个女人而已,哪里有得不到的道理。” 詹二听得皱眉,他是不想再逼顾锦绣的,可心里又还存着些许期盼……或许等她嫁给自己,成了自己的女人后,就会喜欢上自己了。 詹三骑着马走在骡车旁边,听着自家叔父跟二哥的话,有些无语,一个农家女罢了,就算长得好看也不值得许以正妻之位。 不过这是长房的事儿,跟他二房没啥关系,只要叔父不让他们二房的男子去娶农家女就成。 …… 顾锦绣得知詹家叔侄走后,很是高兴,彻底的松了口气,不过又开始紧张起来,问着顾锦里:“小鱼,冬至那天真的是在咱们家吃饭?” 顾锦里点头:“嗯,白天去忙活延福楼年庆的事儿,晚上在咱们家摆宴席过冬至,几家人全都会来。” 罗武已经三个月没有来过她家串门了,冬至几家人都来她家吃饭,看罗武还能逃到哪里去? 顾锦绣知道顾锦里这么安排是为了要罗武来家里,可是:“这么逼他,会不会不太好?罗武哥会突然不来见我,定是有原因的,我想先弄清楚原因再当面跟罗武哥说。” “大姐,我们可以一边找原因,一边把罗武哥喊来过节,这个不冲突的。”顾锦里知道顾锦绣是害怕,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大姐别怕,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么干耗下去不是办法。” 这么耗下去,委屈吃亏的只能是她家大姐,她可不希望自己姐姐受委屈。 顾锦绣是个外柔内刚的人,见罗武突然就变了,心里也是着急的,咬咬牙道:“好,大姐听你的。” 不管怎样,这么耗下去就是不对,成不成的,罗武哥给句话。 顾锦里笑道:“这就对了。可不能这么由着他,不然这事儿得拖到猴年马月去。” 她看看天色,把顾锦绣正在做的一双皮护掌跟皮护膝拿走:“还有几天罗武才回来,大姐不用这么赶的,等明天天亮再做。” 虽然罗武没有来顾家见顾锦绣,可顾锦绣是一直在给罗武做东西,就想等着冬至回来送给她。而她也守着规矩,并没有做太过坏规矩的东西,只是做了皮护掌跟护膝。 顾锦里看着自家大姐每天晚上熬夜给罗武做这些东西心里是心疼得不行,她家大姐是巴巴的等着罗武,罗武要是再敢不来,她就去拆了罗家! 顾锦里是气得要命,一边骂着罗武还有秦三郎,一边准备着延福楼的年庆,是提前一天就从松子庄运来了一百条火腿备着。 忙到天黑才回家,睡到半夜,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鸟叫声。 那鸟叫声挺大,咕叽咕叽的,时不时还啾啾两声,烦人得很。 小吉也对这阵鸟叫声很是熟悉,每个月总能听到一回,因此再听到鸟叫声后,她起床敲着顾锦里的房门:“小东家,那只该死的鸟又叫了,你怎么还不起来去杀了它烤了吃?” 以前每回这种鸟一叫,小东家就蹦起来,离家出去打鸟,把这种烦人的鸟给打死后才回来继续睡。 顾锦里道:“我今天心情好,想要善良一把,放它一条生路,别管它了,赶紧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哦,那奴婢去睡了。”小吉回了隔壁屋子,继续睡觉。 不过今晚那只鸟似乎很兴奋,是咕咕地叫了有半刻钟的时间,把顾锦安都给惊动了,拿着弓箭出去打鸟。 嗖一声,不知道射没射中,反正讨厌的鸟叫声没有再响起来过。 秦三郎怀里藏着一包还温热的炸果条,皱着剑眉回了家,很是想不通小鱼到底怎么了?每次他学鸟叫她都会很快就出来的,怎么这会却没出来? 秦老也被秦三郎的咕咕声给吵醒了,披着衣服道:“赶紧回去睡吧,有啥疑惑,明天当面问。” 可秦三郎哪里有心思去睡觉,问秦老:“爷爷,最近是谁惹小鱼生气了?” 第676章 不心疼他了 秦老打着哈欠道:“我近来在松子庄打铁,早出晚归的,不太清楚是不是有人惹她生气了。看那丫头还跟以前啊,今天去松子庄运火腿,还特地去给我请安,留了一整条火腿给我呢,看那模样,倒是挺开心的。” 秦三郎听得眉头紧拧,没人惹她生气吗?那她为啥不出来见他? 秦老见他实在在意,说了一句:“估摸着是今天忙了一天太累了,这才没有起来见你。” “是吗?”秦三郎不信,脸上带着点失望。以往小鱼就算再累,只要听到鸟叫声都会起来的,她知道是他回来了,大晚上赶路的,不想让他白跑一趟,再累也会起来见他。 她可是很心疼他的。 这回怎么就不心疼了? 秦老看着秦三郎皱着眉头,一脸想不通又有点委屈的样子,笑了起来:“别想了,赶紧去睡吧,明天早点去帮忙,再找机会问问就成了。没准小姑娘只是想跟你闹闹脾气。” “闹脾气?”秦三郎不懂:“小鱼生气了?我做了让她生气的事儿?” 秦老笑道:“没生气也能闹小脾气,你娘当年就时常跟你爹闹小脾气,把你爹给急得哟,吃肉都不香了,怎知你娘根本没有什么事情生气,就是想要闹闹小脾气,让你爹哄她。” 秦老很有经验的样子道:“你明天去哄小鱼就对了,说几句好听的,她又会对你好的。” 秦三郎依然很忧心,觉得小鱼不会无缘无故的闹脾气,可如今已经是半夜,小鱼不出来,他又惊动了顾锦安,只能忍着不去见她,等明天再说。 “爷爷,您的咸肉烧饼。”秦三郎把一包咸肉烧饼拿出来递给秦老。 秦老哼了一声,指着他一直抱在怀里的炸果条道:“老头子要吃这个。” 大楚的果子不多,冬天的果子更是没有,这种炸果条应该是从江南来的,一包是死贵死贵的。 秦三郎道:“这是甜的,爷爷不喜甜食,吃咸肉烧饼吧,给您买的肥肉多的。” “我算是白疼你这小子了。”秦老拿过咸肉烧饼回了屋子,又回头冲秦三郎说一句:“小鱼给我吃的东西可比你买的好吃多了,火腿、腌笃鲜,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比你的好,以后你们吵架,我一定帮她不帮你。” 让你小气让你抠! 秦三郎笑道:“嗯,爷爷帮小鱼就好。” 要是他跟小鱼吵架,一定是他不对。 秦老摇头:“你还真像你爹。” 不过…… “好好对小鱼吧,以后还不知道要被你小子拖累成啥样,人还愿意搭理你,你就知足吧。” 三郎以后是要报仇的,可这个仇,不好报啊。 秦三郎点头:“嗯,我知道了爷爷。” 他会把事情安排好,不会让小鱼有危险,也不会让她为难受累。 “你二哥……”秦老原本想问秦二郎的,又歇了话头:“算了,天晚了,我回去睡了。” 秦三郎知道秦老是在担心秦二郎,说道:“爷爷放心,二哥改了不少,这三年来他做得很不错。” 秦老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言罢,回了屋里睡觉。 秦三郎则是去了下房,把炸果条放好,又洗了个热水澡后,倒头睡下。 睡了两个时辰就起来了,天色还灰蒙蒙的,但顾家的灯火已经亮了起来,秦三郎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想来是顾家人在安排去延福楼的事儿。 他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练了一套刀法后,去了厨房,起了一小锅油,把冷掉的炸果条再复炸一遍,用油纸包好后,换上衣服,拿着炸果条去了顾锦里家。 叩叩叩! “谁啊?”大团在门房里问着。 秦三郎:“是我。” 大团听到他的声音,立马过来开门:“秦家小哥回来了,快进屋。” 秦三郎点点头,抱着炸果条去找了顾锦里,怎知她竟是没起来。 顾锦里知道秦三郎一定会一大早来找她,所以睡懒觉了,她在屋里不出来,秦三郎也不敢闯进来。 秦三郎没办法,只能揣着炸果条,在顾家帮忙,把要运去延福楼的东西搬到骡车上。 顾锦安也在帮忙搬东西,看了秦三郎两眼,不过什么也没说。 顾锦里是睡到快辰时才起来的,再不起来就要错过时间了。 她匆匆刷牙洗脸换衣服,吃了早饭后,带着小吉坐上骡车,跟着顾大山、顾锦安、程哥儿、顾大丫一家去了镇上延福楼。 崔氏还交代她:“早点回来,别往人多的地方挤。” 又看着秦三郎道:“三郎,要是小鱼有啥不方便去做的事儿,你帮她做,下午回来过冬至,让小鱼给你做烤鱼吃。” 三郎这个二女婿他们全家人都喜欢,可得抓住了,不能让这么好的后生跑了。 顾锦里见崔氏一副生怕秦三郎跑掉的样子,忙道:“娘,我今天就是去延福楼盯着菜式,再把吃火腿的方法告诉大家伙,不会乱跑的,也没事儿要秦三郎做,下午就回来了,您别担心。” 因着是三周年庆,不是开张,不用几家人全都去,而她会去延福楼,一是因为自己是东家之一,二是看看厨子们有没有把火腿做坏,事情并不多。 秦三郎心下咯噔,小鱼不叫他秦小哥了,看来气得不轻。 他悬着一颗心,骑马跟去了延福楼。 此刻的延福楼正门已经是人山人海,很多人都挎着篮子来买菜,看见顾家的骡车后,纷纷喊道:“哟,顾小东家来了,今天的菜品可都是八折?” 顾锦里掀起车帘,冲着问话的人道:“蔡婶子,除了火腿以外,所有菜品都是八折,分量会给得足足的,绝对划算。” 蔡婶子家也是开食铺的,可蔡家夫妻对延福楼的菜品那是相当忠心,每个月都会来吃一回,每年冬至延福楼一打折就一大早的来排队买菜。 蔡婶子听了问道:“听戚掌柜说,前一百名买菜的还能免费吃五片火腿肉,可是真的?那火腿是个啥东西?腿还能着火了?” 顾锦里听得笑了:“确实是前一百名能免费吃几片火腿肉,至于这火腿是个啥东西,您吃了之后就知道了,保管好吃。” 蔡婶子是稳坐第一名,绝对能吃到火腿的,闻言没有多问,而是等着延福楼开门吃火腿。 其他对花钱买菜没兴趣的人又问道:“顾小东家,那水晶糕可还是免费领?” 延福楼会在每年冬至做很多水晶糕,免费送给大家伙,送完为止,他们就是来拿水晶糕的,家里孩子可是哭闹着要吃呢。 第677章 对不起 “对啊,顾小东家,我们是从白鹤镇来的,远得很呢,就为了来领水晶糕,要是领不到,回家可是孩子哭老人闹的。” 经过三年的发展,延福楼的名声已经传得全县皆知,甚至连府城跟临河府的饕鬄客都知道。 小吉见这些人老是问小东家,还有不少年轻的小伙子盯着小东家猛看,怒了,把小东家拉回车里,自己探出脑袋,瞪着那些看小东家的后生一眼后,才对问话的人道:“我们延福楼可是提前两天就开始做水晶糕了,做了很多很多,后来的人不知道,但你们这一批是能免费领到的。” 说完又钻回骡车里,对顾锦里道:“小东家,这些人咋那么爱贪小便宜。” 来排队就为了要拿免费糕点,花点银子不成吗? 顾锦里笑了:“爱贪小便宜是人的天性,你不也喜欢免费的东西?水晶糕很容易做,成本也不高,今天过节,就当给大家伙乐呵乐呵了,小孩子们要是在过节的时候吃到糕点可是会很开心的。” 再说了,她卖一条火腿的银子就足够她天天免费发水晶糕的。 想到火腿顾锦里就高兴,这可是个赚大钱的东西啊。 延福楼正门的人太多,骡车没有停下,而是绕道去了延福楼后门,顾锦里他们下车从后门进去的。 秦三郎牵着马,一直紧跟着顾锦里走着,一双眼睛还时刻粘在顾锦里的身上,想要找机会说话,可顾锦里就是不搭理他。 秦三郎委屈了,小鱼怎么都不理他了? 戚康平昨晚是住在酒楼里的,一直在忙着酒楼年庆的事儿,看见他们后,急忙迎了上来:“小鱼,你们来了,一楼的高台已经弄好了,火腿放在酒楼后宅的厢房里,按照你的吩咐,所有火腿都挂在厢房屋顶,你去看看,选那些火腿出来拍卖?” 没错,火腿是用来拍卖的,价高者得。没有人竞价,她就留着火腿,总之是打死她都不会便宜卖,她就是这么爱钱! 顾锦里点头:“好,辛苦平表哥了,我这就去后宅选火腿。” 她要选出十条来竞拍。 “爹、大哥,你们先去大堂忙活,估计最晚午时就会有大客上门。”早在两个月前,延福楼就给祁先生、胡东家、郑家、上官家,以及不少慕名来延福楼吃饭的有钱客人发了请帖,邀请他们来试吃火腿。 试吃只是噱头,吃完后,竞拍就要开始,宰死这群有钱大户。 “诶,你去吧,我们到前面去帮忙,你不用操心前边的事儿。”顾大山应着,把骡车牵去了牲口棚。 秦三郎牵马跟在顾大山身后,把马拴好后,很快就走了。 顾锦里带着小吉去了后宅专门放火腿的厢房,这个厢房是改建过的,可以用来储藏火腿,一进屋子就味道一阵阵独特的火腿香气。 小吉抬头看着挂满屋顶的火腿,皱着眉头道:“小东家,这些发霉的猪腿真的有人会花大价钱吗?” 顾锦里瞪她:“什么猪腿,这是火腿,用一片就做出一锅鲜汤的火腿。它也没有发霉,这是正常的,吃的时候擦擦就成。” 小吉一脸的敬谢不敏:“奴婢是不会吃的。” 顾锦里呵呵:“你想得美,这么贵的东西是拿来卖钱的,你还想吃?” 小丫头,等你知道火腿的美味后,你会求着我要火腿吃的,到时候你可别哭。 顾锦里走在屋子里,抬头看着火腿,看准之后,对小吉道:“去装火腿的白瓷盆搬来装火腿,小心着点,别把白瓷盆打碎了,很贵的。” 烧白瓷的方子握在权贵手里,因此大楚的白瓷很贵,一般人家只用陶器。 顾锦里虽然知道怎么烧白瓷,但她家如今还是农人,她不会做白瓷这种招祸的东西。 “诶,奴婢这就去。”小吉转身出了屋子。 她刚走没多久,顾锦里就感觉身后有人,抽出匕首对着身后就是一挥。 秦三郎抓住她的手腕,却不敢用太大的力气,被顾锦里的另一只手肘击中腹部,再顺势一推,压到门边。 砰一声,秦三郎的背砸在门扇上,眼里含着笑意看着她:“小鱼。” “鱼什么鱼,你进来做什么?这个地方不是你能进的。”顾锦里很生气,看见他就想发火。 秦三郎见她生气,有些心慌,本能的道:“对不起。” “对不起?”顾锦里挑挑眉,瞅着他道:“知道自己错了?” 秦三郎很老实的摇摇头:“不知道,可小鱼生气了,道歉就对了。” 顾锦里听得想打人:“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道什么歉?” 她的手肘一收,气得转身离开。 秦三郎担忧了一晚上外加一个早上,哪里还会让她走,拽着她的手腕不放:“小鱼,别生气了好不好?” 顾锦里回头瞪他:“放手,我还要干活。” 秦三郎道:“你已经选好火腿了,等会儿我帮你拿下来就成。” 他握着她手腕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说着话,往前几部,绕到她的面前来,向着她靠来。 顾锦里一惊,向后退了几步,后背靠在了门扇上,抬头怒视着他:“你做什么?找死是不是?” 等会儿给你来个断子绝孙脚。 秦三郎长得比一般的同龄人要高大,虽然顾锦里长得也不矮,可当他靠过来的时候,顾锦里还是明显感受到了一阵压迫感。 他低下头,有些深邃的眼睛看着她,继续道歉:“对不起。” 道歉的小模样还挺委屈。 顾锦里不说话,撇过头去。 秦三郎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目光焦灼的看着她……她怎么还在生气?到底在气什么呢?告诉他不好吗? 又看向她的肚子,难道是肚子还不舒服吗?可都过去好多天了,早就已经好了才对。 ……她的腰好细,为什么吃那么多都不长肉? 嗯,以后要让她多吃一点,长点肉才更可爱,就是要费许多口粮,不过不怕,他会努力赚钱,多买地买粮买肉来养她的。 目光又往上看去,看见的是她气鼓鼓的脸,还有润润的嘴巴。 她嘴巴的颜色特别好看,像是海棠花一样,让他忍不住渐渐地凑近她,想要闻闻看,是不是会有清幽的花香? 第678章 处理林家 顾锦里的手腕一转,匕首已经抵在他的心口,冷声说着:“再敢靠近一寸,让你现在就去投胎。” 臭小子,胆子肥了,想要做什么?真以为她脾气很好。 秦三郎回过神来,脸庞红成一片,凑近的脑袋赶忙往后仰了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差点就…… 顾锦里转头看着他,气道:“你除了会说对不起以外,还会说些什么?词穷吗?要不要我教你几句?” 秦三郎想了想,道:“我会对你好的。” 顾锦里:“……” 靠,现在是在吵架好吗?你突然说这种话,让我怎么接? “滚开,我要去干活了。”顾锦里凶巴巴的道:“再不走小吉就要来了。” 小吉最会碎碎念,要是让她看见,又要一通念叨。 秦三郎道:“白瓷盆被我藏起来了,以她的脑子,估摸着要找上一两刻钟的工夫。” 所以短时间内,小吉不会来的,这里只有他们俩。 顾锦里:“你真幼稚。” 秦三郎没有反驳,只是看着她笑。 “笑什么笑?再笑我抽你。”顾锦里觉得他的笑容碍眼极了,不过他笑起来是很好看。 秦三郎道:“看见小鱼高兴。” 一高兴就想笑。 “油嘴滑舌的,谁教你的?再敢这么说话,我揍你。”顾锦里眯起眼睛,质问他:“你跟其他小姑娘是不是也这么说话的?” 秦三郎摇头:“不是,只对小鱼说过。” 他在司兵所里见到的都是糙老爷们,连个母的都没有,就算偶尔外出遇见个女的,他也不会多看,没有一个比小鱼好看的。 顾锦里知道秦三郎,他不是那种会多看小姑娘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给他机会缠着她。 不过,她还是生气。 秦三郎低声问着:“小鱼,为什么生气?告诉我……今天冬至,你要是不告诉我原因,饭都吃不好的。” 昨晚就已经睡得不踏实了,今早也因着这事儿是连早饭都没吃,要是小鱼再不告诉他原因,他估计要饿上一天了。 秦三郎的肚子很争气,适时的响起来:咕噜咕噜~ 顾锦里皱眉看向他的肚子:“没吃早饭?” 秦三郎点头:“是没吃,正饿着呢。” 看他饿了,小鱼一定会心疼的,他懂的。 顾锦里哼一声:“骗谁?你身上有炸食的香味。” 秦三郎从怀里拿出一包炸果条递给顾锦里:“昨天特地绕道去县城买的,本来想送去给你吃的,可你不肯出来。早上怕冷了,复炸过一遍了,还温热着,你吃。” 他舍不得松开拽着她手腕的手,竟然手指灵巧的单手把油纸包给打开了,里面是八条拇指大的炸食。 “外面是面粉,里面是果肉,是从江南运过来的,县里只有福泰楼有卖。” 水果金贵,除了世家大族的府上有水果以外,也只有福泰楼还有一些,但福泰楼不轻易卖,只留给熟客吃。 顾锦里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软了,瞪他一眼道:“松开,我要吃东西。” 拽着她一只手让她怎么吃? 秦三郎很是不舍,却还是松开她的手腕。 顾锦里拿起一根炸果条,把外面的面皮撕了,专门吃里面的果肉:“有点像苹果的味道,这果子叫什么?” 秦三郎道:“叫红果的。” 是一种很金贵的水果,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吃过许多。 又问她:“喜欢吃吗?” 顾锦里点点头:“还行,甜丝丝的,又不是很甜,合口味。” 秦三郎笑了:“以后我给你弄几筐来,让你吃一半扔一半。” 顾锦里睨着他:“你可真浪费。” 完蛋,貌似吃一半扔一半的话是她说的,她把秦小哥教坏了。 秦三郎看着她微微上扬的眼角,心脏猛跳了几下,又靠近她些许:“嗯,小鱼说得对,不能浪费。” 顾锦里见他又靠过来了,用手推着他:“离我远一点,靠这么近做什么?” 秦三郎:“天气冷,靠近些暖和。” 顾锦里看着秦三郎冒汗的额头:“你都出汗了还会冷吗?” 脸还红红的。 秦三郎确实有些热,每次靠近她,他都会觉得热得慌,不过他喜欢这种感觉:“这是虚汗,等会儿就冷了。” 顾锦里:“……” 把她当三岁小孩吗? 秦三郎见她的气似乎消了不少,再次问道:“小鱼为何生气?告诉我。” 顾锦里看他一眼,问道:“林乐娘你知道吧,就是司兵所林小旗的妹子,她可是很喜欢你的,收草的时候,她特地跑来对我说,你是她未来相公,她是百户夫人,要是离你远一点。” 又道:“我很识趣,告诉她,要是喜欢你就去对你我,等你们成亲了,我会给你们送一份大礼的。” 秦三郎越听脸色越难看,真是飞来横祸:“我根本不认识林乐娘,只知道有一回,林小旗的家人来司兵所看过他,似乎是老娘跟妹子。可我没有去见他们,就是林小旗看见我后,跟我打了个招呼。” 顾锦里:“你认不认识林乐娘跟我没关系,反正我已经自己报仇了,用不到你。” 秦三郎一愣,突然想起一件事:“初六那天,林小旗请假,说是家里妹子病了,要去请大夫给妹子看病,是你做的?” 顾锦里没有否认,点头道:“是我做的,我给她下毒了,她起码得受一个月的苦。怎么的,你心疼了?还是觉得我心肠歹毒?我就这样,不会改的。” 她有些耍赖般说着,心情突然又不好了起来。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原本撩拨秦小哥只是想要逗逗他,没想过进一步的,可他当真了,追着她不放,又死命的对她好,让她很为难。 不要他吧,又有点舍不得;要他吧,又觉得好亏。万一以后他要渣自己怎么办?他还有血海深仇要报,一个不好,她全家都得跟着完蛋。 可是…… 她看着秦三郎,又舍不得他难过。 啊,好烦! 不想见到秦小哥了! 秦三郎笑道:“小鱼做得好。我们小鱼一点也不坏,是她先来找你麻烦你才还手的。” 又道:“小鱼放心,林家我会处理的。” 林乐娘敢来找小鱼的麻烦,有八成原因是因为林小旗,既然如此,那就把林小旗踢走吧。 第679章 杨姑娘 顾锦里一惊,忙道:“你好不容易收服司兵所的县兵,不能因为一个林家毁于一旦。” 她知道他需要兵,不能因为自己闹脾气就把苦心经营了三年的一切都毁了。 秦三郎闻言笑了,小鱼还是紧张他的,他很高兴:“没事儿,一个小旗而已,就算有些本事,有一群拖后腿的家人也是要不得的。” 又怕顾锦里担心,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司兵所里新来了几个新丁,底子极好,只要教上两年,定成超过林小旗。” 林小旗他是踢定了,他要用林家的事情告诉所有人,他的逆鳞是小鱼,谁也被去找她的麻烦,否则后果自负。 且小鱼一直在帮他,为了他,让司兵所县兵的家人种植明蚜草,还让他们把菜、蛋、鸡鸭等等农货卖去延福楼,给的都是高价。 她本不用这样,可她都这么做了,要是还有人敢不长眼的找她麻烦,那就别怪他无情。 “小鱼,司兵所的兵丁是可以换的。”秦三郎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但你不能换。” 小鱼是不可以换的,他只要她一个。 顾锦里不争气的脸红,佯装生气的道:“你说这些做什么?是想要逼我吗?” 秦三郎摇头:“不是,我不会逼小鱼的,小鱼可以慢慢想。” 虽然没有挑明,她也没有说过什么承诺的话,但她愿意搭理他,愿意考虑,这就足够了。 顾锦里:“要是我想个十年八年的怎么办?你不成亲了?打光棍?” 秦三郎:“那我就等个十年,如果小鱼要想一辈子,那我就等一辈子……” 这样也好,不会拖累人。 顾锦里生气了,手指戳着他的脸道:“我要是想一辈子你就让我想吗?你不会来抢亲吗?” 秦三郎一愣:“要抢亲吗?如果小鱼喜欢,那我就抢亲吧。” 顾锦里听得一懵,眨了眨眼,秦三郎见了,也冲她眨眨眼,似乎在问她:到底要不要他来抢亲。 顾锦里突然觉得有点热,扛不住了,身子一猫,赶忙溜了。 秦三郎看着她笑,并没有再拦着她,而是在她的身后保证道:“我不会再让那些不知所谓的女人跑到你面前来胡说八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麻烦,小鱼放心,我会把这些麻烦都挡住,不让她们来烦你的。” 她会生气,也是因着这个。 顾锦里听罢,没有接话,她还没有想清楚呢,要是这时候就把话接下,感觉跟定下来差不多了。 秦三郎见她没有接话,也没有再逼她,而是飞身上了屋顶,用匕首把十条火腿割了下来。 “你把白瓷盆放哪里了?小吉怎么找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顾锦里看着十条大火腿发愁的道:“难道小吉比你想象的要笨?” 不可能的,她的丫鬟怎么可能那么蠢。 然而,事实就是,小吉的脑子确实太小了,是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白瓷盆。 秦三郎坐在厢房地上,看着顾锦里道:“别担心,离开门还有半个时辰呢。” 今天是巳时开门。 他解下自己的外衣,放在地板上::“你坐着歇会儿。” 顾锦里把他的外衣收起来,塞进他怀里:“我坐地板就成。” 她坐下来后,又问秦三郎:“罗武昨晚怎么没有回来?” 昨晚她只听到一匹马的马蹄声。 秦三郎道:“我去县城给你买炸果条的时候,找他问过了,他说衙门里还有事儿,要今天下午才回来。” 秦三郎也是知道罗武跟顾锦绣的事情的,原本早几年看罗武对顾锦绣的那股子热乎劲,几家人都以为罗武是要娶顾锦绣的。 怎知三年过去,罗武却疏远了顾锦绣。 顾锦里听得皱眉:“借口,前三个月也是这么说的,如今田福县可比三年前清明得多,哪里有那么多的事情给他办。” 定是在避着她家大姐,生怕这次回来会被她家抓了问话。 …… 罗武得知今年冬至几家人要在顾锦里家吃饭的时候,就已经想到,顾家是想要问他要个结果了。 他心里很乱,想要回去看绣姐儿又记得夏先生夫妻说的话……他只是个泥腿子,一个饷银只有三两银子的班头,如何能跟世家豪族相比? 绣姐儿那么好,一副绣品就能卖上上千两银子,是他一辈子也挣不来的钱,他拿什么来对他好? 一颗真心吗? 可别人对绣姐儿也是一片真心啊。 比起世家子的痴心,他的痴心就像是田里的泥巴,给出去,只会污了绣姐儿。 可他已经许久没有见绣姐儿了,这几个月来,时常做梦会梦见她,是想她想得不行,他想着,不如回去看看,远远的看上一眼就好,之后就骑马回县里,当做自己没有回去过。 罗武在挣扎了一晚上后,辰时刚过,就牵着马出了县城,刚出县衙所在的正街,身后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罗武哥,你还在县里啊?不回家吗?” 罗武循声看去,见一个穿着袄子长裙的姑娘正向着他走来:“杨姑娘。” 来人是杨班头的女儿杨姑娘。 杨姑娘今年十九了,定过一门亲,是隔壁县的一个秀才,可那秀才不是个好的,去考举人的时候在府城遇见一个富家小姐,便把杨家的亲事退了。 这事儿闹得还不小,杨班头气得不轻,要去砸了那秀才家。 可杨姑娘硬气,说这样薄情寡义之徒,谁嫁给他谁就等着受苦,是爽快的跟秀才家退了亲,如今已经两年过去,杨姑娘还没有再说亲。 杨姑娘挎着个篮子来到罗武面前,看着他,心里很是欢喜,真真是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罗班头这是要去哪里?要是不回家,不如去我家过冬至吧?我爹可是很喜欢你的,你要是去了我家,他见了你定会很高兴。” 这话不是一个姑娘应该说的,可杨姑娘却说了,足以表明她对罗武的心思。 没错,杨姑娘喜欢罗武。 在跟秀才退了亲后,她看遍县城里的人家,是觉得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罗武的。 罗武是班头,跟她爹是同僚,老爹对罗武也是赞誉有加的,这样的好后生,杨姑娘不想错过。 第680章 拦路 罗武根本没心思搭理杨姑娘,闻言摇头拒绝:“多谢杨姑娘好意,罗某要回家过节,不能去杨家。” 杨姑娘听罢很是失望,但她很快又笑起来,从篮子里拿出一壶酒、一只荷叶烧鸡递给罗武:“罗班头拿回去过节,让家里人尝尝县城里的吃食。” 罗武摇头:“不用了,杨姑娘拿回去给杨班头他们加菜吧。” 杨班头家的日子在县城里过得并不算富裕,这些吃食定是杨家过冬至的肉菜,他拿了很是不好,且拿回去要怎么说? 杨姑娘被罗武拒绝两次,并不挫败,而是从荷包里拿出一对红色绢花递给罗武:“许久没有见到慧娘了,这对绢花是我自己做的,罗班头替我拿回去给慧娘可好?” 杨姑娘是见过罗慧娘的,也见过顾锦绣。三年前的乞巧节,姜夫人请顾锦绣姐妹去姜府乞巧,杨姑娘就在姜家。当时一群姑娘还比试过,可彩头却被顾锦绣拿了去。 罗武看见那对绢花,想起来顾锦绣……绣姐儿也会做绢花给慧娘戴,而绣姐儿做的绢花比这对绢花好看多了,像是真的花朵一般,鲜活得让人舍不得去碰。 罗武正在为情丝愁苦着,看着绢花眼眶突然红了起来。 杨姑娘惊了,赶忙问罗武:“罗班头这是咋了?可是遇到什么难办的事儿?” 她实在没有想到,罗班头一个大老爷们会红了眼眶,这也太违和了。 “没什么,昨晚没睡好,眼里血丝重。”罗武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心思。夏夫人说了,姑娘家的名声最是重要,要是让别人知道他喜欢绣姐儿,绣姐儿定会被世家豪族的老太太们嫌弃,他不能害了绣姐儿。 “不用了,杨姑娘留着戴吧,慧娘有许多绢花……是隔壁顾家姑娘做的。” 杨姑娘连着被拒绝三次,脸上有点挂不住,笑了笑道:“顾家姑娘?是绣姐儿吧,我认识她的,她的绣活确实做得不错,绣艺堪比绣师。” 她看看罗武,又笑道:“比起绣活,绣姐儿最吸引人的还是她的样貌。我家住在县城里,家里有亲戚在府城,也是跟着家人去过府城的,见过的姑娘家不少,可没有一个姑娘的模样能跟绣姐儿比。” 又叹道:“也不知道这样出色的姑娘会嫁给谁?想来是不会嫁在乡下的,这会委屈了她,定是要嫁到府城去,做那官宦人家的夫人的。” 罗武听得脸色一僵,是啊,绣姐儿那么好的姑娘,把她困在乡下是屈了她,合该嫁去府城或是京城,做着被众多下人簇拥的官家夫人。 “杨姑娘,罗某先走了,告辞。”罗武几乎是落荒而逃,不敢再跟杨姑娘说话,生怕她又说起绣姐儿,让他知道自己的不堪,让他明白自己有多配不上绣姐儿。 “诶,罗班头慢走,骑慢些,莫要着急。”杨姑娘把罗武的变化看在眼里,她是知道罗武喜欢顾锦绣的。 前两年,罗武是毫不掩饰自己对顾锦绣的喜欢,乞巧节只要顾锦绣来姜家,罗武是必到的,每次发了俸禄就会跑去给顾锦绣买东西。 当时她爹还笑话过罗武,问他何时吃喜酒,在家里也跟他们说过,说罗武对顾家大姑娘当真是心热得很。 杨姑娘当时听了也说绣姐儿遇上了良人,可她退亲后,被县里的妇人传出不太好听的话,导致如今迟迟没有定亲。 她已经十九,过完年就算二十了,妥妥的老姑娘,想要遇到一个好男人不容易,罗武她是不会放弃的。 她这样也不算抢人,毕竟罗武跟顾锦绣并没有定亲,她不过是适时的对罗武示好罢了,并没有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 “丹娘,你这丫头杵在这里做啥?酒买回来了吗?等着酒祭祖呢。”杨班头的夫人见杨姑娘迟迟不归家,带着家里的一个下人出来找,见她站在路边看着前方,气得拍她一掌,拉着她的手往旁边的巷子一转,向着家里走去:“你爹今晚要去衙门上差的,咱家得早点吃饭。” 杨丹娘道:“娘别急,我还买了一只荷叶烧鸡,回去后咱们就用烧鸡祭祖,再炒几个容易熟的小菜就能开饭,误不了爹上差。” 杨班头的妇人听罢笑了,她家闺女办事儿就是妥当,只是姻缘不顺,让家里人操碎了心。 罗武骑马出了县城后就向着庆福镇奔去,可他刚出县城不到一刻钟就被一辆骡车拦住。 “武哥儿,当真是巧了,还能在这里遇见你。”夏先生穿着一件大氅从骡车下来,对着车夫道:“怎么驾车的,还能把骡车驶进坑里去?” 瞧瞧,他可不是特地来拦罗武的,是家里的车夫不会驾车,把好好的骡车驾进了坑里,他走不了了。 罗武看见夏先生,脸色瞬间一白,他已经怕了夏先生了。这位夏先生看着和蔼可亲,说起话来却是最能损人,他已经被夏先生损得不成人样,怕了他了,只对夏先生点点头后,就想骑马走人。 可夏先生怎么可能会让他走? “武哥儿你力气大,过来帮忙抬抬骡车。”夏先生走了过来,挡在正前方,要是罗武不想闹出人命就得下马。 罗武无可奈何,只能下马帮忙,可他全程沉默,是无论夏先生说什么都不开口。 等把骡车抬出来后就想走,却被夏先生拉住:“武哥儿别急着走,这辆骡车的轱辘坏了,不能再走,车厢里有一套铜鼎,太过笨重,你帮忙用马匹运到庄子去吧。我家的庄子就在附近,你也是去过的。” 罗武的脸色越发不好,他很不喜欢夏先生家的庄子,那个庄子是击碎他所有梦想的利刃。 他甩开夏先生的手:“夏先生,罗某要赶回家去过冬至,已经许久没回家,这次再不回去,怕是要挨家里爹娘的训斥。” 跟夏先生在一起,罗武下意识的说话都文绉绉起来……他不想再被夏先生说是连雅言都不会说的粗鄙莽夫。 夏先生看着罗武,笑了:“其实这次把你叫去庄子,是想跟你说说绣姐儿的婚事,你在县城或许不知道,前段时间有一江南世家的嫡子向绣姐儿求亲。” 罗武听罢,整个人都僵住了,江南世家的嫡子来向绣姐儿求亲,真的? 他生怕绣姐儿会吃亏,赶忙问道:“那,那人的品行如何?会对绣姐儿好吗?他的家人可会瞧不起绣姐儿?” 第681章 攻心 世人在乎门第,特别是那些世家豪族的老夫人们,他担心她们会看不起绣姐儿,给她委屈受。 夏先生笑道:“莫急,先帮我把铜鼎送去庄子再说。” 夏先生是很看不起罗武的,不过他很喜欢跟罗武相处,一点点击溃这个年轻人的自尊,对他来说很好玩。 罗武没办法,只能答应给夏先生送铜鼎。 铜鼎很大,起码有两百多斤,这样一个浇筑着祥云仙兽的铜鼎,没有几百两银子是买不下来的。 罗武知道这东西贵重,搬的时候很小心,生怕自己把别人家的东西给打坏了。 夏先生却在旁边笑道:“武哥儿不必这般小心,不过是个千两银子的铜鼎罢了,原先是不想买的,但今天冬至,夫人想要遵循古礼,吃一顿铜鼎炙鹿肉,这才买了个新铜鼎。” 一句话,差点让罗武脚步不稳,栽倒在地,幸亏他反应快,一个转身,再用肩膀一托,把铜鼎放在了马背上。 天气很冷,可他却吓出一身冷汗……千两银子买个铜鼎就是为了用来吃顿肉? 已经快一年了,他依然无法明白这种世家豪族的生活……果然云泥之别吗? 夏先生急走几步过来扶着罗武,关心的问道:“武哥儿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罗武摇摇头,道:“走吧。” 言罢,拿出绳子把铜鼎跟马身绑在一起后,牵着马缰绳率先走了。 夏先生对车夫说一句:“把骡子解开牵回去,车子就扔这里吧。” 车夫道:“老爷,乡下人爱贪小便宜,要是车子被人抬走如何是好?” 夏先生很是豪爽的道:“一个车架子罢了,不足三十两银子,丢了就丢了,赶紧回庄子过节才是正经。” “诶。”车夫应着,把骡子解下来后,牵着骡子跟上罗武。 罗武听着他们的交谈声,头越发的低了,三十两银子的东西说扔就扔,这可是他将近一年的俸禄。 走了两刻钟的工夫,他们才来到夏家的庄子。 夏家的庄子很大,跟罗武以为的庄子很不一样,这个庄子里没有农田,有的只是荷塘小溪,水榭凉亭。 春夏秋的时候,整个庄子里还会开满各种颜色的花朵,解释名贵品种,有一种兰花听说一盆就能卖几百两银子,当真是贵的要命。 庄子的中间有一座七进大宅,宅子里雕梁画栋,待客的花厅里还摆着名贵的玉瓶。 罗武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差点把花厅的青玉瓶给打碎了,把他吓得不轻,但夏夫人却说,不过是个不足千两的玩意儿而已,碎了就碎了。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夏家这般有钱,而夏先生说,他们夏家不过是世家豪族里不入流的,那一流世家的摆件才叫做名贵,随便一样东西拿出来皆是古董,价值连城。 “武哥儿来了?”夏夫人迎了出来,左右有两个大丫鬟扶着,身后还跟着四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以及夏家的老嬷嬷,这等排场,罗武即使见过一回,如今再看,也依然震惊,头低得更低了。 第一次来这座庄子的时候,夏夫人曾经指着自己身后的丫鬟说:“绣姐儿模样顶尖,气质绝佳,理应做世家宗妇,过着这样被丫鬟簇拥的伺候日子。” 还问他:“你也不想绣姐儿过着下地种田的日子吧。那样的日子,哪里是她过的?绣姐儿这般出众,要是过着种田的日子,当真是在糟践她。” 罗武不想糟践绣姐儿,绣姐儿应该过富家少夫人的日子,每天起来有丫鬟梳洗打扮,不用自己去厨房做早饭,只需去给长辈请安,回来之后,再把自己当官的夫君送出家门,便能歇息。 等以后有了孩子,就在家里教导孩子,陪着孩子说话,累了的时候,还会有奶嬷嬷跟众多丫鬟来带孩子,根本不用她亲自动手。 她只要坐在华丽宽敞的屋子里,时不时逗弄孩子,再做做针线,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夏夫人给他描绘着绣姐儿嫁给世家子的日子,那样的日子美得让他想要找个地缝钻下去。 他给不了绣姐儿这样的生活……他只是个农家子,是个衙役,每天辛辛苦苦的上差干活,时常不能按时下差,不能很好照顾绣姐儿。 酷暑的时候,他身上总是汗津津的,汗味重得让人捂鼻子,这样的他,如何能配得上绣姐儿? 他一直是泥潭里的小泥鳅,而绣姐儿却是飞在天空中的仙鹤。 “夏夫人。”罗武嘴巴里满是苦涩,喊了一声夏夫人后,便解开绑着铜鼎的绳子,把铜鼎搬下来放在花厅里:“夫人家的鼎,给您放这里了。” 言罢,转身看向慢悠悠走来的夏先生:“铜鼎已经送到了,先生能否告知罗某,那个江南世家子的品行?” 夏先生笑了笑,招呼罗武进了花厅:“先坐。” 又对着夏夫人道:“让下人把银丝炭拿来,再把鹿肉切好了端上来,趁着武哥儿在这里,咱们一起吃一顿炙烤鹿肉。” “是,妾身这就去安排。”夏夫人根本就没有,只转头对着身边的大丫鬟说了一声:“可头听见了,赶紧去办,一刻钟内,把鹿肉、好酒都端上来。” “是,奴婢遵命。”大丫鬟应着,又吩咐两个小丫鬟,三人赶忙去忙活。 罗武看着,心下越发卑微……这就是世家大族的做派,夫人们不用做什么,只需要吩咐丫鬟就成,甚至连大丫鬟都不需要做些,只要吩咐底下的小丫鬟做事就成。 如果绣姐儿跟了他,就得跟那些干活的小丫鬟似的,家里的活计是什么都要干。 她应该过的是富家夫人的好日子,怎么能钻在厨房里为他们一家人做饭?甚至还要去喂猪喂鸡? 一想到这些,罗武就觉得自己不配,觉得自己想要娶绣姐儿是在害她。 夏夫人吩咐完丫鬟们后,做了下来,对罗武道:“武哥儿想要知道詹家的事儿?” 罗武一凛,问道:“那个来向绣姐儿求情的人家是詹家?” 夏夫人点点头,不过她很聪明的道:“除了詹家以外,还有两户京城的世家老夫人觉得绣姐儿极好,想要替自己的孙儿求情。只是詹家是你夏叔叔的好友家,这次机缘巧合来看望你夏叔叔,得知绣姐儿后,觉得她有贵女风范,便想求娶做正妻。” 第682章 下毒 “詹家是做什么的?家里人可好相处?向绣姐儿求亲的是詹家哪位公子?为人如何?如今是做何营生?可能养家糊口?”罗武一连问了许多问题,每问一个心里都难受极了。 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姑娘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他虽然让她能嫁到富贵人家去,可心里还是很难受。 夏夫人看着罗武已经通红的眼眶,有些不忍心,可还是说道:“詹家不但是世家豪族,还是皇亲国戚,有个外女儿乃是大楚公主。詹家是世家,家里人都是知书达理的,很好相处。向绣姐儿求亲的是詹家长房的嫡出二公子,叫詹远,字恒之,是咱们大楚最年轻的狂士,他在文会上作的一首诗就能卖上几百两银子,是不愁没钱的。” 夏先生在旁边接话道:“詹家乃是世家豪族,累积了几百年的财富,詹家二公子就算一辈子不干活也有花不完的金银,养家糊口自是不在话下的。” 罗武听罢,心里既欢喜又难过,欢喜绣姐儿被好人家看上,难过自己这辈子都娶不到她了。 夏先生夫妻一唱一和,又说了詹家是如何的富贵,詹二是如何的年少有名,把罗武说得脑袋几乎要低到胸口,抬都抬不起来。 最后,夏夫人还叹道:“恒之那孩子是个痴情的,很是喜欢绣姐儿,发誓说了,此生只娶绣姐儿一人,是不纳妾的。” 罗武听得惊了:“夫人说得可是真的?” 富贵人家的少爷都喜欢纳妾,他虽然希望绣姐儿能嫁给贵公子,可他不希望绣姐儿的相公纳妾,他怕绣姐儿被那些小妾给欺负了。 夏夫人道:“自然是真的,恒之还怕家里人不答应,已经先行回家,打算说服家里祖母跟爹娘后,就让他家祖母亲自来提亲,以显示对绣姐儿的爱重。” 罗武听得很是惊喜,不断的说着:“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可明明应该开心的,他眼里却忍不住涌起眼泪,嘀嗒一声,掉落在地。 他不希望夏家夫妻看见自己哭,急忙把头低得更低。 正在尴尬之际,夏家的下人把烧好的银丝炭放进铜鼎里抬了过来,再在铜鼎旁边摆了两张桌子,一张上面摆着切好的鹿肉跟醢鲜酱,一张桌子上摆着罗武根本没有见过名贵吃食,还有浓香扑鼻的贵重酒水。 滋滋声响,下人们把鹿肉放在架子上,慢慢的炙烤着,把烤好的鹿肉分别放在三个颜色不同的瓷盘里。 三个丫鬟分别端着三个瓷盘,来到罗武他们身边,直接跪下,道:“请用鹿肉。” 罗武很是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着吃饭,摆着手道:“你起来吧,我不饿。” 夏先生道:“武哥儿还没吃过鹿肉吧,这鹿肉可比牛羊肉金贵百倍,乃是京城勋贵过冬至必吃的佳肴,武哥儿就算不饿,也吃几片应应景。” 罗武别说吃过鹿肉,他是连见都没见过的,看着这样贵重的东西,他更觉自惭形愧,见已经问完詹家的事儿,便起身告辞:“晚辈先走了,夏先生跟夏夫人好好过节。” 夏先生眉头一皱,见罗武去意已决,没有再挽留,只是吩咐下人:“把武哥儿盘子里的卤肉包起来,给武哥儿带回去。” “是。”下人应着,手脚麻利的包着鹿肉。 夏先生接过下人包好的鹿肉,塞进罗武手里:“武哥儿拿着,算作你帮忙运送铜鼎的工钱。” 罗武听罢,没有拒绝,拿着鹿肉就走了。 罗武走后,下人们也被打发下去干活,花厅里只剩下夏先生跟夏夫人。 夏夫人有些不忍心的道:“夫君,这么做是不是太狠毒了?武哥儿的身份虽然配不上绣姐儿,不该对绣姐儿生出那样的心思,可下绝嗣药……一个男人要是生不出来。” 夏先生打算夏夫人的话:“夫人太过仁慈了,罗武不过是个卑贱的农家小子,他理应娶个农家女过日子,却色胆包天的看上绣姐儿,鲁家血脉的嫡长女也是他能肖想的?给他用绝嗣药还算好的,就该暗杀了他,让他消失,别再出来恶心绣姐儿。” 又道:“夫人也知道顾家人心思,竟是看上这个罗武,想要招他为女婿!咱们这么做,也是为了阻止顾家,不让顾家做出傻事。” 夏先生夫妻会找罗武,会一次次的打击他的自尊心,全是因为他们知道顾家想要招罗武做大女婿。他们夫妻做到这事儿的时候,当真是愤怒不已,只觉得顾家人疯了,好好的姑娘怎么能许给罗武? 可碍于身份,他们不敢去要求顾家做什么,只能悄悄对罗武下手。 先前他们并不想要下毒的,毕竟下毒是下作的手段,可詹家的事情出了岔子,让顾家更加坚定要把绣姐儿嫁给罗武的心思。 今天冬至,罗武要是回家,顾家人定会不顾脸面的跟罗武挑明,问他要句准话。 他们夫妻情急之下,只能再次拦住罗武,再次打击他,又生怕不保险,在鹿肉里给他下了绝嗣药。 “罗武似乎不太喜欢吃鹿肉,要是他没吃那些鹿肉怎么办?”夏夫人道。 夏先生确实袍袖一挥,笑道:“夫人不用着急,经过咱们刚才的话,罗武定会自卑,今天是不会再回家过冬至的。只要他不回去,跟顾家的关系就会越来越糟糕,即使这回他侥幸没有吃下鹿肉,咱们还能找机会再给他下绝嗣药。” 夏先生端起酒樽,美美的喝了一口酒:“无论如何,今天都是咱们技高一筹。” 夏先生虽然输给了顾锦里的流氓招数,但他看人还是很准的,早就看出罗武在面对顾锦绣的时候很自卑。 他利用了罗武的这份自卑,把罗武的一腔热血打击得不复存在。 夏先生料想的不错,罗武确实被詹家的事情打击到了,心里难受至极,骑着快马离开夏家庄子后,在路口犹豫许久,一转马头,向着县城奔去。 他去了自己在县城里的宅子。 这座宅子是他在三年前买下的,宅子不大,布置得却很温馨,很像是顾家在大丰村的宅子。 在正院里,罗武还特意种了一棵榆钱树。 这是绣姐儿要种的。 绣姐儿说,种了榆钱树,等榆钱长出来的时候就能摘下来做吃的,能剩不少粮食。 第683章 害不害臊? 罗武记得顾锦绣的话,就花钱买了一棵小榆钱树,种在宅子里,如今已经种了两年,长出来的榆钱可以吃了。 可惜,绣姐儿要嫁给别人了,她不用再过着吃榆钱饭充饥的日子。 以后,她锦衣玉食,仆人簇拥,夫君疼爱,孩子长进,将会是最幸福的人。 罗武哭了,他望着那棵已经掉光叶子的榆钱树,在这个他曾经苦心布置的小家里放声痛哭。 他配不上她,无论他怎么努力也还是个穷小子,他家能过上好日子是靠的小鱼,他一个月只有几两银子的俸禄,是拼命到死也不能让她过上富家夫人的日子。 夏夫人说得对,如果他真的喜欢绣姐儿,就该放手,让她嫁到大族里去,过好日子。 他放手了,硬生生的放弃自己心心念念那么多年的姑娘……他很难过,他没人可以说,只能躲在这里哭。 这是他买的宅子,没人会来,他可以放声痛哭,不用担心被人知道。 …… 庆福镇,延福楼,巳时一过,伙计们就开始派发水晶糕。 “排队,排队啊!每人限领三个水晶糕,插队或是厮打谩骂者,取消资格,不能免费拿水晶糕。”伙计站在延福楼大门,冲着排队的人群喊话。 蔡婶子排在第一,抹了一把脸,抱怨道:“陆家小子你可别喊了,口水都喷老娘脸上来了。都领三年了,大家伙知道规矩的,你赶紧发吧。” 又道:“诶,火腿,记得给我五片火腿啊。” 蔡婶子身后的洪大娘也道:“对,记得给火腿,我们都想尝尝那火腿是啥味道呢,顾小东家可是说了,前一百名能免费吃到火腿片,你可别抠门藏起来不给吃,光顾着给你未来岳父家。” 酒楼伙计虽然跟这群老娘们打交道了三年,可还是干不过她们,赶忙说道:“各位婶娘们放心,火腿片已经在片了,等会儿就拿来。” “什么等会儿啊?现在就拿来啊,我这就要领水晶糕了。”蔡婶子很想看看火腿是个啥,催促着伙计。 伙计道:“您再等等,一会儿就来,先把水晶糕给领了吧。” 蔡婶子道:“行吧,你把水晶糕给我,再给来一道炸酥肉、一道红烧肉,你们延福楼做的炸酥肉好吃,分量还足,特别是红烧肉,买一份回去,加上一斤豆腐就成煮出一大盆,人再多都够吃的。” 伙计笑道:“诶,我这就让人给您做。” 每年派发水晶糕,来领糕点的人都会买上一两道菜,酒楼不会亏,反而还赚了。 排在后面的人生怕轮到自己水晶糕会没了,赶忙在后面喊道:“前面的,你们在做啥呢?磨磨唧唧的,赶紧的,别耽误我们的领水晶糕!” “呸!你们嫌弃别人慢,自己怎么不早点来?给你们免费东西吃还嫌三说四的,怎么的,是觉着免费水晶糕不好吃?成啊,不放了不放了,都给我搬回酒楼去。”陈氏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袄子,头上挽着高髻,插着一枚晃眼的金簪子,叉腰伸脖子的冲着拍在后面的人骂着:“瞧把你们给惯得,自己昨天晚上吃的野菜干炖黄豆都给忘了吧?要不是有我们延福楼在,你们能不花钱就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 陈氏这三年来过得很是滋润,家里的银子越存越多不说,她在镇上还越来越有面子,镇上的人见到她,是个个都要奉承几句。 最近两年,那些有姑娘的人家奉承得特别厉害,都想要把姑娘嫁给她家兴哥儿呢,可她是一个都没答应。 要是对方是个破落户,还要被她大骂一顿。 兴哥儿近来的学问是越来越好,开春就要跟着安哥儿一起下场科考的,虽然兴哥儿老是说他考上的机会不大,可陈氏觉得,那是兴哥儿谦虚,是定能考上的。 再过几个月,她就要成为秀才老爷的婶娘了,还是亲的,到时候别说镇上的人,就连县城的人也要巴结她。 陈氏是骂遍全镇无敌手的人物,出来骂了这么一段,所有人都老实了,赶忙赔礼道歉:“大贵嫂子,瞧你说的,我们是那不知感恩的人吗?心里可是很念着你们顾家的好的,就是今天过节,想要早点拿了糕点回家过节,让老人孩子开心开心。” 陈氏冷哼一声:“想要早点拿到糕点你们不会早点来啊,赖床睡懒觉排到后面去了能怪谁?都给老娘老实一点,大过节的别找晦气啊,今天可是有贵客上门的,要是你们坏了酒楼的生意,小鱼可不会饶了你们。” 说完,微胖的身子一扭,捏着个小手绢就进了大堂。 没错,陈氏日子过得好,天天有肉吃,所以她长胖了,但她并不发愁,反而觉得长胖了是有福气,且顾大贵也喜欢她这样,老夫妻两个整天腻歪,看得人牙酸。 “小鱼,大贵婶帮你把外面的人骂了一顿,放心着啊,他们不敢给找茬。”陈氏说着,扭了扭身子,问顾锦里:“瞧瞧身子今天这套袄子咋样?在县城新做的,花了五百文钱呢。” 顾锦里看着陈氏,一言难尽:“像媒婆。” 这都是往好里说了,以为陈氏的年纪穿这样的姚红色,再扭一扭身子,小手绢再一甩,妥妥的楼子里的老妈妈。 陈氏瞪她:“你这丫头当真是个分不清美丑的,这身衣服可是在县城最大的布庄买的,是极好的绣娘做的,县城的夫人们可喜欢了。” 顾锦里:“……” 分不清美丑的到底是谁? 顾锦里没空跟陈氏废话,敷衍的夸了一句:“嗯,大贵婶说得对,您穿这一身当真是年轻了许多,看着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 陈氏哈哈笑道:“小鱼你这话就说得过分了,婶子都多大年纪了,怎么可能还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顶多就像是二十出头罢了。” 顾锦里:“……” 你牛,你说什么都对。 顾大贵是看不下去了,过来拉陈氏:“你这婆娘别杵在这里说废话了,赶紧去厨房帮忙,等会儿贵客就来了。” 又低声骂道:“不是让你在家里穿穿就好了吗?怎么还把这件袄子给传出来了?你都多大年纪了,脸上都长褶子了还穿桃红色袄子,害不害臊?” 第684章 客来 陈氏怒了:“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好你个顾大贵,你是嫌弃我老了?说,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小妖精了?你个负心汉,老娘跟你拼了!” 顾大贵赶忙说道:“你又胡诌个啥,家里的银子都是你把着,我拿啥去养小妖精。再说了,外面那些贪钱的女人那里有你好?咱们死后可是要葬在一起的,是夫妻,你别多想了,赶紧去帮忙,那么多客人等着拿菜呢。” 陈氏听得高兴了,扭着身子道:“成,我去厨房干活。你也一起来,别想在外面看小妖精。” 顾大贵是只要她不闹就好,赶忙跟着去了厨房,做些小活。 顾锦里看得是服了,这样的戏码他们两个能天天来上一遍,都不腻的吗? 顾德旺的两只手提着装满菜的竹盒,顺口接了一句:“他们两个天天在家里都这么说话,我们都习惯了。” 顾德发也拎着一提竹盒子,淡定说道:“习惯就好。” 不过,别看他们爹娘这么腻歪,可三年来连个妹妹也没能给他们生,顾德发还挺想做哥哥的。他觉得顾德旺这个哥哥说得很失败,他想自己做,一定会比自家哥哥做得好。 顾锦里笑了:“你们辛苦了,等忙完后,给你们发钱。” 顾德旺跟顾德发很是高兴,小鱼姐就是大方,每次来帮忙都能拿到一笔工钱,虽然银子不多,可他们家老娘太抠门,是不会给他们零花钱的,他们只能直接赚。 “多谢小鱼姐。”两兄弟干活更加起劲了,拎着十个竹盒垒叠起来的食盒提子也不觉得重。 顾锦里笑着点点头,转身看向大堂的高台,这个高台比地板高出一米左右,高台上没有过多的摆设,除了一张长桌子以外,就是一面四开屏风,屏风上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对应的屏风绣图后,是一棵小松树、一丛竹子、一簇簇菊花、以及一株盛开的早梅。 这样的装饰既简单又生机勃勃,在万物枯萎的冬月,看见这样四种鲜活的花木,当真让人赏心悦目,顾锦里对此很满意。 高台下是一张张桌椅,不过九桌,是用来招贵客的,今天不做堂食,只用了这些桌椅。 至于想要买菜的,都是打包回家。 顾锦安正带着家里的下人铺设红毯,看见顾锦里后,道:“小鱼,客人估摸着就要来了,你先回楼上房间陪着乐表姐吧。” 小鱼已经是大姑娘了,虽然来酒楼盯着,却是不去接见客人的,只在楼上厢房坐镇,一切有他这个哥哥。 “诶,知道了大哥,我去看看秦小哥吧火腿片好没有?”说着又跑去后宅放着火腿的屋子。 顾锦安听得挑挑眉,秦小哥,这是又和好了? 他不由得笑起来,小鱼真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招手把程哥儿喊来:“跟着你二姐,可不能让别人家的猪占太多便宜。” 还没定亲呢,等定了亲,什么都好说。 程哥儿点头再点头:“嗯呐,大哥放心,我可比小吉聪明多了。” 小吉太笨,被三郎哥跟二姐忽悠两句就乖乖听话了,先前那是个白瓷盆还是他帮忙找的呢。 程哥儿很是尽责,蹬蹬蹬地跑去后宅挂着火腿的屋子。 屋里,秦三郎站在屋子中间,单手握刀,片着火腿,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个竹盒子跟一个个白瓷盘。 竹盒子里的火腿片是给前一百名的百姓的,白瓷盘里的火腿片是给即将到来的贵客们的。 秦三郎的刀功极好,每片火腿片都是薄厚均匀,形状很是好看。 顾锦里跟小吉正在用纸抱着竹盒子里的火腿片,每包五片,看见程哥儿来了,顾锦里立马道:“程哥儿,赶紧把这些包好的火腿片拿出去发给大家伙,要是晚了,她们又该闹了。” 镇上的老妇女们可是很彪悍的,闹起来相当的可怕。 程哥儿的脚刚刚迈进屋里就被自家二姐给打出去了,心里默默的道:大哥,不是弟弟不尽心护着咱家的白菜,是咱家的白菜把弟弟给踹飞的。 “好。”程哥儿很听话,把包好的火腿片放进竹盒子里,十个垒叠成一提,晃晃悠悠的搬了出去。 顾锦里见了忙道:“小吉,去帮帮程哥儿,他还小,拿不了这么多的。” 程哥儿:“……” 二姐这棵白菜太厉害,刚把他踢走就踢小吉。 他不由得回头看了秦三郎一眼,秦三郎抬头看他,还对他笑了笑,道:“程哥儿,改天三郎哥让秦爷爷给你做一把小长刀,不开锋,你可以随身带着。” 一开口就直击程哥儿要害,程哥儿立马笑道:“多谢三郎哥。” 哈哈,大哥老是说带刀子危险,不肯给他买,如今三郎哥让秦爷爷给他做个不开锋的,大哥就没话说了。 顾锦安不知道,自家小弟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倒戈了。 顾锦里看着秦三郎:“你可真会笼络人。” 秦三郎看着她笑:“程哥儿喊我一声三郎哥,我总要对他好些才是。” 小鱼的弟弟,可是要多多笼络的。 顾锦里没理他,只催促着:“看着火腿,看着我片,小心削断你的手。” 片火腿的刀子可是很锋利的。 秦三郎笑笑,低头看着火腿,手中的刀子不停,嗖嗖几下,又片出不少火腿片。 一直忙碌到巳时过半,打发走了半数买菜的客人后,第一波贵客终于上门。 来得最早的是胡东家,延福楼开张的时候,他没有亲自来,结果当晚就被延福楼的菜式给惊得睡不着觉。 这回听说延福楼推出一种名为火腿的新吃食,是连冬至都不过了,带着县城的富户以及福泰楼的老食客们就来了。 “戚掌柜,你们延福楼的生意还是这么好啊。”胡东家看着争相买菜的客人,赞了一句,不过话里已经没有三年前的羡慕。 三年过去,他们福泰楼已经从延福楼买了三十道名菜,虽然没卖出一道菜延福楼就要抽成,可他们福泰楼靠着这些菜式是在玉江县、禄昌县、府城连开了三家酒楼。 府城的酒楼生意极好,靠着延福楼的菜式,他们福泰楼在府城站稳脚跟,如今正打算把福泰楼开到临河府去。 胡东家很是感激顾锦里,是顾锦里让他们福泰楼越做越大,到了鼎盛时期。 顾锦里会这么帮胡东家,一是胡东家为人可靠,二是胡家是一直经营酒楼的,在这方面有不少人手,她跟胡家合作,不用自己费心费力去开酒楼就能赚到不少银子,很是方便。 第685章 欧阳浒 戚康平经过三年历练,招待起客人来已经很是熟稔,闻言拱手行礼道:“胡东家过誉了,镇上小店,比不得您家在府城的酒楼。” 胡东家摆摆手笑道:“戚掌柜谦虚了,胡家能在府城开酒楼,全靠你们延福楼。” 胡东家为人磊落,并不介意说起福泰楼是靠着延福楼菜式发达的事儿,而因着他这份磊落,很是招来一些文人狂士的喜爱。 胡东家还很会做人,专门在府城的福泰楼弄了个院子,专门招待文人狂士,让他们在品尝美食的同时,又能赏景会文。 顾锦安知道胡东家来了,而胡东家身边还站着身穿宽袍,一脸和善,有些微胖的老人,他眼睛一眯,立刻上前,作揖行礼,道:“晚生顾锦安,拜见欧阳先生。” 欧阳浒一愣,看向顾锦安,想了想,问道:“你是前段时间在金陵府郑家画舫上做出临江赋的顾家后生?” 金陵的世家豪族都有画舫,每年都会在画舫上举行文会,听说这个顾锦安是连着去了三年,前两年都是个透明人,不诗词歌赋,可今年秋时文会,却做出一首临江赋,当真是令人惊艳不已,也因此有了些才名。 当时他游历到江南,被郑家邀请去参加了文会,听到了顾锦安的临江赋,因此知道了这个后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顾锦安点头:“正是晚生。” 顾锦安知道这位欧阳浒先生是个喜好美食的,却没有想到,他会从金陵远道而来。 欧阳浒呵呵笑道:“咱们当真是有缘,在这乡下地方也能碰到。这是你家开的酒楼?” 顾锦安道:“回先生的话,并不是,是我家小妹跟表姐、表哥合开的,晚生只是来帮忙。” 欧阳浒虽然出生欧阳家,那个被詹三老爷痛骂迂腐的欧阳老先生就是欧阳浒的亲长兄,不过欧阳浒却不迂腐,反而因为哀嚎没事而周游大楚各地,听说延福楼是几个小家伙开的,其中两个还是姑娘家,并不斥责她们不守礼教,而是笑着说一声:“女中豪杰也。” 又道:“听说延福楼今天要吃一种名为火腿的东西,老夫今天正是慕名而来,不知何时才能开卖?” 顾锦安笑道:“欧阳先生里面请,晚生这就让人给先生上一盘来试吃。” 欧阳浒忙道:“不必如此,老夫是虽然是客,可请帖上写得明明白白,那火腿是要拍卖的,老夫可不能坏了规矩,先吃火腿。” 顾锦安解释道:“欧阳先生莫要担心,家妹虽然定了火腿拍卖的规矩,但拍卖之前,会免费让参与拍卖的客人试吃火腿,毕竟总要尝尝味道如何才能拍卖,不然岂不是在糊弄客人?” 欧阳浒道:“元老如此,那烦请带我们入席。” 又拍拍微胖的肚子道:“老夫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尝火腿的味道了。” 顾锦安笑着点头,背在身后的手朝着程哥儿挥了挥,小家伙立马跑了过来,扬着:“爷爷跟程哥儿来,程哥儿带您去占个好位置。” 又问道:“爷爷是想做楼上雅间还是做大堂前排?楼上雅间比较舒服,可距离拍卖的高台较远,有可能看不太清楚高台上的火腿。坐在大堂前排能近距离看清火腿,可大堂人多,会有些吵闹。” 欧阳浒呵呵笑道:“不怕,吵闹一些显得有生气,我就坐大堂前排吧。” 这个小家伙倒是很机灵,把大堂跟雅间的好与不好都说了。 程哥儿听罢点头:“嗯呐,程哥儿知道了,咱们就做前排。” 又冲着大堂的伙计招招手:“陆光哥哥,去搬一扇屏风来。” “诶,我这就去。”陆光听罢,赶忙跑去库房搬屏风。 程哥儿对欧阳浒说:“欧阳爷爷,等会儿给您摆上一面屏风,隔开别人的目光,还能赏赏屏风上的景物。” 欧阳浒听罢,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这个像是玉娃娃的小家伙当真会办事,很是妥帖呢。 不多时,程哥儿就把欧阳浒带到第一排最左边的那一桌:“欧阳爷爷请坐,我去给您把火腿片端来,我知道火腿片放在那里。” 说着蹬蹬蹬的跑去后宅。 跑得太快,欧阳浒想要叫住他都来不及。 顾锦安很是满意程哥儿的表现,经过夏先生的事儿,他已经对鲁家失去信心,不想再让程哥儿跟着鲁家一系的先生念书,正在发愁给程哥儿找个什么样的先生之时,竟然意外的遇见欧阳浒,当真是缘分。 要是欧阳浒先生能看得上程哥儿,教导他几年,当真是程哥儿的福分。 顾锦安又招呼着其他人:“方举人、胡东家、林老爷、王三老爷,诸位请坐。” 欧阳浒先生是胡东家带来的,理应一起坐一桌。 胡东家还说起自己会跟欧阳浒先生认识的事儿:“欧阳先生特别喜欢肚包鸡,觉得肚包鸡当真是鲜美无比,去府城的福泰楼吃了几回,刚好我在府城盘账,遇上了,见欧阳先生爱好美食,就把火腿的事情跟他说了。欧阳先生很是欢喜,便跟着来了。” 林老爷、王三老爷都是福泰楼的常客,很是好奇火腿,胡东家就把他们带来了。 至于方举人则是胡东家的以前的同窗,因着是个举人,胡东家就把他带来了,想给延福楼长长脸。 不多时,程哥儿就蹬蹬蹬的跑来,把一盘火腿端了上来:“欧阳爷爷快尝尝,这就是火腿,不用筷子的,用手拿着吃更有味道。” 这是二姐说的。 陆鹏则是把一壶酒给端了上来:“诸位客人,火腿配酒更香浓。” 欧阳浒是个饕鬄客,无法抗拒美食,见火腿跟酒上桌后,说了一句:“老夫先请了,诸位莫要客气。” 他年纪是这些人里最大的,又出身名门欧阳家,自然是他先开吃。 欧阳浒拿起一片火腿,闻了闻,眉毛一挑,是一股他没有闻到过的馨香,满意的点点头,把薄薄的火腿片放入口中…… 瞬间,一股子浓郁馨香就在嘴巴里爆开,醇厚香浓,当真是美味无穷。 再喝一口酒,欧阳浒直接愣住了:“这酒是什么酒?老夫算是尝遍大楚美酒,竟然没有喝过这样的美酒……有点像是金陵酒、又像是松花酒、还有一股子花果香气,这到底是什么酒水?” 欧阳浒都喝蒙了,看着顾锦安问。 程哥儿举着手道:“我知道,我来说。” 第686章 拍卖 欧阳浒笑道:“哦,你知道,那你来说。” 程哥儿回道:“这是我二姐调配的酒,里面有金陵酒、松江酒、芦花酒、一点点山柚皮、一点点梅花,还有少许的普通甜米酒。” 又很是自豪的道:“这是我们延福楼独有的酒水,是按照比例调配的,其他酒楼根本调不出来,是用来专门配火腿吃的。” 二姐说,跟火腿最配的是红酒,但红酒这里没有,只好调配一种新酒来配火腿。 欧阳浒听得惊了:“竟然还能这般调酒?” 把几种酒水调配在一起,变成一种新酒,这是欧阳浒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儿。 “你家二姐当真聪慧。”欧阳浒赞叹道,不过却没有要求见顾锦里,外面这么多男人,是不好把一个小姑娘叫出来见面的。 程哥儿笑道:“一点点了,不算是很聪明,二姐也有笨笨的时候。” 特别是跟三郎哥相处的时候,二姐总是会犯蠢,有时候他都看不下去了,可他家二姐还蠢得挺开心的。 大哥说,随二姐去吧,反正她犯蠢的时候也不多。 欧阳浒闻言笑出声来,这个小家伙很是惹人喜欢。 “郑大人、姜县尉、方县丞到!”一声高喊打断这边的话,顾锦安忙道:“先生恕罪,晚生去迎一迎郑大人。” 欧阳浒道:“去吧。” 言罢,开始吃着火腿,喝着酒,一脸的美滋滋。 郑县令得知延福楼今天开卖火腿,是特意带着自家儿子、三个师爷、县衙佐官过来了。 原本是来捧场的,怎知竟然得知欧阳浒在这里,他的脑子里立时冒出许县令的一句话:郑老弟,顾家是有福人家,运气好得没道理,想要升官,得多跟顾家亲近。 顾家这运气,当真是了不得啊,竟然把欧阳浒先生给引来了。 郑先生扛不住了,跟顾锦安客套几句,立马带着自家儿子前去拜见:“晚生拜见欧阳先生,许久未见先生,先生近来可好。” 这个许久未见当真是很久了,距今起码有二十年。 当年郑县令初次见到欧阳浒的时候还是个年轻小伙,如今都成中年大叔了。 欧阳浒就算记性再好也记不得他了:“你是?” 郑县令道:“晚生是金陵郑家旁支,二十年前曾经在京城文会听先生讲过大治国如烹小鲜的。” 能把吃的跟国家大事联想到一起,也是没谁了。 “哦哦,是有这事儿,你不说老夫都忘了。”欧阳浒边吃边道:“你也是来买火腿的?带足了银子没有?老夫刚刚问了,那火腿死贵死贵的,五百两起拍呢。” 欧阳浒一副我很怕你没银子买火腿,到时候要出丑的样子。毕竟是一县县令,不好赊账的。 郑县令的脸色一僵,姜旗很有眼神的道:“老先生放心,我们带足了银票的。” 姜家因着豆油生意,三年来很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姜旗这回来是带了三张五百两的银票,到时候借给郑县令两张就成。 欧阳浒听罢点头:“这就好。” 程哥儿知道郑县令尴尬,他跟郑县令的儿子也是认识的,便拉着郑县令儿子的手,对欧阳浒道:“欧阳爷爷,这是清哥儿,几年七岁,他很乖的。” 郑清朝着欧阳浒拱手作揖:“欧阳爷爷好。” 欧阳浒这才看见他,笑道:“你也好。” 又冲着程哥儿:“果然很乖。” 程哥儿闻言笑了,郑县令也笑了起来,顾家二郎果然聪明,也会办事,是真心待他家清哥儿。 郑县令因着欧阳浒在大堂做着,也跟着坐在大堂里。 不多时,祁先生也带着府城的几个豪客来了,得知欧阳浒在延福楼后,差点兴奋得晕过去,失策失策啊,他家的两个混小子生怕会被他拿来跟顾家联姻,是死都不愿意来延福楼,要是跟来了,他们就能见到欧阳浒先生了。 欧阳浒虽然不能跟欧阳老先生相提并论,却也是大楚有名的有学之士,要是能指点他家两个小子几句,学问必有长进。 欧阳浒只是跟祁先生说了几句话,就开始吃他的火腿片,吃完之后,程哥儿又很知机的端来两盘,把欧阳浒高兴得不行。 顾锦里在二楼雅间偷偷看着,见人都到齐了,便让顾锦安开始拍卖。 顾锦安是立刻让陆鹏关门,外面还有没买到菜的就去侧门的窗户前排队。 为了表示火腿的名贵,戚康明跟顾锦安是亲自上台拍卖。 十条火腿被撞在白瓷盆里,一条条的摆出来。 顾锦安指着火腿道:“诸位贵客,这些就是延福火腿,是挑选上等猪腿,腌制三年而成,三年烹一鲜,匠心精独运。而火腿的味道诸位贵客已经尝过,值不值得五百两的低价,诸位贵客已经心中有数。” 府城来的安老板家大业大,是个世代商贾之家,早就瞄准了火腿,但是:“火腿的味道虽好,三年烹一鲜也确实难得,不过这三年来你们延福楼应该每年都会做火腿吧。做了多少?几千还是几万条?既然价高者得,要是你们延福楼出的火腿太多,这个价格就会拉低,对于买方来说,极其不利。” 又明确说道:“安某是个商人,只求利。精而少而奇,价格才能上去,要是你们每年出的火腿数量太多,就会没了这三个优势,那我们买了它,就会亏本。” 安老板就是想要花最少的银子买到大量的火腿,再把火腿运去京城,好大赚一笔,所以想要压价,不想弄什么拍卖,要是拍卖,也应该由他们安家来弄。 欧阳浒听得皱眉,看向安老板道:“安老板把火腿看做银子可衡量的奇货,可老夫却把火腿看做难得的珍品,珍品能得一二便足以,不该把所有珍品笼络堆积在仓房里,再把珍品以翻倍的价格卖出去,这是堕了珍品二字。” 安老板听到这话脸上有点挂不住,这胖老头的话是在骂他是奸商,他正要起身跟欧阳浒理论,却被祁先生拉住:“安老板莫要冲动,这位可是欧阳浒老先生。” 安老板一惊,得知是欧阳家的人,立刻拱了拱手,再次坐下。 顾锦里:“……” 老脸有点红啊,她也是个奸商! 她转头问秦三郎:“我是不是奸商?” 秦三郎笑着道:“不是,我们小鱼是个很有良心的商人。” 顾锦里听得笑了,又问道:“罗武还没回来吗?” 这都快午时了,衙门里有什么可忙的要忙到现在? 第687章 丢脸 罗武是不想娶她家大姐了吗? 顾锦里是个很护犊子的人,是受不了别人这么对她家大姐的。 她的拳头好痒,想暴揍罗武! 秦三郎道:“不用着急,先把拍卖的事情做好,罗武要是今天不回来,我会骑马去县城找他,把他给拽回来。” 小鱼家为了顾锦绣的婚事很是操心,毕竟姑娘家年纪大了不成亲是会被人说嘴的,他们又是逃荒来的,要是见顾锦绣迟迟不定亲,估摸着要传出一些难听的话来。 顾锦里听到秦三郎的话,放心下来,只要他说了就会办到,秦小哥还是很靠谱的。 顾锦里对他笑了笑,把一盘火腿递给他:“奖励你的,吃。” 秦三郎笑了,结果盘子,用筷子夹了一片火腿,却没有自己吃,而是顺手递给她了。 顾锦里不知道怎么的,本能的转过脑袋张口就吃了,咬住火腿片的瞬间愣住了,眨着眼睛看秦三郎,红着老脸怒道:“你干嘛喂我吃东西?” 臭小子你是在哪里学的这种招数?对几个女人用过?给我充实招来! 秦三郎很无辜:“你一直都是用手持火腿片的,我以为你会用手接。” 怎么知道你张口就吃了。 顾锦里脸色更红,这回不是害羞,是气得:“你这是怪我咯?” 秦三郎怎么敢怪她,赶忙又夹了一片火腿片,递到她嘴边:“你吃。” 顾锦里一愣,哼一声,用手接过火腿片后,塞进嘴里吃了起来……面子总算是找回来了。 秦三郎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别看小鱼凶巴巴的,做事也很老成,这些年来也喜欢故意撩拨他,可遇到真格的时候,她自己就会不知所措了……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就算觉得好玩又跟他熟悉,就想来撩拨他,可心里还是因为不懂而害怕。 楼下大堂,安老板虽然碍于欧阳浒的身份没有跟他吵起来,却依然不松口,觉得火腿只卖五百两底价就已经是天价,没必要再拍卖。 “火腿虽好,却是用猪腿做的,一头猪不过三到五两,一条猪腿最贵不会超过半两银子,延福楼用半两银子就算博个上千两,这是不是太狠了?安某行商已有三十年,见过的奇货不少,没有一样奇货的本钱有这么低廉的。” 其实他想用低贱二字,又生怕会得罪欧阳浒先生,毕竟欧阳浒先生可是很喜欢吃火腿的。老头都吃三盘了还在吃,三盘啊,这是活生生吞下了三十两银子,安老板很肉疼。 欧阳浒先生并不说话,只是继续吃着火腿片,一副看戏的模样。 顾锦安则是对安老板说起何十六发家的事儿:“我们村里有位伯父,是个在山上找石头的,没有花钱只花了力气就找到一块奇石,买了将近百两银子,而买走他奇石的客人最后转手又大赚了一笔。安老板是觉得奇石低贱不值钱,还是觉得买奇石的客人是脑子有病?” 安老板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江南世家爱奇石,特别是文人之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奇石堆砌起来的景观,他能说破石头不值钱吗? 顾锦安笑道:“同是石头,奇石就能卖出几百上千两的价格,同是猪腿,火腿就能跟奇石一样,可以卖出高价,安老板觉得晚生这话说得对是不对?” 不等安老板答话,顾锦安又道:“珍品需要伯乐,价值几何应由食客说了算,安老板若是觉得不值得也属正常,不竞拍便可。” 安老板脸色一沉,小子够狂,这话等于在说不稀罕你就别买。 他早就听祁先生说过,顾家做生意跟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家是生怕货物卖不出去,拼命放低姿态想要客人买货。可顾家是不稀罕的,卖货看人,觉得你不好是不会卖货给你。 且顾家很讲究诚信,比如顾家的调味香料卖给祁家后,他们就不会再卖给河安府府城来的人,好比他安家,几次想要拿到调味香料都是不成。 不过安家很聪明,知道祁家有人在京城做官,而顾家背后又有郑家跟上官家,所以没有使出什么阴招。 安老板被顾锦安一顿怼,心中窝着火气,跟着他一起来的田老板一直想要巴结安家,见状是指着顾锦安道:“后生莫要口出狂言,安家乃是世贾之家,铺子开到了江南各府城,在京城也有铺子,跟安家合作,你们的火腿能卖到更远的地方去。” 田老板此来主要是奉承安家,对于火腿,这东西虽好,可他家是抢不过安家的,不如帮安家一把。 可惜他帮了倒忙。 顾锦安听罢,笑着说了一句:“大楚人杰地灵,世贾之家不少。” 言下之意,有银子的商贾多得是,顾家不缺安家这个客人。 安老板有些恼怒,这个姓田的怎么这般蠢笨。 更蠢的来了,田老板很生气,站起身道:“好一个狂妄的小子,你别狂得太早,这个大堂里就我们这些人,要是我们不开价,你家的火腿卖给谁去?你今天弄这么大的排场就是白折腾!” 顾锦安笑了,看向从侧道匆匆跑来的冯连,问道:“可是人到了?” 冯连笑道:“回安哥儿的话,郑公子到了,还带来好几位金陵大商,泽子哥跟兴哥儿正在把他们带来呢。” 郑英跟顾锦安的交情极好,而郑英除了苦读以外,这三年也在接管家里的产业历练,得知顾家的火腿能吃了,还是以拍卖的方式售卖,来了兴趣,禀明家里长辈后,就带着金陵豪客前来。 “郑公子?哪个郑公子?”安老板听得一惊,脱口问道。 陈氏早就在通往后厨的门边看了许久的热闹,听到这话按捺不住了,胸脯一挺,下巴一扬,很是得意的道:“自然是金陵富户郑家的郑英公子,哈哈,你没想到吧,我们还认识这样的贵人,去接郑公子的还是我家侄儿。” 兴哥儿去接郑公子的事儿,他们家人可是知道的,因着这事儿,家里人还很高兴,大哥还特意带着兴哥儿去买了一身新衣裳,就怕他丢脸,巴结不上贵人。 安老板一噎,竟然是金陵郑家的嫡长孙亲自来了,顾锦安跟郑英的关系果然是极好的,身为嫡长孙,大冬至的不在家里祭祖竟然跑来这样的乡下。 有郑英的支持,安老板是决计不敢再压火腿的价格了。 田老板听说是郑家的郑英公子来了,脸上是火辣辣的疼,这脸是丢大发了。 可他惹不起郑家,还惹不起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妇人吗? 田老板指着陈氏骂道:“哪里来的乡野粗陋泼妇,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第688章 赚大发了 田老板也是被人喊了几十年老爷的人,是无法忍受自己被一个村妇嘲笑的。 陈氏是谁?那可是庆福镇有名的泼妇,又觉得自家侄儿攀上了郑家公子,算是扬眉吐气了,能受田老板这鸟气? 她是立刻撸袖子叉腰大骂田老板:“啊呸!说老娘是泼妇,你又是哪里来的野猪?瞧瞧你这肥头大耳的,脑子里都被肥油给糊得不会说人话了吧,嫌弃火腿贵你别来买啊。没钱还来装贵人,你这是野猪穿锦衣,外面裹得再好里面也是头畜生,还是头黑毛畜生!” 田老板长得肥胖,皮肤较黑,乍一看还真像是头黑野猪。 田老板被骂得浑身哆嗦,指着陈氏道:“泼妇,当真是个泼妇。” 陈氏不介意自己是个泼妇,还觉得做泼妇挺好,凶悍点别人才不敢来欺负她,因此是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句:“老娘就是泼妇啊,那你是不是野猪?” “噗嗤~”方县丞实在是忍不住了,笑出声来,又十分尴尬的冲大家伙拱拱手:“失礼失礼。” 方县丞很年轻,今年不过二十五岁,五年前高中同进士后,一直待在京城候官。后来田福县的案子闹得太大,上面许久没有定下县丞的人员。原本是想从隔壁县调一个县丞过来的,可那些人都是圆滑之人,朝廷怕再出一个邹县丞,就干脆从他们这群年轻老实的候选同进士里选人。 他很幸运的被选中了,带着家人来上任,做了三年县丞,一直做得不温不火的,但胜在很听郑县令的话。 顾锦里趴在厢房窗口,看着楼下大堂,听着陈氏骂人的话,是差点笑出声来。田老板啊田老板,你找谁吵架不好,为啥要找陈氏?这是想要被骂死的节奏。 安老板坐不住了,只能开口:“田老板先坐下吧,咱们是来竞拍火腿的,不是来跟泼妇吵架的。” “呸,说得真好听,还不是想要低买高卖,装什么装?”陈氏很聪明,跟着顾锦里学到不少,低买高卖是顾锦里经常做的事儿,陈氏如今也学到了。 安老板发誓,如果这是在他的府上,那个穿得像老鸨的泼妇一定活不到太阳下山,立马就得被他杖毙,可如今只能忍了。 顾锦安是由着陈氏骂,并没有开口阻止,见安老板跟田老板都不说话了,才对着大家伙拱手道:“诸位贵客稍等片刻,顾某去迎一迎郑家公子。” 安老板是个能屈能伸的人,闻言第一个说道:“顾公子请便。” 田老板在心里暗骂安老板狐狸,他为了帮他丢尽脸面,他转头就熄火跟顾锦安恭维上了,不愧是商人,看重的只有利益。 顾锦安笑了笑,带着冯连走侧道来到延福楼侧门,刚出门就看见两辆青篷马车。 顾德兴从第一辆马车下来,紧接着是郑英。 郑英看见顾锦安很是高兴:“顾老弟,兄又要恭喜你家多一个财路了。” 郑英自从管理家里的产业后,很是知道赚钱的艰难,他们这样的世家豪族能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靠的都是先祖留下的家财。要是没有先祖巨产供养,他们根本养不活自己,因此觉得顾家能白手起家,靠着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发家致富,很是钦佩。 顾锦安道:“不过是些小财,比不得郑兄家里的产业。” 又告罪道:“大过节的还让郑兄跑一趟,实在是弟的过错。” 郑英却道:“无妨,我正好可以来看看族叔。” 这族叔就是郑县令。 说话间,另一辆马车里又下来两个人,皆是样貌不错,气度不凡之辈。 巧的是,这两个人顾锦安也认识。 顾锦安笑着拱手:“董东家、窦少东家,你们二位能来,我们延福楼蓬荜生辉。” 董家在金陵有个极好的园林庄子,时常借给文人举行文会,因此董家在文人眼里很是不错,不会因为董家是商贾而轻贱董家。 窦家不是金陵人士,而是来自京城,窦少东家分管窦家在江南的产业,因此在金陵住了几年,跟郑英认识,这次他会跟来,就是冲着火腿来的。 窦少东家年轻,不过二十出头,为人比较直接,见到顾锦安后,立刻开口:“安哥儿,拍卖可是开始了?别磨叽了,赶紧进去看看火腿,想要叙旧,等拍卖完火腿再说。” 顾锦安知道窦少东家的脾气,笑道:“刚要开始,大家先进来吧。” 如今时间不早了,他也想早点把拍卖的事情弄好。 顾锦安带着郑英他们进了延福楼,半途看向顾德兴。 顾德兴对他笑着点点头,显然此行很是顺利,他在郑英面前是露了脸了。 顾锦安放下心来,走过弯曲的侧道后,进入酒楼大堂。 郑英看见欧阳浒,立刻赶过来行礼:“晚生拜见欧阳先生,没成想欧阳先生竟然也是这里,当真是有缘。” 前段事件欧阳浒去参加过郑家画舫的文会,不过只在郑家住了几日,后来就离开金陵继续游历,没想到竟是到了庆福镇,还到了延福楼。 欧阳浒笑道:“郑家小子来了,快坐下,尝尝火腿,尝过之后就要出价拍卖了。” 又招呼着董东家跟窦少东家:“你们两个也是来买火腿的吧,赶紧的,过来尝尝好出价。” 一副是他家在卖火腿的急切样子。 董东家跟窦少东家愣了一会儿,急忙回过神来,从善如流的入座,吃了几片火腿后,叹道:“不愧是三年才制成的美食,味道果然独特。” 又问顾锦安:“安哥儿,这火腿能保存多久?味道会不会改变?吃了对身体有何影响?” 顾锦安回道:“火腿能保存的时间很久,几年是不成问题的;只要保存得好,味道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吃了对身体没有坏处。” 欧阳浒道:“你们烦心吧,老夫已经吃了好几盘了,没啥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吃了还想吃。” 欧阳家在大楚的文士心里的地位极高,虽然不及前朝鲁家,却也是说句话就能影响深远的人家,他这话一出,董东家跟窦少东家是彻底放心,决定花大价钱买下火腿。 顾锦安没有再耽误时间,走上高台,道:“一条火腿的底价是五百两,每次加价五十两,价高者得,诸位贵客若是想买,请开价。” 言罢,铛一声,用铁锤敲打在桌子上的一方铁块上,发出清脆之声,竞拍开始。 第689章 你这个穷鬼 安老板见金陵两大豪商来了,心里很是不安,锤子一落,他立刻喊道:“五百五十两。” 窦少东家啧一声:“江淮人就是小气,我出价八百两。” 安老板懵了,看着这个年轻的小子道:“你会不会做生意?哪里有一出价就出这么多的?” 窦少东家很壕啊,给了安老板一个“你这个穷鬼”的眼神后,嚣张的道:“八百两银子罢了,又不是八百两黄金,有何大惊小怪的,火腿值这个价。三年烹一鲜,这样的珍品到了京城定会成为京城权贵竞相争夺的年礼。” 窦少东家看准的就是这个,京城权贵有钱又好面子,年礼送得越贵重就越有面子。 安老板气得差点吐血,他是生意场里的老手,没有再跟价,生怕把价钱抬得高了。 可董东家却道:“八百五十两。” 祁先生见状,为了拍顾家马屁,也跟着喊了一嗓子:“九百两。” 要出价的赶紧啊,他可不想花九百两买条猪腿,他就是应个景,随意喊一声向顾家示好而已。 安老板气得吐血,却还是坚持不跟。 欧阳浒却在此时出价:“一千两。火腿乃肉中琉璃,食海明珠,当值千两。” 一句话,彻底把火腿的价格抬了上去,此后很多人把火腿称为琉璃肉,也是始于此。 窦少东家眼睛都亮了,娘啊,琉璃肉,欧阳先生您这句话可比火腿值钱,窦少东家更是坚定了要把火腿运去京城搞拍卖的决心。 但他没有跟价,把第一条拍卖的火腿留给欧阳先生,这能给他以后拍卖火腿造势。 他第一个起身说道:“欧阳先生贤名远播,又是我们的长辈,第一条火腿理应由您竞得,晚辈不跟价。” 他都这么说了,董东家自然不会再跟。 顾锦安连问三声可还有人出价?见没人出价后,一锤铁块,高声道:“欧阳先生以一千两价格拍下延福火腿!” 他拿来上等油纸,亲自给欧阳先生包火腿,虽然是用油纸包的,但扎着火腿的布条却是大有来头。 欧阳先生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到布条其实是一幅长长的绣品,上面绣着一段祈福的经文,而布条的末端还绣着四个字:福安先生。 “这是福安先生的绣品。”欧阳浒很是惊喜:“这火腿买的值,竟然还能得到福安先生的一幅小绣品。” 安老板他们听得惊了:“当真是福安先生的绣品?” 这个福安先生他们知道,是三年前突然出现的一名绣师,以鲜活的人物乡村景物闻名,也会绣些经文,很得世家老夫人的喜欢。安老板的老娘也花高价买了一幅福安先生的绣品,是天天当宝贝一样供着,轻易不会让人碰,只有在宴客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显摆。 “不会是假的吧?”田老板嘴欠的问了一句,他就不信了,堂堂福安绣师会给延福楼绣布条,用来绑火腿,这事儿说出去谁能信? 然而,欧阳浒道:“是真品,我家里有两幅福安先生的绣品,字号的绣法跟这个是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福安先生的字号是用一种独特的祥云组成,这些祥云图案很是繁杂,却是有迹可循,只要细细看过,就知道是真是假。 欧阳浒笑道:“老夫这是赚到了,要不要买,诸位自己看着办吧。” 窦少东家整个人都兴奋了,等第二条火腿开拍的时候,是出了一千五百两的高价买下,第三条火腿被董东家买下。 安老板一直抻着不出价,可看着价格越来越高,而顾锦安还说了:“为了保证火腿的价格,今年我们延福楼只拍卖十条火腿。” 一句话,差点把安老板逼得骂娘,无奈之下,只能分别用一千八百两的高价买下三条火腿,总共花了五千多两银子,差点把他给气得当场倒地。 可缓过神来后,安老板已经在思量着怎么翻倍把这三条火腿卖出去。 胡东家是看得懵了,他原本是想来买几条火腿拿去福泰楼拍卖的,可看见火腿这么贵,是吓得根本不敢出价,感觉一出价就要倾家荡产的样子。 怕了怕了。 胡东家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是身子都抖了。 十条火腿不到两刻钟的工夫就拍卖完了,窦少东家财大气粗,拍下四条火腿、安老板三条、董东家两条、欧阳浒一条。 董东家指着窦少东家道:“你小子下手可真狠,十条火腿被你吃下四条,也不留点给我董家。” 窦少东家笑道:“董叔,你拍下两条火腿足矣,这两条火腿只要往你的逸风园一放,江南的文人豪客就会立刻聚集,出高价拍下你的火腿。虽然你只买到两条火腿,可到时候起码能拍出十条火腿的价格,还能为你董家扬名一番,赚得够多了。” 窦少东家很聪明,是在马车上就跟董东家说了,他拍下火腿后不会在江南卖,会运到京城去,宰京城勋贵们的银子,让董东家不要跟他抬价。 董东家同意了,今天两人算是双赢。 郑县令跟方县丞、姜县尉他们是看得惊了,猪腿真的卖出了千两银子! 方县丞抹着冷汗,这猪腿也太值钱了。 郑县令惊诧过后,已经回过神来,邀请欧阳浒:“欧阳先生,今天是冬至,咱们遇上就是缘分,还请赏脸到府上过冬。” 程哥儿很会办事,对欧阳浒道:“欧阳爷爷,您就去清哥儿家过冬至吧。只要您去,我让二姐送您一坛延福酒,就是您刚才喝的那种,专门配火腿的酒。” 欧阳浒很是喜欢喝调配过的酒,不过:“延福酒,这名字起得也太随便了。” 延福楼、延福火腿、延福酒,这是图省事起的名字吧,程哥儿他二姐真是懒得可以。 程哥儿笑道:“我家二姐说了,延福二字好记又有福气,且延福酒、延福火腿的,别人一听就知道是我们延福楼的东西。” 不过他家二姐最后还说了,她就是懒,不想费脑子想名字。 欧阳浒听得笑了:“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到郑府叨扰一番。” 郑县令听罢,大喜过望,对程哥儿很是感激,顾家二郎果然是个好的,这么帮他郑家。 郑英很是仰慕欧阳浒先生,闻言说道:“叔叔,侄儿跟董东家、窦少东家也要去府上叨扰一番。” 董东家有两个儿子,是很想跟欧阳浒这样的大学者相交的,对此是求之不得。 第690章 旧友 窦少东家却微微皱眉,他不想做官,也不想讨好文人,只想赚钱,是恨不得立刻就拿着火腿去京城,生怕这好东西留在手里会出岔子。 董东家却悄声对他道:“莫要犯傻,你要是能跟欧阳先生相识,回了家里也能被你父亲高看不少,更能执掌窦家。” 窦家是董家在金陵的劲敌,窦少东家虽然性格张扬,为人却很不错,会做事,也会给别的商户留后路,不会赶尽杀绝。董东家很喜欢跟他打交道,希望他能执掌窦家,做窦家当家人。 窦少东家权衡利弊后,终于点头:“成,我就去郑县令家住一晚。” “哼。”欧阳浒冷哼一声:“如今的小子皆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之辈。” 窦少东家当做没听见,转头嘲笑着安老板:“老头,你的火腿打算运去哪里拍卖?金陵有董家、京城有窦家,也就河安府还有你安家的位置。可河安府的人都是穷鬼,谁会花几千两银子买你一条猪腿?” 安老板被气得不轻,指着他道:“竖子莫要得意,我江淮也有不少大族,花几千两银子买一二珍品不在话下。” “呵,不是猪腿吗?怎么又成珍品了?”窦少东家年轻气盛啊,觉得气安老板很好玩,是说了不少江淮人穷鬼多、江淮人不会做生意、江淮无狂士、江淮无重臣的话。 不说安老板,顾锦里听得都要生气了,她家现在也是江淮人啊。 “这个窦少东家的嘴巴可真够毒的,他能活到现在一定是上辈子积德。”不然早就被人给打死了。 秦三郎来到窗边,往下看了一眼,见窦少东家还在骂着安老板,而安老板已经被田老板扶着一副快要厥过去的模样,笑了:“嘴巴确实很毒。” 为人也很张扬,小时候觉得继母会毒死他,为了活命,跑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喊话,说他要是死了、要是将来生不出儿子、要是长大后不成器、要是没成亲就生出庶子来,一定是继母害的。 这招数虽然流氓,却很有用,他家继母是看见他就绕道走,不敢再害他。 而那个时候,“窦壳”不过六岁。 秦三郎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身坐回原位。 窦少东家往二楼看了一眼,又很快转过头来,继续嘲讽安老板。 安老板扛不住了,问过顾锦安,说明年一月二十会再拍卖火腿后,赶忙告辞走人。 祁先生则是让他等一等,自己跑去跟顾锦安套近乎:“安哥儿,你家这火腿算是大卖了。” 又小声问道:“火腿还有吗?小鱼丫头是怎么打算的?可能匀一些给祁家?放心,祁家不用来拍卖,是想着快过年了,买来送给我家大哥,让他送给上峰做年礼。” 祁大老爷苦熬多年,终于升官了,只是还没有站稳脚跟,要是能送一条火腿给上峰,这官位就稳了。 顾锦安道:“祁先生,先前竞拍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今年延福楼只出十条火腿,是不能再匀给祁家的。不过祁先生当真想买的话,年后可以卖给您家一条,底价千两。” 奸商! 祁先生心里暗骂一句,还是点头道:“成,那年后我派人来拿。” 有总比没有好。 祁先生说完这事儿,拿上延福楼给的回礼,带着安老板他们走了。 胡东家也过来道别,有些歉意的道:“原本是想来给你家捧场的,没想到火腿这般紧俏,实在是……” 顾锦安却笑道:“胡叔要是想要火腿,可以年后来买,延福楼会以千两银子的底价卖给福泰楼十条火腿。” 胡东家惊了,当真是天上掉馅饼,还是里面包着银子那种:“安哥儿,叔谢谢你们,有了这十条火腿,福泰楼不但能在府城站稳脚跟,还能把酒楼开到临河府去。” 顾锦安笑道:“胡叔客气了,福泰楼赚钱就是我们延福楼赚钱。” 福泰楼可是在卖几十道延福楼的菜品的,卖得越多,他家就赚得越多。 胡东家很感激,没有多留,带上延福楼给的回礼走了。 顾锦安父子带着程哥儿把胡东家、郑县令、欧阳浒他们送走后,上了二楼,把今天赚到的银票给了顾锦里。 “一万三千九百两。”顾锦安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秦三郎也是见过大钱的人,可仅靠十条猪腿就赚了上万两银子的,他当真是头一回见,小鱼太会赚钱了。 顾锦里喜滋滋的数着银票:“这可都是我的辛苦钱。” 程哥儿哼唧一声:“二姐就站在旁边说几句话而已,哪里辛苦了?辛苦的是熊家、麻家跟梅家。” 顾锦里没有搭理他,而是把银票收起来。 顾大山震惊过后,又开始发愁的问道:“你们可有看见武哥儿?这都快下午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顾锦里现在是听到罗武两个字就生气,对顾大山道:“爹别管他,咱们回去吃席,过冬至去。” 顾大山道:“咋能不管?武哥儿……” 武哥儿要是不回来,怎么说他跟绣姐儿的婚事?他家大女儿都多大年纪了?他跟崔氏是愁得睡不着觉。 顾锦里却道:“爹,咱们先回去吧,再给他两个时辰,要是天黑再不回来,秦小哥就去找他。” 先回家除了是想给罗武一个机会以外,还想看看罗家的态度。 顾锦里一直很不明白,罗伯父跟他爹的交情这么好,楚氏跟她娘也说得来,怎么就任由两家的婚事拖到现在? 她爹娘会一直等着罗家,除了是觉得罗武知根知底以外,也是因着他们信任罗父跟楚氏。 顾大山跟崔氏都是没啥主见的人,在老家、在逃荒路上能把他们几兄妹护住,全靠罗家。因此顾大山跟崔氏很是依赖罗家夫妻,就想跟罗家做亲家。 而经过詹二的事情后,顾大山夫妻更加坚定这个想法,生怕再给大女儿找人家会找到不知根底的,譬如詹家这样的,太吓人了,他们不想害了大女儿。 顾大山听罢,放心一些,跟着大家伙一起收拾收拾,驾着骡车回家。 家里已经很是热闹,几家人聚在一起做饭,几个老人坐在饭厅里烤火说话,顾庆喜、金妞、桂妞在追逐玩闹。 “小鱼,你回来。”罗慧娘看见顾锦里回来了,急忙跑了过来。 三年过去,罗慧娘已经十六,是个大姑娘了,身量拔高不少,不过还是圆脸,长得很是娇俏可爱。 说着话,又往顾家的骡车那边看了看,失望的道:“我哥还没回来吗?” 真是急死她了,要是大哥这次再不回来就娶不到绣姐儿了! 第691章 习惯 顾锦里道:“你哥可能觉得县城比较好,想在县城过冬至。” 罗慧娘一听这嘲讽的话就知道顾锦里生气了,忙道:“小鱼别生气,我哥定是被公事耽误了。” 又觉得这干巴巴的话已经连着说了三个月很是没诚意,加上一句:“你放心,我大哥今晚一定会回来的。” 顾锦里道:“等晚上再说吧,反正我家已经仁至义尽。” 罗慧娘差点哭了,她一直以为绣姐儿会成为她嫂子,她家在建宅子的时候还特地建了一个院子,里面有一间宽敞的绣房,就是给绣姐儿预备的。 可事情却变成了这样,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顾锦里不想为难罗慧娘,四周看了看,没有见到罗父跟楚氏后,问道:“你爹娘呢?” 罗慧娘道:“绣姐儿给我娘做了一身棉袄,你娘领着她去试袄子了。我爹在厨房整羊肉,今年有两只羊呢,我爹也买了一只羊来。” 可能是因为愧疚,罗家这回来吃饭带了很多东西来,还买了一只活羊,罗父正在杀着。 顾锦里看向身后,见秦三郎过来了,对他道:“秦小哥,你羊肉做得好,去厨房帮罗伯父整羊肉吧。” “好。”秦三郎点头,从右边的回廊去了厨房,见罗父正在清洗杀好的羊肉,对他道:“我来吧。” 又道:“大山叔回来了,罗武哥没回来。” 罗父听得双手一顿,叹了口气:“大林,你跟三郎先弄着,我等会儿就来。” “诶,铁柱哥你先去忙吧。”顾大林昨天就从县城回来了,回来之前还去县衙问武哥儿啥时候回来?武哥儿说今天是必回的,怎么又没回来? 大山哥家跟铁柱哥家的事儿,他们几家人都清楚,是一直觉得两家必定要结亲家的,怎知两家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是没把亲事定下。 罗父已经洗好手,把脱下的棉袄穿上后,去了顾家的牲口棚。 顾大山正在卸骡车,罗父见了过来帮忙,两人把骡车跟骡子分开后,一个把骡车放好,一个把骡子拴好。 “大山,你别吃心,是我们家不是,要是那小子今天不回来我就去县城把他拽回来,要打要骂随你家。”罗父也是愁得不行,他问过罗武,为啥还不让家里去顾家提亲,那小子只说县城的宅子还没弄好,让再等等。 等啥等,楚氏好不容易松口,再等下去,两家就要结仇了。 可那小子倔得很,就跟当初他死活要娶绣姐儿一样,这回是死活不让家里人去顾家提亲。 顾大山不想罗父为难,苦笑着说一句:“罗二哥别这么说,武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后生,他定是在县里有差事脱不开身才耽误回家的。咱们先过冬至,没准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顾大山能娶到崔氏、能给崔氏上户籍,全是靠着罗家帮忙。逃荒的时候,路上遇到过不少恶人,全是罗家父子帮忙打跑的。每次逃荒的队伍一休息,慧娘就跑来守着绣姐儿跟程哥儿。 罗家的好,顾大山一直记在心里,不想因为儿女的婚事跟罗家有仇怨。 罗父听得越发愧疚,只能拼命干活弥补。 …… 顾锦里带着罗慧娘回了居住的院子换衣服,换完衣服后,去了隔壁正房。 她们姐妹分住这座院子的左右厢房,正房则是共用,顾锦绣会在这里做刺绣,她会在这里算账、歇午觉。 “大姐,我饿了,有啥吃的没有?”顾锦里一进屋子就问着顾锦绣。 顾锦绣回过神来,道:“有豆花跟烤豆腐、烤栗子,是慧娘跟小花她们中午做的,给你留了不少,你吃吧。” 说着话,目光向着院门看去,又侧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顾锦里见了很心疼,想了想,干脆道:“大姐,罗武哥没回来。” 顾锦绣听罢,眼睛不争气的红了,又很快笑道:“估计是有差事耽误了。” 顾锦里冷哼一声:“或许吧。” 罗慧娘忙道:“绣姐儿说的是,我哥早就说了,冬至这天一定会回来的,还会给咱们买些新绢花回来。” 顾锦里:“我大姐做的绢花比县城卖的好看多了,不用你哥买。” 罗慧娘瞪着顾锦里:“小鱼你别说话。” 顾锦里哼哼,靠着正房里的一张软榻吃着烤栗子……秦小哥不在,她得自己剥栗子,真讨厌。 “小吉,小吉你回来了吗?过来帮我剥栗子。” 程哥儿刚走进院子就听到这话,对顾锦里道:“二姐你真懒,连吃个栗子都要找人剥。” 田小花带着桂妞、金妞跟了进来,是立刻道:“小鱼姐,我给你剥。” 田小花最崇拜顾锦里,只要顾锦里开口,她是什么都乐意帮顾锦里做的,带着桂妞、金妞进了正房后,开始剥栗子。 “桂妞也帮小鱼姐姐剥栗子。”桂妞已经六岁,模样长得很是玉雪可爱,听三奶奶说她长得像谢氏,模样都是不错的。 顾锦里扯扯她头上的两个小揪揪:“桂妞真乖。” 金妞护着桂妞的头发道:“小鱼姐不要扯桂妞的头发,很难绑好的。” 金妞是严氏跟顾大木的女儿,是桂妞的堂姐,从小就带着桂妞,如今也是两姐妹住一间屋子,每天早上都得给桂妞梳头。因着头发难梳,金妞护着桂妞的头发就像是护着银子似的。 顾锦里收回发痒的手,拿起勺子吃豆花,看向旁边的顾锦绣,虽然她一直低着头,可顾锦里还是看见她发红的眼眶。 顾锦里对小花道:“小花,你三郎哥在烤羊肉,你带桂妞他们去蹭点肉吃。” “好。”田小花最听顾锦里的,立马带着金妞、桂妞跑了。 顾锦里眼眸一转:“顾锦程,这是姑娘家的屋子,你别老是待在这里,赶紧走,大哥在给欧阳先生、郑家公子他们准备礼物呢,你去帮忙。” 程哥儿瞅瞅自家二姐,见她一脸你不走就会完蛋的表情,立马溜了。 璃姐儿是个聪明人,见状也拉着罗慧娘离开正房,还细心的把房门关上。 顾锦绣捏着绣花针的手有些抖,不敢看顾锦里。 顾锦里走了过来,蹲在她的旁边,问了她一句:“大姐,如果你跟罗武哥的婚事不成,你别太难过。” 顾锦绣强忍着泪水,问道:“真的不成吗?” 又道:“我不娇气,我能干活的,以前在老家也是经常下地的,虽然这几年的日子好过了没有下过地,却还是记得怎么做农活的。” 顾锦里皱眉:“大姐,咱家跟以前不一样了,不管你以后嫁给谁都不用再种地……这不是种不种地,娇不娇气的问题,是罗武不想娶你的问题,你明白了吗?” 顾锦绣是不相信罗武不想娶自己的,她摇头道:“罗武哥对我很好,他从小就护着我,为了不让我挨打,他被咱奶打得浑身是伤;逃荒路上有恶人想要打咱家女人的主意,是他跟罗伯父一次次的帮着咱家把恶人赶走;他一发俸禄就会给我买东西……” 顾锦里听顾锦绣数着罗武的好,无奈了,只能笑道:“我只是想让大姐有个心理准备,至于能不能成,如今说了还太早,天还没黑,没准罗武会回来。” 顾锦绣听罢,扯出一个笑容,继续低头做着绣活。 片刻后,她突然说了一句:“我已经习惯了罗武哥,习惯了罗家,要是嫁去别人家,我心里会没底。”会害怕。 只有罗武哥是让她觉得心中有靠的人。 第692章 楚氏告知 顾锦里听得一愣,笑道:“我知道了,那咱们就再给罗武哥一个机会,大姐别担心。” 顾锦绣闻言笑了起来,摸摸她的脑袋道:“快起来,坐地上凉。” 顾锦里听话的站起身,在屋子里陪着顾锦绣片刻后,把她拉起来道:“走,咱们出去帮忙做饭。” 顾锦绣也觉得自己老是闷在屋里不好,乡下妇人都是要出门跟人打交道的:“好。” 她穿上干活用的袄子后,跟着顾锦里去了前院。 前院饭厅外,秦三郎已经架起火堆在烤羊肉,看见顾锦里来了,道:“还有一头羊用来做了清炖羊肉,羊骨头剃了下来做了鱼羊汤。” 桂妞蹲在火堆旁边看着烤全羊,一脸馋馋的道:“三郎哥,羊肉可好吃了。” 秦三郎笑了:“嗯,羊肉很好吃,等羊肉烤好了,三郎哥给你切一块来尝尝。” “嗯!”桂妞应着,就蹲在旁边等着吃羊肉。 几家人都在忙绿着,楚氏跟崔氏也出来了,在忙着摆香案祭祖。 这个祭祖不是祭的各家的祖先,而是祭的老家逃荒死去的人。 几家人不断忙活着,祭祖、祭拜天地、做着各种菜式,忙活到傍晚总算是忙完了。 可罗武还是没回来。 三爷爷跟三奶奶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们早就跟罗家商量好了,今天趁着武哥儿来家里吃饭,把武哥儿跟绣姐儿的婚事定下。可如今武哥儿却没回来,也没有送个信回来。 楚氏如坐针毡,有些生硬的道:“可能是有事儿耽误了。” 罗父脸上挂不住,看了顾大山跟崔氏一眼,对秦三郎道:“三郎,把你的马借我用用,我去接你罗武哥。” 罗父以前是镖师,骑马不在话下。 顾锦里却笑道:“罗伯父不用去接了,没准罗武哥快回来了,咱们先吃饭吧,边吃边等。” 陈氏看着顾锦里的笑容,觉得罗家要完了。她不敢说什么风凉话,只能附和着顾锦里:“小鱼说得是,这冬天饭菜冷得快,咱们还是赶紧开席吧,再不吃,孩子们都要饿得肚子疼了。这几个小的爱吃肉,可是眼巴巴的等着晚上这一顿呢。” 三爷爷跟三奶奶也想给罗武一个机会,闻言说道:“开饭吧。” 一句话,几家人全都落座。 顾锦里家有两张很长的桌子,男女分开坐,摆上两桌就够了。 因着罗武没有回来的事儿,饭厅的气氛有些低沉。 陈氏的嘴巴厉害,把今天延福楼拍卖火腿的事情拿出来说了,还把她骂田老板的话也说了,最后拉起顾德兴,很是得意的道:“瞧瞧我们家兴哥儿,今天可是长脸了,结识了郑家公子不说,那郑家公子还特别喜欢他,夸他老实学问好,还要拽着他拜把子。” “还有那个欧阳先生,叫啥欧阳许的,总之是个有钱有名望的胖老头,连郑县令都要拍他马屁。诶哟哟,可就是这么有名望的老头看见我们家兴哥儿,那像是看见文曲星似的,说了兴哥儿来年下场定能考中秀才。” 顾德兴听不下去了,纠正陈氏:“二婶,郑家公子没有要跟我拜把子,欧阳先生也没有夸过我,就是跟我说了几句话。他老人家也不叫欧阳许,叫欧阳浒,跟老虎差不多一个叫法。” 陈氏瞪他:“你这孩子咋不知道好赖呢?二婶这是帮你。行行行,你坐下吃吧,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没趣。” 因着陈氏耍宝,这顿冬至饭总算吃得是欢声笑语。 可直到吃完,分完剩菜,天色黑透了,罗武还是没回来。 陈氏精明,知道顾锦里家要跟罗家撕了,她虽然想看戏,可又怕自家被误伤,赶忙拿着剩菜跟一包火腿片,带着家里的孩子跑了。 其他几家人见状,也纷纷告辞回家。 不多时,顾锦里家只剩下罗父一家三口。 罗父楚氏很是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们还没开口,顾锦里就直接问楚氏:“罗伯娘身上的袄子可真好看,您觉得如何?可觉得好?” 不等楚氏答话,又自顾自的道:“这是我大姐亲手做的,打棉花、缝制袄子、绣袄面上的绣花,足足熬了半个多月才做好的,这般精心绣制,自然是好的。” 楚氏知道顾锦里是生气了,忙道:“小鱼说得是,袄子确实很好,罗伯娘很喜欢。” 顾锦里笑了:“哦,原来罗伯娘也喜欢吗?我还以为罗伯娘嫌弃我大姐做的东西呢。” “小鱼。”崔氏急忙喊了顾锦里一声,提醒她不要这么对楚氏说话。 顾锦里恍若未闻,一双眼睛带着寒芒,盯着楚氏。 三年前他们两家的亲事是能成的,可罗家父母却没有来提亲。她从罗慧娘不经意的抱怨中得知,当年不愿意来提亲的是楚氏。 顾锦里心里很生气,楚氏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一面夸着她大姐好,一面又不让罗武娶,把事情闹到今天这幅田地。 而她看得出来,楚氏确实是真心喜欢她家大姐,也正因如此,顾锦里才会这么郁闷。要是楚氏只是假惺惺的话,她直接动手就好,也不用这般留手。 楚氏被顾锦里看得羞愧难当,忙道:“我从来没有嫌弃绣姐儿的意思,我是害怕……” 许是憋得太久,许是不想两家因此生怨,许是真的不想没了顾锦绣这个儿媳妇,她沉默一会儿,看向罗父:“对不起……我想把那件事告诉小鱼家。” 对不起三个字是对罗父说的,她的事情说出来,除了她自己难堪以外,最被人瞧不起的是铁柱。 捡破鞋,还是个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的破鞋,这事儿摊在哪个男人头上都是受不了的。 罗父看重顾大山这个兄弟,他会帮顾大山,除了顾大山为人老实可信以外,还因为他们同命相连,同是被后娘虐待,不被亲父所喜的人。 罗父走了过去,握住楚氏的手道:“咱们成亲的时候就说过,不管将来遇到什么事儿都一起扛,但这回让我来,我跟大山说……他信得过,告诉他没啥。” “不行!”楚氏很激动,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不能让你去说……我跟大山弟妹说。” 铁柱是男人,怎么能让他亲口对另一个男人说自己的媳妇是怎么被别人糟蹋的?! 第693章 烂醉 顾锦里看着楚氏几乎崩溃的模样,皱起眉头。 罗伯娘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很坚强的,无论遇到什么事儿都不会哭,如今是要说什么凄惨的事儿?怎么哭成这样? 三爷爷开口道:“铁柱,你媳妇要是有话就让她跟大山媳妇说吧,女人之间好说话,你不要掺和。” 罗父离乡背井多年不回家,也不提起家里人,楚氏也是一样,这么多年来从没提过娘家人。三爷爷知道他们夫妻定是在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什么事儿,如今楚氏想说,那就让她跟崔氏单独说吧。 罗父还想再说,楚氏已经拉着崔氏的手离开。 罗父追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顾大山有些不知所措,想跟罗父说几句话,罗父却摆摆手道:“大山,咱们二十年的过命交情,就算让你们夫妻知道也没啥,你什么也不用说了。” 早在决定娶楚氏的时候,他就已经接受了她的一切。 顾大山听罢,当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搬了张凳子坐在罗父身边,两个年过四十的男人坐着,等着楚氏跟崔氏出来。 顾锦里他们也坐在饭厅里等着,足足半个时辰后,崔氏才红着双眼回到饭厅,对着顾锦里招招手:“小鱼你过来。” “我?”顾锦里一惊,怎么会叫她? 崔氏点点头:“嗯,你过来,你罗伯娘有话对你说。” 顾锦里见崔氏没有喊错,立刻起身跟着崔氏离开,临走还安慰紧张的顾锦绣:“大姐放心,大家都会没事的。” 顾锦绣点点头,松开顾锦里的手,让她离开了。 程哥儿担心顾锦绣会害怕,还跑过来坐在她的身边,冲着她笑。 崔氏带着顾锦里去了她跟顾锦绣的院子,进了顾锦里的屋子,跟她说起楚氏的事儿。 “事情就是这样,你罗伯娘当初不是不喜欢你大姐,是怕武哥儿护不住你大姐,让他们痛苦一辈子。这三年来,咱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她虽然还在担心,但已经松口。” 顾锦里听得惊了,稳稳心神后,看着崔氏问:“娘您说什么?罗伯娘成过亲,还被人抓走糟蹋过,最后才嫁给罗伯父?” 顾锦里知道楚氏早年不来她家提亲一定是有原因的,没想到却是这样的阴影。 崔氏点头,抹着眼泪道:“嗯,你罗伯娘是这么说的。这事儿本不该让你一个姑娘家知道,可你罗伯娘知道你主意大,要是不告诉你,你定会怨恨她早年的所作所为,这才让我把你找去,要把事情告诉你。” “可她是长辈,娘不想她亲自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就先把你喊来说了。”崔氏交代着顾锦里:“你心里知道就好,一个字也不要漏出去,要是让外人知道,你罗伯娘就活不成了。” 这事儿连绣姐儿也不能知道,万一两家的亲事成了,一个做媳妇的知道婆婆这样的事儿,这日子还怎么过? 顾锦里道:“娘放心,这事儿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崔氏听罢,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顾锦里没有劝她,只是让她哭,等崔氏哭了盏茶的工夫后,哭声才渐渐小了:“娘以为自己的命已经够苦了,没想到你罗伯娘的命更苦。” 竟是受过这么大的罪。 顾锦里道:“娘,您别哭了,被三奶奶他们看见定是要起疑心的,带我去见罗伯娘吧。” 崔氏点点头,用屋里的脸盘洗了把脸后,带着顾锦里去了自己的屋子。 楚氏已经不再流泪,端坐在正房的屋檐廊下,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崔氏见了忙道:“怎么不在屋里坐着,外面那么冷。” 楚氏笑道:“河安府的冬天比咱们西北暖和多了,我穿得这么厚,坐在外面没事。” 又看向顾锦里,道:“小鱼,罗伯娘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罗伯娘真的不是不喜欢绣姐儿,只是……” “您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了。”她福身给楚氏行了一礼,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追根究底。” 有些事情,是不能追根的,你把往事拔出来的时候,带着的可能不是欢声笑语,而是别人的鲜血碎肉。 楚氏并没有怪她,只是道:“你也是为了绣姐儿……是我先前不该那样,绣姐儿是绣姐儿,我是我,我们两人的命是不同的,是我被以前的事情弄得害怕,这才害了绣姐儿跟武哥儿,如今武哥儿……” 说起罗武,楚氏又掉起眼泪:“我以为以他对绣姐儿的心思,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怎知今年突然就变了,他爹跟他说过两回要来你们家提亲,都被他给拦住了。先前拖着不敢跟你们家说,也是怕你们家生气,最后绝了跟我们家结亲的意思。” 楚氏想着,先拖一段时间,等武哥儿想通了就立刻来顾家提亲,怎知拖到如今不能再拖的地步。 顾锦里道:“罗武哥以前对我姐有多好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改变,您放心,等会儿秦小哥就去县城找罗武哥,一定会把他带回来。” 顾锦里没有再提楚氏以前的事儿,这事儿最好一辈子的都不要再提了,太伤人,如今最重要的是把罗武找回来,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氏知道把自己的往事说出来只能消除顾家对自家的不满,想要娶绣姐儿,还得看武哥儿,要是他没有任何表示,那两家的婚事也是不成的。 “我跟你罗伯父陪三郎一块去。”楚氏站起身,扶着旁边的廊柱道。 顾锦里摇头:“您在家歇着吧,秦小哥有马,他骑马去把罗武哥找回来就成。” 楚氏站都站不稳了,怎么去找罗武? 崔氏劝道:“小鱼说得是,咱们在家里等消息就成,让大山跟罗二哥去找武哥儿。” 楚氏点点头,由崔氏扶着,一起来到前院饭厅。 罗父见状,急忙走了过来,看着楚氏哭红的眼睛,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崔氏手里接过楚氏,用自己强有力的手臂扶着她。 楚氏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没事,都过去了。你跟大山、三郎去找武哥儿吧,这事儿拖得够久了,把他找回来,把事情说清楚,不能这么拖着。” 罗父看她脸色白得可怕,不愿意走,可他知道,这个时候楚氏是不愿意让他陪着的,她宁愿自己待着:“好,我先送你回家去,再去找武哥儿。” 楚氏点点头,冲着一脸担忧的顾锦绣道:“绣姐儿别担心,没事。” 又对罗慧娘招招手:“慧娘,跟娘先回家。” 等武哥儿回来估计得半夜了,总不能一直待在顾家。 罗慧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可一定不是好事儿,也难过得红了眼眶,急忙跑过来扶着楚氏:“娘。” 楚氏摸摸她的头:“不怕。” 罗父很快就把楚氏扶回家去,顾锦里则是说了要去县城找罗武的事儿。 顾大山很是担心,道:“爹也去。” 言罢,跟着顾锦安去套车。 等骡车套好的时候,罗父也带着罗慧娘过来了。 罗慧娘忿忿的道:“我也要去县城找大哥,一定要把他拖回来。” 崔氏原本不想让顾锦里跟着去的,见罗慧娘也要去,便同意了,给顾锦里、顾锦安、顾大山拿来棉披风,给他们带上:“路上小心点,要是赶不及就明天再回来。” 顾大山点头:“诶,我们不是第一次跑夜路了,你就放心吧。” 事不宜迟,顾大山他们很快就上了骡车,出了大门,秦三郎早就牵着马在等着。 秦三郎旁边还有一辆骡车,驾车的是邱琅。 泽子也在,看见顾家人出来后,忙道:“东家,您去作坊的骡车坐着,我来驾车。” 泽子驾车的技术比顾大山好很多。 顾大山赶着去找罗武,闻言忙道:“诶,你来驾车。” 又招呼罗父:“罗二哥咱们坐作坊的骡车去。” 拉的人少,骡车也跑得快点。 罗武立刻上了作坊的骡车,邱琅一甩鞭子,骡车就奔出村子。 秦三郎是司兵所的百户,即使县城城门已关,他也能凭借令牌进城,而他们进城后,首先去的地方就是罗武买的宅子。 很幸运的,他们在宅子里找到了罗武。 宅子里黑漆漆的,罗武躺在冰冷的院子里,已经喝得烂醉如泥。 第694章 夏固夫妻搞的鬼 罗父见状急忙冲过来探着罗武的鼻息,见他还有气后,松了口气,又气得猛摇他:“你个臭小子,躲在这里喝啥酒,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赶紧给老子起来回家,不然老子削死你!” 然而,罗武只是翻了个身,又继续烂醉不醒。 罗父气得不轻,直接夺过秦三郎手里的马鞭打着罗武,可不管他抽打得如何厉害,罗武只是闷哼几声,蜷缩着身子无法清醒过来。 顾锦里皱眉,罗武这是喝了多少酒? 罗慧娘在旁边看得着急,朝着罗武吼道:“大哥你快醒醒,赶紧跟我们回家去!” 你还想不想娶绣姐儿了?知不知道你不回去过冬至大家有多生气?娘都哭了。 罗慧娘想着自家老娘哭得红肿的眼睛、惨白的脸、站都站不稳的身子,心里担忧极了。又生怕两家的婚事不成,绣姐儿不会嫁到她家来,急得掉眼泪。 可罗武就像是死了一样,无论罗慧娘如何骂,他就是醒不过来。 顾锦里在院子里看了看,直接走到一只木桶边,见里面还有半桶水后,提起水桶,哗啦一声,全部泼到罗武身上。 罗武被冷水激得浑身颤抖,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着四周,可他醉得太厉害,根本看不清周围的人是谁,只知道这些应该是自己熟悉的人。 顾锦里真想一包毒药毒死他算了。 她上前几步,拿出银针,朝着罗武头上跟后脖子扎了几针,罗武的脑子立刻剧痛起来,惨叫一声后,终于清醒过来:“爹、大山叔、安哥儿……” 他似乎很害怕他们三人,立马爬起身站好。 顾锦安早就忍无可忍,问他:“醒了吗?” 罗武点点头,还没说话,砰一声,顾锦安的拳头就砸了过来,罗武被打得一个踉跄,身体刚刚站稳,又被一拳打倒在地。 砰砰砰! 顾锦安下手毫不留情,对着罗武一通乱打:“你这个混蛋,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姐有那点配不上你?巴巴的在家里等你,你凭啥不回去?要是不满意我姐就早点说,别耽误她!” 他姐是个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的人,虽然什么也没说,可她会把罗武送的东西都藏起来;会在罗武休沐当天从早到晚的坐在家里,就为了等他过来串门,也会给罗伯娘、慧娘做衣服鞋子跟绣品。 她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罗武的心意,罗武却渐渐变了,变得越来越不搭理他家大姐。 顾锦安很愤怒,要不是他跟罗武是一起长大的,他真想让小鱼给他下毒,欺负他姐姐,绝对不能忍。 “……对不起。”罗武被顾锦安打得鼻青脸肿,却没有还手,只声音哽咽的道歉。 “对不起?”顾锦安笑了,踹了罗武一脚:“如今要的是你一句对不起吗?” 要的是罗家来他家提亲,要的是罗武娶他大姐,对他大姐好。 “我姐姐不是嫁不出去,是咱们两家知根知底,觉得你对她,她嫁到你家去不会受气,这才没有再给她找人家,不然能轮得到你?” 顾锦安是个很谨慎的人,他能说出这番话,心里就是还希望顾锦绣能嫁给罗武的意思。毕竟两家这么多年的感情,他小时候也很崇拜罗武这个邻家哥哥,一度把他视为英雄。 不然能轮得到你? 罗武被夏先生嘲讽了将近一年,已经自卑得快要低到泥潭里,听到这话,眼里涌起眼泪,趴在地上道:“我不配……再给她找个好人家吧。” “你说什么?”顾锦安彻底惊了,没有想到罗武真的会放弃他姐:“你是不是疯了!” 当年那个拼命护着他姐,死命对他姐好的罗武去哪里了? 罗慧娘哭得不行,骂着罗武:“大哥你混蛋,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赶紧起来跟我们回去向绣姐儿道歉,好好哄哄绣姐儿,年前就把婚事定下来。” 罗武却不答,只趴在地上,让地上的寒冷传遍四肢百骸,恨不得自己就此冻死过去。 顾大山听到罗武的话,红了眼眶,哽咽的问罗武:“武哥儿,绣姐儿的脾气虽然软和了些,可她是个能管家的人,她不娇气,心里很有一股子韧劲,你到底……” “大山叔,对不起,是我不配。”罗武打断顾大山的话,眼泪掉到地上:“让她嫁到江南的世家豪族去吧,她那么好,合该过着被下人簇拥的富贵日子。” 他给不了她这样的日子,绣姐儿嫁给他,只会从空中的仙鹤变成泥潭里的泥鳅。 他那么喜欢她,只想让她好,不想让她跟着自己过苦日子。 顾锦里听到罗武的话,毒药都拽在手里了,听到他那句“让她嫁到江南的世家豪族去”后,急忙收回毒药,盯着罗武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闲话?” 顾锦安也发觉了不对劲,揪住罗武的衣襟,把他拉了起来:“说,是不是谁对你说了什么?” “是夏固对不对?”顾锦里直接问道:“你见过夏固?是听了他的鬼话才不愿意娶我姐的?夏固对你说了什么?可是诋毁我大姐了?” 罗武摇头:“他们夫妻很疼爱绣姐儿,说的都是绣姐儿的好话……是我太差了,配不上绣姐儿。” 果然是夏固那个老贼把罗武弄成这样的。 顾锦里抽出银针,对着罗武的左侧额角扎了一针。 “啊!”罗武被剧痛折磨得惨叫一声,不解的看向顾锦里。 “这一针是让你再清醒清醒,别陷进夏固夫妻的阴谋里去。”顾锦里盯着罗武问:“那对孽畜夫妻对你说了什么,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罗慧娘跟着道:“大哥你快说,可别上了夏先生夫妻的当,他们不是好东西。” 罗慧娘并不知道夏先生夫妻要撮合顾家跟詹家结亲的事儿,反正想要阻止她哥哥娶绣姐儿的人都是坏人就对了。 顾大山道:“武哥儿,夏先生夫妻跟你以为的不一样,他们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好,你老实告诉我们,他们都对你说了啥?” 顾大山是很喜欢罗武的,罗武小的时候,他还时常抱他,自打绣姐儿出生,他就想把绣姐儿嫁给罗武,让罗武做自己的女婿。 第695章 找夏家夫妻算账 罗武因为喜欢顾锦绣,是很敬重顾大山的,见他想知道,就把夏先生夫妻找他说话的事情说了。 “去年年底,县城郊外的一处庄子报官说丢了名贵兰花,我就带着人去查了,没想到那个是夏先生的庄子……” 当时他正在布置县里的宅子,打算翻过年就去顾家提亲,求娶绣姐儿,而夏先生是教导程哥儿的先生,他见是夏家的庄子遭贼,自然是尽心尽力的调查。 最后查到一个来庄子里帮工的农人身上,可那株兰花已经被农人的女儿玩坏了,那农人很穷,根本拿不出五百两银子赔给夏家。 他们都以为那农人要被抓去判刑了,怎知夏家仁善,竟是对农人说教一番后,就把那农人放了。 他们一班衙役都惊了,直夸夏先生仁善,要是真的追究,这家子农人就活不成了。 又叹夏家有钱,庄子里的一株花就值五百两银子,这是什么样的人家啊? 因着这场相识,罗武对夏家夫妻有了好感,可惜夏家夫妻对他并没有好感,案子结了之后,把他请来庄子里,摆开排场,把他这个农家小子给震惊得不轻。 接着就跟他说起世家豪族、文官勋贵的人家是怎么过日子的,又说绣姐儿有凤仪,要是出身好,皇后都做得。不过如今却只能嫁个世家,配个世家嫡子。 罗武起初很生气,对夏家夫妻说:“绣姐儿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夏先生打断他的话:“我们可没说绣姐儿嫌贫爱富,只是说她通身气派,理应嫁给世家子罢了。” 夏先生目光带着鄙夷跟审视看着他,轻蔑而不屑的笑了一声后,道:“你们是一起长大,但她不一定要嫁给你。” “武哥儿啊,你可不能害了绣姐儿,她是能嫁给世家子做世家妇的,你难道要让她跟你这样的农家小子受苦……”夏夫人捂着鼻子,皱眉问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可是踩到什么秽物了?还是刚从县衙的刑房出来?一身的血腥臭气,你难道想要绣姐儿忍受这样的你吗?你可别污了她。” 罗家的日子过得不错,还在老家的村子里时,罗武就是被人捧着的人物;逃荒路上因为会拳脚功夫,他是被村里人给奉承着;进了县衙当差后,很快就立功做了班头,家里因着作坊分到不少银子,日子是过得风生水起。 他正在意气风发,准备去求娶心爱姑娘的时候却受到这样的白眼和嘲讽,心里难免受到打击。 夏家夫妻很会攻心,又说起顾氏作坊:“那是小鱼家施舍给你家的红利,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给你家的分红,小鱼家仁义,可你年纪这般大了,合该知道报答才是。你难道想用顾家给的银子去娶顾家的女儿?你还要不要脸?” 这句话,把罗武伤得不轻。 夏家夫妻又细数他的无能,他家的无能:“几年过去了,你家还是靠着顾氏作坊过活,也就你每个月的俸禄算是自己挣来的,可那几两银子,连世家豪族的一片瓦都买不到,你拿什么来养活绣姐儿?” 又冷笑道:“说来你能去县衙当差,还是靠着小鱼家帮忙,要不是有小鱼救治姜家外孙女的恩情,你一个逃荒来的农家后生能进衙门当差?” 是把罗武剿匪立功的事情全给抹杀了。 最后,夏夫人又眼含热泪的道:“武哥儿,不是我们夫妻想要说你,只是做人要懂得感恩,你不能拿了别人家的银子,还要害别人家的女儿吧?” 罗武听到这番话,脑子晕乎乎的,无地自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夏家庄子的。 后来,夏先生夫妻又给他送信,先是道歉,最后说了,他们出身世家,认识的亲朋好友皆是世家豪族跟高官勋贵,会从这些人家里给绣姐儿找个好后生做配,让他放心。 又细数了绣姐儿嫁给世家子的好处,不但绣姐儿能过上好日子,还能拉高顾家的地位,将来安哥儿娶媳妇、小鱼嫁人都是能受益的。 顾锦里听得想骂娘,夏家夫妻是把他们全家人都拿出来逼迫罗武。 可是…… “你是傻子吗?夏家孽畜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没有脑子是不是?这就是你对我姐的好?你可知夏家夫妻给大姐找的是什么恶心人家?” 罗武一惊,忙问:“是什么人家?难道不是难得的好人家吗?” 夏先生夫妻可是答应过他的,会给绣姐儿找家里婆婆宽和、妯娌和善、有本事又脾气好的男子做配,且男子不会纳妾。 “确实是难得的好人家。”顾锦里冷笑一声,没有立刻说詹家,而是问罗武:“你要是娶了我大姐,会纳妾吗?” 罗武摇头:“自然不会,农家人哪里有娶两个媳妇的道理?” 顾锦里听得还算满意,但她正要说话,却被顾锦安拦住:“我来说。” 詹家的事儿,不好让一个姑娘家来说,太脏了。 “到底怎么回事?是夏家找的人家不好吗?”罗武很着急,他不想绣姐儿所嫁非人。 顾锦安把顾锦里拉走,自己站到罗武面前,俯瞰着他道:“前段时间,夏家来了三个姓詹的叔侄,乃是江南的世家豪族,冬天不穿袄子,穿千两大氅那种。夏家夫妻想要把大姐说给詹家二公子,可你知道那个詹家二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不想让顾锦绣的名声受损,说到这里蹲了下来,揪住罗武衣襟,靠近他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说:“詹二闯进我家里,见到了大姐,被大姐打晕后,第二天不来道歉,直接就来家里求娶。说着不纳妾,可他却睡通房丫头,就在来我家求娶大姐的当天,他还睡了一个丫鬟,这就是夏家给大姐说的好人家。” 罗武听得惊了,回过神来后,豁然起身,冲出宅子。 罗父他们见了急忙追出去:“武哥儿你要去哪里?深更半夜的,你身上的衣服还湿着,再不换可是要病的。” 罗父伸手去拽罗武,却被他一把甩开:“我要去夏家庄子找夏家夫妻,问问他们怎么敢这么作践绣姐儿!” 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姑娘,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硬生生把她推给别人,可夏家夫妻找的是什么色中饿鬼? 闯进顾家冲撞了绣姐儿不说,第二天来不是道歉而是求亲,以为是个深情的,结果却在求亲当天睡其他女人。 罗武光是听听都气得掉眼泪,怎么能这么对绣姐儿?怎么能这么对她?! 第696章 暴打夏固 罗武是真的哭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去牵马,是一刻也等不及要杀去夏家庄子找夏家夫妻算账。 顾锦安走在最后,听到罗武的话,总算是满意不少。 罗武哥不是不喜欢他家大姐,是太喜欢了,生怕她受一点点委屈,这才想让她嫁个好人家。 他能理解罗武哥想要大姐过好日子,生怕大姐嫁给自己会受委屈的心,但他顾锦安要是将来遇到这样的事儿,绝对不会像罗武哥一样退缩。 他若是喜欢一个姑娘,即使对方是世家贵女,他依然会拼命把她娶回来,因为他顾锦安从来不信命。 顾锦里则是看得很兴奋,赶忙对罗慧娘道:“慧娘,去给你大哥牵马。” 咱们去收拾夏家夫妻! 说着话,她已经在翻着自己的布袋子找毒药。 秦三郎很是细心的把火把举到她这边,给她照明。 “小伙有眼力,懂事啊。”顾锦里夸了一句,又继续翻找毒药。 秦三郎笑了,她总是喜欢说这些故作大人的话。 罗慧娘对这座宅子并不陌生,很快就找到罗武的马,牵了过来。 罗武没有多言,沉着脸翻身上马,手里拿着根火把就向着夏家庄子奔去。 “武哥儿,你小心点,别摔了!”罗父急得大喊,生怕罗武出事,立刻招呼顾大山:“大山,咱们快点追上去。” 可夜深路黑的,罗武已经不见踪影,怎么追? 正在着急间,顾锦安道:“我知道夏家庄子在那里。爹、罗伯父上车,我驾车带你们去。” 又冲着泽子道:“你跟邱琅驾车跟上。” “诶。”泽子跟邱琅应着,已经在另一辆骡车的前车板子上坐好。 顾锦里拽着罗慧娘上了骡车。 顾大山跟罗父则是上了顾锦安驾的骡车。 “坐稳了吗?”顾锦安问着。 罗父等不及的道:“稳了,快走吧。” 顾锦安听罢,一甩鞭子,打在骡子身上。 哒哒哒声起,不是骡车声,而是马蹄声。 秦三郎已经翻身上马,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高举火把跑在前头:“跟我走。” 他也知道夏家庄子的位置,而他跑前面能更好的给后面的骡车照路。 天太黑了,他可不想骡车出事,小鱼还坐在车里呢。 有了秦三郎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后面的两辆骡车跑得更加顺畅,可罗武的速度比他们快太多,他就像疯了一般,根本不顾天黑骑马的危险,一路狂奔出了县城。 他是班头,守城的县兵见到他,以为是有差事要办,立刻给他开门。 一刻多钟后,罗武奔到夏家庄子,直接冲破庄子木栏,冲进庄子里,直奔庄子中间的七进大宅。 身后,庄子的下人举着火把狂追:“来人啊,有贼人闯进庄子了,快抓住他!” 其他下人听到这话,赶忙出来阻拦,可罗武骑着快马,他们根本追不上。 罗武来到大宅后,跳下马背,砸着大门:“开门,快开门,我是罗武,我要见夏固!” 门房是知道罗武的,今天老爷还请他来庄子里做客,不过老爷却嘲笑罗武是个废物,一个被他玩弄于鼓掌间的蠢货。因此还交代他们,要是罗武来了不用阻拦,直接把他放进来就成,不会有危险。 吱呀一声,门房打开大门:“罗班头,三更半夜的你……诶诶,罗班头你咋这么不懂规矩?小的还没去通报呢。” 罗武可不管门房,他如今只想把夏固拽出来暴打一顿,是直接冲进宅子,还没到待客的花厅就听到一阵激昂的乐曲声。 罗武循着曲声奔去,在白天来过的花厅里看见了夏先生夫妻。 深夜的花厅里亮如白昼,夏先生斜靠在花厅主位的一张毛毯上,左手边跪坐着夏夫人,右手边是一个穿得很是诱人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正在喂夏先生吃东西,而夏先生的手在轻抚着女子的背。 罗武惊呆了,他一直以为夏先生跟夏夫人很恩爱,从没想过夏先生还有其他女人。 而夏夫人并不生气,还给夏先生递酒喝。 罗武只觉得脑子发胀发疼,稳稳心神,冲进夏家花厅,指着夏先生骂道:“夏固,你个不要脸的老匹夫,你怎能如此?!” 夏先生正在听曲儿,曲声较大,并没有听到罗武的奔跑声,乍一见罗武很是吃惊,可吃惊过后又镇定下来,一口咬住身边女子喂来的鹿肉,道:“你是说纯儿?纯儿乃是夏某的通房,给夏某喂食有何不妥?何来不要脸之说?” 鹿肉燥热,吃完之后本就该纾解一翻,夫人年纪大了,已经无法伺候他,他自然要找年轻貌美的通房丫头。 倒是罗武…… “大半夜的,你来做什么?”夏先生对自己的雅兴被罗武一个莽夫给打断,很是恼怒。要不是顾忌着顾家,他早就派人解决罗武。 “来揍你这个老贼!”罗武说着,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碗口大的拳头砰一声砸在夏先生的脸上:“无耻的老东西,你自己肮脏就算了,竟然敢给绣姐儿找跟你一样脏的混蛋!” 砰砰砰! 罗武的拳头可比顾锦安的硬多了,连着将近十个拳头,把夏先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花厅里的人都惊了,纯儿更是吓得浑身哆嗦的往旁边爬去。 夏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是惊恐的看着罗武,没想到一直被夫君戏耍的罗武竟然会暴起伤人。 她哆哆嗦嗦的呵斥着罗武:“住手……武哥儿你快住手……” 然而,罗武根本不理她,只猛揍着夏先生。要不是看在夏夫人是个女人的份上,他连夏夫人都打。 小鱼说得对,这对夫妻不是好东西,他们是一对孽畜。 嗖——! 夏先生抽出旁边架子上的长剑,向着罗武砍来:“你个低贱莽夫,胆敢殴打当朝举人,夏某要告官,让你受尽三千刀凌迟之刑而死……啊!” 话没说完,罗武的拳头又砸了过来,另一手直接握住夏先生手里的长剑,不惧剑刃割破手掌之痛,狠狠一拽,生生把长剑夺了过来,手腕一转,长剑已经抵在夏先生的脖子上。 “武哥儿住手!”夏夫人吓得肝胆俱裂,急忙扑过来护住夏先生,求着罗武:“武哥儿快把剑放下,莫要做傻事儿,你要是伤了夫君,你全家都活不成。你也不想把自己的爹娘妹子给害死吧,夫君他可是举人。” 第697章 毒死你 大楚用的是重典,朝廷有律:无辜杀害举人者,不仅凶手要死,家人也要被连诛。 罗武是衙役,自然是懂得这些的,可夏先生太过分,想要害绣姐儿,他根本不能忍:“夏固该死。” 他咬牙说出这句,把夏先生惊得不轻,这个窝囊废竟然敢说他该死? “罗武你莫要发疯,害了你一家子。”夏先生虽然不怕死,可他觉得自己必须死得惊天动地,要是被罗武一个无名小卒杀了,他死得不值。 “发疯的是你们夫妻,你们口口声声说疼爱绣姐儿,会给她找个好人家,还说詹家公子多好多好,可詹家公子就是个浪荡子,不但冲撞了绣姐儿,对她不尊重,还是个没了女人就不行的混球。” “他怎么能在向绣姐儿提亲的时候去睡丫鬟?你不是说他不纳妾吗?!”罗武质问着,愤怒让他握着剑刃的手都在发抖:“你们怎么能这么欺负她!” 他虽然不知道世家大族的规矩,可他知道,但凡一个男人心里有一个姑娘,都不会在向她提亲的时候去睡女人。 夏先生一惊,罗武已经知道詹二的事儿? 他慌忙抬头向着花厅外看去,没有看见顾家人后,心下一安,道:“你误会了,詹二公子确实有过通房丫头,可在求娶绣姐儿的时候已经把通房丫头打发走了。那个悦儿是心有不甘,这才跑出来闹事,刚好被程哥儿家人撞见了,这才生出误会。” 夏夫人就像是夏先生的狗腿子,听到这话赶忙说道:“对对对,正是如此,悦儿那丫鬟心被养大了,临走前反咬詹家小二一口,詹家小二当真是对绣姐儿痴心不已,为了她都害了相思病。” 又道:“他自知悦儿这类丫鬟是祸害,这次回家除了要请他家祖母来提亲以外,还要把院子里的丫鬟清干净,不会再让那些丫鬟跑出来陷害他。你放心,詹家小二会对绣姐儿好的,绣姐儿嫁给他就能成为世家妇。” 罗武已经不再相信他们:“你们夫妻都不是好人,不许再给绣姐儿相看什么人家,她长得好看,脾气也好,绣艺绝佳。安哥儿认识不少世家子,会给她找个富贵的好人家,不用你们管。” 夏先生听得眯起眼睛,罗武这蠢货变聪明了。 “住手,你这贼子做什么?”庄头带着十几个会拳脚的下人冲了进来,手持熟铁打造的大铁棍,围住罗武:“胆敢闯进举人老爷的庄子行凶,你是不想活了。” 又对夏先生道:“老爷放心,奴才已经让人去报官,这贼子跑不掉了。” 罗武只有一个人,可这座庄子里的下人加起来有上百,一人一棍子罗武都招架不住。 夏先生听罢,总算安心不少,笑了起来:“武哥儿,我们夫妻一直把你当后辈子侄看待,你要是现在悔过,跪求我们原谅,我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否则,呵呵,一个班头夜闯举人家,即使顾家有本事把罗武捞出来,罗武也会因为颜面丢尽而远走他乡。 只要罗武一走,一切就都结束了。 而夏固能让罗武远走他乡的法子可不止一个。 夏固在邻国的时候时常做这样的事儿,把人玩弄于鼓掌间,对于他来说很有成就感。 “报官的下人?你说的是这两个吗?”顾锦里率先迈进夏家花厅,秦三郎臂力惊人,一手拎着一个夏家下人,砰砰两声,把他们砸到地上。 庄头急忙回身,看见顾锦里一群人后怒道:“你们是谁?怎敢擅闯举人老爷家的庄子?” 刚说完就看见人群中的顾锦安。 “安哥儿,您怎么来了?”庄头是认识顾锦安的,他跟程哥儿来过庄子。 顾锦安没有理会庄头,只看着惊诧的夏先生道:“夏先生要是不想闹得下人皆知,就把这些人打发出去,咱们好好谈。” 这十几个下人都是护院,身上的拳脚功夫不错。 夏先生爱面子,思忖一会儿,冲着庄头道:“去院门口等着。” 顾锦里看着夏先生,笑道:“要是你家下人报官,夏云生的卖身契就会出现在县令大人的桌案上。” 夏先生气得不轻,只能对庄头道:“约束下人,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擅自离开庄子。” 庄头原本想要趁机出去报官的,听到这话只能应道:“是。” 又招呼那十几名护院:“走,到院子外面等着。” 护院们应是,临走前还把那两个被扔在地上的下人拖了出去。 花厅是夏家待客用的,屹立在一个很大的花园之中,院门口离花厅起码有二十米远,顾锦里对这个距离很满意,离得远了,夏固就算想要求救都难。 等庄头带着人离开后,夏夫人想要做好人,便温婉的笑道:“安哥儿,大半夜的你们怎么还跑来……” “夏夫人你能闭嘴吗?老是说这种干巴巴的客套话,你说得不累,我们听得却很辛苦,行行好,放过我们吧。”顾锦里真是服了夏夫人了,这个女人就是个披着优雅壳子的木偶,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听夏先生的。 “夏夫人你是人吗?为啥做什么都要听夏固的?你为他做牛做马做丫鬟,可这老东西却当着你的面跟丫鬟卿卿我我,你不生气吗?别装贤良大度啊,只要是个女人就没有不生气的,除非你不喜欢夏固,把他跟丫鬟嬉闹当做两只猴子耍把戏来看。” 顾锦里的话很毒,夏夫人要是说不介意,那她就是把夏先生当猴子看,要是说介意,她就是妒妇。 不过夏夫人很会来事儿,没有回答,只是抹着眼泪,一副被顾锦里逼得痛哭的委屈模样。 顾锦里:“啧,你跟夏固真是般配,一个阴险渣,一个白莲贱。” 夏先生听得恼怒不已:“小鱼丫头,你一个姑娘家,怎能说这些不得体的话。” 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就算有着鲁家血脉,却已经被顾家低贱的血脉污染,又是二女儿,比不得嫡长女端庄。 顾锦里根本就不搭理夏先生,只看着罗武问:“罗武哥,你看清楚这对夫妻的阴险嘴脸没有?” 罗武点头:“他们不是好人。” 嘲讽他可以,但他们不能害绣姐儿。 顾锦里听罢,很是满意,转头看向秦三郎。 秦三郎会意,几个箭步冲到夏先生面前,捏住他的下颌,掰开他的嘴巴。 顾锦里冲了过来,直接往夏先生嘴里扔了一粒药丸。 第698章 三个要求 秦三郎立马把夏先生的嘴巴合上,咕噜一声,那枚药丸顺着夏先生的喉咙吞进肚子里。 夏先生惊恐万分,盯着顾锦里道:“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顾锦里笑道:“一种能要你命的毒药。” 夏固惊呆了,他从胡观主那里知道顾锦里会做毒药,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顾锦里竟然敢给他下毒。 “不会的,你没这个胆子。”夏先生很是笃定的道。 然而,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夏先生的肚子就剧痛起来,脸色瞬间青了。 夏先生这才相信,顾锦里竟然真的给他下毒了,果然是个乡下贱丫头,所用手段下作不堪。 他抬手指着顾锦里道:“你个恶毒的丫头,你怎么敢这么做?” “啊!”夏夫人比夏先生还要惊恐,急忙扑过来道:“解药呢,把解药拿出来给夫君,你不能杀他,杀了夫君,你全家都要偿命。” 砰一声,顾锦里一脚踹翻夏夫人:“你可真够贱的,就这么喜欢夏固?他的爱妾都没哭,你哭个屁?” 纯儿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跪在旁边,此刻是瑟瑟发抖,却是真的没哭。 夏夫人闻言看向纯儿,见她没有掉眼泪,骂道:“贱婢,不知感恩的东西,枉费夫君对你这么好!” 纯儿心下冷笑,夏固对她好吗?原本她是能嫁给上官家的门客做正妻的,可夏固老贼见她长得貌美,向上官家要了她。 他虽然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可实际上已经五十多岁,一个做祖父的人还来睡她一个十几岁的黄花姑娘,她谢谢他祖宗。 纯儿是不打算帮夏固的,这些年她也存下不少私房钱,还顺了庄子里的名贵东西,要是夏固死了,她就给自己赎身走人。 不过在没能离开之前,她不会得罪夏家夫妻,因此挤出几滴眼泪,跪行而来,直接依偎进夏固怀里:“老爷,奴婢会一直陪着您。” 夏固听罢没说话,倒是夏夫人道:“好好好,夫人就知道你是个好的。” 顾锦里嘴巴抽了抽:“夏夫人你病得不轻啊,跟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你还分享出感动来了?” 顾锦里觉得夏夫人没救了。 可夏夫人从小受的就是以男人为天的教育,觉得给男人纳妾送丫鬟,跟男人的小妾和平相处是贤妻所为。 夏夫人不理会顾锦里的话,只求着顾锦里:“小鱼你看在夫君教导程哥儿三年的份上,把解药给夫君成吗?我求求你了。” 又抱着夏固道:“夫君,看着你这般难受,为妻恨不得替你受这苦。” 顾锦里笑道:“既然夫人都这么要求了,我就帮夫人一把。” 毒药而已,她有的是,来来来,这就给你吃一粒。 她又拿出一枚药丸,直接捏开夏夫人的嘴巴扔了进去。 咕噜,夏夫人吃下毒药,彻底吓懵了。 “小鱼……你,你怎么能这么害我们夫妻?”夏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顾锦里。 顾锦里:“你们夫妻这么害我姐,我给你们吃两颗毒药怎么了?两个奴才还想来做主人的主,今天我就教教你们怎么做奴才。” 夏固身为狂士,这些年来过的是受人敬重的日子,连第一任大楚皇帝都被他耍过,可如今却被顾锦里当面骂奴才,心里愤怒至极,忍着肚子剧痛对顾锦里道:“你莫要狂妄,我夏固乃是大楚狂士,出身比顾家尊贵不知道多少倍,你们顾家不过是乡下贱民!” 顾大山听到这话惊了,原本以为夏先生对程哥儿那么好,是个真心待他家的人,没想到竟是这么看不起他家。 “噗!”夏固骂得太厉害,一个气息不顺,吐出一口鲜血,脸庞从青色变成金纸,眼见着就要不行了。 “夫君、夫君。”夏夫人的肚子也剧痛起来,可她把夏先生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不住的哭着,生怕夏先生死了。 院子高墙上,乘风皱眉看着花厅里的一切,见夏先生口吐鲜血后,终于从高强上跳下来,宛如一阵风般,杀进花厅。 铛一声,秦三郎感觉到劲风袭来,立刻抽出长刀砍向身后,乘风用戴着护甲的手臂抵挡,身子一转,已经冲到夏先生身边,从腰间的袋子里拿出一包药粉给他喂下。 这是湖云观第一任观主留下的解毒药,属于宫廷秘药,能解不少毒。 秦三郎深知这是个高手,立刻冲上去,把顾锦里拉到身后,长刀指着乘风:“你是谁?这是夏家跟顾家的私人恩怨,外人莫要插手。” 乘风没有搭理秦三郎,而是看向顾锦里和顾锦安:“我是湖云观的人,你们要惩罚夏固可以,但他不能死。” 鲁家当家人在夏固来庆福镇的时候就给胡观主送过信,说夏固乃是闻名大楚的狂士,是下过大楚第一任皇帝面子的能人,必须留着夏固,以备大用。 “湖云观的人?”顾锦里笑了:“说得湖云观像是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似的,别说我说话难听,我们顾家可不欠湖云观的。” 他们会跟胡观主来往,是因为胡观主乃是鲁家一系,且为人不错,为了崔氏他们愿意跟湖云观来往。 可这不代表他们就要听湖云观的。 乘风忙道:“观主知道这次的事情是夏固不对,她会把夏固弄走,只求你们不要让他死在庆福镇。要是夏固死于此,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又道:“你们放心,夏固坏了事儿,就算他这回不死,也定要接受惩罚,我们的规矩很重。” “小鱼……”顾大山看向顾锦里,他不是心软,只是怕夏先生死了,官府会来抓小鱼,毕竟夏固是个举人。 顾锦里没说话,乘风又道:“夏固曾经教导过程哥儿,虽然没有正式拜师,可授业之恩仅次于父母之恩,你若是杀了夏固,让世人如何看程哥儿?他以后根本无法在这世间立足。” 顾锦里笑道:“只要你不说出去,世人怎么会知道?” 乘风一噎,这个顾二姑娘的思维果然异于常人,根本不吃正常人的那一套。 不过,顾锦里大发慈悲:“你可以把夏固夫妻带走,但我有三个要求。” 第699章 回家 “你说。”乘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夏固身中剧毒,他得赶紧把他带走,否则怕夏固撑不住。 说着话,又拿出一包解毒粉递给夏夫人:“不想死就吃下去。” 夏夫人是怕死的,忍着剧痛,哆嗦着接过解药包。 纯儿见有人来救夏家夫妻,知道这对夫妻估摸着还死不了,立马向夏夫人献殷勤,帮着夏夫人打开解药包,喂她吃下解毒药。 然而,这种解毒药虽然厉害,却不能解顾锦里配制的毒,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 顾锦里用看着死人的眼神看了夏家夫妻一眼,再看向乘风,道:“第一个要求,夏固全族必须在一个月内离开大楚,永世不得踏入大楚之地。” 夏固太能兴风作浪,且他在大楚认识不少狂士,这是一群神经病,只有把夏家赶出大楚,才能确保自家没事。 “你,你别太过分。”夏固不同意,要是他全族不能待在大楚,他如何能成就今后的大业? 他要千古流芳,他要待在大楚,静等鲁家反扑大楚。 顾锦里笑了:“现在没你说话的份,不想死就闭嘴。” 糟老头子都快入土了还想讨价还价。 “我不是跟你们商量,只是把我的要求告诉你们。你们同意,我就放你们走,你们要是不同意就死在这里,我会帮你们挖坟埋尸,绝对不会让你们曝尸荒野。” 看,她是多么善良的一个小可爱。 又问秦三郎:“秦小哥你打得过他吗?” 秦三郎看向乘风,眸子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打得过,你放心。” 这是个跟他棋逢对手的人物,不过只要拼尽全力,他有把握能制服对方。 有了秦三郎的话,顾锦里更加有底气。 乘风守着影子卫的规矩,并没有要拒绝顾锦里的意思,点头道:“成,湖云观答应。” 他说的是湖云观答应,而不是自己答应。他只是个下人,湖云观才是能在鲁家一系里说得上话的。 顾锦里又道:“第二个要求,我们家的事情我们家自己做主,不想大家反目成仇就不要再派什么先生来,你们派的是人吗?就是一群脑子有病的狂士。” 夏先生听得差点吐血,狂士怎么了?为何顾家人总是看不起狂士?狂士乃是文人之师,凌驾于文人之上的。 乘风怕夏先生坏事,用手压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说话:“可以。” 观主说过,顾家的几个孩子是主人。 顾锦里满意点头:“第三个要求就简单多了,我要夏家在田福县所有的产业,作为夏家夫妻犯蠢的赔偿金。” 以为给他们家找了这么多麻烦不用赔钱吗?想得倒美,她这么爱钱,没点银子给她做补偿她心里能爽? 夏夫人肉疼得差点当场暴毙:“那,那可是……” 多少银子她不知道,总之光是这个宅子的名贵花木就不知道多少万两?这里不但有兰花,还有紫檀木、金丝楠木,虽然树木还小,却是会长大的。 且他们为了把这些名贵花木运来,可是花费了大力气的,折腾了三年才慢慢搬来的。 纯儿倒是不心疼,只要让她把攒下的细软拿走就成。 乘风也不心疼:“可以,五天内,湖云观会把房契地契全部弄好给你们送来。” 夏家的东西说白了也是鲁家的,是鲁家当年转移出来的家财。 “爽快。”顾锦里对乘风很是满意,对他说了一句:“你给湖云观做事太委屈了,你要是离开湖云观,定能靠着自己的本事扬名立万。” 身手好,脑子好,办事果决不拖拉,简直是当将军的好苗子。 乘风很是无奈,顾二姑娘这么明晃晃的挖角鲁家合适吗? “夏固伤得太重,无法今晚就离开,请给我们一天时间,明晚夏家夫妻定会离开田福县。”乘风是懂得些医术的,给夏固把脉过后,请求着顾锦里。 顾锦里道:“可以,夏家全族离开大楚的事儿要抓紧办,这样的毒瘤留在大楚,我怕老天爷看不下去要给大楚降灾。” 噗一声,夏固又被气得口吐鲜血,有气无力的道:“粗野……流氓……” 他不敢相信鲁家后人会用这等粗野的流氓手段,当真是礼仪廉耻都不要了。 顾锦里本来都要走了,听到这话又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夏固道:“你个老色胚,都快入土的老枯树了还睡小丫鬟,你要脸吗?还狂士?求求你们放过狂士这两个字吧,都被你们给污得没人敢提了。” 夏固气得直喘粗气,几乎要厥过去。 顾锦安一直没有开口,此刻站出来道:“夏固,你一直想要把程哥儿跟我教成狂士,可我一直抗拒,你很恼怒,不明白我为何要这么做?今天我就告诉你,狂士在我眼里就是一群靠着装疯卖傻来博取名气的卑鄙之徒。我顾锦安敬佩的是那些有大智慧、大著作、大功绩留下且为人低调的真名士。” “狂士疯癫自私,名士低调却一心为民或一心做学问,顾某只想成为名士,名士才是继承了古风圣贤遗志的人,你们狂士连给名士提鞋都不配。” 一段话,直接把夏固给气晕过去。 “夫君,夫君你撑住啊,你不能死。”夏夫人哭得不行,可她哭了一会儿,也中毒晕倒。 顾锦里见夏家夫妻晕倒了,笑着拍拍手:“搞定,回家。” 顾大山、罗父、罗慧娘还在懵着,秦三郎提醒他们:“大山叔、罗家伯父,走吧。” 罗慧娘回过神来,挽着顾锦里的手臂,佩服的道:“小鱼你好厉害,这么会骂人,教我教我,以后谁再敢来害哥哥,我就骂死他。” 顾锦里道:“好啊,回去就教你。” “嗯,我一定好好学。”罗慧娘重重点头,开心极了。 罗父看着自家没心没肺的女儿,有些头疼,这丫头是个笨的,可他却是走过镖的,知道顾家、夏家、湖云观的关系很不寻常,定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事。 不过罗父很聪明的什么都没说,还拉过一旁的罗武,交代他:“今晚夏家发生的事儿,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 罗武已经不是以前的农家小子,他做了三年班头,见过不少事儿,知道很多人家都有秘密,他点头道:“爹放心,我不会说的。” 第700章 没人再敢欺负你 顾家人把这些隐秘漏出来给他们父子知道,是对他们家的信任,他们可不敢坏了这份信任。 罗父听罢,又骂罗武:“给老子懂事点,今晚大家为了你是连冬至都没过好,回去就向你大山叔大山婶道歉,再跪上一天,免得你以后再犯蠢。” 罗武点头,没有任何不满,只求着顾家能让他进家门,见见绣姐儿,莫要拦着他才好。 他转头悄悄看向走在身后的顾锦安,见他紧绷着脸,见他看来还冷哼一声,知道顾家是真生气了,心里很是恼怒自己的愚蠢。要是他能聪明一点,早点看穿夏家夫妻的真面目,也不会有这一番磨难。 不多时,他们走出花厅院子,夏家庄头看见他们,忙道:“你们没把我们家老爷怎么样吧?” 顾家人气势汹汹的,带来的人里还有几个会拳脚的小子,庄头怕老爷会出事儿。 又看向顾锦安道:“安哥儿,我们家老爷可是待你如亲子,你可不能害他啊。” 顾锦安皱眉,说一句:“我爹还没死呢,我不缺夏固的父爱。” 夏家庄头听罢,脸色很难看:“安哥儿你怎能这么说?” 顾锦里腻歪死了夏家人,打断夏家庄头的话:“如今这座庄子是我家的了,看好庄子里的一草一木,要是少了一根草,我要你们赔钱。” 说完,不理会夏家庄头跟护院们的惊骇,招呼着泽子跟邱琅:“走,回家了。” “是。”泽子跟邱琅并没有进去,只是在院门口守着,生怕夏家庄头使坏,见顾锦里他们全须全尾的出来了,立刻去驾车。 骡车就在院门不远处,他们为了追上罗武,是直接驾车冲进庄子的。 “东家、小东家上车。”邱琅跟泽子招呼着他们。 “来了。”顾大山应着,跟罗父、罗武上了骡车,又对顾锦里道:“小鱼、慧娘,你们赶紧上琅哥儿驾的骡车,要回了。” “诶。”顾锦里应着,拉着罗慧娘上了另一辆骡车。 顾锦安见她们两人上车后,这才上了顾大山所在的骡车。 “走了!”邱琅说着,一甩鞭子,驾着骡车奔出庄子。 秦三郎知道顾家人是有话跟罗武说,因此骑马兼带着罗武的马匹往家赶去。 骡车上,罗武低着头:“……对不起。” 砰一声,罗父一掌拍在罗武背上,怒道:“给我挺直腰板说话,我从小是这么教你的?” 心下又叹气,这小子是太在乎绣姐儿了,把绣姐儿放在心尖尖上,是一丝委屈也不愿意让绣姐儿受,这才越来越自卑。 顾锦安看向罗武,他这两年很是学了不少诗词歌赋,上面多多少少都有些关于男女之情的描摹……爱深则气弱,罗武哥对他家大姐就是这样。 可他家大姐要的是什么罗武哥不明白吗? 顾锦安是跟着罗武一起长大的,记得罗武以前是怎么护着他们姐弟的,心里念着罗武的情分,不由得说一句:“我姐只喜欢跟熟悉的人过日子,就算外面再好,再富贵繁华,她也不会喜欢,还有可能因为陌生而害怕。” 要是大姐真的想嫁到富贵人家去,他早两年就会通过郑家、上官家的关系给大姐物色人选。可大姐并不想远嫁,她一直在等着罗武,想嫁到隔壁家去,以后能时常回娘家。 “……对不起。”罗武听得越发愧疚,眼里涌起眼泪:“我就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生怕娶了她会把她拘在乡下,让她过一辈子的苦日子。” 罗父听不下去:“你小子脑子怎么这么窄?你不想绣姐儿过苦日子,那你努力拼啊,男子汉大丈夫,还怕拼不出一个前程来?” 骂完罗武又责怪起自己来……也是他的错,为了逃避以前的人跟事儿,一直躲在乡下,要是他这个当爹的能拼出个家底来,武哥儿也不会有这种配不上绣姐儿的心思。 罗父的话并没能让罗武的心里宽慰多少。他拼过了,拼了三年却还只是一个月入三两银子的小班头,三郎却已经是百户。 顾大山很心疼罗武,见他低头掉着眼泪,跟着红了眼眶,拍拍罗武的背道:“别说了,先回家。” 罗武却知道自己有错,不敢就把事情这么揭过,跪在骡车内,对着顾大山磕头:“大山叔,对不起。” 他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对不起,可说对不起是最没用的道歉法子。 顾锦安皱眉,把他拽了起来:“坐好,你要是真的心里有愧,就该想着怎样才能对我姐好?” 顾锦安虽然念着罗武的情分,可大姐是自家的,比起罗武,他更心疼顾锦绣,因此最后说了一句:“别再让我姐失望。” 罗武点点头,又求道:“到家后让我去见见绣姐儿成吗?” 想了想又道:“不行不行,太晚了,绣姐儿一定早就睡了,明天让我去见见绣姐儿成吗?” 顾大山见罗武这么想着自家大女儿,心里总算宽慰不少:“等到家了再说,要是绣姐儿还没睡,你就去见见。” “多谢大山叔。”罗武很是感激,顾家人一直都对他这么好,是他自己先放弃的,他该死。 罗武是幸运的,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黎明,顾锦绣却是一夜没睡的等着。 程哥儿趴在顾锦绣坐的椅把手上陪着她,把自己都给等得睡着了。 三爷爷、三奶奶、崔氏也没有睡。 楚氏回家待了两个多时辰后,又跑来顾家等消息,如今也坐在顾家饭厅里。 大家就这么等着,听到骡车声后急忙拿着火把奔了出来。 罗武看着近在眼前的顾家,心里是有怯意的,可当他看见顾锦绣着急的面容的时,他没有工夫再胆怯,而是冲到她的面前,道:“不用怕,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顾锦绣听到这话,看着他脸上的坚定,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放下,对他笑道:“我相信罗武哥。” 从小到大,只要是罗武哥说过的话,就算再难他都会做到。 顾锦里:“……” 这恋爱的酸臭味,大姐你矜持点,眼睛不要发光啊。 许是察觉到顾锦里的目光,顾锦绣说完这句后,只是笑着看了罗武一眼就退到崔氏身后站着。 第701章 高烧 楚氏见罗武回来了,欣慰得直掉眼泪,可知道顾家在生气,是上来捶打着罗武:“你个臭小子到底在想些啥?你大山叔一家对你这么好,你不回来对得起谁?我打死你。” 罗父拦住楚氏:“先别打了,武哥儿有话要对大家说,咱们先进屋。” 楚氏听罢,还是气得捶了罗武两下。 秦三郎牵着两匹马道:“三爷爷、大山叔,我先回家了。” 这是顾家跟罗家的事儿,又事关顾锦绣,他不好进去听。 “诶,三郎辛苦你了。”顾大山跟罗父都很感激秦三郎,这三年来他越发本事了,有时候像是他们几家的顶梁柱。 秦三郎笑道:“不辛苦,这是我该做的。” 说完,看向顾锦里,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顾锦里:“……” 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使眼色。 秦三郎见她把脸转到一边不搭理自己,知道她是明白他的意思了,笑了起来,看向罗武:“罗武哥明天不用急着去衙门,我会去帮你请假。” 折腾了这么久,且他看罗武的脸色很不正常,应当是酒醉加上风寒起了高烧,估摸着把事情跟顾家说清楚后,明天定是起不来的。 罗武的身上忽冷忽热,嘴巴干得冒火,头重脚轻的,可他知道自己必须跟顾家解释清楚,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这事儿揭过去。 安哥儿说得对,他只想让绣姐儿过富贵人家的好日子,可他从来没有想过绣姐儿喜不喜欢这样的日子? 她怕生,从小就怕生,不喜欢生人,也不喜欢去陌生的地方,最好的就是他拼命挣前程,把她娶回来,让她待在熟悉的环境里,跟熟悉的人过日子。 罗武知道想要博个好前程很难,可经过詹家的事儿,他实在是舍不得把她让给别人,万一别人欺负她怎么办?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欺负她。 “发什么呆?赶紧进屋说清楚。”罗父催促着罗武。 罗武回过神来,看了顾锦绣一眼,想要娶她护她给她挣前程的心思越来越重。 顾锦绣知道罗武在看她,脸色已经红透,紧抿的嘴角微微弯着,显然是高兴的。 崔氏把自家大女儿的模样看在眼里,心里也很高兴,这两个孩子的婚事折腾到现在,眼见着总算是要成了。 崔氏拉着大女儿的手,招呼着顾锦里:“小鱼回家了,娘给你们煨着羊肉汤,扯了面备着,这就让小吉给你们下面吃。” “诶。”顾锦里见家里人都高兴,心情也好了起来,跟着进了家门。 一到饭厅,罗武就跪下了,把夏家夫妻如何设计靠近他,他自己又是如何钻了牛角尖,夏家夫妻又是什么下场都说了。 最后砰一声,磕着头道:“这次是我中了夏家夫妻的奸计,险些害了绣姐儿,大山叔、大山婶要打要骂尽管动手,罗武定当生受着。” 顾大山跟崔氏都是脾气很好的人,又是看着罗武长大的,十几年前就把罗武当女婿看,哪里舍得打骂他。 “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都是夏先生夫妻太过阴险。”崔氏以前是很敬重夏家夫妻的,可得知夏家夫妻做的这些事后,好脾气的她也动怒了:“大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能用这样的法子来害个孩子。” 武哥儿不过二十出头,老实本分又肯拼命干活的好后生,哪里就不好了?夏先生夫妻怎么就看不上武哥儿? 她看武哥儿就觉得千好万好,以前在老家,他们一家六口受老顾家磋磨,天天吃不饱,是武哥儿上山打猎,偷偷烤了兔子肉给他们送来。 不是送一次两次,而是送了好几年,要是没有武哥儿送东西给他们吃,四个孩子估摸着不饿死也要饿出大病来。 罗武听了崔氏的话,心里感激极了,他差点害了绣姐儿,可大山叔跟大山婶却不怪他。 他心中激动,想说几句感激的话,身躯却突然向后倒去。 “罗武哥!”顾锦绣惊得扑了过来,罗父跟楚氏也急忙冲过来看他。 罗武的脑子昏昏沉沉的,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是强撑着说了一句:“……我没事。” 他不想让绣姐儿担心。 说完,眼前一黑,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锦安摸着罗武的额头道:“很烫,是起烧了,小鱼把方便药拿来。” 顾锦里拿出一瓶疾速散热丸递给顾锦安:“吃一丸就好,退烧效果很不错。” 又走出饭厅,喊着守门的璃姐儿:“去喊大团,让他去制药作坊把戴叔叫来,罗武哥高烧晕倒了。” “诶。”璃姐儿应着,很快就跑到门房把事情告诉大团。 大团会拳脚,路也熟悉,不到两刻钟就把戴大夫拽来了。 戴大夫给罗武把脉扎针后笑道:“武哥儿身体好,这回是郁结于心加上感染风寒又喝了太多酒才生病的,养上两天就成。” 这是有心事儿呢,把自己给折腾病了,只要不故意作践自己,把心里的事儿放下,以罗武的身体底子都不会病。 顾锦绣已经红了眼眶,却是没哭,而是问着戴大夫:“戴叔可有拿药来了?是要吃方便药还是熬煮的汤药?” 楚氏听罢很是满意,别看绣姐儿柔弱,可遇上事儿的时候却不含糊,扛得住。 戴大夫笑道:“吃几丸方便药就成。” 他打开药箱,拿出两瓶方便药给罗家:“每种一丸,一天三次,吃个三天就成。” 罗父赶忙接过药:“有劳戴大夫了。” 戴大夫笑着点点头,没有多呆,看完罗武就回去了。 罗父跟顾家人说了几句话,便架着罗武,带着楚氏跟罗慧娘回家。 顾大山不放心,跟顾锦安举着火把送他们,等罗武吃了药,高热退下一些,这才回家。 临走前,罗父还特意对他们保证道:“夏家跟湖云观的事儿,我们家不会漏出去一个字,你们放心。” 顾锦安道:“我们信得过罗伯父。” 言罢,拉着顾大山走了。 路上,顾大山很是担心:“安哥儿,夏先生跟湖云观还有今晚跑出来的那个后生到底是啥人?他们不会害咱们家吧?胡观主为啥这么帮咱们家?夏先生夫妻又为啥会来镇上?” 顾锦安笑道:“爹,没事的,您只要记住,咱家永远不会吃亏就成。” 又道:“夏固虽然想做咱家的主,可您看看今晚,最后赢的还不是咱家。小鱼还把夏家的产业给弄到手了。” 第702章 罗家事 “这倒是,你妹子聪明,下手又狠,从来没让咱家吃过亏。”顾大山听得点点头,可是:“小鱼拿了夏家在田福县的产业,夏家人会不会心生怨恨,派人来对付小鱼?夏家可是富贵人家,夏固还是举人老爷。” “还有小鱼给夏家夫妻吃的毒药……不,不会真把他们给毒死吧,那可是人命案。”顾大山悄声说着,眼睛还看着四周,生怕被人听了去,再告官把小鱼给抓去砍头。 顾锦安道:“爹放心,那不是什么毒药,小鱼吓唬他们的,吐个两天血就好了。” 其实小鱼给夏家夫妻吃的是能要人命的毒药,可自家老爹的胆子不大,这些事情又涉及到鲁家一系,顾锦安不想让顾大山知道。 有他跟小鱼在,不用爹娘操心这些。 顾大山听罢,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顿了顿,又看着顾锦安道:“安哥儿,无论你们做啥都要记得把自己给摘出来,咱家的日子够好了,爹娘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 顾锦安笑了:“嗯,爹放心,我跟小鱼会护好自个,也会护好你们。” 他爹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知道自己没啥能力,不想知道太多给他们添麻烦。 不多时,父子俩就回到家,折腾了一晚上,等能睡觉的时候天都要亮了。 顾锦里是撑不住了,洗了澡后就拉着顾锦绣去睡觉。 罗家。 罗父却没睡,而是跟楚氏说着:“武哥儿是觉得咱家不如大山家,又被夏固用了攻心计,觉得自己配不上绣姐儿,这才放弃绣姐儿,想让她嫁个富贵人家……是我这个当爹的不是。” 要是他没有贪图安逸的躲在乡下,而是挣下一份家业,武哥儿也不会这么自卑。 楚氏忙道:“不是你的错,是我,都怪我……你要不是娶了我,如今过得就是锦衣玉食的日子,是我连累了你。” 罗父听罢,脸色沉了下来:“怎么又说这种胡话,我说过了,娶你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丝毫同情跟怜悯,我就是看上你这个人。” 楚氏是遭过大难的人,他看见过她的苦,更见识过她的刚毅坚强。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弱女子为了活下来竟然能变得那般刚强,要是他娘能有楚氏一分坚毅,也不会早早去了,便宜了后娘。 再说了…… “他们巴不得我死,要是我不做个农夫,估摸着早就死了,也不会过上有妻有子女的日子。” 楚氏却依然觉得是自己是错:“当年来人喊你回去,要是你回去了,娶了其他闺秀,武哥儿说不定就不会这样。” 当年罗家是有人来找过他的,条件是休了她,可他不同意。 而罗家来的人说话又太难听,还想把她给卖了,他发现后,一怒之下跟罗家断绝关系,还改了名字,换了户籍,带着她走了。 要是他当初没有这么做,日子定会大不相同。 罗父握住楚氏的手,半抱住她,低头看着她道:“娶什么闺秀?那些闺秀有什么好的?一个个娇气得要死,你信不信以那位的狠毒,我娶一个,她能害死一个,不会让我有子嗣生下。” 罗父见楚氏身上冷得慌,给她拿了一罐从顾家带回来的羊肉汤:“你喝口汤,暖暖身子。” 楚氏不想让罗父担心她,接过喝了。 等她喝完,罗父拿走空碗,很认真的道:“我跟他们断绝关系是看清了他们的嘴脸……他们不是人,皆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鬼,我不会跟一群鬼东西住在一个屋檐下。” 又笑道:“还是娶了你好,咱们脾性相合,一起过日子才叫舒心,且我喜欢过这样的日子……就是委屈了武哥儿跟慧娘。” “我想过了,武哥儿会这样是觉着咱家都是靠着大山家,他是男人,又喜欢绣姐儿,不想在喜欢的姑娘面前没底气,我是他爹,得给他一份底气。” 楚氏问道:“你想怎么做?” 罗父道:“我想把县城的镖局盘下,做老本行。” 县城就一个镖局,正是三年前向顾锦里求方便药的冒叔所在的镖局。 今年春天,县城镖局的大镖头押镖重伤,以后都要卧床养着了。而为了治病,镖局东家是花了不少银子,如今东家不想做了,要卖了镖局回老家做稳妥营生。 罗父跟冒叔也是认识的,前几天去县城买羊的时候遇见冒叔,他跟底下的兄弟正愁着呢。要是镖局卖了,他们就没了营生,可他们只是普通镖师,手上根本没有足够的银子买下镖局。 罗父当时只是安慰了他们几句,如今因为罗武却是动了重操旧业的心思。 那是他的亲儿子,他当爹的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再窝在作坊里度日。 楚氏听得急了:“不成,你可是受过重伤的,要是再走镖,身体怎么扛得住?” 罗父笑道:“都十几年了,伤早就好了。小鱼还让吴老大夫给我看过,用了将近两年的药,如今已经没有大碍。吴老大夫说了,再挨上一刀都不成问题,就是要累你担心了。” 以前他每次外出走镖,楚氏总是很担心。有一回他半夜回来,看见她手里握着把刀睡着了,他想把她手里的刀子拿走,差点被她一刀给砍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每次他走镖,她都是这么睡觉的,心里担心他,又担心着家里。 “其实当年不走镖不是因为伤势,而是不想你再担心。” 楚氏听罢,掉下泪来……她虽然吃了别人没吃过的苦,可能遇上罗父,这辈子也值了。 楚氏是坚强的,只哭了一会儿就道:“你去吧,做你想做的事儿,我会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罗父笑了,给她擦了擦眼泪:“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点,够坚强,其他女人可不能跟你比。” 楚氏被他说得脸红了,嗔道:“一大把年纪了还说这种话,害不害臊。” 罗父朗声笑了起来:“这里就咱们两人,说说又咋了?” 夫妻俩又说了一些话,便起身去看罗武,见他的烧退了不少,心里安稳下来。 此时,天色已经泛白,顾家,顾锦里只是眯了半个时辰就起来了。 她穿好棉袄后,提着一个大布袋出了家门。 刚出家门口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牵马的人,不用说,正是秦三郎。 第703章 纯儿动杀心 “小鱼,你怎么起来了?” 顾锦里瞅他一眼:“我要是不起来,你要在这里站多久?” 秦三郎笑了:“就是刚好路过,没有刻意等你。” 他在这里站了起码有一刻多钟的工夫,想着她会不会来给自己送行?结果她真的来了,他很高兴。 秦三郎走了过来,拿过她手里提着的大布袋:“装的什么?挺重的。” 顾锦里道:“肉干,大部分是猪肉干,有三包牛肉干是留给你的。” 牛肉贵,且不好买,所以牛肉干都是给他吃的,其他的猪肉干是给司兵所的兵丁吃的。 秦三郎的心里暖洋洋的,低头看着她道:“小鱼对我真好。” 顾锦里哼一声:“你知道就好,以后要报恩的。” 秦三郎:“怎么报?” 以身相许吗? 最后半句话虽然没有说出来,可他的眸子里写得就是这个意思。 顾锦里眯着眼睛看他:“找打是不是?” 不是应该她撩他才对吗?怎么反过来了? 又催促道:“你赶紧走吧,去晚了不好。” 他是司兵所百户,要以身作则,她可不想他落人话柄。 秦三郎点头,把装着肉干的布袋放到马背上,翻身上马,低头看着她道:“有事儿就让人去司兵所叫我,不用怕给我添麻烦,如今司兵所是我当家。” 这话说得有点霸气,顾锦里笑道:“知道了,你赶紧走吧,真磨叽。” 秦三郎笑了,看了她一眼,交代道:“你回去补个回笼觉,睡舒坦了再起来干活。” 看她困得不行了。 “嗯,我知道了。”顾锦里点头应着。 秦三郎听罢,一扬鞭子,打马离开,晨雾浓重,一人一马眨眼就消失在雾霭里。 顾锦里送走秦三郎后,打着哈欠回家,刚回到院子里就看见程哥儿拎着个食盒等在她房门口。 “二姐,我给你拿早饭来了,吃完早饭再睡。”程哥儿笑眯眯的道,一副有事相求的模样。 顾锦里瞅他一眼,问道:“想去送夏固?” 昨晚程哥儿听了夏固夫妻算计罗武的事儿,虽然很愤怒,却是哭了。 夏固夫妻很会笼络人心,三年来对程哥儿极好,把他当亲子看待,程哥儿对他们是有感情的。 可是…… “夏家夫妻就是两头豺狼,他们不值得你把他们放在心里。” 程哥儿道:“我知道的,只是他毕竟教了我三年,我想去给他们送行,报了这场授业之恩。” 又道:“二姐放心,我不出面见他们,就远远看一眼就好。” 他虽然感激夏先生的教导,却生气夏先生欺负罗武哥,给他家大姐找了詹二这样的疯子。 顾锦安还没睡,知道程哥儿来见顾锦里后,找了过来,闻言说道:“让他去吧。程哥儿将来是要考科举的,夏固可以不仁,程哥儿却不能这般绝情,去送一场,免得以后被人拿这事儿攻讦。” 又道:“我会陪他去,你不用担心夏固再用程哥儿耍诡计。” 顾锦里听罢点头:“成,那你们去吧。” 程哥儿很是高兴:“谢谢二姐,谢谢大哥,大哥最好了。” 要是没有大哥,二姐一定不让他去。 “哼。”顾锦里哼一声,拿过食盒进了屋子:“你们赶紧走吧,大姐在睡觉呢,可别把她吵醒了。” 顾锦安跟程哥儿点点头,离开两姐妹的院子,去刷牙洗脸,吃完早饭后,坐上家里的骡车去了夏家庄子附近。 乘风是个办事极其利落的人,用解毒药给夏固夫妻吊命后,立刻把湖云观的人手招来,此刻已经把整个夏家庄子控制住。 又亲自去把夏家夫妻跟鲁家一系的人联络的信物、信件全部收走。 看到夏先生跟房大人互通的信件后,冷笑一声,夏固果然不想走,可惜他如今都快死了,即使房大人出面帮他,他们夫妻也不能留下来继续教导程哥儿。 夏家在庆福镇的宅子他也派人去了,把宅子里看家的人接了来,一并困在庄子里,等着胡观主处理。 “看好夏家的下人,别让他们闹事。”乘风交代完这一句,带着两辆骡车出了庄子。 夏先生躺在骡车里,脸上发青,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可他的眼睛依然盯着车窗看,似乎在透过车窗看着庆福镇的方向……呵,以为把他给毒残就能救罗武?就能脱离他的掌控?顾锦里做梦! 早在冬至上午,罗武离开庄子之后,他就写了一封信送了出去,不管有没有今天的事儿,那封信都会被人送到县衙,再转送到罗武手里。 那封信并不长,不过是一张纸罢了,却足以“杀死”罗武。 ……顾锦里、顾锦安,你们还没有跟我斗的本事,我夏长垣要让你们看看,我是如何用文字杀死一个人的! 纯儿跪坐在骡车里,看着夏固一会儿目露狰狞、一会儿冷笑连连的模样,吓得不轻,她觉得夏固疯了,且疯得不轻。 纯儿知道夏固看不起顾家,在床上的时候,夏固曾经跟她说过,要不是没有继承人,顾家一家子都活不了,他们会被当做耻辱而暗杀掉。 纯儿看着夏固的模样,想着夏固以前说的话,瑟瑟发抖,她心里求着老天爷,赶紧让夏固病死吧,这老疯子要是再不死,估摸着就要对她下手了。 纯儿怕夏固会弄死自己,或者是在临死前下个命令,让她殉葬。 夏固遵循古礼,而自古就有人殉。 纯儿怕的要命,害怕过后,盯着夏固的眼神变了……老东西,你可不要怪我,我也是为了自己。 乘风看见了顾家的骡车,却没有过来跟顾锦安他们说话,只是冲着这边点点头,便带着夏家夫妻走了。 他们走远后,顾锦安跟程哥儿下了骡车。 程哥儿对着夏家骡车远去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说了一句:“望你好自为之。” 一大把年纪了,求你别再造孽了,再造孽会死得很惨的。 而巧的是,这一切都被欧阳浒看在眼里。 欧阳浒身边跟着郑清,一老一小,慢悠悠的在四周走着,胖老头手里还拿着一个咸肉烧饼吃着,一脸的美滋滋。 郑清看见程哥儿很高兴,对欧阳浒道:“是程哥儿,欧阳爷爷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第704章 拜师 欧阳浒咬了一口咸肉烧饼,饼皮的焦香跟咸肉的醇香融合在一起,让他美得眯起眼睛:“早饭是你请老夫吃的,就听你的去看看。” 郑清很高兴,向着程哥儿这边走来:“程哥儿。” 程哥儿听到郑清的声音,抹了抹眼泪,回他:“清哥儿你怎么在这里?” 看见欧阳浒后,远远就冲着他行礼:“欧阳爷爷好。” 顾锦安也冲着欧阳浒行礼:“欧阳先生。” 能在这里遇到欧阳浒当真是意外之喜。 欧阳浒朝他晃了晃手里的咸肉烧饼,笑道:“你们兄弟也好啊。” 走到近前,又夸道:“你们家的延福火腿当真好吃,当得天下第一下佳肴的美名,只是一条太贵了,老夫都不舍得多吃。” 顾锦安道:“欧阳先生若是喜欢,改天我跟程哥儿给您老送几条过去。” 几条?后生出手当真大方,这是有事相求啊。 欧阳浒拒绝了:“火腿乃是珍品,老夫早就说过了,珍品得之一二便可,多了反而不美。” 又问道:“这是夏固的庄子吧,你们来他的庄子做什么?这老匹夫闯祸后就逃出大楚,等景武帝大行后才敢回来,当真是个没担当的鼠辈。” 欧阳浒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夏固的不满,而他会对夏固不满,一是夏固跟詹三老爷是好友,詹三老爷是靠着大骂他家大哥才成名的。二是他不喜狂士,觉得那就是一群只会闹事的疯子。 程哥儿看着欧阳浒道:“夏固的为人虽然不好,可他教过我三年。” 欧阳浒道:“那你没有被他教坏,当真是个心性坚韧的好孩子。” 他是昨天才知道夏固来了田福县,还在县城外有个庄子的,今天来这里不是巧合,而是特意来找夏固,想要大骂他一顿给自家大哥出气的。 当年詹三老爷大骂他家大哥就是夏固出的主意,可恨夏固当时在东边邻国,他想骂都骂不了。 顾锦安适时的道:“程哥儿在冬月初的时候已经不再跟着夏固念书,夏固夫妻已经离开,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欧阳浒听得大惊:“夏固夫妻真的走了,为何?” 顾锦安道:“是因着詹家跟我家的事儿。” 顾锦安想要欧阳浒收程哥儿为弟子,想了想,干脆把夏家夫妻给他家大姐说亲、詹二做的无礼之事、夏固夫妻为了说成这门亲事而算计罗武的事儿,全都说了。 欧阳浒是见多识广之辈,可听到夏家夫妻跟詹二做的事,也是惊了一把:“当真是不知所谓,夏固还是跟当年一样,以为自己天下第一,连景武帝的主都想做。” 夏固夫妻又不是顾家大姑娘的爹娘,怎能不知会一声就给顾家大姑娘说亲,说的还是詹二。 詹二简直就是詹三老爷的翻版,十五岁就被詹三老爷带去楼子里见识,身边的女人无数,不但江南家中通房成群,京城府上也养着不少丫鬟。听说还闹出过孩子,只是没能生下来,被詹家大夫人一碗药给落了胎。 此等后生当真不是良人,除非詹二浪子回头,否则谁嫁给他都得受苦一辈子。 说来詹二也是个可怜孩子,被自家叔父给带坏了,非要学狂士那套。 “你是因着这事儿不去夏家念书的?”欧阳浒问着程哥儿。 程哥儿点头:“夏先生虽然对我有授业之恩,可做人要懂得善恶亲疏,不可附恶,不可远亲。大姐是我的亲大姐,罗武哥还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是给过我们家粮食吃,在逃荒路上帮着我家拼过命的,夏先生不能害他。” 欧阳浒听得暗暗点头,这孩子当真不错,是个明是非、懂善恶、知亲疏的。 “既然夏固做了这么多害人的事儿,你为何还来给他送行,给他磕头?”欧阳浒又问。 程哥儿低了低头,道:“来谢他授业三年之恩。” 欧阳浒听罢,看着程哥儿红肿的眼睛,叹道:“你是个知恩感恩的好孩子。” 又道:“不必自苦,是夏固有错在先,你的三个响头已经还了他的恩情。” 欧阳浒不是狂士,也不是迂腐文人,他有别于自家大哥欧阳鸿,是个信奉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因此不会觉得程哥儿是个白眼狼,反而觉得他既知道感恩,又懂得远小人。 顾锦安见欧阳浒这般喜欢程哥儿,实在是压抑不住心中激动,对着欧阳浒深深行了一礼,求道:“欧阳先生,晚生大胆求您收下舍弟为徒。” 欧阳浒挑了挑花白的老眉毛:“老夫早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可老夫只想游历天下,吃遍美食,可没想过要收徒。” 再说了…… “只为你弟弟求师父,你不想拜老夫为师吗?老夫在大楚也算是有名望的学士。”欧阳浒听闻顾锦安并没有拜师,只是跟着一个乡下秀才念书。 顾锦安摇头:“晚生不想,晚生心里已经有了最佳的师父人选。” 欧阳浒:“哦,是谁?比老夫还厉害?” 顾锦安笑道:“是尚秀才。尚叔并不比欧阳先生厉害,却是我认定的师父,只是尚叔想要我拜名师,以护我仕途风雨。可仕途通畅与否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虽然名师有人脉相助,可如父之师难寻,我只想拜尚叔为师。” 欧阳浒对顾锦安刮目相看,这两个顾家子皆是好的,可见顾家家风之好,不输名门。 因着顾锦安的这番话,欧阳浒决定给程哥儿一个机会:“小家伙,你想做狂士吗?” 程哥儿听得小身子抖了抖,慌忙摇头道:“不想不想。” 听到狂士两个字他就想起詹家叔侄,怕了怕了。 欧阳浒听得笑了:“为何不想?大楚文人皆奉狂士为师,以成为狂士为荣,你就不想成为狂士,站在士林之巅俯瞰整个大楚文人?” 程哥儿道:“狂士太过随性,做事以狂为主,很多时候会把一件原本很容易解决的事情弄得很糟,且太过自私,程哥儿还是比较喜欢务实的文人,就像尚叔那样的……嗯,许童生也算。” 又道:“普通文人虽然不是世家豪族出身,却在用自己的本事在乡里传道受业,让更多的人能认字,让更多的寒门子弟能高中做官。寒门文士虽势弱,可要是所有寒门文士都扭成一股绳,将可与世家匹敌……” “程哥儿住口!”顾锦安赶忙呵斥他:“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以后不许再说了。” 第705章 信 程哥儿急忙捂住嘴巴,点头道:“嗯,不说了。” 欧阳浒看着程哥儿可爱的模样,笑道:“你家大哥说得是,这话虽然说得很对,却是不好对外人道的。” 顾锦安闻言大喜,激动的问道:“欧阳先生的意思是?” 欧阳浒道:“老夫虽然喜欢游历,但在这里教导程哥儿几年不是问题。不过老夫并不是一年到头都在,有时候会离开几个月,不能像其他先生那般天天给弟子授业。” “这倒是无妨,欧阳先生肯收程哥儿为徒已经是他天大的造化。”顾锦安把顾锦里说过的一句话搬出来:“且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能学多少是学生的事儿,做先生的无需天天授业。” 欧阳浒默念着顾锦安刚才说的话:“你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禅意,不过老夫并没有说要收程哥儿为徒,只是愿意给他授业而已。” “是,我们听欧阳先生的。”顾锦安很会说话:“无论有没有正式拜师,程哥儿都会感念您的授业之恩。” 程哥儿挺喜欢这个胖老头的,见他愿意教导自己,拱手作揖:“学生顾锦程拜见先生,以后还请先生费心了。” 欧阳浒笑道:“别叫什么先生,叫浒爷爷吧,听着亲切。” 程哥儿笑眯了眼睛,点头道:“好的浒爷爷。” 听起来像是在叫老虎似的。 顾锦安见程哥儿跟欧阳浒相处得不错,心中高兴,可他不傻,高兴过后,觉得欧阳浒这么爽快就同意教导程哥儿很是蹊跷,看了欧阳浒两眼,终于忍不住问道:“欧阳先生愿意教导程哥儿可是还有其他原因?” 欧阳浒也不瞒着:“自然是有的,其中一个就是想抢夏固的徒弟,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夏固,不过老夫如今还不能说,但你记住,老夫不是夏固,不会像他那样做事没规矩就成。” 其实欧阳浒很好奇,夏固为何来这穷乡僻壤教导一个农家子,这里面肯定有事儿,他好奇的是这个。 顾锦安一凛,知道欧阳浒已经怀疑夏家跟他家的关系,想要一探究竟。 不过…… 他笑了起来:“那晚生就不多问了。” 以欧阳浒的为人,即使知道真相也不会出卖他家,只因欧阳浒跟欧阳鸿都是帮前朝遗臣说过话的,他们觉得大楚皇帝没必要跟前朝遗臣过不去。 而顾家往上数五代都是西北农人,欧阳先生更不会跟农人过不去。 且顾锦安相信,鲁家一系不会这么轻易让欧阳先生查到真相,不然鲁家一系也不能存活到今天,还敢把夏固放出去考科举,下景武帝的面子。 欧阳浒看着顾锦安的笑容一顿,这个顾锦安有时候老谋深算得不像个十八岁的后生……他看向程哥儿,觉得这孩子真是艰难极了,被顾锦安跟夏固轮番教导着竟然没有傻掉,奇迹啊。 小家伙见他看来还冲着他笑,拉着他的手:“浒爷爷,我对这附近熟悉,带您老逛逛吧,等逛完了,咱们去延福楼吃午饭,吃完您再带着清哥儿回去好吗?” 欧阳浒点头:“甚好。” 顾锦安一夜没睡,可为了自家小弟能有个好先生,他也打起精神作陪,跟着老头逛了不短的时间,才坐着骡车往庆福镇奔去。 坐在骡车里的时候,听到哒哒的马蹄声,是县衙的小杨衙役骑马赶去村里看罗武,他的身上还带着一封信。 小杨衙役会亲自来是为了杨姑娘,她听说罗武病得不能来上差后很担心,又得知有人往县衙送了一封信给罗武,就干脆让小杨衙役领了这个差事,送信兼看望罗武,问问他怎么就病倒了? …… 罗武的身体底子是真的好,吃药睡醒后,高烧已经退了,整个人都精神不少,他起床洗了个澡,来到前院堂屋的时候,楚氏已经给他摆上早饭。 “爹娘,儿子不孝,让你们担心了。”罗武愧疚的说着。 罗父道:“别废话了,赶紧过来吃饭,吃完后说说你接下来想咋办?” 罗武是被罗父楚氏教养长大的,除了绣姐儿的事情以外,他做很多事情都很粗犷,不是那等绵软拖拉的人。闻言坐下吃饭,几口吃完后,说起自己的打算:“儿子已经看过今年的日子,腊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到时候就去顾家向绣姐儿求亲。”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还红了,可嘴角却是带着笑,想了这么多年的事儿,终于要成真了。罗武只觉得心里胀胀的,像是被喜悦填满了似的。 罗父笑话他:“你小子还背着我们偷偷看了日子。行,那咱家就准备准备,到时候体体面面的去顾家提亲。” 罗武听得很是高兴,咧着嘴巴一直笑着,被罗父骂了一声后,这才收了傻笑,说道:“爹娘,儿子想把县城的镖局盘下来,以后县衙跟镖局两头跑。” 他早就听说冒叔他们的镖局要卖掉的事儿,他当时就很心动,毕竟他从小是听着罗父说走镖的故事长大的,很想买个镖局经营。 罗父听得很是惊喜,这小子跟他想到一块去了,不过:“你是衙役班头,再经营镖局,怕是累得够呛。” 罗武却笑道:“不怕的爹,累点而已,且咱家盘下镖局后,冒叔他们定会继续在镖局里做事儿,我就负责经营,不用去走镖,再买几个下人放在镖局里盯着,或是请县衙衙役家的儿子、兄弟们去帮忙,定能把镖局盘活。” 罗父心里很宽慰,又道:“你是镖局东家,要是不去走镖,镖师们能服你?” 他原本是想为难为难罗武的,怎知罗武却道:“我跟冒叔他们打过,赢多输少,他们要是不服,我就跟他们比试比试,打服就好。” 罗父笑了,看着自家儿子,很是自豪:“你心里有主意就成。” 说好盘镖局的事后,罗武又道:“爹娘,我去顾家一趟。” 他昨晚病得晕倒了,绣姐儿肯定吓坏了,他得去看她,让她知道自己没事了。 罗父跟楚氏知道他是要去看绣姐儿,笑道:“去吧。” 罗武很高兴,整了整袄子,还特地戴了一个香包,可他刚出家门就遇见小杨衙役:“你咋来了?” 小杨衙役牵着马道:“听说你病了就来看看,顺便给你送信,有人送了一封信去县衙给你。” 第706章 不能生? “信?谁给我送的信?”罗武问着,从小杨衙役手里接过信,可信上没有送信人的名字,只有罗班头亲启五个字。 小杨衙役回道:“不太清楚,听说是个脚夫送来的,可能是府城来的信吧。” 顾氏作坊有位大客户在府城,因此小杨衙役觉得,府城有人托脚夫给罗武送信没啥。 罗武却听得皱眉,打开信一看,犹如晴天霹雳,脑子轰一声炸了……他被夏固下了绝嗣药,以后都不能生了? 假的,一定是假的! ……他正常得很,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精力旺盛,前几天夜里还因为……起来换了裤子,怎么会不能生? 罗武是不信的,他沉着脸继续看下去,脸色瞬间惨白如霜……夏固说,绝嗣药并不会妨碍他行房,但也只是能行房而已,他不能让女子怀孕。 还提了鹿肉的事儿,说他不止一次给他下了绝嗣药。最早一次是他去庄子查案的时候,最后一次是冬至当天的鹿肉,他要是不信可以拿着那包鹿肉去找大夫查查。不过他要是把鹿肉吃了,那就不用查了,铁定生不出来。 最后还说,你本就是个肮脏卑贱的农人,如今又成了太监,要是不想害了绣姐儿一辈子,就远离她! 太监两个字刺得罗武眼睛血红,嘶啦嘶啦两声,把信撕得粉碎。 小杨衙役被罗武的动作吓到了,看着他惨白的脸忙问:“罗武哥,你这是咋了?脸色怎的这般苍白?可是信上说了什么?” 信上的事儿太过难以启齿,罗武不想让别人知道,稳稳心神后,道:“没啥,就是以前被我抓进牢里的混子拖人写的威胁信。” 小杨衙役皱眉,问道:“罗武哥你真的没事吗?你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罗武对小杨衙役道:“我的病还没好,你先回去吧,今天就不招待你了。” 小杨衙役见罗武的脸色确实很难看,没有再多待,直接告辞走了。 罗武站在自家大门前,嘴巴发白,身体因为愤怒和害怕而隐隐发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夏固下药,那老匹夫怎么能这么恶毒?! 不过他告诉自己,要冷静,或许夏固是故意说谎骗他的,那老贼嘴里就没有一句是真话。 ……对了,鹿肉,那包鹿肉他根本就没吃,一直放在马背两边的袋子里,娘说秦老今早已经把匹马送来了,就在自家牲口棚里。他要拿着鹿肉去找大夫,等大夫看过鹿肉、给自己把过脉后才能知道夏固说的是真是假? 罗武一刻也等不及,提步往家里走去,刚刚走了两步就听到顾锦绣的声音。 “罗武哥。”顾锦里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带着璃姐儿来了罗家,还没进门就看见罗武,心里很高兴,可罗武哥似乎没有看见她,她只能自己开口叫住他。 罗武听到顾锦绣的声音,是既欢喜又痛苦,如果他真的被夏固下了绝嗣药,那…… “绣姐儿,你来了。”他转身,强扯出一抹笑容看着顾锦绣。 三年过去,她长得越发好看,鹅蛋脸上是精致的五官,身上有一股子温婉气质,笑起来的时候像春风般温柔。 顾锦绣见他的脸色不太好,有些着急的道:“罗武哥,你病还没好怎么就起来了?吃过东西没有?我给你做了牛肉粥,还做了牛肉包子,你吃完再休息。” 罗武哥说过,以前罗伯父还走镖的时候,每回过节他家里都能吃到牛肉。牛肉很好吃,等以后他赚钱了,买牛肉回来给她吃。 她因此知道他很喜欢吃牛肉,前两天小鱼做了牛肉干,她问小鱼要了几斤牛肉冻在院子里,今天特意煮了给罗武哥吃。 罗武心里五味杂陈,接过她手里的食盒道:“大冷天的别做这些,你的手不是用来做饭的。” 顾锦绣听得心下一紧,忙道:“我从小就做家务活,也跟着家里大人下地种田,我的手啥活都能干。” 顾锦绣觉得以往的自己太过木纳了,估摸着罗武哥以为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因此心冷了。那她就主动点,反正听爹娘跟罗家伯父、伯娘的意思,她跟罗武哥的亲事快要定下来了。 罗武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有些忐忑,带着点怯意与欣喜看着他的姑娘,心里像是针扎般疼,偏头想要避开她目光的瞬间,看见她的头发上戴着一支小金簪,还扎着一条红色头绳。 头绳是他第一次发俸禄的时候买给她的,小金簪是他补给她的及笄礼物……原来她没有扔,而是都收起来了,今天特意戴出来给他看,意思不言而喻。 罗武抬手,抚上她头上的簪子跟头绳。顾锦绣没有躲开,而是站在原地,随他动作。 少顷,罗武收回手,低头看着她,她的脸儿有点红,是害羞了。 罗武心里苦涩,强笑着说了一句:“绣姐儿戴得很好看。” 顾锦绣抬眸看着他,嘴角带着欢喜的笑意,显然很高兴,可这样的笑容落在罗武眼里更觉苦涩得很。 他红了眼眶,万一绝嗣药的事儿是真的该怎么办? “罗武哥,你咋了?”顾锦绣看着罗武通红的眼眶很是不安。 罗武笑道:“风寒还没好,眼睛老是涩涩的,直掉眼泪。” 顾锦绣心下稍安,又心疼他病了,拿出一双手套递给他:“你骑马的时候手老是露在外面,以后戴着手套,能少受点寒气。是羊皮做的,保暖又挡雨雪。” 罗武看着羊皮手套,心里很是难受,却不想让顾锦绣失望,接过手套戴在手上,笑道:“很合适,绣姐儿做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人也是最好的。 顾锦绣听得眉眼弯弯,想了想,最终说出自己藏了很久的话:“以前避着罗武哥,不是因为无意,是想着还没定亲,不能坏了规矩。” 她是长女,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家里,以及底下的弟妹,她不想给家里添麻烦。 罗武听得笑了:“我想到了,不怪你,当初是我娘觉得我本事不够,护不住你,才没有让我来提亲。” 顾锦绣却道:“罗武哥很本事的,从小就护着我,要是没有罗武哥,逃荒路上我们家就活不下来了。” 逃荒路上什么坏人都有,在小鱼没有找到水源换粮食之前、在他们还没有遇上秦爷爷祖孙之前,全靠着罗武哥跟罗伯父把恶人打跑。 罗武听着她夸他的话,想起的却是夏固的信,要是绝嗣药的事情是真的…… 第707章 真有毒 罗武往后退开几步,看着顾锦绣道:“绣姐儿,你家能从逃荒路上活下来,靠的不是罗家,而是小鱼。” 他不想揽下所有功劳,他想告诉她,世上除了他以外,还有很多好后生。 罗武此刻很矛盾,有很多话想跟顾锦绣说,可又担心绝嗣药的事儿。 他强打着精神跟顾锦绣说了片刻话后,道:“天冷,绣姐儿先回去吧。” 顾锦绣有些难过,为啥罗武哥不让她进家里去坐坐? 可她看着罗武哥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又心疼他,想让他早点回去休息,点头道:“好,我先回去了。晚饭罗武哥想吃啥?我给你做了送过来。” 罗武拒绝了:“不用给我晚饭,慧娘会做的。” 眼见着顾锦绣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又忙道:“天冷,我怕你老是做饭会着凉。” 顾锦绣笑道:“不会,小鱼定了规矩,我们家冬天做饭都用温水,我不冷的。” 罗武没办法,只好道:“好,你做好饭就送过来吧,不过我要是没醒的话,你就把饭菜给慧娘,她在家。” 顾锦绣点头:“好。” 模样很是乖巧,像极了小时候的模样。 罗武的心里更疼,在顾锦绣离开之前,对她说了一句:“绣姐儿,我最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要是你来了见不到我,不要多想。” 他是男人,又是在县里做衙役班头的,很多人都认识他,绝嗣药的事儿他不想让县里的人知道,想骑马去府城找大夫看看。 “罗武哥要出远门吗?去做什么?你的病还没好呢。”顾锦绣很担心罗武的身体。 罗武笑道:“我的身体很好,戴叔说了,吃三天药就成。县里有个争产案子,年前要结案的,有个证人不在咱们田福县,我得去找他一趟。” 顾锦绣道:“既是公事,罗武哥就去吧,记得吃药,莫要太劳累。” 罗武笑着点点头,把顾锦绣送回顾家后,几乎是冲去牲口棚,翻出马匹布袋里的鹿肉。 他很小心,生怕包着鹿肉的油纸上有毒,是套了一层麻布拿出鹿肉的。 回到屋里后,只打开鹿肉看了看,并不敢闻,生怕把毒给嗅进肚子里。 罗武把房门关了起来,坐在床沿,浑身都在发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老天爷非要让他不能好过吗? 罗武强压着自己的情绪才没有让自己失控,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吃饭的时候跟罗父楚氏说了衙门有事,明天天不亮就要走。 罗慧娘气道:“今天那个小杨衙役是来喊大哥去上差的?县令大人太坏了,大哥还病着呢,咋能让你去干活?” 楚氏呵斥罗慧娘:“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县令大人是咱们的父母官,也是你能编排的?” 不过心里也气县令大人不会体恤下属,武哥儿病还没好就催着去上差。 罗父皱眉,看看罗武,总觉得不太对劲,可罗武经过大半天的平复,脸上除了些许病容,已经看不出丝毫端倪。 罗武吃完饭后,强迫自己睡觉,可只睡了三个多时辰就醒了。 他起床后给家人留了一封信,穿戴好后,拿上那包鹿肉,骑马直奔府城。 快马加鞭,不眠不休,第二天早上终于赶到府城,他没敢去青山医馆,肖大夫是见过他的,他去了跟青山医馆齐名的柳家医馆,花重金请东家柳大夫给自己把脉。 柳大夫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眼底下透着青黑,一看就是奔波一天一夜没睡的主,且脉象有些弱,身上风寒没有好全,但这年轻人却不是来看风寒的,而是…… “你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绝嗣药?今后还能不能生?” 罗武脸色发沉的点头:“嗯,请柳大夫直言相告,我受得住。” 他是怕自己不能生,可他更怕绣姐儿嫁给这样的自己,会害得她一辈子都没个孩子。 柳大夫看着摆在桌上的三锭银子,看在银子的份上,他道:“老夫看你脉象是个龙精虎猛的,可你要是问能不能生,很多绝嗣药都是不会影响房事的,老夫也不能给你准话。你要是真想知道,跟你媳妇试试就行。” 罗武脸色更沉,嘴巴都白了:“我还没娶亲。” “还没娶亲啊。”柳大夫一边给罗武把脉,一边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又看了那三锭银子一眼,给罗武出了个主意:“看你家也是不缺银子的,你拿二十两银子去买两个丫鬟,同房上几个月,看她们能不能怀上?” 罗武听得恶心:“柳大夫就这点本事吗?” 这是医馆大夫还是楼子里的龟公?教他睡女人,如果对方不是绣姐儿,他根本不感兴趣。可他也不能找绣姐儿帮忙,万一自己不能生,娶了她,坏了她的身子,让她还怎么嫁去好人家? 柳大夫很生气,小子竟然敢质疑他的本事,知不知道他柳大圣手是跟肖老头齐名的名医? 可看见罗武又放下一锭银子后,柳大夫立马气消了。 “还有其他办法吗?”罗武问道。 柳大夫摇头:“你这个事儿,老夫把脉是把不出来的,很多绝嗣药都是把不出问题来的,端是看病患以后有没有娃儿出生。” 这话罗武相信,就像当年的邹县丞一样。 邹县丞死后,他被下绝嗣药、私底下找大夫去看过却看不出毛病的事儿,可是在县城传了好长一段时间。 正因如何,罗武才担心自己真的中了毒却查不出来。 “这包鹿肉您帮我查查看,里面有没有被下药?”罗武拿出夏家给他的炙烤鹿肉,递给柳大夫。 柳大夫戴上布手套,打开油纸包,找来一双筷子夹起一块鹿肉,放到鼻子边嗅了嗅,立马把鹿肉拿开:“有一丝药味,不知道是什么药,你想要知道结果得等等。” 又道:“验毒是个细致活,得加钱。” 罗武不在乎银子,他如今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中毒了? 他又拿出二十两银子给柳大夫:“您费心了。” 柳大夫很满意,收了银子,拿上鹿肉,喊上药童,带着罗武去了药房查验鹿肉,足足两个时辰的工夫,最终结果是:“鹿肉里确实被人下了绝嗣药,药性很烈,且是针对男子的。” 又怕罗武不信,找来两只公兔子给它们塞下两片鹿肉后,那两只公兔就不行了。 “惨,以后都不能跟母兔配种了。”柳大夫有感而发,罗武则是脑子发晕,差点站不稳栽倒在地。 “我没有吃过这些鹿肉。”罗武说道,他会说这句话,是坚信自己没有中毒的意思。 第708章 不娶 柳大夫很懂罗武的心情,安慰着他:“老夫行医几十年,也遇到过富户家里的腌臜事儿,你不用想太多,或许能医好。” 就是希望渺茫,鹿肉里的毒药太烈了。 罗武一把甩开柳大夫拍着他肩膀的手:“我不信,我明明可以的!” 柳大夫见多了这样的人,用着长辈的语气道:“年轻人,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可你不要放弃,吃上个几年十年的药,或许能好。” 最多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不会死的,你要坚强。 罗武皱眉:“你不是说把脉看不出我中毒与否吗?” 柳大夫指着两只公兔子跟那包鹿肉道:“这是你带来的东西,上面真的有毒啊,还是烈性毒药,且大部分的绝嗣药都是号脉号不出来的。” 又给罗武透露一个消息:“咱们大楚流通的绝嗣药,很多都是来自前朝宫廷。传闻前朝有位皇帝生怕自己被戴绿帽,是给所有在禁中值夜的侍卫都偷偷下了这种绝嗣药。后来这桩宫廷秘辛被爆出来,那些侍卫算是疯了,在宫里大开杀戒啊,那皇帝虽然逃了,可他的三个皇子被先阉后杀、不少宫妃也被侍卫们那啥了,你懂的小伙子。” 罗武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药童见了赶忙对柳大夫道:“师父您是看病的又不是说书的,说这些野史做啥?” 您老活够了我可是还没娶媳妇呢,要是这人扛不住,拔刀砍了他们咋办? 柳大夫见罗武没有被自己安慰到,反而脸色更黑的样子,略尴尬,忙道:“年轻人别急,你要是真想知道自己有没有中毒,可以去青山医馆找肖大夫。” 虽然肖老头跟他是仇人,可他不得不承认肖老头的医术比自己好。看这后生挺可怜的,年纪轻轻的还没娶媳妇,估摸着连个女人都没碰过,要是就这么废了当真是造孽。 罗武也不想就此放弃,这事儿不但关系到他的一生,也关系到绣姐儿的一生,即使是为了绣姐儿他也要去青山医馆一趟。 罗武很快就收拾东西,骑马去了青山医馆找肖大夫。 可不幸的是,肖大夫说的跟柳大夫差不多。 而肖大夫见多识广,还验出鹿肉里的绝嗣药是断阳散。 “这药来自前朝宫廷,没有解药,我师父曾经研究过这药,想要配出解药来,可惜……”肖大夫摇头叹气,不过:“你没有吃这鹿肉,或许没有中毒。” 他给罗武把过脉,他的脉象并没有中了绝嗣药的迹象。可难就难在,断阳散最重要的特点就是即使中毒也不会在脉象中呈现出来,只有你好几年无所出后,才有可能被断定是中毒了。 罗武听得浑身颤抖,脸庞埋在双掌里,沉默不语,许久之后又问道:“一定要找女人才能试出是否中毒吗?不找不行?” 他不想要其他女人,如果不是绣姐儿,他根本不乐意要……可万一他真的绝嗣,跟绣姐儿在一起后岂不是害她一生? 肖大夫道:“老夫医术浅薄,只知道这一个法子。” 要是师父他老人家还在,或许知道其他可以试出是否中毒的法子,可如今:“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准确的法子了。” 可罗武不想用这样的法子。 “要是真的中毒,能治好吗?”罗武奢望的问着,可肖大夫已经说了,此毒无解。 肖大夫看着罗武难过得不住发抖的样子,不想让他绝望,撒谎道:“可以先吃药,吃上几年看看,或许有痊愈的机会。” 跟柳大夫说的差不多,可罗武不傻,知道这就是无药可医的意思。 他沉默不语,眼泪一滴一滴的从指缝间滴落,肖大夫不敢离开,生怕这个年轻人会做出傻事……毕竟是个大男人,听说他还是个独苗,如今却遇到这种事,要是气性大点的,估摸着不是杀人泄愤就是自绝当场。 罗武沉默了足足一个时辰,肖大夫也陪了他一个时辰。 罗武在极度的绝望过后,终于站起身,对肖大夫行了一礼:“劳烦您老替我保密,莫要告诉其他人,特别是顾家人。” 小鱼跟肖大夫是认识的,这三年小鱼时常来青山医馆买便宜药材。 肖大夫道:“放心吧,做大夫的都会为病患保密。” 又劝他一句:“想开些,没准是弄错了。” 罗武点点头,道:“您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他是家里的独苗,将来要给爹娘养老,给妹子撑腰的,不能一死了之。 只是绣姐儿…… 罗武牵着马离开了,在府城里漫无目的走着,不知怎么的就走进一条小巷子里,看见巷子里围满了人。 “你个天阉的狗东西,自己是只不打鸣的公鸡你早说啊,巴巴的来娶我们家梅子做啥?害得她年过三十都没个孩子。你跟梅子有什么仇?要这么害她!” 一阵怒骂响起,听得罗武皱起眉头,抬头看见不远处正有一群人在厮打着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很瘦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旁边跪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边哭边打他:“赵有粮你个王八蛋,我跟你青梅竹马,一条街上的邻居,从小一块长大的,你为啥要这么害我?我都三十了,如今再嫁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得出来,你自己绝后就算了,拉着我干啥?你把我一辈子都毁了!” 罗武听到这里心中刺痛,调转马头向着巷子外奔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还说着:“诶哟喂,原来是赵有粮不能生啊,我们一直以为是谭梅子不能生,还嘲笑她十几年,还夸赵有粮有良心,谭梅子不能下蛋也留着没休掉。” “哼,这赵有粮不愧是只阉鸡,当真是阴险恶毒,自己不能撒种就算了,还占着块好地,当真是害人不浅。” 罗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条巷子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马匹已经跑到城门口。 守城的将士朝他喊着:“发什么愣?要出城的赶紧啊,再晚城门就要关了。” 罗武急忙打马离开,在官道上跑着,一直跑到天色黑透,当天亮之时,他看着冬日里难得的朝阳,做出决定。 绣姐儿的人生应该是明亮幸福的,他不能把她拉进昏暗的泥潭里,跟着他这个不能生的人过日子。 不娶她,让她嫁给其他人,她才有机会做娘亲。 罗武以为自己经过这么大的打击后不会再流泪,可当他决定不娶绣姐儿的时候,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他一把抹掉眼泪,继续骑马向着田福县奔去。 第709章 算了吧 冬月的天气是呵气成冰,顾锦里在制药作坊忙活一天,直到傍晚才招呼小吉跟童小雪回家:“小吉、小雪走了。” 童小雪是童大雨的妹子,今年十四,别看她叫小雪,却是个比男孩还要皮实的,因着童老爹是护院,自小跟着童老爹学拳脚功夫,不比两个哥哥差。 朱茶花已经跟童大雨的哥哥定亲,最近在绣嫁妆,出了詹二的事儿后,顾锦里就让童小雪跟着顾锦绣,学着璃姐儿那样保护顾锦绣。 “来了。”童小雪最先冲了过来,跑得太快,像风一样:“小东家,我明天还能来帮忙做方便药吗?” 顾锦里瞅瞅她:“怎么,不想陪着我大姐?” 童小雪赶忙摇头:“不是不是,奴婢知道跟着绣姐儿是奴婢的差事,可最近作坊好忙,要赶着出货,奴婢就想来帮忙啊。” 说完又凑过来说了一句实话:“做药比跟着绣姐儿好玩,不过奴婢会保护好绣姐儿的!” 小东家说了,可以把不喜欢的事情说出来,但绝对不能撒谎。 顾锦里笑道:“最近作坊确实忙,你每天来忙半天吧,忙到过年再说。” 詹二已经走了,且他起码得卧床躺上几个月,这几个月都不会有人来给顾锦绣找麻烦。 “谢谢小东家。”童小雪很高兴,挽着小吉的手跟着顾锦里离开作坊,被童大雨看见了,呵斥她:“小雪你好好走路,当着差呢,咋能这么随性?” 童小雪闻言,急忙松开小吉的手,规规矩矩的走路。 顾锦里见了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她觉得童小雪这样挺好,跟她家大姐、璃姐儿算是互补了。 她家大姐有点闷,璃姐儿又是个规矩人,有童小雪嘻嘻哈哈的,三个人待在一起才不闷,不然她真不敢想象那日子要怎么过? 不多时,顾锦里三人就回了家,一进姐妹住的院子就喊:“大姐,我回来了,你在做啥?” 顾锦里去了顾锦绣的屋子,见她正在把一个箱子合上,脸蛋还红红的:“没啥,就是收拾以前的旧东西。” 顾锦里笑了:“是罗武哥送你的那些礼物吧。” 顾锦绣笑着点了点头,笑容亮得晃眼,让顾锦里都酸了,她挥挥手,对小吉小雪道:“你们去帮忙做饭吧,我要跟大姐聊天。” 顾锦绣脸色更红了,突然不想跟小鱼聊天,她一定又要笑话她。 果然不出所料,小鱼笑话了她起码有半刻钟的工夫才放过她。 顾锦里闹完顾锦绣后,又问道:“罗武哥还没回来吗?衙门里到底有什么案子要他忙了三天?” 顾锦绣道:“说是个争产案子,要跑去外地找人,估摸着快回来了吧。” 顾锦里:“他最好快点回来,不然可别怪我查他。” 谁知道他是跑去外地找人查案子还是去做什么坏事儿? 顾锦绣道:“小鱼不可以这样,他是罗武哥。” 顾锦里瞅了自家大姐一眼:“啧啧,大姐你这还没嫁呢就这么偏袒罗武哥,要是嫁了心里还有我们的位置?” “就是就是,啧啧二姐说得对。”程哥儿跑了进来,冲着顾锦里咧嘴笑道,二姐老是喜欢啧啧,所以他就叫她啧啧二姐。 顾锦里怒了:“臭小子,敢给我起外号,小心我明天叫你嗯呐老四。” 程哥儿最喜欢说嗯呐。 程哥儿立马告状:“大姐,二姐欺负我。” 顾锦绣推开他:“找大姐没用的,大姐要听二姐的,早就说过了的。” “哼。”程哥儿哼一声:“既然大姐不帮我,那我就不把罗武哥回来的消息告诉你了。” “罗武哥回来了?”顾锦绣很是惊喜,整个人都变得光彩夺目起来:“罗武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来的,我在前院听到马蹄声跑出去,刚好看见罗武哥下马开门回家。”程哥儿答道。 顾锦绣立马起身,去了厨房给罗武做了一大碗牛肉面,又拿上一碗红烧牛肉、一罐羊肉汤、几个家里做的馍馍、一碗豆腐炖肉,对崔氏道:“娘,罗武哥回来了,我去跟他送点吃的。” 崔氏笑道:“去吧。” 罗嫂子夫妻已经过来跟他们夫妻说了,腊月初十就找官媒来她家提亲,绣姐儿跟武哥儿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绣姐儿多去罗家走走也没事。 顾锦里吃醋了:“大姐,你对罗武哥也太好了。” 程哥儿是个小应声虫:“对啊,大姐留着这么多牛肉不让我们吃,原来是给罗武哥准备的。” 牛肉诶,那么贵的东西,却因为罗武哥喜欢吃,大姐就让乐表姐每天拿一块回来备着。 顾锦绣被说得脸红了,走出厨房,声音微低的道:“小鱼,我这几个月来总是在想,是不是我不太说话,为人太过冷淡,才会让罗武哥误会我想嫁去富贵人家过日子?我想做个改变,多跟罗武哥说话……如今多接触也不用太避讳了。” 娘说了,她跟罗武哥的婚事已经口头定下了,下月初十就定亲。 顾锦里听了自家大姐的话,叹道:“大姐说得很是,赶紧去送东西吧,送完回家吃饭。” 顾锦绣笑了,喊上璃姐儿,去了罗家。 可她欢欢喜喜的去,遇上的却是罗武哥有些冷的脸,她不知所措,问他:“罗武哥,可是案子没办好?没事的,罗武哥那么本事,定能把案子办好。” 罗慧娘在旁边附和着道:“没错没错,大哥可厉害了。” 大哥这三年来办过不少案子呢,还去府城衙门办过案,知府大人都夸过大哥的。 “慧娘你先出去。”罗武沉着脸赶走罗慧娘。 罗慧娘很是诧异,可她家大哥冷起脸来的模样太吓人,她赶忙接过顾锦绣手里的食盒,提溜着走了。 顾锦绣见状更加担心,上前几步想要安慰罗武,怎知他却往后褪去。 顾锦绣心下咯噔,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蔓延,却还是笑着问他:“罗武哥这是怎么了?” 罗武沉默不语,可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最后压着心头剧痛,对顾锦绣道:“绣姐儿……咱们的亲事,算了吧。” 顾锦绣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嘴巴委屈的颤动着,强压着哭泣问:“为什么算了?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为什么要变?” 第710章 罗武疯了? 她实在是想不通,明明两家父母已经说好了事儿,腊月初十就要定亲了的,他三天前走的时候还对她很好,怎么才三天就变了? “罗武哥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儿?不用瞒着,告诉我……你别以为我看着娇弱,我就是个农家女,什么活都会干,什么苦都能吃,什么事儿都扛得住。” 罗武见她这般难过,急忙冲了过来,原本想要伸手抱她,又不想她以后落人话柄,生生给忍住了。 他通红着双眼道:“不是因为这些,是因为我……绣姐儿很能干,绣姐儿很有本事,不但能护着底下的弟妹,还很会赚钱,一幅绣品就能卖到千两银子,是我没本事,是我配不上你……” 顾锦绣已经泣不成声,抽泣着道:“你,你要是不喜欢我做绣活……那我不做了。” 娘说罗武哥会这样是心里觉得配不上她,那她就不这么本事,不做绣品了,安安分分的做个农家妇。 “不是因为这个,我喜欢绣姐儿做刺绣,高兴绣姐儿的绣品能卖出高价。”罗武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说清楚,最后只能掉着眼泪说出最后一句:“是我的错,婚事算了,让安哥儿再给你找个好人家。” 顾锦绣愣住了,这是他第二次说婚事作罢。她了解他,他不会拿这样的大事来开玩笑,显见是真的不想跟她定亲了。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问他他也不说,而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姑娘,面对被喜欢的人拒亲,只能无助的哭着。 罗武看着她哭,心里比她难受百倍,可他要是心软,会害了她一辈子。 “绣姐儿你咋了?可是罗武欺负你?”璃姐儿原本在院子外守门,听到绣姐儿的哭声,急忙跑了进来,把绣姐儿护在自己身后,指着罗武怒道:“你欺负绣姐儿了?” 罗武不答,只看着还在哭的顾锦绣……从小到大,他只见过一次她哭得这么厉害,那是大山婶生程哥儿难产的时候,村里老人都说大山婶活不成了,定要一尸两命。 她当时听了,蹲在地上无助的哭,跟这个时候一模一样……原来自己在她心里竟是这般重要,可是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以后都没个孩子。 “绣姐儿,你咋哭了?”楚氏跟罗父刚回家就听到哭声,找到这里,见顾锦绣哭得凄惨,罗武则是站在一边也不知道安慰一句,心里很是生气:“罗武你是个死人吗?怎么就看着绣姐儿哭?” 罗武不想这件事拖得太久,拖得越久,绣姐儿就越难过,见楚氏问了,干脆说道:“娘,我跟绣姐儿的婚事作罢吧。” “你说什么?臭小子你再给我说一遍?!”楚氏是气得不轻,三天前才刚说好的婚事,他一回来就说作罢。 顾锦绣闻言,终于止住哭声看向罗武……三次了,今天他已经说了三次婚事作罢,这是真的不想娶她了吧。 顾锦绣今天是大着胆子过来给罗武送东西的,先前那些话也是她活了十八年说过最出格的话,如今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待下去,转身跑回了家。 璃姐儿赶忙追了回去。 罗父脸色铁青,抄起旁边的木棍就往罗武身上招呼,砰砰砰,他下手毫不留情,把罗武打得瘫倒在地:“你个小畜生,找死是不是?巴巴的等了绣姐儿那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能娶到手,你竟然敢悔婚?你怎么敢这么对绣姐儿?她可是你大山叔的长女,你这是想要咱们罗家跟顾家结仇啊!老子打死你!” 砰砰砰! 罗父手里的棍子不断招呼在罗武的身上,罗武被打得骨头都要断了,却还是重复着那句话:“婚事,作罢。” 砰一声,罗父听得更加生气,差点把罗武给打死,可这小子倔得很,被打得晕死过去都不松口。 …… 顾家的情况也太好,顾锦里见顾锦绣哭着跑回家就知道出事了,把璃姐儿叫过来一问,竟然问出罗武要悔婚的事儿。 “罗武疯了?他怎么敢这么对大姐!”顾锦里忍不了了,要去罗家教训罗武,却被顾锦绣拦住。 顾锦绣道:“小鱼别去……再等等,他定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儿,或许过几天他就愿意说了。” “放屁。”顾锦里怒了:“他一个大男人就算在外面遇到吞刀子的事儿,回家也不能对女人撒气。他这么反反复复的到底想做什么?大姐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没了他,家里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虽然是骂着罗武,但顾锦里也觉得,或许罗武真的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顾锦绣还是拦着她不让她去:“再等等……”给罗武哥,也给她一个机会。 顾锦安听说这事儿后,脸色阴沉得不行,对顾锦里道:“你陪着大姐,我跟爹娘去罗家看看。” “诶,你们去吧,问问罗武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啥难事?”顾锦里知道顾锦绣喜欢罗武,因此加了这一句。 “等等,我们两个老货也去。”三爷爷三奶奶见事情闹得这么大,是又担心又生气,不知道武哥儿那孩子到底怎么了,不是一直很喜欢绣姐儿吗?怎么突然就说不娶了。 顾大山扶着发抖的崔氏,跟着顾锦安去了罗家。 到了罗家后,他们见到的是被打昏迷的罗武。 楚氏见他们来了,急忙搬凳子倒水,姿态放得很低。 罗父则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顾家,可他知道的也就是罗武突然悔婚。 顾家人是真的气到了,一直在罗家坐着:“我们等武哥儿醒了亲自问他。” 一副问不到原因不回去的架势。 顾锦安怕罗武死了问不出原因来,去把戴大夫请来了,给罗武扎了一轮针,把罗武给扎醒了。 顾锦安冷着脸问他:“为什么要悔婚?” 罗武知道顾家其实是顾锦安做主,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听到他这样的口气就知道是动了大怒,自己要么赶紧解释道歉,要么从此远离顾家。 “我的错,是我配不上绣姐儿。”罗武还是说了能让两家决裂的话。 “呵!你确实配不上我家大姐,连个解释都不敢说。”顾锦安冷笑着站起身,对罗武道:“你最后的机会用完了,以后别再出现在我家人面前,否则后果自负!” 第711章 离开 顾锦安说完这句,对顾大山跟崔氏道:“爹娘咱们走,咱家的姑娘不愁嫁,有的是好后生娶,不缺他罗武。” 他是真的很生气,恨不得拿刀子砍了罗武,他到底想做什么?先前一直拖着不想娶大姐,前几天刚揭穿夏固阴谋把婚事说定,今天又闹着悔婚,把他顾家当什么?把他家大姐当什么? 顾大山跟崔氏虽然心疼罗武,可他们更心疼自家大女儿,见罗武这般反复,心里也有气,跟着顾锦安起身离开。 楚氏哭着追了上来,抓着顾锦安的手道:“安哥儿,你别生气,你罗武哥就是魔障了,等他好了就不会再说这样的胡话。” 罗慧娘也道:“安哥儿,你就再给我哥哥一次机会吧?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绣姐儿的。” 顾锦安看着她道:“你哥哥的喜欢就是一次次的伤害我大姐吗?” 又看向楚氏,掰开她拽着自己手臂的手:“罗伯娘,我们家很感激您家以前的帮忙,恩情我们家会记住,但我们家不会因为恩情把大姐嫁到您家来,如今的罗武根本不会好好对我大姐。” “您要是想要挽回这门婚事,还是去求罗武吧,他才是大爷。” 言罢,不再理会楚氏,带着自家爹娘走了。 三爷爷三奶奶没有跟着回来,而是待在罗家,想问出罗武悔婚的真相。 顾大山跟崔氏是很喜欢罗武的,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们不相信罗武会不要绣姐儿,对顾锦安道:“安哥儿,武哥儿他是出去一趟后才变的,定是在外面遇到了难事,要不咱们先问清楚再说?” 顾锦安道:“我自然知道他是在外面遇到了难事儿才会变卦的,可是爹娘,咱们不能像对待孩子似的包容他。大男人一个了,遇到事情应该自己扛,实在扛不住就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可他不说,只自己瞒着,做出最伤人的决定,儿子气的是他这点,他根本就没有把咱们当成至亲!” 罗武不是没有把他们当成至亲,而是把绣姐儿看得太重,他出的又是关于子嗣的事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在大楚朝可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不论是男方家还是女方家都承受不起。 罗武不想把这事儿告诉顾家、告诉绣姐儿,生怕顾家知道了会愧疚,生怕绣姐儿知道了会宁愿不要孩子也要嫁给他。 与面子无关,他只是想大家都好好的,至于苦痛与不幸,他会自己来扛。 回到家后,顾锦安把自己问罗武的话跟顾锦绣说了一遍。 “大姐,你别怪我,他这性子得扳一扳,不然你以后嫁给他是要吃苦的。” 顾锦里很是认同:“大哥说得是,大姐你不能心疼罗武,得给他一个教训。” 又承诺道:“大姐放心,我会派邱琅去查查他这几天去过哪里?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儿,不会让他不明不白的就把这门婚事给悔了的。” 顾锦绣沉默许久,最后点了点头:“我等他,等过几天他心里舒坦了,定会过来把事情说清楚。” 可惜,她没有等到罗武来家里说明一切,只等来了罗武离开的消息。 罗武不想把事情拖得太久,因此不辞而别。 顾锦绣得知这个消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家里人急得团团转,顾锦里给她扎针才把她给救醒。 可醒来后,顾锦绣并没有哭,在罗家的时候她已经哭过了,而是笑着道:“爹娘,跟罗家的婚事算了吧……总不能因为这桩婚事把他逼得离家出走。” 崔氏流着眼泪,抱着她道:“绣姐儿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这里都是你最亲的人,没人会笑话你。” 顾锦绣却道:“娘,我不难过,够了……如果这桩婚事让两家人都过不好日子的话,那就算了。” 她是喜欢罗武哥,可她是长女,不能让家里的日子因着自己的婚事搞得不成样子。 “大姐……”顾锦里很心疼顾锦绣,抱着她安慰道:“会好起来的,没男人也没啥,大姐那么有钱,跟银子过也很好。” 崔氏听得忙道:“小鱼又说胡话,咋能一辈子跟银子过?” 程哥儿也道:“娘说得对,就算没有罗武,大姐也能嫁给更好的男人。” 以前顾锦绣听到他们说这些话会脸红,可如今她只是扯了扯嘴角,强笑了一下便沉默下来。 罗家人不敢把事情闹大,生怕会牵连到顾家,把绣姐儿的名声给弄坏,只敢悄悄找罗武,可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他们找了几天也没有找到。 顾锦绣等了几天后,似乎是心死了,翻出一张李奶奶送来的请帖:“李奶奶每年的冬绣会都会给我送帖子来,连着送了三年,我要是不去一趟,说不过去。” 或许只有她走了,罗武哥才会回来。 顾锦里道:“大姐你要做什么?李奶奶送帖子来的时候早就说过了,就是例行给所有绣师都送一张,大姐不用去。” 顾锦绣翻着请帖看,这帖子做得别具一格,里面的字不是用笔写的,而是用绣线绣出来的,她轻抚着上面的绣字,道:“可这回大姐想去。” 她求着顾锦里:“小鱼,帮大姐安排人吧,大姐想出去走走,等冬绣会结束了就回来。” 冬绣会是冬月二十九举行,为期三天,她现在赶去正合适,等冬绣会结束再赶回来过年。 那个时候,所有的事情都该结束了,他们两家还能像以前那样过日子……虽然婚事不成了,可她不想两家成为仇人。 顾锦里很为难,没有立刻答应。 顾锦安却道:“让大姐出去走走也好。我陪着大姐一块去,你不用担心。” 大姐的年纪大了,不好一个人出门,他身为弟弟,会护送她去。 顾锦里听罢,想着顾锦绣的性子本来就沉闷,如今遇到这样的大事,要是还闷在家里估摸着要闷出病来,便同意了:“好,那大哥陪着大姐去,我再挑选几个人跟着,确保万无一失。” 顾大山跟崔氏虽然舍不得大女儿出远门,可看她越来越沉默,担心她想不开,只好答应了。 一家人开始给顾锦绣收拾东西,冬月十八一大早给顾锦绣送行。 第712章 梦 “大姐要早去早回,程哥儿在家里做年货,等着大姐过年回来吃。”程哥儿扒着骡车的窗子,对着里面的顾锦绣道:“大姐不难过,程哥儿最喜欢大姐了,会一直陪着大姐的,以后长大了考功名给大姐撑腰。” 不喜欢罗武哥了,这个害大姐伤心的渣渣。 顾锦绣笑道:“嗯,程哥儿在家乖乖听话,大姐年前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临河府的特产回来。” 淮毓绣庄的总铺在临河府,每年的冬绣会都会在临河府举办,是临河府府城一个堪比文人文会的绣会。 “嗯呐,大姐要说话算话,程哥儿等着你回来。”程哥儿扒着车窗跟顾锦绣说了许多话,直到顾锦里把他给拽走才罢休。 顾锦里对顾锦绣道:“大姐,好好照顾自己,我们等你回来。” 罗慧娘趁机挤了过来,道:“绣姐儿,你一定要回来。” 虽然两家的事儿闹得很大,可罗慧娘还是希望绣姐儿能做她的大嫂,她知道大哥是很喜欢很喜欢绣姐儿的。 顾锦绣看向罗慧娘,见她眼睛红红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笑了:“慧娘别担心,我会回来的,你大了,在家里要照顾好你爹娘,莫要再做傻事。” 罗武哥刚不见的时候,慧娘着急不已,以为罗武哥躲进大丰山去了,自己一个人进了大丰山找人,把两家人急得不行,秦爷爷亲自带着阿桨他们进山找她。 “嗯,我一定听话,不给大家找麻烦。”罗慧娘重重点头,她听绣姐儿的,只求绣姐儿跟小鱼家不要生哥哥的气,再给哥哥一个机会。 顾大山跟崔氏也跟顾锦绣说了很多话,交代她无论去哪里都要让璃姐儿、小雪、陶嬷嬷跟着,不能单独自己一个人活动,晚上睡觉也要四人一间房。 顾锦里不放心顾锦绣第一次出远门,因此让陶嬷嬷跟着她。陶嬷嬷是伺候过吴姑姑的人,对什么算计都很懂,让陶嬷嬷跟着顾锦绣,她能放心很多。 几家人得知顾锦绣要去参加冬绣会,也来给她送行,说了很多话,直到太阳升高才放顾锦绣离开。 罗父扶着楚氏跟着骡车走了一段路,等骡车跑没影子才停下脚步。 两人是又生气又难过,恨不得把罗武找出来暴打一顿,可武哥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他们怎么都找不到他。 陈氏鬼精,看着罗家夫妻一脸悲痛的模样,拽着顾大贵的手臂跟他咬耳朵:“武哥儿咋没回来?是不是武哥儿跟绣姐儿的亲事又黄了?” 虽然罗家跟小鱼家都把消息捂得死死的,对陈氏他们的说辞是罗武又去外地办差了,可陈氏能信? “前几天刚去外地办差回来,才隔了多久又去外地办差,那外地是天天发生大案吗?我瞅着定是武哥儿出事了,看罗大哥跟罗嫂子的愧疚样,定是武哥儿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估摸着肚子里已经有了种,这才把小鱼家给气到了……啧啧啧,绣姐儿这是伤心过度,要离家去养伤呢。” 顾大贵听得脸都黑了,低声骂她:“你个臭婆娘就不会往好的地方想?武哥儿又不是第一次去外地办差,淮毓绣庄也不是第一次给绣姐儿送帖子,绣姐儿年年都不去很不好,今年去一回,圆一圆淮毓绣庄的面子怎么了?” “呵,你也说了绣姐儿往年都不去冬绣会的,咋就今年去了?还不是因为罗家。”她瞅瞅四周,见没人往他们这边看来后,继续压低声音道:“前段时间罗嫂子还喜滋滋的要去置办说亲的东西,如今却一副死了儿媳妇的模样,你要说武哥儿跟绣姐儿没出点事儿,老娘把头拧下来给你当尿桶。” 而绣姐儿老实,平常都不出门的,只有武哥儿时常跑,定是那小子年纪大了,火气太旺在外面睡了什么贱丫头,睡出小崽子来了,把两家的婚事闹掰了。 顾大贵算是服了陈氏,生怕她的话被罗家、大山哥家听见,急忙跟三奶奶打了个招呼:“三伯娘,我们先走了,还得赶去开铺子呢。” 说完拽着陈氏就走。 陈氏又赶忙喊顾德兴:“兴哥儿,安哥儿近来不在家,你多照顾照顾程哥儿,跟着他去陪着欧阳许,别整天躲在家里温书。旺哥儿跟发哥儿也跟着去啊。” 她可是听说了,那个叫欧阳许的老头要收程哥儿为徒,听说那胖老头可是有大学问的人,家里还是什么名门望族,住在京城的,有个亲大哥还是啥官,这样的贵人不赶紧去巴结还等什么? 顾德兴很是头疼,他家二婶总是想要他们去攀高门,可欧阳先生收的是程哥儿又不是他,他就这么凑过去,没得让人说脸皮厚。 再过几个月就要县试了,他不趁着现在赶紧温书,到时候要是考不上,二婶铁定又要骂他没用。 二婶为了让他考上秀才最近可是天天从铺子里给他带好吃的回来,他怕自己考不上,二婶会让他把吃下去的都给她吐出来。 顾德旺跟顾德发很同情自家大堂哥,幸亏他们两个今年不考,不然也要像大堂哥一样被自家老娘给逼得不愿意回村。 送走顾锦绣后,几家人各自回家去了。 罗慧娘怕顾锦里生气,是主动提出要去帮顾锦里干活。 顾锦里没有拦她,让她跟着去了制药作坊。 而顾大山跟崔氏担心罗武,还是跟顾锦里说了,让阿桨他们继续悄悄找罗武,总得把他找回来,可不能就这么不见了。 顾锦里道:“嗯,爹娘放心,阿桨他们一直在找着。” 等找到罗武,她不把他毒残就不叫顾锦里! …… 玉江县的一座客栈客房里,罗武倒在屋里……他昨晚又失眠了,直到此刻才熬不住的睡了过去,可他睡得很不舒服,做了很多噩梦。 这些噩梦虽然零乱,却很真实。 梦里,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他看见自己离家出走后,绣姐儿晕倒了,又看见她离家去临河府参加冬绣会。 她是整个江淮最年轻的绣师,绣艺绝佳,模样更是出众,一出现就成了整个冬绣会的亮点,来冬绣会的富家夫人们都很喜欢她。 可她太出众了,难免会惹来别人的嫉妒,有个绣师对她用了诡计,想要把她骗去偏院里,坏了她的清白。 第713章 死讯 绣姐儿是聪明的,身上也有拳脚功夫,虽然中了那个女人的药,却是撑着把那几个想要对她不轨的莽汉打倒。 可她的运气不好,刚打倒那几个莽汉逃走,竟然遇见几个世家子。 那几个世家子见了她的模样,又见她站立不稳,一看就是中药了,一起扑过来把她拽走,要拽到湖里的画舫行不轨之事儿。 天不绝她,画舫里有个熟人,是詹二。 詹二见了她,求那几个人,给了那几人许多金银,又许以美人、名画古籍,终于让那几个世家子把绣姐儿给了他。 詹二把绣姐儿给带走了。 梦里的画面很凌乱,时常转变,画面再一转的时候,詹三出现了,他知道詹二喜欢绣姐儿,给他们都下了药,把两人放在一张床上。 罗武梦到这里,心里急得不想,想要冲过去救绣姐儿,可他像是被人绑住似的,根本动弹不得。 画面一转,他只看见痛哭的绣姐儿,詹二跪在地上求她嫁给自己,只要嫁给他,这桩丑事就能过去。 “绣姐儿,你还有妹子没嫁,安哥儿近来又在说亲,那家可是名门,最在乎名声,要是这事儿漏出去,安哥儿的婚事就黄了。”詹二剖析利弊,说的皆是要绣姐儿嫁给他的话。 绣姐儿最在乎自己的弟弟妹妹,最不想的就是给家里人添麻烦,出了这种事,只能打断牙齿往肚里咽。 她同意了詹二的求亲,答应嫁给詹二。 安哥儿跟小鱼得知消息后是震惊不已,问她为何要嫁给詹二? 绣姐儿只说:“他救了我,对我也好,我年纪这般大了,能嫁给他做正妻算是好归宿。” 绣姐儿跟詹二的婚事僵持了大半年,最后还是成了。 她穿着大红嫁衣,带着丰厚的嫁妆出嫁,可她的嫁妆再多,落在世家豪族眼里也只是乡下暴发户。 詹家的婶娘妯娌又多,她成了那些女人说嘴的谈资,还说她能嫁给詹二,全是靠着狐媚手段。 罗武听到那些女人说她的坏话,恨不得冲过去暴打她们一顿,这些女人真是太可恶了,绣姐儿从来没有怎么过她们,她们却以中伤绣姐儿为乐。 好在詹二是喜欢顾锦绣的,待她极好。可詹二生性风流,他的喜欢并不长,他守着绣姐儿不到一年就忍不住去外面睡了个新花仙,在花仙的画舫上足足待了一个多月,全然忘了当初娶绣姐儿时说的,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 罗武是愤怒又难过,恨不得杀了詹二,他怎么能负了绣姐儿? 等詹二想起家里还有个绣姐儿后,又急忙回府,编造了他去外地参加文会的谎话。 绣姐儿信了他。 詹二见绣姐儿信了,很是高兴,给绣姐儿买了很多金银首饰,还买了珍珠宝石,对她极尽疼宠。 可惜詹二是个不能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刚老实一段时间又憋不住了,这回是直接睡了府里的新丫鬟,还是两个。 绣姐儿知道了,却是没哭,也没有管那两个丫鬟。 詹二又去求她原谅,用的还是卑鄙的下跪招数。 绣姐儿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詹二很是失望……小鱼说过,这种做错事却不会去解决只会下跪的男人最是无耻。 但绣姐儿很快就掩饰了自己的失望,对詹二道:“你起来吧。” 詹二大喜,认为顾锦绣是原谅他了,给绣姐儿献了几天殷情后,见她确实没闹,便大着胆子问她:“绣姐儿,你看星儿跟月儿该怎么安排?” “詹远你别太过分,这么欺负我们绣姐儿,小东家要是知道了饶不了你!”童小雪直接大骂詹二。 璃姐儿更狠,是一脚踹翻詹二,再把他拎起来,啪啪两声,扇了他两巴掌。 詹二怒了,指着她们骂道:“你们两个丫头敢打主子,你们是想吃府里的鞭子吗?” 顾锦绣见了道:“你不用动气,她们两个的脾气从小就急,也是为我鸣不平……星儿跟月儿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詹二听得大喜,看着顾锦绣平静的脸,又不放心的问道:“绣姐儿,你,你真的不生气吗?” 顾锦绣笑了:“家里男人都纳妾,只有你一人不纳妾,说不过去,你高兴就好。” 她不生气,她又不喜欢他,为何要为他睡了其他女人而生气? 詹二显然不知道顾锦绣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闻言是欢欢喜喜的走了,去给星儿、月儿安排院子。 可罗武却知道,绣姐儿这是心死了。 “绣姐儿,真就这么放过他?要是不给他一点教训,奴婢咽不下这口气。”璃姐儿说着。 顾锦绣道:“随他吧,以后他过他的,我过我的。” 当天,绣姐儿就以自己身体不好为由,搬出了这座院子,住到府中偏院去。 詹二去看过她几回,想要跟她亲热,都被拒绝了。 詹二很生气,越发的变本加厉,不过一个多月就纳了三个小妾、六个通房丫头、外面还养起外室。 顾锦绣是一概不理,可意外的是,她却怀孕了……得知怀孕的消息时她大吐特吐了一场,不是因为孕吐,而是因为恶心孩子的爹! 她想打掉这个孩子,可后来又没忍心,把孩子留了下来:“以后,娘就跟你过了。” 有个孩子陪她,她这生也算有个指望。 可后来,孩子也没了…… 五个月后,她怀胎八月,却收到一封信,她看过那封信后,当场晕倒在地,砰一声摔在地上。 “绣姐儿,绣姐儿……” “不好了,绣姐儿流血了,这是要早产,快去请稳婆。” 偏院里乱成一团,璃姐儿、童小雪、还有顾家陪嫁来的下人们很快就把绣姐儿送去产房。 稳婆很快就来了,可孩子生不下来。 “赶紧给二少夫人扎针,得把她弄醒,不然会一尸两命。”几个稳婆说着。 青萍跟青蓉很快就来了,她们两个是学过医术的,很快就把绣姐儿给扎醒。 可绣姐儿醒来后跟没醒一样,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上方,眼里滑下泪来…… 稳婆见了忙道:“二少夫人您别顾着哭啊,听老奴的,吸气,往下使劲……二少夫人您赶紧跟着做啊!” 璃姐儿也急了,跪在床前哭道:“绣姐儿,绣姐儿你振作一点,武哥儿虽然战死了,可你还有小东家他们啊……你不能为了武哥儿把所有人都抛下。” 第714章 追 顾锦绣此刻才有反应,转头看着璃姐儿道:“璃姐儿,我好累……我走了,我得去追他,去晚了,不知道他下辈子要跑到哪里去?” 罗武惊了,原来刚才那封信写的是他的死讯。 绣姐儿会早产是被他害的。 罗武心如刀割,冲着床上的绣姐儿喊着:“绣姐儿,不要去追我,不值得,你打起精神来,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求你了,求你了,不要这么傻!” 可惜他的话顾锦绣根本听不到,他急得快疯了,顾锦绣还是一副不愿意活的模样。 璃姐儿求着顾锦绣:“绣姐儿,你别这样,武哥儿是最希望你好的人……你听话,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好好活着……没准,没准这个孩子就是他的转世。” 然而,无论她怎么说,顾锦绣都没了活下去的心思。 她一心求死,不顾稳婆们的哀求,闭上眼睛,手里还拽着一条红头绳,是他第一次发俸禄时给她买的礼物。 ……他曾经,用命来待她好过,只可惜他们没有夫妻缘分。 罗武已经泣不成声,不断哭嚎着:“求你,求你不要死,不要死……” 砰! 客栈房间的大门被两个伙计撞开,掌柜急忙冲了进来,摇着地上的罗武:“客人,客人你醒醒!” 可罗武就是醒不过来,还在哭嚎着,悲痛欲绝的模样把客栈的人吓得不轻。 房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见状说道:“这是被梦魇住了,得打。” 掌柜的没办法,只能让两个伙计打了罗武几拳,总算把他给打醒了。 “客人勿怪,您被梦魇住了,不打醒不过来。”掌柜卑微道歉,就怕这身上带刀、有马、长得壮实的年轻人会动怒砸了客栈。 罗武却是喘了几口大气,看着周围的一切,听着掌柜的话,又哭又笑起来:“是梦,不是真的,是梦,绣姐儿没死。” 掌柜:“……” 他们客栈怎么进了个疯子。 “客人是做了噩梦?这梦都是有暗喻的,客人不如回家看看。”掌柜是怕了罗武了,这人来他们客栈住了几天,是天天窝在房里不出来,大晚上的还不睡觉,光喝酒,还是赶紧把他打发走吧,不然怕这人给客栈招祸。 罗武听得一凛,想起梦中事儿,当真觉得那梦是老天爷给自己的警示,只因太真实了,真实得他相信这是真的……这或许就是绣姐儿以后的命。 罗武放下十两银子,立刻起身奔去后院牲口棚,拿了自己的马,狂奔回家。 他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二天上午回到村里,他没回家,直接去拍了顾家的大门。 “大团开门,我要找绣姐儿!”罗武被那个噩梦吓到了,顾不得男女大防,直言自己要找顾锦绣。 然而,开门的却不是大团,而是罗父。 砰砰砰! 罗父看见他是气得二话不说就用大棍子打:“你个小畜生还有脸找绣姐儿,这么多天你跑哪去了?你还是个男人?老子打死你个讨债鬼!” 反反复复的,以为绣姐儿非他不嫁不成?自己跟大山二十年的兄弟情都快被这小子给败完了。 罗武急着找顾锦绣,这回没有被动挨打,而是还手夺过罗父的棍子,朝着站在门内的顾大山跪下:“大山叔,我知道错了,您让我见见绣姐儿,我有关系人命的大事要对她说。” 那个噩梦太真实了,无论大家信不信,他都要把那个梦告诉绣姐儿,让她不要去赴冬绣会。 “你来晚了,绣姐儿不在家。”顾大山看着罗武直叹气,这个他看好十几年的大女婿却是让他失望透顶。 罗武一惊:“绣姐儿不在家,她去哪里了?” 楚氏跟崔氏听到声音跑了出来,看见罗武后,冲过来打他:“你个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你把绣姐儿气走了,她去临河府了。” “绣姐儿去了临河府!”罗武惊得站起身,问楚氏:“可是去临河府参加冬绣会?去了多久?什么时候走的?” 每年十月底绣姐儿都会收到淮毓绣庄的请帖,邀请她去临河府参加冬绣会,可绣姐儿不想给家里添麻烦,是每次都不去的。 这次会去…… “是我害了她,真的是我害了她。”罗武呐呐自语着,想到梦里的事儿,立刻翻身上马。 罗父见他又要走,立马抱住马头,冲罗武吼道:“畜生,给老子下来,再敢跑老子拧了你脑袋!” 以前只以为这小子不爱说话,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而已,如今他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个浑的,发起疯来比谁都厉害。 “爹,您让开,儿子要去救绣姐儿,要是去晚了,怕是要出事。”罗武想要打马离开,又怕伤到自家老爹。 “你胡诌个啥?绣姐儿好好的能出啥事儿?会不会说话,你是不把绣姐儿害死不罢休吗?”楚氏怒了,武哥儿越来越疯了,以前的沉稳去哪了? 罗武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想要离开就不能这般急吼吼的,便放缓语气道:“爹娘,儿子知道错了,你们让我去找绣姐儿,亲自向她道歉好吗?” 又道:“儿子做了一个梦,寓意很不好,儿子害怕,想去找她。” 两家大人皱着眉头,问道:“你这话是啥意思?做了什么噩梦寓意不好?” 大楚人信这个,而顾锦绣又是刚出远门,他们听到这话不得不细问。 罗武哪里有时间跟他们细说?他想要把马抢走,可老爹死死抱着马匹不给。 程哥儿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拽住罗父的手,仰头对他笑眯眯的喊了一声:“罗伯父。” 他是顾家最小的孩子,罗父楚氏历来最疼他,罗父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他一眼,道:“程哥儿乖,这里太乱了危险,你先到旁边去。” 话音未落,自己的手就是一疼,罗武已经把他的手打开,再一转马头,打马离开:“爹对不起,等儿子回来您再打。” 又回头冲着帮忙的程哥儿道:“你姐走了多久了?” 程哥儿冲他道:“大姐跟大哥是昨天早上走的,走的陆路,你赶紧把大姐追回来,追回来再揍你!” “罗武你个臭小子给我回来!”罗父想要去追,可马匹已经奔出十几米,眨眼就不见了。 罗父见他走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武哥儿去追绣姐儿也好,让两个孩子把事情说清楚,弄不好婚事还能成。 第715章 死不了 罗武已经一天一夜没睡,可他担心顾锦绣去了冬绣会会有危险,是丝毫不敢休息,不要命的骑马狂奔,顺着官道一路向着府城奔去。 他时不时的下马查看路上的车辙子,用手丈量着车辙子的长度,看见有一掌宽的车辙印,旁边还有马蹄印的就追上去。 可顾锦安跟顾锦绣已经走了一天一夜,即使在路上留宿,他想要追上他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罗武没有放弃,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绣姐儿去冬绣会,那会害死她! 他又狂奔了两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在河安府前往临河府的官道上,追上了顾锦绣他们。 “绣姐儿~绣姐儿~”罗武拼命的喊着,可他实在是太累了,已经力竭,喊出来的声音根本不大,眼见着顾家的骡车越跑越远,他只能抽出匕首,刺了马背一刀。 嘶! 棕马痛苦嘶鸣,开始向着前方狂奔。 哒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顾锦安皱眉看着那匹狂飙而来的棕马,这匹马很是眼熟,像是罗武经常骑的那匹。 而马背还驮着一个人,只是那人似乎晕过去了,看不清是不是罗武? “泽子快把骡车靠着路边走,后边有匹疯马追来了。”顾锦安怕那匹棕马会撞到自家骡车,赶忙对泽子道。 “是。”泽子一控缰绳,把骡车往路边靠去。 可马上的人并没有晕,而是在棕马狂奔过他们骡车边的时候突然纵身一跃,跳到路边,砰一声,脸着地的砸在地上。 顾锦安看得惊了,虽然觉得这人身形熟悉,却警觉地抽出佩刀,指着那人道:“泽子、邱琅,围住他,莫要让他暴起伤人。” 他家大姐还在骡车里,顾锦安不敢松懈。 泽子、邱琅、阿舵、大年、冯连等人急忙围住罗武。 骡车里,璃姐儿、童小雪、陶嬷嬷、还有会医术的青蓉也护着顾锦绣。 “安哥儿,外面怎么回事?”陶嬷嬷不让顾锦绣出声,而是自己扬声问着。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远行很有经验,生怕是碰到劫道的,要是听到骡车里有年轻姑娘的声音,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嬷嬷没事,是一个人突然晕到咱家的骡车边,已经被我们围住了。”顾锦安吩咐泽子:“看看他是谁?翻他身子的时候小心点,当心这人是假晕,一翻身就偷袭咱们。” “诶。”泽子应着,很有经验的先用刀子抵住罗武的后脖子,警告道:“别动,敢偷袭就一刀捅了你。” 言罢,等了一会儿才把人翻过来,看见这人的长相后惊道:“安哥儿,是罗武。” 顾锦安也看见了罗武,心里是又恨又气又担心,真他娘的想一刀捅死他算了。 “罗武哥?是罗武哥吗?”顾锦绣听到声音,在骡车里问着。 顾锦安不说话,想要把罗武扔在这里,继续带着大姐走人。 可顾锦绣已经冲了下来,看见倒地不起还瘦了两圈的罗武,立刻扑了过来,抱住他喊着:“罗武哥,你怎么了?快醒醒。” 罗武迷迷糊糊间,听到顾锦绣的声音,本能的拽住她的手腕,口中呢喃着:“绣姐儿……不要去……冬绣会……” 要是去了冬绣会,你会死的。 顾锦绣听不清他说什么,见他一直拽着自己的手不放,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走,忙道:“罗武哥放心,我不走,我就在这里,你别怕。” 她说着他小时候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时爹出远门干活,家里只有娘跟她们兄妹三个,程哥儿还没出生,娘被饿得狠了,又被小姑打了一顿,直接晕了过去。安哥儿跟小鱼气不过,去找小姑报仇,被奶发现,抓去罚跪。 她守着晕倒的娘,担心着安哥儿跟小鱼,心里怕的不行,是他偷偷跑来,给她送吃的,对她说:“绣姐儿你别怕,我爹已经去请大夫了,我娘会把大夫带来的。” 罗武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安稳不少。 顾锦绣怕他出事,赶忙喊青蓉:“青蓉快下来给罗武哥看看。” 青蓉、青萍这批跟着陶嬷嬷来的姑娘都是懂得药理的,三年前顾锦里又让她们跟着戴大夫学医,如今已经有了不小的本事。 “来了。”青蓉背着药箱下了骡车。 陶嬷嬷也下来了,看见顾锦绣抱着罗武,赶忙小跑过来道:“绣姐儿,把他放地上吧,那么壮实一后生,死不了的。” 顾锦绣知道自己当众抱着罗武哥不好,听话的把罗武放下,可罗武怕极了她会走,紧紧拽着她的手腕不放,陶嬷嬷掰了许久都没掰开。 “嬷嬷没事的,我不疼,让罗武哥拽着吧。”顾锦绣说着,又催促青蓉:“快给罗武哥看看,能不能把他救醒?” 可她话音刚落,罗武的头就转到一边,吐出一口血来。 “罗武哥!”顾锦绣吓得不轻,声音都有些颤了:“你怎样了?不要死,不可以死!” 青蓉见状赶忙给罗武把脉,少顷说道:“他这是不眠不休奔袭太长时间,先前又得了风寒,情绪大起大落的,这才吐血。等他把气缓过来,吃上一段时间汤药就能好。” 她这是见顾锦绣担心往好里说的,实则这般奔波最容易猝死。 顾锦绣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可罗武哥吐血了。” 吐血可是大病症,逃荒路上,有许多人就是吐血之后死的。 青蓉道:“他这血吐出来会更好,绣姐儿不用担心,他会没事的。” 说完不敢耽误,立刻给罗武扎针,又给他塞下一枚药丸,暂且保住他的命后,道:“他太累了,短时间内醒不过来,让他睡着吧。” 说完拿出纸笔开始写药方,罗武的情况光吃药丸是不行的,得吃上一段时间的汤药。 顾锦安见罗武死不了,上前硬生生掰开罗武拽着顾锦绣的手,道:“大姐回骡车上去。” 顾锦绣知道安哥儿心里有气,不想把矛盾加重,只好上车,却求顾锦安:“安哥儿,先找个地方住下来,让罗武哥养两天吧,不然我怕他撑不过去……咱们是受过他家大恩惠的。” 顾锦安听得脸色更沉:“我知道了。” 也就是念着以前罗家帮过他家的恩情,不然他真不想再管罗武。 第716章 验毒 顾锦安放下青布车帘,转头对邱琅道:“把罗武搬到你们的骡车上去,继续往前走。” 再走上半个时辰,前面有个大盘镇,来往河安府跟临河府的人多会在那里投宿,他们可以去大盘镇落脚,让罗武养养身体。 “诶。”邱琅应着,把罗武搬上骡车,向着大盘镇奔去。 …… 罗武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来。 他透过木窗,看着屋外的雪花,发现这里并不是客栈,而是一座普通的民宅。 顾锦安时常去金陵府,从庆福镇到金陵府的这一段路他走了三年,每走一回都会到路过的县镇询问一遍,可有宅子、铺子、或者地要卖的? 这座大盘镇的宅子就是顾家买的,记在顾锦里名下,用做他家人来往两地的落脚之地。 泽子在守着罗武,见他醒了忙道:“你老实待着,别乱跑,否则后果自负。” 言罢,出门去找顾锦安。 安哥儿吩咐过的,罗武要是醒了就去找他,先别让顾锦绣知道。 罗武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让顾家人很生气,不敢先去见顾锦绣,而是在屋里老实待着。 不多时,顾锦安就来了,看着罗武后,第一句话就是:“放过我姐吧,她是个姑娘家,经不起你三番两次的折腾。” 罗武听得心中抽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道:“我知道自己有错,这次追来是做了个噩梦,怕她去了冬绣会会出事。” “呵!”顾锦安听得笑了,看着罗武道:“罗武你疯了吗?因为一个梦就巴巴的追过来,我姐对你好,我全家人对你的好还抵不过一个噩梦?” 早前大姐对他好的时候,他怎么不拽着大姐不放?等大姐走了又追上来,还他娘的是因为一个梦。 顾锦安此刻真想宰了罗武。 “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噩梦,只问你一句,是不是我姐不去冬绣会,你就会跟她断清楚?不再缠着她?” 又道:“别怪我狠心,咱们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可你在我心里是远远比不上大姐的。我长大了,会护着她,虽然你以前保护过她,可如今却成了伤她最深的人,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伤害她。” 顾锦安比顾锦里还护犊子,是见不得家里人受欺负的。 罗武道:“我不怪你,绣姐儿能有你这样的弟弟,我很高兴,但你必须听我把那个梦境说完,那个梦境太过真实,或许是某种警示,你听了也能更好的护着她。” 罗武的嗓子疼得刀割一般,却坚持要把梦境说给顾锦安听。 顾锦安冷笑:“你疯了我还没疯,你是路边摆摊的算命先生吗?还做梦示警?我给你两条路,一是回去后立刻说亲,娶妻生子过你自己的日子;二是去从军走人,等大姐嫁人生了孩子后你再回来。” 又道:“不用担心你爹娘妹子,你走的这段时间我会护着他们。你放心,我顾锦安绝对护得住,我可不是某些优柔寡断之辈。” 罗武知道顾锦安很生气,为了让他能给自己机会说出梦境的事儿,把自己最不堪的秘密告诉他:“我可能被夏固下了绝嗣药,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原本他是不想说的,生怕说了顾家会因为同情他而无法对他彻底绝情。 “你,你说什么?”顾锦安愣住了,他确实被惊得不轻:“你会悔婚是因为这个?” 罗武点头:“我不想让绣姐儿一辈子都没个孩子……且她是女子,要是我们成亲后没有孩子,别人肯定最先嘲笑的就是她。” 娘说过,女人活着太难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最后大家都会以为是女人的错。 话音刚落,顾锦绣就冲了,扑到床边抱住他。 她已经泣不成声:“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她就知道罗武哥不娶她是遇到了难事,可没想到,遇到的却是这样天塌下来的大事。 被下绝嗣药,顾锦绣不敢想他知道自己中毒的时候是怎样的绝望。 罗武僵住了,没想到她会在外面偷听。 顾锦安则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程哥儿说得对,不是他们看菜地的不尽心,是他家的白菜太彪悍。 “泽子,给我滚去领罚!”顾锦安朝着屋外吼道,要是泽子看管得力,大姐不会听到罗武的话。 “是。”泽子在给顾锦绣放行的那刻就知道自己这顿罚是少不了的,乖乖去找了邱琅,领了十大板子。 屋内,顾锦安把顾锦绣拉开:“大姐你先别激动,等罗武把事情说清楚再说。” 虽然屋里就咱们三人,可你也要矜持点啊。 罗武也道:“安哥儿说得对,绣姐儿你先放开我。” 顾锦绣听话的放开了他,却是坐在床边不走。 顾锦安叹气,他家大姐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想过他这个看菜地的感受吗? 罗武见她不愿意走,只好把自己收到夏固信的事儿、鹿肉的事儿、他去府城看过大夫的事儿都说了。 顾锦安听得很愤怒,夏固老贼,都快死了还敢这么折腾,不过:“那就是说,你有没有中毒还不能确定?” 罗武点头:“柳大夫跟肖大夫说,这毒不会呈现在脉象上。” 可想要知道自己有没有中毒得找女人试,但他不愿意要其他女人,又不愿意坏了绣姐儿的身子。 顾锦安当机立断:“回去找小鱼,她一定知道其他验毒的法子。” 小鱼天天在制药作坊弄什么实验,大丰山的兔子都被她祸害死了不知道多少窝,在医药方面会的不要太多。 就算小鱼没有其他验毒的法子,还有湖云观能帮忙。祸事是夏固闯下的,鲁家一系必须出来收拾烂摊子。 “安哥儿说得对,罗武哥不怕,我们回去找小鱼,她一定会有办法的。”顾锦绣仰头看着罗武,眼眸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生怕他又会跑掉。 罗武看着顾锦绣的眼睛,只觉得自己混蛋极了,她这么为他,连知道他可能中了绝嗣药都没有放弃他,他怎么能抛下她? 他又想起那个梦……她锦衣玉食,却最终在得知他战死的消息后,断了一切生念。 不知从何时起,她早就把他当成自己一生的依靠,而他却弃了她。 第717章 找夏家报仇 啪啪! 罗武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把自己的脸都打得红肿。 顾锦绣急忙拦住他:“罗武哥不要,你也是被夏家害的。” 罗武却道:“是我自己蠢,但凡我聪明一点也不会被夏家所害。” 又道:“你放心,无论验毒的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再一走了之,我会找夏家报仇!” 先前他会走,是不想害了绣姐儿一辈子,可那个梦告诉他,即使他走了,绣姐儿的一辈子也不会好过。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走了。无论以后的日子会怎样,他都要陪着她,不计较身份的陪着她,护着她。 顾锦安闻言总算是安慰不少,不过还是说道:“这都是你自找的,要是你能早点把夏固害你的事情告诉我们,也不会有今天的事儿。” 又皱着眉头道:“真不是我想骂你,可你从小跟我们一起长大,你还不知道我姐的脾气吗?她不爱说话,你还他娘的什么事情都瞒着,你可真会找死!” 罗武道:“你骂得对,都是我的错。” 顾锦安冷哼一声,心里道一句还算有救,不过他可不想这么轻易就原谅罗武,得冷他一段时间,不然以后再来一回,他真能提刀宰了罗武。 “大姐,如今水落石出,罗武会跟着我们回去找小鱼验毒,你可以放心了,先回去休息,我有话跟罗武说。” 顾锦绣有些担心,生怕安哥儿会暴打罗武哥,可她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好,大姐先走了,你们说吧。” 小鱼说过,她的性格有问题,罗武哥的性格也有问题,一个不爱说话,一个爱把事情藏在心里,两人的脾气要是不改,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她记着小鱼的话,大胆的做着改变,也想罗武哥做出改变,而安哥儿聪明有主意,只要他动手,定能把罗武哥爱把什么事情都瞒着的毛病改过来。 “绣姐儿别担心,你安心休息,我不会再跑了。”罗武生怕顾锦绣担心,在她出门前又说了一句。 顾锦绣点点头,冲他笑了笑,被顾锦安瞪了一眼后,赶忙走了。 屋内,顾锦安坐下道:“回去后先验毒,要是你没有中毒,再说其他,但你想就这么娶到我姐是不可能的,拿出真本事来,不然我家就算养着大姐一辈子也不会让她嫁给你。” 罗武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惹得顾家人很愤怒,他没有说不的资格,点头道:“我会找夏家报仇,不过还需要你们帮我。” 顾锦安见他能主动开口求他,心里总算满意不少,能开口求他们就好,算来他们是最亲的人,求一求又怎么了? 等顾锦安说完之后,罗武又跟他说起梦境的事儿。他说得很是详细,生怕漏掉一点会害了顾锦绣。 顾锦安听得眉头紧皱:“梦里我大姐嫁给詹二?还是詹三害的?你可真会做梦,是听了詹二的事儿,夜有所思吧。” “绝对不是!”罗武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这个梦是真的,它就是一种警示。” 他顿了顿,看着顾锦安道:“虽然是在做梦,可我当时却有种不是做梦而是自己真的战死后,魂魄去找绣姐儿的感觉,所以你别不当真,这个梦很重要。” 顾锦安见他说得这般严肃,且眼里、话里的紧张害怕是骗不了人的,也重视起来,问道:“那个给大姐下药的绣师是谁?可有说名字?长得什么样?跟李奶奶的关系又如何?” 不要说他太过无情,实在是冬绣会是淮毓绣庄办的,所有绣师皆是李奶奶亲自定下,再派人送帖子去请来的。 罗武回忆着梦境,许久后摇着头道:“梦里并没有说她的名字或字号,长相也很普通,就是个集市里一抓一大把那种。” 罗武是做班头的,知道想要找出模样普通的人有多难。 “那人似乎不是李奶奶请来的,而是自己来的,因着名气太大,冬绣会的时候坐在了左边第二席。” 大楚以左为尊,而冬绣会中间的主位是没人坐的,要比试过后,给绣艺最好的大绣师坐,李奶奶则是坐在左边第一席。 罗武对于办案这些是很敏锐的,如今再说起那个梦境,觉得这事儿很有蹊跷……那个绣师为何会主动而来?小鱼跟安哥儿这么护着绣姐儿,绣姐儿一出门他们就会派人护着,可梦里陶嬷嬷不在、璃姐儿跟童小雪也不在、青蓉那些人也不在,她们去哪里了? 罗武把那个梦境当做将来会发生的真实事件,因此一想到这些是浑身一寒:“背后有人要害绣姐儿!那人相当厉害,有足够的人手来拖住绣姐儿身边伺候的人,还很有能耐,能差遣一个有名望的绣师帮他办事。” 顾锦安听完罗武所说的梦境后,也觉得是有人在背后害大姐,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夏固,再来就是詹二。 呵,以詹二那色中饿鬼,为了得到他家大姐,会做出这种算计的事儿也不意外。 不过,这毕竟只是个梦,并不是真的,他们此次也不会去冬绣会,明年冬绣会之前都是可以放心的。 “你先休息吧,明天一早就回去。等验毒过后,你再把那个害了大姐的绣师的模样说出来,我来画下她的模样。”小鱼可是教过他一种画技的,只是因着秦家的事儿,他们兄妹一直没有再用那种画技画过画。 罗武点头:“嗯,我定会好好想想那恶人的模样。” 顾锦安虽然是个书生,办事却是个利落的,当晚就把事情安排好,第二天天刚亮就直接掉头回家。 楚氏看见他们一起回来了是喜极而泣,好了好了,能一块回来就证明事情有转机。 罗父也很高兴,可他还是气得要打罗武,不狠狠打这小子一顿,他没办法向大山家交代。 顾锦安却拦住他:“罗伯父,这顿打先欠着,先让小鱼想法子给罗武验毒?” “验毒?”顾锦里皱眉看向罗武:“你中毒了?” 中了什么毒,没看出来啊,就看出你快累死的样子。 顾锦安替他说了:“说是中了断阳散,一种绝嗣药。” 绝嗣药三个字一出,不说楚氏,崔氏都快吓得晕过去。 第718章 咒两句又不会死 两个女人都哭了,原来武哥儿会离家出走是因着被下了绝嗣药。 “武哥儿,你这命咋这么苦?”三奶奶是最疼几家孩子的人,又受过无后的大苦,听到罗武中了绝嗣药,当真是哭得不行:“好好的孩子怎么就中了这样的药?是哪个杀千刀的给你下的?” “是夏固。”罗武道:“冬至那天他们夫妻找我,要请我炙烤鹿肉,我当时没吃,他们就给了我一包烤好的鹿肉,那包鹿肉里有毒,但我也没吃。不过夏固却拖人给我送信,说是以前就给我下过绝嗣药。” 顾锦里家的前院正房里,罗武又把关于绝嗣药的事儿说了一遍。 最后跪下道:“这事儿是我的错。一错不该什么事情都瞒着,不管遇到再难以启齿的事儿都该说出来才对。二错不该跟夏家私下来往,在第一次知道他们厌恶我之后就该把夏家的真面目告诉大家,让所有人都有所提防。要是我说了,夏家也不能有接下来的这些算计。” 只是夏家夫妻太会做戏,当时虽然嘲讽他,却说着各种对顾家人好的话。他以为夏家夫妻只是讨厌自己,觉得自己配不上绣姐儿,这才言语羞辱,想要把他骂走。 大家伙听到他的话,很是欣慰。 最欣慰的当数顾锦安,其实他是最希望顾锦绣能嫁给罗武的人,他们三人一起长大,罗武对他姐的哪种好,根本不是第二个男人能给的。 如果世上会有一个人愿意为了大姐去死,那一定会是罗武。 顾大山跟崔氏听见罗武吃了这么大的苦,不忍心他再跪着,忙道:“武哥儿知道错了就好,起……” 顾锦里见自家爹娘要原谅罗武了,赶忙道:“爹娘,趁着吴爷爷在,咱们赶紧把罗武带去给他把脉,再验毒。” 罗武虽然是被夏固害的,可罗武也害得大姐伤心了啊,不能这么快就原谅他,得冷他一段时间,让他吃足苦头,以后死都不敢再犯才行。 可她家大姐似乎舍不得为难罗武,一双眼睛满是担忧的看着他。 顾锦里:“……”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程哥儿:“……” 他家的白菜果然都是长着腿的,专门往别人家的地里跑。 三爷爷听了忙道:“对对对,得赶紧验毒。” 要是武哥儿真的中毒了这辈子还怎么过? 罗武也不敢耽搁,起身跟着两家人去了制药作坊。 三年过去,作坊大宅外的竹林被砍了一些,起了几座宅子给王勇夫、童家、老朱家这些有家有户的下人住,因此第三进宅子的院子空出来不少,吴老大夫能有自己的院子了。 他正在吃晚饭,看见他们冒着寒风来了,问道:“是谁得了重病?” 顾锦里笑了:“您老可真是神人,猜得有八分准。” 吴老大夫喝了一口热汤:“要不是重病你们也不会这个时候过来。谁病了?赶紧过来坐下,老夫把把脉。” 罗武坐下,伸出手:“夏家给我写信,说我中了断阳散,乃是一种前朝宫廷的绝嗣药,想请您老看看,我是真中毒了?” 又从腰间的布袋里拿出一个封得严实的盒子:“这里面是那包有毒的鹿肉,天冷没有坏,我一直没扔。” 那封信他也没扔,而是拼了起来,这些都是夏固害他的证据,有了这些证据,他随时能告官抓夏固。 “断阳散!夏家竟然有这样的药。”吴老大夫来了精神,立刻细细地给罗武把脉,可惜:“把不出来,断阳散的症候不会呈现在脉象上,只会在你多年无子后才会露出端倪。” 说辞跟柳大夫、肖大夫的一模一样,看来这断阳散确实厉害。 “验毒法子呢?”罗武又问,心里是忐忑的,要是验毒法子还是跟肖大夫说的一样,那该如何是好? 然而,吴老大夫的说辞还真是跟肖大夫、柳大夫的一模一样。 楚氏急了:“真没有其他法子了?” 吴老大夫还没回答,顾锦里就继续问:“吴爷爷,断阳散的毒会不会沉淀在血液中?” 如果会,那她就有法子。 很幸运的,吴老大夫道:“是会沉淀在血液里,不过要中毒三个月以上,毒素才会在血液里沉积。” 罗武忙道:“夏固给我的信上写着,他是在我第一次去庄子的时候给我下的毒,加起来已经快一年。” 吴老大夫笑了:“那就好。” 又问顾锦里:“你把验毒的法子给我说说,我看咱们想得一不一样?” 顾锦里把用血验毒的法子说了,说来很简单,就是让胎生雄性动物吃下罗武的血,再测试雄性动物的机能,看它们有没有中毒。 “老鼠跟兔子是最好的,它们的体积小。” 一旦中毒可能连那啥都不行,会直接呈现在配种这件事上。 不过后半句话她没说出来,这么多人,要是她说了估计崔氏又要急了。 吴老大夫是懂的,点头道:“嗯,老夫知道了。” 这个法子跟肖大夫跟柳大夫直接用有毒的鹿肉喂食兔子是一样的,只是这丫头想到了毒素沉淀于血液里的这一环,比那两位大夫强。 而顾锦里又提出一个论调:“以肖大夫跟柳大夫给兔子喂食有毒鹿肉的事情来看,断阳散这种毒药的药性很烈,一旦体型小的雄性动物中毒,根本不需要沉淀就会很快的呈现出来。您老可以先给公兔子喂食有毒鹿肉,等它们中毒后,再放掉它们的血,用它们的毒血喂给公兔喝,再看那些公兔会不会中毒就好。” 吴老大夫听得直点头,是跃跃欲试,戴上白布手套,拿出家伙什,当场就给罗武放血,装了五个瓷瓶才罢休。 罗武本就病着,被放了这么多血,脑子晕得都看不清人。 顾锦绣见他坐在凳子上都摇摇晃晃的,赶忙推程哥儿去扶着罗武。 程哥儿聪明,不但扶着罗武不让他倒下,还帮自家大姐问道:“吴爷爷,罗武哥放了这么多血,不会死掉吧?” o(* ̄︶ ̄*)o呵呵,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谁让罗武哥欺负他家大姐,反正诅咒几句又不会真的死掉。 吴老大夫道:“死不了,这小子身体瓷实得很。” 瓷实得有点过分! 又是风寒没好全,又是连着奔波不眠不休的,竟然还没猝死,那放他几瓶血也是不会死的。 第719章 欢喜 不过还是给罗武开了一剂汤药:“去找麦冬抓药,熬好了就喝,喝上几天老夫再给你改药方。” 吴老大夫把药方递给罗武,对在场的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想要知道结果起码要两天两夜。” 用血验毒的法子虽然不错,但毒素沉淀在血液里后,毒性可能会减弱,所以最好加长等待的时间,且要验上两回才能作准。 两家人都很着急,不愿意回去。 顾锦里却道:“娘、罗伯娘,我们先回去吧,两天两夜呢,在这里干等着是有病。” 特别是女的,赶紧走吧,免得到时候尴尬。 吴老大夫比较直接:“女人都回去,男人想留下就留下。” 一句话,楚氏跟崔氏赶忙带着她们走了,还把程哥儿也拽走:“你小孩子家家的得回去睡觉,不能熬夜。” 程哥儿很失望啊,他还想看看怎么验毒呢。 顾锦里她们走后,吴老大夫就带着戴大夫、阚六、三七忙了起来,找了十二只公兔,把它们分成两批,一批给它们塞了有毒鹿肉,一批灌下吸附了罗武血液的食物。 那批被塞下有毒鹿肉的公兔子不到一刻钟就不行了,怎么弄都没反应。 “断阳散果然名不虚传,药性当真是烈,体型小的公兔竟是直接不行了。”吴老大夫叹道,而体型大的人则是能行房,却不能生。 吴老大夫说着,又看向另一个笼子的公兔,这些公兔被喂食了罗武的血液,如今还好端端的,有两只还很尽责的跟母兔配种。 罗父跟顾大山看得是松了口气,希望这一批的兔子都不要有事才好。 吴老大夫没有闲着,把那些吃下有毒鹿肉后不行的公兔子抓出来放血,又让阚六找来两只新公兔,把中毒兔子的血给它们灌下。 半个时辰后,被灌下有毒兔子血的两只公兔也不行了。 吴老大夫大喜:“小鱼丫头的法子果然不错,中毒者的血液确实能试出有没有中毒?” 罗父、罗武、顾大山、顾锦安看得皆是松了一口大气,看来武哥儿并没有中。 不过吴老大夫谨慎,并没有很快就宣布罗武没有中毒,而是说:“再等等,等上两天再看。” 不能生可是大事,关系着罗家跟顾家,得谨慎再谨慎。 罗武他们听了都没意见:“有劳吴老大夫了。” 吴老大夫只是点点头,又骂夏固:“那夏固看着是个好的,没想到下手这般狠毒,要是罗小子吃了鹿肉,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都救不了。” 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还是家里的独苗,这么害人家,夏固也不怕断子绝孙! 顾大山是气得发抖,大家都在怪武哥儿,可他却清楚,武哥儿这是受了无妄之灾。 顾锦安扶着他道:“爹别气,夏固做的一切,我们定会让他双倍奉还。” 罗武也道:“大山叔放心,夏固不会有好下场的,他既害了我,就算追到他老家我也要把这仇给报了。” 说完还咧嘴冲顾大山笑了笑,像极了顾大山记忆里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小娃娃。 他红了眼眶:“好孩子,委屈你了。” 罗武摇头:“不委屈,是我自己不够聪明。” 吴老大夫听不下去了:“你们别再说这些废话了,年轻人嘛,吃一垫长一智,吃了苦头后才能长本事。” 又打着哈欠道:“行了,天都快亮了,你们先去睡吧,过两天再来看,要是那些喝了罗小子血的公兔都没事,那他就是没有中毒。” 罗武他们听了,便回家去了,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而在等待的这两天里,罗武他们也没有闲着,他细细说了梦里那个给顾锦绣下药的绣师的模样,顾锦安执笔把那个绣师的模样画了下来,给罗武看过之后,又修改了大半天,总算是把那人的模样画得有九分像。 可他们都没有见过这个人,那人的样貌很普通,不过也很年轻,看起来有个二十多岁的样子。 “这么年轻就成了大绣师,看来这人相当厉害。”顾锦安又照着画像临摹出几张来,他、顾锦里、罗武、顾锦绣、程哥儿一人一张。 而顾锦里对梦境的事儿很是重视,细细地问过罗武两遍,最后道:“咱们必须重视这件事,再暗暗派人找梦里的那个绣师。” 程哥儿看着她问:“二姐你说过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这样跟三奶奶老是拜拜又啥区别?” 顾锦里摸摸鼻子,这个真不是她迷信啊,而是她穿越之后觉得,有些事情,比如梦境警示或许不是无稽之谈:“不管如何,这事关大姐的安危,咱们做弟弟妹妹的紧张一点又咋了?” 她恶人先告状,掐着程哥儿的脸道:“难道你不在乎大姐的安危?你个没良心的嗯呐老四!” 程哥儿冤枉死了:“说谁的,我最喜欢大姐了,不希望大姐有事儿。”、 顾锦里呵呵,看向顾锦安:“大哥,你一手带大的弟弟说最喜欢大姐不喜欢你。” “二姐你胡说。”程哥儿急了,赶忙对顾锦安道:“大哥你别信二姐的,程哥儿最喜欢你了。” 顾锦安笑了:“你的最喜欢真是一文钱都不值。” 两兄妹轮流逗着程哥儿,而小家伙也配合着他们,这么一闹,气氛总算好了许多。 …… 这两天是极其漫长的,而两天后,那批喝了罗武血的公兔依然生猛无比,把母兔们折腾得够呛。 吴老大夫笑道:“没事,罗小子没有中毒,好得很。” 龙精虎猛的,将来想要生几个都不成问题。 两家人听到罗武没有中毒的消息,是欢喜得不行。 三奶奶道:“老天爷保佑啊,不行,今天得杀鸡来酬谢老天爷,都是他保佑武哥儿。” 程哥儿笑道:“三奶奶,二姐说了老天爷很忙的,您老老是拜拜,万一老天爷正有急事却被您打扰了咋办?一生气可就不保佑了。” 三奶奶赶忙呸呸呸:“老天爷莫怪,小孩子家家的乱说话。” 三奶奶不搭理程哥儿,带着崔氏跟楚氏亲自杀鸡祭拜天地。 而罗武知道自己没有中毒后,终于敢站到顾锦绣的面前看着她:“对不起,都是我太蠢了。” 顾锦绣摇头,看着罗武道:“罗武哥不蠢,你这样也是太在乎我了,要是你……” “大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顾锦里看着她家大姐两眼放光,一副不想再矜持的模样,只能出声打断顾锦绣:“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夏家报仇,等夏固受到惩罚后,再来说其他。” 在等待的这两天时间里,顾锦里已经给湖云观送信,把夏固写给罗武的信、以及剩下的最后几块鹿肉全都送去湖云观,直言:要是不想她家跟湖云观决裂,胡观主最好灭了夏家。 胡观主对于他们的要求似乎很为难,两天过去,还没有给他们送来回信。 第720章 偷 顾锦安因此有些担心,私底下对顾锦里说:“鲁家一系里应该还有地位高于胡观主的人在,估摸着是那个人想要保住夏固。” 毕竟夏固虽然阴险狠毒,却是名满大楚的狂士,他在殿试交白卷,当众打脸大楚第一任皇帝的事儿,足以让他吹嘘一辈子,甚至在史书上记下一笔。 顾锦里却不以为然:“胡观主最好是站在我们这一边,不然鲁家一系定会后悔把夏固派来教导程哥儿。” 下毒、匿名告密,即使不能一网打尽鲁家一系,也足以让鲁家一系失去反扑大楚的机会。 别以为她不敢这么做,鲁家可没有养过她娘,她一家人可不欠鲁家的,对鲁家也没有感情。 顾锦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件事得好好谋划谋划,不能让鲁家的事儿牵连到咱家身上。” …… 冬至过后,天黑得早,如今是不到酉时天色就黑了下来。 呜呜的北风吹着,像极了恶鬼哭泣的声音,夏固躺在铺着厚皮子的床榻上,歪头看着院子,见院子里熟悉的早梅、奇石青灯竟然不见了,忙道:“来人……” 纯儿就在屋里伺候着,听到声音赶忙道:“老爷,您有何吩咐?” 夏固老贼真是命大,鲁家当家人为了保住他,竟然让二爷三爷带着一位隐世的名医前来,算是给他续了命,不然这老贼早就死了。 “早梅、奇石青灯怎么不见了……那可是我吩咐人弄的院景,咳咳咳……”夏固话还没说完就咳嗽起来。 该死的顾锦里、贱丫头!给他下的到底是什么烈毒,竟然连金老都查不出来。 且金老说了,他虽然能帮他续命,但想要把毒素全部拔除,起码要十年……哈哈哈,十年啊,他夏固已经五十多岁,还能撑十年吗? 可撑不住也得撑,他是大楚第一狂士,是当众戏耍过景武帝的人,他定能被老天爷庇护,活到再上巅峰的时刻。 纯儿一边给夏固掖着厚实的皮毛被子,一边回道:“老爷您忘了,九月的时候您已经让人把早梅跟奇石青灯运去了庆福镇夏宅。” 当时夏老贼要请詹家叔侄前去庆福镇夏宅,生怕詹家叔侄会嫌弃宅子的院景不够好看,让人把金陵府郊外夏府的冬季花木、院里奇石搬去了不少。 夏固已经忘了这事儿,而他的记性一直很好,以记性极佳为荣,如今听到纯儿的话,只觉得纯儿在嘲讽他老得连记性都不好了,是抓过旁边的药碗,砰一声砸向纯儿。 幸亏纯儿躲得快,不然脑袋就被开瓢了。 “老爷,老爷息怒,要是奴婢做了什么错事儿,请老爷责罚,求老爷莫要动怒伤了自己。”纯儿惊恐过后,立马跪伏在地认错,心里却把夏固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不死的狗东西,竟然想要砸死她,别逼她,逼急了,她跟他同归于尽! 纯儿如今很是后悔,早知如此,她就该在夏固中毒病危坐骡车赶往金陵夏府的时候,在路上动手杀了夏固。 如今不但是二爷三爷来了,他们怕夏固扛不住会死在金陵,还把正妻跟自己的长子都带来了,一大家子人闹哄哄的,她想再找机会杀夏固就难了。 夏二刚吃完饭回来就看见纯儿跪在床榻前,脚边还碎了一只药碗,忙问道:“父亲,您怎么了?可是纯儿伺候得不尽心?” 夏固听罢,怒眼圆瞪,指着夏二道:“逆子,你喊这个贱婢什么?纯儿?说,你是不是跟这贱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咳咳咳!” 夏固咳得肺都要出来了还要继续骂人。 夏二惊了,他不过就是随口一问,父亲竟然会以为他跟纯儿有私情?纯儿虽然貌美,可他再如何也不会偷父亲的女人。 纯儿也很震惊,夏固是疯了吧,二爷不辞辛苦赶来,还给他带来名医救命,他竟然这么怀疑二爷。 这是什么父亲?是亲爹吗? 夏二赶忙跪下道:“爹,是儿子僭越了,您大人大量,莫要跟儿子一般见识,好好养病才是。” 夏固怕自己会一口气上不来死掉,趁着夏二说话的工夫吃了一包药粉,又喝下半杯热水,有了力气,才又开始骂人:“呸,你这狼崽子端会做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巴不得我死,好继承夏家!” “夏家是我夺过来的,要不是我,夏家的一切都会被你二伯家夺去,还能有你这样的好日子过?” 纯儿偷偷看了夏固一眼,见他面目狰狞如恶鬼,心里惊得不轻,老贼果然是疯了吗?在自己大病的时候这么辱骂儿子,怕是不想活了吧。 可夏二却像是习惯了般,任由夏固打骂,反正夏固也不是第一次这么骂他们兄弟了。 在夏二的记忆里,夏固在私下里一直是这么对他们的,即使偶尔被人撞见,也只会痛苦的说上一句:孩子顽劣,不教不成器。 然后撞见他打骂孩子的文士就会说一句:严父手下出栋梁。 可夏固中毒后,开始患得患失,性情变得更差,而他因为某些原因,很怕自己的三个儿子会趁机害死他,夺走他的一切,因此这回骂夏二骂得尤其过分,竟是怒问:“逆子你说,是不是想要弑父夺产?” 纯儿听到这话,是根本不敢多待了,赶忙跪着向后退去。 可惜夏固眼尖,见她要走,怒道:“贱婢,你也是个阳奉阴违的……老二喊护院,把这贱婢拖下去杖打十大板。” 又怕把纯儿打坏了明天不能来伺候他,毕竟纯儿貌美又听话,把他伺候得很好,很多正妻不做的事儿,纯儿这丫头都乐意给他做。 “念在你伺候我一段时间的份上,这次就杖打五大板子,以后好好当差。” “是,纯儿谢老爷大恩。”纯儿此刻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可她的卖身契被夏固捏在手里,她还没有找到,不能跟夏固撕破脸。 纯儿自己去找护院领罚。 护院队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家里三代都是给夏家做护院的,因此被夏家赐了夏姓。 夏林对纯儿很是怜悯,不过轻轻打了她五板子就放人了。 可纯儿还是掉着眼泪回了自己屋里,先洗漱打扮了一番,这才坐在床沿等着。 不知等了多久,夏府里的人都睡了之后,她听到刀子撬开木窗的声音。 纯儿勾唇一笑,却是开始抽泣起来……夏固去庆福镇的时日里,她时常跟夏林偷情。 第721章 带你看场好戏 夏林翻窗进屋,一把抱住纯儿,哄道:“还在哭呢,别哭了,老爷都废成那样了,你心里有再大的气都出了。” 纯儿转身,扑进他怀里:“我哪里是为他哭,我是为你哭的。” 夏林笑道:“我可没惹你,这不是见你受了委屈,巴巴的来看你吗?” 纯儿抬眸睨他一眼,脑袋再微微一转一低,真是风情万种,把夏林勾得不行,当即就要办事,被纯儿推开:“别人打我没事,可你打我,我觉得委屈。” 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那戏文唱得好,他人伤妾妾铿锵,郎君伤妾妾断魂……” 这话说得,夏队长赶忙哄她:“纯儿,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再忍忍,等老爷过世后,我就求二爷把你赐给我,以后咱们做正头夫妻。” 纯儿心下皱眉,脸上却是如西子般忧愁,说道:“二爷虽然好说话,可老爷不喜他,你是不知道,傍晚那会儿在屋里他是怎么骂二爷的?” 纯儿把夏固骂夏二的话都说出来,把夏林听得吃惊不已:“真没想到老爷是这样的脾气,竟是这般羞辱二爷,那当真是不该。” “确实是不该,二爷对老爷多好啊,这都快过年了听说老爷病了是立刻带着妻儿赶来,可老爷……老爷当时的样子可狰狞了,像鬼似的,我是害怕得跪走出去,结果被老爷看见后大怒,这才被罚杖打的。”纯儿说着,又哭了起来:“夏林哥,老爷他疯了,我怕他哪天下令把我给杖毙。” 又道:“即使没有杖毙,我们熬到他死了也不见得能活下来。” 夏林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纯儿拭着眼泪道:“老爷是个遵循古礼的,他一直念叨着自己死后要弄什么人殉……我的名字、你的名字、夏管家的名字他都念叨过。” 说都不想死,夏林也不例外,他听得目露惊恐:“你的意思是说,老爷死后会吩咐咱们给他殉葬?” 纯儿没有说话,只是点头,捂脸痛哭。 夏林是相信纯儿的,只因最近都是纯儿在伺候老爷,而老爷确实爱古礼,做什么事儿都要讲一讲古礼,墓葬大事,更是会沿用古制。 夏林恐惧之后又道:“不会的,夫人跟二爷都是良善之辈,不会弄什么人殉。” 纯儿真想捅夏林一刀,果然是个奴才种子,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愿背叛夏家。 “我知道夏林哥念着夏家的恩情,可夫人最听老爷的,人殉又是老爷的遗愿,夫人能不同意吗?弄不好夫人第一个就会给老爷殉葬,她可是以老爷为命为天的人。” 纯儿抬头看着夏林,带着凄凄哭腔道:“纯儿不是怕死,大不了跟夏林哥到地下再做夫妻,纯儿只是不想害死咱们的儿子。” 夏林懵了,盯着纯儿的肚子道:“有,有馅了?” 纯儿脸色羞红,轻轻点了点头:“我的月事是二十六,历来很准的,可今天都腊月初三了还没来……应当是你带人来接老爷回府的那两天在路上怀上的。” 夏固是冬至当天出的事儿,而夏林收到乘风的消息,立刻带人赶来接夏固,他们许久没见,夏林又正直血气方刚,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办了事。 夏林是娶过一回媳妇的,可那媳妇是个短命的,难产没了,一尸两命,夏林还记得那个死去的胎儿,这两年是极想生个儿子的,得知纯儿有孕,是喜得不行。 为了儿子,他咬咬牙道:“儿子不能死,你打算怎么办?跟我说说。” 纯儿很有些手段,没有立刻说自己的打算,而是仰视着夏林,一副娇弱女子看着天的崇拜模样,把夏林美得不行。 “夏林哥,你对我们母子真好。”纯儿动情的说着,只是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纯儿不傻,她听说夏固自打四姑奶奶出生后就再没有添过儿女,而夏固每次要通房伺候过后,皆会赐下避孕汤药,纯儿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怀孕。嬷嬷还会算她们的小日子,要是小日子不对,想要栽赃给夏固都不成。 谎称怀孕不过是想要夏林帮忙。 “夏林哥,纯儿想着,如今因着老爷夫人病重,府上正乱着,你不如潜进老爷书房或者夫人住的正院,把咱们的卖身契偷走。到时候要是老爷要咱们殉葬,咱们就拿着卖身契逃走,我存了不少细软,咱们离开夏家后依然能过上好日子,届时你做老爷,我做夫人,咱们呼奴唤婢,吃香喝辣。” 她为了说动夏林,还拿出一个盒子给夏林看,里面不但有银票,还有不少珍贵首饰。 夏林见她把家底都拿出来给他看了,可见是真心要跟他的,便道:“纯儿放心,为了你跟儿子,我定会把你我的卖身契偷出来。” 纯儿高兴不已,扑向夏林,温柔又撩人的亲着他。 夏林火气正旺,哪里受得了她这么亲,问了一声可会伤到孩子?得知不会后,立马把纯儿扑倒。 …… 夏固大骂夏二出气,又呵斥随后赶来的夏三一顿后,累得昏睡过去。 夜半,他醒来,习惯的喊着:“纯儿,给我倒水。” 然而喊了好几声,都没有看见纯儿,只看见趴着桌子睡着的夏二。 “哼,不孝子,就知道自己睡。”夏固骂着,想喊夏二,可眼前突然一黑,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隐没在黑暗的脸正对着他,那一双眼睛幽光潋潋,看着很是吓人。 夏固大惊,知道家里是进贼了,正要张嘴喊人,却被那人一把捂住嘴巴。 “大半夜的,可别把大家都吵醒了。” 夏固听到这个声音,眼睛瞪大,是……罗武! 这个被他玩弄于鼓掌间的废物怎么会闯进夏府?他是怎么进来的?夏府可是有成群护院在巡逻的。 罗武看着他道:“认出我了?看来你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这就好。” 要是夏固一下子就死了,当真是便宜了他。 又笑道:“你想见纯儿?行,我带你去见他。” 夏固摇着头,他不想去见纯儿,他现在只想逃命……此时的罗武太可怕了,原本在他面前宛如个孩子般局促的人,此刻竟然像是猎人看着猎物般,眼里是算计,脸上是看好戏的笑。 第722章 自食恶果 夏固很聪明,知道一个人开始变得反常,那死的不是他,就是他的敌人。 此刻夏固很后悔,后悔自己只是戏耍罗武,没有立刻杀了他,当时就该派人暗杀了他! 罗武看着他眼里的怨怒与不甘,笑道:“怎么,后悔了?可是晚了。走,我带你去看场好戏,很精彩的。” 精彩得能让你当场暴毙。 言罢,他一把拽起夏固,像是扛麻袋似的,向着纯儿的屋子奔去。 夜深、天黑、冰寒交织,夏府的人都窝在屋子里不愿意出来,他又是踩过点的,记着巡逻护院的巡查时间,走的又是僻静小路,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就来到纯儿住的屋子。 纯儿还算得宠,夏固又爱讲究个清幽,因此给了纯儿一处夏府的偏院,这院子一般没什么人来。 夜,太静了,静得刚来到院门夏固就听到一阵让他能气死过去的声音。 “纯儿最近功夫见长啊,是被老爷给教的?”夏林卖力干活,夸着纯儿:“当真是舒爽,老爷可真会享受。” 纯儿叫了一声,软绵绵的道:“确实是老爷教的……别看他自诩狂士,可最爱玩这些……不过老爷可比不上夏林哥。” 夏林笑道:“那是自然,老爷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再如何也不能跟老子这等二十多岁的壮汉比。” 纯儿吃吃的笑着,笑得夏林受不了了,更加卖力。 夏固恨不得当场厥过去,可罗武怎么可能让他晕?是飞快的往夏固嘴里塞了一枚药丸,又立刻把他的嘴巴捂上。 这是吴老大夫跟小鱼合力配制的药丸,叫什么强效救心丸的,总之吃下后不会立刻被气死。 罗武是从小学武的,这些年又被秦老带着,身手极好,今天又下了雪,他踩在雪地上,几乎不发出什么声音。 来到屋门的时候,里面还在酣战。 砰一声,罗武一脚踹开屋门,直接把夏固放下,架着他立在屋内,指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夏林跟纯儿道:“看见了吗?这场戏是不是很好看?” “你最宠爱的通房丫头跟你最信任的护院队长在背着你偷情,是不是想想就刺激得不想活了?” 罗武羞辱着夏固:“可惜,你还不能死,大戏才刚刚开锣,这不过是开个戏腔罢了,还有的你受。” “啊!”纯儿捂着嘴巴惊叫出声,打断罗武的话,慌忙扯过床上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灯,快把灯灭了。” 虽然油灯只有两盏,点着并不是很亮,可这种时候她恨不得所有人都是瞎子。 可惜夏林根本没有工夫去灭灯,立刻抽刀杀向罗武:“贼子!” 铛一声,罗武手里的刀迎击夏林的刀,再一个扫堂腿,砰一声把夏林扫倒,身形快速一转,使出秦三郎教的必杀技,直接一刀从背后把夏林的肩膀刺穿,再抽出匕首,抵在夏林的后脖子上:“别动,不然你会死。” 纯儿见夏林被制住,忙道:“罗武,罗武你别乱来,你可是衙役班头,这里是举人府邸,你要是犯案,你的班头位置、你的家人都会不保。” 罗武笑了:“我今天敢来,你觉得我还会怕你说的这些?” 他以前做事就是太过循规蹈矩,太过实诚,差点把绣姐儿跟自己给害了,如今他不会再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对害了自己的人手软。 罗武拿出一块布团,先把夏林的嘴巴堵住,又拿出随身带着的绳子,三两下就把夏林给捆了个结实。 绑完夏林后,他来到床前,直接连人带被子把纯儿给捆了,又把她的嘴巴给塞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追出院子,一脚踩在正在往院门爬去的夏固背上:“你觉得自己跑得了吗?” 都快被毒死了,连说话都费劲,能跑到哪里去? 他一把拽起夏固,拎小鸡般把夏固拎回屋里,把夏固绑在一张椅子上,一手拽着夏固的后衣领,一手拿刀抵着纯儿:“把你是怎么跟夏林偷情的,什么时候开始偷情的,还有多少通房给夏固戴过绿帽子,全都说出来。” 又道:“说得细致点,不然夏先生听了会觉得不够精彩。” 纯儿浑身哆嗦,疯了,罗武疯了,这种事情是能细说的? 又骂夏固,都怪夏固老贼把一个老实年轻人给逼疯了,要不是夏固算计罗武,把他欺负得没边了,也不会有现在的事儿,自食恶果了吧! 可这不关她的事啊,她是无辜的,呜呜呜…… 纯儿用满含泪水的眼眸看着罗武,祈求他放过自己。 罗武冷笑:“觉得自己很无辜?冬至那天你也在旁边伺候着,夏家夫妻给我下毒的时候你也知道,你觉得自己还无辜吗?” 纯儿听得一哆嗦,她确实知道夏固夫妻要给罗武下毒的事儿,毒药并不是直接下在鹿肉里,而是装着鹿肉的盘子里。 那些盘子有一层薄薄的蘸料,罗武那盘里的就是毒药。 他们当天在场伺候的人都很清楚,知道罗武一旦吃下鹿肉,这辈子就完了。可没有一个人说出来,更没有人可怜他,只是抱着看好戏的心看着,见他没有当场吃鹿肉,他们还很遗憾。 纯儿呜呜呜的哭着,哭得凄惨无比,可罗武没工夫听她哭,嗖一声,直接割伤她的一只耳朵,把纯儿吓得差点翻白眼,见自己没死后,赶忙点头点头,表示自己愿意照做。 “不许喊,要是敢喊,第一个死的就是你。”罗武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纯儿只在乎自己,根本不在乎夏林,危及她性命她才会妥协。 纯儿赶忙点头。 罗武见状,把堵住她嘴巴的布团拿出来,纯儿开始哭着说自己跟夏林偷情的细节。 夏固听得直喘粗气,眼睛都要凸出来了,是恨不得当场撕碎纯儿这个贱人。她竟然敢在进府的第二天就勾搭夏林,用的还是被他逼迫进府而伤心哭泣的理由。 其实纯儿当初没有想过要跟夏林如何,是真的因为给夏固做了通房而心生怨气,这才故意去勾搭夏林。 “当初我原本是可以嫁给安秀才做正妻的,可你个老东西看着我貌美就把我给要了。你是狂士,上官家不敢得罪你,只好把我给了你,可你以为我乐意跟你吗?顾家大郎说的对,你们狂士就是一群有病的人,自私自利,尤其是你夏固最为自私!” 第723章 反虐【谢谢大家的月票^0^】 事到如今纯儿也豁出去了,骂完这段后,开始声情并茂的说起自己偷人的细节,偶尔还会叫唤几声,当真是不去说书太屈才了。 说完又说起另外一个通房丫头偷人的事儿。 “呵,你以为自己是狂士就了不起吗?可知瑟瑟姐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不行,每次伺候你都无趣得很。” 夏固听得是目呲欲裂,唔唔唔的叫唤着,最后喷出一口血来,晕死过去。 罗武皱眉,赶忙出去喊人。 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个,走在最前面的是顾锦安、顾锦里、以及胡观主。 胡观主最终还是站在了顾家这边,是亲自去见了顾锦里跟顾锦安,问过他们想怎么报仇后,配合他们行事。 而胡观主先前会犹豫两天都没有答应顾家对付夏固,是因为鲁家当家人……二老太爷想要保夏固,说他虽狂妄不羁,却是个有大才的,留着还有大用。 可夏固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冬至那次顾家已经放过他,可他竟然在中毒后还能做出谋害罗武的事儿。 做就做了,可他没做干净,让顾家人知道了……她不能为了一个夏固而没了顾家的几个孩子。 胡观主除了要效忠鲁家之外,还要效忠湖云观的第一任观主,算来第一任观主才是她真正的主子。 第一任湖云观观主是最疼鲁家孩子的,她在天有灵绝对不会看着顾家的几个孩子受欺负而不管。 “小鱼你不用进去,我去给夏固看看就成。”屋子里脏兮兮的,胡观主可不想污了顾锦里的眼睛,特意交代这句后,自己进屋把夏固给救醒了。 夏固醒来后看见胡观主,宛如见到救星般:“观主救我……罗武那低贱农子进了府里……对我行凶!” 然而,胡观主只是无波无澜的笑了笑:“省点力气吧,今晚还有你受的。” 夏固大惊:“什么意思?你是要帮罗武?那可是个……低贱的农家子!” 胡观主只是轻轻瞥了夏固一眼,道一句:“你不过是个奴才的曾孙,比起农家子还要卑贱。” 一个是半奴,一个是良籍,自然是罗家比夏家的门第更高些。 夏固听到这话,喉头涌起一股腥甜,又差点忍不住被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不过胡观主厉害,是立刻给他扎针,让他又好了些,再给夏固喂下一包药粉,护住他的心脉,让夏固能撑得久一些。 胡观主收起银针和药包,对罗武道:“把他抬去前院正堂吧,乘风已经把人叫来了。” 小鱼丫头说了,他们要反虐夏固,而反虐就要人多才精彩。 夏固听到这话,又惊又怕:“你,你们想做什么?乘风把谁叫来了?那贼子想趁机在我府上作威作福?” 乘风得了胡观主的命令,把他送回金陵郊外夏府后,一直待在这里看着他,不让他随意给外面递信,也不让夏府的人随意外出。 这贼子是想鸠占鹊巢啊! “姓胡的……你没有资格这么做……即使我做错事……能处置我的也只有鲁家当家人。”夏固还是怕了,以他的聪明已经猜到自己会被带去哪里?见什么人? 他不能去,他是大楚第一狂士,不能丢这个脸。 只可惜,胡观主依然轻如夏风的道:“你说对了,我姓胡,是鲁家的半个主人,跟你们是不同的。所以处置你,我有这个资格。” 言罢,不再理会夏固,让罗武把夏固扛走了。 顾锦里看热闹不嫌事大,伸长脖子瞅着屋里的夏林跟纯儿,对泽子跟冯连道:“把他们也押去前院正堂。” 让所有人都知道夏固被戴了绿帽,更能虐夏固。 “是。”泽子跟冯连应着,去了屋里把夏林跟纯儿带出来。 不过两人很有良心的给了他们时间穿衣服,等他们在屏风后面穿好衣服后,才把他们带出来。 …… 夏府前院正堂当真是人满为患,夏府里只要是个人都被喊来了,连身中剧毒的夏夫人也被丫鬟抬来了。 不过给夏固看病的金老没在,金老的身份有些特殊,胡观主不想他看见顾锦里跟顾锦安的模样。 “乘风兄弟,这半夜三更的,胡观主当真要来?”夏二知道乘风是湖云观的人,而湖云观在鲁家一系里地位特殊,因此对乘风很是客气。 夏三则是跟在夏二旁边,看着乘风。 两兄弟的媳妇跟长子陪在夏夫人身边,却没有离夏夫人太近,只因夏夫人不是他们的亲娘,对他们只是表面亲近。 砰一声,罗武已经进了正堂,把夏固重重放到地上,惹得正堂的人全都一惊,最惊恐的是夏夫人:“罗,罗武!” 夫君不是说罗武收到信后就会受不住打击而自绝吗?怎么还有脸跑来她家? 罗武看向夏夫人:“正是我,夏夫人是不是很失望。” 他踹了夏固一脚,笑道:“你夫君,我给你送来了。” 夏夫人立刻看向地上的夏先生,见罗武敢用脚踹夏先生,气得不轻,怒道:“你,你怎么敢这么对夫君……你不过是个卑贱的农家子,夫君可是大楚第一狂士……” “夏夫人,求求你们夫妻放过狂士这两个字吧,一天天的大楚第一狂士,你们还挺会自嗨。”顾锦里一边走进夏府正堂,一边忍不住吐槽,还顺脚踹了夏固一脚。 “看,你夫君又被踹了,心疼吗?心疼也没办法,谁让夏固犯贱!”顾锦里盯着夏夫人问道:“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们不要管我家的事儿,只老老实实的教导程哥儿就好,你们为啥不听?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你们很爽吗?那我虐你们也是很爽的。” 她低头看向夏固:“来来来,姐姐再赏你两脚。” 砰砰两声,是又踹了夏固两窝心脚,把夏固疼得啊,不过夏夫人比夏固更疼,是哭喊着道:“快把这个臭丫头赶出去……” 胡观主微冷的声音传来:“夏连氏,你敢动小鱼一下,夏家跟连家会是什么下场你很清楚。” 胡观主带着顾锦安走进正堂,不过她始终比顾锦安落后一步。 夏家夫妻来了庆福镇后,是见过胡观主的,因此夏夫人认识胡观主,看到胡观主是彻底惊了,她一直觉得他们是一边的,可胡观主竟然要帮罗武? 震惊归震惊,但夏夫人该哭的时候是一点不耽误,赶忙装柔弱,哭道:“呜呜呜,观主你可得为我家夫君说句公道话啊,他当真是真心待几个孩子的。” 第724章 太监夏固 顾锦里听得快吐了,问夏夫人:“夏夫人,你为啥对夏固这么忠心?你是狗吗?狗的忠心都比不上你啊,夏固可是害了你一辈子的。” 夏夫人一愣:“你什么意思?夫君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怎么可能害我,我不许你诋毁他。” 又朝着夏二跟夏三喊道:“你们两个逆子是死人吗?看见你们的亲生父亲被人这么羞辱,你们还不赶紧去救人……咳咳咳!” 夏夫人骂得差点厥过去,还嫌不够,抓起手里的暖手炉就往夏二砸去。 夏三眼疾手快,一把把暖手炉打飞。 哐当一声,暖手炉落地,装在里面的炭火掉了出来,洒了一地。 夏三的手被炭火溅到,立刻被烫出几个水泡来,夏夫人却不心疼,只怒瞪他骂道:“你个逆子,挡什么挡?这么拼命救你二哥就不会救你父亲吗?只有夏二是你亲哥吗?那难道就不是你亲爹?” 顾锦里笑了,说出一句堪比惊雷的话:“夏夫人不愧是夏夫人,你说对了,夏固还真不是他们的亲爹。” 轰隆轰隆~ 夏二夏三的脑子同时炸了,看向顾锦里,又看向胡观主,问道:“观,观主,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虽然不知道顾锦里是谁,可看胡观主维护她的模样就知道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胡观主言简意赅:“夏固,乃是有根之太监。” 轰隆轰隆! 这回不但是夏家兄弟的脑子炸了,夏府所有人的脑子都炸了,包括夏夫人。 不过夏夫人不信,强撑着吼道:“胡说八道……夫君好得很,当年我可是怀过孕的,只是孩子没能保住……胡观主你如今这么说,难道是说本夫人偷人不成?” 夏夫人受的是闺秀礼教,是最守规矩的,绝不可能偷人,也绝不允许别人说她偷人。 夏二跟夏三受了夏固这么多年的打骂,早就受不了夏固,闻言立刻跪下求胡观主:“请观主把话说完。” 夏夫人见了几乎要爬过来打他们:“你们两个畜生,我就知道你们是心毒的,他可是你们的父亲啊。” 可惜回应她哭喊的是被吓晕过去的夏固。 夏固一晕,很多事情都不言而喻。 不过顾锦里可不会让夏固就这么躲过去,刚开虐你就晕,想得倒是美。 她给夏固扎了几针,把夏固给扎醒了。 夏固醒后,目光阴沉的盯着顾锦里跟胡观主,这两个贱人竟然敢这么害他,他不会让她们好过! 顾锦里看着夏固阴狠的目光,笑了:“想要报仇?可惜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胡观主亲自出马,夏固手里就算有人,胡观主也不怕。 她看向胡观主,道:“观主,说吧,让大家听听,夏固是怎么把自己作成一个太监的。” 胡观主说起了夏固从男人变成有根太监的事儿。 这事儿说来还跟夏固殿试交白卷,当众打脸景武帝有关。 夏固做的这件事,激怒的不仅仅是景武帝,而是整个大楚皇族。景武帝虽然没有杀他,可景武帝的儿子景泰帝却弄到前朝宫廷的断阳散,派出影子卫,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夏固下了这种绝嗣药。 当时夏固只担心景武帝会杀死自己,却没有提防其他的,临逃出京城之前,还特意去京城花楼喝了一顿酒,尽显张狂之色。 而断阳散就是那个时候下的。 夏固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事儿,后来逃去东边邻国,过了两年后才发现端倪。年轻的时候,他是天天都少不了女人的,可他睡了那么多女人,却没有一个怀孕的。 夏固开始慌了,他那时候还没孩子呢,要是他不能生,岂不是要绝后? 他吓得立刻找大夫给自己看病,可大夫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只让他回去继续努力,弄不好能折腾出孩子来。 然而,当他正在折腾的时候,突然收到一封信,信上详细的告诉他,他是怎么被下毒,中了断阳散后又会如何? 最后送信人还很大方的送了他一箱子的断阳散,极具嘲讽之能事。 夏固被深深打击了,知道自己是被大楚皇族报复了,可他根本没有办法解毒,只因断阳散无解。 而他也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怒斥大楚皇族,他要脸,其他事情能说,涉及他不能生的事儿,他是打死都说不出口的。 夏固颓废了一段时间,很快就打起精神来布局遮掩自己不能生的事儿。 他先是找了几个大夫去给夏夫人把脉,说夏夫人滑胎没有养好身子,这辈子都不能生了,其实夏夫人的身体养得很好,随时都能怀孕。 接着又在外面养了几个外室,时常去外室的宅子里逗留,再买了些健壮的男人来,不过五年就得了四个孩子。 夏夫人知道后是痛哭不已,而夏固却假惺惺的告诉她:“我是不忍心你天天喝些治疗不孕的苦药,不愿意看你再受罪,这才瞒着你养外室生孩子。” 又道:“如今孩子有了,外室我已经卖掉了,以后就跟你一起带孩子,过正常夫妻的日子。” 夏夫人很感动啊,直说夏先生待她不薄,她不能生也没有把她休掉,只是养了外室生孩子,孩子一生完就把外室给处理了。 “可你根本不知道,夏固只是在利用你。”胡观主声音轻缓有序的说着让夏夫人崩溃的话:“夏固爱面子,他不会让人知道他不能生的事儿,只有拿你来做筏子,把一切都往你身上推。可怜你什么都不知道,被她利用几十年还觉得他对你好。” “住口,你个妖姑给我住口!”夏夫人怒红着双眼,双手攀着夏嬷嬷,瞪着胡观主:“你胡说八道,夫君待我最好,怎么可能会害我?我就是滑胎后没养好身子不能生了……你们皆是见不得我们夫妻好,想要来搅黄我们夫妻……我告诉你们,你们做梦,噗~” 夏夫人说得太急,是吐出一口血来。 夏嬷嬷急忙扶住她喊着:“夫人,夫人您没事吧?您撑住,这些坏人不会得逞的。” 顾锦里笑了:“坏人,夏嬷嬷你可真会说话。夏夫人为何会认为自己不能生育?还不是你个老虔婆搞的鬼。你帮着夏固骗了夏夫人一辈子,最坏的人就是你,你还有脸说别人是坏人。” 第725章 只是把你当狗 夏嬷嬷的手一抖,却不承认:“我是夫人的嬷嬷,虽然姓夏,可以前是姓连的,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嬷嬷,只会帮夫人,怎么会帮老爷骗夫人?” 夏夫人被夏嬷嬷的话感动了,抓住她的手,点着头道:“嬷嬷的好,我感念五内。” 顾锦里笑了:“你可别感念五内了,立马让你气得五脏俱伤。” 她懒得再跟夏夫人这样的蠢货争辩,胡观主更不想浪费时间,直接上证据。 细碎而快速的脚步声响起,一队黑衣人冲进府里,带了人证跟物证来。 物证是夏夫人当年的脉案,脉案上清楚的写着她滑胎后养得极佳,能生。 人证就是夏嬷嬷的亲儿子——许寿恩。 没错,夏夫人是有儿子的,当年她会帮夏固,其实是因为自己在外偷生儿子的秘密被夏固发现了。 为了儿子,她不得不帮夏固。 而夏固能用夏嬷嬷的儿子让夏嬷嬷就范,顾锦里他们就能用夏嬷嬷的孙子让夏嬷嬷说出实情。 夏嬷嬷的儿子年纪很大了,只比夏夫人小个几岁,一看见夏嬷嬷就喊救命。 “娘,娘您救救宇哥儿。他被人抓了,那些人要喂他吃啥断阳散,说是吃了后就成太监,这辈子再也生不出孩子来,要绝后啊。” 许寿恩是早产,自小体弱,养了几十年,直到三十多岁才得了一儿子,这个儿子就是宇哥儿,是夏嬷嬷唯一的孙子。 夏嬷嬷知道宇哥儿对许寿恩的重要,听到这话是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在地。 她知道夏家夫妻已经身中剧毒,是斗不过胡观主的,立刻抛下夏夫人,扑过来求胡观主跟顾锦里:“观主、顾姑娘,老奴知错了,老奴求你们放过宇哥儿,他还是个孩子,将来还要说亲传宗接代的,可不能吃断阳散啊!” 夏夫人闻言,意识到了什么,是直接晕死过去。 只是不好意思,又被顾锦里扎醒了。 顾锦里笑眯眯的看着夏夫人:“虽然你是被夏固害的,可你也害了人啊,既然害了人就得受完所有惩罚才能死。” 夏夫人不理会顾锦里,只看着瘫倒在地的夏固,让丫鬟扶着她来到夏固身边,趴到地上,盯着夏固问:“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相信夫君,只要你说是假的……我就信。” 夏固看着夏夫人,根本不想搭理她,视线看向胡观主:“你这般算计我,不怕鲁家当家人找你麻烦?” 夏夫人见夏先生不理会自己,拽着他的衣服哭道:“回我话!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连句假话都不愿意施舍给我吗?” 夏夫人能说出这话就是并不介意夏固骗她的意思。 然而,夏固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在乎她,见她不依不饶的拽着自己的衣服不放,立刻怒了:“你不过是我的一条狗,有何资格缠着我要说法?放手!” 夏夫人惊了,整个人都呆住,眼泪汹涌而下:“你是一直都看不起我?” 夏固反问她:“你觉得自己有什么本事值得我刮目相看?连氏,你配得上我吗?我夏固是狂士,年少成名,你连家是什么东西?你祖父是鲁家的奴才,你父兄皆无大本事,只管着鲁家的些许产业。你不过是个奴才之孙,要不是前朝覆灭,我夏固能娶你?” 他夏固应该配的是高门贵女,而不是夏夫人这样的奴才孙女! 夏夫人清楚的听到夏固的话,彻底崩溃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们不是一直很恩爱吗?” “恩爱?”夏固笑了:“我要不对你好点,你能给我当狗?” 他会娶夏夫人是因为这个媳妇是鲁家一系配给他的,他家的产业全都是鲁家的,要是他敢反抗,估摸着会被鲁家一系偷偷处理掉。 他想成名,想要过好日子就得靠着鲁家一系,只能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夏夫人。 而他虽然娶了夏夫人,却从没想过要跟夏夫人过一辈子。他早就计划好了,先靠着鲁家一系的财势立住脚,再通过打脸景武帝扬名,让景武帝对他刮目相看,最后靠着景武帝的赏识,成功进入大楚帝系,为大楚效力成为名垂青史的大楚肱股之臣。 最后病故夏夫人,再选高门贵女做配。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景武帝竟然没有因为殿试交白卷的事儿赏识他,还任由自己底下的儿子派人暗杀他,他在牢里就出了事,中了一种小毒。 那毒药并不致命,却会让他每晚都很兴奋,熬了三夜没合眼,他差点猝死,这才怕了。景武帝一把他放出来,他就离开京城去了东边邻国。 想着等景武帝想到他的好后,派人来招揽他,他就能风光回京,可惜景武帝却是到死都没有再召见过他。 夏固因此很受打击,在邻国待了多年,虽然也给邻国高官贵族做过门客,可他看不起邻国那样的蛮夷,最终还是回了大楚,依附鲁家一系过活,想要靠着程哥儿翻身。 然而老天爷似乎在捉弄他,顾家人竟然跟景武帝一样,对狂士不屑一顾。 呵呵,他们怎么能看不起狂士?狂士可是文人之师! 夏夫人呆呆的看着夏固:“你对我好,只是因为想要我给你做条听话的狗?你害得我一辈子都没个亲生孩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夏夫人想要凄厉怒问夏固,可她太累了,根本没有力气吼叫出声,只能用低低的声音说出自己想问的话。 夏固是个有根太监的事儿被翻了出来,已经不想再跟夏夫人演戏,是破罐子破摔,干脆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你身为我夏固的女人,自然要一辈子以我为天,我想怎么对你都成,轮得到你来质问吗?” 要不是见她蠢笨听话好控制,还能帮他争来些贤名,他夏固即使娶不上高门贵女也不会跟她夏连氏过一辈子。 又冷笑道:“呵,你应该感谢我让你在死之前知道真相,如此你也能死得瞑目了,不用被骗一辈子。” 说完不再理会夏夫人,而是看向夏二夏三:“你们虽然不是我亲生,却是我一手养大的,欠着我的恩情,于情于理你们都得站在我这一边。” 就算他再讨厌这两个狗儿子,他们也得站在他这边,不能倒戈到湖云观那边去。 第726章 打个群架 夏二夏三已经懵得不行,听到这话回过神来,皱眉厌恶的看着夏固……他们并不喜欢这个“父亲”,他从小就虐待他们,虽然这时候导向胡观主这边不好,可跟着夏固,他们却是死路一条。 夏二夏三不想死,为了妻儿他们也不能死。 夏固看出他们的心情,冷笑道:“你们会后悔的。” 胡观主聪明,闻言皱眉,看向夏固:“事到如今,你还不想死?还想再挣扎?” 夏固笑道:“我为何要死?即使我无子、中了绝嗣药,可世上的狂士在乎这些吗?” 只要他今晚赢了,就能把所有的丑事儿压下去,那明天起来的时候,他夏固还是那个大楚有名的狂士,依然能继续名留青史的大业! 胡观主不屑的笑了一声:“狂士确实不在乎这些,你也可以不想死,但我不会让你活着。你想不想死跟我杀不杀你是两回事。” 夏固盯着胡观主道:“只有鲁家当家人能决定我的生死。” 胡观主依然不惧:“杀你,还不足以让鲁家当家人对我如何。” 夏固眼里迸射出杀气:“你可别逼我!” 胡观主淡笑:“有何鬼魅伎俩尽管使出来,我不惧。” 夏固见胡观主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不安起来,莫不是他私底下的人手被湖云观给发现了?不会的,他夏固的本事一定比这妖姑强! 夏固只是不安了瞬间就冷静下来,手腕突然一翻,嘴巴对着手腕上的一个铜环吹了几口气。 啾——啾——! 一阵尖锐而嘹亮的声音从铜环里传出,响彻整个夏府。 胡观主皱眉:“铜哨箭,你竟然藏着这东西。” 铜哨箭是前朝宫廷的东西,堪比军中令箭,声音尖锐独特且传得极远,是前朝皇族被刺杀之时用来求救用的。 夏固只是冷笑,并不作答,而是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默默计算着时间,等他的人冲进来救他,再把湖云观的人都杀了。 至于顾锦里跟顾锦安,没了胡观主撑腰,他们两个孩子能翻出什么花浪来?最后会败在鲁家一系的手上,被他所驱使,彻底沦为他心中想要的听话的孩子! 顾锦里看着夏固,只觉得好笑得很:“一个破哨子,你能招来什么人?” 面对她的嘲笑,夏固还有闲情逸致跟她咬文嚼字:“一曲铜音,万军奔来,乾坤争雄,不过朝夕……” 顾锦里忍不住了:“你可别念了,还万军,你有一百个人我都算你厉害,仔细听听外面是什么声音?” 又嘲讽道:“不过是打个群架,你还乾坤争雄了,可真能吹。” 拜托你醒醒吧,别继续做梦了行不行? 顾锦里很心累啊,为啥让她遇见这样的神经病? 夏固正得意,听到她的话,立马侧耳听外面的动静,果然听见一阵铛铛的兵戈相击声,而原本应该在正堂里的罗武已经不见了。 罗武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不过夏固并不担心:“不过一介穷酸班头,即使有点拳脚,他能打得过我精心训练的人?” “你说话顺畅了啊。”顾锦里看着夏固,笑得很甜:“这是回光返照啊,你快死了。” 夏固听得一哆嗦,他先前很累,说话都快没力气了,如今觉得精神好了不少,难道…… 夏固很害怕,怕自己还没做出一番大业就死了,可他没工夫害怕,只因外面的打斗声竟然停了。 “哈哈,我的人赢了,罗武果然是个废物。”夏固很高兴,已经挣扎着坐起身,摆出胜利者的姿态,等着自己的人进来跪拜他。 可惜,老天爷从来没有眷顾过夏固。 砰一声,一个重伤的人被扔到夏固面前,满是鲜血的脸正朝着夏固。 夏固看得惊住:“夏屠!” 夏屠是他影子卫的总头领,身手了得,在邻国的时候帮他做过不少害人的事儿,从来没有失手过,这回竟然败在罗武手里。 “怎么可能?”夏固不敢置信的看着罗武:“你不过是小小班头。” 话落,又是砰砰几声,五个浑身是血,已经晕死过去的男人被扔到地上。 秦三郎一身黑色长袍,外罩着一件皮袍子,迈着大步带着一队人马走了进来,指着晕死在地的影子卫道:“五队影子卫的队长都在这里。” 又对顾锦里道:“其余的影子卫被游安带着人看着,已经全部被打晕捆住手脚。” 秦三郎得知顾锦里要来找夏固报仇,把司兵所的事情安排好后就带着自己的人马跟来了。 而游安是秦三郎手底下养着的人,今年不过十七岁,却是个有本事且身手好还下手极黑的人,顾锦里是在来找夏家报仇的前几天才知道游安这批人的存在。 而游安这批人的身份有些特殊,全部出自高仝的水匪寨子,他们就是被高仝称作鱼仔的那群孩子。 像游安他们这样的鱼仔很多,而水匪案一告破,官府就直接把他们充作官奴,放到官牙里,准备运去矿上干活。 秦三郎偷偷拖人把他们给买了,找了个地方安置他们,教了三年,总算教出一群身手不错、对他极其忠心的属下来。 游安他们从小长在水匪寨子,下手是直奔命门,夏固那些影子卫哪里见过这种不要命的主,是惊骇未定就被游安他们捅成重伤,还有几个死了。 不过那些死掉的影子卫湖云观会处理,不用秦三郎他们费心。 夏固听到他们的话,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不敢相信,颤巍巍的发问:“你,你们说什么……你们把夏屠的人都抓了?” 秦三郎看向他,点了点头:“嗯。” 他说得云淡风轻,夏固听得差点厥过去,他花重金苦心训练出来的影子卫,在东边邻国那般本事的影子卫,竟然全部被抓了。 夏固不敢置信:“你说谎!” 秦三郎的嘴角微微一扬:“你的影子卫本事不行,用的皆是些护院手法,根本不会杀人,这个夏屠连罗武哥都打不过。” 夏固惊了:“说谎,夏屠怎么会比不上罗武这个废物。” 啪一声,罗武很不客气的扇了夏固一巴掌,夏固惊得说不出话来,愣愣的看着罗武……这个废物竟然敢打他。 罗武盯着他道:“一句辱骂一个巴掌,你继续。” 说完放开夏固,退到旁边站着。 秦三郎看向夏固:“不管你信与不信,夏屠就是不行。” 虽然叫个屠,但那是没有遇上对手,罗武哥的拳脚功夫本来就不错,这三年来又跟着爷爷一起学了很多杀人技法。可罗武哥是班头,做的是缉拿案犯的事儿,所以他一直没用爷爷教导的杀人技法,这回算是被夏固惹急了,用了一次,结果夏屠竟然这么不经打。 第727章 绿自己 夏屠这批影子卫是夏固最后的底牌,此刻全部被擒,还被秦三郎这般言语羞辱,是气得又吐出一口血来。 而在夏固吐血之时,夏夫人突然暴起,用头上的簪子刺向夏固的脖子。 扑一声,夏固的脖子被簪子刺破,流出鲜血来。 夏固震惊了,比起夏屠他们被全抓还要震惊数倍……夏连氏,这个他看不起了一辈子的女人竟然敢动手杀他,她不是最喜欢自己,把自己当成天来看待吗? 夏夫人看着夏固笑着:“夫君……你这辈子败了……咱们下辈子再在一起。” 夫君虽然看不起她,利用她、害了她一辈子,可她不会放弃他,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不管是做人还是做鬼,她都要跟着他! 夏夫人模样癫狂,再起举起簪子刺向夏固的脖子,可惜她中毒力竭,簪子又不是刀,虽然能伤人,以她现在的力气却不足以把人给杀死。 夏固脑袋一偏就躲开夏夫人的刺杀,再狠狠一推,把夏夫人推倒了。 夏夫人就像是肚皮朝上的青蛙,只能喘着粗气,却再也没有动手的力气。 夏固脱险后,朝着夏夫人的方向啐了一口:“疯婆娘,你个疯婆娘……想要弑夫,我休了你。” 顾锦里见状笑了:“夏固,你不是最讨厌农人吗?怎么如今却做起农人的举动,骂起农人说的粗话来?” 顾锦安的嘴巴比顾锦里还毒:“他家曾祖父就是个奴才,连农人都不是,他一个奴才秧子,能说出这话也不奇怪。” 夏固听得喉头一甜,一股血腥气直冲脑门,差点又吐出一口血来。 顾锦里听得点点头:“大哥说的是,这奴才秧子就算过了三代人,肮脏的血液也还留在血脉里,除非夏固是个野种,不是夏家亲生的,这才有可能不是奴才。” 夏二夏三听得服了,这对兄妹真是嘴巴一个比一个毒,他们“父亲”最好面子,两人这么说是想把“父亲”活活气死。 不过…… “你放心,你如今还死不了。”顾锦里用“圣母”的眼神关爱的看着夏固:“我跟胡观主会救你的,给你治病,让你能继续活上一段时间。” 后面还有一出好戏等着夏固,他死了可就唱不成了。 夏固听得后脊背发凉,顾锦里这个毒丫头会这么说,那他的下场定会比今晚还要凄惨。 “你想做什么?”夏固害怕的问着。 顾锦里笑得很甜:“不想做啥,就是见你这么想出名,想要帮你一把而已。” 说完不理会夏固惊恐的表情,看向夏夫人:“夏夫人放心,夏固不会离开你的,你们死后会合葬在一个墓中,你可以生生世世的跟着他,永不分离。” 夏夫人听到这话,扭过头来看着夏固笑:“夫君听到了吗?我们会生生世世在一起。” 夏固一个哆嗦,直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人在给他包扎伤口,又给他扎针灌药……他知道自己还能被灌药是因着顾锦里还有后招等着他。 他不想喝药,怕活下来会面对后续的惩罚,可他更怕死。 夏府的这一晚过得相当漫长,夏固晕倒后,夏夫人力竭晕了过去,夏二夏三则是带着自己的妻儿跪下,问道:“观主既然能查到夏固当年的秘事,可知我们兄弟三个以及四妹妹的爹娘是谁?” 胡观主道:“你们的娘就是夏固当年所养的外室,你们四人的父亲则是夏固偷偷买来的下人,等你们的娘怀孕后,你们的爹就被夏固秘密杀掉了。” 夏二夏三听得震惊不已:“我们的娘竟然真是那些外室?” 可怕,太可怕了。夏固为了掩人耳目竟然买来下人绿自己,难怪这么多年来夏固一直打骂他们兄弟,对他们各种挑剔。他们只以为是自己不够聪明,做不成狂士因此被夏固嫌弃,原来是他们的爹绿了夏固,夏固这是再拿他们撒气。 夏三的情绪比较外露,此刻已经掉下眼泪,问道:“那我们的娘呢?听夏家的老下人说是被卖掉了?” 胡观主反问:“你们觉得夏固会让她们活着吗?” 卖掉不过是说辞,实际上:“她们早就死了。” 在她们生下孩子后,夏固就杀人灭口。 夏三听罢,哭了一场,但夏三的媳妇却是松了口气,虽然夫君不是公爹亲生的,可她也不想弄个外室婆婆回来伺候着。 夏二比较老成,这些年来对夏固已经没有多少父子情,就是一直不明白夏固为何不喜欢他们。如今弄清楚了,也就不想再跟夏固有任何牵连。 他问胡观主:“观主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可会给我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夏家说来算是鲁家奴,连夏固的生死都要由鲁家一系决定,何况是他们的。 胡观主道:“此事是夏固所为,你们也是无辜,不过你们也是吃着夏家饭长大的,要是连坐你们也活不成。想要活命,得做一件事。” 夏二问道:“何事?” 胡观主把跟顾锦里兄妹商量好的事情说了。 夏二一听,看看自己的妻儿,最终点头:“好,这事儿我们愿意做,只是大哥跟四妹怕是有意见。” 大哥在邻国管着夏家的产业跟一些势力,而四妹更是嫁给邻国的一位侯爷做了侯夫人,他们都从夏固这里拿到了不少好处,要是他真的这么做了,大哥跟四妹怕是不会放过他。 胡观主道:“你大哥会被鲁家一系处理掉。” 夏大帮着夏固做了不少违背鲁家规矩的事儿,比如偷偷养影子卫就是其中一条,而敢私自驯养影子卫,夏大是必死无疑。 至于夏四姑娘,一旦她的身份被曝光,虞充侯会立马休了她,再派人把她给灭口,彻底断绝夏四姑娘加注在他身上的耻辱。 夏二闻言,重重一拜:“多谢观主。” 又转身对着顾锦里、顾锦安道:“多谢二位。” 虽然他不知道胡观主为何这么帮顾锦安跟顾锦里,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在鲁家一系里的地位很重要。 不过顾锦安跟顾锦里可不承认自己是鲁家一系的人。 第728章 吃素的 夏三还有些犹豫:“二哥,咱们这么做会不会被世人所不耻?毕竟咱们是吃夏家饭长大的。” 要是按照胡观主说的做,可是忘恩负义。 夏二笑了,直接撸起袖子道:“三弟,你还记得咱们身上的这些窟窿吗?这是被夏固生生挖出来的,当时咱们都痛晕了过去,而咱们会遭此一难,只是因为夏固心情不好……他根本没有把我们当人看,就是当做畜生来虐待!” “我们也不是吃着夏家饭长大的,夏家所有的一切都是鲁家的。” 这些都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 “夏固是杀死咱们父母的凶手!”夏二的眼眶已经红了起来,他听过他娘的事儿,知道他娘原本是好人家的女儿,可最后却卖身给夏固做了外室……他娘为何会卖身?他查到的是外祖父出了事儿,急需银子救命,他娘才卖身做了外室。 如今想来,他外祖父会出事当真是很有问题。 而做外室也就算了,他娘认了,可夏固竟然找男人来睡他娘,让她怀孕生下他,之后更是残忍的杀了她灭口。 “夏固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人来看过,我们不过是他为了掩盖自己不能生的工具罢了。”夏二掉着眼泪说出这句话。 夏三已经泣不成声:“二哥别说了,我都听你的。” 夏二夏三的媳妇跟儿子都哭了,特别是两个小的,他们没想到自己的爹在夏家过得这么不好。 夏二媳妇道:“胡观主放心,我们定会把你说的事儿办得妥妥当当。” 胡观主满意点头:“要是事情办妥了,湖云观会给你们新身份,让你们自己当家做主的过日子。” 夏二媳妇听得眼睛都亮了,看着自家儿子,要是有了新身份,她儿子就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再背负夏家的破名声活着。 夏二媳妇为了儿子,坚定了要帮胡观主做事儿的想法。 “唔唔唔!”纯儿生怕自己会死,急忙朝着顾锦里叫唤着,她倒是很会选人,知道顾锦里兄妹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 顾锦里抽出匕首,把纯儿嘴巴里的布团挑掉,歪着脑袋看着她:“嗯?” 纯儿忙道:“奴婢知道夏固一些不堪的事儿,奴婢愿意帮忙,只求夏固死后能让奴婢赎身,不再做夏家奴。” 又哭道:“奴婢本来就是上官家的丫鬟,先前亲事都快成了,是夏固老贼太无耻,竟是向上官家要了奴婢,这才让奴婢没了亲事,给他做了通房丫头。” 哭完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夏二爷跟夏三爷不方便说的话,奴婢都能说。” 这话说得很合顾锦里的心意,便没有反对,只道:“问胡观主吧。” 胡观主要是答应,她就没意见。 胡观主看向纯儿,点了点头。 夏嬷嬷本来就是个精的,早就想要表忠心,却被纯儿抢先一步,是气得咬牙切齿,狠狠瞪了纯儿一眼后,膝行而前,不住的给胡观主磕头。 砰砰砰! “观主,您是化外之人,修的是普度众生的大道,求您放了宇哥儿,放了我们一家。只要您愿意放了我们一家,老奴可以像纯儿一样,把夏家夫妻做的龌龊事都说出来,让夏固遗臭万年。”夏嬷嬷有些得意的道:“老奴侍奉夏家多年,知道他们夫妻很多秘密,他们在邻国有很多私产,老奴愿意带你们去找出来。” 这就是她最得意的地方。呵,即使她是个奴才,却是奴才里的翘楚,是湖云观不敢轻易杀死的人。 然而,胡观主却是直接拒绝:“不需要用到你,你们一家会被交给鲁家一系处置。” 她可不是谁都保的。 夏嬷嬷大惊:“你说什么?你难道不想知道夏家在邻国藏了多少私产吗?那些可都是用鲁家的银子置办的。” 顾锦里笑道:“夏嬷嬷,胡观主既然能查出夏固当年的秘事,就是已经知道夏家在邻国的一切,你觉得自己还有筹码要挟胡观主吗?” 又摇着头道:“你自诩人老成精,可说到底不过是个只会耍后宅伎俩的小人,你真以为胡观主是吃素的?” 胡观主道:“清修之人,自然是吃素的。” 顾锦里:“……” 您老能别说话吗? 不过,胡观主虽然吃素,却也杀人,她对夏嬷嬷道:“把你们交给鲁家处置,你们一家或许还有一条活路,要是落在我手里,湖云观那么多地,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养药材就成。” 胡观主是跟着前任观主长大的,而前任观主是个杀伐果决之人,湖云观也不是真正的清修之地,是鲁家留下的一个隐世之地。 这样的地方,心里有三清与大道,也有鲜血与杀伐。 夏嬷嬷懵了,开始哭着撒泼:“呜呜呜,你们不能杀我们一家,我们家是被夏家害的,是无辜的!” 胡观主皱眉:“你若无辜,世上将无恶人。” 夏嬷嬷这些年来不知道帮着夏家做过多少恶事,手上人命也是沾了不少的,来庆福镇后也不老实,帮着夏家出主意害罗武、做主顾锦绣的婚事、拉拢程哥儿、甚至要给安哥儿物色媳妇,一个奴才不该做的事儿,她几乎都做了。 夏嬷嬷必死。 夏嬷嬷听到胡观主的话,心下大骇,知道是自己帮夏家做的坏事被知道了,看着瘦弱的许寿恩,她抱着胡观主的脚求道:“观主老奴知错了,求您放老奴儿子跟孙子一条活路……” 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乘风打晕。 “娘~”许寿恩小小的喊了一声后,又急忙闭嘴,瑟瑟发抖的跪着,生怕胡观主会注意到自己,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胡观主看着许寿恩,摇了摇头,世上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忘恩负义之人:“你们一家的结局已定,你的儿子跟爱妾都会被送走,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配不配合了,要是不配合,我也帮不了你们。” 许寿恩听说自己的爱妾也会被连累,是嗷一声,直接晕死过去。 顾锦里则是八卦的问:“许寿恩还有爱妾?” 看许寿恩那瘦弱的样子,行吗?不怕半途死掉吗? 胡观主看着她,没有骂她八卦,而是颇为高冷的点点头,宛如高贵的孔雀般,清冷地嗯了一声。 第729章 哄你 顾锦里笑了,大家伙开始打扫残局,兼分刮夏府的财物。 大冬天的她顶风冒雪的赶来可不是只单单为了收拾夏固夫妻,还为了发财。 不要觉得她太贪钱,实在是银子太香她顶不住。 秦三郎趁着她高兴地搜刮夏家财产的时候,跑过来道歉:“小鱼,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游安他们的事儿,你别生气了。” 顾锦里睨他一眼,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 秦三郎很是无奈,小鱼果然又跟他生气了。 胡观主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什么,开始安排后续的事儿。 胡观主的动作很快,也可以说是顾锦里的主意太损,总之当夏固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金陵城内的高升楼里听着一场说书,说的还是他夏固的事儿。 说书先生口沫横飞:“夏固发觉自己不能生之后,竟是想出一个买男人来睡自己女人的馊主意。” “啊?还有这样的事儿?这是个男人能做得出来的事儿?”楼下有客人惊呼,下巴差点掉地上。 又有客人笑道:“什么男人?夏固都中绝嗣药了,生不出来的能叫男人?” 一句话,惹来大堂里的客人是一阵哈哈大笑。 说书先生羽扇一挥,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的弧度后,指着那人说道:“怎么不能?夏固不但买男人来睡自己的女人,买的皆是身高体壮火力强的,不然能五年弄出四个孩子来?还有三个是带把的。” 说书先生很牛,是把各种细节说得入木三分,顾锦里听得脸都红了。 不要误会,她不是害羞的,是兴奋的,果然找说书先生来说这种八卦是对的,听听这用词,当真是让人血热沸腾啊。 秦三郎的脸色绿了,早知道就不找这个说书先生了,说的都是些什么?真是污了小鱼的耳朵。 辛亏安哥儿跟罗武哥都在楼下大堂,这里只有他跟小鱼,不然不知道得多尴尬。 他起身来到窗边,把开着的窗子关了,说书声顿时小了一半,顾锦里急了:“你关窗子做啥?我都听不清了。” 正是精彩的时候啊! 秦三郎道:“等会儿再给你开。” 顾锦里生气了:“等会儿最精彩的就过去了。” 可秦三郎是宁愿哄她也不会让她听这段的,顾锦里很郁闷,指着秦三郎道:“你个老古董。” 秦三郎却觉得做老古董没什么:“古董很值钱。” 顾锦里一噎,眨了眨眼,秦三郎心下一软,笑道:“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对。” 顾锦里:“……你学坏了。” 以前都不会这么说话的。 秦三郎笑而不语,又偷偷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其实如今他是不敢惹她生气的,只因她还在跟他闹脾气。 趁着如今只有他们两个,秦三郎再次解释道:“游安他们的事儿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且时机未到。” 顾锦里瞅他一眼,直接捂起耳朵,心里吐槽:为什么她会做出这么幼稚的动作?她不是小孩,是个大人啊。 秦三郎见状走了过来,坐到她的面前,双手拽下她的捂着耳朵的手,道:“我知道错了,不该瞒着你,应该有什么事情都告诉你。” 罗武的事情会闹得这般严重,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罗武隐瞒了夏固言语羞辱他的事儿。要是一早就说出来,绝对不会有今天的事儿。 秦三郎也知道隐瞒是最不可取的,可三年前小鱼还小,他跟她之间并没有像如今这般亲密。虽然她嘴硬没有答应他,可他知道一个姑娘愿意大半夜的出来见他,还愿意让他碰她的手,那就是…… 总之秦三郎的心里很甜,所以才会觉得自己瞒着她不对,也用了足够的耐心来跟她解释。 要是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邻居关系,他养游安他们的事儿,她永远也别想知道。 顾锦里听罢,看着他,很认真的道:“我只说一回,你要听清楚了。我最讨厌别人有事隐瞒我,特别是那种以“为我好”为由来隐瞒我事情的人,我会跟他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好,我记住了,绝无第二次。”秦三郎看着她,见她听了这话后嘴角轻微的翘了翘,又很快抿紧,一副不想自己太高兴而让他开心的样子。 怎么这么可爱? 秦三郎没有克制自己的情绪,而是开心的笑起来。 顾锦里瞪他:“笑什么笑?做错事了你还有脸笑?知不知道游安他们是鱼仔出身,长在水匪寨子里的,一个不好就能成为穷凶极恶之徒。” 她会生气其实主要是怕他用人不淑,被游安他们给害了。 可秦三郎却道:“我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邱琅他们是镖局出身,适合做护院,不会做出太残暴的事儿,而游安他们出生水匪寨子,天生带着一股子杀气。” 他顿了顿,继续道:“小鱼,他们是最适合的人选,我很需要这样的人。” 顾锦里知道他是要报仇的,而他说得没错,比起邱琅他们,游安那批人更能为秦三郎办事……报仇,逃不过一个杀字。 “你自己当心点。”顾锦里没有再反对他养着游安他们,毕竟秦三郎不可能不报家仇。 秦三郎听得笑道:“嗯,我会当心的。” 又道:“游安他们虽然身有杀气,却是吃过大苦的人,我又是剿了水匪寨子的人,他们很感激我,也很感激你们家,觉得是我们把他们救出苦海的。他们对我们很感恩,你可以放心。” 他也是因为这层恩人关系才敢把游安他们买下,养起来,教他们本事。要是游安他们心里只有仇恨却没有感恩,他是不会买下他们的。 顾锦里听得点点头,拿起桌上的一只鸡腿递给秦三郎:“给你吃。” 秦三郎笑道:“不生气了?” 顾锦里瞪他:“吃不吃?不吃算了。” 言罢,自己咬了一口。 秦三郎等她咬完后,伸手拿走鸡腿,三口就给吃完了,把骨头咚一声,扔进盘子里。 顾锦里看看那根鸡骨头,又看看他,有些机械的道:“我吃过的。” 秦三郎笑容明亮:“我又不嫌弃你。” 竟是说了她上回在他家吃烤栗子时说的话。 顾锦里老脸一红,怒了:“臭小子,你敢撩我!” 秦三郎跟她混了这么久,已经知道撩是什么意思了,并不否认,而是看着她笑。 顾锦里扛不住了,急忙转过头去,又觉得自己这样很怂,回过头来怒瞪秦三郎,骂一句:“流氓!” 第730章 给力的说书先生 秦三郎笑意更浓,这是恼羞成怒了? 他的身子突然向她前倾而来,在她惊得瞪大眼睛,微微张嘴的时候,头猛然低下,又在离她嘴巴的寸许间停下,抬眸看着震惊得僵住的她,低低地笑了一声,道:“这才叫做流氓。” 啪嗒一声,顾锦里听到自己下巴掉地上的声音。 她她她是被调戏了吗? “混蛋,谁教你的?你找死是不是?!”顾锦里怒了,脑袋往后一倾,跟他保持距离后,抬手冲着他就是一拳。 但他躲得快,没有被打到。 “还敢躲。”顾锦里更气,指着他道:“过来,我要揍你。” 秦三郎很听话的凑了过来,还把袖子撸起来,放到她嘴边:“洗干净了,你咬吧。” 他这么慷慨,顾锦里却噎住了,抽了抽嘴角,一掌拍开他的手:“滚。” 说着粗鲁的话,可她的脸却红了。 秦三郎很喜欢看她脸红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戳了戳她的脸儿:“红红的,像是喝醉了。” 顾锦里只觉得脸上一麻,有电滋滋而过:“你敢戳我脸!” 秦三郎很委屈:“小鱼也戳过我脸的。” 还经常戳,每次他脸红她就戳,说这样很好玩。 三年前他被她说爱脸红的时候,一直想要改掉这个毛病,但后来他不想改了,因为他喜欢她用食指指腹轻轻戳他脸的感觉……那会让他的心里麻麻的,那是心悸的感觉。 顾锦里:“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秦三郎摇头:“自然不是,我喜欢小鱼这么对我。” 顾锦里:“……” 脸好烫,她一定是发烧了! 秦三郎见她先是一愣,脸又更红了,皱着好看的眉头,似乎在思量着要不要宰了他? 他很聪明的在她要发怒之际,起身把窗子打开,让说书先生的声音传了进来。 点到为止就好,要是把她给惹急了,她以后不戳他脸就完了。 且她还没想好,他不想逼她太过,她脾气急,万一逼过头了,他可就要打光棍了。 打光棍不好,他还想当爹的。 …… “夏固这老畜生当真恶毒,骗了姑娘来做外室、找了不知名的野男人来睡人姑娘就算了,最后等姑娘生下孩子后,他生怕自己做的恶事会泄露,还把那些姑娘都杀了。” “这还没完,他把那些孩子接回府中后,并没有好好对待,而是天天虐待他们。夏二爷,多好的人啊,手腕上、背后、大腿这些地方都被夏固挖出一块块肉来。如今那些伤口虽然好了,却有半指深的窟窿。” 客人们听得惊了:“这夏固果然是个畜生,怎么能做出这样可怕的事儿?” 说书先生道:“可不是嘛,夏二爷当时不过七岁,那是天天被这么对待,能活下来当真是老天爷保佑了。” 言罢,说书先生朝着高升楼大门的方向拱手一拜:“某替夏二爷感谢老天爷的护佑之恩。” 客人们见了有不少夸说书先生仁善的。 不过也有人质疑,那人站起身,一脚踩在椅子上,指着说书先生骂道:“你一个小小的说书先生怎敢这般诋毁夏先生?夏先生可是大楚有名的狂士,大楚谁人不知?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恶事来?” “再说了,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夏先生到底能不能生,只有夏夫人跟他睡过的女人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难道你被睡过?” 这话一出,大堂里传来一阵大笑声,不少年轻人纷纷附和:“对啊,夏先生乃是有名望之人,地位堪比星斗,学识犹如汪洋,他这样德高望重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残害儿子的事儿?你一定是胡说八道,我们要报官抓你,让你流放边疆!” 说书先生何许人也?乃是金陵府三大说书先生之一,常年扎根高升楼,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 也认识这群后生,知道这就是一群崇拜夏固,想要学夏固做狂士却空有狂而无真本事的有病青年。 扑通! 说书先生跪下了,单手起誓:“我洪昌言对天发誓,所说之事绝无虚言,若是有一句假话,定当天打五雷轰,让我像夏固一样绝嗣,再受世人唾弃而死!” 大楚人最信这个,毒誓一发,还发得这么突然跟慷慨激昂,那群年轻人全都被震住了。 娘的,吵架就吵架,你发什么毒誓? 莫不是要逼着他们也发一个? 小年轻们猜对了,说书先生指着他们道:“而你们要是口出恶言冤枉了我,那你们就是帮了夏固的恶徒,定要受天打雷劈而死!” 呵,一群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跟他玩狂妄,老子狂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 还告官? 你们倒是去告啊,夏固的事儿能被传扬出来,且传了三天夏家还没出来澄清就足以证明这是真的。 既是真事儿,那他说说又怕什么? 说书先生很会来事儿,发完毒誓后又用袖子抹起眼泪来,悲悲戚戚的哭道:“某会知道这些事儿,全因某的一位友人,他跟夏二爷是至交好友,夏二爷给他看过身上的伤……呜呜呜,当真是惨不忍赌啊,背上都是窟窿眼,没有一块好肉。” 又道:“夏固老畜生不但虐待夏二爷,还虐待夏二爷的孩子,可怜小夏二还不到八岁,也跟他爹一样遍体鳞伤。” 高升楼是郑家的产业,能来这里听说书的皆是家里有点闲钱且读过书的。 读书人一骂薄待老人者,二骂虐待孩童者,听到这话是忍不住了,有不喜或者嫉妒夏固者是大骂夏固:“这老畜生当真不是个东西,虽说不是亲孙,可也姓着夏,怎能这么对孩子?” 江南狂士之风盛行,十个读书人里有五个是狂士脾性,见夏固这般可恶,竟是高喊道:“走,咱们去郊外夏府把夏固老畜生拖出来暴揍一顿,替天行道灭了他!” 楼下大堂一隅,一扇四开屏风之后,夏固被罗武、顾锦安押着坐在中间,被迫听着这场说书,看着那些群情激奋要去夏府打他的人。 ……这些人以前可都是他的崇拜者啊。 那个喊得最凶的是刘府三公子,最是崇拜他,是抬着一箱银子来求他作诗一骂。 第731章 门前大戏 看在银子的份上,他赏脸骂了他两句诗词,被他视为珍宝,找名家写下之后,裱起来挂在家中书房里。 那位韩公子家里更是富贵,拿过一幅古画来求他一首赋,他很喜欢那幅古画,做了一首赋给他。 还有那个仇公子更是送了一艘画舫给他,只求他赏脸一见…… 以前这么崇拜他的人,被他在心里看不起的人,如今竟是要去夏府揍他?! “呼呼呼~”夏固喘着粗气,被眼前的一切气得快死。 那位刘三公子还嚷嚷着道:“我一早就看出夏固那老匹夫不是个好东西,要真是个狂士,怎么会因为金银作诗?当初我买他两句骂我的破诗可是花了整整一万两!” 顾锦里:“……” 你花一万两银子让夏固骂你? 来来来,姐姐只要一千两,能把你骂得你娘都认识。 顾锦里趴在窗口,指着刘三公子道:“他有病。” 秦三郎笑着点头:“嗯,他们这些想做狂士的人,脑子都有点不正常。” 说着伸手把大开的窗子合上一半,不让外面的狂人们看见她的模样。他家小鱼可是长得很好看,虽然扎着个包子头,穿着厚厚的蓝袄子裤裙,看着像个假小子,可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好看。 顾锦里扒着他的手臂道:“你让开点,我要看他们发疯。” 挡着大半个窗口让她怎么看。 秦三郎只是让开了一点点,让她能看见个热闹就成。 楼下,仇公子高声附和着刘三公子的话:“正是正是,那夏固当真是个无耻之徒,说什么狂士,我呸,他也配!我因仰慕他的学识文采,想要求他一见,原本想着他是个狂士,送豪礼求见是污了他的名声,便没有送银子,只诚心求见,连着跪在他家门口三天,愣是没有见到他一面!” 又道:“后来跑来一人,说是给我指点迷津,说夏固喜欢画舫,我立马给他买了一艘送过去,这才得以见到他,跟他游江!” 仇公子说起往事是肉痛不已,一是觉得亏了银子,二是觉得自己被夏固骗了。 “哈哈哈,你们这些傻子,那夏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你们还为了见他一面花费这么银子,当真是傻得很啊。” “方五,你笑话谁呢?你知道夏固要去参加上官家的文会,可是花了三千两银子进去只为见他一面的!” 方五的老底被揭穿,脸色通红,又很快狡辩道:“我,我那是被他的名气给骗的,那个时候谁知道他是这样的畜生,你们不也被他骗了,还来说我!” 一句话,让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 这些崇拜夏固的人都是想要做狂士的,而给夏固送银子送豪礼的都是家里不缺钱的主,一个个是锦衣玉食长大,夏固的名声可以坏,可敢骗他们,绝对不能忍,必须找夏固算账! “走,去郊外夏府,把夏固老畜生拖出来游街示众!”一人高呼出声,其他人纷纷附和:“对,去夏府找夏固,这老畜生堕了咱们读书人的名声,不好好教训他一顿,如何对得起古今圣贤?!” 整个大堂的人全都起身,往门外奔去,要找夏固的麻烦。 说书先生有点懵:“诶,你们不听说书了?” 别走啊,你们要是走了,这酒水茶水、糕点菜肴的还怎么卖出去? 可那群年轻后生根本不理他,闹哄哄的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商量着:“咱们到了夏府后,先由方兄叫骂,他口才好。等方兄骂完了,韩兄、仇兄、兰兄再接着骂,得骂出狂士的气势来,咱们能不能扬名立万可就看这一次了。” 夏固听到这话,气得一股鲜血涌上喉头,这些狼崽子果然没良心,竟然想要靠着骂他来出名! 顾锦安知道夏固在气什么,笑道:“靠骂人出名不正是狂士一贯的作风吗?你当年可是给詹三老爷出主意,让他靠大骂欧阳鸿先生出名的,如今又为何要生气?” 夏固被胡观主扎针,已经是说不出话来,只能听着,任由顾锦安羞辱他。 顾锦安看着前方的说书台道:“你也别怪这些人,他们会这样也是你们狂士教的,狂士就是这个德性,永远只想踩着别人的苦痛成名,你们是最肮脏的东西!老实读书,老实做事的文人比你们尊贵百倍。” “呼呼呼!”夏固被骂得已经快要撑不住,鲜血从嘴角流出。 顾锦安见了道:“你可要撑住,千万别死得太早,还有一场好戏你没看呢,走吧。” 罗武立刻把夏固拽起来,从高升楼的后门走了。 顾锦安则是看向楼上,对顾锦里跟秦三郎招招手。 顾锦里很兴奋,招呼秦三郎:“快走,重头戏要来了。” 秦三郎则是有些失望,他还想再跟她单独多待片刻,但见她这般兴奋,又很快起身,从桌上拿了几个肉饼后,跟着她离开。 夏固已经瘫了,秦三郎说他在骡车里得躺着,便多带了一辆骡车来,如今是顾锦安、罗武、夏固同坐一辆骡车。他则是跟顾锦里坐一辆,可以护着她点,免得金陵狂徒太多,她的模样长得又好,要是被人看见,那些狂徒得追到家里去。 顾锦安心下冷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三郎这么不要脸? 可想到他爹娘说的:“三郎很好,对咱家小鱼更是好得没话说,又是知根知底的,小鱼又凶,也只有三郎脾气好能让着她。” 一副这个二女婿要定了的样子。 顾锦安虽然不高兴秦三郎为了接近小鱼做出这等连脸面都不要的幼稚事儿,不过他并没有坐到他们那辆骡车去。如今夏家的事情要紧,他俩高兴就坐一起吧,等处理完夏家的事情再说。 夏固的事情是闹得整个金陵皆知,连临近的临河府、金宁府的文人跟世家豪族子弟听说这事后都纷纷结伴而来。此刻正在夏府门前高喊着:“夏先生,我们知道您受了委屈,还望您允许我们进去探望,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为您讨回公道,让那些胆敢污蔑您的人万劫不复!” 没错,这群人跟方五他们不同,不是来声讨夏固的,而是来声援他的,以为他是受了奸人所害,所以来帮他。 顾锦里他们已经从夏府后门进了夏府,她趴在门缝看着外面的那群文人跟世家豪族子弟,见他们有的口沫横飞,朝着夏府喊话;有的痛哭流涕,捶胸顿足,哭着喊着:“夏先生您受委屈了,学生恨不能替您受了这罪。” 第732章 身败名裂 顾锦里看着那些人用宽大袖子抹着眼泪口水的模样,很是嫌弃:“真埋汰。穿这么大袖子的衣服做啥?专门用来当抹布擦自己吗?可别说什么替夏固受罪的话落,他是太监啊,你们也要阉了自己吗?” 顾锦安很头疼,小鱼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生猛?你可是个姑娘家啊。 秦三郎只是听得有点脸红,却没有说她。小鱼高兴就好,且这里就他们几个,是最亲近的人,说说也不怕,这话不会传出去。 “夏先生,您出来啊,您不要怕,学生即使肝脑涂地,也会为您讨回公道!”外面的文人还在哭喊着,顾锦安听得眉头大皱,为了夏固可以肝脑涂地,他们把夏固当成什么?皇帝吗? 方五他们看见这么多人支持夏固,也怒问:“你们怎能帮着夏固那老畜生?他做下那么多恶事,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耸人听闻,我们理应一起冲进夏家,把夏固拖出来暴打一顿才是。” “啊呸!方五,你也配做读书人,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夏先生这般德高望重的人,想想就知道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定是被人冤枉的!” 方五跟站在最前面的仇公子、刘三公子被这些人喷了一脸口水,嫌弃的抹了一把脸后,反唇相讥:“呸,夏固做下的事情都传遍了,你们还为他说话,真正不配做读书人的是你们!读书人讲究为民请命、除恶扬善,夏固所作所为是不是恶?是恶咱们就该一起除了他!” 那些支持夏固的文人骂道:“恶?夏先生是被冤枉的哪里来的恶?你们就是嫉妒夏先生的大才,想要把他给毁了!” 外面的两拨人骂得欢,夏府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锦里他们躲到了门房里继续看好戏,走出来的是夏二夏三。 这三年来,夏二夏三也来过两回,是给夏家夫妻送年礼兼拜年的,金陵府有人认识他们兄弟,看见他们后,立刻朝着他们兄弟奔来,质问道:“夏二夏三,是不是你们兄弟想要夺产,找人污蔑夏先生的?好啊,你们这两个畜生,夏先生可是你们的亲爹,你们怎么能这么对他?” 这些人根本不相信夏固不能生的事儿,只认为夏固是夏二他们的亲爹。 “你们这两个不忠不孝之徒,理应受尽世人唾骂而死,今天我们就要为夏先生教训教训你们这两个不孝子!” 夏二夏三听着这群人的辱骂,没有还口,而是开始解腰带。 那些支持夏固的文人见了嘲笑道:“怎么的,你们这是自知自己残害夏先生没有好下场,要解腰带上吊?告诉你们,晚了!今天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拉你们去官府,告你们一个谋害亲爹的大罪。” 夏二夏三不理会他们,只一件件的把衣服脱下。 方五眼尖,立马指着夏二夏三的身上道:“你们快看,夏二爷跟夏三爷的身上有几个窟窿,跟说书先生说的一样,他们身上的肉被夏固老畜生给挖出来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纷纷跑过来查看夏二夏三身上的窟窿,见那些窟窿虽然没有说书先生说的那么夸张,却也有半寸来深,且全身上下多达十几个。 “夏固老畜生竟然真的挖了夏二爷跟夏三爷的肉,这老犊子,当真凶残得不行!”方五很激动啊,这事儿竟然是真的,那他们就能靠着声讨夏固成名啦。 刘三公子更激动,已经扯开嗓子高喊:“夏固不仁不慈,虐待养子,咱们快进府去把那老孽畜抓出来替天行道!” 金宁府的凤四爷是最崇拜夏固的,凤家又是金宁望族,这回召集金宁文人来帮夏固就是他做的,听到这话反驳道:“你们别仗着声音大就嚷嚷,他们就是脱个衣服,还一句话没说呢,你们怎么就知道这些伤是夏先生弄的?” “对!你们这群王八犊子,生儿子没**,回家就戴孝的命歹之人,夏先生一生起起落落,是个连景武帝的面子都敢下的人,他这般光明磊落,怎么可能会虐待夏二夏三,他们定是想要谋害夏先生分产,在自己身上弄出这些伤来的。”先前坐在地上痛哭的范扈站起身来,抹着眼泪朝刘三公子吼道,他是致死都不相信夏先生是个会做出这些恶事的人的。 又疾走几步,冲到夏二面前,拽着他道:“说,是不是你们故意在害夏先生?夏先生在哪里?快把他交出来,你们不孝,自有我们这些钦佩他学识之人赡养!” 范扈吼得嗓子都哑了,可夏二却只是淡淡的看着他,问一句:“你看我兄弟二人身上的窟窿,像是新伤吗?” 聚集在夏府门前的不但有文人、世家豪族的公子、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其中两个是大夫,听到这话跑过来道:“我们是大夫,我们会看伤!” 大家伙听到这话,纷纷给他们让路,结果他们看过之后道:“这二位爷身上的窟窿所伤的时间并不相同,肉比较白的是起码有三十年的老伤,肉比较红的是最近几年的新伤。” 刘三公子闻言,立刻吼道:“听见没有,老伤有三十年呢,那时候夏二爷才多大?一个孩子能自己动手把自己背后的肉给挖出个窟窿吗?就是夏固老畜生干的!” 范扈还是不信,哭着说:“夏先生是被冤枉,一定是夏二他们说谎。” 夏府门房,顾锦里听到这话皱眉:“这个范扈真是没救了,都这样了还坚信夏固是无辜的……夏固老贼在文人里的地位果然很高,影响深远。”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要把夏固的名声弄臭,让江南这些崇拜狂士的文人知道,所谓狂士是最不可取的,名士他不香吗?为什么要跟着狂士发疯? 顾锦安看着外面那群人,也是眉头紧皱,希望夏固的事儿能让这些人醒醒,别在盲目的跟着夏固这些只会闹腾不会办实事的狂士胡闹。 除了想把这群文人打醒以外,顾锦里兄妹还想用这件事来震慑鲁家一系,让鲁家一系的人明白,手别伸的太长,伸的太长了,他们顾家不仅会帮他们把手给剁了,还连人也帮他们埋了。 第733章 不信 府门口,夏二的媳妇吼着范扈:“你这个疯子,夏固这么对我们一家,你还帮他说话,你这个帮凶!” 又拍拍自家儿子:“老大,把衣服脱了,让这些混蛋看看夏固是怎么虐待你的?” 夏二的儿子一听,也不怕冷,是立刻脱下衣服,把身上的伤口露给大家看。 夏三的儿子也把衣服脱了,身上同样有着窟窿眼伤口。 “老天爷啊,这两个哥儿的身上也有那种窟窿……夏固这畜生连两个孩子都不放过,当真是畜生不如。”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文人掉着眼泪说着,等其他人看过两个孩子的伤口后,又帮他们把衣服穿起来:“天冷得紧,把袄子穿好,莫要着凉。” 夏二跟夏三的儿子抬头看着老人,冲他感激的笑道:“谢谢爷爷。” 这声爷爷彻底把这位老文人喊得痛哭出声,多好的两个娃啊,夏固怎么舍得这么对他们? 他心里已经站在夏二夏三兄弟这边,仗着自己年纪大,对在场文人道:“大家先别吵,给个机会让夏二夏三把事情说清楚,这般吵吵嚷嚷的,吵一天都没个结果。” “康老说得对,咱们先静静,让夏二爷跟夏三爷说话。”韩公子说道,他是认识康老的。 康老是举人,在金陵的鸿鹄书院做先生,说话很有些分量,金陵这边的文人跟世家豪族的公子都给他面子,是率先停下吵闹。 金宁、临河两府的人见了,纷纷点头赞同。 夏二见他们不再吵闹,这才开口:“我……” 可他刚说出一个我字,想到自己这三十多年过的苦日子,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一个大男人跪在地上,就这么无声的痛哭着,把在场所有人都惊到了。 康老瞧夏二这模样,估摸着夏固的事儿是真的。 足足有半刻钟的工夫,夏二才停住眼泪,哽咽的对大家伙道:“外面的传闻虽然有些夸大,说的却是真的……夏固并非我们的亲生父亲,他为了掩盖自己不能生的事儿,买了我们的娘做外室,再买来男人……让我们的娘怀孕后就把那些男人杀了,等我们的娘生下我们后,夏固为了灭口,也把她们给杀了。” 又道:“至于夏固是怎么中的绝嗣药,我们不太清楚。” 他会特地说这句,是不想惹得大楚皇帝不快。毕竟给夏固下绝嗣药的是景泰帝,乃是当今圣上的亲爹。要是他把真相说出来,他们谁都活不成,而把真相隐瞒下来,倒是能博得景元帝一乐。 景元帝乐了,才不会派人来深查这件事,大家才能好过。 方五冷笑道:“夏固狂妄难驯,这辈子不知道得罪多少人,被人下药实在是太正常了。那些被他算计过的人不提刀杀了他就算好的。” 方五的话一出,那些支持夏固的人都沉默了。狂士确实很容易得罪人,每个狂士背后起码有一箩筐的仇家。 所以这绝嗣药还真说不好是谁下的。 可范扈是夏固死忠,听到这话依然不信:“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有何证据证明夏先生不能生,要靠着买男人来绿自己传宗接代?” 夏二媳妇是个急脾气,这些年来看着自家夫君受气早就心疼得不行,听到这话是立刻吼道:“你们想要证据是吧?好,我们就给你们证据。” 她回头朝着府内喊道:“来人,把许寿恩、纯儿带出来!” 夏嬷嬷跟许寿恩母子还没有被送走,许寿恩也是个忘恩负义的,为了自己跟儿子能活下去,是直接说了要出来当面作证,只求他们能让他和许宇活下去。 夏嬷嬷得知这事儿后,在夏府地牢里哭得肝肠寸断,她一辈子都是为了这个儿子,如今却被儿子所弃。 可夏嬷嬷怕死,又求了胡观主让她出来作证,她知道的比许寿恩多得多,可胡观主没有让她出来的。 夏嬷嬷知道鲁家的一些事,要是把她放出来,万一她把鲁家的事儿说出来那就得完了。 许寿恩跟纯儿是被乘风押出来的。 许寿恩一出现就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我,我叫许寿恩,老娘是夏夫人身边的夏嬷嬷,当年夏固用我娘在外私自生下我来做为要挟,威逼我娘做假欺骗夏夫人……” 他把夏固是怎么请了大夫来说夏夫人不能生、又是怎么买的外室、让野男人来睡了外室生子的事情全都说了。 “怎,怎么可能?”范扈还是不信,指着许寿恩骂道:“你这刁奴定是在说谎,假的,一定是假的!” “是真的……”纯儿抽泣的道:“奴婢是老爷的通房,跟了老爷也有不断的时间,可从来没有怀孕过,老爷的其他通房也没有身孕……不对,我听说有一个叫做良儿的通房丫头怀过孕,可老爷得知这事儿后没有欢喜,而是勃然大怒,当夜就把良儿给处理了,一尸两命啊!” 纯儿泣不成声:“当时奴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怕极了。如今才明白,老爷是知道自己不能生,见良儿姐姐怀孕后知道她是偷了人,是气得杖杀了她,呜呜呜……” 纯儿长得柔弱,哭起来很是招人疼,且有些文人知道夏固曾经在两年前病逝了一个叫做良儿的通房。如今一想,觉得那个良儿当真是死得很蹊跷。 其实一点也不蹊跷,良儿就是自己病死的,也没有怀孕,是纯儿说谎把这事儿赖在夏固身上的。反正夏固做了那么多恶事,只要能把他的名声弄臭让自己活命就成。 大家伙听罢,都开始大骂夏固:“夏固果然是个畜生,竟然真的做出这种种恶事,我们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会奉他为文士之师,呸!他也配?” “齐兄骂得对,夏固该死,咱们身为大丈夫,可不能看见这种畜生而不打杀,冲进夏家,把夏固抓出来,把那老贼好好打一顿,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报应!” 方五扯着嗓子高喊着:“咱们一起冲进去抓夏固,替夏二爷他们报仇,替天道匡扶正义!” 心里也在呐喊着:感谢天老爷赐给他这样扬名立万的机会! 可范扈是个轴的,死都不信这是真的,他拽起夏二,怒问:“假的,是你们说谎对不对?!” 第734章 衙门来人 夏二看着他,说一句:“你当真可怜,夏固做的事儿证据确凿,你竟还帮他说话……你这么钦佩他,他可给过你什么恩惠,或是给过你一个正眼?” 范扈被问得愣住了,夏先生当真是一个正眼也没有给过他,只是他自己崇拜夏先生罢了。 夏二看着范扈的表情已经知道真相,苦笑道:“看你年纪比我还大,劝兄台一句,回头是岸,莫要为个老畜生葬送自己。” “呸!你这贼子,害了夏先生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我,我要去衙门告官,把你们统统抓起来,给夏先生讨公道!” 然而,不用范扈去告官,金陵府的官差已经来了。 来人是金陵府的成班头,三年前跟着郑家去田福县办过陆老爷子的逃奴案,跟郑家有点关系。 他看见夏府门前闹哄哄的,立刻喊道:“让开,都让开,我们是金陵府衙的人,要去夏府办案。” 范扈一听,立刻冲了过来,兴奋的问:“你们是来抓夏二的?夏二夏三两个贼子谋害夏先生,你们快把他们抓起来。” 成班头看着眼前这个有点癫狂的人,摇摇头道:“不是,我们是来帮夏先生夫妻析产和离的。夏夫人递了状纸跟几张脉案,说是夏固骗她几十年不能生,又做下诸多天理不容的恶事,她得知真相后,无法再跟这样的人过下去,要跟夏固和离,割袍断义。” “你说什么?夏夫人要和离?夏固的事儿是真的?!”范扈颤抖的问着,当成班头点头应是,又给他看过夏夫人的状纸跟脉案后,他终于扛不住,彻底晕死过去。 成班头皱眉看着范扈,对身后的一个衙役道:“把他送去医馆,别闹出人命。” “诶。”衙役得令,立刻架起范扈,往医馆去。 在场的其他文人、世家豪族公子听到成班头的话,得知夏固做下的恶事是真的,全都惊了。 刘三公子他们是兴奋不已,而凤四爷他们这些支持夏固的人则是败下阵来,有聪明的已经开始趁乱溜走。 刘三公子看到了立刻嘲笑他们:“喂,你们怎么走了?不是要替夏固伸冤吗?你们倒是回来啊!” 全然忘了在高升楼的时候,他自己最开始也是支持夏固的。 凤四爷出身名门,又是召集金宁府文人、世家豪族公子前来的领头人,自然不能这般灰溜溜的跑掉,要是跑了,他凤家的名声就全完了。 他立刻朝着刘三公子等人作揖:“诸位兄台,我们也不知道夏固是这等人面兽心之人,观他言行以及往昔声望,只以为他是被人冤枉的,这才来替他讨公道……怎知,唉!对不住了。” 金宁府的其他文人跟世家豪族公子也急忙道歉。 不过有心气高不想认错的人,则是直接要冲进夏府找夏固算账:“这老畜生太不是东西,害了我们后半辈子,我们一定要进去把夏固拖出来揍死!” 文人最在乎名声,他们帮着个老畜生讨公道的事儿会成为他们一辈子的污点,不揍夏固出气,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成班头见状忙道:“你们冷静点,莫要把事情闹大,这是夏家的事儿!” 成班头得了知府大人的交代,说这件事闹闹就成,不能真的闹出大事来,不然金陵府会不好过。 可这群人皆是贵公子,不是贵公子的也是家里有点闲钱的读书人,心气高,见自己信错人丢脸了,哪里肯善罢甘休,是招呼着自己这边的人,以及自己的侍从,要一起冲进夏家去。 夏二夏三两家人跪了下来,朝着他们磕头:“诸位公子的仗义我们心领了,可再怎么说我们也喊了夏固三十多年的父亲,有感情在,不想把事情闹得太过……还请诸位先回去,这事儿让我们自家人来处理。” 夏二会说话,他的儿子更会说话,朝着这些气势汹汹的人道:“诸位叔伯哥哥们,请你们先回去,把这事儿交给我爹跟祖母来办,多谢您们了。” 说完再次给这些人磕头。 这些贵公子也不是蠢货,见夏二父亲谢他们,这脸上有光了,立刻找台阶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去找我们,不管是金银或是势力,我们都能帮上一二。” 夏二儿子一脸孺慕的道:“多谢叔叔相助,不胜感激。” 说着冲他们笑了笑,当真是天真无邪没坏心啊。 顾锦里:“这个崇哥儿不得了啊,小小年纪就这么腹黑,两句话一个表情就把这些神经病给降住了。” 顾锦里对狂士没有好感,把有狂士脾性的人都叫做神经病,顾锦安跟秦三郎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凤四爷是松了一口大气,悄悄抹了抹脖子上的冷汗……老天爷保佑啊,总算是有个台阶给他们下了,要是再僵持下去,他们金宁文人当真会被夏固给害死。 凤四爷不敢多呆,冲着夏二等人行了一礼后,立刻带着金宁文人跟金宁的贵公子们离开。 临河府的文人见了也是急忙告辞,等离夏府有一里地远后,他们才放下心来,可想想夏固做的事儿,又恶心得差点吐了。 凤四爷能把金宁文人跟世家豪族的贵公子召来金陵府,就是个聪明的,出了这样的事儿,他回到凤家在金陵的别院后,立刻写信把夏固的事儿告知远在京城的父兄。 凤家老爷跟凤家大爷皆是在京中为官,而夏固当年得罪了景武帝,让凤家大爷上折子告知景元帝这事儿,定能让景元帝龙颜大悦,凤家就能靠着这事儿好好的露一回脸。 可凤四爷晚了一步,郑英已经把夏固的事情告知自家父亲,还把顾锦安私下里写过的一篇论“狂士与文士之别”的文章送去给郑父。 郑父收到郑英的信,看过那篇论狂士与文士之别后,当真是拍案叫绝。这顾家安哥儿果然是个奇才,当真是目光如炬,笔锋如刀,竟是把狂士弊端剖析得淋漓尽致,还把名士之好给颂扬得令人肃然起敬。 更妙的是,他没有一昧的贬低狂士,也说了狂士的好处,那就是他们当中确实有奇才;又说了名士的一些弊端,那就是太过老实,还把前朝名士孤山先生的事迹拿出来说。 第735章 气死 孤山先生是死后十几年才被人发现留下了山河册这样的著作,可当大家终于知道他有大才的时候,他已经化成白骨。 顾锦安在文章里说:男儿大丈夫,不应如狂士般贪功,也不应如孤山先生般弃名,人活一世,有才能者应享受尊荣,有大错者该受尽世人唾骂。 这话说的,郑父是立刻扒拉着郑家的嫡支里可有适龄的姑娘,想要拿来配给顾锦安。 …… 夏夫人躺在软榻上,前面隔着一个屏风,虚弱的道:“状纸上所言非虚,请成班头回去转告知府大人,求他帮忙做主,让夏连氏与夏固析产和离。” 夏固做的畜生事儿整个金陵都传遍了,夏夫人要析产和离,成班头觉得很正常。 他也就是走个过场,问了几个问题,再让带来的书吏写了张供词,让夏夫人按手印:“这份供词就是您刚才说的话,我们记下来了,夫人按个手印,我们拿回去,知府大人看了没问题就会给你们和离书。” 纯儿从屏风后出来,把供词拿进去。 夏夫人看着这份和离供词,流下眼泪来,舍不得按手印。 纯儿见了道:“夫人快按吧,按了您才能得偿所愿。” 这话别有深意的,只因夏夫人不愿意跟夏固和离,想跟他做一辈子的夫妻,可胡观主说了,要是夏夫人想要死后跟夏固合葬,必须和离。 只有夏夫人跟夏固和离了,外面的人才会相信夏固做的恶事是真的。 夏夫人没办法,为了死后能跟夏固同穴,只能把手印给按了。 纯儿把供词拿出去给成班头:“有劳差爷了,还请府衙早点判我们夫人和离,夫人她是再也不愿意跟夏畜生多做一天夫妻。” 成班头收下供词后,冲着屏风道:“夏夫人放心,和离书很快就会下来。” 快要过年了,府衙的人都盼着过年放假,谁都不愿意为夏家的破事浪费太多时间。 夏夫人听到这话是哭出声来,成班头只以为她是委屈哭的,并没有多想,很快就带人离开了。 成班头走后,纯儿回到屏风后,冷笑着劝道:“夫人别哭了,夏固有什么好的?你被他害了这么多年,理应跟他不死不休才对,怎的还这么舍不得他?” 又嘲讽道:“顾家二姑娘说得没错,您真是一条狗,一条瞎了眼,不明是非,只为夏固所用的狗!” “你……”夏夫人气得不轻,可她因着中毒已经是油尽灯枯,实在是没力气骂纯儿,还求她道:“你去帮我给小鱼带句话……让她等和离书下来后再允许我跟夫君重新拜堂成亲,行吗?” 纯儿惊了,夏固那样的畜生,夏夫人竟然还想嫁第二次:“夏连氏你当真有病!” 说罢不再搭理夏夫人,唤来两个丫鬟把夏夫人扶进里屋歇着。 “看好夫人,和离书没下来之前,不能让她死。”纯儿交代道。 “是。”两个小丫鬟应着。 府衙的和离文书下来得很快,第二天中午成班头就把和离文书带来了,还带来了析产的文书。 夏家的产业一半给了夏夫人,一半给了夏家三兄弟,他们三兄弟算是苦主,虽然不是夏固亲自,可爹娘皆是被夏固所害死,三兄弟从小又被夏固虐待,理应得到金银补偿。 胡观主则是把夏家的财产分成两份,夏二夏三一人一成,余下八成全部给了顾锦里家。 乘风早在刚到夏府的时候就已经把夏家的产业清点清楚,把册子交给胡观主。 胡观主很快就把这些东西挑出来分给顾锦里兄妹:“大部分已经折成现银,但有两个庄子、金陵府城的两座宅子、以及三个铺子极好,如今想要在金陵买到这样的庄子、宅子、铺子是极难的,我帮你们转了两手,给你们留下来了,这是契书,你们拿着吧。” 顾锦里跟顾锦安都是实在人,尤其是顾锦里特别爱钱,自然不会拒绝,欢欢喜喜的收下了,说道:“观主是个好人,但有些丑话我们兄妹要说在前头。我们会跟鲁家一系来往是看在我娘的份上,要是鲁家一系不珍惜咱们两家的情分,那我家也不会在乎鲁家一系的想法。” 她笑了笑:“毕竟我们不欠鲁家的,而鲁家的处境很危险,到现在还不敢冒头,只敢让夏固这些喽啰打脸大楚。我们顾家人只想好好活着,可不想跟鲁家一系一起找死。” 她看着胡观主,重申一次:“鲁家是鲁家,顾家是顾家,顾家的事儿,轮不到鲁家来插手。您把这话告诉鲁家一系的人,别嫌弃我们说话难听,是夏固做的事情太恶心,他败光了鲁家一系的好感,鲁家一系想要算账就去找夏固。” 最后,她盯着胡观主说了一句:“鲁家一系要是敢找我们家的麻烦,我会跟你们鱼死网破!” 胡观主知道她不是说笑,顾锦里不是个手软的人,如果大家好好相处,那就相安无事;如果鲁家想要完全控制顾家,那顾家就会直接去告官,告知官府鲁家一系的事儿,大家鱼死网破。 胡观主不想鲁家一系毁于一旦,点头道:“你放心,我会把你的话转告鲁家一系里能说得上话的人。” 至于这个人是谁,胡观主没说,鲁家当家人还不想让顾家人知道他的存在。 顾锦里见胡观主答应了,拿了契书跟一大盒子银票后,说道:“这里的事儿就交给观主了,我们要回家了。” 如今已经是腊月初八,顾锦里他们得赶着回去过年,且因着夏固做下的畜生事,这两天是天天有人来夏府大门泼粪。 没错,大楚人就是这么直接! 虽然夏府的宅子大,足足七进,顾锦里他们是住在后宅,不会被外面的事情影响到,可天天听泽子来报说:“安哥儿、小东家,大门又被人泼粪了。” 这谁呆得下去?还是赶紧走吧。 胡观主点头:“你们请便吧。” 不过在离开之前,顾锦里、顾锦安、罗武还去看了一次夏固,把那张和离书递给夏固看。 夏固躺在床上,已经说不出话来,捧着和离书眯着眼睛许久才看清……这竟然是夏夫人跟他的和离书,那个贱妇竟真的舍得跟他和离! 第736章 鲁家当家人 夏连氏不是最喜欢他吗? 不是把他当成天来看待吗? 给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狗,腊月初三那天晚上还说了死都不会舍下他。 “呵呵,贱人,果然是说得好听而已……噗!”夏固气得吐出一口黑血,眼睛翻白,抽搐一阵后,彻底断气了。 夏固最面子,他昨天身败名裂,被所有文人狂士、世家豪族子弟所嫌弃,已经气得晕死过去两回,再次醒来后得知夏夫人真的要跟他和离后,大男人的尊严彻底没有了,再也撑不下去,被气得凄惨死去。 夏夫人得知夏固死后,是一口气上不来,也断了气。 听纯儿说,夏夫人断气之前,还喊了一句:“夫君,咱们下辈子再做夫妻。” 顾锦里听得是嘴角抽搐,夏夫人你可真是奴得可以,这辈子被夏固害得还不够,还预定了下辈子继续让他来害自己。 服了服了,绝对是真爱! 顾锦里、顾锦安、罗武见夏固夫妻死了,不再逗留,喊上秦三郎,带上泽子冯连,坐着两辆马车回去。 夏二夏三得知夏固夫妻死了,没有任何悲伤,只是麻木的给夏固夫妻办丧礼。 夏府搭了灵堂,可根本没有人来祭拜,大家对夏固皆是避恐不及,只有成班头例行公事来问了一句是怎么死的? 夏二道:“夏固得知夫人跟他和离了,气得给夫人下了毒药,与夫人同归于尽。” 成班头:“……” 这夏固真他娘够坏的,自己身败名裂后还拉着夏夫人跟他一起死。 成班头听说是夏固毒死了夏夫人后,立刻让仵作去验尸,结果仵作说:“两人确实是中了同一种毒药而死,至于是什么毒,恕我医术浅薄,查不出来。” 这事儿也不用查,只因有纯儿作证,夏夫人确实是被夏固毒死的。 “老爷像是疯了一样冲进来质问夫人为何要和离?见夫人不搭理他,是直接拿出毒药包塞进夫人嘴里,生生把夫人给毒死了!毒死夫人后,他自己又吃毒药自绝。” 而夏二兄弟都决定不报官:“人死灯灭,他们做了一生怨偶,这么一去也算是解脱。” 夏二兄弟算是夏固夫妻的养子,且是夏固毒杀的夏夫人,如今凶手已死,家属不追究,只想平静的过日子,成班头自然不会找事。 不过他还是给纯儿、夏二兄弟以及两个伺候夏夫人的丫鬟录了口供,让他们按手印,再带着这些供词跟仵作去找金陵知府。 金陵知府对夏家的事儿很重视,毕竟夏固是有名的狂士,得知夏固夫妻会死是因为毒杀夏夫人后自杀造成的,当真是惊得眼睛都瞪大了:“这个夏固当真是个疯子。” 金陵知府的师爷在旁边笑道:“狂士嘛,做的皆是疯癫之事,会因为愤怒而发疯毒杀自己夫人实属正常。” 夏固有多爱面子,他们都知道。这样的人,怎么能允许夏夫人跟他和离,自然是要杀了夏夫人泄愤的。 而夏固毒杀夏夫人跟自己的事儿,不到半天就传得整个金陵皆知,所有的文人狂士、世家豪族子弟、包括金陵百姓都在痛骂夏固。 “这老畜生当真是可恶得很,心肠也太歹毒了,自己死就成了呗,还把夏夫人给毒杀了。” “夏夫人也是可怜,嫁给这样的畜生,落得不得善终的下场。” 有人见夏夫人死得太过可怜,提议道:“咱们不如去祭拜祭拜夏夫人吧。” 这话一出,大半个金陵的人家都动了起来,纷纷涌去郊外夏府给夏夫人上香。 见夏二夏三虽然不是夏夫人亲生,又被夏固这般虐待依然给他们风光大办丧事后,很是佩服,给了他们不少奠仪,文人狂士们还做了许多诗词来大骂夏固,颂扬夏二夏三的以德报怨。 夏二夏三对这些是丝毫不搭理,只对来上香的人说:“我们家的灵堂只摆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就会扶灵去邻国下葬,以后不再回来了。这座宅子跟夏家的所有产业都会托人卖掉,以后这里就不是夏府了。” 你们可以不用来泼粪了。 众人听了道:“你们走了也好。” 这是个伤心地,且有不少人在嘲笑夏二夏三他们父不详,留在金陵只会被人指指点点,根本无法过日子。 第二天上午,偌大夏府已经是人去楼空,此后金陵再无人见过夏二夏三他们,只听说他们葬了夏家夫妻后,改回了亲娘的姓氏,隐世而居。 纯儿跟夏林则是被胡观主安排去一个药庄定居,他们可以在哪里好好的过日子,想种药材就种药材,不想种也可以靠着纯儿积攒的细软过着富足的日子,但胡观主不会放他们自由。 他们知道的事情不少,得留着,看住咯。 纯儿知道他们要是不答应胡观主去药庄居住,下场就会跟夏管家他们一样,不明不白的死掉,是立马点头答应。 而夏嬷嬷和许寿恩则是都死了,许宇被放了出来,但他并不知道鲁家的事儿,回去后继续靠着家里的产业过日子。 远在邻国的夏大下场凄惨,他帮着夏固用鲁家的银子置办私产,做了不少挖鲁家墙角的事儿,鲁家一系震怒,他一家子都没了。 而那位嫁给虞充侯的四姑娘则是被虞充侯给病故了。 虞充侯大小也是个侯爷,探子一回来说了夏固的事儿,他是差点气得当场吐血,生怕丢脸的他直接病故夏家四姑娘。 等夏固的事儿传到燕京的时候,他更是给已故的夏四姑娘一封休书,直接休掉夏四姑娘,让人把她的棺木送去夏大家。 夏四姑娘生的两个儿子也被他给过继给了旁支,是一点也不想跟夏家沾上关系,无情得令人心惊。 …… 江南过后,有一片汪洋,汪洋之上有岛屿,上面楼宇林立,有农田庄园,宛如一个小镇。 在岛屿中间有一座占地极大的宅子,是三座七进大宅拼凑而成,当真是庞大无比。 宽敞的屋子,鲁二老太爷坐在铺着兽皮的大椅中,身上还盖着一张皮毛,借着旁边的火光看着手里的信:“呵,果然是老二的种,跟老二一个德性,得了理就不饶人。” 第737章 他可是亲外祖父 竟然敢把夏固夫妻给杀了,还说出那样威胁鲁家一系的话,当真是跟老二一样,都是不可理喻的刁民,可老二最后的下场又是如何? 埋在地下,被虫子啃噬得骨头都没有了吧。 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鲁管家在外面说道:“二老太爷,晚饭已经给您备好了,奴才是这就给您端进来,还是等会儿再端?” 二老太爷收到房大人跟胡观主的信后就躲在屋里,已经一个下午了,外面天都黑了还没出来。 不过鲁管家并不担心,反而很能理解二老太爷的心情,毕竟送来的信上说的是关于小主子们的事儿,二老太爷这个亲外祖父看了信,自然是舍不得放下的。 鲁二老太爷道:“端进来吧。” 在屋里待了半天,他也饿了。 “诶。”鲁管家应着,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六个提着食盒的丫鬟。 丫鬟们动作流畅的拿出泥炉,往六个泥炉里放了炭火后,再把菜肴拿出来,放在泥炉上煨着。如此用膳,鲁二老太爷吃的时间再久,饭菜也一直是热乎的,不至于吃到一半就冷掉。 等丫鬟们摆好饭菜,鲁管家过来请鲁二老太爷:“您请用膳吧,用完再接着看。” 他笑得略有些慈爱的说着,目光落在鲁二老太爷拿着的信上:“每回有几位小主子的消息传来,您总要看上许久,不愧是亲外祖父。” 鲁二老太爷笑着把信折起来,放到一边的锦盒里,盒子里装着许多信,皆是胡观主送来的,说的都是那几个孩子的事。 鲁管家说得对,他如今可是几个孩子的亲外祖父呢…… …… 金陵府的一座别院内,詹三听着管事的回话,是一张俊脸吓得煞白:“真的,竟然是真的?夏叔叔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当夏固的事儿传到金宁府后,叔父跟他们是根本不敢相信,可二哥如今还病着,叔父要留在金宁老家照顾二哥,只能把他派来。 可夏叔叔出的事情太大了,詹三生怕夏叔叔的事情是真的会牵连到詹家,来到金陵府后没有露面,而是躲在詹家的别院等消息。 怎知却等来这样的噩耗。 詹三砰一声,坐到软榻上,呐呐的道:“怎么会是真的?那可是夏固。” 别院管事道:“老奴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夏二爷跟夏三爷是亲自脱了衣服来给那些文人看,那身上当真是没有一块好肉。老奴怕传言有误,还找了给夏二爷夏三爷看旧伤口的大夫问话,那大夫的说辞跟传言差不多,说那伤有半寸深,且身上的窟窿伤口是三十年来一直都在添加的。” “三十年来一直在添加?”詹三吓得冒出冷汗,没想到夏固是这样的人,叔父还把他们带去见夏固,万一夏固要虐待他们怎么办? “继续说。”詹三害怕过后,吩咐管事。 “是。”别院管事继续说着夏家的事儿。 说到夏固死后凄惨,搭了灵堂也没多少人去祭奠的时候,詹三叹道:“要不是怕影响詹家的名声,我定是要去送他一程的,毕竟喊了他这么多年的叔叔。” 别院管事听得嗤之以鼻,这位三爷当真是个阴险的,等夏家人扶棺走了他才这么说,二爷比他强多了。 要是二爷在的话,定不会理会别人的唾骂,跑去给夏固上香,送他最后一程。 不过别院管事只是个下人,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而是道:“三爷放心,老奴已经让一个脚夫扮成文人,替詹家去上过香了,算是送夏固一程。” 詹三听罢夸道:“做得不错,去账房领二十两银子的封赏。” 别院管事很高兴,赶忙跪下谢恩:“老奴多谢三爷。” 詹三摆摆手,让管事起来,又道:“把马车背上,我要立刻回家,叔父还在家里等消息呢。” “是。”别院管事赶忙去喊人备马车,忙活半个时辰后,詹三就带着贴身小厮,坐着马车离开。 日夜兼程的赶回金宁府,一进家门就被詹三老爷抓住问道:“长垣兄如何了?听从金陵回来的人说,长垣兄毒杀嫂夫人后吞药自杀了,可是真的?” 金宁府有些文人比詹三回来得早,已经把夏固的事情传开了。詹三老爷听说后,心里很是着急,想要做诗怒骂这些人,又怕传言是真的,最后会落得整个詹家被耻笑的下场。 而因着他跟夏固的关系,这几天已经有文人来詹府门前怒骂了,他是连家门都不敢出。 詹三点点头:“传言是真的。” 他把夏家的事情告诉了詹三老爷。 詹三老爷听罢,差点栽倒在地:“真的,竟然是真的,那鲁……” 鲁家的事情现在还说不得,詹三老爷及时打住了。 詹三不蠢,见状问道:“叔父想说什么?” “没什么,你这趟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最近不要出门,若是出门有人问起,你就说咱们家跟夏固只是认识,相交并不深。”詹三老爷交代一声,匆匆去了詹二的院子,把夏家的事情告诉他。 詹二还病着,需要卧床休养几个月,听到夏家的事情是真的,是急得抓住詹三老爷的手道:“叔父,夏叔叔死了,那侄儿跟绣姐儿的婚事怎么办?要找谁去说和?” 詹二是个自私的,虽然难过夏固死了,可他最担心的还是夏固夫妻死后,他再无理由去田福县找顾锦绣。 “叔父,侄儿要娶绣姐儿,死都要娶!”詹二又怕詹三老爷见夏固死了觉得顾家女的身份配不上他,拽着詹三老爷道:“叔父不要嫌弃绣姐儿,您帮帮我,要是娶不到她,侄儿会死的,咳咳咳!” 他说的太急,被气岔到,不断的咳嗽起来。 詹三老爷忙道:“小二你先别急,就算夏固死了,顾家这门亲事也是能结的。” 他比小二更希望能跟顾家结亲,毕竟顾家的几个孩子可是鲁家的血脉,要是单单因为夏固是程哥儿的先生,他才不会让小二娶顾家女。 詹二听罢,喜不自胜:“真的?” 詹三老爷点头:“真的,叔父定会帮你达成心愿。” 可他这大话说得太早了,当晚他的院子里就闯进一个人。 第738章 找死的林小旗 那人一身黑衣,像一锭墨条似的,跟黑暗融合在一起,手中的刀子横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根本不敢叫出声。 “这里有一封信是房大人给你的。”黑衣人说道。 “房大人!”詹三老爷很是激动,问道:“哪位房大人,可是京城那位?” 他听夏固说过房大人,要真是房大人给他送信,那他就能自己搭上房大人这条线,离鲁家一系的顶层更进一步。 黑衣人点头,把信扔给他:“看。” 詹三老爷顾不得脖子上的刀,立刻拆开信封看信,看完后,脸色直接沉了:“房大人这是何意?” 竟是不许詹家再私自打顾家姑娘的主意,且要他们詹家对鲁家一系的事情守口如瓶,要是他敢漏出去一个字,他詹三老爷定会死于非命。 房大人位高权重,不说暗杀他,要是再加上鲁家一系的权势,就是把詹家给灭了都能做到。 詹三老爷不敢不听,可是:“为什么?多年前詹家跟鲁家也是旧故,且如今的詹家嫡子配得上鲁家的外孙女。” 顾锦绣又不是姓鲁,说白了就是个低贱农家女,而鲁家也不负当年,要不是他看大楚不稳想要给詹家留一条后路的话,根本就不会让詹家嫡子娶顾家女。 “按照信上说的做就行,其他的不用多问。”黑衣人说着,一把夺过信,放到一旁的蜡烛上烧了,最后交代一句:“看好你家二侄儿,他最后能不能如愿,端看他听不听话……房大人之上,还有人。” 詹三老爷听得眼睛大亮:“是鲁家当家人?!” 黑衣人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只要詹家听话,詹家想要的都会实现。” 话落,收回刀子,冲出屋子,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詹三老爷则是睡不着了,夏固没有骗他,鲁家当家人真的还在世! 夏固、房大人、鲁家当家人,自然是鲁家当家人的身份最为贵重,詹三老爷几乎不用多想就决定听鲁家当家人的。 …… 秦三郎没有跟着顾锦里他们回家,而是停在了河安府府城郊外,他要去守军大营冬训,为期七天,腊月十八开始,小年结束,在府城守军大营过了小年后就回去,刚好能过年。 他来到骡车车窗前,掀起车窗的青布帘子,看着里面裹得像个粽子似的顾锦里笑道:“小鱼,你们先回去,我腊月二十八晚上就会到家,二十九给你帮忙干活,你要是有什么活计就留着我回去做。” 顾锦安坐在另一辆骡车里,掀起帘子往这边看了一眼:能不能别把我当成瞎子?还没定亲呢,对我妹子这么黏糊糊的做啥?秦三郎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像极了那些出远门给自家媳妇做交代的人。 再说了,他家有下人,小鱼有活计可以让下人做,再不济还有他这个大哥,什么时候轮到他秦三郎? 顾锦里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脸儿往上一抬,甜甜笑看秦三郎:“好,我记住了,要是太赶了也不用二十八当晚就回来,二十九回来也成的。” 秦三郎为了能在家里多待些时间,每次回家都是晚上骑马赶回来的,如今天冷,时不时的还下着雪,他冒雪赶夜路回来可不好。 顾锦安:“……” 算了,这菜地他不看了,爱咋咋地。 顾锦安放下车帘,坐回车里,等着他们说完话。 秦三郎听到她关心的话,很是高兴,笑了起来,明亮如阳的脸上带着一个酒窝,点头道:“嗯,我知道了,赶赶夜路没什么,我不累,还能练练自己在夜里的视力,对以后有帮助,极好。” 又问她:“你想要什么礼物?或者是有什么想吃的,去年府城有人来卖果子,我今年去看看,要是有卖就给你买些回去。” 她喜欢吃果子,只是乡下地方不好买,等以后他本事了,给她开个果子铺,先紧着她吃,等她吃腻了再卖给别人。 顾锦里想了想,道:“那就看看有没有果子卖吧,延福楼肉多,我想吃肉去延福楼就成,如今是果子难得。” 秦三郎点头:“好,我给你买果子回去。” 两人虽然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在顾锦安看来甚至有点幼稚,但他们说得却很开心,一个在骡车内,一个在骡车外,起码说了半刻钟的工夫都不想停。 罗武骑马过来提醒:“三郎快走吧,时辰不早了。” 再不走,安哥儿要气死了。 顾锦里忙道:“你赶紧走吧,我们要赶路了。” 秦三郎点头:“你们先走,我看着你们离开再走。” 顾锦安听到这话受不了,立马让冯连率先驾着骡车离开。 冯连虽小,驾车技术却不错,很快就驾着骡车消失在路前方。 泽子驾着另一辆骡车跟上,顾锦里朝着秦三郎挥手再挥手。 秦三郎的脸上满是笑意,直到两辆骡车都不见后,才打马离开。 可刚到府城守军大营外,他的脸色就是一沉。 林小旗竟然跟来了,此刻正在跟张小旗争执:“张忠,你凭啥拦着我?今年夏天夜训我也来了,这回冬训也一定有我的名字,你让我进去!” 张忠拦着林小旗:“林子,你别找死,这回冬训名单上并没有你的名字,你要是敢闯进去,那就是闯营,会被乱箭射死。” 林小旗不信:“呵,你吓唬谁?我又不是第一次来府城守军大营,是连蓝副将都见过我的,谁敢乱箭射死我?!” 最后半句话林小旗吼得很大声,守营门的府兵听到声音,远远地向这边看来。 张忠很是恼怒,他特地把林小旗拦在离府城守军大营比较远的地方,就是不想这里的事情被大营里的人知道,结果林小旗却这么一喊:“你是想要害死秦百户吗?” 要是秦百户手下的兵丁有人闯营,到时候死的不单是林小旗,秦百户也要受罚。 林小旗道:“那你拦着我不让我进去冬训,又是不是在害死我!” 南方战事少,他们除了靠剿灭几个劫道的跟在府城守军大营里比拼,很难立功晋升,林小旗想要升官,就得多多在这样的集训中拿到好名次。 而他也察觉到了,这段时间秦百户对他很是冷淡,他觉得自己随时可能被夺了小旗之位,因此很担心,得知冬训名单上没有自己的名字后,吓得不顾军令,偷偷跟来了。 第739章 算计 “让他去,被乱箭射死也是他自找的。”秦三郎打马而来,在林小旗背后冷声说道。 “秦百户。”林小旗一惊,急忙回身看向秦三郎,先前对张忠的咄咄逼人不见了,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 秦三郎坐在马背上,目光幽冷的俯瞰着林小旗,手中马鞭指着大营的门:“进去,死了我会帮你收尸。” 林小旗大骇,急忙跪下道:“秦百户,我知错了,可请您告诉我,我到底错在哪里?” 语气虽然恭敬,却是满脸不服,誓要求个解释。 秦三郎:“不听军令,擅离司兵所,这个理由够不够?” 张忠在旁边补充道:“擅离司兵所是大罪,轻则杖打三十,重则要被赶出司兵所,若是离开司兵所期间犯了案,不管大案小案,一律处死。” 当兵的哪里能随便离开,这条规矩他们都知道,可林小旗却明目张胆的犯了,还敢偷偷跟来府城守军大营,想要闯营。 这要是真闯进去,整个田福县都落不到好! 林小旗忙道:“擅自离开司兵所是我的不是,可我是想来冬训,秦百户莫要怪罪。” 秦三郎笑了,看向林小旗,道:“让你做过小旗,是我瞎了眼。” 林小旗一听这话不对劲,脸色大变,忙问:“秦百户你是什么意思?做过小旗?你难道要夺了我的小旗之位?!” 林小旗急了,他进司兵所几年才做到小旗,因着做了小旗,他在乡里很是有些地位,原本不乐意把女儿嫁给他的方掌柜也动了心思。 方姑娘他是见过的,当真是好看得紧,看上一眼就让他浑身冒火,夜里不知道换了多少条裤子。要是没了小旗之位,那方姑娘岂能嫁给自己? “你已不配做小旗,更不配待在司兵所当差。”秦三郎懒得跟林小旗掰扯,用马鞭打了个旗语。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游安带着游二喜无声无息的冲了出来,在林小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林小旗给拽走了。 张忠他们这批司兵所的兵丁都惊了,那两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动作怎的这么快?眨眼就把林小旗给抓走了。 张忠惊骇过后,很快就回过神来,忙道:“好了,林小旗已经被送回司兵所,大家可以安心冬训。” 大家伙听罢,回过神来,纷纷点头……那两个人是秦百户的人,秦百户不会做什么私下里暗杀的事儿,他们不用担心林小旗的安危。 至于林小旗以后还能不能在司兵所里当差,答案是肯定不行了的,毕竟犯了错。 张忠向秦三郎请罪:“都是卑职无能,让他闹到府城守军大营来。” 秦三郎道:“无妨,是他自己要作死,进去吧。” 秦三郎骑马带着他们,出示令牌跟田福县司兵所的冬训文书后,带着司兵所的人奔进大营。 …… 林小旗被游安他们抓走后,很是惊恐,盯着他们道:“你们是谁?我可是司兵所的小旗长,你们快放了我,否则……” 啪一声,游安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掌的力道很大,把林小旗打得耳朵都流血了。 游安:“再敢闹腾一句,我把你耳朵剁下来当菜吃。” 又道:“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吗?真以为世上只有你最聪明?你家妹子在收明蚜草的时候去找顾家姑娘的麻烦是你出的主意吧。” 林小旗听得大惊,这人是谁?他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游安说得没错,林乐娘敢去找顾锦里麻烦,是林小旗出的主意。 林小旗觉得,只要自家妹子能嫁给秦三郎,他以后就能靠着秦三郎飞黄腾达。他可是听到蓝副将他们说,等秦三郎年纪再大一些,就把他调来府城守军大营。 还说他是个好苗子,年纪轻轻就本事得很,还会画布防图,这样的人才留在司兵所是屈才了,合该来府军大营,以后做将军。 蓝副将是谁?那可是郭将军的心腹,对秦三郎宛如亲子般,他都这么说了,秦三郎飞黄腾达定是指日可待。 林小旗听到这话就不行了,想方设法让自家老娘带着妹子来司兵所看他,好让秦三郎遇见他家妹子,最后跟他妹子发生点啥,好成就亲事。 可他都特地喊了秦三郎了,秦三郎却只朝他这边点点头,是根本不过来跟他老娘和妹子搭话,估摸着连他家妹子长啥样都没看清楚。 林小旗急啊,林乐娘更急,见了秦三郎后是睡不着了,巴巴的要嫁给他,听说秦三郎老是提起顾锦里后,顿时怒火中烧。 林小旗想着女人都爱吃醋,而那个顾锦里听说是个泼辣高傲的,这样的姑娘哪里能受得了乐娘的挑衅,定是要跟秦三郎闹的。 男人嘛,都是要脸的,被女人闹得多了心就冷了,等秦三郎受不了顾锦里后,他家妹子就能上位。 林小旗是打算得好好的,没想到秦三郎是早就看出他的算计,根本没有搭理他,这回等着他犯错,一脚直接把他踢出司兵所。 而游安会知道,是秦三郎让他去查的。 秦三郎听了顾锦里的话后,又想到林小旗老娘跟林乐娘那天来看林小旗的情景……明明隔得那么远,而林小旗身边还有未出嫁的姑娘,应该避讳才是,可林小旗却特地大声的冲他打招呼,他就觉得这事儿很蹊跷。 结果一查,果然是林小旗算计的。 秦三郎不怕别人算计他,可要是敢算计小鱼,他绝不允许。 “不,不是这样的,我根本不知道乐娘去找顾家姑娘麻烦的事儿。”林小旗狡辩道:“我一个大男人,天天待在司兵所,怎么可能会参与这事儿?你冤枉我!” 啪! 回应他的是游安的又一个巴掌,这回打得更重,林小旗脑子嗡嗡作响,嘴巴都被打出血来。 游安揪着他的衣襟道:“老老实实的滚出司兵所,管好你妹子跟你自己,要是敢去找顾家人麻烦,或者敢把今天的事儿说出去一个字,你家人的下场一个都不会好。” 游安警告完林小旗,手掌一转,一捏,喀一声,林小旗的后脖子就传来一阵尖锐剧痛,仿佛骨头被人捏得裂开一般。 第740章 怒打 “饶命,好汉饶命,不说,我一定不说,也不找顾家的麻烦。”林小旗怕了,他很清楚这一招是什么,只要这人再稍微把他后脖子的骨头移开那么一寸,他就会立刻毙命! 林小旗只以为秦三郎是个和善的农家人,没成想他手底下竟然养着这样杀人不眨眼的人。 而能养着这样一群人的秦三郎又岂是什么良善之辈? 林小旗浑身一哆嗦,后背蹿起一股凉意,再次求道:“求好汉饶命,我一定会按照你说的做。” 如今他只求活命,可不敢再找事儿。 游安听罢,冷笑着松开手:“滚吧。” 林小旗愣住了:“真,真的让我走?” 他以为游安会把他杀人灭口呢,毕竟这里是郊外,到处是山,杀个把人,把尸体直接埋山里,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游安冲他阴恻恻一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可你家要是找死的话……” “不会不会,我一定会看好家里人,不让他们找事儿!”林小旗急忙保证。 游安满意点头:“滚。” 林小旗得话,急忙爬起身跑了。 游安唤来两个人,交代道:“跟着他,盯着林家,要是林家敢找死,不用留情。” “是。”游二喜跟一个半大小子应着,悄无声息的跟着林小旗一路回到林家。 此时天色刚黑,林家人忙活一天,正准备吃饭,看见林小旗突然回来了,很是惊讶,问道:“老二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说去府城冬训吗?要是立功就能再升官,你这官不想升了?” 林老娘最在乎自家二儿能不能升官,是一个劲的问着。 林乐娘也跑过来问:“二哥你咋回来了?见到秦百户没有?今天我跟娘正收拾年礼,准备明天给秦家送去呢。呵,要是我讨好了秦家爷爷,定能顺利嫁进秦家做百户夫人。” 林小旗是一路赶回来,又累又怕,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就被他们围着问这问那。他看着林乐娘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心中怒火乍起,啪啪两声,扇了林乐娘两巴掌。 林乐娘懵了,没想到林小旗会打她,立马哭喊起来:“娘,二哥他打我,他竟然打我,呜呜呜,我不活了,您要为我做主啊。” 林家人也懵了,不知道林小旗为何突然打林乐娘。 林老娘跑过来护着林乐娘,朝林小旗吼道:“老二你疯了?打你妹子做啥?把她的脸都打肿了,明天还怎么去给秦家送年礼?让你妹子还怎么讨好秦老头,嫁去秦家做百户夫人?” “呸,就她这德性,秦百户能看得上她?蠢东西一个,你们知不知道她把我给害惨了,我的小旗之位没了!”林小旗气得狠了,冲上来拽着林乐娘又是啪啪两巴掌,把林乐娘打得不轻,差点晕过去。 林乐娘嚎啕大哭,可如今没人理她,全都看向林小旗问:“老二你说啥?你小旗的官职没了?咋回事?诶呀你个混小子,快给我们说清楚啊!” 林老大也急了,赶忙抓着林小旗问:“老二你把话说清楚,好好的小旗之位怎么就没了?这不是说快要当总旗了吗?” 林小旗当了小旗长后就飘了,在家里跟家人吹嘘自己很受重用,来年定能升做总旗。 林大嫂也道:“老二你这小旗的官位要是没了,让咱家怎么见人?这不是让咱家被人给嘲笑死吗?” 她还怎么回娘家去炫耀? 因着小叔子是司兵所的小旗,她在娘家可是扬眉吐气得很,娘家的嫂子、堂嫂子们是个个都捧着她,不敢给她脸色看。 林小旗看着自己这一家子,突然泛起一股恶心,这就是他的家人吗?一个个当真是恶心得不行。 他想起自己刚做小旗的时候,秦百户特地对他说的一番话:“约束好自己的家人,咱们大楚讲究的是连坐制,许多高官都是被家里人给拖累的。你的家人要是因着你做了小旗而得意忘形、横行乡里,那你这个小旗的位置也做不了多久。” 如今算是被秦百户给说中了,他果然被这群蠢货给连累得没了小旗之位。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他指着林乐娘道:“还不是这个贱货看上秦百户,想要嫁给他,把秦百户惹怒了,这才夺了我的小旗之位。” 竟是把所有过错都推给了林乐娘。 “啥?秦百户因着你妹子想要嫁给他而夺了你的官职?他咋能这样?他这是公报私仇!不行,咱家得去找他,问他要个说法。”林老娘很生气,扯着嗓子吼道。 林大嫂比她更气,在旁边拱火:“秦百户这是被顾家丫头给迷住了,心里向着她呢,他也不想想看,顾家丫头长得仙女模样,是个能跟他踏实过日子的?遇上个贵公子就跑去给人家做妾了,还是咱们家乐娘适合他。” 偷偷跟着林小旗回来的游二喜两人听罢,冷了脸色。 这林家都是些什么人家,顾家姑娘这么帮林家,收林家的明蚜草让林家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林家竟然在背后这么辱骂她,当真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主子说了,谁也不能说顾家姑娘一句坏话! 游二喜站起身,手指放进嘴巴里,吹了一个司兵所的兵丁用来联络的暗号口哨。 “咻咻~咻!” 两长一短是警告的意思。 林小旗听到这阵警告的口哨声,后背又冒起寒气,冲出家门往四周一看,不远处的草垛旁似乎站着一个人。 林小旗吓得脸色惨白,知道游安的话不是说说而已,威胁还在。 “小叔,你看个啥啊,赶紧收拾收拾,跟我们去找秦百户说理,要是秦百户非要护着那个姓顾的狐媚子,咱们就闹到衙门去!”林嫂子是个毒的,冷笑着道:“呵,只要县令大人动怒,他秦三郎也不过。” 又嘴欠的道:“顾家丫头不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狐媚秦百户吗?咱们就多说说顾家丫头的好看,最好让县令大人看上她,把她拉去府里做通房丫头,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 日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林小旗拽住手臂,啪啪啪左右开弓,狠狠打了几个巴掌。 “啊!”林嫂子惨叫出声,反应过来后是哭嚎着厮打林小旗,可她一个妇人哪里是林小旗的对手。 砰一声,直接被林小旗一脚放倒了。 第741章 做二房 林嫂子重重砸在地上,朝着林大吼道:“你个没出息的狗东西,你是死人吗?看着我被你弟弟打不还手!” 林大回过神来,盯着林小旗目呲欲裂,抄起放在门后的柴刀就砍向林小旗:“林二你个狗娘养的,竟敢动手打我媳妇,老子劈了你!” 林小旗身手还行,一招空手夺白刃,再拽住林大的手一扭,抬脚一踹,把林大踢倒在地。 林嫂子见自家男人也被打了,是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诶哟,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个杀千刀的林老二啊,不但打自己的嫂子,连自己的大哥都要杀啊。” 还不怕死的冲着林大道:“你弟弟刚刚推我的时候偷摸了我一把!” 林小旗惊了,骂道:“你个毒妇,别血口喷人?谁稀罕摸你,一天天脏兮兮的,半个月都不洗一次澡,靠近你就有臭味。” “呸,我血口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打从我进门第一天开始你看我的眼神就不对劲,专门往那胸脯子跟屁股蹲上瞧,你敢说自己对我没点心思?” 林嫂子捂着脸哭:“呜呜呜,孩他爹,你可不能弱啊,你要是一弱,咱们夫妻在家里还有什么地位?你可是长子,这家里的一切都该是你的。” 林大已经懵了,没想到自家媳妇会说出这种话,这个臭婆娘到底想干啥?真想跟老二决裂? 林小旗看着自家哥嫂,心寒不已,指着林嫂子问林大:“大哥你也相信这个女人的谎话?” 林大眼神闪躲,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林小旗一句:“二弟你老实告诉大哥,你的小旗之位真的没了?你又没有做错事儿,单单因着咱家乐娘想要嫁给秦百户,秦百户不至于把你的官位夺了吧?” 林小旗能被秦三郎看上做了小旗,他就不是真的蠢货,听到林大的话,是低笑出声。 林大见他还在笑,虽然笑得很渗人,可还是继续追问:“二弟你别笑,这事儿关系到咱家的进项,是大事儿,你快说小旗之位还在不?” “进项?果然是为了银子。”林小旗总算是看清了家里这群人,他抹了把脸,看向林老娘:“娘,您不想咱们全家人无声无息的死掉就分家吧。” 秦百户敢把自己私底下养了人的事儿露出来给他知道,就敢对他下手,而就算他把秦百户养人的事儿说出去,衙门的大人们也不会管。 人是秦百户出银子买的,衙门怎么管? 除非他有证据证明游安想要杀他,可他根本没有证据,只是自己的一面之词,谁会信? 而林小旗在见过游安他们之后,已经很明白,他不能跟他们作对,他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听他们的。 “分家!”林老娘惊叫出声,跑过来拽着他的手道:“老二不能分家啊,你还没成亲,你妹子还没嫁人,娘还要给你们兄弟带孙子呢。” 又跑过去厮打林嫂子:“都是你这个贱妇,挑得我两个儿子反目,老娘打死你。” 林老娘是个敢下手的,揪着林嫂子的头发就是又抓又挠又打,把林嫂子打得脸上没有一块好肉。 林嫂子的一儿一女见了是吓得哇哇大哭,却不敢出来,而是躲在房间里,扒着门口往外看着。 林老娘立马求道:“老二,看在你侄儿侄女的份上,原谅你嫂子一次……你哥他不是在乎银子,是怕你没了差事,以后不好说亲。” 又道:“你不是喜欢方掌柜的闺女吗?你放心,咱家卖明蚜草赚钱了,年后娘就去方家给你提亲。” 林小旗已经失望透顶:“娘,我的差事已经没了。” 又趁着林老娘叫起来之前道:“冬训没有我的名字,我不服气,偷偷跟着去了,还闹着要闯营,被秦百户撞见了,治了个擅自离开司兵所的罪责,已经被踢出司兵所。如今我不是小旗长,连个兵丁都不是。” “老二你说啥?这是真的?”林老娘巴巴的望着林小旗,见他点头后是立刻哭出声来:“诶哟,我的个天老爷啊,咋就遇上这种事儿,这你以后可咋办啊?要不咱们去求求秦百户,就说咱家知道错了,不会再把乐娘嫁给他,要是他不嫌弃,让乐娘做个二房就行。” 林小旗惊得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老娘:“娘,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秦百户根本看不上乐娘,他是连咱家都不想搭理,怎么可能娶乐娘做二房?” 疯了,他家里一个个都是疯子。难怪秦百户会下定决心把他踢出司兵所,这样的家人,就算他再有本事,以后当上再大的官,最后也会被他们给拖累死。 林乐娘听到这里,顾不上先前被打的痛楚,问道:“二哥你说,是不是顾小鱼那个贱人撺掇的秦百户?一定是她,好个贱人,上次还假惺惺的说她不喜欢秦百户,让我去跟秦百户表白。” 她是想要表白来了,可运气不好,竟然病了,病得还莫名其妙,到如今回想起来还觉得难受。 林小旗道:“林乐娘你去水缸照照吧,就你这德性,秦百户能看得上你?” 林乐娘被他说的哭了,又吼道:“我是没有顾小鱼长得好看,可先前二哥是乐意我嫁给秦百户的,还说秦百户以后是要做将军的人,我适合做将军夫人,这才让我去见秦百户。如今又说我配不上秦百户,二哥你王八蛋!” 林小旗被骂,并没有再动手打林乐娘,而是道:“先前确实是我鬼迷心窍,见着秦百户以后可能要当将军,想要把你嫁给他,好靠着他发达。可我错了,秦百户一个能被蓝副将他们看上的好苗子,能任由咱们摆布?” 如今秦百户养的人就在外面呢,他家要是再敢不听话,随时都会死。 林小旗:“乐娘你死心吧,秦百户不喜欢你,你缠上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想想那个大兴镇的方海棠,被秦百户当众骂了那些难听话后,什么名声都没了,如今已经跟同村一个姓田的年轻人定亲,过不了多久就要嫁了。” “你也赶紧找个人嫁了吧,镇上打铁铺的吴大就不错,对你很热心,趁着我小旗长位置被夺的事儿还没传出去,赶紧跟吴大定亲,你还能嫁到镇上去,不然你只能嫁在乡下种田。” 第742章 愚蠢 林乐娘崩溃了,哭喊着道:“主意是你给我出的,秦百户也是你带我去见的,当初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我不嫁吴大,不嫁!他天天帮着他爹打铁,浑身都是臭汗,难闻死了,我是小旗大人的亲妹子,算是官家小姐,我不要嫁给他!” 又冷笑着放狠话:“我现在就去找秦百户,他要是正眼看了我,定会喜欢上我,把我收了做二房!” 林乐娘是家里唯一的姑娘,被宠坏了,说完就往外奔去,林小旗想要拦住她都来不解。 结果砰一声,她突然倒在自家院门。 林小旗大惊,知道是游安那批人做的,立马喊林老娘:“娘,乐娘晕倒了,快把她抬回去。” “乐娘,乐娘我的儿啊,你这是咋了?”林老娘边哭边把林乐娘架进屋里,掐着她的人中。 好不容易把林乐娘给掐醒了,可她是个倔的,又挣扎着跑出去要找秦百户。 林小旗吓得肝胆俱裂,一个手刀劈晕林乐娘,对林老娘道:“娘,乐娘魔怔了,先把她关在家里一段时日,等我跟吴家把亲事谈妥后再把她放出来。” 林老娘懵得不轻,拽住林小旗的手道:“老二,你真要把乐娘嫁给吴家?虽说吴家是在镇上开铺子,可那秦百户以后是要当将军的,将军的二房也是夫人,不嫁白不嫁啊。” “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醒醒吧,儿子已经不是司兵所的人了,咱家攀不上秦百户这门亲!”林小旗吼得嗓子都快破了,还是吼不醒林老娘。 林小旗没办法,只能道:“先这样吧,等过段时间你们就知道了。” 林小旗说着,不再搭理家里人,去了林老娘屋里,关上屋门,把家里的房契地契田契跟存银都搜了出来,自己拿着。 林大夫妻见他进屋后就把门关上,当下急了,拍着门道:“老二,老二你开门,你在里面做啥?你赶紧出来!” 可林小旗不理会他们,在林大破门而入前找到这些东西,放在自己身上,吱呀一声打开门后,直接道:“大哥,分家吧,你要是答应分家,家里的一切咱们平分。” “呸,你做老二的还想跟老大平分家产,做啥梦呢?”林嫂子又开始撒泼:“老屋给你,再给你两亩地跟三两银子,你滚出去。” 又嘲讽道:“没了小旗的位置,你以为自己还能在家里当大爷?这个家的老大是你大哥。” 嗖一声,林小旗直接抽出刀子,架在林嫂子的脖子上:“林朱氏,别以为你是长嫂我就不敢杀你,把我惹急了,杀你不过是一刀子的事儿。到时候我可以说是你偷人,我帮大哥动手清理门户,你娘家一帮穷鬼,我家给他们三两银子他们就不敢闹了。” “至于我大哥,你觉得他是乐意守着你,还是乐意等你死后再去娶个黄花大姑娘?” 林小旗看着林大道:“大哥,弟弟这些年也存了些私房钱,可以花钱给你买个好看又是雏的媳妇。” 林大一听,竟然犹豫起来,没有立刻过来帮林嫂子。 林嫂子见状是哭得不行:“诶哟,天老爷啊,我是瞎了眼嫁给你个畜生,你竟然打着等我死了好娶年轻漂亮小姑娘的主意!” 林嫂子想要去厮打林大,可她的脖子上架着刀,不敢乱动,只能哭骂不休。 林小旗的手一用力,刀刃在林嫂子的脖子上割开一个小小的伤口,把林嫂子吓得直接瘫软在地,哭求道:“二弟,二弟我知错了,你看在嫂子给林家生了一儿一女的份上,别跟嫂子计较。” 她的两个孩子也跑出来跪下求着林小旗:“二叔,二叔不要杀我娘。” 林小旗也就是吓唬吓唬林嫂子,让她不要再闹,是不可能当众杀她的。 林小旗没有立刻松口,而是再次说道:“我的小旗之位被夺了,以后不再是司兵所的人,你们要是不想被其他人报复回来就给我老实点。” 自打他当上小旗,家里人很是猖狂,最猖狂的就数林朱氏,村里人都被她得罪遍了,还回她娘家吹嘘,骗了几家人的说和钱,说是要把那几家的姑娘说给他做媳妇,把那几家人骗的是团团转。 这事儿他是知道的,当初听说的时候还很得意,觉得自己是个金龟婿,十里八乡的姑娘都巴巴的想要嫁给他。 如今才知道自己当时是有多愚蠢! 但凡他聪明一点也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嗯嗯嗯,我们一定老实,老实。”林嫂子赶忙应着,就怕林小旗杀了她。 林小旗又道:“秦百户一个逃荒来的人能当上百户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当年他还去剿杀过水匪,不知道多少水匪死在他手上。如今他翅膀硬了,比以前更厉害,你们要是还敢算计他,到时候死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林老娘听得一哆嗦:“我就说秦百户不能嫁,他可是杀过水匪的,这样的人煞气重,可不能随便招惹。” 林大还是有些不乐意,他很想做秦百户的大舅子:“老二,当初可是你说咱家乐娘配给秦百户绰绰有余的,还说顾家丫头长得太好,那以色侍人的都是小妾。等秦百户娶了咱家乐娘后,再让乐娘去顾家说亲,娶顾家丫头给秦百户做小妾就成,还能让秦百户看看咱们乐娘的贤惠,咋如今又改口了?” 林小旗听到这话,是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原来他以前这么自大,连这样的话都说过:“所以我如今遭报应了,小旗长的位置没了,司兵所的差事也丢了,大哥还想去拔一拔秦百户的胡须吗?” 林大很怂的哆嗦一下,他是不敢去找秦百户麻烦的,但他觉得自家可以去找顾锦里的麻烦,毕竟是个姑娘家,要脸面要名声的,闹一闹她,定会乖乖听话。 林小旗看穿林大的心思,冷笑道:“我小旗长之位会没了全是因为你们得罪了顾家姑娘,你们再敢去找她麻烦,秦百户会放过你们?!” 又道:“真以为顾家姑娘是好欺负的?她想要对付咱们家,不收咱们的明蚜草,或是直接说咱们的明蚜草有问题,立刻报官抓我们就成。你们想要去县衙牢里蹲着吗?她爹跟大哥可是跟郑县令一起吃过饭的。” 第743章 不嫁就卖掉 林小旗这么一说,林大又怕了:“真没有其他办法了?” 林小旗道:“想要活命,想要好好过日子就别害顾家,也别想把乐娘嫁给秦百户。” 林小旗说得累了,直接道:“我懒得跟你们扯皮,事儿是啥样我都跟你们说了,分家吧,分家后你们要是想去找死就去,反正不会再连累我。” 林大听得心头一紧,忙笑呵呵的道:“老二,这都快过年了,你说啥分家不分家的,赶紧把的房契地契跟银子给咱娘,等过完年后再说。” 林大是怕林小旗骗他们,要是真分家了,林小旗继续去司兵所做小旗长,那他这个小家可就占不到好处了。 林小旗冷笑:“随便你,但分家之前,房契地契跟银子都要我拿着。这些东西都是我拿命换来的,你们能种明蚜草也是靠着我。” 林小旗不再理会他们,出了家门,在远处的草垛后找到游二喜他们,保证道:“你们放心,我家人都是怂货,他们不敢再找秦百户跟顾家姑娘的麻烦。” 游二喜闻言冷笑:“你最好看好他们,别让他们再做出什么蠢事儿来。” 这林小旗也是个蠢的,跟在主子身边当兵,应当知道主子对顾二姑娘的心思,还敢算计主子跟顾二姑娘,要把自家妹子嫁给主子,当真不是一般的找死。 “主子是看在你在他手底下当兵的情分上,这才只是夺了你的小旗之位。大过年的,珍惜点你现在的日子吧。”游二喜说完,冲着林小旗摆摆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可林小旗突然跪下道:“这位兄弟,你能去帮我跟秦百户说说,让我继续回司兵所吗?我可以不做小旗长,做个小兵丁就成。” 游二喜摇头:“晚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言罢,抽出刀子,示意林小旗赶紧走。 林小旗是失魂落魄的回了家,知道自己的差事是彻底丢了。可他为了活命,只能按照游二喜他们说的做。 游二喜他们并没有离开林家,而是在林家附近继续盯着,以防林家人犯蠢去找顾二姑娘的麻烦。 林小旗知道他们还没有走后,心里更加害怕,第二天就亲自去了镇上的打铁铺找吴大,说了他跟林乐娘的婚事。 不过…… “我已经辞了司兵所的差事,打算出来做些买卖,你若是冲着我是小旗长才想跟我家结亲的话,怕是要失望了。” 吴大倒是不介意,依然欣喜若狂:“我都二十三了,早年还定过一门亲,媳妇未过门就死了,你家愿意把乐娘嫁给我,我定会好好对她。至于我爹娘,我会说服他们,只要乐娘肚子争气,能生儿子就成。” 虽说林小旗的官位没了很影响两家结亲,可他家爹娘更在乎抱孙子。 林小旗听罢,很是满意,这吴家还算可以,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如今快过年了,定亲太赶,等元宵过后你们家再来提亲。” “诶诶,二舅哥放心,我家一定请官媒,把婚事风风光光的定下。”吴大很高兴,要请林小旗喝酒,被林小旗拒绝了:“下回再喝吧,如今要赶着买年货回家。” 吴大听罢没有再请林小旗,却是给林小旗买了不少好礼,还特意买了一对银丁香:“当是给乐娘的年礼,还请二哥帮忙转交给乐娘。” 林小旗看了看这对银丁香,虽然是银的,分量却是不轻:“成,你放心,我定会交给乐娘。” 可到家后,林乐娘却闹了起来,把银丁香给砸了:“呸,连对金丁香都送不起,还想让我林乐娘嫁给他,他想得美!” 啪一声,林小旗扇了林乐娘一巴掌:“老老实实的跟吴家定亲,嫁给吴大过日子,再敢闹,老子把你卖去江南做奴婢。” 林嫂子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听说江南花楼、画舫里买姑娘都是给的高价。 林嫂子的眼睛立刻看向林乐娘,上下打量着她。 嗯,长得还不错,算是村里的一枝花,要是卖去江南花楼,起码能值个二十两银子。 林小旗看着林嫂子打量林乐娘的目光很是厌恶,大哥怎么娶了这样的恶毒婆娘?也怪他家当年太穷,给不起太多的聘礼,这才娶了林朱氏。 林乐娘听见林小旗要把她给卖了,惊得不轻,回过神来后,抽泣道:“不会的,二哥怎么可能会卖掉我?” “呵,我小旗长的位置没了,正需要银子去做生意,你觉得我会不会卖你凑银子?”林小旗也不惯着她,指指院门口道:“村里人家卖姑娘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林金花、林红叶都被卖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吗?还不能卖你了?你问问林朱氏,她想不想卖了你换钱?” 林乐娘立刻看向林朱氏,怒问:“大嫂你说,你想要卖了我换银子吗?” 林乐娘是真的不太聪明,看林嫂子先前打量她的眼神,这话根本就不用问。 林嫂子道:“乐娘,你二哥他丢了差事心里不舒坦,要是,要是他真的卖了你,你也别怪他。” 这话说的,不但承认了想把林乐娘卖掉换钱的心思,还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林小旗身上,当真是好大嫂! 林小旗是快吐了,深恨自己为啥猪油蒙了心去算计秦百户?落得如今的下场。 他硬下心肠,对林乐娘道:“我给你两条路,一是嫁给吴大,跟吴大好好过日子,二是卖去江南,以后给人为奴为婢,命不好的可能还要进楼子里。” 林乐娘听到要进楼子里,是吓得直哆嗦,不敢再闹,只扑进林老娘怀里哭:“呜呜呜,娘,我可咋办啊?” 林老娘道:“乖女,莫哭了,吴家是在镇上呢,开着铺子,这门婚事不差的。以前没有秦百户的时候,你不是觉得吴家挺好的嘛。” “可如今有了秦百户,那吴家怎么能跟秦百户比,秦百户以后是要做将军的。”林乐娘哭得不行,求着林老娘:“娘,娘您帮帮我,我嫁给秦百户您也是能享福的。” 林老娘却没答应,老二昨晚已经跟他说过了,林朱氏心肠不行,以后他给她养老。她要是想下半辈子好过,就得帮他看住乐娘,把乐娘嫁给吴家。 第744章 恶鬼缠身? “别想着秦百户了,那顾家二姑娘你也是见过的,人比你好看多了,秦百户有了她还会看你一眼?”林老娘道:“别跟老娘整这些有的没的,老实在家待嫁,要事惹急了顾小鱼,她不收咱家的明蚜草可就糟了。” 不管林乐娘怎么哭,林小旗都没有松口,林乐娘想过要逃走,可她每逃一次都会突然晕倒,头上不知道起了多少个包,实在是太疼了,之后就再也不敢跑了。 只是她偷偷给了林嫂子铜钱,让她去找秦百户,说秦百户一定对她有情,只要秦百户得知她在家里的艰难,定会像个英雄一样骑马来救她! 只要她能嫁给秦百户,以后定会帮衬大嫂娘家。 林嫂子是个贪的,什么好处都想要,偷偷跑出去,想去司兵所找秦百户。可她跟林乐娘一样,刚出院门就被无故打晕。 打了三次后,林嫂子是直接摆香案求老天爷:“老天爷,信女知错了,求求您高抬贵手,别杀我啊。” 被无缘无故打晕三回,一看就不是人干的事儿,不是恶鬼缠身就是老天爷责罚。 林嫂子怕鬼,所以不想承认自己被恶鬼缠身,而是觉得是老天爷见不得她做坏事,这才降下灾劫。 林嫂子在家里一天三顿的拜,总算是没有再出过事。 林小旗见她信这个,便吓唬她:“大嫂子,老天爷都看着呢,秦百户是将星转世,那是被老天爷庇护的人,你要是算计他,他都不用出手,老天爷就直接收拾了你,还要给你娘家降灾祸。” 林嫂子吓得嗷叫一声,直接晕死过去。 “孩他娘,孩他娘!”林大急忙掐林嫂子人中,把人中都掐出血来了林嫂子才醒。 醒来后,林嫂子立马对天发誓:“老天爷,我知错了,以后一定好好做人,不再算计秦百户跟顾家二姑娘,求您莫要降灾祸到我娘家啊。” 要降也降给林二,让林乐娘嫁给秦百户的主意可是他最先出的,她顶多算个帮凶。 游二喜他们见林嫂子老实了,没有再出手打晕她,不过林家人一出门他们就会跟着,以防林家人去找顾家麻烦。 …… 林家的事儿顾锦里并不知道,她已经回了家,把夏家的下场告诉家里人。 三奶奶听得眼睛都瞪大了:“夏,夏先生不能生,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生不出来,还算计夏夫人,找人来生孩子,还把几个孩子的爹娘都杀了?诶哟,姓夏的怎么这么狠毒啊。” 她活了一辈子,以为见过的恶人够多了,没想到夏固比她见过的所有恶人加起来都坏。 “陆老爷子都比夏固好,他咋能这么坏啊。”三奶奶说着又拉过程哥儿:“幸亏咱们程哥儿没有继续跟着他读书,而是跟了欧阳先生,不然还不知道要把咱们程哥儿给教成啥样。” 又惊慌的问:“安哥儿、小鱼,姓夏的名声臭了,会不会影响咱们程哥儿?程哥儿以后还要考科举的,要是被姓夏的连累了名声可怎么是好。” 说起这个,顾锦安也觉得他家很幸运,遇到了欧阳浒先生:“三奶奶放心,有欧阳先生在,程哥儿的名声不会受影响的。欧阳先生可名气却是不小,算是名家大儒。且程哥儿早在冬至的时候就跟夏固断绝关系,程哥儿是在他出事前一个月就不再跟着他念书,算是不知情,不会被人说嘴的。” 说来这是他们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隔出一段时间来,不让夏固的丑事牵连到程哥儿的名声。 程哥儿也道:“三奶奶不用担心的,大家伙早在冬至过后就知道我在跟着欧阳爷爷念书,夏固的事儿不会牵连到我的。” 只是因着大哥、二姐要去找夏家算账,错过了他的生辰。 “大哥,二姐,我八岁了。”程哥儿跑到顾锦安跟顾锦里面前说着,冲他们笑了笑后,规规矩矩的作揖行礼:“多谢大哥跟二姐今年的照顾,你们明年要继续照顾我啊。” 顾锦安跟顾锦里听得笑了。 顾锦里道:“你都八岁了,凭啥还要照顾你,该你来照顾我们了。” 程哥儿很是理直气壮的道:“我才八岁,又是老小,哥哥姐姐们又有本事,用得着我照顾吗?还是说二姐没本事了,需要我来照顾?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程哥儿就照顾二姐吧。” 说完立马跑到顾锦安身后:“大哥救我。” “顾锦程你敢损我,跑到大哥身后都没用,赶紧给我出来掐脸!” “不要,我都八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二姐不许再掐我脸。”程哥儿躲着顾锦里,可最后还是被顾锦里抓住,掐了几下脸,把他的脸都掐红了。 “小鱼行了。”顾锦安赶忙阻止顾锦里,再掐下去,程哥儿就该疼了:“把咱们给程哥儿带的生辰礼拿出来。” “好。”顾锦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块雕刻着旭日东升的玉石砚台、一块雕刻着伏鹰的玉镇纸:“喏,给你的。” 程哥儿看着这两件生辰礼,很是高兴,旭日东升跟伏鹰皆是大哥二姐对他的期望。 “谢谢大哥,谢谢二姐。”程哥儿高兴地抱着盒子,蹬蹬蹬的跑回房间,不多时又拿着一幅绣品出来,打开给他们看:“大哥二姐快看,这是大姐送给我的生辰礼,是我在写字时的人像绣图,像不像?” 顾锦里看向绣图,只见绣图上的人跟程哥儿有九分相似,当真是:“很像,咱们大姐太厉害了。” 顾锦绣笑道:“没有啥厉害的,这次的事儿,是大姐连累了你们。” 要不是她,也不会害得他们跑去找夏固算账。 顾锦里摇头:“这怎么是大姐的错?大姐是受了无妄之灾。” 说话间,三爷爷带着罗家人进来了:“今天天色虽然晚了,可武哥儿还是想来给你们道个歉。” 罗武是跟着他们回来的,但顾锦安没有让他进顾家门,三爷爷先前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后,就去罗家看罗武了。 顾锦安道:“既是道歉,那就进来吧。” 罗武这次在夏家的表现还不错,他心里又念着大姐,让他来家里一趟见见大姐也行。不过只是见见,这个时候想要谈婚事娶大姐,罗武是做梦。 第745章 改变 罗武知道自己犯了错,顾家人还在气头上,并没有要在这时候就提亲的意思,只是想要见见绣姐儿,再确认自己还有娶绣姐儿的资格而已。 楚氏如今对顾家很是小心翼翼,进了顾家后,率先打招呼,又推罗武:“赶紧跪下给你大山叔一家道歉,为了你,闹得你大山叔家快两个月都不得安宁。” 罗武扑通一声跪下:“大山叔大山婶、安哥儿小鱼,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不会再犯蠢,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事儿,定会第一时间说出来,不会傻乎乎的再藏在心里。若是我把什么都放在心里,这日子也不用过了……” “别说这些废话,就说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吧?”顾锦里的脾气从小就大,她直接打算罗武的话:“长得好看不是我姐的错,但你想要娶她,就得有本事,光靠你如今的班头之位,是护不住她的。” 其实以她家如今的人脉跟财产,只要不是皇亲国戚来抢亲,她自信都能护住顾锦绣,可她为什么要把这任务揽下来?罗武又不是死人,他要是不思进取,她可不会把大姐嫁给他。 罗武道:“我知道自己如今的本事还不够,我定会拼命给她挣前程、挣本事的来护着她,不会让她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你大话可别说得这么早,万一你做不到呢?”顾锦里几乎是咄咄逼人的道:“你要是做不到,而我家又把大姐嫁给你了,岂不是害了她?” 罗慧娘在旁边听得急了:“小鱼你先听我哥把话说完,他一定会很努力让绣姐儿过上好日子的。” 顾锦里笑了:“我家如今的日子差吗?需要嫁到你家去过好日子?以我大姐的模样,她要是想过好日子就不会等你大哥。” 说白了,她家大姐要的不过是罗武的一心一意,一直如初。而她家要的也只是罗武的知根知底,他的一世善待,从来没有要求过罗武要有怎样的大本事。 罗武经过这一朝,也想明白了这一点。 他看向顾锦绣,道:“绣姐儿一直是我唯一想娶的人,我知道自己的本事不够,如今只能用一颗真心来待你,但我希望自己以后能给你的不止一颗真心,还有一片能护住你的天地。” “大哥说得好!”罗慧娘听得很感动,顾锦里也想感动一下的,可被罗慧娘这么一打岔,得,还是继续看罗武的表现吧。 顾锦里:“我们家还是那句话,你想要娶我姐就得拿出真本事跟诚意来。” 顾锦绣听得着急,看着顾锦安,用眼神哀求着他。 顾锦安:“……” 以后他一定不要生女儿,看着他家里的这对姐妹已经够他心累了。 “我家不会急着给大姐说亲,毕竟再找人家是要慢慢看的,急不来。”顾锦安违心的说出这句话。 其实很急啊,他家大姐再过半个月就十九了,可他能有什么办法?要是不这么说,大姐估摸着会因为心疼罗武连年都过不好。 罗武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不能很快娶到绣姐儿,但顾家也不会轻易把绣姐儿说给外人,安哥儿这话其实就是顾家会等他的意思。 罗父跟楚氏也松了一口大气,楚氏道:“安哥儿,谢谢你。” 又对顾大山跟崔氏道:“大山兄弟、弟妹,谢谢你们能给我家一次机会。” 顾家的事儿一般都是由安哥儿跟小鱼做主,不过大山跟崔氏是绣姐儿的父母,理应谢谢他们。要不是他们喜欢武哥儿,想要给绣姐儿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安哥儿跟小鱼早就把武哥儿给踢出绣姐儿的候选夫婿之列。 顾大山道:“罗嫂子说的啥话,武哥儿也是被夏固害的,他一直是个极好的孩子。” 崔氏也点头道:“大山说得是,除了武哥儿……”她再也找不出一个对绣姐儿更好的人了。 不过这话崔氏没有说出来,要是说出来了,小鱼又该生气了。 既然小鱼跟安哥儿想要给武哥儿一个教训,那她跟大山就配合好了,反正安哥儿、小鱼不会闹得太过分。 顾锦绣并不急着嫁人,听到这话是放心下来。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她也想了很多,觉得自己太过柔弱,担不起事儿,得改改性子,不然以后出嫁了有了孩子,连孩子都护不住。 顾锦绣想到了崔氏,想到了那些被老顾家毒打的日子,是一个哆嗦……不行,她不能这么下去,为了能护住孩子,她也得像小鱼那样,活得强悍些才行。 罗武是最先发现她身子哆嗦的人,心下一紧,忙问:“绣姐儿,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屋子里很暖和,她不可能因为冷而打哆嗦,定是想到了什么害怕的事儿。 “我没事。”顾锦绣笑着安慰罗武,又看向顾锦里:“小鱼,大姐有几句话想说。” 顾锦里点头:“大姐想说什么就说,这里都是自己人。” 这话说的罗慧娘很高兴,跑过来挽着她的手臂道:“对呀,我们两家不是外人,是自己人。” 顾锦里看了她一眼……姑娘你为了娶到我姐做嫂子,也是挺拼的。 罗慧娘见她看来,很开心的冲着她笑,小小声的道:“我哥说你们带了好多东西回来,我今晚在你家睡啊,可以看你带回来的好东西。” 顾锦里拒绝:“不行,我今晚要跟我大姐说悄悄话,你明晚再来睡。不过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可以把你的那份礼物带回去,我给你买了礼物回来。” 罗慧娘听了前半句有些失望,可听了后半句话又高兴了:“好。” 言罢不敢再说话,而是留给顾锦绣说。 顾锦绣站起身,对着两家大人行了一礼,道:“我刚才会打哆嗦,是想到了以前在老家的事儿。以前的事儿就不多说了,我只想说一点,那就是柔弱的女人是护不住孩子的。” 说完这句话,她走到崔氏面前,握住她的手道:“娘,女儿不是说您,是女儿不想再柔弱的过日子。我这段时间常常在想,要是我能像小鱼那样有本事,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儿?” 第746章 躺枪 罗武道:“绣姐儿你不用这么想,你很好,比小鱼好多了。你懂事,会做饭,还能做绣活赚钱,这些小鱼都不会。” 顾锦里:“……” 这种躺枪的感觉。 顾锦绣笑道:“我知道,可我会说这些是因着想要以后的日子过得轻松一点,并没有贬低我自己的意思,就是想要自己变得更凶悍点,以后可以护住孩子。” 她毕竟是个姑娘,虽然大着胆子说出这样的话,可这是对着罗武说的,依然让她红了脸。 她定了定神,道:“我想过了,我要做些改变,起码不能太过柔弱,遇到事儿的时候得扛得起来,护得住孩子,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能撑得起家门,不被人欺上门来。” 楚氏听得哭了,绣姐儿为了武哥儿竟然能做到这一步,不比她差。有这样的儿媳妇,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崔氏听得掉下泪来,紧紧握着顾锦绣的手道:“绣姐儿,你能这么说,娘很高兴。娘一直觉得自己太软弱了,让你们小时候受了很多苦,还害得比也跟着为娘一样胆小柔弱,如今你能想通,娘心里的大石是少了一块。” 她抬手抚着顾锦绣的脸,笑道:“我儿,你可以像小鱼那样凶悍一些的,悍些才不会受人欺负。” 嗖嗖,顾锦里又中枪了。 她郁闷,她有这么凶悍吗?秦小哥可是说了,她温柔又可爱,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顾锦绣笑了,给崔氏擦拭着眼泪:“娘不哭,我知道您一直最担心的就是我,怕我出嫁后受欺负。您放心,詹二我都能给砸晕,即使以后没有你们护着,我也能护住自己。” 崔氏点点头:“听你说了这番话,娘放心多了。” 小鱼的模样虽然也长得极好,可她却不担心小鱼,因为小鱼自小就是个有本事的,能保护自己。 安哥儿跟程哥儿是男娃子,她也不用太担心,一直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大女儿,生怕她命歹,遇到啥不好的事儿又无法自救。 顾锦绣笑着安慰崔氏几句后,又看向罗武,道:“罗武哥,咱们一起努力,都把咱们的性子变一变,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差的。” 爹娘都能把日子过起来,她跟罗武哥也一样可以。 罗武听得红了眼眶,他一直只想把她护在羽翼下,可此时他才知道,她想要的是跟他一起撑起一个家。 他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捂着脸,无声的掉着眼泪,但他很快就止住眼泪,抹了把脸,说起自家盘下镖局的事儿:“我爹已经把县城镖局盘下来了,我明天要去上差,顺便去镖局看看,以后就县衙、镖局两头跑了。” 他怕顾锦绣担心自己,又看向她道:“放心,我不会太累的。” 在他们去金陵找夏家报仇的时候,罗父已经拿着家里的存银去把县城镖局盘了下来,算是救了冒叔他们一命。 要不是有罗家盘下镖局,冒叔他们就没了养家糊口的活计。 镖局前东家也很高兴,他们赶着回老家过年,能在过年前把镖局卖出去,算是了结了一桩大事儿,不用年后再跑来找买家。 但盘下一个经营了几十年的镖局需要花费不少银子,罗家几乎把这三年的积蓄都砸进去了,年后想要把镖局开起来,估摸着得借钱。 顾锦绣道:“嗯,罗武哥放手去做就好,不要担心我。” 三奶奶却是很担心,问罗武:“武哥儿你要走镖不?那岂不是很危险,不行不行,还是别做镖局了,再想想其他的营生。” 武哥儿还没成亲呢,没个后,要是去走镖出了啥事儿可咋办? 罗武道:“您老放心,我只经营镖局,给镖局接活之类的,不会自己走镖,我还要在衙门当差,想要走镖也没时间。” 三奶奶听罢,还是觉得这样有点危险。 顾锦里道:“三奶奶,罗武哥家开镖局挺好的,逃荒的时候要是咱们几家里有人开镖局的话,遇上恶人杀人就不用怕了。” 最近三年的粮税跟人头税是年年涨,要不是大丰村种着明蚜草,估摸着村里男丁起码要死上几个。 而大楚因着西北干旱两年已经是元气大伤,如今又搜刮南边的血肉,这刮得狠了,要是再碰上天灾,铁定又会乱起来。有个镖局很好,可以往来四方,要是大楚出事儿了也有镖师帮忙护着逃命。 三奶奶他们最怕的就是遇上恶人杀人的事儿,听了她的话,忙道:“小鱼说的是,开镖局还是好的。” 又对罗武道:“那你好好经营着吧,要是银子不够就跟我们说,我们两个老的攒了些银子,能给你们应应急。” 罗武点头:“诶,您老放心,要是真没银子了,我们家定会说的。” 三爷爷见他们把话说完了,朝罗武道:“起来回去吧,天色不早了,你们刚回来,你明天又要去上差,睡不好可不行。” “诶。”罗武站起身,看了顾锦绣一眼,见她冲自己笑了,心里瞬间暖了起来,身上的疲惫都没了。 他拿出一个盒子递给顾锦绣:“金陵买的。” 虽然是去找夏固报仇,但夏固昏迷那三天,他跟着安哥儿、小鱼去金陵给大家伙买了许多东西,特意给绣姐儿挑了个礼物。 顾锦绣没有拒绝,而是把他的礼物收下。 罗武更加高兴……虽然顾家没有立刻答应他跟绣姐儿的婚事,但如今看来只要他不犯蠢,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了。 “这箱子里的东西是给你家的,你抱回去吧。”顾锦里在罗慧娘走前给了她一个箱子。 罗慧娘看着箱子有一张小茶几那么大,眼睛都亮了,赶忙抱过来,招呼自家爹娘大哥:“咱们快回家去看礼物。” 罗父跟楚氏见她高兴得快忘形的样子摇了摇头,这丫头就不能稳重点? 不过,楚氏还是过去帮着罗慧娘抬箱子:“还挺重,这是买了不少好东西吧。” 顾锦里道:“一些实用的小玩意而已,罗伯娘回家看看就知道了。” 楚氏闻言没有再多问,跟顾大山、崔氏打了招呼后,一家子抬着箱子,提着火把回家去了。 第747章 得不要脸 罗武一家回去后,三爷爷三奶奶也去睡了,留出时间让顾大山夫妻跟孩子们说话。 顾锦安、顾锦里又说了一些夏家的事儿,还说了:“胡观主心中有愧,为了补偿咱们家,给了我们一些金银,我们藏起来了。” 顾大山跟崔氏没有问那些金银有多少,而是担心的道:“夏固不是个好人,他家的钱财来路正不?要是不正,咱家拿了怕是不好。” 顾锦里道:“爹放心,夏家的银子很多都是第一任湖云观观主给的,夏家算是湖云观的半个奴才,胡观主身为湖云观的现任观主,把自家的东西给我们作为补偿,一点事也没有。” 顾大山跟崔氏胆小,因此他们兄妹都没有跟两人说鲁家的事儿。 顾大山跟崔氏听罢,果然放心不少:“这就好。” 又夸胡观主:“观主当真是个好人,处处都帮着咱家。” 顾锦里心下冷笑,要是胡观主不帮,可就算背主了。 “爹娘,好困,我先回去睡觉了。”顾锦里打着哈欠:“程哥儿,二姐改天再给你做蛋糕吃。” 这三年来程哥儿每次过生日她都给做一个蛋糕,今年虽然错过了他的生辰,但蛋糕还是要补上的。 “嗯,谢谢二姐。”程哥儿舍不得顾锦里太累,催促道:“二姐快去睡觉吧,明早起来你还要去制药作坊出货呢。” 腊月二十二、二十三,制药作坊要连着出两天货,出完后,小年休息一天,之后再做三天的方便药备着年后的出货就成。 顾锦里点头:“嗯,我们先回院子了。” 说着,朝顾大山跟崔氏挥挥手,跟顾锦绣回了两姐妹的院子。 顾锦里是真的累得不轻了,很快就睡着了。 顾锦安的心里还装着事儿,等回到两兄弟的院子后,问程哥儿:“欧阳先生还没回去过年吗?” 程哥儿摇头:“欧阳爷爷说了,欧阳奶奶不在了,家里的儿子早就能独当一面,连孙子孙女都大了,他不回去也是一样的。且镇上的宅子挺好的,离延福楼又近,方便吃饭。” 作为赔偿,夏家在庆福镇的产业都成了顾家的,顾锦安就让欧阳浒住在镇上的夏宅里。欧阳浒还挺喜欢那座宅子的,就是抱怨听水园太过不切实际。 程哥儿又悄悄对顾锦安道:“欧阳爷爷是想吃火腿,他的火腿吃完了,最近是抓心挠肝的想吃呢,可又不好意思问咱家要。” 顾锦安听得笑了:“那你没想法子给欧阳先生送一些过去?” 程哥儿点头道:“想了啊,我准备了两条火腿,打算明天就给欧阳爷爷当做年礼送过去。大哥回来了,明天跟我一起去送年礼吧。” 顾锦安点头:“好。” 顾锦安也是困得不行了,跟程哥儿说了片刻话后,倒头就睡着了。 两兄妹都睡得很香,第二天起来是神清气爽。 何村长知道他们兄妹从金陵回来了,一大早就带着何金生过来顾家串门,看见安哥儿后是笑嚯嚯的道:“安哥儿回来了,一段时间不见,模样又俊了,比我家金生强多了。” 何金生已经习惯了自家爷爷老是夸安哥儿长得好,听到这话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只对顾锦安道:“安哥儿回来了,金陵之行可还顺利?” 何村长瞪着何金生:“怎么说话的,安哥儿是啥人?那是浑身罩着福气的人,哪能不顺利?” 程哥儿是个小八卦,拽着顾锦安的袖子小小声的说:“村长来了好多回,想要大哥带着金生哥去见欧阳爷爷呢。” 顾锦安了然,难怪何村长一看见他就夸呢。 “村长、金生哥你们坐,吃过早饭没有?我家还没吃呢,一起吃点吧。” 何村长知道顾锦里姐妹大了,不好再跟他们外姓人同桌吃饭,摇头道:“不了,你们家吃吧。” 又笑道:“其实今早来找你是有件事儿,那位欧阳先生不是在镇上住着嘛,听说他是个有大学问的人,我就想着,能不能让他指点指点金生。金生先前就没有考上秀才,这回不知道能不能榜上有名?要是能被欧阳先生指点一二,想来考上的机会会多不少。” 何村长也是愁得很,他家金生过年后就二十了,还没定亲呢。先前他是有心想把自家媳妇娘家的姑娘,或者是何刘氏娘家的姑娘说给金生的,但他家媳妇跟大仓媳妇都说,金生是读书人,眼见着很有机会考上功名,得配个有见识的富户小姐,不然以后金生做官帮不上忙。 可他家就是个农家,金生要是没有秀才功名根本娶不到富户小姐,因此何村长生怕何金生这回再考不上,会误了婚姻大事,特地来求顾锦安,让他带着金生去找欧阳先生,让欧阳先生指点金生的。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顾锦安看了何金生三年,这人是信得过的,而何家虽然有些小毛病,却是本分的老实人家,帮扶一把也没啥,而何村长家也会在村里帮他家。 何村长见他接话,赶忙道:“对对对,就是这事儿,安哥儿你看?” 何金生很不好意思,在旁边说道:“安哥儿,你也知道我爷爷的脾气,你不用搭理他,当他没说过。” “臭小子你说啥呢?”何村长瞪着何金生,你小子拆什么台,老头子还不是为了你。 顾锦安笑道:“这事儿也不为难,但我只能给你传个话,欧阳先生见不见你,教不教你,全由他老人家做主。” 何金生听得高兴不已,忙道:“这是自然,你能帮着引荐一二我已经很感激,至于能不能求见到,全看命也。” 何村长嗤之以鼻,命个屁,命都是自己挣来的,他家金生就是太文绉绉了,应该把脸面舍下,做人得不要脸一点,像他一样就对了。这一不要脸,就帮何家要来顾氏作坊那么大的活计,如今是整个何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这般想着,何村长突然老脸一红,他怎么能这么骂自己?他就是脸皮厚而已,也没做啥坏事啊。 何村长在心里夸了自己两句,又赶忙问顾锦安:“安哥儿,你看啥时候有空,去找欧阳先生问问?” 顾锦安道:“等会儿我就要去探望欧阳先生,可以把金生哥一起带去,但金生哥要先在外面等着,欧阳先生同意见他了才能进去。” 第748章 运气好 何村长是激动得不行,没想到他担心了一个月的事儿,安哥儿竟是这么快就答应下来:“安哥儿放心,规矩我们都懂的,有劳你了。” 何金生则是感动得不行,朝着安哥儿一揖到底:“安哥儿,谢谢你,此恩定当铭记在心。” 顾锦安笑道:“金生哥不必如此,咱们都是一个村的,理应互相帮忙。” 何金生更加感动,又想到秦顾罗田几家刚来村里的时候,他家爷爷碍于陆家的势力而为难他们几家,他就觉得相当愧疚。 “你还愣着做啥,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再把给你买的新袄子穿上,体体面面的去见欧阳先生。”何村长一边拽着何金生回家,一边冲顾锦安道:“安哥儿你等等我家金生啊,他一会儿就来。” 又朝着程哥儿道:“哟,程哥儿起来了啊,又胖了些,像个福娃娃。” 程哥儿:“……” 您老眼神又不行了,我一直站在这里啊,您老现在才看见? 心里吐槽着,面上却笑眯眯的对何村长道:“村长早,慢走啊。” 何村长客套的道:“诶诶,你们留步,不用送不用送。” “……我们站着一步都没动呢。”程哥儿小小声的对着顾锦安道,被顾锦安一手按住脑袋:“不可以说出来,放心里说就好,你要做个乖孩子。” 程哥儿点头:“嗯,我可乖了o(^0^)o。” 顾锦安看着他笑得像只小狐狸,也跟着笑起来,扬声冲着冯连道:“连子,去大富叔家喊德兴哥,就说我们等会儿要去见欧阳先生,他要不要去?” 既然带了何金生,要是不带顾德兴不好。 “诶,我这就去。”冯连应着,飞快跑去顾大富家,可等他回来的时候,却是带着一群人回来的。 陈氏打扮得花枝招展,头上带着朵抢眼的红绢花,一手拉着顾德发,一手拽着顾德旺,扯着嗓子冲顾锦安道:“安哥儿,连子说你要带兴哥儿、旺哥儿、发哥儿去见欧阳先生。诶哟哟,婶子就知道你是个好的,有点好事都会想到婶子家。” 顾德旺道:“娘,锦安哥只是喊了德兴哥,没喊我们,您放开我们,我们还要赶着去作坊干活呢?” 小鱼姐说了,去制药作坊干一天活给他们一百文钱,那可是一百文钱啊,从放假做到过年,能赚上一两银子呢。 陈氏恨铁不成钢:“呸,干什么活,给老娘去镇上见欧阳先生。” 陈氏也是心累,她这么聪明的人为啥生了两个蠢货? 又骂顾大贵:“都怪你爹,要是他能聪明点,你们两个也不会这么笨,有贵人来了都不知道去攀。” 顾德发默默道:要是我们的脾气都跟你一样,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再厚实的屋顶都得被咱们母子三人掀翻。 顾德兴跟在陈氏身后,是怎么也没想到二婶在她家里吃个早饭都能看见冯连来他家,而后跑来问是不是安哥儿回来了? 一听说是回来了,那是激动得不行,一副要过来分东西的模样。 听了冯连的话后,更是连早饭都不吃了,拽着旺哥儿、发哥儿就过来了。 顾锦安早就习惯陈氏的做派,只要陈氏的要求不过分就成。 “兴哥儿你走快点,你这孩子咋回事儿?越大越绵软了,你可是长子长孙,得护着底下的弟弟,哪能这样温吞。”陈氏嫌弃顾德兴走得慢,又朝他吼着。 顾德兴无奈摇头,只能跟上……以前他也是不喜欢二婶的,可年纪大了之后,想起以前的事儿,发觉二婶对他们兄妹其实很好,比很多人家的婶娘做得好,起码是真的心疼他们,不会变着法子虐待他们。 “安哥儿,旺哥儿、发哥儿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他们带去见见欧阳先生啊。”陈氏说着,又羡慕的道:“也不知道你家这是啥运气,刚走一个夏先生又来一个更厉害的欧阳先生,听说欧阳先生的兄长还当着大官呢。诶哟哟,要是西北离这里近的话,我当真想回去瞧瞧,是不是你家亲奶的坟头冒青烟了。” 不然运气咋能这么好? 程哥儿笑眯眯的对陈氏道:“大贵婶子,如今咱们有银子了,您要是想看,可以坐骡车回西北,看完再回来。” 他又坏心的说了一句:“只是您在走之前得买个丫鬟回家,不然大贵叔就没人伺候了,富户人家的夫人出门,都会买丫鬟给自家男人的。” 陈氏的脸黑了:“程哥儿别瞎说,婶子就是随便说说,可没想过要回老家。你是年纪小不知道,咱们西北老家那破地方当真是没啥好的,不是干旱就是起风沙,那风沙大的时候,屋顶上能给你落下一层沙子,晚上睡觉的时候那沙子噗噗的从屋顶掉下来,可埋汰了。” 程哥儿不太记得这些事了,只记得在老家的时候老是挨打、挨饿、他们的小家很穷很穷,穷得他根本不记得睡在床上是什么感觉……好像不是娘抱着他睡,就是大哥、大姐抱着他睡。 至于二姐,她比较悍,不是跟爷奶那边的人吵架就是天天跑去给他找吃的,每天晚上回到家就自己扑到草席里睡着了。 对了! 他家是没有床的,只有草席,晚上睡觉的时候就铺着草席当床睡。 “安哥儿,我们来了,没让你们等太久吧。”何村长带着换了新衣的何金生来了。 陈氏见了很不得劲,欧阳先生就一个,要是教了何金生,那还怎么教她家这三个? “安哥儿,赶紧的,让你德兴哥他们先上车。”陈氏故意说道,把顾德发拽过来,让他先上车。 顾德兴生怕陈氏又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赶忙道:“二婶,您不是说想要看看小鱼从金陵带了啥好东西回来吗?赶紧去看吧,不然等小鱼去了制药作坊,您就得等明天才能看了。” 陈氏听了忙道:“对对对,我先去找小鱼了,兴哥儿你们出息点啊,别那么木纳,看见那胖老头就拍马屁,脸皮那么薄干啥?跟功名比起来,你们那三张脸皮算个屁!” 顾德兴被说得脸都红了,低着头道:“知道了二婶。” 言罢,扶着程哥儿上了骡车,等旺哥儿上去后,自己才上了骡车。 第749章 酸 顾锦安跟何金生最后上车,跟何村长、站在门口送他们的三奶奶、崔氏打过招呼后,让泽子驾车往镇上奔去。 冯连驾着另一辆骡车跟着,这辆骡车上装着给尚秀才家、尚里长家、欧阳先生的年礼。 何村长看着一前一后离开的两辆骡车,当真是羡慕得很,算上这两辆骡车,顾家跟顾氏作坊已经有了五辆骡车,当真是壕得很。 顾锦安并没有直奔镇上,而是先去了尚家村,见了尚秀才。 尚秀才看见他很高兴,拽住顾锦安的手就往书房去:“哈哈,你小子总算是回来了,我还担心你是不是要在外面过年呢。” 又问道:“事情处理得如何?” 这里人多不好说话,顾锦安只说了一句:“一切顺利,让先生担心了。” 尚秀才点头道:“顺利就好,如今回来了就收心温习,虽然你的学问不错,却不能这般荒废,须知人外有人。” “是,学生受教了。”顾锦安对着尚秀才深深一揖,抬头间突然看见尚秀才的两鬓已经生出几根白发,心下一紧,有些难过。 尚秀才比他爹要年轻一些,可这三年来他爹越活越年轻,倒是尚秀才渐渐有些显出老态来。 “先生最近可是身体不舒服?”顾锦安问道:“莫要瞒着学生才好。” “锦安哥哥。”元元听说他们兄弟来了,特地跑到书房来,听到这话生气的道:“可不是病了嘛,爹爹病了还不乖乖吃药,要不是元元跟娘亲盯着他吃苦药,他如今还躺床上呢。” 尚元元今年已经六岁,是个模样好看,脸蛋圆乎乎的小胖丫头,跟三年前差不多,依然喜欢吃。 顾锦安听得急了:“先生怎能像个孩子般不懂得爱惜自己?” 尚秀才摆摆手,笑道:“不过是一场小风寒罢了,这大冬天的,许多人都得了风寒,如今已经好了,无妨无妨。” 又看向元元:“还不快给你锦安哥哥、程哥哥、德兴哥哥、金生哥哥几个行礼。” 元元是个好孩子,听话的给大家伙福身行礼,又跑过来问顾锦安:“锦安哥哥,金陵府好玩吗?带了啥东西回来?有给元元的吗?” 顾锦安笑道:“金陵府很繁华,你小鱼姐给你买了一箱子的东西,吃玩用的都有,泽子跟连子正在搬进来,你等会儿就能拿回自己的院子。” 话音刚落,泽子跟冯连就一人挑了一担东西进来。 元元看见这么多东西,当真是高兴极了,急忙冲过去拽着担子道:“火腿,火腿诶。爹爹,锦安哥哥给咱家送火腿了。” 尚秀才知道火腿卖价是相当贵,光光是在延福楼就能拍出将近两千两银子一条。听说那些买了火腿的皆是大商,要把火腿拿去江南、京城等地拍卖的,价格只会更贵,起码三千两起拍。 “怎么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冬至的时候已经送过,还没吃完呢,把这两条拿回去卖钱吧。”尚秀才舍不得吃这种上千两银子的东西。 顾锦安道:“先生收下吧,这是学生的一点心意。再说这火腿的成本并不贵,贵的是时间罢了,小鱼每年做火腿的时候都会多做一批来送人,这批就是送人的,先生不用心疼。” “小鱼姐真好!”元元最喜欢顾锦里,赶忙夸顾锦里:“小鱼姐每次做事都这么周到,娘还让我好好跟着小鱼姐学呢。” 又问道:“小鱼姐啥时候有空啊,今年元宵她来镇上玩吗?” 顾锦安回道:“最近制药作坊要连着出两天货,出完货后还要给大家伙算工钱、发银子、发年礼的,她要忙到过年前呢。她爱热闹,元宵应当是会来镇上的。” 尚元元听得有点失望:“我还想着小鱼姐回来了去看她呢,没想到她这么忙。” 程哥儿道:“你可以去制药作坊帮忙做药啊,二姐最喜欢不要钱的工人。” 尚元元眼睛一亮,很想去啊。 尚秀才笑着拍拍她的脑袋,道:“别去给你小鱼姐添乱,制药作坊已经那么忙了,你去了她还要分神照顾你。” 元元听了不开心,但她知道爹爹说得对,只能点头道:“好吧。” 不过,看着这么多东西,又高兴的招呼阿九跟桃子:“抬去爹娘的院子,我要跟娘一起看礼物。” “诶。”桃子应着,跟阿九一人挑起一担礼物,离开书房去了后院。 元元很是乖巧,走之前还冲着顾锦安他们福身行了一礼。 尚秀才看着她欢快跑掉的模样,眼里除了慈爱以外还有担忧。 顾锦安看见了,更加坚定要拜尚秀才为师的想法……最近两年,尚秀才觉得自己夫妻年纪大了,家里又没有儿子,因此很担心元元将来嫁人后会被婆家欺负。 “先生精神可好?”顾锦安坐下问道:“若是精神尚可,跟我们去见见欧阳先生吧,我刚回来,得去看看他老人家。” 尚秀才自打风寒好后就没出过门,想了想道:“成,我跟你们走一趟。” 因着程哥儿的关系,他也是见过欧阳先生的,对他的学问当真是钦佩不已。 “程哥儿能得他教导,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程哥儿可要好好的跟欧阳先生学啊。” 程哥儿笑着点头:“尚叔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又跑过来拉尚秀才:“尚叔走吧。” 尚秀才起身,大家伙一起去了镇上。 镇上夏宅,如今已经成了欧阳先生的住所,夏宅牌匾被取了下来。 “德兴哥、金生哥,你们先在外面等着,我们先进去,等问过欧阳先生后再来喊你们。”顾锦安下了骡车后,对坐在骡车上的顾德兴四人道。 顾德兴跟何金生略带忐忑的道:“诶,你们先进去吧,我们在外面等着。” 顾锦安点头,让冯连在外面陪着,泽子拿上年礼进了宅子。 欧阳先生正坐在听水园的花厅里,看着听水园犯愁,见顾锦安他们来了,只是兴致缺缺的道一声:“回来了。” 欧阳先生的旁边坐着郑清。 小家伙很是乖巧,坐姿一丝不苟的,看见他们来了,笑着喊人:“尚叔叔、锦安哥、程哥儿。” 初十那天,欧阳浒答应教导程哥儿的事儿被郑县令知道后,是酸得不行,吃饭都不香了。 为啥什么好事都让顾家碰上了?他家清哥儿也不差啊。 第750章 骂 许崇峰说得没错,这顾家果然是有福人家,先前顾锦程跟着夏固念书就算了,夏固夫妻刚走就遇上欧阳先生,几句话就让欧阳先生答应留下来教导程哥儿。 “不活了不活了,怎能这么不公平?”郑县令是又酸又羡慕,可他又不能逼着欧阳先生收下他家清哥儿,只能干着急。 程哥儿是个极其懂事的孩子,跟郑清玩得好,跟在欧阳浒身边一段时间后,就说起清哥儿:“清哥儿很乖的,先生教我一个也是教,不如把清哥儿喊上,一块教导如何?” 欧阳浒虽然觉得清哥儿有些沉闷,但顺便教导一番也没什么。 不过他没有很快答应下来,而是跟着程哥儿斗智斗勇了几天,意外的被程哥儿赢了两次后,总算是答应让清哥儿来跟着一起念书。 郑县令得知后很是高兴,晚上都睡不着了,拉着自家夫人商量着要给欧阳先生准备什么拜师礼。 结果一夜没睡,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带着一大堆礼物上门,可欧阳先生是一样都没收,只说:“教些学问罢了,弄这么多东西来做什么?老夫都不知道要堆在哪里了?拿回去吧,不然就把清哥儿一起带走。” 郑县令吓得不轻,忙道:“是晚生俗气了,定把这些俗物拿回去,不会留下来污了您的慧眼。” 怎知欧阳先生听了却道:“你把老夫当夏固了?我不收这些东西可不是因为我装,是觉得我就教导一下你家孩子而已,你家很不必这般隆重。拉着一车礼物来,累赘不说,送的东西我还不一定喜欢,当真是画蛇添足,多余得很。” 说完还冷哼一声,把郑县令给吓得不轻,大冬天的抹着冷汗道歉,郑夫人也是赶忙赔礼。 总之,清哥儿来跟欧阳浒念书那天,郑县令是差点被吓死,就怕欧阳浒一个不高兴不教他家清哥儿。 好在清哥儿最后被留了下来。 因着清哥儿能跟欧阳先生念书的事儿,郑县令很是感激程哥儿,如今是把程哥儿当做亲子侄般看待。 郑夫人也是,只要家里有啥好吃的,都会让清哥儿带一份来给程哥儿吃。 只是清哥儿很想告诉他们,程哥儿家有延福楼啊,根本就不缺好吃的。 不过清哥儿不想娘伤心,每次都会把娘给程哥儿准备的东西带来。 今天也带了,此刻正朝着程哥儿招手,让他过来吃东西。 程哥儿小跑过去。 “回来了,一切顺利。”顾锦安回着欧阳浒先前的话。 尚秀才也对着欧阳浒作揖:“文远拜见欧阳先生。” 欧阳先生心情不好,只是点点头算作回应,继续看着前方远处。 顾锦安顺着欧阳浒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那个被冻得水都流不动的瀑布,瞬间明白欧阳先生在烦什么。 他笑了起来,把早就准备好的房契地契拿了出来,双手递给欧阳先生:“欧阳先生,我家在镇上有一座前铺后宅的房子,这座宅子用不着,如今把它卖给您,你想怎么拆就怎么拆。” 欧阳先生听得瞬间精神了,接过房契地契道:“你小子果然聪明,那老夫就不客气了。不过你放心,等老夫以后走了,这座宅子会按照我买的价格再卖给你家,不会卖给其他人家。” 庆福镇不大,但人多,因此镇上的宅子不好买。 程哥儿听了笑道:“欧阳爷爷,您是想要告诉大哥,不要卖太贵给您吗?” 咚一声,欧阳浒敲了程哥儿的脑袋一下:“老夫就是怕这个,怎么的,还不许老夫怕了?” 程哥儿捂着脑袋笑道:“欧阳爷爷自然是可以怕的,但您放心,我大哥最好了,对老人家特别好,不会卖您太高价钱的。” 欧阳浒睨他一眼:“你就不能一天不夸你大哥?” 程哥儿这孩子当真是崇拜顾锦安得很,几乎每天都要说上一堆顾锦安的好话,听得他耳朵都起茧了。 顾锦安也不磨叽,说道:“镇上的宅子虽然不贵,大部分是一二百两银子,最贵不会超过五百两,可这座宅子是新修葺的,占地不小,宅子里还有奇石名花,您给个三千两吧。” 夏固自诩狂士,嫌弃万家这座宅子小了,三年里把左右跟后面的三处宅子买下,用来扩充夏宅,如今是便宜了他家。 欧阳浒听得直点头:“三千两买这座宅子,确实是刚刚合适,你小子行啊,有颗玲珑心。” 顾锦安笑道:“玲珑心倒是不敢当,晚生就是想让您老住得舒坦些,能留得久一点,这样对我家可是有好处的。” 欧阳先生听得大笑,对尚秀才道:“你这个徒弟当真是了不得,稳重又不失机敏,老成又不失年轻人的活力,不错不错,你收了个好徒弟啊。” 看在顾锦安会办事,又给他送了两条火腿的份上,他帮他一把。 顾锦安很是感激,可尚秀才却道:“文远并不是安哥儿的师父,只是教导他的先生而已,顾家是给了束脩的,安哥儿应当再拜命师。” 欧阳先生却是皱眉骂道:“尚文远,你可知自己这般会伤了孩子的心?当初我想教的是安哥儿,还故意问他,可愿意拜我为师?可安哥儿却说,他心里早就有了师父人选,虽然那是个秀才,却是待他如子,他也待那秀才如父。” “我当时就笑话他说,一介秀才而已,以他的本事拜个秀才为师没有任何用处。可他却说,名师易得,待他如子的师父难寻。至于仕途路,他自己会走,不需要师父庇护。” 欧阳浒看着尚秀才道:“孩子已经说出这样的话,你难道还要拒绝吗?观你所作之文章,也是心中有大天地者,何必这般自卑?” 尚秀才被骂得无地自容,说一句:“我只是想让安哥儿能有个好师父,可以护他官途坦荡。” “不需要。”顾锦安当即跪下,对尚秀才道:“先生给我传道受业,待我如子,这就是我最想要的师父,请先生收下徒弟吧。” 又仰头看着尚秀才道:“这次回来,学生发现先生老了不少,也知道先生在为元元以后担心,学生更想拜先生为师,把师徒名分定下来,以后才有资格照顾先生,给元元撑腰。” 第751章 县令大人的儿子太惨了 自古以来,师徒名分都是堪比父子的,尚秀才没有儿子,要是收了顾锦安这个徒弟,就能有人给他养老送终。 尚秀才听得是热泪盈眶,他不是不想收顾锦安为徒,只是不想顾锦安被自己这个没本事的师父给耽误了。 “到底收不收,你说句话,别让人孩子白白跪你。”欧阳浒先生在旁边损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就是收个徒弟?咋这么磨磨唧唧的。” 尚秀才被骂得不轻,见顾锦安一脸孺慕的看着他,终于放下心里的坚持,点头道:“好,为师就收你为徒。” 顾锦安很高兴,对着尚秀才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徒儿拜见师父。” 尚秀才听到这声师父,眼眶又红了,扶起顾锦安:“快起来。” 欧阳浒懒得看他们师徒情深,问顾锦安:“你还带了其他人来?” 阿棋刚刚送茶水来的时候说了,顾家停在外面的骡车旁还有几个人,看着像是读书的农家子。 顾锦安点头:“嗯,是几位村里跟族里的兄弟,他们都是读书人,有两位年后也要下场科考,他们想来拜访欧阳先生,求您指点一二。” 欧阳浒今天心情好,大手一挥,道:“把他们叫进来吧,我看看。” “诶,学生这就去他们叫进来。”顾锦安不敢耽误,趁着欧阳浒高兴,急忙去把何金生、顾德兴三兄弟叫了进来。 何金生跟顾德兴很是激动,见到欧阳浒的时候,双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反倒是顾德发率先对着欧阳浒说:“爷爷好。” 就三个字,干脆利落没下文,相当的稳。 顾德旺手又痒了,忍不住拍了顾德发的后脑勺一下:“什么爷爷,这是欧阳先生,重新来,多说点赞美的词。” 顾德发虚心受教:“欧阳先生好,祝先生福泰双全。” “你倒是挺有意思的。”欧阳先生听得笑了,来了兴致,问他:“你想拜我为师吗?” 顾德发摇头:“不想,就是我娘想要我们兄弟来拜访您老,攀个关系啥的。我娘她想做诰命夫人,觉得多攀几个贵人就能梦想成真。” 欧阳先生:“你娘是陈氏?老夫见过她,嘴巴很利索,把那个谁骂得毫无招架之力。” 他打量着顾德发,真不敢相信陈氏那样的妇人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你娘想做诰命夫人,那你想要做官吗?”欧阳浒又问。 顾德发道:“如果不用考科举就能做官的话,我做。” 回的是顾锦里以前问过他的话。 欧阳先生嘴角抽了抽:“那你生晚了,要是早生个一百年,在前朝的时候可以举荐做官。” 顾德发颇为认真的点头:“嗯,小鱼姐说过了的,我确实生晚了。” 欧阳浒:“……” 他笑得不行,又看向顾德旺跟顾德兴:“你们跟他是兄弟?看着有些相像。” 顾德旺道:“我是他亲哥,德兴哥是我们的堂哥,我们是同一个爷奶的堂兄弟。” 欧阳浒点头:“难怪长得有点像。” “欧阳先生好。”顾德兴局促的对欧阳浒行礼,心里是相当紧张。 欧阳浒点点头,看向何金生:“你们两个大的明年要考功名?想要我指点一二?” 何金生跟顾德兴点头:“是的先生。” 欧阳浒:“行吧,以后程哥儿来上课,你们可以跟着他来听听。” 又指着顾德发道:“你们兄弟也来,你很有趣,来一起上课才不会闷得慌。” 顾德发倒是没啥震惊的,只是点点头:“回去问问我娘,她同意就来。” 顾德旺则是问束脩:“束脩贵不?要是太贵我娘会舍不得银子。” 欧阳浒想打人,他愿意教导他们,他们竟然怕束脩太贵不想来! “一人十两银子一年,你家给得起的。”欧阳浒说完又看向顾德兴跟何金生:“你们两个说话啊,发什么愣?” “啊?真,真的?!”何金生跟顾德兴回过神来,是根本不敢相信欧阳浒会爽快的答应下来,以前的夏先生可是对他们不屑一顾。 欧阳浒点头:“自然是真的,别啰嗦了,给你们一个时辰的工夫,一人写一篇关于农事的策论出来。” 又加上一句:“安哥儿也要写。” 顾德兴跟何金生惊了,这,这就要考了吗? 顾锦安提醒他们:“德兴哥、金生哥赶紧的,咱们去写策论。” “哦哦,这就来。”顾德兴跟何金生朝着欧阳先生作揖再作揖后,跟着顾锦安,由阿棋带着去书房写策论。 欧阳先生则是开始给程哥儿、清哥儿讲课,顾德旺兄弟跟尚秀才在旁边听着。 尚秀才是佩服不已,欧阳先生讲课都不用书册,可他说的又都是程哥儿这个年纪应该学的文章。 讲了一个时辰后,他停下,给程哥儿跟清哥儿布置功课:“你们今天的功课就是把我说的话全都写下来。” 顾德旺懵了,这老头就这么吧嗒吧嗒的讲了一个时辰,最后要程哥儿把他说的话全都写下来……这是什么功课?会哭死的吧! 顾德旺看向程哥儿,可程哥儿却似习以为常般道:“是,学生知道了,明天定把功课交上。” 郑清的记性没有那么好,此刻皱着小眉头,有些犯愁。 顾德旺表情同情,县令大人的儿子太惨了! 顾德发瞅瞅他哥一眼,很想提醒他:胖老头已经答应要教我们了,咱们以后就得跟着他念书,以后我们也要做这种折磨死人的功课。 “老爷,几位哥儿的策论写完了,您请过目。”阿棋把顾锦安他们写的策论带来了,欧阳浒接过,细细地看了起来。 顾德兴、何金生忐忑的站在一边等着,可直到最后欧阳先生也没有对他们的策论作任何评价,只对他们道:“行,你们的底子老夫知道了。回吧,我可不会留你们吃饭。” 啊? 顾德兴跟何金生又懵了,这就让他们走了?两人很忐忑,用眼神询问顾锦安:是不是我们的策论写得太差,欧阳先生连评价都不屑? 欧阳先生见他们实在紧张,想着再过两个月就要下场,又快过年了,得让人过个好年啊,便说了一句:“你们的底子都还不错。” 实则是何金生太过中规中矩,对农事庶务也不太熟悉,明年即使能考中,也是末尾。 第752章 喜事连连 顾德兴的字不行,要是遇上那等喜欢美字的考官,他会吃亏,不过这篇策论写得比何金生好、 至于顾锦安,要是不出什么差错,定是能中的。 顾德兴跟何金生听到这话,高兴不已,两人一直担心自己会考不上,如今总算能给家里人一个交代了。 尚秀才见了更加佩服欧阳先生,这才是真真的大儒,知道下场的人都会很紧张,有的人更是因为紧张直接晕倒在考场里。 欧阳先生很会关心考生的情绪,一句善意的话就让顾德兴跟何金生放下所有紧张。 尚秀才没有多留,很识趣的起身,对大家伙道:“咱们走吧,明天再来。” 清哥儿也收拾东西,带着下人跟他们离开。 顾德旺看得好奇,问他:“县令少爷,那老头每天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如今还没到午时就让你们下课回家?那束脩不是白交了?” 郑清道:“先生每天授业的时辰不定,把功课说完了就下课,有时候不讲课,而是带着我们出去玩。” 顾德旺眼睛都瞪大了:“还能这样上课的?听着很好玩的样子。” 突然有点喜欢胖老头了。 “清哥儿,明天见。”程哥儿跟清哥儿打过招呼后,坐着骡车回家。 还没出镇子,刚路过顾氏食铺就被陈氏给拦住了。 她小跑过来问顾德兴他们:“咋样?那胖老头可愿意教你们?” 顾德旺道:“娘放心,欧阳先生可喜欢我们了,已经答应教导我们,让我们跟着程哥儿去上学,不过要十两银子一人一年。还让德兴哥、锦安哥、金生哥各自写了一篇策论,夸德兴哥他们底子好呢。” 陈氏听说一人一年要十两银子的束脩,很是肉疼,但听说顾德兴的策论给欧阳先生夸了,那是高兴得不行:“诶哟,被欧阳先生夸了,那可太好了,我就说兴哥儿今年一定能考上,瞧瞧,这不就被我说中了?” 陈氏喜得一双眉毛都要飞起来,仿佛她已经成了秀才公的亲婶娘。 顾德兴纠正道:“二婶,欧阳先生只是说了我们的底子不错,并没有说我们一定能考上。” 陈氏瞪眼道:“你这孩子说啥胡话?人那么有名的先生都夸你了,那里还会考不上,定是能考上的。回去好好念书,等你考上秀才了,二婶就去给你说亲,免得村里那些泼妇说你要打光棍。她们懂个屁,这有了功名才能娶到富家小姐,对吧金生?” 何金生脸都红了,他家爷爷就是想让他考上秀才后给他说门富户家的亲事。 陈氏见何金生脸红了,还嘲笑了他一句,这才放骡车离开。 何金生跟顾德兴是齐齐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说完了,也不知道为啥大贵婶子能有这么多话说? …… 尚秀才回到家后,把顾锦安在欧阳家说的话告诉了姜氏。 姜氏是听得喜极而泣:“安哥儿果然是个有良心的,老爷你没有白教他。” 又道:“有了这层关系,以后咱们元元遇到啥事,都有他撑腰。” 不是尚家村的族人不好,而是族人对元元没有安哥儿对元元那么尽心。安哥儿是把元元当做亲妹子来看待,若是元元需要撑腰的时候,安哥儿无论怎样都会到场的。 且安哥儿出息,还没有功名就已经结实了不少世家子弟,又有郑家、上官家的关系在,以后更能为元元撑腰。 “可是定下拜师的日子了?”姜氏问尚秀才。 尚秀才摇头:“还没定,如今太赶了,起码要等到年后。” 姜氏越想越激动,按捺不住了:“不行,这事儿太大了,咱们今天就去县城一趟,把这事儿告诉爹娘,再问问爹娘这拜师礼要怎么办,定是要摆酒席的。” 尚秀才历来宠着姜氏,见她这般高兴,笑道:“成,咱们就去县城一趟,顺便在县城过小年,过完小年再回来。” “诶。”姜氏高兴极了,立刻吩咐桃子、阿九备车去县城。 一家子马不停蹄的奔去县城姜府。 姜氏一看见姜夫人就哭着把顾锦安要拜尚秀才为师的事儿说了。 姜夫人听得也红了眼眶:“好了好了,你总算能放下一桩心事儿。” 尚秀才见姜氏跟姜夫人都哭了,愧疚的道:“是我的不是,总想着让安哥儿拜个名师,好助他仕途无阻,却忽略了他的想法。” 其实收安哥儿为徒,对他家是百利无一害,是他一直怕自己帮不上安哥儿,收下安哥儿后,自己家里的事儿、元元的事儿,会成他的负担。 姜大虎在旁边道:“哼,你总算是想通了,你虽然是为了安哥儿好,可安哥儿把你当做半个父亲看待,你总是把安哥儿推开,会伤了孩子的心。且大山跟大山媳妇也是希望安哥儿能拜你为师的,人一家人都乐意,就你抻着,你咋越活越回去?” 顾家这势头,再过五年十年的,不知道要富贵到哪里去。安哥儿又聪明,跟郑家、上官家的子弟交好,要是收了这个徒弟,以后元元有不顺的时候,他定能帮上忙,就是姜家有难的时候,顾家都能帮上一二。 尚秀才赶忙赔礼道歉:“岳父大人教训的是,是小婿太犟,这才拖了几年。” 姜氏立刻帮尚秀才说话:“爹,夫君他也是爱惜安哥儿。” 姜大虎无奈了:“女生外向,我还没说啥你就护上了。” 元元也来帮腔:“姥爷别生爹爹的气,小鱼姐给我们家送了火腿来,元元拿来给您吃啊。” “哦,小鱼丫头给你们送火腿了,那可是个贵东西,可不能随便吃,但今天高兴,咱们就切两盘来尝尝。”姜大虎也是很喜欢吃火腿的,那东西好下酒,就是贵得要死,要不是顾家送,他根本舍不得买来吃。 当晚,尚秀才跟自家岳父、姜旗等人喝得大醉了一场,很是高兴能收下顾锦安这个徒弟。 姜家人也很为他高兴,姜氏没能生出儿子来,文远要说不遗憾那是假的,可他为了姜氏,愣是不纳妾。 如今有了安哥儿填补他没儿子的遗憾,算是圆满了。 …… 顾大山夫妻得知尚秀才终于松口收顾锦安为徒,也是相当高兴。 顾大山道:“文远对咱们安哥儿好,有他这个师父在,咱们也能放心些。” 因着拜师的事儿,两家人都很高兴,除了这件喜事儿以外,第二天又迎来一桩喜事儿,常二瑞又来戚家求亲了。 第753章 年底盘账 十月底的时候,因着这门婚事大闹,最后说好了,两人都好好想想,想通了再决定要不要成亲? 如今将近两个月过去,常二瑞已经想清楚了,今天带着常氏上门。 顾大丫看见常氏来了是又激动又害怕,赶忙让晓敏把莫芹子扶去顾锦里家,再把顾锦里、顾锦安、顾大山这些知情人喊来。 顾锦里三人来到戚家的时候,常二瑞跪在地上,对戚康乐道:“我已经想清楚了,你依然是我想要娶的媳妇。我不惧流言蜚语,就算你的事儿被人知道,我也能跟你一起扛,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去外地生活。” 又道:“我是继的常家香火,袁家没资格把我们怎么样,大不了就不住在村里。至于常家,早在我姥爷那一辈就跟常家族里疏远了,咱们可以自立一宗,就算事情被人知道,也不用看常家的脸色。” 最后,常二瑞还道:“等年后,我就跟爹娘回一趟常家老家,把分宗的事儿给办好,等咱们成亲的时候,你就是咱们这一支的宗妇。” 戚康乐没想到常二瑞连分宗都提出来了,她掉着眼泪问:“常家那边答应分宗吗?” 常氏道:“我爹因着没能生出儿子来,在常家本家受了不少气,当时就闹过分宗,只是族长不答应,说了我爹要是想分宗,等他死后再说。如今老族长早就死了,而我因着常家本族太远,多年没有回去说这事儿,如今趁着这次机会,回去把分宗的事儿给办了。” 又道:“乐姐儿,我们家是真心待你,你要是想跟瑞哥儿过日子,就把亲事应下吧。” 戚康乐这回没有拒绝,而是点头答应,又对着常氏跪下:“袁伯娘,让您费心了,是我的不是。” 常氏已经被常二瑞闹得没脾气了,亲自把她扶起来道:“只要你们两个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成,别说什么谢不谢的,都是一家人。” 顾大丫已经泣不成声,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常家,以为乐姐儿嫁不出去了,没想到常家对乐姐儿这般好。 常氏笑道:“老姐妹,你也别哭了,如今乐姐儿应下婚事,咱们得坐下来商量商量,啥时候来正式提亲的好?” 又道:“我原本想着年前就来提亲,可时间实在太赶,怕委屈了乐姐儿,咱们年后来正式提亲如何?” 顾大丫道:“年前确实太赶了,年后不错。至于年后什么日子,你家选好日子,通知我家一声就行。” 常氏干脆利落,顾大丫也是想要赶紧把戚康乐嫁出去,两人很就商定正月十六来正式提亲。 “正月十六这日子吉利,刚好在元宵节之后,不赶也不耽误活计。”顾大丫对这个日子很是满意,两个女人很快就说定了。 常二瑞很是高兴,起身后一直看着戚康乐。 戚康乐就算脸皮再厚,被他这么盯着看也红了脸,但心里是甜的,比之两个月前的惶恐安稳不少。 顾锦里一家也很高兴,戚康乐能嫁给常二瑞,算是最好的归宿了。 因着这桩喜事,第二天小年夜的时候,两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戚康乐当晚没有回家,而是睡在顾锦里的屋子里,跟顾锦里说悄悄话:“进了迎仙坊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完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福气。” “小鱼,我很高兴,虽然这么逼着常二哥很不对,可我怕不逼他这回,等以后成亲了,事来了,他却扛不住。” “小鱼,我不是洒脱的人,我舍不下常二哥,这回是我自私了,但我想为自己争取一把。” 顾锦里道:“表姐不用这么说,这不算是逼迫,只是先把所有不好的事情摆出来让常二哥看见罢了。” 虽然常二瑞因着戚康乐的屡次拒绝而伤心,但他最后却变得更好,想出了解决的法子。 “都过去了,好好过日子吧。”顾锦里跟戚康乐聊了大半夜的天,说完这句话,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开始年终盘账,这是一个大活计,足足忙了三天,到了腊月二十七的时候才算忙完。 豆腐作坊、香料作坊的人齐聚在作坊宅子里,排队领银子、领年礼。 “老锅爷爷,您家这个月磨豆腐的工钱有十五两银子,年终多给一个月的工钱,总共是三十两。”顾锦安一边看着账本一边说着:“到我爹那边去领银子,领完银子再到泽子那边去拿年礼,领完了到大团那边去按手印。” “诶诶。”何老锅听到自家能领这么多银子,是高兴得背都不驼了。领了银子后,带着几个儿子去领年礼,看见今年的年礼有半只羊后,更是喜不自胜。 去年的时候,顾家就说了,要是今年的生意好,年底就给他们发半只羊,今天还当真看见羊肉了。 这些羊是冯进跟木通他们带回来的。 冯进跟木通奉命去顾家在大楚各地的庄子收粮食,在中州官道的一个庄子里养着几百只羊,他们这次赶回来一百只,一半分给作坊的工人,一半用来送礼跟自家吃。 今天冯进他们是天不亮就起来杀羊,何老锅他们此刻才能领到羊肉做年礼。 陈氏看见这么多羊肉都分给何老锅他们是心疼得不行,抱怨道:“小鱼这手脚也太大了,咋发这么贵重的年礼?这可是半只羊呢。” 顾大贵道:“今天高兴,你可别嘴欠,不然惹怒小鱼,不给咱家送羊。” 小鱼虽然发羊肉给何老锅他们做年礼,却也给他们几家送了活羊,每家一头。 陈氏听罢,立马闭嘴:“辛亏你提醒我了,不然今年的年礼又得泡汤。” 去年因着她小气,在发年礼的时候说了一句酸话,结果她家的年礼就没有了。 小鱼可是个凶丫头,千万不能得罪她。 顾大贵道:“你知道就好,赶紧去香料作坊帮忙,豆腐作坊是男人的地方,你来这里看个屁。” 陈氏听得瞪他一眼,又觉得顾大贵是在吃醋,心里高兴了,颠颠地跑去香料作坊帮忙。 第754章 莫春月怀孕 “土沟婶子,你这个月的工钱是十三两,再加上一个月的年终工钱,一共是二十六两银子。”顾锦里报着账目:“到我娘那边去领银子,再到莫春月那边去领年礼,记得按手印。” “诶!”何土沟媳妇应得是相当响亮,自打香料作坊添了趁手的家伙什后,她们磨香料的速度更快了。如今她每个月都能领到十几两银子的工钱,当真是富得流油。 何杨氏的儿媳妇是新进作坊干活的,听到何土沟媳妇发了这么多银子很是羡慕,悄声对何杨氏道:“婆婆,土沟婶子的工钱可真多。” 何杨氏笑道:“多个啥,你婆婆的工钱可比她多多了。老大媳妇,你的工钱也少不了,好好在作坊里干活,将来的日子比你在娘家要好过。” 何杨氏的大儿媳妇娶的是她娘家村长的孙女,虽说是村长家的孙女,可因着家里没啥赚钱的营生,日子是过得不如她家的。 前年成亲后,坐床喜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今孩子有一岁多了,就把孩子留在家里给她姑娘带着,而小何杨氏跟来香料作坊干活赚钱。 何杨氏果然没有说谎,她的工钱有十六两,再加上年终多发的月钱,是整整有三十二两银子,可把在场的人羡慕坏了。 “大桩媳妇,你咋这么能干活?少干点会咋地?你儿媳妇都娶了,房子也盖了,留点活计给我们做,让我们赚钱养家啊。” 何杨氏道:“我是娶了儿媳妇,可我还要嫁闺女啊,这嫁闺女不需嫁妆?我家大孙子将来是要念书的,得给他攒银子,不拼命哪成?” 何杨氏说着,领了工钱后再去领了年礼。 接下来领钱的是小何杨氏,她紧张的搓着手:“小,小东家,我来领钱。” 顾锦里抬头看着她笑道:“小嫂子你这个月的工钱是四两银子,加上年终月钱,一共八两银子,去我娘哪里领钱吧。” “八,八两银子!”小何杨氏听得差点厥过去,这么多钱啊,比她爹一年的工钱还多。 顾锦里点头:“嗯,只有这么多,等你手熟之后,磨香料快了,工钱就会涨了。” 还只有这么多? 小何杨氏觉得自己要晕倒了,八两银子她已经觉得很多了,没想到还能更多:“谢谢,谢谢小东家。” 小何杨氏是谢了又谢,晕乎乎的去领钱,再去领自己的年礼。 年礼也很丰厚,有棉布、棉花、糯米、糖、酒、十斤肉跟一只活鸡,不过没有羊肉,每家只能领到半只羊,她家的已经被何杨氏领了。 何杨氏看着自家呆愣愣的儿媳妇,很是得意的道:“咋样,婆婆给你找的这个活计没错吧。” 小何杨氏点头:“谢谢婆婆,要不是婆婆,儿媳也不能赚到这些银子。” 说完又赶忙把银子递给何杨氏:“婆婆拿着吧,咱家还没分家呢。” 何杨氏看着泼辣,却是个大方的:“家里不缺你这点银子,你存起来做私房钱吧,以后你们小夫妻想要买点啥也方便。” 小何杨氏听罢,眼眶都红了:“婆婆……” 何杨氏道:“别掉马尿了,咱家不兴这一套,赶紧把年礼抬出去,你家男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诶。”小何杨氏应着,赶忙跟着何杨氏一起抬着年礼出去。 作坊宅子外,已经围了不少人,有家里人来帮忙拿年礼的,也有来看热闹的,见作坊里的人拎着一份份年礼出来,那是羡慕得不行。 何三癞子拿着棍子拦住那些人:“看热闹归看热闹,可别跨过来找事啊。” 说完还狠狠瞪了何老四跟何大钱一眼。 何老四跟何大钱人品不好,顾氏作坊不要他们干活,是连明蚜草也不收他们两家的,怕他们在明蚜草里动手脚。 何老四跟何大钱对此很生气,可顾家越来越富贵,养着一大群下人,还个个会拳脚,他们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憋着。 不过对上何三癞子的时候他们不用憋着,因为:“你个生不出崽子的天阉,绝户的玩意,你瞪啥瞪?再瞪你媳妇也生不出个蛋来!” 因着莫春月将近四年都没怀孕的事儿,何三癞子夫妻是在村里听了不少闲话,尤其是何老四跟何大钱两家,每次看见他们夫妻都要暗戳戳的讽刺几句。 “你他娘的说啥?再给老子说一遍,打不死你们两个狗娘养的!”何三癞子很生气,举起棍子就要打向何老四跟何大钱。 可他如今还有活计在身,不能真的追着他们打,只能放狠话:“你们给老子等着,等老子下了差,砸烂你们两家的门!” 何老四跟何大钱家是穷得叮当响,大门早八百年前就坏了,是根本不在乎,朝着何三癞子拍屁股:“来啊来啊,你个绝种的玩意儿,就算你砸了我家的门,还能砸死我儿子?我可是有儿子的人!” 何三癞子是气得不轻,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生闷气。 何村长本来是来顾氏作坊看看羊肉,想要买半只回去的,没想到竟是看见何老四跟何大钱损何三癞子,立刻气得直跺脚:“何老四、何大钱你们是在村里住腻了,想要被赶出村子去是不是?” 何大钱笑道:“村长,我们做啥了?不过是说了两句实话,您老也要把我们赶出村子吗?” 何村长一噎,他们两人说的确实是实话,只因何三癞子跟莫春月还没孩子。 何大钱见何村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又笑道:“就是嘛,我们不过是说一只被阉的公鸡跟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可没有犯族规。” 何三癞子跟何村长听了更是气得不轻,可他们越是生气,何大钱跟何老四越是高兴。 正在得意洋洋间,小吉突然跑了出来,看见何三癞子后,朝他喊道:“快进来,你媳妇晕倒了。” 何三癞子听得懵了:“啥?春月晕倒了,咋回事,是病了?” 何大钱还恶毒的道:“肯定是病了,赶紧准备白布办丧事吧。” 当年看上莫春月的可是他弟弟何大财,要是大财能把莫春月娶回家,跟他这个大伯子住在一个屋檐下,他定能找到机会办莫春月几次。 第755章 这就去宰了他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要是春月出了啥事,老子砍了你全家!”何三癞子快被气疯了,真恨不得宰了何大钱。 可小吉却语出惊人:“你媳妇没事,小东家给她把过脉了,她是有喜了才晕倒的。” “啥?你说啥!”何三癞子快撑不住晕倒了:“你说春月怀孕了?我有儿子了?” 小吉道:“是不是儿子不知道,但是春月姐确实怀孕了。你赶紧进去把春月姐带回家吧,小东家说了,她得好好养着,吃上几天安胎药才行。” “诶诶诶,我这就进去。”何三癞子说着,还不忘朝着何老四跟何大钱道:“你们两个祖坟被挖灶台塌的老畜生听到没有?我家春月怀孕了!老子有儿子了!” 何三癞子说完,不再搭理何老四跟何大钱,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作坊宅子,多年被嘲笑,今天终于能挺直腰板做人了。 何老四跟何大钱是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何三癞子的种子发芽了?老天爷是瞎了吧,竟是让他有后?” “呸,你们两个有后才是老天爷瞎了眼!给老子滚,再他娘的待在这里,我让大原把你们押去祠堂跪到过年。”何村长真是恨透了何大钱跟何老四,这两个狗东西咋就不学好? 正说着话,何大原跟王勇夫出来了,何老四、何大钱看见他们两个那是撒丫子就跑。 何大原跟王勇夫可是打过他们好几回的,要是不跑,这回脚又要被打断。 …… 何三癞子来到香料作坊的时候,莫春月已经醒了,正半躺在崔氏算账的屋子里。 “媳妇,媳妇你咋样了?”何三癞子握住莫春月的手问着,是激动的手都抖了:“我是不是当爹了?” 莫春月的脸色依然煞白着,但已经有力气说话,点头笑道:“嗯,咱们做爹娘了。” 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有了孩子,他们夫妻不用再被人嘲笑,她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何三癞子比莫春月还激动,是哇一声哭了:“没想到我还能当爹……我一定会努力赚钱养他的,绝不让他吃苦。” 莫春月知道何三癞子会变坏,一是因为家里穷,二是因为爹娘早死,听到这话,知道他心里的苦,眼泪掉得更汹。 顾锦里听得是眉头大皱,说了一句:“再哭孩子就要吓跑了。” 一句话,把何三癞子吓得声音都不敢发了。 顾锦里道:“今天你不用当差了,把你媳妇送回家去,好好照顾着。” 又拿出两锭银子:“这是你们夫妻的工钱跟奖金,年礼跟安胎药会让冯连给你们送去家里,回吧。” “诶,多谢小东家。”莫春月最先反应过来,推了推何三癞子,他才搀扶着莫春月回家。 莫春月四年不下蛋,一朝怀孕的事儿,成了村里的新谈资,盖过她家给工人发羊肉的事儿。 而村里的妇女们太猛,不但拿这事儿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还咬着耳朵说着是啥姿势怀上的。 顾锦里在作坊忙了一天,发了一天的银子,累得半死的回来,结果耳力太好,听到这话……她告诉自己,姐姐很纯洁,姐姐什么都不知道。 忙完作坊发钱的事儿,顾锦里就闲了下来,第二天是趴床上不起来,连午饭都是小吉端回屋里给她吃的。 小吉嫌弃道:“小东家,你咋这么懒,连饭都不起来吃。” 顾锦里翻了个身,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道:“我有钱,我乐意。” 小吉抽抽嘴角,不再说她了,只是提醒她:“安哥儿说了,下午申时要给各家发分红,您可得起来。” 顾锦安今天还在忙着给几家人算年底分红,忙完这个才算有工夫歇着。 顾锦里点头:“嗯,我知道了,申时前你叫我。” 顾锦里估摸着是真的累了,吃完午饭起来活动一会儿,就窝在屋里睡午觉,直到申时前小吉来叫她,她才起身梳洗去跟几家分分红银子。 这三年来,豆腐作坊、香料作坊都赚了不少银子,几家的分红虽然只有一成,却是分了不少银子。 这个月,秦家、罗家、老严氏家、田叔家、三爷爷三奶奶家、顾大富跟顾大贵家都分到了一千三百两银子,可见生意之好。 不过顾大富家跟顾大贵家算是一份,两家领了银子后还要再分。每次分二回钱的时候,陈氏总是很肉疼,嚷嚷着:“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省那几两银子的户籍费,应该早早就把家给分了。” 顾大贵又骂她了:“你这婆娘就不能知足点?都这么多银子了你还想要啥?要多少是个够?” 陈氏叉腰吼回去:“银子要多少都不够!” 三奶奶怒道:“那把我们两老的那份送给你咋样?” 陈氏听得很高兴,而她的智商会跑,每次遇到别人算计她银子的时候她会很聪明,一遇上别人白送她银子的时候又变得很蠢,竟是信了三奶奶的话,笑得谄媚的问:“三伯娘您说真的?要给多少?您放心,只要您把一成分红给了我家,我们夫妻一定给你们养老送终。” 三伯娘家没儿子,女儿又不见了,她想着只要自家给三伯娘家养老,这一成分红岂不是妥妥的。 “我呸!”三奶奶的口水直接喷陈氏脸上,骂道:“这可是我们两老的棺材本,你还真想要!” 三奶奶看见她就头疼,开始赶人:“赶紧走,看见你就心烦,快过年了,别惹老婆子生气。” 顾大贵觉得很是丢脸,赶紧拉着陈氏跑了……他发誓,要不是真喜欢这婆娘,他早就把她给休了,太能给家里惹事了。 其余几家人也拿上银子回家去了。 秦老临走前说了一句:“昨晚没睡好,今晚得早点睡,怕是打锣都醒不来咯。” 顾锦里脸红了,今天二十八,秦小哥应该会回来。 秦三郎果然很准时,说了二十八晚上会回来就真的回来了,马背上还驮着两个箩筐的果子。 顾锦里听到马蹄声就醒了,等了片刻,听到那种熟悉的鸟叫声。 “小东家,那种该死的鸟又叫了……” 小吉的话还没说完,顾锦里就开门出来了:“莫慌,我这就去宰了他。” 第756章 扛不住了 顾锦里说完,轻轻地踩着碎步离开她住的院子,来到靠近秦家的围墙,几下攀上围墙头,还没抓稳就看见秦三郎的大脑袋。 她吓了一跳,差点掉下去,秦三郎赶忙拽住她:“没事吧。” 顾锦里瞪他:“你吓唬我做啥?差点就掉下去了。” 虽是埋怨他的话,但秦三郎并不生气,而是把她拉上墙头,再跳下,来到两家围墙的小巷子里,拿出一个布袋子递给她:“果子,有红果跟山梨子。” 顾锦里很是惊喜:“你真的买到果子了。” 秦三郎点头,笑道:“吃吧,这是我刚刚洗好的,还有两筐没洗,等明天再给你送来。” 顾锦里笑着点头,拿起一个红果咬了一口:“嗯,好吃,比上次带回来的甜。不是说很难买到这种红果吗?你哪来一筐那么多?” 秦三郎道:“是这次冬训的彩头。” 顾锦里吃着红果问道:“彩头?守军大营的冬训、夜训的彩头不都是马匹或者兵器吗?这回怎么是果子?” “是用马匹换的,这红果是郭将军家送来的,我见着了,用两匹马的彩头换的。”秦三郎拿出白帕子,递给顾锦里,示意她擦擦嘴巴上的红汁。 顾锦里却是没接白帕子,而是怒道:“你用两匹马的彩头换了一筐红果,你是蠢吗?马多贵重啊。且这是司兵所的马,你就这么拿来换了,底下的人能服你?” 顾锦里好生气,指着他道:“你变笨了。” 秦三郎笑着压下她的手指,手里的白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道:“不用担心,郭将军还夸我做得对。” 他解释道:“这三年来,田福县司兵所每次冬训、夜训都能拿到彩头,其他县的司兵所很是不满,这回冬训就有三个县的司兵所联合起来给我们使绊子,但他们没有占到便宜,被我给收拾了。可这样的情况不能再恶化下去,这回我就没要马匹,而是换了红果,那两匹马被其他两个县的司兵所分了去。” 又道:“杀手才孤军作战,掌兵者皆是要团结所有将士的。” 顾锦里听罢,夸道:“果然没变笨,还是那么聪明。” 秦三郎听得笑了,习惯的夸道:“小鱼也很聪明。” 言罢,又顺手的用白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 这回顾锦里总算反应过来了,脸颊瞬间发烫,拽过白帕子,退开几步,往自己的嘴上抹了抹:“我自己来!” 秦三郎看着她因为害羞而凶巴巴的模样,高兴极了,他家小鱼还是这么可爱。 顾锦里见他一双眼睛满是笑意的看着她,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吗?” 秦三郎上前两步,靠近她一些,回道:“见过,经常见的,可就是看不够。” 顾锦里:“……” 完了完了,这小子越来越会撩了,她怕是扛不住。 她把白帕子扔给他:“脏了,自己拿回去洗吧。” 秦三郎倒是很听话,收起帕子道:“好。” 又道:“山梨子寒凉,你别生吃,用来做甜汤就好。” 听他爹说过,他娘贪嘴,有一年冬天吃了不少梨子,给吃得闹了肚子,疼了一晚上,他可不想小鱼的肚子疼。 又跟她说起林家的事儿:“林小旗想要擅闯府城守军大营,已经被赶出司兵所;他妹子幡然醒悟,跟他们镇上的一个铁匠儿子定了亲;明蚜草他们家也不种了,以后都不会再来烦你。” 顾锦里听得皱起眉头:“幡然醒悟?连明蚜草都不种了,你做了什么,让林家人有这觉悟?” 林家最歪的不是林乐娘,而是林老娘、林大夫妻,这三个贪钱的肯放过他这个金龟婿?肯舍了明蚜草这棵摇钱树? 秦三郎道:“是用了点小手段。” 他把游二喜他们做的事儿告诉顾锦里,让顾锦里忍不住笑了:“这招好,大楚人最信这个,灾祸遇见鬼什么的,起码够林家婆媳怕一年的。” 秦三郎抬起双手,给她挡住夜晚落下的寒霜,低头看着她的笑脸道:“嗯,她们都怕死,吓唬几次就老实了,小鱼不用担心。” 他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特别温柔,让顾锦里的脑袋有点晕,抬头看着他,见他正低头瞧着自己,还笑得特别好看! 顾锦里:“……” 扛不住了,扛不住了,告辞。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早点睡觉。” 秦小哥对她太好了,不能跟他待太久,不然要掉坑里。 顾锦里说完,把装着果子的布袋缠在手上,要翻身上墙,可衣服穿得太多了,第一次蹬腿竟然没有攀上围墙。 她:“……” 秦三郎道:“我去给你拿梯子。” 顾锦里怒了,回头道:“你是看不起我的身手?” 秦三郎摇头:“没有,小鱼身手很好。” 顾锦里哼一声:“知道就好。” 话落,一运气,几下就攀上围墙,站在墙头看着他道:“回去吧,明天把果子带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秦三郎笑着点头:“好。” 他看着她跳下围墙,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听到开院门的声音后,他才转身回家。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顾锦里家,把两筐果子给提来了。 顾锦里说话算话,给他做了一种油炸梨糕。 山梨子削皮后,切块再蒸熟,把梨块捣碎,放点面粉跟糯米粉合成团子,再做成梨子的形状后,放到油锅里炸,出锅后就可以吃了。 “喏。”顾锦里把一块油炸梨糕递给秦三郎:“没放糖,有一点点甜而已,你吃着应该刚刚好。” 秦三郎接过,咬了一口,笑道:“果然只是有点甜,很好吃,很合胃口。” 小鱼做的他都喜欢吃。 “二姐,我也要吃。”程哥儿早就看得流口水,再不给他吃,他就去喊大哥来厨房,让他们两个不能单独说悄悄话。 秦三郎拿过灶台上的一盘油炸梨糕给程哥儿:“拿去给三爷爷三奶奶吃。” 程哥儿:“……” 你用一盘油炸梨糕就想支开我?没门! 秦三郎见程哥儿不走,拿出一柄没有开锋的半臂长短刀:“你的刀子做好了,拿去玩吧。” 程哥儿眼睛一亮,男娃娃总是无法抗拒兵器,特别是他已经想要一把刀子很久的时候。 他立马接过刀子跟盘子,笑道:“三郎哥真好,我去给三爷爷三奶奶送油炸梨糕。” 第757章 老顾家重出江湖 顾锦里:“……” 你是我亲弟弟吗?咋这么容易被笼络。 秦三郎把程哥儿支走后,看向顾锦里,笑问:“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这两天都有空。” 顾锦里见厨房里没人,问道:“你不用去看游安他们吗?” 秦三郎道:“他们大部分进山去了,要年后才会出来。” 顾锦里:“大过年的你让他们进山去?” 秦三郎的理由很充分:“过年是最松懈的时候,让他们进山去练练,对他们以后有好处。” 顾锦里听罢,想到他家的大坑,没有再问,而是很不客气的差遣他干活。 秦三郎是任劳任怨,给顾家做了许多活计,还帮顾锦里过油做炸食,忙活到下午,做出十来筐炸食。 三奶奶见了道:“咋做了这么多?这得吃到猴年马月啊。” 顾锦里是支使秦三郎干活很开心,一不小心给炸多了,此刻有点心虚。 秦三郎帮她解围:“三奶奶不多的,我家一筐、你们家人多得留两筐,还有陶嬷嬷他们上百号人,松子庄哪里也有几十人,这十几筐炸食还不够。” 三奶奶:“你们还要给松子庄送炸食?米老翁他们不做吗?他们往年都是自己做的。” 秦三郎脸不红气不喘:“今年他们要忙着元月二十再次拍卖火腿的事儿,没工夫做。” 三奶奶知道火腿在松子庄做,也知道元月二十小鱼他们会再次拍卖火腿,便道:“那确实不多。” 又道:“三郎,趁着如今天色还没黑,你给米老翁他们送去吧,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咱们过年不好再跑去。” 秦三郎是不想去送的,只想跟顾锦里在一起:“大团要去松子庄拿火腿,他去送就成。” 言罢看向顾锦里,有些可怜兮兮的。 顾锦里瞪他,你可怜个屁,为了圆个谎,又残害本姑娘的一条火腿,很贵的知不知道?! 秦三郎的眼神从可怜变成委屈:小鱼,你连一条火腿也舍不得给我吃吗? 顾锦里:“……” 输了输了,给你吃行了吧! 她扬声喊来小吉:“大团的骡车套好没有?让他赶紧把三筐炸食给松子庄送去,再拿三条火腿回来。” 小吉一脸懵逼,大团在套车?没有啊。 顾锦里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赶紧去,天黑前火腿拿不回来,你过年就别吃肉了。” 小吉最喜欢吃肉,听到这话赶忙去找大团。 等他们都走后,秦三郎忍不住笑了,小鱼最疼的果然是他。 顾锦里怒了,狠狠踩了他的鞋子一脚:“再笑我揍你!” 秦三郎倒是不怕挨揍,不过:“下次不要踩鞋子,不疼的,咬手臂才疼。” 顾锦里脸色一红,暗骂一声流氓,开始去做晚饭,秦三郎在顾家吃了一顿烤鱼,跟着秦老心满意足的回家。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几家人是一起吃年夜饭,早早就起来穿新衣、贴春联、杀鸡宰羊准备各种菜肴。 几家人从早上忙到下午,才算把祭品弄好,按照往年的习惯,摆开香案祭拜那些逃荒路上死掉的村人。 只是这三年来,多祭拜了两个人,一个是顾玉梅,一个是秦二郎。 每当这个时候,罗慧娘跟顾大富一家都很伤心。 罗慧娘每次祭拜秦二郎的时候都要哭一场。 顾锦里默默数了数,过年、死忌、冬至、清明,罗慧娘都会为秦二郎哭,还一年比一年哭得厉害,而罗慧娘也没有说亲,说是不喜欢。 顾锦里摇摇头,慧娘没有因为秦二郎“死了”而忘记他,反而把他记得更深。 大家祭拜完后,便开始落座吃年夜饭。 男人一桌吃肉喝酒、女人一桌子吃着饭菜聊着天、男娃一桌闹闹腾腾的、女孩子一桌边吃边说着悄悄话,从天亮吃到天黑,这顿年夜饭还没结束。 …… 而在秦顾罗田几家人吃年夜饭的时候,老顾家一群人终于来到河安府府城外。 顾小妹坐在骡车里,捶着自己发酸的腿,对顾老太抱怨道:“娘,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到?咱们都在路上走了快两个月了。” 想到这一路上吃的苦,又抹起眼泪来:“都怪那个黎家的小病秧子,弱得像是被恶鬼缠身似的,赶个路还病了,耽误咱们大半个月的行程,让咱们大年三十的堵在这路上。” 顾老太听到这话,爬满皱纹的老脸沉了下来:“小妹,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如今可是大家闺秀,说话咋能这么粗鲁?” 又压低声音道:“别张口闭口的病秧子,那可是黎家的孙少爷,是黎家仅剩的一个男孙,黎大人宠着他呢,别说在路上为他耽搁大半个月,就是耽搁一个月都成。” 顾小妹被顾老太骂了,心里很不得劲。 车外,守城的军爷看见他们望不到头的车队,喊道:“城门已关,闲人免进,你们明早再来吧。” 黎大人的心腹岳师爷已经下车,带着小厮朝着城门楼上的守军喊道:“我们是从京城赶来赴任的河安府黎同知一家,速速下来开城门,要是误了黎同知进城上任,你们可担待不起!” 守城门的军爷听罢,打起精神来,从城门楼上吊下一个篮子,道:“把任命文书、通关文书、黎大人的官印放进来,我们要验过之后才能开门。” 岳师爷听得皱眉:“任命文书跟官印皆是贵重之物,不可随意给你们吊上去,只能给你们通关文书。” 守城的军爷摇头:“不成,三样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又解释道:“三年前水匪案后,河安府、临河府、金陵府等地就不允许随便开城门,你们要是想要进来,只能把三样东西都送上来,不然只能等到天亮了。” 顾有禄跟着顾老爷子坐在另一辆骡车里,听到这话怒了,下车来到城门下,指着守城的军爷吼道:“你个小小兵丁,竟敢拦住黎大人的去路,识相的赶紧开门,别等着我们砸门啊!” 岳师爷闻言皱眉,这个顾四爷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砸城门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黎大人很是喜欢这顾家,岳师爷也不敢轻易得罪顾有禄,把他拉回来后,道:“顾四兄,无需跟这些粗人掰扯。” 又仰头冲着上面的人喊道:“把你们旗长喊来,我要见他。” 第758章 恩情 守城的军爷听得皱起眉头,想要把这群无礼的人赶走,可看这群人的穿着和举止,不像是骗子,万一是真的,那他们这些小兵丁可是招惹不起。 “成,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喊毕小旗。”守城的军爷跟其他四个同袍说了一声后,消失在城楼前,到城楼下的一排屋子里去找毕小旗。 顾有禄缩着身子,双手拢在袖子里,朝着城楼上轻轻呸了一声:“一群莽汉,等会儿有他们好受的。” 天空开始飘起雪花,顾有禄见了更想要骂娘。 可他娘交代过他,不能在外人面前,特别是不能在黎大人的面前骂粗话,顾有禄只能压下这想骂娘的冲动,往车队里看了看,找到站在骡车旁的顾有福后,不耐烦的冲他招招手。 可天气实在太冷了,顾有福一家不得宠,他们一家是一路跟着下人赶路来到的河安府,根本没有骡车坐,最多能坐个没棚顶的板车。此刻是又冷又累又饿,眯着眼睛打盹,根本没有看见顾有禄的招手。 顾有禄怒了,大步走过来,一脚踹在顾有福的膝盖上。 顾有福吃痛,轻呼一声,终于睁开眼睛,看见顾有禄后,忙道:“四弟咋了?” “咋了?我朝你招手怎么装作没看见?”顾有禄沉着脸道:“去把暖手炉给我拿来,一天天的就知道吃,连点忙都帮不上,带着你们真是累赘。” 顾有禄虽然生气,可他还记得顾老太的话,当众骂顾有福的话说得很小声,不敢让黎大人听到。 顾有福已经习惯了被顾有禄打骂差遣,听到这话不敢有任何怨言,立刻去骡车给顾有禄拿暖手炉。 顾老爷子见了问道:“老四呢?怎么不自己过来拿?” 顾老爷子虽然喜欢顾有禄,但顾有福是三个儿子里长得最像他的,他不想让顾有禄差遣顾有福。 顾有福道:“四弟在城门前陪着岳师爷等小旗长,天冷他手冻着了,让我过来拿。” 顾老爷子听罢,往城门前看去,见顾有禄穿着缎面厚实袄子,腰间还挂着块玉佩,站在岳师爷身边,丝毫不比岳师爷差,心里的不满少了一些。 老婆子说得对,有禄会说话、会办事,能得黎大人喜欢,有福太过蠢笨,只能做些粗活,虽然会被兄弟差遣,可只要有禄、有文出息了,有福还能差咯? “拿去吧。”顾老爷子小心的把暖手炉递给顾有福,又给顾成志掖了掖被角。 顾有福拿到暖手炉后,把暖手炉递给顾有禄,笑道:“四弟,给你暖暖手,别冻着。” 顾有禄却不满意:“怎么就拿了个暖手炉?车上的花雕酒跟肉干不知道拿些过来?大冷天的,吃点喝点身子才能暖和。” 顾有福听罢,又跑去给顾有禄拿酒肉。 可顾有禄吃完后还不满意:“披风呢?拿来啊,下着雪,不披披风这好面料做的袄子可就要被雪淋废了。” 顾有福听罢,又赶忙去拿披风,还把斗笠给带来了。 顾有禄只要了披风,没戴斗笠。那斗笠丑死了,他如今可是富家少爷,哪里能戴那样的寒碜东西。 顾有福只能把斗笠拿走。 岳师爷看得皱眉,哪里有做弟弟的这般使唤兄长的?这两个是亲兄弟?那个顾老太的心也太偏了。 顾老太有三儿两女,她对其他子女都很好,恨不能宠上天去,唯独对顾有福一家很差,非打即骂的,气急了还会骂上一句:早知道你是这个德性,我恨不得当年把你给流了,再不然就把你给卖了,免得看见你一家子心烦。 岳师爷听到这话后,就把这话原封不动的告诉黎大人,还说:“那位顾老太看着不像是个好心肠的,大人可要提防些才好。” 一个连亲儿子都不在乎,还说要卖掉亲儿子一家的人,心肠能好到哪里去?定是毒的。 可黎大人说:“顾家大姐自小就是刀子嘴,她会这么骂顾有福也是恨他不成才,她心肠不坏,且老子娘对我又有大恩,如今再碰上他们一家,得把这恩情报答咯。” 没错,黎大人会养着老顾家,给老顾家金银宅子、给顾老太的儿子谋差事、给顾老太的女儿、孙女们找好人家,全都是因为要报恩。 岳师爷觉得这恩情报得也太过了,像顾家这样的奴才人家,随便给个一百两银子恩情也就把恩情给报了,没必要带着这一家子,当真是累赘得很。 可黎大人是岳师爷的东翁,他靠着黎大人养家糊口的,提醒过几次,见黎大人不听后,也就作罢。 “岳师爷,你要不要来一口,这是黎大人送给我家的花雕酒,喝着很暖身子。”顾有禄对顾有福虽然很差,可他很会巴结黎大人身边的人,知道岳师爷是黎大人的心腹,更是时常讨好他。 岳师爷眼里闪过一抹厌恶,看向顾有禄的时候脸上却是带上笑容:“不必了,岳某还有事儿要办,等办好了,黎大人才能进城。” 大冷天的,下着雪,站在城门口等着进门呢,谁有闲情逸致喝酒吃肉?这个顾有禄当真是不知所谓。 顾有禄见他不喝,没有再劝,只自己拿着酒壶慢慢喝着,还抱怨道:“这守城的小旗长怎么还没来?敢这么怠慢黎大人,等黎大人进城后,立刻下令把他的官职被免了,再打上十板子让他长长记性!” 岳师爷已经懒得搭理顾有禄,只是心下冷笑:呵,城门守军可是府城守军大营的人,自有守军大营的主将管着,什么时候轮到府衙同知来管了? 这叫越权懂不懂? 顾有禄是不太懂的,他家跟了黎大人快三年,黎大人也请了先生来教导他们,可他只喜欢耍威风,根本就不想念书。 倒是老大念得不错,如今已经是秀才功名,黎大人还给他弄了个官职,在府学做教谕。 顾有禄对于顾有文做了府学教谕的事儿,心里是很酸的,那可是七品官啊。 不过娘说了,让他别急,黎大人不会不管他的,等安顿下来后,定会帮他谋个不低于七品的官职。 第759章 偏爱 顾有禄因此很高兴,近来是一直等着黎大人给他弄个官来做做。 他这是痴人说梦! 真以为大楚的官职由着他来挑? 黎大人能给顾有文弄来教谕的官职,可是费了不少工夫跟银子的,而顾有文起码是个秀才,他顾有禄是什么?连个童生都不是,怎么当官? 城楼上,守城军爷终于把毕小旗给喊来了。 毕小旗朝着下面喊话:“你们是从京城来赴任的黎同知一家?” 岳师爷道:“正是,请开城门!” 毕小旗道:“听说你们不乐意把官印、任命书递上来,那只能往后退开三丈远,再把通关文书递上来,我们看过之后若是无误,再给你们开城门查看官印跟任命书。” 又道:“这位兄台别嫌我们事多,这是上头的规矩,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顾有禄很是生气,怒道:“你个小小兵头,怎敢让黎大人的车架后退?赶紧给我们开门!” 岳师爷皱眉,又累又饿的他真恨不得扇顾有禄一巴掌,他不理会顾有禄,把通关文书放在篮子里,吊上去给毕小旗看。 又转身让所有骡车往后退开三丈。 黎大人所坐的马车是不用后退的,他的马车本就停在一处宽敞的路边。 岳师爷也是看到不会影响黎大人后,才同意毕小旗的提议。 顾有禄很是不忿,这个岳师爷当真不够强硬,这么快就同意,这不是堕黎大人的脸面吗? 可他不敢跟岳师爷大呼小叫,只能笑着配合。 毕小旗看过通关文书后,打开城门,却没有让岳师爷他们进去,而是看过官印跟任命书后,这才大开城门:“恭迎黎大人进城!” 黎大人所坐的马车最先进城,在路过毕小旗他们身边的时候,黎管家给了毕小旗一个二十两银子的红封:“我家大人给诸位军爷的酒钱,大过年的,辛苦了。” 毕小旗他们拿到这么大的红封,很是高兴,笑道:“黎大人风雪兼程的来上任,这才辛苦。” 黎管家道:“早两个月前我们就从京城出发了,可路上我们家孙少爷病了,这才耽误行程。” 又问道:“府城里可有什么医术好的名医,我们家孙少爷还病着,等进城后得给他找个大夫来看看。” 毕小旗在府城呆久了,很快就道:“你们可以去青山医馆找肖大夫、徐大夫,这两位大夫的医术都是极好的。不过今天大年三十,如今又晚了,不知道他们还乐不乐意出诊?要是不出诊,你们可以去找柳家医馆的柳大夫,只要多付诊金,柳大夫那是风雨无阻的。” 柳大夫在府城里是出了名的爱钱,可他的医术也是公认的好。 黎管家听罢,笑道:“多谢军爷,您可是帮了我家大忙。” 言罢,跟着黎大人的马车走了。 刚刚进城就立刻喊来两个护院,给了他们银票,让他们分别去两家医馆请大夫。 护院们拿上银票,立刻奔向青山医馆跟柳家医馆。 黎大人的马车进城后,其他骡车也开始缓缓而行。 顾小妹看见黎管家让护院去请大夫,放下车帘,小声的跟顾老太八卦着:“娘,看来黎家孙少爷病得不轻,这刚进城黎大人就赶忙让人去请大夫……怕不是要夭折?” 顾小妹说得有些幸灾乐祸,她是讨厌死了那个病秧子,要不是他,他们如今早就在同知府里吃香喝辣的过年了。还能靠着黎大人的面子收上一波草民们送上来的年礼,如今是啥都没了,她家损失大了! 顾老太呵斥顾小妹:“小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话不能再说。” 实则她比顾小妹更恨不得黎家孙少爷暴毙,但这话可不能说出来,黎大人会生气。 顾老太低声教着顾小妹:“你得把黎家孙少爷当成亲侄儿看待,对他要温柔,要爱护,他生病了你要比他还难过,可不能让人看出你不喜他。” 顾小妹:“知道了娘,您还不放心女儿?女儿也就是在您面前说一说,在外人面前,那可是温柔得很。” 而且很会来事。 黎家孙少爷的奶嬷嬷不喜欢她,拦着不让她见黎家孙少爷,她看见黎管家来了,便当场痛哭。 果然第二天就收到黎大人送来的首饰,所以娘就放心吧,她聪明得很。 河安府府城很大,黎家车队在府城跑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同知府。 江淮江南的世家豪族、大商大富之家有赠送府衙宅子的习惯,这座同知府就是府城大商安家所赠,已经屹立在河安府上百年,住过不知道多少任同知大人。因此宅子虽然大,却不是很新,有年深日久留下的斑驳。 “到了,这里就是同知府,诸位主子请下车吧。”黎管家说着,来到黎大人的马车边,让下人抬来一张铺着棉被的椅子,掀开车帘,对黎大人道:“老爷,下车吧。您下来后,老奴们再把孙少爷给抱下来。” “嗯。”黎大人应着,对车内的孙子道:“延哥儿莫怕,祖父先下车,等会儿下人就把你抱下来。” 黎延今年八岁,虽然发着烧,却是笑着对黎大人道:“嗯……祖父莫要担心延哥儿。” “好孩子。”黎大人轻轻抚了抚黎延的额头,下了马车。 顾有禄见了是立刻过来道:“黎叔,过年好,一路辛苦了,延哥儿侄儿好些吗?” 又道:“延哥儿是个金贵人,有老天爷护着呢,定能好起来,黎叔不用太过忧心,等年初二的时候,我跟爹娘去庙里上香,给延哥儿祈福。” 顾有禄的模样很是谄媚,岳师看得心头泛起恶心,溜须拍马之人,最是无能。 可黎大人却没有嫌弃顾有禄,闻言宽慰一笑:“禄哥儿有心了。” 又道:“一路劳顿,你们也辛苦了,下人已经去酒楼买席面,到时候会给你们送过去,咱们明晚再跟往年一样,一起吃顿过年饭。” “诶,侄儿谢过黎叔。”顾有禄很是高兴,见黎管家等人在抱黎延下车,他也赶忙跑过去帮忙,虽然忙没帮上什么,可黎大人却看得老怀安慰。 岳师爷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大人对老顾家几个儿孙当真是偏爱得很。 第760章 粗俗 顾老太在骡车里远远看见顾有禄在前面帮忙,赶忙喊来顾有福:“去喊你大哥,让他也过去帮忙。” 这样黎大人才能更喜欢有文。 “诶。”顾有福立马跑到顾有文所坐的骡车边,把顾老太的话告诉他。 顾有文皱眉冷哼:“我如今乃是教谕大人,如何能去做像四弟那般阿谀奉承的事儿?你去给咱娘回话,告诉她,我跟成贤正在苦读,他今年就要下场科考,可是不能被琐事分神的。” 顾有文穿着厚实暖和的缎面袄子,坐在骡车里,一副“我是大官”的模样,说这话的时候是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顾有福。 而他的年纪虽然比顾有福大,却因着养尊处优,看起来比顾有福年轻不少。 顾成贤更是连喊都没有喊一声顾有福,只拿着一本书册,慢悠悠的看着……黎大人很想让他考上功名,他坐在骡车里手不释卷的模样,更能讨黎大人欢心。 顾有福知道顾有文的脾气,娘最疼他,只要是他不愿意的,娘都不会逼他做。 顾有福只能去给顾老太回话。 顾老太听后,果然没说什么:“你大哥说得对,考功名是大事儿,可不能让其他的事儿耽误了他们。” 说完挥挥手,让顾有福离开。 黎延被抬进同知府后,其他坐在骡车上的人也下了车。 最先下来的是黎夫人。 黎夫人不过三十岁,乃是黎大人续娶的继室,先前有一个儿子,可逃荒的时候医治不及时死在了路上。 自那以后,黎夫人就对黎家的一切看得很淡,身边的丫鬟、嬷嬷说了很多黎大人不该对老顾家太好的话,她都没有理会。 黎家二少爷是黎大人原配所生,一家四口,如今还没有儿子,也正因如此,黎大人才格外的对黎延好。 黎家二少爷不喜老顾家人,可碍于他没儿子,又身无功名,在黎大人面前并不得宠,说了几次要把老顾家人赶走的话,都被黎大人给痛骂兼家法伺候了。 他不敢再轻易对付老顾家,只能先忍着,等自己生出儿子来再说。 “老爷,妾身先进去了,今天太累了,晚饭就不吃了,先歇了。”黎夫人面上带着倦容,说着丝毫不在意黎大人的话,由丫鬟扶着进了同知府。 黎二少爷一房也进府去安顿。 钱光宗看着黎夫人跟黎二少爷一家进了同知府后,心里有些着急,对顾大姑道:“金枝,二少爷一家进去了,他不喜欢咱们家,进了同知府后,定会霸占最好的院子,给些下人住的院子给我们。” 顾大姑笑道:“黎家又不是二少爷当家,他要是敢故意让咱们住破院子,咱们就去找黎大人,他定会为我们做主。” 钱光宗笑着给顾大姑捶肩膀:“还是金枝你有主意,有黎大人给咱们撑腰,谅他黎二少爷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又道:“说来咱们还是沾了姥姥姥爷的光,要不是他们当年救了黎大人,咱们也没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因着金枝姥姥姥爷救过黎大人的事儿,不仅是老顾家,连他钱家都发达了。 “就是可怜了丽儿跟承贵,是过不上这等好日子了。”顾大姑还记着钱丽儿跟钱承贵,时不时的会提上两句。 钱光宗听得有些心虚,当年丽儿跟承贵被恶人抓走的时候,他其实是听到了承贵的惨叫,可他怕死,不敢去找,只能让恶人把丽儿跟承贵带走。如今听到这话,忙道:“大过年的,别提他们了,免得岳父岳母听到又要难过。” 顾大姑点头:“你说的是,娘她最疼丽儿,自打咱们发达后,她哭得最多的就是丽儿,说要是丽儿还在的话,定能给她找个官宦人家的公子给嫁了,过少奶奶的日子。如今只能把这等好人家留给顾雅了。” 钱光宗听得劝道:“丽儿跟承贵虽然命歹,但承才命好啊,黎大人可是给他找了个富户人家的小姐,如今连儿子都生了。黎大人可是很疼咱们家宝哥儿的,刚出生那会儿,黎大人还送了咱们宝哥儿一整套的长命金锁。” 宝哥儿就是钱承才的儿子,如今不过半岁,却是很得黎大人的喜爱。 正说着钱承才,他就来了,掀起车帘道:“爹娘你们赶紧下来,进去分院子了,等安顿下来咱们就吃席。我可是问过黄管事了,去酒楼订席面的下人马上就能回来,听说这城里福泰楼的肉菜相当好吃。” 钱承才说着,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巴,馋得流口水。 顾大姑赶忙提醒他:“你可避着点人,要不又要被骂粗俗。” 钱承才呸了一口,道:“啥粗俗?如今咱们有钱有势的,谁还敢骂咱们粗俗?” 他们家刚刚投奔黎大人的时候,时常被人笑话粗俗、泥腿子、肮脏的下里巴人,而黎大人给他说亲的时候,那些人也是这么骂他的,还笑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呵呵,结果咋样? “再粗俗儿子也把富户小姐给睡了,还让她给你们生了孙子。”钱承才不是个好东西,他能娶到周家小姐,其实是用强的。 当初那周小姐也是嫌弃他得很,还嫌弃他家是靠着黎大人过日子,可最后咋样?还不是被他给弄到手了。 最后周家为了名声,是求着他娶周小姐。 不过周氏那个臭婆娘时常给他脸色看,从来不会主动伺候他,但她很识趣的给了他四个丫鬟,如今他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四个丫鬟轮流睡,想睡那个就睡那个,把他四舅、三舅、二舅、甚至他爹都给眼馋得不行。 钱承才自以为周小姐给他丫鬟睡,是被他给驯服了,觉得自己夫纲很振,可他不知,这不过是周小姐恶心他,不乐意跟他同房才想出的主意。 顾大姑夫妻听到这话是不以为耻反而为荣,夸着钱承才:“我儿厉害,你多使把劲,再生出几个儿子来,黎大人会对你更好。” 又抱怨周小姐:“你媳妇也是,这都生下宝哥儿半年了,咋还没怀上?以前在老家村里,那能生的妇人是刚出月子就又有了。” 这是猪吧! 第761章 顾雅的秘密 钱承才道:“娘不用着急,周氏不好生养,儿子今晚就去找琵琶她们生。” 琵琶几个丫鬟都是胯大的,看着就好生养。 钱承才是个畜生脾性,自己把自己给说得浑身冒火了,抛下钱光宗跟顾大姑,自己跑去找那四个丫鬟。 …… 黎大人带来的人很多,有自己一家子、有老顾家一家、岳师爷这些幕僚以及他们的家眷、还有几十号的下人跟护院,是忙到半夜三更,才安顿下来。 老顾家被安排在同知府右边的几个院子里。 这些院子都是上一任同知家用来安顿客人的客院,还算不错。 可顾小妹依然抱怨道:“这院子没有咱们在京城时住得好,等年后得要黎管家叫人来修一修,不然我可不住。” 顾雅听到这话,心中冷笑,她家小姑真是娇贵得很,都老姑娘了还装什么黄花闺女? 顾雅嫌弃顾小妹粗俗,对顾蓉道:“把我的东西拿上,回屋。” 顾雅捏着帕子,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左边厢房,一进屋就吩咐顾蓉:“行礼拿出来,把床铺好后,去厨房给我打些热水过来,我要先洗脸再吃席。” 言罢,身子软软的斜靠在软榻上。 “好,我这就做。”顾蓉很是听话,像个奴婢一样做着顾雅交代的活计。 可顾雅嫌弃她的动作太大,抖被子的时候抖出了风来,让她被冷到了:“你怎么回事?连这么小的活计都做不好吗?冷死了,赶紧先去问黄管事要炭块来生火。” 顾蓉赶忙道歉:“堂姐,是我不好,你别生气,我这就去给你要炭块回来生火。” 顾雅闻言,这才气顺了些,点点头:“嗯,去吧,记得要银霜炭,别拿那些熏死人的黑炭。” 又生怕别人知道了会说她不懂规矩,补上一句:“就说是给咱奶拿的,她老人家着了风寒,得点银霜炭才能睡得安稳。” “诶。”顾蓉就像个机械人似的,是顾雅说什么就应什么,她满脸笑容的退出屋子,可刚出院门,脸色就沉了下来。 呸,什么狗东西,还银霜炭,以为你顾雅真是什么千金小姐吗? 还想嫁到官宦人家去做少夫人,就你那身子也配?真以为官宦人家的少爷是傻子吗?被人睡烂的玩意,还想装黄花闺女去骗人! 顾蓉是越想越气,实在是不明白奶是怎么想的,她顾蓉难道就差吗?顾雅那破身子都脏得不行了,还宠着她,就因为顾雅识字? 可如今她也认字了啊。 顾蓉想了许久,觉得奶会捧着顾雅这只破鞋,是因着顾雅的父兄。 顾有文做了官、顾成贤也要下场科考了…… 呵! 顾蓉冷笑一声,这是欺负她大哥死了,二哥的腿脚又在逃荒的时候被打瘸了,觉得她这房没了指望,要欺负她到底啊。 可是…… 顾蓉在心里默默道:即使没有兄长做靠山,我顾蓉也能靠着自己的本事把你顾雅踩在脚下!别忘了,当年顾锦绣差点被丁胖子抓走全是她撒谎骗了顾锦绣的功劳。 顾蓉收起眼里的恨意,像是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绵羊,给顾雅拿来炭火跟热水,把她给伺候得舒舒服服了,自己才松快了片刻。 因着实在是太晚了,酒楼把饭菜送来后,老顾家人只是匆匆吃了年夜饭就睡下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老顾家是早早就起来,穿戴一新,准备由顾有文带着去给黎大人拜年。 不过,顾有福一家被顾老太留了下来:“虽说是住在同知府里,可这几个院子也是咱们的家,大过年的不好这般冷清,有福你带着张氏跟两个孩子把几个院子贴上红纸、挂上红布,整得喜庆些。” 顾蓉心下冷笑,呵,又不让他们一家去给黎大人拜年,她奶这心真是偏得没边了。 顾有福听罢,脸色也很不好,他这么任劳任怨的干活,就是想着听话干活,等过年过节的时候能被允许去拜访黎大人,给两个孩子谋前程。 可他娘连这个机会也不给他一家,顾有福忍不住了,问顾老爷子:“爹,您的意思呢?” 顾老爷子还没说话,顾老太就道:“有文如今做了官,成贤也要考科举了,以后家里的庶务就要你来打理,娘留下你一房人干活是为了你这一房好,免得以后你们掌家了太忙乱,不会打理家里中馈。” 顾老太的话说得好听,可她也不想想,这话谁信? 张氏暗暗掐了一把顾成礼。 顾成礼虽然瘸了,却是几个孙辈里长得最像顾老爷子的,他闹起来顾老爷子绝对舍不得罚他。 顾成礼是立刻出声质问:“奶,您咋这么偏心?除了第一年以外,这两年都不让我们这房去给黎大人拜年,您安的什么心?” 又冲着顾老爷子道:“爷,这一路上你们都坐骡车,就我们这一房要走路,奶这么虐待我们,您老不说句话吗?” 顾老太是气得要死,指着顾有福就哭了起来:“诶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掏心掏肺的对你,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如今你有儿有女了,日子好过了,就让孙子来骂我这个老太婆,呜呜呜……” 要比喊冤,顾老太就没怕过谁,质问着顾有福质:“有福,你摸着良心问问,娘对你差吗?你是我亲生的,娘手里有好东西的时候,哪回没有给你过?要说虐待,我这辈子就虐待过顾大山一家,可他是狼崽子,想要害死我这个后娘我才对他不好的。”、 “你是我亲儿,我怎么会虐待你?你让成礼说这话,是想逼我死啊!”顾老太捶胸顿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瞬间就把顾成礼的气势给压下去了。 顾成礼今年不过十五岁,顾老太又是他的亲奶,就算敢说先前那些质问的话,如今也被顾老太的泼辣给镇住了,无助的看向顾老爷子:“爷。” 顾老爷子心里也不舒服,这老婆子对有福一家越来越过分了,他干脆道:“都去,要不就都不去了。” 顾蓉无声的笑了,奶以为她爹是顾大山吗?爷不护着顾大山一家是因为奶说顾大山可能不是爷亲生的,爷心里有了疙瘩,这才冷眼看着奶虐待顾大山一家。 但她爹可是爷亲生的,奶再用这招就不好使了。 第762章 怀疑 顾老太一惊,吊梢眼微微一斜,见顾老爷子阴沉着脸,知道他这是动了真怒,心念一转,立刻放软语气:“好好好,你是一家之主,听你的。” 说完看向顾有福一家:“有福,带着你媳妇、儿女去给黎大人拜年吧。但你是做弟弟的,凡事得听你哥的,他是官身了,会说话,能跟黎大人说到一块去。且黎大人是个讲规矩的,你做弟弟的要是太过冒头抢了你哥的话,黎大人会觉得你没规矩,以后有啥好前程定不会想到你。” 顾蓉听得冷笑,她这一房去给黎大人拜年就是要挣前程的,不让他们不冒头怎么挣前程? 顾有福却是很高兴,脸上涌上笑意,赶忙点头道:“娘放心,我们一定听大哥的,凡事落大哥一步,绝不冒头让黎大人觉得我没规矩。” 自打家里发达后,娘就把家里的排序给改了,除掉了顾大山的排行,顾有文从二哥变成大哥,还说顾大山一家一定已经死了,再跟他一起序齿,会给他们家招来霉运。 顾成礼也很高兴,是哈哈的笑出声来:“谢谢奶,奶对我们家果然也很好。” 这话说的,顾老太面上在笑,心里却恨不得宰了顾成礼。 “行了,你们去吧。”顾老太摆摆手,把他们都打发走了。 “是,爹娘在家稍坐,儿子们这就走了。”顾有文文绉绉的说着,带着几房人离开。 屋内,顾老爷子依然冷着脸,问顾老太:“你为啥不喜欢有福?有福多憨厚的人,虽然成华死了,成礼瘸了,他这一房的前程不会太好。可他是咱们俩的亲儿,又是长得最像我的人,你不疼他,莫不是嫌弃我?” 顾老太心下咯噔,这死老头子以前在老家的时候那么好糊弄,怎么如今竟是精明了起来? 她吸吸鼻子,抹着眼泪哽咽道:“当年我守寡后,可是有不少媒婆登门说亲的。熊家沟熊秀才、银山镇的高掌柜都来求娶过,我都没有答应,全是念着你帮过我,对金枝又好,便一心一意的跟你,等着你娶我进门做妾。” “我连妾室都乐意给你做,就是图你对我跟金枝好,要是这样你还怀疑我,那我也无话可说。” 言罢,开始捂脸痛哭。 顾老爷子听罢,想起年轻时顾老太对他的那种好、那种崇拜,是他在费氏身上找不到的……他看着顾老太哭得这般凄惨,又想到关于费氏当年的传闻,终于握住顾老太的手,温柔说道:“霜娘莫哭,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别看顾老太如今长得满脸皱纹的,可她却有个让男人听了就能生出保护欲的名字——潘霜娘。 顾老太很快就原谅了顾老爷子,冲他嗔笑道:“行了,不用赔不是,咱们一起过了几十年,我还能不知道你的脾气?你啊,就是不会说好听话,其实心里是疼我的。” 一句话,把顾老爷子说得笑了:“可不是,我这人脾气就是这样,直愣愣的,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顾老太笑道:“辛苦啥,你是我男人,伺候你是应该的。” 实则嫁给顾老爷子她是委屈得不行,要是当年有其他办法,她是死也不会跟顾老爷子的。一想到这个臭烘烘的农家汉子,再想到她以前的少爷,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如今正是给有文、有禄挣前程的关键时刻,她还不能跟顾老爷子撕破脸,得继续哄着他这个蠢货。 “饿了吧,我去给你做早饭,咱们先吃一顿,晚上的时候估摸着能去黎大人那边吃席。”顾老太起身,去这座院子的小厨房做饭。 心里却是很不得劲,想着黎大人啥时候给她把下人补上? 因着赶路,以前伺候她跟几个孩子的下人都没带来,而是直接买了,黎官家说河安府的人便宜,来了这里再买人比较划算。 划算个屁,让她一个黎家的大功臣自己做饭,再划算都没用。 顾老爷子见顾老太去给他做早饭,觉得面上有光了,很是满意……虽然对黎大人有恩的是潘家,可如今占了便宜的却是他顾家! …… 同知府主院里,黎庄拦住顾有文众人,对他们小声的道:“文大爷,大人他还没醒呢,你们暂且等等吧。” 黎大人昨晚守了黎延一夜,是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喝了碗燕窝睡下,如今还没醒。 顾有文听罢有些不高兴,他们昨晚也是快天亮才能睡下,今天还不是早早的就过来拜年,竟是要等。 可黎庄跟黎管家、祝五、岳师爷几个是黎大人的心腹,在黎家说话很有分量,顾有文不敢有微词,只能笑着道:“那有劳黎管事带我们去厢房等着。” “好。”黎庄应着,亲自带着他们去了右边厢房,让下人给他们端上一些茶点后就离开,继续去伺候黎大人。 顾成志最是贪吃,以前逃荒被饿到了,如今是看见有吃的就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丝毫不顾着其他人,不过片刻就把几盘子点心吃光了,还抱怨道:“怎么只有这么几盘点心?我们这么多人,哪里够吃?” 丫鬟解释道:“成志小少爷,咱们刚来,厨房忙乱还没生火,这些是在酒楼买回来的糕点,大人的院子里已经没有多少了,您将就着吃。” 夫人那边、三少爷那边可都得分走一半呢,能拿出这么几盘来招待他们老顾家已经很不错了,别得寸进尺啊。 可顾成志就是个得寸进尺的小霸王,听到这话不干了,扯开嗓子就要哭,关键时刻被郑氏捂住嘴巴,这才没有哭叫出来,只能唔唔唔的叫着。 郑氏对那丫鬟道:“行了,你下去吧,成志是个乖孩子,他就是说说罢了。” 丫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带着其余两个小丫鬟离开。 顾成志气急了,怒瞪着郑氏:“唔唔唔!” 郑氏赶忙哄道:“志哥儿乖,咱们是来给黎大人拜年的,可不能哭闹,你奶说了,要是你敢哭,就罚你三天不许吃肉,要是你听话,不但让你天天吃肉吃糖,还会给你丰厚的压岁钱。” 第763章 你们是在上坟? 顾成志听罢,终于不闹了,却是抢过顾蓉手里的糕点,一把塞进嘴里,三两口就吃完了。 见顾蓉呆愣的看着他,还怒瞪顾蓉,呸一声:“看什么看,你个赔钱货。” 顾蓉是气得不轻,却不敢还口,只能低头默默坐着。 顾成礼见自家妹子被欺负,想要出声喝骂顾成志,却被顾有禄拦住道:“都住嘴,咱们可是来给黎大人拜年的,要是在这里吵起来,惹得黎大人生气,你们谁都讨不到好。” 顾成礼今天就是来巴结黎大人的,闻言只能作罢,不敢再闹腾。 黎大人是睡到上午巳时才起来,得知顾有文几兄妹带着儿女、孙辈来给他拜年后,是高兴不已,一边让丫鬟更衣,一边叹道:“有文、有禄几个有心了,昨晚大家都是半夜才睡下,他们一大早就来给我拜年,真是……”孝顺。 黎庄见黎大人说得是一脸欣慰,不想扫他的兴,便笑着附和:“他们兄弟确实是极敬重大人,这也是大人待他们家好,他们这是感恩呢。” 这话说得黎大人很高兴,换好衣服后,先去里屋看了黎延,见他的烧已经退了,终于放下心来:“好好照看延哥儿,我去见见有文他们。” “是。”黎庄应着,恭送黎大人出门。 黎大人带着两个小厮来到右厢房,顾有文他们见了是齐刷刷起身,再跪下,给黎大人磕头拜年:“有文带兄弟有禄一家、有福一家,给黎叔拜年,祝黎叔官运亨通,再为黎民百姓造福祉。” 言罢,率先给黎大人磕头,其他人见了也纷纷磕头,咚咚咚地磕头声瞬间响起,跟放鞭炮似的。 黎大人身边的小厮见了心中不屑,这老顾家人当真是有趣,拜个年跟上坟似的。 可黎大人却很高兴,忙忙虚扶一把,道:“你们有心了,快起来。” 又对小厮道:“红包呢?拿来。” 另一名小厮急忙捧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躬身站在一旁:“大人,红包都准备好了。” 黎大人便拿过红包,一个一个的分发给他们。 发到顾有福一家的时候,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心里泛起一股恶心,很快就把红包递给他们一家,并没有说太多的话。 可顾成礼却不甘心,对黎大人大声的道:“黎爷爷,我是顾家二房的成礼,今年十五岁,也在读书,只是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想来请教黎爷爷,还请黎爷爷帮成礼解解惑。” 黎大人看他一眼,淡淡道:“本官刚刚上任,今年都会很忙,你若是有不懂的,去问府上的先生即可。” 潘霜娘是怎么回事?怎么让顾有福一家来给他拜年?她是存心想要恶心他吗? 顾成礼有些失望,可黎大人能跟他说话,他已经很开心,闻言笑着又给黎大人磕头:“谢谢黎爷爷。您放心,成礼一定好好念书,不让您失望。” 顾成贤心中冷笑,你一个瘸子,属于五行不全之人,再怎么考都没用。 顾蓉领红包的时候很是乖巧,并没有多说话,只是接过红包的时候,微微抬头看了黎大人一眼,嘴角稍微扬起,淡淡地笑了笑,立刻站回旁边。 她这副乖巧的模样倒是让黎大人对她有了些好感。 比起对顾有福一家的冷淡,黎大人对顾有文一家、顾有禄一家是相当喜爱,特别是对顾成贤跟顾成志,那是拉着他们说了许多话,知道顾有禄花钱大,给他一家的红包是最多的。 顾有禄很高兴,带着顾成志说了许多好听话,让黎大人更加高兴。 唯一让黎大人不满的是郑氏,这个粗陋农妇实在是配不上有禄,要不是看在她生了志哥儿的份上,他早就让潘霜娘休了她,给有禄再娶大家闺秀。 黎大人看向顾有文,对他道:“元宵过后你就要去府学上任,可得用心教书育人,等今年科考一过,你定能记上一功,做上几年,必定高升。” 说完拿出一枚玉佩,递给顾有文:“这是特意给你的,贺你当上教谕。” 顾有文很是高兴,激动得眼眶都红了:“有文多谢黎叔,有文能有今天,全靠黎叔照拂,有文铭感五内。” 黎大人笑着摆摆手,又喊来顾成贤,给了他一个玉章:“你今年就要下场科考,到时候考上功名要去参加诸多文会,有个玉章比较体面。” 顾成贤压下心中激动,稳稳接过玉章:“成贤很喜欢这个玉章,多谢黎爷爷的赐礼。” 黎大人见状,更是满意,夸了顾成贤一句:“稳重内敛,不骄不躁,以后定有大前程。” 就是运气不好,之前考了两次都没中,不过那是因为成贤病了,若是身体好,一定能高中。 除了顾有文跟顾成贤拿到了玉佩、玉章以外,顾雅也拿到了一枚翡翠:“好好跟着嬷嬷学规矩,将来定有大前程。” 顾雅模样长得好,黎大人是要拿她去联姻的,因此对顾雅极好。 顾雅清冷的笑了笑,接过装着翡翠的小盒子,道一声:“是,雅姐儿记住了。” 至于顾有文的妻子古氏,黎大人只是给了个红封,他打心眼里看不上古氏,一个秀才之女,能做有文的正妻,真是委屈有文了。 古氏倒是个聪明的,并不介意黎大人对她的态度,反正老顾家是不敢休掉她的。 老顾家人多,黎大人发完红包已经过去半个时辰,有些乏了,把顾有文父子、顾有禄父子留下来后,就把其他人打发走了。 顾张氏是气得咬牙切齿,回到她家的院子后,立刻对顾有福哭道:“黎大人这是明摆着瞧不上咱们这一房,都是姥姥、姥爷的外孙,一样是救命恩人的后代,咋就独独对咱们这一房不好?” 顾有福心里也很不舒服,可他能咋办?又不能拿着刀子去逼黎大人喜欢他们这一房。 顾张氏见他不说话,又哭起来:“你倒是说句话啊?再这么下去,所有好处都被其他两房拿去了,咱们这一房还能剩下啥?你这么忍气吞声的,还是不是男人?” 第764章 要纳妾 啪! 顾有福气得扇了顾张氏一巴掌,怒骂道:“顾张氏,你说谁不是男人?黎大人不喜欢咱们这一房还不都是你的错!要是你能再生个健康的儿子出来,黎大人能不帮扶咱们?” 顾张氏一惊,生怕顾有福去找小妾生儿子,立马哭着认错:“他爹,我错了,我就是口快说错了话,你别生气。” 又道:“咱们成礼也不差,只要用心读书,将来一定有出息。” 顾成礼立刻挺胸仰头的道:“爹,我娘说得没错,儿子一定刻苦读书,将来出人头地,给你们挣脸面。” 顾成礼不蠢,知道他爹嫌弃他腿瘸了,一直想要娶小妾生个健全儿子。他娘说了,他要听话,绝不能让他爹有借口娶小妾生儿子。 顾张氏闻言很是满意,又拉过顾蓉道:“咱们蓉姐儿长得也不错,将来指不定能嫁个好人家,到时候咱们这房就扬眉吐气了。” 顾有福看看顾蓉,心里总算宽慰不少。这个女儿历来懂事,也聪明,当年逃荒,她不过八岁就能做戏去骗顾锦绣,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 可顾有福是个男人,看着顾成贤四肢健全又有出息的模样,心里是酸得不行,极其想要纳妾生个儿子的。 因此他摆摆手,不再理会顾张氏,起身去了顾老太的院子,找到顾老爷子,直接把来意说了:“爹,趁着年后黎家要给咱家买下人,儿子想多要一个年轻好生养的姑娘……” 他捂着脸,掉着眼泪道:“成华死了,成礼又是个瘸的,黎大人因此看不上儿子这房。您不知道,黎大人今天对我们父子有多冷淡,还特地看着成礼的腿脚摇了摇头……爹,儿子这房想要翻身就得有个健全儿子,您帮帮儿子,给儿子纳妾生儿子吧!” 说完是扑通一声,直接给顾老爷子跪下。 顾老爷子听得是心疼不已啊,赶忙扶起顾有福:“好好好,爹去跟你娘说,让黎家多买一个,不,买两个胯大的丫鬟给你做妾生儿子。” 顾老爷子虽然疼爱顾成礼,可那只是孙子,顾有福却是长得最像他的儿子,如今儿子这般哭求,他当爹的怎么忍心不成全他。 可顾老太不同意,听到顾有福敢偷偷瞒着她来求顾老爷子给他纳妾生儿子,气得不轻,一把踢开屋门,走进屋内道:“不成!你都多大年纪了还纳妾,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死。” 顾有福一听顾老太又不同意他纳妾,不干了:“娘,我这一房连个健全的男丁都没有,我想纳妾生个健康的儿子有错吗?” “再说了,只是纳妾,又不是休了顾张氏,这有什么不行?”顾有福知道他爹喜欢自己,立刻看向顾老爷子:“爹,您说儿子说得在不在理。” 顾老爷子点头,对顾老太道:“有福说得没错,这没个健全儿子是会被人瞧不起的,让有福纳妾生儿子吧。” 可顾老太怎么可能同意?她这两年压着顾有福,就是不想让他生出健全儿子,不然能在乎那几两银子不给他买女人生? “不行。”顾老太道:“顾张氏虽然不好,却是跟着咱们一家逃过荒的,那是共过生死的,这日子刚刚好过有福就纳妾,让黎大人怎么想?” 顾老太把黎大人搬出来:“黎大人为啥对咱们家这么好,那是因为我爹娘救了他,他是把这个恩情记了一辈子,是个极其重恩情,最不喜那忘恩负义之辈。有福你要是纳妾生儿子,那就是对顾张氏忘恩负义,你要是这么做,定会被黎大人不喜,就算生出十个八个健全儿子,黎大人也不会高看你一眼,只会觉得你是个不值得信任的小人!” 顾老太演技极佳,几个眨眼就能掉下眼泪来,她抓着顾有福的手道:“有福啊,你可不能因为纳妾而得罪了黎大人,咱家要过好日子就得靠着黎大人……娘知道你这两年过得憋屈,可娘有什么办法,这是你的命。你要是想要改命,那就趁早给成礼说亲,等他生下儿子后,再好好教导,将来让他考功名,你这一房也就有指望了。” “等成礼的儿子长大?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顾有福现在就想出人头地,他是过腻了这种被自家老娘和黎大人区别对待的日子。 他算是明白了顾大山一家的处境,他当时还在背地里跟顾张氏笑话顾大山一家,现在是报应到他家身上来了。 “等不到也得等,难道你想纳妾后被黎大人不喜,最后一点好处也捞不到?”顾老太说完又对顾老爷子道:“老头子,要是有福做了辜负顾张氏的事儿,受苦的可不止有福这一房,估摸着黎大人会认为咱们全家都是忘恩负义的人,这以后还能给咱家银子?提携有文父子?” 顾老爷子为难了,他虽然最疼顾有福,可顾有文跟顾有禄也是他的儿子,特别是有文,如今已经是官身,这可是帮他老顾家改换门庭的大功臣,不能因着有福纳妾而被黎大人不喜。 顾老爷子的骨子里就是个自私的,最在乎自家门庭,闻言说道:“有福你先等等,看看你媳妇还能不能生吧,要是不能生就好好养孙子。” 又许诺顾有福:“你放心,有爹在,一定不会让你这一房过得很差。” 顾有福简直想锤死顾老爷子,放心放心?放个屁的心?你他娘的都听这老太婆的,一路从京城来河安府,也没见你帮我这一房争取到一辆骡车! 顾有福是心中冒火,想当年顾大山一家还在的时候,他这一房可过得没有现在憋气。 顾有福生气,不再跟顾老爷子掰扯,自己走了,直接出了同知府,去花楼找了个花娘来排解,过过大爷的瘾。 顾有福这边受气,顾有文跟顾有禄却是意气风发。 府城里很多人家知道新同知来上任了,几乎所有富户之家都来同知府拜访。 世家豪族也派下人送了礼物来拜年。 如今顾有文、顾有禄正被黎大人带着见客,见的都是河安府有头有脸的人家,顾有禄是高兴得差点飘起来。 第765章 也姓顾? 他踮着脚在偌大的客堂里看来看去,问黎大人:“黎叔,那人穿着的衣服瞧着很是体面,是哪家的老爷?” 眼睛一瞟,又问着另一个穿着皮袄子的年轻人:“这个穿得更好,那皮毛一件可不便宜啊,是谁家的?” 黎大人道:“有禄不必如此好奇,若是有地位的人家,等会儿自然是会介绍,那等一般富户,不必理会。” 他好歹是个五品同知,不是谁来送礼都能被他亲自接见的,更多的是黎管家、黎庄、岳师爷他们接见,只有河安府里真正的大族才会被带过来见他。 顾有禄听得很是可惜,看这些客人皆是非富即贵的,黎大人竟然还要挑着见,但他不傻,知道自己可以好奇,却不能要求黎大人去把这些人喊来介绍给他。 不过黎大人倒是很疼他,问道:“有禄想要跟那些人说话?” 顾有禄点头,自然是想的,一个个是富得流油啊。他以黎大人救命恩人的外孙过去跟这些人结识,他们不得把他给巴结死。 不过他说话好听,笑道:“咱们是初来乍到,我想着多认识点人也是好的。” 顾成志不想跟着黎大人,跟着这老头虽然有银子花,可是要装。客堂里这么多好吃的,他要撒欢着吃,不要跟着老头规规矩矩的,因此跟着道:“黎爷爷,志哥儿也想去认识那些人。” 黎大人笑道:“既是如此,那你们父子就跟黎百去见见那些商户。” 顾有禄很是高兴,急忙谢过黎大人:“多谢黎叔。” 黎大人笑着点点头,让身边的一个小厮把顾有禄父子带去见那些商户,自己则是带着顾有文父子跟黎二少爷去了客堂左边的屋子,在那里面见河安府的望族、大商贾、举人、以及官职低于他的人。 黎二少爷对于黎大人带着顾有文父子去见这些贵客很是不满,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爹,来访的客人们是来见咱们黎家人的,可不是来见其他外姓人的。” 顾有文父子听得脸色一沉,却很聪明的没有开口跟黎二少爷争辩,因为黎大人自会帮他们。 果然,黎大人听了很不高兴,低声斥责黎二少爷:“有文跟成贤乃是咱们黎家救命恩人之后,虽然不姓黎,却是跟咱们黎家最亲近的人,我带着他们去见见城中有脸面的人家,有何不可?” “倒是你。”黎大人看向黎二少爷,当真是恨铁不成钢:“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功名都没有考上,还连个儿子也没有。无后为大,没有男丁,让为父如何重用你?” 自打黎大少爷、黎三少爷、黎家长孙少爷死后,黎大人就很怕黎家会绝后,是极其想要男丁,虽说……但他还是想要黎二少爷能生出儿子来的,毕竟黎二少爷是嫡子,生出来的就是嫡孙。 他是做官的,知道嫡出的重要。 生不出儿子是黎二少爷的痛楚,被黎大人当着顾有文父子的面拿出来说,脸色是相当难看,是差点就甩手走人。可黎家要在河安府待上最少三年,他不能放弃这次结识府城望族跟各个官员的机会,只能忍气吞声的继续待着。 黎大人见状,冷哼一声,道一句:“没本事的时候就得听话。” 黎二少爷听了是更加恨他。 顾有文跟顾成贤在旁边听着,心里是舒爽无比啊,黎大人对他们父子果然是极好的,为了他们父子是连亲儿子都骂。 “大人,府城望族柳家的大爷求见大人,可是要见?”黎庄问着,把柳家的情况稍微说了说。 柳家,河安府府城百年望族,先祖曾经做过官,如今族中有三位举人,族里更是良田无数。 黎大人听罢点头:“既然是柳家大爷亲自登门拜年,自然是要见的。” 黎庄点点头,又把一些有身份的客人挑出来,一起带来见黎大人,其中有不少商户,安老板也在。 安老板心里对黎大人没有好感,这老头子早不上任晚不上任的,大过年的跑来,这不是要折腾死他们商户吗? 可没办法,他们做生意的得巴结着府城衙门的大人,就算是大过年的也得拎着厚礼来装孙子。 祁先生也来了,虽说他大哥是京官,可他家住在河安府,这河安府的新同知来上任,他不好不登门。 府城衙门的三大官:知府、同知、通判,可见同知大人在府城里的地位,就连祁先生也是要来拜见的。 黎大人对祁先生倒是很客气,让他坐在右边第一席,至于左边第一席是留给地位更高的客人。 祁先生谢过,落座了。当得知黎同知身边的那对父子不是黎同知的长子,而是姓顾的时候,心下微微讶异,这姓顾的可真多,到哪都能碰上。 不过他却没有提起顾锦里一家,只因他提防着这位新同知,生怕这位黎同知是个眼皮子浅的,知道调味香料的生意是顾家的后,会伸手跟他抢货。 安老板也没有提起顾家,更没有把火腿带来。 笑话,那火腿不但贵,还难求,他能傻乎乎的拎一条火腿来孝敬黎同知? 不可能的,连一盘火腿片他都没有带来,就带了美玉、名画、古籍、以及几个专门被嬷嬷教导过的美人,送给黎同知。 虽然安老板跟祁先生都没有提起顾家,但顾有禄还是在客堂里听到了关于顾家的消息。 “余老弟你说啥,咱们如今吃的这水晶糕、烤鸭、豆腐、卤味都是顾氏做的?”顾有禄咬着烤鸭腿问着,对这个跟自家同姓的顾氏很感兴趣。 府城余家的少爷道:“那是自然,不但这些东西是顾氏做的,连调味香料、牙刷都是顾氏做的。” 顾有禄听得是直接站起身,惊道:“你说啥?连调味香料跟牙刷都是这个顾氏做的?诶哟哟,那可是不得了啊,听说那调味香料可是跟醢鲜酱一样贵的,这顾氏是赚了多少银子啊?” 余少爷的好友,府城福家客栈的付少爷道:“府城祁家就是跟顾氏拿的调味香料,不过三年,那赚的银子是海了去了。” 又压低声音道:“听说祁家大爷能升官,是因着给上峰送了调味香料。” 第766章 抢营生 顾有禄听得眼睛亮了:“这顾氏咋这般本事,真是……”羡慕死他了。 又哈哈大笑起来:“说来这顾氏跟我家也算是亲戚,大家都姓顾,我老顾家的祖坟这是冒青烟了,出了这样有能耐的子孙。” 顾有禄一脸得意,一副“你们瞧,我顾家人当真是本事上天的”样子。 余少爷见状,立马奉承道:“顾兄族里皆是能人,一个个都是有本事的,不像我家,只能做些布匹生意,没啥大出息。” 实则余家的布匹生意也是做得不小,已经把铺子开到了临河府,可比起官家来,还是不够看。 付少爷也奉承了一句,顾有禄最喜欢听这种奉承话,那是高兴得不行,拿起旁边的酒杯,喝了一口酒道:“你们可知这顾氏住在哪里?可是在府城?若是在府城,我派下人给顾氏送个帖子,好让他们上门来拜访。” 哼,别以为赚了几个臭钱就了不起,跟黎家比起来,那顾氏算个屁。 有句老话咋说的,破家知府,灭门县令,黎同知可是府城衙门里三个最大的官,收拾收拾顾氏这样的低贱商户,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儿。 不过余少爷跟付少爷都不知道顾氏的住处:“只知道是在田福县,至于在田福县哪里,祁家是不肯说的。” 祁家大爷在京城做官,祁家不肯说,其他人也不敢拿着刀子去逼祁先生。 顾有禄听得有点生气:“这个祁家当真是小气,定是怕大家抢了这调味香料的生意,所以不把顾氏的住址告诉大家伙。” 余少爷跟付少爷是谁也没有接这话,反而在心里嘲笑顾有禄……这是个疯子吧?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个打黎家秋风的救命恩人后代,哪来的脸说祁家? 祁家再怎样也是府城望族,家中大爷做着京官。 “唔唔唔!”正尴尬着,顾成志吃炸酥肉被噎着了,胖脸是憋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一个劲的捶打着顾有禄。 顾有禄赶忙拿了一杯茶水来,给他灌下去,没好气的骂道:“你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咋吃个肉还能给吃噎着?赶紧咽下去。” 可顾成志被噎得有点狠,顾有禄只能给他拍背,猛拍几下后,顾成志才吐出一块嚼碎了一半的酥肉,气终于顺了。 顾成志是被噎得眼泪都出来了,气恨得抓起桌上的炸酥肉,猛塞了一口,狠狠嚼着,像是在嚼仇人的肉似的,模样是又邋遢又狠毒。 余少爷跟付少爷见了是又恶心又心惊,恶心这孩子怎么跟个饿死鬼投胎死的吃东西?心惊于一个孩子竟然能做出露出这样凶狠的表情……黎大人怎么养着这样一家子,听说他们跟着黎家过日子也有两年多了,黎大人是请了先生跟嬷嬷来教导他们,怎么就教成这副德行? 两年多都还是跟乞丐似的没长进,这老顾家是没救了,不值得他们深交,拿来利用利用还可以。 两人很是嫌弃顾有禄父子,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跟着顾有禄攀谈,说着府城里的各种趣闻。 最后发现顾有禄竟是个没啥本事却野心极大的,竟是说出:“二位老弟待兄这般真诚,等将来兄做了官,定是要提携你们的。” 又说:“我家跟顾氏都是姓顾的,那是拜着同一个祖宗的亲戚,如今我家发达了,住在同知府里,可不能忘了同姓的亲戚,你们两人对河安府熟,替我打听打听那顾氏的住址,我好给顾氏递话,让他们进同知府说话。” 余少爷跟付少爷忍不住了,听听这说得是人话吗?明明是打着要夺走别人调味香料营生的主意,却还装出看不起人家的样子。 住在同知府里了不起吗?同知大人又不是你爹! 再说那顾氏可是有祁家护着的人,听说顾氏子跟金陵郑家、上官家的嫡长孙也有交情,这样背景的人家,他们是疯了才会帮着顾有禄去得罪。 余少爷跟付少爷跟顾有禄聊不下去了,看见熟人后,立马起身跟顾有禄告辞。 顾有禄没有留他们,只因黎百又过来喊他,带他去见了其他富户子弟。 顾有禄游走在府城各大商户、富户、穷酸书生之间,被奉承的不亦乐乎。 顾成志是一个劲猛吃,吃得顶到喉咙快吐出来的时候才停下。 同知府初一这天是一直热闹到傍晚,客人们才渐渐散去。 黎大人累了一天,却不愿意委屈了顾有文跟顾有禄,而是继续吩咐黎管家:“再备上几桌上等酒席,今晚宴请恩人一家。” 恩人这个名头不但是个百用的借口,还能给他挣来贤名,被人赞一句:知恩图报。 黎管家劝道:“大人,您今天太劳累了,不如明晚再宴请老顾家。” 黎大人却不听:“往年都是初一晚上宴请,今年不好改期,你去准备吧。” 又交代道:“那福泰楼的饭菜好吃,订他家的吧。” 黎管家只能去准备宴席,一个时辰后把三桌宴席送来。可巧的是,顾老爷子的身子又不舒服了,顾有福得留下来照顾他,没能来吃席。 顾蓉心里纳闷,怎么黎大人每年请他们吃席爷爷都病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她心里存疑,已经打算去查查看。 不多时,老顾家人来到摆宴的客堂里,黎大人已经在这里了,大家伙很快入席。 顾有禄是立刻捧着酒杯去给黎大人敬酒:“黎叔,我敬您一杯,您辛苦了,今年又要劳烦您照顾我们家了。” 顾有禄虽然没啥出息,可他会说好听话,黎大人对他很是喜欢,笑着喝下酒。 刚喝完顾有禄就求道:“黎叔,侄儿有一事相求,还请您帮帮忙。” 黎大人道:“何事?说来听听看,若是正当事儿,黎叔一定帮你。” “自然是正当事儿。”顾有禄指着桌上的烤鸭道:“黎叔可知这烤鸭是从哪里来的?这可是顾氏做出来的美食。这顾氏跟我们老顾家同姓,我想求黎叔帮忙找到这顾氏,跟顾氏谈谈两家一起做营生的事儿。想来大家都姓顾,而听说顾氏在府城又没有铺子,定是乐意跟我们家合伙做生意的。” 第767章 说动 顾有禄会直接跟黎大人说这些话,一是为了炫耀,想要让黎大人看看他的本事。二是祁家、福泰楼对于顾氏的住处是闭口不说,他今天找了几个福泰楼的常客套话,他们都说祁家跟胡东家嘴严,谁来逼问都不会说那顾氏的住址。 顾有禄就想让黎大人去帮他问。黎大人是官,只要亲自开口,谅胡东家跟祁家也不敢不说。 可他这话一出口,不说在旁边伺候的黎庄等人,就连黎大人也觉得过分了。 黎大人道:“有禄,虽说你们都是姓顾,但营生的事儿,不是那么好合作的。” 黎庄在旁边道:“禄三爷,大人说得对,这一起做营生不是那么简单的,还是先吃席吧。” 定是乐意跟老顾家合伙做生意? 这禄三爷是怎么说得出这种话的? 别人家的营生做得好好的,他老顾家见着是同姓就要来参上一股,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儿? 顾有禄不高兴了,可他知道黎大人很喜欢他,做出难过的模样,道:“黎叔,侄儿知道自己这么说是有点无礼了,可侄儿也是打听过那顾氏在府城没有铺子后,才想出这个对大家都好的主意。” 又道:“且侄儿觉得我们家一直靠着黎叔家吃饭,黎叔做官也不容易,拿的俸禄都是辛苦钱,侄儿想给自家找个营生,也能减轻黎叔的负担。要是营生做得好了,没准还能帮上黎叔,毕竟跑官需要银子张罗。”、 顾有禄跟在黎大人身边,见过黎大人跑官,因此他知道跑官这个词。 黎大人今天被黎二少爷气到了,如今听到顾有禄的话,那是高兴得不行,夸道:“有禄长进了,知道帮黎叔分担了。” 不过…… “这个顾氏在府城已经有了合作的人家,那就是祁家。祁家大爷在京城做京官,也是认识不少人的,咱们不能一来到他老家就把他家的营生给夺了去,如此不好。” 顾有禄是想发财想红了眼,哪里肯听,直接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到黎大人旁边道:“祁家大爷虽然是京官,却跟您一样不过是个五品,况且您还认识那位爷,有他帮忙,还怕对付不了祁家?” 黎大人听得皱眉,第一次呵斥顾有禄:“有禄,跟你说过了,不要妄议那位爷的事儿!” 那可是皇亲国戚,他好不容易才巴结上的,此次能坐上河安府同知,也是那位爷安排的,而那位爷把他放到河安府来,是看中了江南粮仓,想让他先在江淮河安府待上三年,再调任去江南就容易多了。 顾有禄赶忙打自己的嘴巴:“是侄儿的不是,黎叔您原谅则个,您放心,侄儿下次定不会再说。” 又继续说起营生的事儿:“黎叔,侄儿也没有想过把营生全部给抢了,是想着跟祁家一人一半。那调味香料那么好卖,又赚钱,祁家只在江淮卖调味香料,当真是笨得很,要是侄儿能拿到这个营生,定要卖到京城跟直隶去,哪里贵人多,不缺银子,咱们可以把调味香料的价钱翻倍,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顾有禄虽然贪心,却还是有点小聪明的,把黎大人给说得动了点心思。 调味香料确实是个好东西,而祁家不在京城卖调味香料是怕京城权贵,但他有那位爷帮忙,是不怕的。要是能拿到调味香料的营生,对于黎家跟那位爷都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过在来上任之前,那位爷交代过了,一切以调任江南做知府为主,不可为了其他事情而耽误这件大事儿。 黎大人想了想,对顾有禄道:“成,黎叔让黎庄去帮你查查,不过黎叔只能帮你查顾氏的住处,营生的事儿得你自己出面谈。” 又交代道:“切近要用正当手段,咱们刚来河安府,可不许行那恶霸之事。” 他虽然疼顾有禄他们,却不可能因为他们而葬送自己的仕途,官声可是会影响他三年后能不能调任去江南做知府的。 顾有禄是立马拍着胸脯道:“黎叔放心,侄儿可不是恶人,定会用正当手段谈生意。” 他是傻了才会不用黎大人这个靠山来威胁顾氏! 顾有文、钱光宗夫妻、顾小妹他们是一直提着心听的,此刻见黎大人答应帮忙,那是高兴不行。老顾家还没分家,要是顾有禄真的拿到这个营生,赚来的银子也是大家的。 钱光宗精明,是立刻带着钱承才,顾大姑是抱着宝哥儿上来给黎大人敬酒:“黎叔,您对我们一家真是太好了,我们敬您一杯。” 说着自己先一饮而尽。 黎大人是不太喜欢钱光宗的,这个钱光宗太过市侩,金枝嫁给他是委屈了,可嫁到嫁了,还能咋办,如今黎大人只想着把宝哥儿教好,是不指望钱光宗父子了。 钱光宗知道黎大人不喜欢自己,立刻把宝哥儿抱过来道:“宝哥儿,快给黎家曾爷爷拜个年。” 宝哥儿不过半岁,如今早就困得不行,钱光宗的声音又大,把宝哥儿给吓到,是哇呜得起来。 钱光宗眉头大皱,真恨不得掐死这个孙子,都是跟周氏学的,天天都不知道笑,不是哭就是顶着一张死人脸。 黎大人却是心疼宝哥儿的见状对顾大姑道:“金枝把宝哥儿抱回去吧,他这是困了,莫要闹他。” “诶。”顾大姑应着,抱着宝哥儿回了自己的那一桌后,一把把孩子塞给周氏的丫鬟,心中骂道:真他娘的晦气,生出个只会哭的小崽子,一点忙都帮不上。 周氏是不乐意跟老顾家人吃饭的,因此没来,只让丫鬟把宝哥儿给抱来了。 丫鬟心疼的接过宝哥儿,轻摇着哄他睡觉,不多时宝哥儿就睡觉了。 黎大人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明天还要起来去给知府大人、唐通判拜年,是吃了半个时辰后就结束今天的宴席。 老顾家众人送走黎大人后,让下人拿上宴席上还没吃完的菜,结伴回了他们住的院子。 一进顾老太住的院子,顾有禄就被钱光宗抓住手腕,笑道:“有禄你行啊,不声不响的就弄出个好营生来,快跟我们说说那顾氏,听说营生做得挺大的,这到底是多大?” 第768章 戳痛处 顾有文一家跟顾小妹是很不高兴,钱光宗这废物吃他老顾家的,用他老顾家的,如今见他们老顾家有了赚钱的营生,竟想来分一杯羹。 顾小妹不阴不阳的道:“姐夫,这是我老顾家的营生,跟你们钱家可没关系,你们还是回你家的院子去吧。这大晚上的还待在岳母的院子里,传出去可不好听。” 钱光宗冷笑一声,直戳顾小妹的痛处:“那你守寡的事儿传出去就好听了?” 顾小妹一愣,脸色瞬间青黑,捂脸哭骂:“钱光宗你个王八蛋,你敢说这事儿,娘绝不会饶了你!” 顾小妹在老家的时候嫁给过马清文,早就不是姑娘家,可马清文命不好,逃荒路上被那群恶人打杀了,顾小妹因此守寡。 可她心大啊,自打攀上黎家后就跟顾老太商量,是把她守寡的事情瞒下来,就说她还是个黄花姑娘,只是因着逃荒给耽误了婚事,让黎家再给她找一门亲。最好是能嫁给官家子弟直接做官家少夫人。 顾老太最疼这个幺女,是立马答应下来,勒令老顾家所有人不许提顾小妹嫁过人的事儿,至于马清文,就说是跟顾小妹定过亲的未婚夫婿。 钱光宗可不怕顾小妹,继续道:“我说的是事实,你要是不乐意听,那你当初别嫁啊。” 有这个把柄在,老顾家敢不让他们钱家掺和这个营生? 钱承才也道:“是啊小姨,我爹可没有说谎。” 说来还不是你自己犯贱,非要把我们钱家踢出这个营生,要是高高兴兴的把这个营生分给钱家一份,我爹能揭你的短? 顾小妹是哭得不行,立马去向顾老太告状。 顾老太骂了钱光宗一顿:“以后你要是再敢说这事儿坏了小妹的婚事,老娘饶不了你。” 又呵斥顾小妹:“别哭了,听你三哥说说顾氏的事儿,到底能赚多少银子。” 顾老太对顾氏的营生也是眼红得不行,恨不得这营生是她老顾家的……不,是她几个儿女的。 其他老顾家人纷纷催促顾有禄,让他赶紧说说这顾氏营生的事儿。 顾有禄是一脸得意啊,迈着大爷的步伐,走进院子正房,一边喝着郑氏给他递来的小酒,一边说起顾氏的营生。 可他今天只是打听到一点皮毛,根本不知道顾氏的营生到底有多大,但他会吹啊,是吹得天花乱坠,直接把顾氏的营生吹成大楚第一。 “府城祁家光是靠着在江淮卖调味香料一年就能赚上十万两银子,祁家大爷能升官也是靠的调味香料,福泰楼的饭菜会这么好吃也全是靠的顾氏。而福泰楼靠着顾氏给的条味香料、各种菜方子,一天就能赚到上千两银子。” “诶哟,这顾氏咋这么有钱?”郑氏是捂着心口,激动得差点晕过去:“要是咱们跟顾氏一起做这营生,那咱家一年不也得赚上十万两银子?” 钱承才抖着二郎腿道:“三舅母,要是咱们能拿下顾氏的营生,一年能赚到的可不止十万两,起码得有百万两!” “啥?百万两!”郑氏是听得一股子热血直往脑门上冲,数着手指头算着:“这得是多少银子啊?” 又质疑的问道:“真能赚那么多?” 顾有禄骂道:“郑氏,你是不相信老子找回来的营生能赚大钱吗?咱们拿到这个营生后,调味香料可是要卖到京城去的。京城是什么地方?贵人到处都是,咱们卖十两金子一斤调味香料他们都会买,一年还能赚不到一百万两银子?” 郑氏很怕顾有禄休掉自己的,闻言立马奉承道:“相公就是本事,给咱们家找到这样大的营生。” 又问道:“咱们赚了这么多钱,那该咋花?一年一百万两啊,这咋花得完?” 顾有禄道:“有银子还能不知道咋花?自然是买房买地买铺子,再买它一箱玉石回来,学学有钱人家刻啥玉章。” 郑氏道:“那我要买裘衣、成套成套的金头面。” 顾小妹嗤笑道:“三嫂子,咱家都这么有钱了你还死在金头面上,咱们应该买那红宝石来戴戴,这才配得上咱们的身份。” 顾老太听了笑道:“小妹说得对,咱们不缺银子后,合该买些宝石来戴,京城的勋贵夫人们戴的都是宝石跟东珠,戴金头面,那是穷鬼才戴的土东西。” 老顾家人是相当无耻,连顾氏的住处都还没找到,就把顾氏的营生当做自己的了,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说着赚钱后要买些啥东西。 说得正高兴间,里屋的顾老爷子跟顾有福被吵醒了,扬声问道:“大晚上的,你们在说啥呢?” 顾老太忙道:“没说啥,是有禄他们回来了。” 又冲着顾有禄他们摆摆手:“你们回去歇着吧,明天再来看你们爹。” 说着进了里屋,对顾老头笑道:“老头子,你好些没有?” 说起这个顾老爷子就生气,自打跟着黎家过日子后,他是每年过年都要病上一场。 去年他觉得不对劲,让老婆子去找人给他算了算,说是黎家的福气太大,而他是农人出身,享不得这个福气,这才会每年病上一场。 顾老太当时说了:“没有化解的法子,师父说了,咱家要是想要享这个福,就得你这个当家人来挡挡灾劫,老头子辛苦你了,你就受受累吧。” 大楚人信这个,顾老爷子听罢就打消疑虑,可这年年过年生病,当真是让人心中冒火。 不过顾老太把顾有福给打发走后,跟他说了顾氏营生的事儿。 顾老爷子心里舒坦了,笑道:“有禄能耐了,给咱家找来这样的好营生,你记得跟有禄说,让他明天不用过来请安,赶紧去找到那顾氏,把营生做起来。” 顾老太道:“这还用你交代?咱们有禄如今懂事了,你就放心吧。” 顾老爷子笑着点头:“要是咱家能得到这个营生,以后就不用跟着黎家过日子。” 黎家的日子虽然好,可他总觉得黎家很排斥他,他也是要脸的,若是自家自己就能发达,他还用受黎家的气? 第769章 逼问 顾老太听得冷了脸色:“黎家咋了?黎家对咱家不好吗?要不是有黎大人,咱们有文能当上官?你可别忘了咱们有文只是个秀才。” 顾老太觉得顾老爷子当真是头喂不饱的白眼狼,黎大人对他多好,都没把他杀了,而是让他跟着他们一起住到黎家来,他还敢对黎家不满。 哼,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吃的泥巴饭,灌的野菜汤,养出一副忘恩负义的下里巴人贱性。 顾老爷子见顾老太生气了,也沉下脸来。 可惜这回顾老太没有哄他,而是说出狠话:“黎大人是看在我爹娘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份上才照顾咱们一家老小,不然你以为人家一个大官是吃饱了撑着的这么帮着咱家?顾老六,做人得有良心,你儿子是靠着黎大人才当上官的,你不能自家一发达就弃了黎家。” “再说了,想要找到那顾氏的住处还得黎大人帮忙,你可莫要为了自己的面子就坏了咱们一家的前程!” 顾老太说完就换了衣服上床睡觉,不再搭理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只能自己生闷气,把原本快好的病情给气得加重了,但他还不会死。顾有文刚刚做了教谕,要是顾老爷子死了,顾有文就要丁忧守孝,顾老太可是舍不得的。 这一晚,老顾家一群人都是兴奋得半宿没睡着,每一房人回到自己的院子后都在说着拿到营生后,银子该怎么花。 第二天,顾有禄是早早就起来去了黎大人的院子,钱家父子生怕顾有禄会独吞顾氏的营生,是像狗屁膏药似的跟着他,顾有禄是再生气也甩不掉他们。 黎大人知道他们一大早来是急着要知道顾氏的住处,就把祝五跟黎百找来,让祝五带着手底下的护院暗地里去找顾氏住处;黎百则是带着顾有禄、钱光宗父子去福泰楼、祁家,问这两家人要顾氏的住址。 这三年来,几乎每个月都有人来祁家问顾家住在哪里?想要亲自去找顾家谈调味香料的生意,祁先生早就见怪不怪。 看见黎百跟顾有禄后,道:“顾氏喜欢清静,最烦别人去找他们家说营生的事儿。” 顾有禄忙道:“我们家可不是外人,我们也姓顾,跟这个顾氏可是同宗同族。” 祁先生嘴角抽搐,你连顾氏来自哪里都不知道就敢说同宗同族,为了夺别人的营生,当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祁先生是个欺软怕硬的,他干不过雷五爷、干不过顾锦里,还干不过一个顾有禄,是直接冷下脸来,道:“我们家跟顾氏是签了契约的,要是胆敢把顾氏的住处或者调味香料的事情告诉第三者,我家就要按照契约赔偿顾氏十万两银子,这十万两银子你们出吗?” “十万两银子!”钱光宗怒了:“这个顾氏也太霸道了,怎能定下这样的契约,十万两银子,他们家怎么不去抢?” 祁先生呵呵,你们家这才叫做抢吧。刚来三天,昨天才听说顾氏,今天就要来抢别人的营生,以为自己是谁?天王老子都没你们这么霸道的。 祁先生道:“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你们想要我告诉你们顾氏的住处也成,但你们得给我二十万两银子,没银子免谈。” “二十万两,刚才不是还十万两吗?你这当场加价,不怕堕了你祁家的名声?”钱承才是个蠢货,见银子翻了一倍,觉得祁先生是在故意为难他们,立刻口不择言,黎百是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砰一声,祁先生拍了桌子,对小厮墨松道:“送客!” 墨松是护院出身,闻言立刻拽住钱承才,把他往客堂门外拖:“慢走不送。” “诶,你个莽夫,你想做啥?快放开我!”钱承才挣扎着,可他一天睡四个丫鬟,身体都被掏空了,哪里是墨松的对手,是踉跄的被拖出门去。 钱光宗赶忙追上去,喊道:“住手,快住手,我们可是住在同知府里的,你知道黎大人有多疼我儿吗?拽伤了他,黎大人不会放过你。” 钱光宗父子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可黎百却是知道的,他没空理会钱光宗父子,赶忙对祁先生道歉:“祁先生莫要怪罪,承才少爷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心直口快。” 祁先生冷笑:“心直口快的骂我整个祁家吗?” 黎百一噎,又急忙道:“先生息怒,息怒。” 祁先生坐在太师椅里,阴沉着脸道:“你们走吧,把你们留下来才是堕了我祁家的名声。” 黎百看祁先生的脸色,知道这回是讨不到好了,只能作罢,拉着还不想走的顾有禄离开。 顾有禄不服气,想要找祁先生争辩,却被黎百死死压住,拽着离开。 一行四人刚刚出了祁家大门,顾有禄就质问黎百:“你咋不让我跟姓祁的理论?” 以他的口才,定能把祁先生给说服。 黎百道:“祁家乃是书香门第,最在乎的就是名声,承才少爷说那样的话,祁先生是不会再搭理咱们的。他家大哥一直在京中做官,几十年来也在京城认识不少人,高升后做得还算不错,上峰很看重祁大爷的忠厚,咱们能不得罪祁家尽量不得罪。” 钱承才是被墨松拖出祁家的,脸上很不好看,嚷嚷着道:“祁家大爷不过是个五品官,黎大人也一样是五品,还能怕他不成?” “京官跟外放的官员不同,虽说品级一样,可京官却是要贵重一些。”黎百说完见钱承才又要嚷嚷的样子,立刻道:“还有福泰楼,咱们可以去福泰楼问问,这胡东家就是个商贾,没人做官,咱们是想怎么逼他们都成。” 顾有禄他们一听这话就乐了,立刻向着福泰楼冲去。 到了福泰楼后,直接对掌柜道:“你们东家呢?叫出来,就说同知府的人找他。” 福泰楼的掌柜也姓胡,是胡家本族子弟,听到这话皱皱眉头,道:“东家在老家过年,并不在府城。” 顾有禄他们听得一噎,今天真他娘的不顺啊,胡东家竟然没在,又道:“不在也没关系,问你也成。你们不是天天都去拿烤鸭跟卤味吗?那你们一定知道顾氏的住处,把顾氏的住处告诉我们。” 第770章 被打 胡掌柜眼皮一掀,看了顾有禄他们一眼,直接拿出一张抄录的契书放到桌子上:“有契约,不可把顾氏住处告诉他人,否则要赔偿十万两银子,你们要是想知道,拿十万两银子来。” 比祁家少收了十万两,当真是很良心了。 顾有禄他们听罢,立时怒了,又是十万两,这福泰楼跟祁家知道十万两是多少银子吗?别说他们顾家,连黎家都不一定能拿得出来。 钱承才是直接揪住胡掌柜的衣襟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识相点,赶紧把顾氏的住处说出来,不然我们砸了你这福泰楼!” 胡掌柜那是身经百战,淡定笑道:“随便砸,砸完了我们自会去府城衙门告你们要损失。” 钱承才惊了,瞪着长着大眼袋的眼睛道:“你知道我们是谁不?我们可是新任同知府的人!是同知大人的恩人,你敢去官府告我们,你家酒楼还想不想开了?” 胡掌柜闻言,倒是给了钱承才一个正眼,心里默默道:同知大人有你们这样的恩人当真是三生不幸。 胡掌柜拽回自己的衣襟,理了理袄子,指着门口道:“要砸店就自己砸去。” 顾有禄指着他问:“你们当真不怕?” 胡掌柜道:“我们可是良民,老老实实开店的,哪里会怕?该怕的是砸店的人,跟庇护砸店者。” 胡掌柜目光一转,看了黎百一眼:“我们酒楼因着这事儿也不是第一回被砸了,每回都能把被砸的损失拿回来,那砸店的也没落得好下场。” 又意味深长的道:“自打水匪案后,江淮江南的官员就极其讲究官声。” 说完这句,不再搭理黎百他们,继续低头算账。 黎百是黎管家的小儿子,是下人堆里的“贵公子”,骨子里也很有几分仗势欺人的意思。可这个胡掌柜的话却让他害怕,只因当年的水匪案闹得太大,即使已经过去三年,却还是时常被人拿出来说。 黎百可不想毁了黎大人的官声,第一次放软语气道:“可还有其他法子?” 说着拿出一锭十两银子递给胡掌柜。 胡掌柜连看都没看那锭银子,重复着先前的话:“想要知道顾氏住处就拿十万两银子来,不然就请走。要是心里不舒坦就砸店,砸完咱们再算账。” 钱承才过了两年多的大爷日子,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听到这话是立刻冲出去,砸了大堂的两张桌子。 轰轰两声,桌子被掀翻。 正在吃饭的客人们都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是指着钱承才怒问:“你谁?敢砸我们的桌子?知道我们是等了多久才等到这一桌的吗?!” 福泰楼的生意极好,过年的时候生意更好,可因着过年,福泰楼是有一半的人手都放假回家了。因此府城人想要吃上福泰楼的东西很不容易,他们是靠着自家的脸面才能吃上这一顿的,正吃得开心,就被人给掀了桌子。 吃饭掀桌啊,跟砸锅挖祖坟没差别的打脸,这能忍?绝对不行! “诸位兄弟,这厮掀我们饭桌,这般打我们的脸,都给我打回去,揍不死他!”一个穿着锦衣的年轻公子说着,率先撸起袖子,朝着钱承才打去。 其他人也纷纷挥拳,对着钱承才一阵拳打脚踢,把钱承才打得是嗷嗷直叫:“住手,嗷,给我住手。你们敢打我,黎同知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可是黎同知的侄儿,我姥爷家姓顾,啊!” 另一桌客人里有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闻言说道:“原来是黎同知的便宜侄儿,那你们继续打,出了事,我临河府晏家兜着。” 临河府晏家乃是世家名门,如今族里有不少做官的,小的八品,大的有二品大员,是附近几个府城人都知道的不能得罪的人家。 如今钱承才掀了这位晏老爷的饭桌,估计要脱层皮。 那群年轻人听罢,立刻道:“诶,晏老爷放心,这厮不懂规矩,吃饭掀人桌子,我们不打怕他就跟他姓。” 又是一顿砰砰砰,把钱承才打得口吐鲜血。 钱光宗跟顾有禄都是怕死的,根本不敢上去帮忙,还生怕被钱承才连累,躲在胡掌柜的账房里不敢出来。 黎百却是不能躲的,立马下楼,跪在那位晏老爷面前:“奴才是同知府的下人,求晏老爷恕罪。这事儿我家大人毫不知情,全是承才少爷的错,您放心,等回去后,我家大人定会好好教训承才少爷,求您高抬贵手,莫要闹大。” 晏老爷根本不搭理黎百,看向跟下楼的胡掌柜:“胡掌柜,可得按照规矩给我们补上一桌才行。” 胡掌柜笑道:“自然是要补的,已经让厨房的人做了,过上三刻钟就能吃。” 福泰楼的规矩,不管是谁砸了客人的饭桌,福泰楼都会给客人再补上一桌。 晏老爷听罢,满意的点头。 胡掌柜很会来事,对晏老爷道:“楼上的雅间空了,给您留出来了,您请上雅间用饭。” 晏老爷终于笑了出来,带着自己这一桌的人去了二楼雅间。 “晏老爷……”黎百想追上去,却被胡掌柜拦住:“你们还是赶紧回家,让黎同知亲自出面来道歉吧,不然晏老爷给他兄长写信,这事儿就会传到京城去,御史台听了可是会参黎同知一本的。” 黎百最怕的就是这个,当下也不敢多说,等那群年轻人停手后,立刻招呼钱光宗跟顾有禄,把钱承才抬回同知府。 顾大姑知道钱承才被打了,是哭天抢地,一个劲的咒骂着福泰楼:“这杀千刀的福泰楼,敢打我家承才,等黎大人回来,我定要黎大人做主封了福泰楼!” 黎管家听得眉头大皱,这老顾家人是越来越过分了,给大人惹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还敢嚷嚷着要大人去查封福泰楼,以为他家大人是皇帝不成?什么事情都能帮他们做? 顾老太还不蠢,听黎百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之后,是揪住钱光宗就扇了他一巴掌:“你是怎么当爹的,竟是让承才做下这样的错事,给黎大人招来这样的麻烦,我打死你!” 说着举起拐杖,对着钱光宗就是一通乱打。 第771章 家当都给你 钱光宗是边跑边躲,原本就乱的院子更是闹得鸡飞狗跳。 黎管家看得皱眉,出声制止:“够了!你们可消停点吧,这事儿等大人回来再说。” 顾老太不敢再闹腾,急忙收起拐杖,给黎管家赔笑道:“黎管家,这回是承才的不是,您放心,我会教训他的,您帮着在黎大人面前说几句好话,莫让黎大人太过生气才好。” 黎管家不接顾老太的话,只道:“我就是个奴才,可不敢随意左右大人的意思。” 说完不再搭理顾老太,而是喊来下人,指着黎百道:“把黎百压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黎管家要是不重罚黎百,等黎大人回来,黎百要受的惩罚可就不止是打板子了。 黎百不敢喊冤,任由下人把自己押去行刑,但他毕竟是黎管家的儿子,这三十大板打得很有水分,只是打出点皮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养上几天就能好。 黎大人是下午匆匆赶回来的,只因祝五奔去通判府找他,说是府城的老百姓都在说,新任同知的侄儿仗势欺人,为了夺走顾氏的生意,是带着人打上福泰楼,逼问福泰楼关于顾氏的住处。问不到后还砸了福泰楼,结果运气不好,掀了临河世家晏老爷的饭桌,被晏老爷跟一帮子府城贵公子给暴打了一顿。 福泰楼还好说,晏家也能安抚,可黎大人刚刚来上任第三天就传出这种仗势欺人要夺别人营生的事儿,这事儿就大了。 唐通判是苦口婆心的劝着他:“黎同知,虽说你是知恩图报,可也不能太过纵容恩人的后代,自己的官声要紧啊。” 黎大人是听得脸都红了,急忙起身告辞,一进府门就怒问黎管家:“黎百是怎么回事?看几个人都看不住吗?把事情闹得全城皆知!” 黎管家急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黎大人说了,又道:“老奴也不知道这河安府府城的老百姓这般多嘴多舌,才发生几个时辰的事儿,竟是传遍了全城。” 黎管家不知道,这是福泰楼让说书先生传出去的,而这个主意还是顾锦里出的,前几次那些砸店的人也是败在这一招上。 说着又让人把黎百给抬过来,让黎大人问话。 黎大人见黎百已经被打伤,心里的怒气总算消了一些,却还是罚了黎百半年的月钱。 又问道:“有禄他们呢?把他们给我喊来!” 这群不省心的,给他弄出这么大的事儿。 黎管家道:“禄三爷回来后就在您的院门前跪着,还打了自己几巴掌,说是没有管好承才少爷,让他给您惹麻烦了。” 顾有禄虽然害怕,却还有点小精明,知道黎大人回来后一定不会饶了他们,干脆主动做戏,这样一来,是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钱家那边,他是无辜得很。 果然,黎大人听了这话,气消了大半,他就知道惹祸的是钱家父子,有禄是被连累的。 “走,去看看有禄。”黎大人起身,一边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一边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把钱家父子给我找来!” “是。”小厮应着,带上几个护院去了钱家住的院子。 顾有禄看见黎大人,立刻哽咽着道:“黎叔对不起,是我的错,没有看好承才,您罚我吧……呜呜呜,我真是没脸见您了?” 顾有禄一通哭诉,把黎大人给哭得心软了,虽然没有让他立刻起身,却是把所有的错都怪在钱家父子身上。 等钱光宗父子来后,他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道:“压住他们,给我一人掌嘴十下,让他们记住教训,以后别在外面乱说话惹事儿。” 见钱承才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后,又改口道:“子不教父之过,钱承才的十巴掌由钱光宗代罚。” 钱光宗懵了,他这是一下子就要被打二十个巴掌?那还能活? 他想要求饶,可护院已经抓住他,啪啪啪的狠狠扇他巴掌。 护院的手劲极大,又知道黎大人不喜欢钱光宗,下手是毫不留情,钱光宗的牙齿被打掉三颗,最后是被打晕过去。 钱承才见自家老爹被打得这么惨,也是吓得晕了过去。 黎大人见状皱眉,金枝真是命苦,摊上这么一对父子,潘霜娘当年要是尽心一点,就不该让金枝嫁给这样的人家。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看牢钱家父子。 黎大人罚完钱家父子后,才对顾有禄道:“有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即使我是河安府同知,可河安府里还有知府大人在,你想要给家里找营生是好事,可得用对法子,以后不可再这般胡闹,否则定不轻饶!” 顾有禄抹着眼泪道:“是,黎叔放心,侄儿记住了,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可他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而是把这事儿怪在顾氏身上,更想尽快找到顾氏,好夺了顾氏的营生,让顾氏去死! 黎大人如今没空管顾有禄,把他打发走后,带着厚礼亲自去给晏老爷赔礼道歉。 晏老爷虽然接受了他的道歉,却说这事儿已经在府城传开,会不会传到京城被御史台知道,他可不敢保证。 黎大人为此是心烦意乱,回来后,当天半夜就让人悄悄把顾老太喊来,狠狠训斥一番。 顾老太跪在地上,不敢还口,只能任由黎大人骂着。 黎大人警告她:“想要过好日子就得看住钱光宗父子,要是他们再做出什么对本官不利的事儿,你知道他们的下场。” 那就是一个死! 说完不搭理发抖的顾老太,让黎管家把她给送走了。 …… 远在庆福镇大丰村的顾锦里却是对此一无所知。 此刻顾锦里正看着秦三郎,指指他手里捧着的盒子,问道:“你真要把这些东西给我藏着?你就没有其他能藏你家当的地方?我又不是你的奶妈子,上次你让我藏铁劵就算了,这回连游安他们的卖身契、你在其他地方买的庄子、铺子的地契、还有银票也要我帮你藏,你不会自己藏吗?” 天黑,只有微微的火把光在跳动,顾锦里看不见秦三郎脸上的通红,只见他看着她笑道:“我时常要跑来跑去的,把东西放在小鱼这里比较安全。” 第772章 新营生 这个理由听起来还行,可是:“你可以让秦爷爷帮你藏啊。” 秦三郎:“爷爷年轻的时候就不太管这些东西,如今年纪大了,又要教邱琅、冯进他们本事,还要管着打铁的事儿,再让他帮我管着这些财物,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顾锦里听罢,觉得自己要是再让秦老来帮秦三郎管着这些东西,那她就是不敬老,是个恶人。 她就着火把光,看着里面的各种契纸跟银票:“你让我藏着,那你要是需要花钱咋办?” 秦三郎笑道:“我可以回来问小鱼要啊。” 语气很是自然,像是她一直帮他管钱,而他也时常问她要银子花用似的。 顾锦里抬头,看着秦三郎带笑的脸,眯起眼睛问:“你是不是在套路吗?” 套路? 秦三郎歪歪脑袋,表示自己不懂:“我就是想要把自己赚到的钱给你藏着。” 这话说的,顾锦里的脸有点烫。 “好吧,那我先帮你藏着,你要是需要花钱的时候就问我要。”顾锦里接过盒子,看着里面的银票,惊道:“你怎么这么有钱?” 这里面起码装了上百张百两银票,还有十几张庄子、铺子的地契,当真是不少。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小富豪。”顾锦里皱眉问道:“你这又是买庄子买铺子的,还养着游安他们一群人,一年的花销就要不少,大年三十那天又给了罗家五千两银子入股镖局,按照你家的分红,你应该没这么多银子才对。” 顾锦里眯起眼睛,单手揪住他的衣襟道:“老实交代,你在外面是不是还有啥营生?” 一定是有的,要是没有,秦三郎怎么可能存下这么多钱? 秦三郎没有否认:“游安他们会接些私活,练练手兼赚钱。有行商路过咱们这里,我偶尔也会参上一股,让他们带货去卖,都是些南北货一倒腾就能赚上不少差价的营生。” 他想了想,又跟她说起另一个大营生:“你可知淮水会流向哪里?” 顾锦里道:“进东海。” 秦三郎点点头:“嗯,正是东海,而东海海水会回潮,因此淮水有些地方会有珍珠蚌,有不少家里过不下去又擅长水性的人家会冒险下到淮水跟东海交界的地方寻珠。” “早年我买下游安他们的时候,通过他们口中知道一个村子,这个村子里的人就会去寻珠。可他们没有船只,很多人都会在半途淹死,即使有寻到珍珠蚌的,也因着遇上大风浪,小船扛不住,最后人跟珍珠蚌都落入水中。” “我知道后,觉得这是门不错的营生,给他们买了两条比较好的船,每次出去寻珠也会派游安他们这些会武的跟去几个,跟他们说好了,所寻得珍珠,五五分。” 顾锦里听得惊了:“你,你还做这种买卖?你是怎么想到的?” 秦三郎笑道:“我外祖母喜欢珍珠,因此特意问过别人寻珠的事儿,我娘听她老人家说了这么多年,也就时不时的跟我们说起水乡人家寻珍珠蚌,剖蚌取珠的事儿。” “原来如此,寻珠这个买卖确实很挣钱,要是寻到一颗好珠子,一辈子都吃穿不愁了。”顾锦里很是羡慕啊,为啥她就没有想到这个营生? 嗯,一定是她比较爱银子不够爱珍珠的原因。 秦三郎笑,这个营生确实让他赚了不少银子,但他还是觉得银子不够,小鱼这么爱钱,他得多多赚钱才能养得起她。 又问道:“小鱼喜欢珍珠吗?” 顾锦里很诚实的道:“我喜欢红宝石,那个值钱。” 喜欢红宝石啊,好吧,他知道了。 顾锦里交代他:“你们寻珠的事儿小心一些,莫要让官府知道了,会遭人眼红的。” 珍珠可是很值钱的,要是让官府知道他买船跟人合伙寻珠,怕是要完。 秦三郎点头:“嗯,你放心,游安他们做得很小心,且那个村子的位置很隐蔽,一般不会有人去。” 顾锦里听罢,放下心来,问道:“你明天天不亮就要走吗?不能多留几天?” 她今晚会出来见他,也是因着他明天就要去司兵所上差。 当兵真是麻烦,连过年都不能好好过。 秦三郎听着她的话,确定她是舍不得自己,心里暖洋洋的,对她道:“如今早点去忙活,等元宵节的时候才能回来陪你们过节。” 还有早点把前三个月的事情安排妥当,等她过生辰的时候,他才能回来。 今年可是她的及笄之年,十五岁的生辰,他是无论如何也要陪着她一起过的。 顾锦里道:“那我明早起来送你,给你带好吃的。” 秦三郎很是高兴,虽然她今晚已经出来见他了,可要是她再能来送他,他会更加高兴,只是:“辛苦你了。” 顾锦里摆摆手,无所谓的笑道:“辛苦什么?不过就是早起一个时辰罢了,送完你后我可以再回去睡觉。” 秦三郎点头,似乎她一直都是这么迁就他的……小鱼对他真好! 秦三郎很感动啊,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特别特别想要抱抱她,可他刚刚靠近她一些,她已经收起盒子,道:“时间不早了,我回去睡了。” 说完朝他挥挥手,抱着盒子就跃上自家围墙,站在墙头问他:“这回一次就上来了,厉害吧。” 这是还记得上回穿太多一次跳不上墙头的事儿。 秦三郎看了看自己伸出一半的手臂,有些遗憾,却笑着对她道:“嗯,小鱼很厉害。” “嘿。”顾锦里笑了一声,很是高兴的朝他挥挥手,咚一声,从墙头跳进院子里走了。 可脚步声才响起一会儿又停下,秦三郎有些担心,侧耳听着,听到程哥儿的声音:“二姐你终于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大哥就要生气。大哥说,为什么你们做白菜的不能自觉点,老是往别人家的猪那边跑,他看菜地很辛苦的,我也很辛苦的。” 大年初一是大哥跟大姐十九岁的生辰,初一那晚罗武哥也来找大姐了,以往大姐都是不见的,可这回却是见了,还拿了罗武哥给的礼物,高高兴兴的回来了。 而他跟大哥生怕大姐吃亏,是悄悄跟着,在自家围墙下吹了两刻钟的冷风才回来。 第773章 钓鱼人 今晚又轮到二姐跑出去。 大哥说心累,不去看了,再吹上一回冷风,他可就要得风寒了。 秦三郎听得一愣,笑了。 白菜?猪?他就是那头拱白菜的猪吗?要是能拱到小鱼这棵白菜,他当一回猪也没什么。 顾锦里的声音传来:“我可什么都没做,就是觉得屋里的炭火有点太热了出去散散步,什么白菜跟猪的,我可不是白菜,我是小鱼。” 秦三郎:嗯,小鱼是鱼,而他是个钓鱼的人。 程哥儿道:“半夜三更的出去吹冷风,二姐你撒谎越来越不用心了。” 顾锦里:“小孩子家家的话真多,赶紧回去睡觉~” 两姐弟的声音渐渐远了,秦三郎在两家围墙的小巷子里站了一会儿,听不到他们姐弟的声音后,这才回家睡觉。 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坐在河边垂钓,用一块白菜帮子钓上来一条小鱼。 小鱼只有三指宽,被他抓着放进木桶里,提溜着回了家。刚要把它抓来做饭,它却扑腾起来,掉在地上,又砰一声,变成了一个好看的小姑娘,是小鱼的模样。 她凶巴巴的指着他怒道:“你个贼子,竟然用块白菜帮子把我给骗上岸来了,快把本姑娘放回河里去。河里有银子,我正要把它们捞回家里去。” 他看着她眨眨眼,道:“来都来了,就不要回去了,住在我家吧,天天给你白菜帮子吃。” 小鱼不高兴啊:“白菜帮子能值多少钱?我要银子!” 他笑了,点头答应:“好,我给你挣银子回来,你别走了。” 她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而他就在梦里给她挣银子,挣了好多好多银子,她天天睡在银子堆里,笑得相当开心。 后来她觉得他很听话,就嫁给了他,给他生了几条小鱼……不对,是几个孩子。 他很高兴,一边带孩子一边给她挣银子,就这么欢欢喜喜的过了很多年…… 砰砰! “三郎,你笑啥呢?快起来了,还要赶去司兵所呢。”秦老皱着眉头敲着秦三郎的房门,这小子今天有点怪,以往要去司兵所都是早早就起来,今天竟然迟了,让他来敲门。 秦三郎醒了过来,发现是个梦后,很是遗憾……好想再继续睡,看小鱼给他生第五个娃。 可梦境毕竟是梦境,他得起来赶去司兵所了:“来了。” 秦三郎翻身而起,很快就换好衣服,打开房门:“爷爷,天还没亮,您回去再睡一觉吧。” 秦老点点头,交代秦三郎几句,打着哈欠回了前边院子的屋里,继续睡觉。 秦三郎灌下一杯热盐水后,牵着马,出了家门,站在顾家大门不远处等着。 两刻多钟后,顾家大门打开,顾锦里穿着厚实的袄子,罩着有兜帽的披风,提着两个大布袋就出来了。 恍惚间,秦三郎又想到了那个梦,梦里她是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他赚回来的银子,把银子拿去煮着吃。 没错,梦里的小鱼是条特别的鱼,她吃银子。 “秦小哥。”顾锦里冲着秦三郎喊道:“快过来帮忙,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秦三郎回过神来,急忙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布袋子,一如既往的重,看来这回小鱼又给他做了许多好吃的。 顾锦里道:“今年冯进他们带回来的羊多,我给你留了好多羊排出来,做成了烤羊排,烤得干干香香的,天气冷,你带去司兵所能吃上很长一段时间。” 秦三郎笑道:“原来你是做了这个,我说怎么这么香。” 吃年夜饭的时候有这道烤羊排,当时味道也是香极了。 顾锦里仰头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做的,我做的能不香吗?” 又道:“你等等,还有两袋子的牛肉干跟猪肉干,我去给你拿出来。” “还有?”秦三郎道:“不用拿了,带烤羊排就够了。” 顾锦里回头瞪他:“怎么就够了?大过年的就该吃肉。你今天就去司兵所了,里面的肉都是定量的,十天才给你们吃一顿,想想就觉得可怜,给你多带点去,你就不用可怜巴巴的等肉吃。” 秦三郎听得笑了,其实他想说,衙门给他们供给的肉菜虽然不多,但司兵所是时常进山打猎的,他们并不缺肉吃。可既然小鱼心疼他,那他就带,给多少带多少。 顾锦里回了家,不多时又提着两布袋的肉干出来了。 秦三郎急忙过来接,把肉干拎到马背上,回头对顾锦里道:“多谢小鱼,每次都给我带这么多好吃的。” 顾锦里笑眯了眼:“知道我对你好了吧。” 秦三郎点头,心里像是灌了糖水般,甜丝丝的:“嗯,小鱼对我最好。” 除了爹娘、两个哥哥跟爷爷以外,小鱼是对他最好的人,而他喜欢她对他好。 顾锦里:“知道就好,以后是要报答的。” 秦三郎听了脱口而出:“一定报答,给你赚多多的银子回来,让你煮着吃。” 顾锦里:“你疯了?我吃肉,可不吃银子。” 银子是能吃的? 秦三郎一顿,一瞬间,他竟然把梦境跟现实弄混了。 他低头看着顾锦里,少顷说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顾锦里眨了眨眼:“噩梦吗?我上回也做了。” 秦三郎摇头,不是噩梦,是美梦:“我梦见咱们成亲了,还有了五个孩子。” “五个孩子!”顾锦里瞪大眼睛:“我又不是猪,怎么可能生五个孩子,简直是噩梦啊。” 秦三郎听罢,有些委屈,问她:“小鱼不喜欢孩子吗?” 还是不想给他生孩子? 顾锦里道:“我喜欢孩子,可生五个也太多了,谁家生五个孩子?” 秦三郎:“满村的妇人差不多都生这么多。” 顾锦里噎住了,确实,古代没啥事情做,长夜漫漫的,不整点生孩子的事儿,熬不到天亮,因此妇人们是常常怀孕的。 可是…… “我不要生这么多。” 秦三郎哄她:“好,那就不生那么多,小鱼想要生几个就几个。” 顾锦里听得一愣,踮起脚尖,抬起手,啪一声,打了他的脑袋一下:“臭小子,你又在套路我!” 竟然跟她说生孩子的事儿,你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秦三郎听她说了两次套路,如今已经明白套路是个啥意思,他没有否认,只是看着她笑,意思不言而喻。 第774章 正式拜师 顾锦里看着他欠揍的笑容是恼羞成怒,指着前方道:“赶紧走,现在不想见到你。” 每次都套路她,一点也不可爱了。 秦三郎收起笑意,看着她很是可怜的问:“小鱼生气了?” 顾锦里看着他可怜的模样,心软了:“没有生气,你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秦三郎笑了:“原来小鱼是在关心我。” 顾锦里:“……” 这种又被套路的感觉,好想掀桌。 话说,不是应该她撩他才对吗?为啥她会被个古人给撩了?啊,真是脸红。 秦三郎怕她真的会生气,不敢再多说,翻身上马,俯身看着她道:“快回去吧,天冷莫要冻坏了。” 说完还伸手给她拉了拉往后掉的兜帽。 她抬头看着秦三郎,一手扶住兜帽,一手朝他挥了挥:“快点走吧,你每次都走得这么磨叽,影响我回去睡回笼觉知道不?” 秦三郎嘴角一弯,笑道:“嗯,我错了,这就走,小鱼赶紧回去睡觉。” 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好看的脸藏在兜帽里,灵动的眼睛看着他,睫毛在她眨眼睛的时候会微微发颤,让他的心也跟着颤起来。 他很快就收回目光,打马离开。 跑出一会儿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她已经转身往家里走去,这才放心离开。 …… 顾锦里对秦三郎的私房钱很是重视,把他给自己的盒子拿出来,把里面的银票分成三份,,又把游安他们的卖身契、房契跟庄子的地契分开,打算把这些东西分别藏到不同的地方去,免得一出事就破产。 她在屋里忙到天色大亮,程哥儿跑来敲门:“二姐你回笼觉睡醒没有?” 二姐每次都会起来送三郎哥,全家都知道这事儿,只有她自己以为他们不知道……不过大哥说,二姐应该也是知道的,但她脸皮厚,装作咱们都没有发现而已。程哥儿对此深以为然,觉得大哥好厉害,崇拜又多了一点。 顾锦里道:“我醒着呢,你进来吧。” 程哥儿推门进来,见她没有在里屋,而是坐在外屋的木榻上收拾着东西:“二姐在干嘛?” 顾锦里:“没干嘛,分钱而已。” 程哥儿走过来,双手撑着木榻,看着榻上的几个小小盒子,盒子外还包裹着一层羊皮防水,皱着问道:“包这么严实,是什么贵重东西。” 顾锦里想了想,把实话告诉他:“你三郎哥的家当。” 程哥儿的嘴角抽了抽:“大哥说得没错,咱家的白菜果然是长腿的。” 都帮着三郎哥管着家当了,这棵白菜是留不住了吧? 顾锦里快速的把分好的小盒子收起来:“什么叫做白菜长腿了?再说了,你难道想要白菜烂在地里?” 程哥儿:“……咱家现在有钱了,白菜烂地里也没事,我们可以吃肉。” 肉多好吃啊。 顾锦里哼一声,不说话了。 程哥儿抬头瞅着自家二姐,笑道:“不过隔壁邻居家挺穷的,咱家的白菜不吃可以送给邻居家,当做敦亲睦邻了。” 又问顾锦里:“我新学的词,用得咋样?” 顾锦里听得很高兴,捏着他的脸道:“用的不错,奖励你吃一盘火腿片。” 程哥儿吃过火腿片后就爱上了那种醇香的味道,不过那东西是用来卖钱的,他小孩子家家的也不好多吃,顾锦里只是一个月给他吃一回,把他给馋得不行。 程哥儿听到能吃火腿片,很是高兴:“谢谢二姐,二姐对我最好了。” 心里吐槽,二姐想要问什么就直接问呗,还问得这么费脑筋,而他还要配合她说话,真是累人。 大哥总说做大哥不容易,可他做弟弟的也不轻松啊。 嗯,以后他也不要生女儿,生出来了还要操心她将来嫁人的事儿。 顾锦里把东西收拾妥当后,就跟程哥儿去了厨房,刷牙洗脸后吃早饭,吃完就去制药作坊忙着开工的事儿。 虽然今天才初三,可制药作坊明天就要开工。如今天冷,得风寒咳疾的人很多,制药作坊得赶工,不然无法出货。 而顾大山跟崔氏也在忙着顾锦安拜师的事儿。 初一的时候,顾锦安跟程哥儿去给尚秀才拜年,尚秀才说了拜师的日子,定在了大年初九,如今两家人都在忙着这事儿。 姜家很重视这事儿,也在张罗着,说是要摆上十几桌席面,到时候把姜家人、尚家族里的人、还有尚秀才的一些友人、以及欧阳先生都请来,大家好好热闹一番。 镇上的延福楼是初八开工,可因着姜家要摆席面的事儿,推迟到了初十,初九那天就专门给尚家做席面。 顾大山跟崔氏商量过了,原本是要自己家出席面钱的,可姜家不同意,说这银子姜家来出,让他们跟尚家都不要管。 顾大山跟崔氏觉得不妥,毕竟是自己儿子拜师,可顾锦安劝过他们后,两人也就同意了。姜家这是太高兴了,觉得元元又多了一个师兄做靠山,这才要抢着出摆席面的银子。 顾大山跟崔氏很能理解姜家的心,便妥协了。 不过顾大山也没闲着,打从今天开始就要去尚家跟尚秀才商量拜师当天的细节,很是忙碌,却也很高兴,每天回家都笑呵呵的跟他们说着跟尚秀才商量好的事儿。 “尚秀才对咱们家安哥儿当真是如亲子般,很多我想不到的事儿他都想到了。”顾大山说着又对顾锦安叹道:“爹没啥本事,以后有尚秀才照看着你,去府城科考什么的,爹也能放心一些。” 不过,也有些坏心的人跑到顾大山面前说尚秀才这是在跟他抢儿子,可顾大山都不听,要是对方再说,阿桨就会骂回去,有说得难听的是直接被阿桨打了一顿。 尚秀才夫妻听说了这些事儿,知道是尚家族里某些想要夺他家产业的族亲做的,是气得不行。 尚秀才去找了尚里长,让尚里长处理这事儿。 尚里长宽慰他几句,把那些人罚了一顿,言明谁再敢给同族人使绊子,他就把谁家逐出族去! 有了尚里长的话,尚家族里才安静了几分,但那些眼红尚秀才家家财,见他没有儿子就等着他们夫妻死后夺产的族人还是很不高兴。 第775章 尚家族人 顾家、尚家、姜家忙活了几天后,终于到了大年初九。 顾锦里一家是早早就起来,全家人都换了新衣,再喊上秦顾罗田几家人、顾大丫一家、以及何村长跟何金生祖孙,一群人坐着作坊的骡车,去了尚家村。 虽然是顾锦安拜师,可尚秀才知道秦顾罗田几家人的关系好,就把他们几家人也请来了。 至于何村长一家,是因着何金生今年也要考秀才,又跟顾锦安熟悉,也一起去了。 姜家对今天拜师的事儿很是重视,姜角是亲自带着阿九在尚家村的路口等着,见到顾家的骡车后,大笑着迎了上来:“你们可真是准时,说了辰时到就辰时到,是一点不差,我要是再慢上一会儿,可就接不到你们了。” 拜师的吉时定在巳时正刻,而顾家说了会在辰时的时候过来。 姜角又看向顾锦安,见他穿戴一新,脸上是年轻人的意气风发,欣慰的拍拍顾锦安的肩膀道:“不错,比我刚刚见你的时候长大了不少。” 顾锦安笑道:“这都三年多过去了,自然是要长大的。” 又对着姜角作揖:“姜二叔这几天辛苦了,请受安哥儿一拜。” 姜角赶忙把他扶起来:“别拜了,咱们两家的关系还说这些话,那你就是把我姜家当外人。” 顾锦安笑道:“我可没有把姜家当成外人,这不是想着先谢谢姜二叔,装装乖巧,等以后有事相求了,也容易开口嘛。” “哈哈,你小子。行,冲你今天这话,姜二叔答应你,以后只要是姜二叔能做到的,一定给你办。”姜角跟顾家相处了几年,两家人早就熟悉了,不讲究太多,说了几句家常话后,就坐到顾家骡车的前车板子上,带着大家伙去了尚秀才家。 按照规矩,尚秀才作为师父,是不能来迎接顾锦安这个学生的,但尚家的中门已经大开,尚秀才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顾锦安的重视。 秦顾罗田几家人一起进了尚家,女眷跟着桃子去了后宅,由姜夫人跟姜氏一起招待。 姜夫人跟姜大虎是前天就来了尚家,如今跟着姜氏在二门等着几家的女眷。 崔氏见了忙道:“姜夫人,您是长辈,怎么能让你们来接我们。” 姜夫人笑道:“老婆子可不是来接你们的,我是来接顾家三嫂子的。” 这个顾家三嫂子说的就是三奶奶。 姜夫人拉过三奶奶的手,道:“老嫂子,今天辛苦你们了,这天气还怪冷的,咱们赶紧进屋去说话,屋里暖和。” 三奶奶笑道:“诶诶,咱们进去说话。” 又招呼几家的女眷:“铁柱媳妇、大木媳妇,都进去,别堵在这里。” 说完,看向东瞄西看的陈氏,用眼神警告她别太闹腾,免得找骂。 陈氏直接忽视三奶奶的目光,打量着尚府。以前她做梦都想来尚秀才家做客,可如今家里赚了银子,也去县城玩过几趟后,如今再看尚秀才家,是撇撇嘴,略微嫌弃的想着:这秀才老爷家的府邸也不咋样嘛,还没镇上的夏家宅子好。 “小鱼姐姐。”元元穿着一身红锦缎面的袄裙,像个小圆球似的跑过来抱住顾锦里的手,道:‘小鱼姐姐你终于来了,元元都等你好久了,元元带你去玩吧。’ 元元跟尚秀才夫妻的性子是完全不一样,她是个活泼的小姑娘,不喜欢跟着大人待在一起,规矩了一早上,早就忍不住了。见到顾锦里后,是立刻要把她拽去玩。 姜氏呵斥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你小鱼姐姐刚来,还没坐下歇口气呢,你别闹她,不然娘要罚你。” 元元有点委屈,看着顾锦里道:“小鱼姐姐对不起。” 顾锦里知道元元是闷了,笑问:“元元想要带我们去哪里玩?” 她指指桂妞、金妞、罗慧娘跟田小花道:“她们也要去哦。” 元元闻言眼睛都亮了:“嗯,大家一起去。” 又跑过来拉住桂妞的手道:“妹妹,元元姐带你去玩啊。” 桂妞并不怕生,笑着点头道:“好。” 元元更加高兴,一手拉着桂妞,一手拽着顾锦里,招呼罗慧娘跟金妞,带着他们往后宅的园子里去。 小吉也跟着去了。 姜氏见状,眼眶红了,都怪她的肚子不争气,没能给元元生个弟弟妹妹,让元元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长大,是看见同龄的孩子就欢喜得不行。 姜夫人对她道:“今天可是个大喜的日子,你也做师娘了,以后的责任比以往要重了几分,可不是小姑娘了,不兴再掉马尿。” 姜氏急忙收起眼泪,道:“娘说的是,是我着相了。” 又拉过崔氏跟顾锦绣的手道:“我过年的时候得了一幅绣图,嫂子跟绣姐儿都是绣工极好的,请你们过去帮我掌掌眼。” 姜夫人笑道:“雪娘拿到绣品后就一直爱不惜手,说一定要请绣姐儿跟大山媳妇来看,可我看过那幅绣品,当真是没有绣姐儿绣得好,也就她自己宝贝得不行。” 姜夫人长袖善舞,很快就让几家的女眷熟络起来。 …… 尚家后宅的园子里,元元把顾锦里她们带到一片药材地,指着一小片被竹棚罩住的药材地道:“小鱼姐姐,这是你给我的石斛,它们没有死呢,都活得好好的,我是不是很厉害?” 小姑娘仰着头,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顾锦里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嗯,元元很厉害,连石斛都能种活。” 这些石斛上铺着拳头大的石块,石块底下除了泥土以外还有一根根长着青苔的木头,石斛依附在木头上,从石块里露出一个个小角来,看着有几分可爱。 元元被顾锦里夸了,很是高兴,又跟顾锦里说着她种药材的辛苦。 正说着,尚家族里的几个孩子跑了过来:“元元,我们找你好久了,你怎么又在这里玩草?” 一个跟元元差不多大的姑娘指着顾锦里他们道:“这几个人是谁?你怎么跟她们一起玩?” 元元不太喜欢问话的小姑娘,可出于礼貌,她还是回道:“这是小鱼姐姐,是锦安哥哥的妹妹。” 旁边一个年纪较大,约莫九岁的小姑娘听了冷笑道:“哦,原来是那群逃荒来的乞丐啊。” 第776章 要公道 逃荒来的乞丐? 顾锦里眉梢微微一挑,给小吉使了个眼色,小吉很聪明的溜了。 元元听到这话很生气,对那个小姑娘道:“月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快给小鱼姐姐道歉!” 尚秀月笑道:“我为啥要道歉?她家不是逃荒来的?我可是听说了,那些逃荒来的人为了活命是个个做乞丐,跪着求别人给口粮食吃。有求不到粮食的,还会求潲水,吃那猪才吃的潲水,还吃得很高兴。” 尚秀月笑得很嚣张,扬着下巴看着元元,道:“元元,你可是秀才家的小姐,又是县尉大人的外甥女,身份贵重,可不要自甘堕落,跟一群逃荒来的乞丐玩。” 元元快气死了,指着尚秀月道:“你出去,不要来我们家!” 小鱼姐姐是她最喜欢的人,还救过她的命,是她的救命恩人,尚秀月竟然敢这么说小鱼姐姐……元元难过得快哭了,却强忍着眼泪对顾锦里道:“小鱼姐姐,对不起,是元元没有招待好你。” 顾锦里道:“元元不用道歉,这不是元元的错,是有些人认不清自己的地位,总是喜欢作死。你放心,这样的坏丫头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别说她欺负孩子,是尚秀月故意找茬,就算是年纪小,她也不会对这种作死的孩子手软。 尚秀月不傻,听到这话怒道:“你说谁没有好下场?” 顾锦里看着她,笑眯眯的道:“说你啊。” 又追问她:“你爹是做什么的?难道也是个秀才?” 这话问得其他尚家族里的孩子都笑了。 有一个跟尚秀月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道:“她爹就是个种地的,还因着娶小妾,把家里的水田卖了一半,如今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今天尚伯伯家根本没有请她爹,她是跟着她奶来蹭饭吃的。” 顾锦里笑了:“原来是个来族里亲戚家打秋风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富户小姐呢,架子端得真大。” 尚秀月最恨别人说她家靠着打秋风过日子,是气得忘了自家奶奶的交代,指着顾锦里道:“那又怎样?我家可是姓尚,你家姓顾,以为你们顾家子拜了尚叔父做师父就能得到尚叔父家的家产吗?呸,你们家做梦、我爹说了,尚文远没有儿子,等他死了,他家的一切就是族里的,到时候族里就会把他家的家产分给族中有男丁的人家!” 尚秀月仰着头,得意的道:“我家有三个哥哥,一个弟弟,男丁多得很,尚叔父家的家产我家起码能份上四份!” 顾锦里听得笑了,问她:“小姑娘,你知道什么叫做不作不死吗?” 尚秀月眉头一皱,听不懂顾锦里的话,只道:“臭乞丐,赶紧滚出尚叔父家,别想来分走尚叔父家的家产,这是我尚家的,是我哥哥弟弟的!” 这小姑娘的声音有些尖锐,顾锦里听得掏掏耳朵,却没有搭理尚秀月,而是牵着元元的手,安慰道:“元元不生气,咱们走吧,这事儿有你爹娘他们处理。” 小吉已经把姜夫人他们喊来了,而姜夫人听到尚秀月的话,是气得浑身发抖,立刻对温嬷嬷道:“嬷嬷,把尚家这几个姑娘带上,咱们去前院找尚里长!我倒是要问问他,尚家族人是土匪吗?文远还没死呢就想着分家产,强匪都没有这般狠毒的,何况还是同族之人。” 她早就知道尚家族里有些人不安好心,可没想到竟是严重到这等地步,当着元元的面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根本没把元元当回事! 尚秀月终于怕了,哭喊着道:“不去,我不去,我是跟着奶奶来吃席的,你们放开我!” 可温嬷嬷跟莲河这些姜家下人已经快气疯,怎么可能让她走? 莲河是一把抱住尚秀月就往前院走。 姜氏已经抱着元元掉眼泪,就算她大哥做着县尉、她男人是秀才,可她没能生出儿子,一样要受罪。这就是他们在元元没有出生的时候,不愿意回尚家村定居的原因。 姜夫人道:“别哭了,带着元元跟我来,今天尚家族里不给姜家一个交代,这事儿没完。” 尚家族里的姑娘这般欺辱元元,当着她的面就说要分了文远家的家产,姜家作为文远的岳家,元元的外祖家,是一定要替元元讨回公道的。 姜氏虽然柔弱,可尚秀月太过分,而跟尚秀月家一个心思的尚家族人还有不少,她今天不能退,要是退了,以后元元定被尚家族里的恶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姜氏跟崔氏道了一声失礼,牵着元元的手,跟着姜夫人去了前院。 元元有些害怕,还回头看了顾锦里一眼。 顾锦里道:“元元不用怕,实话实说就好,错的不是你。” 元元听得点头,对顾锦里笑了笑,转头跟着姜氏离开后宅。 元元在尚家村住了几年,这几年也会跟尚家族里的孩子玩,过年祭祖的时候,爹也会带着她去祠堂外磕头,可她却不能进祠堂。 以前不懂,后来被族里的孩子嘲笑过几次:“你家没有男丁,是绝户,所以你家不能进祠堂给祖宗磕头。” 当时还小,听了只是懵懵懂懂的,如今年岁比以前大了,又听得多了,见过很多人家都是有哥哥或者弟弟的,可她家没有。她已经明白了什么叫做绝户,心里是极其难过的。 但小鱼姐姐说了,这不是她的错,既然没有错,那她就不用难过,而是应该像小鱼姐姐那样厉害起来,保住自己家的家产,不让恶人得了去! …… 姜夫人带着姜氏、尚元元、尚秀月、以及在场的五个小姑娘一起来到前院,当着在场所有宾客的面,把事情给说了。 最后更是直接问尚里长:“尚里长,元元也是姓尚的,如今尚家族人这般欺辱她,这个公道,您帮不帮她讨?” 姜大虎最是护短,早就忍了尚家族里那些坏心人很多年,这回也摆明车马跟尚里长道:“尚里长,今天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们姜家一个说法,不然我姜家决不罢休。” 文远还没死呢就想要分产,没见过这么着急的。 无后又怎么了?大不了他们给元元招赘,有的是法子,什么时候轮到尚秀月家这等跟文远家隔了几房的同族亲戚来分产了? 第777章 不认 尚秀才闻言,立刻看向姜氏跟尚元元,见元元只是红了眼眶,并没有掉眼泪,心里很是欣慰,可更多的是心疼,急忙走过来,蹲下道:“元元不用怕,有爹娘跟姥姥姥爷、舅舅们在,没人敢欺负你。” 顾锦安也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元元道:“师兄也会为元元讨回公道。” 言罢转头,看向尚里长,作揖行了一礼后,道:“里长,今天这事儿还望您老秉公办理,莫要让耕读传家的尚家名声坏在某一家的人身上。” 尚里长正高高兴兴的坐在前院客堂里等着观礼,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此刻脸色是阴沉沉的,闻言对着顾锦安点点头,算是回应……又看向尚秀月,问道:“十三家的丫头,姜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尚秀月见尚里长脸色难看,心中害怕起来,先前的嚣张没了,只哭着道:“呜呜呜……族长爷爷,我不知道,我就是想去找元元玩,可元元不跟我们玩,只跟顾家人玩。” 这话说得甚是委屈,要不是姜夫人亲眼所见尚秀月对元元说出那样的话来,真要信了她的可怜模样。 姜夫人更加生气,眼里已经涌起冷意。这尚家丫头小小年纪就会耍这种手段,元元心思纯善,要是今天姜家不帮着元元把这个尚秀月给打下去,以后仅靠着元元一人如何是尚家丫头的对手? “尚家丫头,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在冤枉你了?”姜夫人问道。 尚秀月只是继续哭着,少顷哽咽着道:“月姐儿没有这个意思,月姐儿知道夫人疼元元,可就怕被其他姓氏的人给蒙骗了去。” 陈氏是个爱八卦的,她之前也跟着去园子里看了热闹,又悄悄跟着来到前院客堂,原本想要看个热闹的,怎知会听到这样的话。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明摆着把所有事儿都推到她顾家人的身上,陈氏忍不了了,立刻跳出来骂道:“尚秀月,看不出来啊,你小小年纪心思竟是这般恶毒。我们二十来人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事儿,这才隔了多久,换了一批人你就敢不认账,老娘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这么恶毒的丫头,难怪你爹会跟个寡妇攀扯不清,原来是一家子的种都是这个德性。” 又问道:“你爹知道那岑寡妇是干啥的不?说好听点叫寡妇,说白了就是个私娼,跟她滚过的姘头没有十个也有五个了,就你爹傻乎乎的买田地去娶她,你爹这哪是娶小妾,分明就是娶了一顶绿帽子!” “娶就娶了,谁让你爹爱绿帽呢?可他为了脸面还要摆酒席,还来我们顾氏食铺跟卤味铺子赊账买吃食。”陈氏撒起泼来是荤素不忌,朝着尚秀月吼完后,又对尚里长道:“里长大人,我们铺子可是看在您老的份上才赊账给尚十三的,一共一两六百文钱,您老可得催着他家还啊。” 尚里长听到这话,脸色更难看了,真是老脸丢尽。 顾大贵赶忙冲出来拉住陈氏,骂道:“臭婆娘,你会不会说话?账是尚十三赊的,跟尚里长有啥关系?” 又给尚里长赔不是:“里长大人莫要生气,我家这婆娘全镇人都知道,就是个泼辣不会说话的,您老别生气啊。” 说完掐了陈氏一把,陈氏赶忙给尚里长赔礼道歉:“诶哟,瞧我这嘴巴,今天又没把门,里长大人您别生气,我可没有骂您老的意思,我就是骂的尚十三一家。他家的人都忒坏了,从老到小,没有一个好东西,您老可不能见尚秀月年纪小就给她给骗了,她在园子里说要分尚秀才家家产的话,我们可是都听见了的,上衙门对峙都不怕!” 说完,狠狠掐了顾大贵一把。 顾大贵被掐得差点惨叫出声,心里暗骂:这个臭婆娘,他就是轻轻掐她一下,她掐他却这么用力,当真是小气得很。 “走了。”顾大贵把陈氏给拽走到一边去,余下的是尚家自己的事儿,跟他们没关系了。 尚秀月是没陈氏给骂懵了,此刻回过神来,是指着陈氏哭骂道:“你,你这个泼妇,逃荒来的臭乞丐,你凭啥骂我?” “住口!一个小辈敢跟长辈对骂,尚家的家风都被你给败光了。”尚里长盯着尚秀月,脸色已经黑透:“十三家的丫头,我最后问你一次,有没有在园子里对元元说过她家无后,要分她家家产的话?” 尚秀月很害了,可她知道这事儿要是承认了,自己定会受罚,因此闭口不答,继续哭着。 尚里长见她不说话,看向其他五个姑娘,问着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八家的丫头,你说,先前在园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八的丫头跟尚秀月一般年纪,先前在园子里的时候还说过尚秀月是跟着她奶来蹭饭吃的,可此刻却是不敢说实话……尚秀月家的人可是很泼辣的,要是她把实话说了,尚秀月的奶奶一定不会罢休,到时闹到她家里去,爹娘可是要骂她的。 尚老八的闺女不敢说实话,尚老六的小女儿却是敢说的:“族长爷爷,月姐姐先前在园子里说,元元姐家没有男丁,等以后尚叔父死了,她家的家产就会被族里收走,到时候我们全族人都能分到尚叔父家的家产……还说她家有三个哥哥,一个弟弟,能分到四份。” 尚老六的这个女儿是老来女,年纪不大,不过五岁,说完这话后,还很天真的问道:“我家可是有五个哥哥的,是不是能分到五份?” 尚里长闻言是气得发抖,一掌拍在桌子上,对自家下人道:“去把尚十三给抓来!” 尚秀月的奶奶一直躲在客堂窗子下听着,见尚里长要派人去抓自家儿子,是立刻冲出来,抓住尚秀月就打。 啪啪两个巴掌打下去,把尚秀月打得嘴角出血:“你个赔钱货,谁让你乱说话的?你个不省心的东西,什么分产?那是你尚叔父家的家产,是留给你元元妹子的,什么时候轮到咱家来分了?” 又冲着尚里长笑道:“族长您老别生气,我来教训月丫头就成,保管她以后不敢再乱说话。” 第778章 三个选择 说着又是啪啪两巴掌,差点把尚秀月给打晕。 “住手!”尚里长气得差点自己提着拐杖过来打尚十三的老娘:“武氏,你要是再敢打月丫头一下,我立马把你家出族。” 尚里长做了一辈子的尚家族长跟里长,积威甚重,全族人都有几分怵他。 武氏见尚里长是真的动怒了,不敢再打尚秀月,停下手来,对着尚里长赔礼道歉:“族长,您看在月丫头年纪还小的份上,今天这事儿就算了。老婆子保证,回家后一定好好教她,不让她再乱说话。” 又看向元元,求道:“元元,你月姐姐不是成心的,你看在叔祖奶奶的份上,原谅你月姐姐一次成吗?” 元元当做没听见,根本不搭理武氏。 武氏见状心中怒道:该死的贱丫头,敢这么给老婆子脸色看,你等着,等你爹死后,看谁还护着你? 武氏是个狠人,见元元不搭理自己,又道:“元元,你就原谅你月姐姐吧,叔祖奶奶给你跪下了。” 说着就要对着元元跪下去。 顾锦安眼疾手快,立刻冲过来,一把拽住武氏的手臂,用大力把她给拽了起来,没让她跪。 姜夫人气得差点晕过去,只着武氏道:“好歹毒的心思,竟是用这样的手段来逼迫我家元元。你这么做,是想坏了我家元元的名声,让她一辈子受人唾骂!” 世上哪里有长辈跪晚辈的?要是真的跪了,那被跪的晚辈定是会被人唾骂一辈子。武氏活了一把年纪,定是知道其中的凶险,可她明知道还是要跪元元,这是要把元元往死里逼啊。 尚里长也是气得够呛,武氏这个不知悔改的东西,既如此,那就怪不得他了。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把尚十三给我抓来!” “是。”下人大禾应着,正要小跑去抓人,武氏却抓住:“不能去!” 武氏拽住大禾不让他走,看着尚里长道:“族长,今天的事儿不过是两个小孩子吵架罢了,您老要是生气,老婆子这就带着月丫头走。” 说着放开大禾,拽住尚秀月就要走,却被姜角拦住:“呵,坐下恶事后就想走人,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今天这事儿必须有个结果,想要就这么蒙混过去,我们姜家绝不答应。” 姜夫人看着武氏道:“你说是两个孩子吵架罢了,要是没有你们大人的指示,尚秀月敢在今天特地跟元元说这样的话?” 武氏听得一惊,这姜家人还真聪明,竟是猜到她家今天的计策。这事儿说来也怪顾锦安,自打尚文远要收他为徒的消息传出来后,村里就有人在说,顾锦安拜尚秀才为师是为了以后能分到尚家的家产。 毕竟师徒名分堪比父子,师父可以做主徒弟的婚事,徒弟也能得到师徒的私产。 她家因着尚十三娶岑寡妇的事儿,已经没了一半的田地,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就等着尚文远一命呜呼好分他家产,怎知半路杀出个顾锦安来。要是尚文远家的家产真的给了顾锦安这个徒弟,那她家还能分到什么? 武氏很是愤怒,觉得顾家当真是不要脸,知道顾家人今天会来,就教了尚秀月那些话,让她找机会说给元元跟顾家人听。 一是要用元元试探尚文远家的态度,要是尚文远家不生气,而是忍下来,那她家就能继续得寸进尺。 二是要告诉顾家,别不要脸啊,你们姓顾,休想分尚家人的私产! 可打算得好好的,怎知出了这样的变故,这姜家人也太强势了,这里可是尚家,姜家不过是尚文远的岳家,就算生气今天的事儿,也不能在尚家的地盘这么喊打喊杀的吧? “阿九,带上家里的下人去把尚十三抓来!”尚秀才早就气得不轻,此刻见大禾被武氏拦住,是不能再等,干脆让阿九去抓人。 “诶。”阿九是立刻带着家里的下人,还有姜家跟来的下人往尚十三家奔去。 武氏拦不住他们,干脆坐在地上撒泼大哭:“诶哟,尚家的列祖列宗,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外姓人在咱们尚家的地盘撒野了,列祖列宗们要是在天有灵……” “大禾,把武氏给捆起来,塞住嘴巴!”尚里长最烦撒泼打滚的泼妇,见状是一点没跟武氏客气,直接让大禾把武氏给捆了。 武氏听罢懵了,剧烈地挣扎起来,大禾跟尚家族里的两个小年轻是废了不少力气才把武氏给捆住。 今天尚秀才收徒,尚家族里的族长是都来了,有族老见闹得太过,对尚里长道:“族长,武氏怎么说都是做奶奶的人了,这么捆着她,不好看。” 尚里长直接打断他的话:“既然知道不好看,武氏就不该撒泼。” 说完,不再开口说话,而是沉着脸,等着尚十三。 一刻多钟后,尚十三被绑了过来,是浑身酒气,眼睛还眯瞪着,显然是昨晚喝醉了。 尚里长见了更加生气,直接端起桌上的一杯热水,泼到尚十三的脸上。 “啊,哪个王八羔子泼你十三爷爷?不想活了!”尚十三怒骂着,看见尚里长那张阴沉的老脸后,一个哆嗦,宿醉终于醒了:“族,族长,是您老啊。” 尚里长冷哼一声,问道:“酒醒了?没醒的话,老头子再给你泼一盆开水。” 尚十三哪里敢说没醒,忙道:“醒了醒了,不知您老找我何事?” 尚十三的脑子疼得厉害,是根本没有看见自家老娘跟闺女。 尚里长没有跟他废话,直接把今天的事情跟他说了,最后道:“你老娘指使月丫头去园子里对元元说要分文远家产的家,事后不承认就算了,竟然还敢闹。我上回就说过了,谁敢再打文远家家产的事儿,就把谁家出族!” 尚里长看向尚十三,道:“如今我给你三个选择,一是痛打你五十大板,再把你家的田地全部收归族里;二是开祠堂,族里替你爹休了武氏这个阴毒妇人;三是你全家出族,族里会出银子买下你家的田地房子,以后你们就不再是尚家人。” 第779章 此子带杀 尚十三听罢,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道:“我选第二条。” “唔唔唔!”武氏听到这话是懵了,十三在说啥?选第二条,那不就是要族长开祠堂把她给休了? 诶哟,这个杀千刀的狼崽子,枉费她生他养他这么多年,如今竟是同意族里把她给休了。 在场的尚家人听罢也惊了,问道:“十三,你当真要选第二条?武氏再如何也是你亲娘,你怎能同意族里休了她?” 先前帮着武氏说话的族老是直接怒道:“尚十三你是聋了吗?第一条你听不见?族长已经给了你家一条活路,你非要往死路上走吗?赶紧给我改口,选第一条。” 可尚十三不乐意:“要打五十大板啊,咱们尚家祠堂里的板子又大又重,还包着铁皮子,别说打上五十大板,就算只打三十大板也能把人给打废咯。” “还要没收我家仅剩的田地,那些田地可是我家所有的进项,要是没了,我家吃啥喝啥?” 再说了…… “就算我娘被休了也还是我娘,我一样会养她。可我要是扛不住被打死了,全家就完了。”尚十三觉得自己选第二条真是太对了,保全了全家人啊。可说白了他就是自私自利,不想自己受一点点罪。 尚里长闻言,又问了尚十三一回:“我尚有仓以族长的身份最后问你一次,三条路,你选那一条?” 又道:“尚家可是有祖训的,你选之前可得想清楚,莫要后悔。” 祖训? 尚十三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尚家的祖训又多,他根本没有背下来,如今宿醉脑子又疼得厉害,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什么要人命的祖训后,干脆不想了,重重点头:“我尚刚尚十三就选第二条,您老开祠堂替我爹把我娘休了吧。” “呵~这可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尚里长冷笑道:“尚刚犯了尚家第八条祖训,按照祖训所示,必须全家出族!” 尚十三懵了,跳起来道:“什么出族?我不是选了第二条吗?又没有选第三条,为啥还要出族?族长你说话不算话!” 尚里长道:“尚家第八条祖训,尚家子不可弃父母,即使父母有错,也应该是族里处置有错之父母。若是尚家子自愿或者主动弃父母,便是十恶不赦之人,必须全家出族,以清尚家家风。” 说完不理会尚十三震惊的脸,看着尚家几位族老道:“各位老兄弟,尚刚的秉性你们也看到了,你们就说说,这等人尚家还能留吗?要是留下了,指不定他哪天在外闯了大祸,害得整个尚家给他陪葬!” 想都没想就选了第二条,直接弃了武氏,就算武氏有错,可那毕竟是亲娘,这般轻易就弃了,可见心性之凉薄,自私自利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说完,又看向先前那位帮武氏说话的族老:“有户老弟,你说为兄说得对是不对?” 尚有户是听得脸红耳赤,他会帮尚刚一家,也是因着尚刚一家跟他是一个大房人的缘故,怎知尚刚这般烂泥扶不上墙。 尚刚不服,叫道:“是你让我选的,我选第二条有什么不对?第一条看着虽好,却是要打五十大板,你这是想要打死我啊!” 尚有户终于忍不住了,起身指着尚刚骂道:“尚家祖训第十条,族里惩罚不可伤及尚家子性命!祖训上写得明明白白,你但凡看过一星半点,心里有点祖宗,也不会连前面十条祖训都记不住。” 尚刚一愣,是这样的吗?他根本不记得有这条啊。 尚刚不怪自己没能背下祖训,只怪尚里长:“是你让我选的,我选了你又把我家出族,尚有仓你这明摆了是在阴我!” 尚里长不但是尚家族长,还是附近十几个村子的里长,以往去其他村子处置闹事的恶人时候,那些恶人也会冤枉他,说他公报私仇,说他不公正啥啥的,是早就听惯了这些话,如今根本不把尚刚的话当回事。 他直接道:“限你家三天之内,搬出尚家村,你家的田地跟房屋族里会出钱买下。三天后,你一家男丁在族谱上的名字会被划去,以后不再是尚家人。” 尚刚见尚里长态度这般强硬,是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尚秀才道:“是因为尚文远对不对?呵呵,秀才老爷当真是了不起啊,有个秀才功名就在族里作威作福了,可他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你们护着他有个屁用?等他死了,他的秀才功名也就没用了!” 尚刚是越说越气,直接冲过来要找尚秀才算账,却被顾锦安一腿扫倒,砰一声,鼻子朝下,倒在地上,嗷叫一声,听得眼泪都出来了。 “压住他。”顾锦安对阿九跟泽子道。 阿九跟泽子立刻用木棍叉住地上的尚刚,不让他爬起身。 尚刚听到顾锦安的声音,立刻抬头怒瞪着他,恨不得生吃了顾锦安:“这是我尚家的事儿,与你这贼子何干?若不是你这个贼子要拜尚文远为师,也不会有今天的事儿。” 顾锦安低头看着尚刚,笑道:“师徒如半父子,我顾锦安既然拜了师父为师,就有权利给师父家帮忙,要是看着师父家受恶人欺负,身为徒弟还不知道帮忙打跑恶人,那要徒弟何用?” 说完是一脚踩在尚刚的脸上,把尚刚给踩得羞辱不已,嗷嗷大叫。 顾锦安却不理会,只看向在场的尚家人,对他们笑道:“诸位叔伯爷爷们莫要觉得安哥儿无礼,实在是安哥儿受师父恩惠良多,见不得别人欺负师父一家。我顾锦安虽然只是一个农家子,却是个护短的,也认识不少金陵世家的子弟,谁要是敢欺负我师父一家,我就要谁全家都不好过!” 这话一出,在场的尚家人都是身上一寒。 这个顾锦安明明是个书生,可他们却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感受到了杀气……此子带杀,不好惹啊。 尚秀才听到顾锦安的话,很是感动,眼眶都红了,他虽然没有儿子,可有安哥儿这样一个徒弟,没有儿子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但他顾忌着顾锦安的名声,还是出声呵斥道:“安哥儿不可无礼,快把脚放下,退下。” 第780章 活该 “是师父。”顾锦安很是听话的把脚拿开,几步走到尚秀才身后站住,又成了那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在场的尚家人都惊了,刚才那个放出豪言,身上满是杀气的人真是他? 姜家人听了顾锦安的话也很高兴,姜大虎更是直接大笑出声,拍着顾锦安的肩膀道:“好好好,你师父没有白收你这个徒弟,有你护着你师父家,我就放心了。只是你快要下场科考了,这些烦人的事儿就不用再理会了,自有我们处理,你好好念书考功名就是。” “是,姜爷爷。”顾锦安恭敬的应着,可姜大虎的话落在尚家人耳里就又是另一个意思。 对啊,顾锦安今年就要下场考秀才了。 听说他的学问不错,这三年是时常去金陵府参加文会的,认识不少世家子,郑县令也很是看好他,说他考中的机会很大,还很有可能是县案首。 尚家族老里,原本有觉得尚秀才死后,他的秀才之位不保,不能再给尚家带来好处的,此刻也变了想法。 尚秀才就算死了,可要是顾锦安能考上秀才,或者是举人甚至是进士,那一样能帮扶尚家。 只要这师拜了,顾锦安这辈子就要跟尚家联系在一起。 尚家族老个个是人精,转眼间对顾锦安的不满全成了喜欢,巴不得他马上考上功名,好帮扶他们尚家。 至于尚十三,呵呵,一个对尚家无用,还打着族里秋风的人,出族了还能给族里省下一点粮食。 尚里长见尚家几位族老都不说话了,心里很是满意,直接说道:“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大禾,先把尚十三跟武氏押去祠堂看着,再通知尚十三的媳妇,让她把家里的东西收一收,明天族里就给她家算银子。” 尚里长看着已经被吓傻的尚秀月,警告尚十三跟武氏:“月丫头会说那番话也是你们教的,你们被出族全是自己的错,要是敢因此虐待尚秀月,或者是卖掉她,你们在庆福镇休想过安宁日子!” 尚家村是庆福镇最大、最富有的村子之一,盘踞在此几百年,想要一个被出族的子弟过不好,那是易如反掌。 武氏心思毒辣,见自家被出族后,是恨死了尚秀月,已经想着把她给买了,好给家里换点银子回来。 此刻听到这话是吓了一跳……她家虽然被出族了,全家人却是没死,既然没死就得想法子过日子。而他们家想要在庆福镇过下去,就得按照尚里长说的办,不然庆福镇不会有人家愿意租院子给他们家。 且他们家的户籍还在尚家村,并没有被消掉,即使出族了,一家子还是被尚里长捏在手里,要想保住户籍,就得听话。 武氏明白这一点,是呜呜呜的哭着,老天爷啊,你咋不先托梦给我警示警示今天的事儿?要是知道今天会出这样的事儿,是打死她都不敢教月丫头说那样的话来试探尚家的。 可不管武氏怎么哭,都已经晚了。 尚里长不想看见武氏的晦气脸,摆摆手,大禾跟几个尚家人就把武氏、尚十三押去祠堂。 至于尚秀月,尚里长是喊了一个尚家族里的妇人,带着尚秀月回家,还特地交代一句:“告诉吕氏,要是想要自己跟孩子们过得好,就不能一昧忍让。她家老大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还怕尚十三做啥?” 吕氏就是尚十三的媳妇,尚秀月的娘。说来吕氏也是个可怜人,年轻时候一直被武氏压着,眼看着快要熬到大儿子娶媳妇了,却杀来个岑寡妇,日子是过得可怜巴巴的,明明是正妻,在家里的地位却跟个下人一样。 “诶,侄媳妇会把您老的话告诉吕氏。”族里的妇人说着,拉着尚秀月走了。 尚秀月是个聪明心狠的,知道奶奶跟爹都靠不住,想要以后不被作践,只能让自家老娘硬气起来。 回到家里后,她添油加醋的把武氏教唆她的事儿说了一遍,又说尚十三:“我听到爹说,等咱家分到尚文远家的家产后,就把娘给休了,把岑姨扶正。” 吕氏早就被自家被出族的消息给震惊得摇摇欲坠,如今又听到尚秀月的话,是直接晕了过去。 不过,吕氏没晕过久,很快就醒了。 尚秀月立马抱着她哭:“娘,娘您撑住啊,您要是死了,岑姨跟爹就会卖掉我们换银子,以后我跟哥哥弟弟就再也见不到娘了。” 尚秀月的弟弟年纪小,不过五岁,虽然平时也是个横的,但此刻遇上这样的大事,又被吕氏晕倒的事情一吓,是哭得震天响:“娘,娘不要死,我们不要被卖掉。” 吕氏抱着尚秀月跟自己的小儿子痛哭出声,回想自己这大半辈子,当真是被武氏跟尚十三欺负得不轻。既然她忍气吞声没用,那就不忍了! “你们莫怕,娘这就去把岑寡妇赶走!”说着直接拿柴刀去砍岑寡妇。 岑寡妇知道尚十三一家被出族了,只是短暂的惊慌过后就开始了新盘算……尚家族里会出银子买下尚十三家的田地跟房子,这可是一笔不少的银子,等尚十三拿到这笔银子后,她就偷了这笔银子,再嫁祸到吕氏身上。 等吕氏背下所有的事情后,她就离开尚十三,去过自己的日子。反正她跟尚十三没有婚书,就是摆了几桌酒席的小妾,是自由身,想走就能走的。 可岑寡妇正盘算着,吕氏就拿着柴刀砍来了,她急忙拿起旁边的凳子来挡。 咔一声,木凳子被柴刀劈得裂开,岑寡妇吓得冷汗直流,瞪着吕氏道:“吕氏你疯了?你敢伤我一根毫毛,相公回来不会放过你,你就等着被休吧!” 可回应她的是吕氏挥舞的柴刀。 嗖嗖嗖! 吕氏像是疯了一样,柴刀不断砍向岑寡妇。 岑寡妇见吕氏誓要杀死她的凶狠模样也怕了,急忙夺门而出,边跑边喊:“来人啊,来人啊,吕氏杀人啦!” 可没人帮她,大家对这种不守妇道的寡妇是深恶痛绝,见她被吕氏追着砍,还说:“岑寡妇你活该,谁让你给尚十三做妾的?要是不想守寡,你好好的找个鳏夫嫁了啊,嫁给尚十三干啥?人有老婆孩子,大儿子都快娶亲了。” 第781章 赶走岑寡妇 说来岑寡妇会嫁给尚十三这事儿,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尚十三家里除了有点祖田以外,其实是很穷的。岑寡妇一个看着就是爱钱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他做妾? 难道真是因为喜欢尚十三? 可尚十三长得也不咋地啊。 其实岑寡妇会跟尚十三是被逼无奈,岑寡妇怀孕了,怀的是一个过路客商的种。可那客商知道她还有其他姘头,是根本不认这个孩子,得知岑寡妇怀孕后,先哄着岑寡妇,没过两天人就跑了。 岑寡妇是连人都找不到。 又想把肚子里的孩子赖到白鹤镇的一个掌柜身上去,可屠掌柜是个精明的,根本不搭理岑寡妇,还反过来威胁岑寡妇,要是她敢去白鹤镇闹,他就找到她亡夫的族里去,让她被沉塘。 岑寡妇没办法,扒拉了一堆人后,只有尚十三是个蠢货,且家里婆娘好欺负,便把孩子赖到他的身上。 尚十三听说岑寡妇怀了自己的种,那是高兴得不行,卖田地都要把岑寡妇娶回来,还赊账摆宴席,给足了岑寡妇面子,怎知岑寡妇怀的根本不是他的种。 可岑寡妇仗肚行凶,自打进了尚十三家的门,不到两个月就各种磋磨吕氏。可还没磋磨够,尚十三家就被尚家出族了,真是气死个人。 “救命啊,救命啊!”岑寡妇虽然是个有心计的,可看见吕氏这般不要命,也是害怕得不行,朝着四周求救。 最后还是尚里长家的下人大禾出来拦住吕氏:“族长说了,不能闹出人命。” 吕氏披头散发,怒红双眼,指着岑寡妇道:“贱妇,你害我颇多,如今还想卖了我的儿女,你要是想要活命,立刻带着你的肚子滚出尚家村。再敢纠缠我家男人,害我孩子,老娘跟你同归于尽!” 岑寡妇还想咬下尚十三家最后一块肉,见有人出来帮忙了,又抱着肚子道:“我怀了刚哥的儿子,是他摆过酒席娶进门的二房,你凭啥赶我走?我要见刚哥,带我去见……” 嗖——砰——! 吕氏手里的柴刀直接向着岑寡妇砸去。可惜没有砸中岑寡妇,而是擦着她的脸颊砸到后面的地上,刃口扎进地里,刀身因着飞速砸来的冲击还微微颤抖着。 岑寡妇逃过一劫,吓得差点晕过去,看着那把柴刀,一会儿之后,惨叫出声:“啊!” 吕氏:“你啊个屁,我警告你,赶紧滚,再敢缠着我家男人,我今天就算不活了,也要杀了你!” “疯了疯了,吕氏你疯了。”岑寡妇看着吕氏癫狂的模样,心中惊恐,很清楚吕氏会说到做到。 岑寡妇虽然想要尚十三家卖田卖屋的钱,可她怕死,不敢再跟吕氏硬碰硬,只能抱着肚子离开尚家村。想着等尚十三家的田地、屋子卖掉后,她再来找尚十三。 吕氏把岑寡妇赶走后,自己也虚脱的倒在地上。 有尚家族里的妇人去扶起她,劝道:“等族里出银子买下你家的房子跟田地后,你就把银子给把着,死都别给尚十三,就说银子要留给你家大儿说亲。等你家大儿说了亲,你就是婆婆了,地位一上来,尚十三也不敢太过分。” “至于你婆婆,她不是最疼孙子吗?只要几个孩子都站在你这边,武氏顶多就是哭闹几次。且今天的事儿是她惹出来的,她气短着,只要你硬气点,拿出对付岑寡妇的气势来,武氏也不敢对你咋样。” “别怕她休了你,她就是吓唬你罢了,心里是恨不得你这种听话的儿媳妇待在她家一辈子。” 尚家族里的妇人跟吕氏说着。 吕氏都听进去了,掉着眼泪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吃了大半辈子的苦,今天打了岑寡妇一场,才算活明白……老话说的没错,神鬼怕恶人,这恶人也怕恶人。既然我做好人的时候武氏跟尚十三都欺负我,那我以后就做恶人,为了孩子也要跟他们拼了!” 只是她家里的几个孩子被尚十三母子养歪了,以后能不能扳回来还不知道。 吕氏其实不傻,尚秀月几个孩子的坏秉性她是看在眼里的,可她在家里根本说不上话,便一直由着武氏跟尚十三这么养着几个孩子。 如今出了事儿,吕氏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几个孩子的秉性给扳回来的。 要是扳不回来,几个孩子就完了。 吕氏由着尚家族里的几个妇人陪着回了家,开始收拾东西。 大禾也跟着去了,在尚十三家待了片刻,便去了尚秀才家,把吕氏做的事情告诉尚里长。 尚里长听得点头:“吕氏早该如此,要是她能早点硬气起来,或许不会有今天的事儿。” 可尚里长也知道,吕氏一个以男人为天的妇人,在平时是不可能对男人、婆婆喊打喊杀的。 不过他可怜吕氏,决定高价买下尚十三家的田地跟屋子,让吕氏把着银子,以后一家人能走上正道。 “欧阳先生到,郑公子到!” 正说着话,阿九高亢的唱名声突然传来,让尚里长他们一惊,齐齐起身去迎接欧阳先生。 尚里长很是高兴,他早就听文远说过,欧阳先生可能会来。原本等了这么久,以为欧阳先生不会来了,没想到竟是真的到了。 程哥儿拉着欧阳先生的手,带着清哥儿迈进尚秀才家,看见一大群老头急匆匆的迎出来后,对他们笑眯眯的道:“尚里长好,尚家的各位爷爷好。” 程哥儿长得俊俏,笑起来像个小仙童,老人家看了特别喜欢,闻言忙道:“好好好,欧阳先生是你请来的?” 程哥儿很会说话,摇头道:“不是,欧阳爷爷跟尚叔本就认识,得知尚叔要收我家哥哥为徒,特地来给他们做唱礼人。” 拜师礼中有个唱礼人,会按照古礼唱诗,算是拜师的见证人。 欧阳先生笑呵呵的对大家道:“昨晚太冷,没睡安稳,今天没能早起,来晚了,还望各位勿怪。” 尚里长忙道:“不晚不晚,先生来得刚刚好。” 要是来早了,撞见尚十三家的事儿,那他尚家当真是脸面丢尽。 第782章 还是这么怂 尚家族老们也深有同感,尚有户是悄悄擦着冷汗,心里是庆幸不已,幸亏他没有坚持帮着尚十三一家,不然可是要得罪这位欧阳先生的。 听说这位欧阳先生很是厉害,跟京城的欧阳家有些关系,还是什么大儒。 欧阳浒虽然不避讳自己的身份,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闹得整个庆福镇不得安宁,因此就没有表明身份,只说自己来自京城,跟京城欧阳家是同族。 可即使如此,也足够让尚家族老们震惊的。 这顾家二郎是什么运气?怎么教导他的先生都是些有名望的大儒,当真是羡慕死他们了。 “文远,吉时到了,可以行拜师礼了。”姜角提醒道。 尚秀才闻言,对着欧阳先生作揖:“有劳您老了。” 欧阳先生点点头,高声唱道:“顾氏子拜师礼,起!” 欧阳先生的声音一起,所有人都跟着他来到香案前,先是祭拜天地,再祭拜孔孟先师,古之圣贤。 等祭拜完后,又褪去顾锦安的外袍,让他换上尚家准备的一件弟子袍,再由尚秀才赐给顾锦安笔墨纸砚章训字七礼后,拜师礼总算是完成。 顾锦安跪下,给尚秀才磕了九个响头:“徒儿拜见师父,徒儿愚钝,以后还请师父多费心照顾徒儿。” 尚秀才笑着受了他的礼,把他扶起来,道:“既已经是师徒,就不必再说这些客气话,以后为师定会倾尽所能,教你、护你,望你成才。” 说是他照顾安哥儿,其实安哥儿已经不用他照顾,反而是他家以后需要仰仗着顾家,他家元元要仰仗着安哥儿这个师兄来撑腰。 顾锦安认真点头,道:“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 姜大虎在旁边看得很是满意,哈哈笑道:“行了行了,你们已经是师徒,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话以后再慢慢说,赶紧开席吧。延福楼的人可是把酒菜都送来了,我这都等饿了。” 一句话,把在场的人说得笑了起来。 尚秀才道:“好,大家请入席!” 尚家族里的人听罢,纷纷落座,说道:“听说今天还有火腿吃,那火腿可是个贵东西。” 拜师是大事儿,顾锦里特地拿出三条火腿来摆席,给顾锦安长长脸。 尚秀才这一天是高兴不已,跟来观礼的人全都喝了酒,宴席还没结束就把自己给喝醉了。不过他酒品好,喝醉了没有闹事,而是直接趴桌上睡着了。 姜大虎嘲笑道:“这都二十多年了,文远的酒量还是不行。” 又拉着顾锦安道:“看来我们只能跟你喝了,你可不能像你师父这般差劲,没喝几杯就趴下啊。” 顾锦安笑道:“安哥儿尽力,还望各位叔伯爷爷们莫要使劲灌酒的好。” 程哥儿赶忙在旁边帮腔:“对的对的,不能使劲灌大哥酒,喝醉了很难受的。” 姜角逗他:“那你替你大哥喝,如何?” 程哥儿摇头:“不行,我是小孩子,还不能喝酒。” 姜角:“胡说,我家的那几个小子都是三岁就开始用筷子沾着酒水喝,你都八岁了,该喝上几杯了。” 说着端来一杯酒,笑道:“来来来,先喝下这杯再说。” 姜角以为程哥儿会被吓跑,结果程哥儿眨眨眼,接过酒杯,转身就递给姜大虎:“姜爷爷,程哥儿敬您一杯,喏,喝吧。” 姜大虎:“……哈哈哈,你小子,鬼主意真多。成,看在你这么聪明的份上,姜爷爷替你喝了这杯。” 姜大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酒,递给顾大山:“大山,这杯我敬你……不说了,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 因着尚秀才夫妻无子的事儿,姜大虎跟姜夫人是愁了几十年,也想过给尚秀才纳妾生子,可尚秀才不愿意,说是比起儿子,他更想一家人和和美美,没有任何嫌隙的过一辈子。 他跟雪娘的感情虽然极好,可要是纳妾生子了,再好的感情也回不到从前,还不如不纳妾,安安心心的守着雪娘跟闺女过。 如今有了顾锦安这个徒弟,一切就都圆满了。 顾大山笑着接过酒杯,喝了里面的酒,对姜大虎道:“您家跟文远家对我们几家有恩,我们都记着呢,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姜大虎听罢,当真是差点红了眼眶……这个顾大山真是淳朴得可以,听说顾大山的爹对他不好,这样好的儿子,那顾老贼还敢薄待,当真是气人。要是让他见到顾老贼,定要狠揍对方一顿,为顾大山出出气。 拜师礼的酒席一直吃到下午才散去。 顾锦安没有回家,而是留下来照顾尚先生,说是明天下了学后再回家去。 顾大山心里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只交代他:“莫要担心家里,好好照顾你师父。” 顾锦安点点头,给已经睡着的程哥儿盖上小棉被后,把几家人送出尚家大门。 陈氏上了骡车后,又开始嘴欠了:“拜师后,安哥儿就算是半个尚家人了吧?这跟把安哥儿过继出去差不多,那大山嫂子夫妻心里能不难受?” 顾大贵骂道:“你可闭嘴吧,要是让小鱼听到这话,兴哥儿、旺哥儿、发哥儿是休想去跟着欧阳先生念书。要是不能跟着欧阳先生念书,你那老封君的美梦可就做不成了。” 陈氏哼一声:“欧阳先生已经答应教导旺哥儿三个,他那样有名气的人,说出来的话还能吞回去?再说了,欧阳先生愿意教导旺哥儿三个,是因着旺哥儿他们聪明,跟小鱼有啥关系?那丫头就算再霸道,还能霸道到让欧阳先生不教旺哥儿他们?” “大贵婶子,你说啥呢?是不是在说我?我可是听到你提我名字了。”顾锦里坐的骡车就在陈氏一家的上面,她耳力好,早就听到陈氏的话。 陈氏这几年被顾锦里收拾得不轻,是最怕她的,突然听到顾锦里的声音,是吓得一个哆嗦,身子一歪,砸到骡车棚壁上:“大贵婶子在夸你呢,说你做的火腿好吃!” 顾大贵看得是一言难尽,悄声对陈氏道:“你怎的还是这么怂?小鱼跟你说句话就把你吓得撞骡车棚壁上,你能有点出息不?” 第783章 正式定亲 既然这么怕小鱼,那你别在背后说她啊。 又害怕又怂的,还非要在背后嚼几句舌根,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呸,你的胆子就大了?”陈氏瞪着顾大贵,抓住他伸来的手臂坐起身:“小鱼那丫头凶得要死,我这不是怕咱家的分红会再被她给扣掉,害怕之下才撞了棚壁嘛。” 顾大贵呵呵:“咱家会被扣分红还不是因为你嘴欠。” 先前梅姐儿还活着的时候,家里被扣分红是因着梅姐儿闯祸。可梅姐儿死后,家里依然被扣了两次分红,这两次分红都是因着陈氏的大嘴巴,说错话被扣的。 好在小鱼没有让陈氏回家,而是继续让他们夫妻管着镇上的顾氏食铺。 没错,这三年来,小鱼已经慢慢地将几家人做的活计给变了,他们不再做小活,而是开始做掌柜、管事的活。 顾大富、顾大木管着豆腐作坊的磨豆子、点豆腐的活计;严氏管着炸豆腐、烤豆干的活,而他们夫妻就专门管着镇上的铺子。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再说下去,小鱼就要知道我先前说她坏话了。”陈氏最心疼钱,生怕顾锦里听到后会扣她家银子,是不敢再说。 发哥儿啃着肉饼,瞅着自家老娘,很想说一句:娘,明明是您自个先要说的,说完又自己怂,咱能硬气点不? 不过发哥儿没有把这话说出来,瞅了他娘一眼后,继续吃着肉饼。 结果还是被陈氏给骂了:“吃吃吃,刚吃完席面又吃肉饼,这些肉饼还得拿几个去给你德兴哥做夜宵,你都啃光了,你德兴哥吃啥?要是你德兴哥因着饿肚子念不好书,考不上功名,老娘撕了你。” 陈氏最近很是宠着顾德兴,就等着他能考上秀才,自己好摆一摆秀才公亲婶娘的谱。 顾德兴最近是害怕得不行,就怕自己考不上,陈氏要削他。 发哥儿淡定的道:“午后就吃完席面了,如今都饿了,吃个肉饼填填肚子。娘不用担心没菜吃,尚叔家给咱们每家都送了肉菜做回礼。” 尤其是咱家,不但有肉菜,还有不少炖菜和肉饼,总之他家吃两天都吃不完。 陈氏听罢,看着旁边一筐子的肉菜,总算没有再骂发哥儿。 …… 拜师宴结束的第三天,尚里长召集所有尚家人去了尚家祠堂,把尚十三家的事儿跟尚家人说了。 有尚家族人觉得处罚过重的,替尚十三家说话,结果被尚里长给骂了回去。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打着跟尚十三家一样的主意,可我尚有仓告诉你们,要是不想跟尚十三家一样被出族,就把你们的龌蹉心思给我收回去!呵,自己不好好干活,专门盯着富裕的族人下手,你们真是本事了。” 尚里长直接把话挑明:“以后谁再敢打族人私产的主意,我就把谁家出族!” 尚家族人听罢,想到尚十三一家的下场,都开始害怕起来。 又想到顾锦安那番护短的话,再想到顾锦安快要下场科考了,万一考上,那可不得了啊。 尚家人权衡利弊,暂且歇了想要瓜分尚秀才家家产的心思,想着等尚里长死了,而顾锦安又伤仲永,没能考上功名的话,他们再动手。 至于姜家,那虽然是县尉之家,却不能太过插手尚秀才家家产的事儿,顶多就是能把姜氏的嫁妆给拿走。 尚里长想要借着尚十三家的事儿杀鸡儆猴,是很快就出银子买下了尚十三家的田地跟屋子,这些银子他直接给了吕氏以及大儿子,是一文钱也没让尚十三母子碰。 武氏哭天抢地,想要拿银子,结果被尚里长让人压住打了一顿。 尚里长:“只要还没出尚家村,尚家就有权教训你。你再闹,闹得越凶,被打得就越惨。” 武氏听罢,是不敢再闹,却恶狠狠的瞪着吕氏,想要从她手里拿过银子。 吕氏拿到银子后,根本不搭理尚十三母子,直接带着自己的几个孩子就走。 尚十三急了,朝她喊道:“臭婆娘,你要去哪?给老子停下来。” 说着跟武氏冲上去想要拽住吕氏,结果吕氏藏着柴刀,一刀砍向尚十三,把尚十三的手臂给砍伤了。 “嗷!”尚十三惨叫一声,不敢置信的看着吕氏:“你,你想砍死我?” 吕氏:“你是我几个孩子的爹,我不会砍死你,可你要是再敢祸害这个家,再敢对我动手,再敢去找岑寡妇,我一定剁了你的腿!” 吕氏说这话的时候面目是相当狰狞,把尚十三给吓得不轻。 武氏也吓了一大跳,她听说吕氏拿刀子把岑寡妇给赶走了,还以为是谣传,如今看来是真的。 这还得了? 武氏立刻撒泼,大骂吕氏,还说要休了吕氏。 可吕氏丝毫不怕,直接对武氏道:“咱家的户籍已经落到我娘家的村子里,你们要是不想过了就休了我。” 吕氏经过这场大难,脑子开窍了,是跟尚里长合计好了,直接把她家的户籍落到娘家的村子里去。 刚好吕家沟也归尚里长管,不过一天就跟吕家沟的村长谈妥了,只等衙门开衙后,换个新户籍,尚十三一家就是吕家沟的人。 武氏懵了:“你说啥?咱家的户籍落到吕家沟了?” 咋她跟十三被关个三天的工夫,所有的事儿都变了? 尚里长道:“吕氏说得没错,你们一家的户籍已经落到吕家沟,你们要是不想成为流民就得跟着吕氏去吕家沟过活。” 吕氏不坏,吕家人更是懦弱,只要武氏跟尚十三自己不作死,他们一家即使被出族,在吕家沟的日子也不会太差。 武氏是哭得不行,她压了吕氏一辈子,临到老了,竟然要去儿媳妇的娘家村子过活,那她以后岂不是要听儿媳妇的话,不能再磋磨吕氏? 可不管武氏怎么哭,她都只能跟着吕氏去吕家沟。 尚十三就是个吃软怕硬的怂货,见吕氏凶狠起来了,自己就害怕了,不敢再招惹吕氏,跟着吕氏一起去了吕家沟。 …… 尚十三家的事儿解决后,顾锦安跟顾德兴、戚康明就开始埋头苦读,准备二月份的县试。 何金生已经是童生,不用再考县试,可以直接考府试,但他生怕自己过不了府试,也跟着顾锦安他们一起苦读,四人是连元宵节都没有好好过。 顾锦里家因着顾锦安苦读,元宵节也就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再吃了汤圆,就算是过节了。 之后就是元月十六,常二瑞跟戚康乐正式定亲的日子。 第784章 我比银子好 戚康乐的亲事终于能正式定下,戚家跟顾锦里一家都很高兴,是从年前就开始准备着元月十六定亲礼的事儿。 顾锦里也跟着帮忙,是学了不少大楚人婚嫁的规矩。 不过就算再忙她十六也是天不亮就起来,去给秦三郎送行。 秦三郎一如既往的在顾家大门不远处等着她,看见她出来后,嘴角忍不住扬起,提步走了过来,喊她:“小鱼。” 顾锦里抬头看着他,把手里捧着的几个竹盒子递给他:“喏,这是给你的。” 秦三郎笑着接过,不看竹盒子,只看着她问:“里面是什么?闻着不像是肉干。” 顾锦里戳了戳用粗麻布包裹着的盒子道:“每次都做肉干怕你腻了,这回给你做的是盒子,有鸡蛋白菜盒子、肉末盒子、干果糖碎盒子,很管饱的,你要是饿了就拿出来,用你院子里的炉子热一热就能吃。” 秦三郎是司兵所百户,他在司兵所有个小院子,可以住得很舒服。 “好,我听小鱼的。”秦三郎抱着盒子,见盒子还是温热的,问道:“你是刚刚起来做的吗?” 心疼,大冷天的起来给他做盒子吃,一定没睡够。 “以后不要做了,就算要做也做几个就好,做太多了辛苦。”秦三郎不想让小鱼太辛苦,他想让她睡懒觉。 顾锦里看着他感动的脸,有点心虚:“那啥,我是前天晚上做的,虽然是前天晚上做的,可如今天气冷啊,放上半个月也不会坏的。” 秦三郎:“……” 他心下一松,又笑了起来,夸道:“小鱼真聪明,这样就好,不用把所有活计都堆着做,能多睡一会儿。” 顾锦里笑眯了眼,颇为认同的点点头:“嗯,我也觉得自己很聪明。” 秦三郎看着她略微得意的脸,是笑出了声:“小鱼一直很聪明。” 顾锦里眨眨眼:“咱们站在冷风里这么吹嘘会不会不太好?” 秦三郎摇头:“不会,小鱼本来就聪明,夸一夸怎么了?” 又问道:“小鱼冷吗?” 是觉得冷,所以不想站在冷风里跟他聊天? 顾锦里摇摇头:“还好吧,不算太冷。” 秦三郎想要摸摸她的手,看看她是不是被冻到了,但最终又打消这个念头…… “常二瑞跟戚家表姐今天要定亲了。”秦三郎突然说起这事儿。 顾锦里点头:“对啊,年前就开始准备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秦三郎是知道,正因为知道,心里才会羡慕。 他低头看着顾锦里,灼热的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不知道我们何时才能定亲? 顾锦里秒懂,但是:“时间不早了,你赶紧走吧。” 秦三郎略微失望,知道自家这坑有点深,她估摸着怕掉下来会伤得不轻,所以一直没有明确的回复他。 不过他并不气馁,只因他知道,如果小鱼要嫁人,那嫁的一定是他。 怕就怕她不想嫁,而是把着银子过。 或许是顾锦里太过喜欢银子,又或许是真的担心,秦三郎突然对顾锦里道:“我比银子好。” 起码天冷的时候抱起来是暖的,不像银子,冷冰冰的。 “啊?”顾锦里有点懵:“啥意思?” 秦三郎见她不懂,又说了一句:“我比银子好的。” 这回顾锦里懂了,直接笑出声来:“嗯,你确实比银子好。” 不但比银子好,还比金子好,是她没有想过的另类古代男人。 “你吃早饭没有?是又喝的热盐水?”顾锦里问着,朝他招招手,两人来到顾家院墙的屋檐下,她从随身带着的小布袋里拿出两个盒子给他:“是肉馅的,就知道你没吃早饭,特地给你拿的,快吃,吃完再走。” 又解下羊皮水囊,递给他:“是热豆浆,可以配着吃。” 秦三郎接过,先喝了一口热豆浆,整颗心都火热起来,扭头看着她道:“小鱼对我真好。” 这就是他为何那般笃定,她要是嫁人一定会嫁给自己的原因……说起来,小鱼的性子其实有点凉薄的,很难会主动对一个人好,可她却对他很好。 甚至是像现在这般,不理会世俗礼教,不顾及名声的特地起来送他,跟他待在一个屋檐下,给他早饭吃。 “你发什么愣?赶紧吃啊,再吹两下风,这肉馅盒子就冷了,到时候就不好吃了。”顾锦里催促着他。 秦三郎点头,咬了一口肉馅盒子,入口是面粉分糯米粉混合着做成的面皮,带着几分软糯,又不会太软;肉很多,咬一口就能吃到满嘴的肉馅。 小鱼对他真好,给他这么多肉吃。 秦三郎吃了一个肉香盒子后,突然看着顾锦里问:“小鱼,你知道我们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顾锦里抬头看他,又催促道:“你赶紧吃啊,还有一个盒子呢,那么多话,吃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完?” 秦三郎听得笑了,顺着她的话,吃起肉馅盒子,直到吃完要走的时候,他也没说他们此刻像什么? 其实,他们如今像是一对小夫妻。 小妻子早起送别要去上差的相公……秦三郎觉得,他吃的不是肉馅盒子,而是干果糖碎馅的,很甜。 秦三郎:“我走了,等二十那天我会抽出半天的时间赶回来给你帮忙。” 元月二十是火腿再次拍卖的日子。 顾锦里道:“不用特地回来,已经是第二次拍卖,活计都熟了,没啥可忙的。” 秦三郎却摇头:“不用担心我,半天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 如今火腿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第二次拍卖火腿的时候,他担心会有人慕名而来,要是到时候有事儿,他也能及时帮忙。 虽然她自己也能解决,可他想为她解决所有事儿。 顾锦里道:“既然你想回来,那好吧。” 秦三郎笑了笑,看了她一会儿,道:“我走了,你别跟过来送了,免得又吃冷风。” 顾锦里点点头,说了一个好字。 秦三郎拿着东西提步离开,把东西放到马背上后,翻身上马,朝她这边看了一眼,打马离开,却突然听到顾锦里的声音:“我等你回来!” 秦三郎一顿,勒紧缰绳,停下马匹,回头向她这边看来,心里因着她的话而升起一股子火热,生出想要翻身下马,朝她奔去的冲动。 第785章 捂暖了 顾锦里没有听到马蹄声,扬声问他:“怎么停下来了?赶紧走吧。” 她总是在催促着他走,却又说着会等他的话。 他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打马离开,但他没有。 秦三郎翻身下来,踏着浓浓雾霭,再次走到她的面前,大着胆子握住她的手,捂住:“有些冷,你先进去吧,等你进门了,我再走。” 顾锦里先前是不想让他伤心才说了等他回来的话,如今有点怂了,又不想太过黏糊,便道:“嗯,我先回家了。” 她拽了拽自己的手,竟然没有拽回来。 她抬头瞪他:“你想干嘛?” 秦三郎看着她笑:“天冷,给你捂手。” 顾锦里老脸一红:“……我的手很暖。” 秦三郎点头:“嗯,被我捂暖了。” 他松开她的手:“回吧。” 顾锦里败了败了,不敢多呆,赶忙溜回家去了。进门前还回头瞪了他一眼,显然是输得很不服气。 秦三郎笑了,看着她说了一句:“谢谢小鱼愿意等我回家。” 顾锦里:“……” 砰一声,把顾家大门给关上了,又觉得自己关门的声音有点大,生怕他误会了伤心,这几天会在司兵所里过得不好,又打开一条门缝,露出半个脑袋来,朝他挥了挥手后,才把门关上。 但秦三郎并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他知道她就躲在门后。 秦三郎笑了,对着紧闭的大门挥了挥手,转身走了,来到马匹身边后,翻身上马,骑马离开。 顾锦里听到马蹄声渐渐远去后,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呼出一口气:以前撩起来多可爱啊,如今长大了一撩他,她自己就脸红。 顾锦里送完秦三郎后,回去睡了个回笼觉,只睡了大半个时辰就被小吉叫醒:“小东家,绣姐儿让你快起来了。今天戚家表姐定亲,大家都起来忙活了,你是要去陪着戚家表姐的,可得赶紧起来。” 过年的时候顾大丫就跟她家说好了,让她们姐妹在戚康乐定亲那天,去戚康乐的屋里陪着她。 这是西北那边的习俗,叫做陪喜的,其实就是定亲的姑娘家紧张,找两个人去陪着。 顾锦里抱着厚重的棉被坐起身,眯着眼睛回道:“嗯,我这就起来了。” 说着又倒进被窝里,赖了一会儿床后,才彻底清醒过来。利落起身,穿好衣服出了房门,到旁边的盥洗室去刷牙洗脸,又喝了一杯温在炉子上的热水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顾锦绣提着一个食盒,身后跟着璃姐儿进了院子,看见顾锦里后道:“小鱼,快来吃早饭,吃完咱们就得去姑姑家。” 小鱼起晚了,家里人早就吃过早饭去戚家忙活了。顾锦绣只能把早饭给她提来,让她赶紧吃了去戚家。 顾锦绣快手快脚的把早饭摆上桌,把顾锦里拉过来坐好,把盛着鸡蛋粥的木碗跟筷子递给她:“快吃。” 顾锦里:“姐,你做事越发利落了,以前你都只会温温柔柔的喊我吃早饭,都没有像这样给我塞碗筷的。” 顾锦绣微微一笑,催促她:“别说话了,快吃。” 她将来是要嫁人生孩子的,既然要做妇人、做娘亲,就不能太过娇弱,不然以后咋护得住孩子? 顾锦里被顾锦绣催得没办法,快速地喝着鸡蛋粥,又吃了两个香煎的鸡蛋白菜盒子后,终于吃饱了。 小吉把碗筷收拾去洗好后,跟着顾锦里姐妹、璃姐儿、童小雪去了戚家。 戚家是张灯结彩,不但挂上了红灯笼,门口跟窗子上还挂了红布。 陈氏看得很是肉痛:“啧啧啧,也就是咱们如今有银子了,要是搁以前,怎么舍得浪费这么多红布,这些红布可是能做好几身嫁衣的。” 三奶奶瞪她:“陈氏,今天把你那张嘴的门把好咯,要是敢乱说话,老婆子撕了你!” 又道:“今天是乐姐儿的好日子,挂些红布咋了?等成亲的时候,这些红布是能用来做喜布的,不会浪费。” 你就别肉痛了,又不是你家的,你肉痛个屁。 陈氏一来就被骂,不满的哼了两哼,这才去给三奶奶帮忙。 顾锦里家有下人,喊来阿桨几个帮忙,不一会儿就把所有的琐事给准备好,就等着袁家上门了。 顾锦里跟顾锦绣在屋里陪着戚康乐。 戚康乐有些紧张,拽着顾锦里的手不放,时不时的透过窗子看着屋外。 顾锦里笑道:“乐表姐不用着急,还没到辰时呢,再等等袁家人就到了。” 戚康乐脸上一红,急忙收回视线,低头道:“我不着急,就是紧张。” 顾锦绣道:“乐表姐不用紧张,我们陪着你。” 顾锦绣的心里也是有些紧张的,特别是想到要是她跟罗武定亲的话……想着想着,顾锦绣的脸红了起来。 顾锦里见了,有些哭笑不得,逗她:“大姐,你为啥脸红?今天是乐表姐跟常家二哥定亲,可不是你跟罗武哥定亲。” 轰一声,顾锦绣的脸色红透,又羞又气的道:“小鱼你别胡说,我没有乱想其他的。” 顾锦里笑:“真的?那大姐为啥脸红?” 顾锦绣被问得说不出话来,罗慧娘刚进屋就听到这话,不答应了,赶忙过来帮忙:“小鱼你不许欺负绣姐儿。” 大哥可是交代她了,要她护好绣姐儿,不许任何人欺负她,小鱼也不行。 顾锦里哼哼:“我欺负我姐,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姐现在还不是你家的,她是我家的。” 一句话,让顾锦绣的脸色更红了。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阵唢呐声响起,莫芹子的弟弟莫向明跑进戚家院子,高喊着:“来了来了,袁家人来了,还请了吹乐的。” 三奶奶赶紧道:“关门关门,先关门,等袁家让媒人叫了三次门后,咱们再开。” 这是大楚的习俗,显示姑娘家的贵重。 “诶。”戚康平应着,跟顾锦安去把戚家大门关上。 袁家人刚刚进村没多久,是一路走一路给村里孩子发糖吃。 这么一闹腾,把宁静的大丰村吵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等袁家人到了戚家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一串孩子。 袁家这三年来时常来戚家提亲,村里孩子都知道这事儿。如今见袁家又来了,还是大张旗鼓的来的,家里大人都说,这门亲事定是妥当了。 因此村里孩子们都帮着袁家叫门:“戚家伯娘,快开门,你家来喜客啦!” 第786章 诚意 大楚人把登门说亲的人都叫做喜客。 三奶奶笑呵呵的对外面的人道:“谁啊?大清早的来叫门?”说着还伸长脖子往外面看,一副急切的想去开门,却又要因为矜持而必须忍住的模样。 外面的孩子们听了又喊:“您家有喜客上门了,快开门啊。” 三奶奶依然笑着,却是不答也不开门。 常氏明白规矩,看向旁边的梁官媒道:“劳烦您去叫门。” 梁官媒是田福县的三大官媒之一,因着年纪大了,家里的日子也过得不错,已经不常给人说媒。这回是常氏请了三回才把她请来的,且明说了跟戚家已经谈妥,不需要她做什么,她来走个过场就行,梁官媒才答应下来的。 “继续吹喜乐。”梁官媒说着,上前叫门:“戚家的,我是县里的梁官媒,来给你家送喜来了。” 一连叫了好几回,戚家的大门总算是打开了。 出来的是三奶奶跟顾大丫,以及崔氏三人。陈氏想跟出来的,却被三奶奶给拦住了。 梁官媒见门开了,立刻表明来意:“老姐姐,我是县里的梁官媒,名声在咱们整个田福县都是知道的,今天是来给您家送喜的。这延福村的好人家闻得您家有姑娘待嫁,特来上门求娶。” 三奶奶听得是合不拢嘴,却是按照规矩为难了梁官媒几句,这才把人请进家门。 程哥儿在旁边跟着,把看见的事儿学给顾锦里她们听。 顾锦里听罢差点没笑死,原本就已经说好的婚事,等媒人上门了还要再装一波:啊?你们家想要求娶我家姑娘啊?可我们家不知道你家根底啊,先不能答应,得先问问。 大楚的某些习俗还真是好笑得很。 罗慧娘道:“小鱼你笑啥,这有啥好笑的,咱们大楚都这样。” 即使是两家私底下说好的亲事,在媒人上门的时候也要走这个过场的,这样才显得姑娘家金贵。 顾锦里忍住笑意:“嗯,我不笑了。” 又想着,要是她跟秦小哥定亲的,是不是媒婆上门的时候也要这么演一遍? 噗! 不好意思,她又忍不住笑了。 罗慧娘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她:“小鱼你认真点,如今可是在说乐姐姐的亲事,你老是笑笑笑的,一点也不严肃。” 顾锦里:“我错了,我这就严肃。” 罗慧娘听了这才满意,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招呼程哥儿:“程哥儿,咱们偷偷去前面看看。” 她也想去看个热闹。 顾锦里道:“你别去,都是大姑娘了,再去偷听被发现了不好。让程哥儿自个去吧,听完了再回来学给我们听。” 罗慧娘想了想,觉得自己年纪确实很大了,不好再看这种说亲的热闹,点头答应:“好吧。” 又道:“程哥儿快去。” 程哥儿一溜烟地跑了。 前院正堂里,梁官媒已经跟三奶奶她们客套完,常氏拿出一张纸跟一本带有封皮的册子,递给顾大丫:“这是常家的分宗文书,还有瑞哥儿他们这一支的新族谱,都弄好了,你们看看。” 顾大丫跟三奶奶是又激动又欢喜,小心翼翼地接过新族谱跟分宗文书:“这么快就弄好了?” 常氏点头:“自打瑞哥儿跟乐姐儿的婚事口头上说定后,我们就回了趟常家老家,跟现任族长说了要分宗的事儿。因着有老族长留下来的话,现任族长虽然不太乐意,也只能同意了。” 这话是往好里说了,其实袁家是给了常家族里银子,足足给了一百两,常家族里才同意他们分宗,给他们另外抄录了新族谱。 不过这一百两银子会从瑞哥儿在砖窑坊的分红里出,不会让大毅跟三吉吃亏。 顾大丫听得眼眶都红了,把分宗文书跟新族谱递给崔氏后,握住常氏的手道:“瑞哥儿他娘……” 常氏打断顾大丫的话,笑道:“啥也别说了,只要两个孩子好好的就成。” 顾大丫听到这话,是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乐姐儿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这辈子才能碰上袁家这样的好人家。 要是换做其他人家,别说做到这一步,是听说乐姐儿被卖进楼子里就会立马走人,估摸着还会呸上一口,大骂她家乐姐儿没良心,瞒了这么久都没说。 常氏是家中独女,因着家里没有男丁,本身受过常人没有受过的苦,她是不想再看到一个姑娘家为了婚事受苦的。 不过…… “老姐妹,我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以后的日子过得咋样,全凭他们两个。”在常二瑞跟戚康乐的婚事上,常氏要说不憋屈是假的。她在家里哭过、砸过杯子、掀过桌子,可最终还是成全了瑞哥儿跟乐姐儿。 顾大丫知道如今有外人在,这事儿不好拿出来细说,便抹掉眼泪,笑道:“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其他的就不说了,让两个孩子好好的过日子吧。” 常氏笑着点头。 梁官媒一拍手,笑道:“这亲事咱们就算正式定下来了?” 顾大丫:“嗯,您按照规矩办吧。” 梁官媒笑道:“好,那咱们就按照规矩,利落的把亲事定下。” 常氏被常二瑞跟戚康乐的亲事折腾三年,是再也不愿意折腾下去了,立刻让梁官媒纳采、问名。 “等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算过之后,我们就去衙门请聘书,把聘书送来。”常氏道。 顾大丫听得直点头:“成,辛苦你了。” 说着心里还揣着点小心,生怕常氏会心有不满,毕竟乐姐儿太能折腾了。 常氏看出了顾大丫的小心,笑着道:“我这可是娶儿媳妇,辛苦些是应该的。” 三奶奶道:“知道你辛苦了,家里特意备了几桌席面,咱们先去吃饭,吃完再回去。” 几桌席面? 梁官媒听得有些惊了,这戚家的日子过得果然是极好的,不过是定个亲,竟然还备了几桌席面来待客,可比那些嫁女儿连出阁酒都办不起的人家要好多了。 等上了饭桌后,看见满桌子的肉菜,连牛肉都有,又惊了一把,这一桌没个一两银子根本置办不下来。 梁官媒很高兴,吃得相当满足。 吃过宴席后,顾大丫把戚康乐喊来见常氏。 戚康乐已经知道常氏把分宗文书跟新族谱拿来的事儿,是直接给常氏跪下:“袁伯娘对我的好,此生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第787章 顾有禄上庆福镇 等上了饭桌后,梁官媒又惊了一把,这满桌子的肉菜,连牛肉都有,一桌没个一两银子根本置办不下来。 这戚家果然富贵。 梁官媒很高兴,吃得相当满足。 常二瑞今天也吃得相当高兴,折腾三年,总算是把婚事给定下来了,是轮番给秦顾罗田几家的男性长辈敬酒。 幸亏他酒量好,不然一轮下来怕是要醉倒。 席面吃了足足一个时辰,到了午时才算吃完。 顾锦里她们是在戚康乐的屋子里吃的,等吃完后,顾大丫把戚康乐喊来见常氏。 戚康乐已经知道常氏把分宗文书跟新族谱拿来的事儿,是直接给常氏跪下:“袁伯娘对我的好,此生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常氏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看着戚康乐,可最终还是心疼她,把她给扶了起来:“跟瑞哥儿好好的。” 戚康乐鼻子一酸,压下汹涌的泪意,点头保证道:“嗯,您放心,我跟常二哥一定好好的。” 常氏听得笑了,拍了拍她的手,跟她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最后吧常二瑞喊来,让他们见了一面。 定了亲后,两人见面反而忸怩起来,常二瑞有很多话想要对戚康乐说,可最终只说出一句:“我会对你好的。” 说完,两个人的脸都通红起来。 戚康乐嗯了一声:“我信你。”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说一答,但两人皆是相当高兴。 常氏、顾大丫、三奶奶她们再旁边看得也是笑了起来,又说了几句话,常氏一行人就告辞离开。 顾大丫赶忙把准备好的回礼拿来,让戚康平拿到袁家的骡车上,一大群人一起把常氏他们送出门去。 等常氏一行人走的没了影子,她们才回家。 顾大丫拽着戚康乐的手,笑道:“乐姐儿,你后半辈子是妥当了,娘再也不用担心你了。” 戚康乐有些愧疚的道:“娘,对不起,让您费心了。” 顾大丫笑着摇头:“你以前的担心是对的,娘不该逼你太急。” “行了,别在说这些过去的事了,如今咱们该欢欢喜喜的,给乐丫头准备嫁妆了。”三奶奶道:“老荣媳妇可是说了,想要早点接咱们乐姐儿过门呢。” 常二瑞年纪不小了,又是要承常家香火的,可不能等到明年再成亲。 顾大丫道:“您老说得是,咱家得准备起来了。” …… 常氏斜靠在骡车里闭目养神,上戚家提了那么多会亲事,这回是最舒心的,圆圆满满的回来了。 袁老荣看她那样,笑道:“瞧你一副卸下重担的样子,舒坦了?” 常氏点头:“可不舒坦了,总算是把这门亲事给定下了。再不定下,咱家给瑞哥儿准备的聘礼都要发霉了。” 自打常二瑞十六岁开始,常氏就盼着他成亲,就开始给他准备娶媳妇的聘礼,这都六年过去了,再不成亲,最开始准备的那些聘礼当真是要发霉。 袁老荣听得笑道:“瑞哥儿的这门亲事虽然波折了些,却是定得很值。” 常氏听得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袁老荣道:“下个月,安哥儿、明哥儿两个就要下场科考,明哥儿不敢说,可安哥儿定是能考上的,瑞哥儿结了这门亲,对他以后有好处。” 常二瑞驾着骡车,听到自家爹娘的话,却是不在意,好不好处的他不在乎,他要的就是戚康乐这个人。 她是他最想要的媳妇,跟她一块过日子,一定不会差。 又想到今天看见戚康乐脸红的样子,心中更加火热,鞭子甩打着骡子,让骡车跑得更快一些,好赶紧回家,准备聘礼,早点把乐姐儿娶进门。 …… 袁家的动作很快,不过三天,常氏就请师父把两人的生辰八字算好,再把聘书办好,拿上信物,带着梁官媒再次来了戚家,把聘书给信物送上。 常氏给戚家的信物是一个有些老旧的银镯子,虽然不贵重,却是她娘留下的东西,对于常家来说,意义重大。 戚康乐没有嫌弃,很是慎重的收下了,而戚家给常家的信物则是一枚新打的金同心锁。 常氏看到戚家给的信物,当真是惊了一把,戚家能给她家这样的定亲信物,可见是极其看重她家,看重瑞哥儿的。 因着这枚金同心锁,常氏心里被折腾了三年的不满是彻底消了。 这门亲事不是她家剃头担子一头热,戚家是跟她家一样热心,重视这门亲事。 常氏是拿着信物,欢欢喜喜的回家去了,把信物给了常二瑞:“拿好,你岳家打这枚金同心锁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你可得珍惜。” 常二瑞得知戚家给的信物是金同心锁的时候,也惊了,心里涌起欢腾的喜悦,接过金同心锁,拿回屋里放好。 常二瑞跟戚康乐的亲事彻底定下来后,便到了元月二十,延福楼再次拍卖火腿的日子。 安家、窦少东家、董老板等人是提前一天就到了田福县,住在县里的各家别院中,只等第二天一早就赶去庆福镇,参加火腿拍卖。 祁先生想要跟窦少东家还有欧阳先生攀上关系,也跟着安老板来了。 而他们不知,一起来到田福县的还有祝五跟顾有禄。 祝五身上有拳脚功夫,是专门帮着黎大人做些暗地里的事儿,本事不小,经过大半个月的调查,终于查到顾氏的一些消息,知道火腿这东西来自庆福镇的延福楼。 “祝叔,咱们既然已经知道庆福镇的延福楼是顾氏开的,那还等啥?就该立刻赶去庆福镇延福楼,见这顾氏一族。”顾有禄想到顾氏的营生,是馋得口水都留下来了,根本就不想在田福县过上一夜,恨不得立刻就跑去庆福镇找顾氏,夺了顾氏的营生。 可祝五不是黎百,他为人聪明谨慎有手段,知道顾氏能做出火腿跟调味香料,还能护住这些营生,定不是泛泛之辈,不可冒然前去谈营生,而且…… “不说安老板跟董老板,那位窦少东家的来头可是不小,他如今正在做着顾氏的火腿买卖,要是咱们这时候去找顾氏的麻烦,窦少东家定不答应。”祝五说起黎大人对顾有禄说过的话:“人外有人,有些人是大人也得罪不起的。” 第788章 不做你们的生意 而这个窦家就是黎大人也不敢轻易得罪的。 祝五道:“窦家乃是皇商,买卖做得太大,跟许多贵人都有关系。” 顾有禄听罢,没了先前的不满,反而激动起来:“祝叔,咱们好不容易跟窦少东家遇上,理应去拜访一番,要是能结识皇商窦家,对黎叔也是一大助力。” 祝五想了想,点头道:“结识皇商窦家倒是可以,但不能太过着急,得谨慎。” 皇商巨富,人人都想结识,可这个结实是带着风险的,他得先问过黎大人后,才能决定去不去拜访皇商窦少东家。 顾有禄听得皱眉,心里骂了一句:傻子,这可是皇商啊,竟然不赶紧去巴结,等什么等?要等你自己等,可别碍了老子的财路。 顾有禄在心里骂了祝五一顿,可如今天都黑了,他再冒然上门去求见窦少东家,也不妥当,只好忍了。等明天去庆福镇的时候再来个偶遇,好结识窦少东家这座金山。 顾有禄一想到明天不但能见到顾氏,跟顾氏谈合伙做买卖的事儿,还能结识皇商窦家,那是兴奋得睡不着。 他是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下,不过睡了一个时辰,就被祝五派人叫起来。 “禄三爷,快起来了,咱们要赶去庆福镇。”两个护院把顾有禄叫起身,等他换好衣服后,坐着骡车往庆福镇赶去。 一路疾驰两个时辰,终于来到庆福镇。 祝五看见庆福镇后,着实惊了一把:“这庆福镇虽小,却是五脏俱全,竟是有钱庄跟银楼。” 一般的镇上都很穷,是没有钱庄、银楼的,只有县城才有。 两个正在等活计的脚夫听了说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这也难怪你们会吃惊,这庆福镇以前是没有钱庄银楼的。可自打有了豆腐、调味香料,卤味铺子跟延福楼后,很多外地富户都慕名而来。不过三年,镇子就比以前富裕了,这钱庄跟银楼也就开起来了。” 顾有禄听到这两个脚夫说起延福楼,忙道:“你们可知延福楼在哪里?” 两个脚夫听罢,很是默契的没有吭声。 祝五老道,立刻拿出一钱银子递给他们:“我们是府城来的,听闻延福楼的菜品好吃,便特地来吃上一回,还望二位兄弟告知我们延福楼在哪里。” 两个脚夫得了银子,笑呵呵的道:“延福楼就在主大街上,你们直接往前走就到了,不过你们今天想要进酒楼里吃席却是不成的。” “为何?”祝五问道。 脚夫道:“早两天延福楼的人就说了,今天有府城来的贵客要招待,不开门,想要进酒楼里吃席面的,得明天再来。不然就在窗口买菜带走,酒楼今天不待客。” 又道:“你们要是买菜就赶紧去排队,免得去晚了买不到。” 顾有禄听得不满起来:“这延福楼咋这么大排场,客人上门去吃饭,不让进酒楼就算了,连在窗口买个菜都要排队,他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客人不生气?” 脚夫笑道:“生啥气啊,人酒楼的菜品做得好,过年过节还会免费发水晶糕,附近几个镇子的老百姓喜欢他们都来不及,还生气?不想吃免费的水晶糕了?” 顾有禄又惊了:“这顾氏也太不会做生意了,竟然把那么好吃的糕点拿去白白送人,这得浪费多少银子啊?” 顾有禄是心痛得不行,他觉得延福楼浪费的都是他的银子啊。 两个脚夫闻言,看了顾有禄一眼,觉得这人有病,这是延福楼自己的事儿,人乐意送,跟他有个屁的关系。 “客人想要去买菜就赶紧去吧,我们还要等活。”两个脚夫拿了一钱银子后,很是满足,不再搭理顾有禄他们,而是移到一旁,继续蹲在地上等活计。 顾有禄道:“祝叔,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延福楼吧。” 再晚那顾氏可就要把家当给败光了。 祝五点头,留下两个小厮看骡车后,带着顾有禄往延福楼去。 延福楼大门紧闭,但旁边却有一个窗子开着,有不少客人在窗口前排队买菜品。 那两个脚夫说得没错,延福楼的生意当真是好得可以。 顾有禄见延福楼只是开了个窗口买菜生意都这么好,更加眼热顾氏的生意,是立刻上前去拍打延福楼的大门,喊道:“开门,快开门,我们是来吃饭的。” “吃什么吃?你们是哪里来的?懂不懂规矩?”阿桨手里拿着跟木棍,指着顾有禄道:“今天延福楼不做堂食,要买菜就去窗口排队,不买就滚,别来这里捣乱。” 火腿拍卖的钱数太大,顾锦里特地把阿桨、冯进、大团、泽子这几个人喊来帮忙,而阿桨就是守着大门,以防别人敲门的。 顾有禄看向阿桨,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却被祝五拦住。 祝五问阿桨:“你是延福楼的人?” 阿桨点头:“算是。” 祝五笑了,问道:“那延福楼为何关门?可是里面在拍卖火腿?” 阿桨虽然没有邱琅、冯进聪明,可听到这话也警觉起来:“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知道火腿的事儿?” 祝五见他戒备,忙道:“小兄弟你不用紧张,我们是从府城来的,过年的时候在福泰楼吃过饭,听说有一种叫做火腿的东西,滋味极其醇香好吃,心中好奇,得知火腿出自庆福镇后,就慕名而来。” 祝五说的话没有丝毫毛病,可冯进听到后,却是眉头大皱,心里生出提防来。 冯进从旁边的角门里走了出来,对祝五道:“你们走吧,延福楼不做你们的生意。” 顾有禄听到这话怒了:“小子你说什么?不做我们的生意,你们是开酒楼的,我们有银子为啥不让我们吃饭?” 冯进很狂,冷笑道:“延福楼的菜品不愁卖,见你们不顺眼,不卖给你们怎么了?” 顾有禄听得一噎,气得想要撸起袖子揍冯进,却被祝五拦住:“不可。” 顾有禄听得很是生气:“不可什么不可,祝叔你都拦我两回了,这像话吗?黎大人让你跟着我是帮我的,不是来拦着我发财的。” 然而,祝五却是什么也没有说,而是立马把顾有禄给拽走了。 第789章 撞见顾大山 顾有禄怒了,朝着祝五吼道:“你做啥?干啥拽我走,快放开!” 可惜祝五会拳脚,身材又魁梧,顾有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再怎么挣扎也没用,是被祝五拖到黎家的骡车上去。 黎家的两个下人把骡车停在靠近主大街的一条小巷子口里,见祝五把顾有禄拽上骡车,立刻守住巷子口,不让外人靠近。 祝五压着顾有禄的肩膀道:“那个年轻人身上有功夫,且他见过血,身上杀气重,咱们要是跟他闹,下场不会好。” 祝五眼睛毒,一看见冯进就是知道那是个不好惹的,且目光一直盯着顾有禄,一旦动手,冯进定会直接绕过他,杀向顾有禄。 祝五是奉命保护顾有禄的,为了不让顾有禄受伤,是发现冯进的心思后,立刻把顾有禄给拽走。 顾有禄却不以为然,道:“看那小子也就是个顾氏的下人,他能有什么能耐?再说还有祝叔在,祝叔还不能把他给打趴吗?” 祝叔抿着嘴巴不说话,要是打,他确实能打得过那个小伙子,可是:“这里是顾氏的地盘,咱们只有四个人,不好跟顾氏的人硬碰硬,还是先退一步,等他们开门再说。” 顾有禄被黎大人宠得已经快要飘到天上去,不屑的道:“这里是顾氏的地盘又如何?黎叔可是河安府的同知,还能怕个小小的顾氏?” 祝五听罢,沉下脸来:“禄三爷,大人已经跟你说过了,让你们收敛点,莫要坏了他的官声,让他三年后无法调任江南。” 又隐晦的警告道:“禄三爷,大人虽然爱护你们,可你们要是敢坏了他的仕途,就算大人想要保住你们,大人背后的贵人也会砍了你们。” 顾有禄听得一凛,立马放缓语气,赔笑道:“祝叔放心,我听你的,绝不会给黎叔添麻烦。” 心里却是把祝五给大骂了一顿,哼,一个狗奴才罢了,等我拿到顾氏的营生,在黎叔面前立功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五爷、禄三爷,好像有顾氏的人来了延福楼。”骡车外,一个下人隔着车帘,对着顾有禄他们小声的道。 “啥?顾氏的人来了延福楼?”顾有禄立刻掀起车帘问着,等不及的跳下骡车。 祝五生怕他冲动的跑去找人,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是立刻把他给拽住,问下人:“三子,把你看到的事情说一遍。” 三子忙道:“就在刚才,延福楼门口来了一辆骡车,驾车的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先前用棍子拦住我们的那小子却喊他东家,街上的人看见他也喊他顾东家,想来就是顾氏的当家人了。” 顾有禄听得眼睛一亮:“顾氏的当家人来了,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见他啊。” 祝五也是心中一喜,没想到能碰到顾氏的当家人,立刻问三子:“那是人呢?还在延福楼正门?是他一个人还是跟着其他人?” 三子摇头:“不在了,跟那个拿棍子的小子说了几句话后,驾着骡车去了后门,应该是给延福楼送东西来的,里面在待客,不好从正门进,就绕道去后门了。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其他人跟着。” 穿着也很朴实,就像是个普通的农家汉子,要不是那些人都喊他顾东家,三子也不敢说那人就是顾氏的当家人。 祝五又问:“后门在哪?” 三子道:“从上一个巷口转进去就是。” 祝五听罢,问顾有禄:“禄三爷可想要去见见顾氏当家人?” 顾有禄:“废话,当然想去见了。” 他们找了顾氏的住处大半个月,为的是啥?不就是去见见顾氏当家人,谈谈两家一起合伙做营生的事儿? 祝五是怕了顾有禄了,闻言对他道:“禄三爷想要去见顾氏当家人也成,但必须保证,不能冲动,不能乱说话,一切由我来说,否则咱们立刻打道回府。” 顾有禄听得真相掐死祝五,娘的,一个老奴才而已,竟然敢这么命令他。等着,总有一天他会让黎叔把祝五给卖了,让这老奴才知道知道,谁在黎叔眼里才是最重要的人。 祝五生怕那位顾氏当家人跑了,没工夫跟顾有禄说太多,见他答应后,便让三子带路。 不一会儿,三人就来到延福楼的后门。 此刻的延福楼后门停着一辆骡车,顾大山正在跟陆豪子往酒楼里搬着酒水。 “豪子,当心着点,这些酒水是小鱼昨天调配好的,只有十坛,可是不能摔。”顾大山交代道。 陆豪子笑道:“东家就放心吧,我们知道这酒水难得,一定小心伺候着。我刚跟水娃他娘说了,让她用瓷瓶装酒水的时候也小心点,这洒了一壶可就是一两银子呢。” 小东家调配的酒水跟外面卖的酒水很不一样,不会太冲,有一股子绵软和果香,很是好喝,专门调来配火腿的。今天是第二回火腿拍卖,客人们上回喝过这些酒水后,这回都嚷嚷着要买,出的还是高价。 顾大山笑着点头:“嗯,赶紧进去吧,贵客们怕是要等急了。” 说着,搬着两坛子酒,跨进延福楼。 祝五见顾大山要走,正要开门喊留步,可看见旁边的顾有禄整个人都僵住后,觉得不太对劲,没有喊顾大山,而是躲回小巷转角,问顾有禄:“禄三爷,你怎么了?” 不是火急火燎的想要见顾氏当家人吗?这人就在眼前了,发什么冷愣啊? 顾有禄根本听不见祝五的声音,他脑袋里是雷声轰鸣,不断的回响着一句话:顾大山就是顾氏当家人!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这样的? 顾大山一家早就应该死了才对,怎么可能还活着,还做了顾氏当家人,经营着这么赚钱的大买卖。 嗷! 顾有禄受不住这样的刺激,是嗷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禄三爷,禄三爷?”祝五见顾有禄晕倒了,当真是一惊,禄三爷可是黎大人很疼爱的子侄,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不好交代。 “快,快把禄三爷抬回骡车上去。”祝五道。 “诶。”三子应着,又问道:“那顾氏当家人咋办?好不容易见到的?就这么走了,万一等会找不到人咋办?” 第790章 全是我老顾家的银子 祝五一把扛起顾有禄,道:“酒楼就在这里,顾氏当家人还能跑咯?先把禄三爷救醒再说。” 言罢,不等三子回答,是扛着顾有禄就跑。 三子往顾家骡车那边看了一眼,急忙跟上。 祝五很快就把顾有禄扛到骡车上,掐着他的人中,差点把人中掐出血来,才把顾有禄给掐醒。 “呼呼呼!”顾有禄喘着粗气,回过神来后,抓住祝五的手臂问:“我们刚才看见的那个中年男人就是顾氏当家人?” 祝五点头:“嗯,三子说的就是他。” 顾有禄听罢,脸色变得很是奇怪,激动、震惊、嫉妒、不服气,全部浮现在脸上,让他的脸看起来很是扭曲,把祝五都给吓到了。 “禄三爷,你怎么了?快醒醒。”祝五摇晃着顾有禄,可顾有禄根本没有搭理他,是一个劲的大笑不止,口中念叨着:“发财了,发财了,我老顾家发财了!” 祝五看着顾有禄的模样,怕他是被什么东西给魇着了,说了一句“得罪了”之后,扬手就是啪一声,打了顾有禄一巴掌,总算把顾有禄给打醒了。 顾有禄捂着被打疼的脸颊,怒瞪祝五:“你打我?!” 娘的你个狗奴才,知道我家现在有多有钱吗?巨富,巨富知道不?你还敢打财神爷。 祝五道:“禄三爷见谅,实在是您一个劲的傻笑,我怕您出事,这才不得已打醒你。” 又追问道:“禄三爷到底在笑什么?刚才怎么突然晕倒了?害得我们错过了去见故事当家人的机会?” “见?就他还需要本大爷去见?!”顾有禄立马嚣张起来,抬着下巴,面露不屑的道:“呵,你知道那个顾氏当家人是谁吗?” 不等祝五问,顾有禄就得意非凡的道:“他就是顾大山,是我大哥!” “什么?”祝五惊了:“刚才咱们看见的顾氏当家人是你大哥顾大山?你们不是说他全家命歹,已经死在逃荒路上,连尸体都被野狗给吃了吗?” 当时老顾家把顾老爷子原配所生的大儿子一家说得是相当凄惨,直接说顾大山是死无全尸。不过老顾家还说了,他们一家可是很疼顾大山一家的,见他们一家死了,是徒手给他们一家挖了个坟墓,把他们一家的尸骨给葬了进去,很是有情有义。 顾有禄一顿,含糊的道:“当时逃荒,又遇到恶人杀人,我们一家逃命都来不及,许是认错了尸体。但刚才那个人我绝对没有认错,化成灰我都认识,那就是我大哥顾大山!” 又叹道:“没想到啊,顾大山一家不但没死,还发达了。” 祝五听罢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可真是缘分,大楚这么大,竟然能让他们在河安府遇上。 不过,祝五想了想刚才见到的那名男子的长相,却是很是顾老爷子,若说他们是父子,八成人都会信。 祝五问顾有禄:“禄三爷如今想要怎么办?” 顾有禄嚣张的道:“怎么办?既然是派人给顾家送信,让他们一家老小来同知府给爹娘磕头认错。” “认错?”祝五有点懵:“顾大山一家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他们一家发达了却不告知父母,这是不孝,家里没有分家,他家赚来的钱就都是老顾家的。如今他们一家子花着老顾家的银子吃喝、买下人、买骡车,自己过着好日子却不想着我们这些兄弟,这是不义,他一家不孝不义,还不该来给我们磕头认错吗?” 顾有禄越想越气,这么大的营生啊,一年赚那么多银子啊,全给顾大山家花了,顾有禄一想到这些,是肉痛得差点死过去。 他捶着胸口道:“白眼狼,只顾着自己的一群畜生,花着我老顾家的银子逍遥快活,他们必须把银子、田地、铺子、营生全都交出来,要是不交出来,老顾家跟他们没完!” 祝五听得眉头大皱:“虽说老顾家没有分家,可这些营生却是顾大山一家挣来的,要他们把银子、田地、营生全都交出来,怕是不行。” 顾有禄:“不行?不行我们就去衙门告他,告他个大不孝之罪,看他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大楚人最重孝道,要是做儿子的敢不孝,重则可是要被判流放的。 呵呵,顾大山一家最好识相点,不然等他一家被流放了,这些财产跟营生一样是老顾家的。 三子在旁边都听得懵了,死都没有想到那位顾氏当家人竟然是禄三爷的亲大哥,这可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 “五爷,如今该咋办?”三子是祝五的手下,他还是听祝五的。 祝五看了看已经兴奋得快要疯魔的顾有禄,对三子道:“立刻启程回府城。” 又对顾有禄道:“这事儿太大了,咱们谁都拿不了主意,还是先会府城,把事情告诉大人跟你爹娘再说。” 顾有禄虽然现在就想去顾大山面前逞威风,但祝五说得对,这事儿太大了,为了顾大山家的家产,他也不能太过冲动:“成,听祝叔的,咱们赶紧回府城。” 祝五听罢,立刻对三子道:“上车,立刻回县城收拾东西,赶回府城去。” “诶。”三子应着,坐上骡车的前车板子,对旁边的下人道:“贵子赶紧走。” 贵子听罢,一甩鞭子,驾着骡车奔出庆福镇。 顾家人至始至终都不知道顾有禄来过,还撞见了顾大山。 顾锦里拍卖完火腿后,只是听冯进说:“上午的时候酒楼大门来了两个人,说要谈什么营生,已经被赶走了。” 自打她家做出豆腐、卤味、调味香料以来,是时常有陌生人找来说要合作一起做营生的,顾锦里并没有放在心上,只道:“留意着点,要是他们再来镇上,派人盯着他们,若是对方识相就算了,要是执迷不悟的还想来谈营生,不用跟他们客气,下个几次毒,把他们吓走。” “是。”冯进应着,看见秦三郎后,恭敬的道:“三爷。” 顾锦里听到这个称呼,嘴角抽了抽,所有的下人里,只有冯进会喊秦三郎三爷,都把他给喊老了,秦小哥还没到十九岁呢,还是个嫩嫩的小哥哥。 第791章 扑空 “嗯。”秦三郎点点头,问道:“在说什么?可是说完了?” 冯进把先前说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秦三郎,没有任何漏掉的。 秦三郎听得点头:“按照小鱼说的做,没事就下去吧。” 冯进立刻抱拳:“是。”转身走了。 顾锦里瞅瞅冯进的背影,再瞅瞅秦三郎:“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听你的话?还管你叫爷。” 又道:“他可是我家的下人,如今你都快成他主子了。” 秦三郎笑道:“没什么,就是跟他打了几场,在山里夜训的时候给他加了点难度,他心服口服后,就对我比较尊敬。” 顾锦里狐疑的看着他:“真的吗?怎么光听听就觉得你给冯进下了很多绊子,还是差点把他给整死那种绊子。” 秦三郎嘴角一扬:“小鱼想多了,我用的可是光明正大的手段。” 冯进这人很是孤傲,本事又大,要是不下点力气把他的傲骨给打掉,他是不可能一辈子心甘情愿的给小鱼家做下人的。 顾锦里看着他明晃晃的笑容,道:“我怎么觉得瘆得慌?” 秦三郎一愣,靠近她几步,低头道:“小鱼不要怕,我不凶你的。” 秦三郎此刻的眼神太过温柔,顾锦里有点扛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很是倒霉的撞到了桌角,把她疼得皱起眉头,还嘶了一声。 秦三郎见了赶忙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回来,看向她的腰,问道:“咋样了?很疼吗?” 一定疼极了。 顾锦里摇头:“没事,就是疼那么一下罢了。” 又高兴的对他道:“我今天赚了好多银子,那个窦少东家花高价拍走了十二条火腿。” 这回拍卖的火腿数量比上次多,足足有二十条,而那位窦少东家比上次还土豪,是用每条两千八百两的价格拍走了十二条火腿,把安老板给羡慕得不行,直说窦少东家会投胎,投生在了皇商之家,这么大手笔的花钱都不带眨眼的。 窦少东家听到这话很不高兴,说:“本少东家赚钱靠的是自己的本事。” 安老板对此嗤之以鼻,但他不敢得罪窦少东家,便没有继续反驳,而是恭维的道:“窦少东家年轻有为,是咱们大楚的栋梁之才,安某很是佩服。” 可窦少东家的脑回路异于常人,听到这话又不高兴了:“什么栋梁之才?谁要做栋梁啊,本少东家只想赚钱。” 安老板呵呵,不再跟窦少东家说话,而是跟祁先生去找欧阳先生说话。 顾锦里给他们安排了一桌席面,拍卖完后,让他们在大堂吃饭。 顾大山跟戚康平作陪,还有欧阳先生带着程哥儿、清哥儿,一顿饭吃下来,气氛是和乐融融。 安老板试探着说:“咱们已经是第二回一起竞拍火腿了,要是以后都是咱们这些人竞拍火腿,那当真是再好不过。” 说完,看向董老板跟窦少东家,以及顾大山。 顾大山根本就做不了火腿的主,全是小鱼说了算的,他就是替小鱼出来待客而已。 窦少东家道:“别看我,我家有钱,我跟谁竞拍都不怕。” 安老板真想把窦少东家的头给拧下来,这死孩子咋这么不会说话?真是快把他给气死了! 窦少东家喝着松菇鸡汤,往楼上看了一眼,问顾大山:“顾叔,酒楼里可还有其他客人?这遇见就是缘分,不如喊下来,咱们一块吃?” 顾大山道:“不是啥客人,就是我们几家的孩子,来酒楼帮忙的,咱们吃就好,他们有饭吃的。” 窦少东家眉头一皱,没再说什么。 …… 楼上,顾锦里让陆光送了一桌子席面来给秦三郎吃:“快吃吧,吃完赶紧回司兵所去,可不能让别人说你擅离职守。” 虽然秦三郎回来帮忙她很高兴,可他在司兵所里还有职务,她可不想他为了自己而被人告状。 秦三郎道:“放心,我对司兵所的掌控很好,出来半天出不来事儿。” 要是连这点子本事都没有,那他这三年算是白干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快吃。”顾锦里给他夹了一筷子炒牛肉,又夹了糖醋咕咾肉,还给他盛了汤水,像喂猪一样的喂他。 秦三郎是她给自己夹什么就吃什么,每次都吃完,还把她特地烤的烤鱼给吃下去两条。 顾锦里的身子一偏,往他的肚子上看了一眼,见肚子还是扁扁的才放下心来。 秦三郎见了笑道:“小鱼放心,我不会吃吐的,我饭量大。” 顾锦里咬着筷子道:“嗯,我知道你饭量大,所以要养活你好难。” 秦三郎:“那我吃少点,不让小鱼太费银子。” 顾锦里一顿,眯着眼睛看他:“你可真会见缝插针,我又没说要养你。” 秦三郎有点失望,却很快笑道:“没关系,我养小鱼也是一样的。” 啪一声,顾锦里抬手拍了他的脑门一下:“再敢说这种土味情话,我就跟你绝交。” 秦三郎不知道土味情话是什么,但他不想惹小鱼生气,乖乖的停下话头,继续吃饭。 吃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吃完,跟着顾锦里一块收拾桌子。 “等会儿我给你拿点肉干跟炸鱼块,你带去司兵所吃。”说完她愣住了,盯着秦三郎,质问般道:“你今天不是回来帮忙的吗?怎么什么活计都没干,却吃了我一桌子的好菜?” 亏了亏了! 秦三郎一愣,笑出声来,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这个:“那先欠着,等以后小鱼需要我了,我再给你帮忙。一辈子这么长,小鱼总有用到我的时候,不会亏了这一桌子的饭菜。” 顾锦里:“……” 为啥她有种自己被占了便宜的感觉? 秦三郎很是喜欢看她吃瘪愣住的模样,见状笑了起来,看够了才继续动手收拾碗筷。 等收拾好后,跟着顾锦里下了楼,但他们却没有走大堂,而是从另一个楼梯下去,直接到了酒楼的后厨,把碗筷放好后,从后厨去了后宅。 顾锦里把装满肉干跟炸鱼块的布袋递给秦三郎,把他送出门去:“走吧,等休沐了再回来。” “嗯。”秦三郎应着,拿过东西,翻身上马,看了顾锦里一会儿,把她看得恼了,才笑着打马离开,直接让窦少东家扑了个空。 第792章 全家愤怒 窦少东家不蠢,秦三郎更不是傻子,一个发现了一点端倪,一个则是觉得时机未到,不想让对方提前见到自己。 不过窦少东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扑空,他没有在酒楼见到人后,便决定在镇上住两天,可镇上的客栈不太安全,窦少东家就求了欧阳浒:“欧阳爷爷,我去您的宅子住上几天吧。” 欧阳浒看了看他,道:“可以,但要一条火腿来做住宿费。” 窦少东家听罢,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一条火腿啊,少说也是一万两银子。” 这话说得,顾大山都震惊了:“这,这么多?我家卖给你才两千多两。” 窦少东家想要撞墙,一时口快给说出他在京城拍卖火腿的价格。他看着顾大山笑道:“顾叔误会了,这不是再跟欧阳爷爷讲价嘛,得夸大一点,才能把住宿费给降到最低。” 顾大山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火腿真这么贵呢。” 窦少东家想哭,真的就是这么贵啊,京城的勋贵子弟还抢着竞拍,要不是价值万两,他能亲自来庆福镇竞拍? 窦少东家一咬牙,点头道:“成,一条火腿就一条火腿,但我要住得舒坦。” 欧阳浒道:“我家又不是客栈,能让你住已经不错了,要是不满意,那就算了。” “别别别,成,您老说了算。”窦少东家郁闷不已,要不是怕别人知道火腿是在庆福镇拍卖的,他早就花高价在庆福镇买下几座宅子了。 如今为了火腿的安全,只能去欧阳家暂住。 欧阳浒得了一条火腿,很是高兴,跟顾大山说了几句话后,就带着窦少东家他们回去了。 祁先生想要跟欧阳先生攀关系,也趁机跟去了欧阳家。 安老板跟董老板自然也是跟着去了一趟。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延福楼,往镇上的欧阳家行去,一路上还说着话,看着很是其乐融融,完全没有竞拍火腿时候拍着桌子对骂的凶狠样。 等他们走后,顾锦里才来到大堂里。 顾大山把拍卖所得的银票递给她:“拿着,这是二十条火腿的拍卖钱。” 顾锦里看着盒子里的银票,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谢谢爹。” 顾大山笑道:“谢啥,就是坐在这里跟客人们说几句话,再次一顿饭罢了,爹也没有帮上啥忙。” 顾锦里道:“爹别这么说,您这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古代对女子的恶意大,像是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儿,她一个长大的姑娘家是不好出面做的,所以自打火腿拍卖以来,都是顾锦安跟顾大山出面,她就负责幕后跟数银票。 顾大山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笑道:“行了,别夸你爹了,你把银票藏好,再让厨房做几桌席面,咱们带回家去,让你娘也吃点好吃的。” 崔氏不常来镇上,想要吃到延福楼的酒菜,只能是他们带回去。 顾锦里笑了:“爹,您对我娘真好。” 动不动就撒狗粮的。 可顾大山却摇头:“一点也不好,你娘跟着我受了一辈子的苦……你跟你姐都不能找想爹这样的,找会拳脚的,以后遇到事儿也能帮上你们。” 所以他看好的女婿一直是武哥儿跟三郎,两个都是会拳脚功夫的,特别是三郎,不但身手好,还很有主意,遇到事的时候能扛得住,会解决,对小鱼又好。要是小鱼能嫁给三郎,他跟崔氏真的不用再犯愁了。 顾大山看看顾锦里,想起她凶狠的模样,生怕她错过秦三郎后会嫁不出去,忍不住说了一句:“三郎是个好孩子。” 顾锦里正数着银票,闻言抬头看着自家老爹:“我知道啊。” 顾大山:“……你知道就好,要对三郎好点。”不然三郎跑了可就糟了。 顾锦里快冤枉死:“我对他还不够好?” 顾大山点头:“确实挺好的,不过……姑娘家家还是要温柔一点的好。” 顾锦里:“……” 所以爹你是生怕我不够温柔会把秦小哥给吓跑吗? 顾大山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可他是当爹的,有些话也不好对着自己的女儿说,点到为止,说完这话就去了后厨帮忙。 顾锦里眨眨眼,又眨眨眼,在心里问自己,我就这么不被家里人待见?为啥我全家都想要把我嫁给秦小哥的样子? 不过,秦小哥也挺好的。 顾锦里抱着盒子去了酒楼账房,细细算着拍卖火腿所得的银子。 …… 窦少东家在镇上住了两天,这两天里是天天来延福楼,也让手底下的人在庆福镇乱逛,可就是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人。 窦少东家不知道,秦三郎早就走了,且二月之前是不会回来的。 窦少东家赶着去京城拍卖火腿,没有功夫多逗留,找了两天没有找到人后,就带着火腿跟自己的车队启程去了京城。 而顾有禄四人也回到了府城的同知府,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老顾家人。 “啥?有禄你说啥?顾大山那个扫把星没有死?还做了顾氏的当家人,掌着调味香料的生意!”顾老太听到这话是直接叫了起来,差点受不住打击给晕死过去。 她扶着顾老爷子的手道:“老头子,老头子你看看啊,我就说他是个没良心的,咱们担心他一家被恶人给打杀了,可他家倒好,吃着大富大贵的日子,一天天赚的银子海了去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找咱们。他心里要是有你这个爹,能不来找你吗?” 顾老太是捂着脸哭:“呜呜呜,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这个后娘,我也知道自己偏心,可哪个亲娘不偏袒着自己的亲儿?再说了,我生的可都是你的种,我护着的可都是你的儿女,就是薄待了他一个罢了,他发财了就不管我们。” 顾老太是哭得伤心欲绝,一副被顾大山这个继子伤透了心的模样,可心里却是恨不得杀了顾大山,把顾氏的营生全部拽进自己手里。 顾老爷子沉着脸不说,刚听到顾大山一家发达的时候,他是很得意的,觉得自己的种也是有本事的,能做出这样大的营生。 可听了顾老太的话后又很生气。 第793章 断亲作废 老婆子说得没错,顾大山就是个不孝子,自己发达了就不顾着老父亲,虽然他对他不是很好,可他再怎么说也是顾大山的老子。 老子就算把你给磋磨死了,你做儿子的也得孝敬自家老子。 老顾家人听说顾大山就是顾氏当家人,是全家愤怒。 顾小妹掉着眼泪道:“大哥怎么能这样?咱们可是一家人,他发达了却自己享福,让咱们每个月过着只有十两银子月钱的日子。” 黎大人虽然疼爱他们,也偶尔会给他们一些银子,可黎家每个月给他们的月钱只有十两,跟顾大山家一年赚上十万两银子比起来,他们这十两银钱算什么? 顾小妹一想到顾大山一家吃香喝辣,睡在钱堆里的模样,就气得肝疼。 钱光宗也是气得不轻,直接跳起来骂道:“顾大山这个王八羔子,没良心的狗东西,我们一家子受苦受难,他一家子却在享福,不成,咱们得找顾大山说理去,不能只他一家子享受!” 顾老爷子当真是个活王八,钱光宗这话可是连他都骂进去了,他竟然只是沉着脸不说话,还觉得钱光宗骂得对。 顾有禄道:“姐夫说得对,咱们没有分家,顾氏的营生咱家也有份,得给顾大山送信,让他来跪见爹娘,再把顾氏的营生交出来,物归原主。” 郑氏听得是兴奋不已,抱着顾成志,附和着道:“对,让顾大山一家把营生交出来……对了,不是说他家一年就能赚上十万两银子吗?这都做了几年的营生了,不得有个五十万两?这么多银子啊,可不能让顾大山一家给得了去。咱们得让顾大山把这些银子也交出来。” 顾有禄自从搭上黎家后就嫌弃郑氏,如今听到这话是对郑氏另眼相看,赶忙夸道:“志哥儿他娘说得对,得让顾大山一家把赚到的银子也交出来,绝对不能让他一家把几十万两银子给私吞了。” 顾成志就是个傻子,听到自家爹娘的话,是握着拳头,呲着牙,兴奋的叫喊道:“让顾大山把咱家的银子交出来,交出来!那是咱家的银子,不能给顾大山一家!” 郑氏闻言很是高兴,夸着顾成志:“志哥儿真聪明,那就是咱家的银子。” 要是顾锦里在这里,一定会说:赶紧带顾成志去看看吧,都傻成这样了。 顾有文一家也在这里,是根本没有想到,顾大山就是顾氏的当家人。 顾有文沉着脸道:“爹娘,不是儿子贪钱,实在是大哥这么做很不对。大哥是爹的儿子,发达后,理应把银子拿出来孝敬咱们爹。这般自己发达了就自家享受,当真是不孝,要不是咱爹心善,早就去衙门告他一个不孝之罪了。” 古氏也道:“是啊爹,虽然您老心善,可也不能由着大哥一家胡来,您老得立刻写信把大哥叫来,让他把营生跟存银都交出来,免得别人说他不孝,没分家就私藏银子。” 顾成贤跟顾雅都很能装,两人皆是端坐着不说一句话,端让家里大人决定,反正他们这一房是不会吃亏的。 顾有福一家也是听得很是兴奋,顾大山就是顾氏的当家人,那不就是说他们老顾家啥活计都不用干,就能白白得了这么大一个营生? 顾有福是兴奋得脸色通红,只要老顾家有了银子,他就是老顾家的爷,就能有钱去花楼里睡姑娘。 他近来在花楼里看上了一个花娘,叫做碧娘的,诶哟那小模样长得可是极好的,就是睡一次太贵了,得要五两银子,是他这一房一个月的月钱。 没错,黎大人不喜欢顾有福一家,给他们家的月钱跟顾有禄他们的不一样,一房人只给五两。 顾有福很是委屈,找顾老太说过这事儿,结果被顾老太痛骂了一顿,说他不知感恩,一个月给他一房五两银子还嫌不够,这可是农人累死累活一年才能赚到的银子。 最后还说,你要是嫌弃五两银子太少,那就别要了。 顾有福听罢,不敢再跟顾老太抱怨,只能守着五两银子过活。 哼哼,等他有了银子,他一定要把碧娘包下,让碧娘整夜整夜的伺候他,累不死她个小娘们。 老顾家人全都在说着没有分家,顾大山家的银子是他们家的,要顾大山来跪见他们,上交营生跟存银。 可是,钱承才挠挠头,看看老顾家人,不解的问道:“姥姥、姥爷,咱们不是已经跟顾大山一家断绝关系了吗?还是齐举人帮着写的断亲文书,这都断绝关系了,顾大山一家还能把营生跟银子上交给咱们吗?” 这话一出,屋子里是瞬间静了下来。 钱承才说得没错,老顾家确实跟顾大山一家断绝关系了,还写了断亲文书,有齐举人做证,可老顾家人如今能承认? 绝对是不行的,要是承认,顾大山家的钱财就跟老顾家没有关系了。 啪啪啪! 钱光宗是气得抓住钱承才的衣襟,猛打着他的脑袋,骂道:“你个不会说话的本东西,啥断绝关系了?没有的事儿,咱们就是因着逃荒跟顾大山一家走散了,如今再遇到,得把他们一家叫来团聚。” 钱承才被打,赶忙哭叫求饶:“爹,爹您别打了,儿子知道错了。” “行了,别打了。”顾老太拍着桌子道:“都给我静静,听听你们爷爷怎么说?” 顾老太看向顾老爷子,抹着眼泪道:“老头子,我知道当初不该做出卖掉大山一家的事儿,可当时是在逃荒,咱家的粮食快吃没了,那齐家说要买人,我想着卖掉大山一家,不但是咱家能得到粮食跟水,大山一家跟着齐家也能过上有粮食吃的日子……怎知大山一家不领情,还因此怨恨我,闹到最后要断亲的地步。” 不过…… 顾老太很聪明,对顾老爷子道:“听黎大人说,要是父母被逼迫才跟子女断亲的话,这断亲文书是不算数的,只要去衙门里说一句,那断亲文书就能作废。” 顾老爷子不懂这些,听罢眉头一动,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第794章 阻拦 顾老太听罢,心下一笑,顾老爷子能这么问,就是不想跟顾大山一家断亲的意思,她赶忙说道:“自然是真的,我啥时候骗过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让有文去问问黎大人。” 顾老爷子不想再跟着黎家过日子,他想要拿到顾大山家的营生跟银子,过上真正的老太爷的日子。 因此沉默一会儿后,说道:“当初断亲是齐家逼迫的咱家,大山一直是我的儿子,既然他一家还活着,有禄又遇见了他,合该把他叫来,见见我这个老父亲。” 顾老太听到这话,差点没笑出声:“诶哟,老头子你这么说就对了,我一直担心你会因为齐家的事儿怨恨大山。这也怪不得大山,是那齐举人多管闲事,生生让你跟大山断了父子关系。” 说完又呸了一声,骂了齐逸家几句。 顾有禄激动啊,赶忙道:“成贤,快拿笔墨纸砚来,你爷爷说,你来写,咱们得把你大伯喊来府城,一家团聚。” 顾成贤勉为其难的拿来笔墨纸砚,道:“爷爷,说吧。” 顾老爷子想要写几桩感动的事情来铺垫一下,可他根本就不在意顾大山这个儿子,是想要写点顾大山小时候的温情事儿都没有。 顾老爷子死命想了片刻,实在想不起来后,只能生硬的道:“大山,听闻你一家平安,已经在庆福镇安家,爹跟你娘如今住在同知府里,算是半个官家人了,日子过得比你们好。可爹不想看着你一家过着泥腿子的日子,想让你来府城同知府一趟,咱们商量商量,如何让你家脱离泥腿子,改换门庭。” 这话说得当真是不要脸了,又想要夺了顾大山家的营生,又舍不下面子,非要贬低顾大山家一番。 可顾老爷子也不想想,他家算个屁的半个官家人? 不过是一群跟着黎大人过日子的乞丐,半个官家人?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死。 可顾老爷子却觉得自己这么说挺好,不但彰显了自己对顾大山的父爱,还保住了脸面,告诉顾大山,他这个做老子的混得不比他差。 顾成贤是顾老爷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写,反正丢脸的又不是他。 顾雅端坐在旁边看着,脊背不由得挺了挺,只要拿到顾大山家的营生,她就能成为真正的富家小姐,看以后谁还敢嘲笑她是个假千金。 “写好了。”顾成贤把信写好后,吹干墨汁,刚要递给顾老爷子看,就被顾有禄给夺了过去。 “你爷不识字,三叔来看看就好。”顾有禄说着,又发现自己的称呼不太对,赶忙对顾老太道:“娘,咱家的排序是不是要改一改?” 自打跟黎家过日子后,他们就把顾大山一家的排序给剔除了,只三房人排序。 顾老太看了顾老爷子一眼,道:“既然你大哥一家没死,那咱家的排序定是要改回来的,从今天起,你还是排行老四。” 想要顾大山家的银子总得做出点牺牲,要是连齿都不一起序,算什么兄弟。 “诶。”顾有禄应着,已经用口水把信封封好,又道:“儿子这就去找三子,让三子把信送去庆福镇。” 让顾大山跪着来见他们老顾家人。 顾有禄很是得意,拿着信去找三子,却被三子告知:“禄三爷,大人请您去叙话。” 顾有禄皱眉,问道:“大人下衙回来了?” 三子点头:“嗯,是五爷去找的大人,大人听说禄三爷回来后,提前下衙回府。” 实则是黎大人听说顾氏当家人就是顾大山后,着实吃了一惊,急忙赶回来,想要问清楚顾大山家的事儿。 顾有禄还是很怕黎大人的,毕竟对方是个官,可是不能得罪,便跟着三子去见了黎大人。 黎大人已经细细的问过顾大山一家的事儿,可祝五知道的也不多,就知道顾大山一家是顾氏当家人,家里营生做得很大,跟府城、金陵的一些富户有关系。 “老五,你这事儿办得也太糙了,应该把顾大山一家查一遍,如今只知道点皮毛,怎么跟他家打交道?”黎大人很是不满,要是清楚的知道顾大山家的一切,他就能对顾大山家动手。可如今却是不能贸然行动的,生怕顾大山家背后有大靠山,他动了顾大山家,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是老奴的错,您放心,老奴已经派人去彻查顾大山一家,再过一段时日,定能查出他家背后的靠山都有谁。”祝五低头认错,心里也是很冤枉,他光盯着顾有禄都费劲,哪里还有工夫去查顾大山一家。 “黎叔,您找我?”顾有禄挺着胸膛抬着下巴,很是得意的走了进来。如今他可不是穷鬼了,而是家里有着大营生的爷儿。 祝五看见顾有禄这副野鸡翻身的模样,是嗤之以鼻。 不过黎大人疼爱顾有禄,直接忽略了他此时的嘚瑟,看见他手里的信后,问道:“这是给谁写的信?” 顾有禄道:“是给我大哥家的信,我爹得知大哥一家还活着后,写信让他来府城一见。” 又忍不住把顾大山就是顾氏当家人的事情给说了。 “也是我老顾家有福报,才让大哥家做出这样大的营生。”顾有禄是一脸得意的道。 黎大人听到顾有禄的“我老顾家”四个字,觉得很是刺耳,他伸出手,道:“把信拿来我看看。” 顾有禄忌惮着黎大人的身份,想了想,只能把信给他。 黎大人看过之后,脸色沉了下来:“这是谁写的?看着像是成贤的字迹?” 可千万别是成贤写的,不然他真会气得吐血。 只因这封信上的内容直白得令人想吐,想要夺产也要委婉一点吧,这种想要夺产还一副施恩的模样,简直是丢死人了! 顾有禄道:“是我爹口述,成贤执笔写的。” 黎大人听罢,总算是欣慰不少,原来是顾老六那个老王八写的,果然是个老畜生,对自己的亲子这般狠毒。 不过这是顾老六的事儿,跟他没关系,但是:“这封信不能现在就送出去。” 顾有禄急了:“为啥?” 早点送出去才能早点夺产,他全家都等着分顾大山家的营生跟银子呢。 第795章 柳碧娘姐妹 黎大人指指旁边的椅子,道:“坐。” 顾有禄听话的坐下。 黎大人道:“顾大山家能做出些新鲜东西来并不稀奇,古往今来,总是会有些能人出世。可关键是他家为何能守得住这些营生?多少人家有张好方子就被人给谋了去,他家一群逃荒来的,没有被谋掉营生就罢了,还能安安稳稳的做了三年买卖,这背后要是没有大靠山,他家早就被人给生吞活剥了。” 黎大人对顾有禄是真的疼爱,细细地跟他剖析其中厉害,最后道:“你们家得先装作不知道,等老五查出顾大山一家的靠山是谁后再行事,不然怕是要吃亏。” 顾有禄听黎大人剖析了半个时辰的厉害,是吓得冷汗都下来了,忙道:“我听黎叔的,黎叔怎么说我家就怎么做。” 黎大人很是满意,拍着顾有禄的肩膀道:“有禄,你很聪明,就是太冲动了。等顾大山家的事儿办成后,你就收心读书。要是能考上秀才,将来一个官位是少不了的,莫要扎到这些俗物里去,你可是要当官的人。” 祝五在旁边听得皱眉,虽说大楚各地都缺少官员,可一个秀才想要当官也不是容易的,费钱。 可顾有禄听罢却很高兴,点头答应:“黎叔放心,等老顾家有了大营生后,我一定收心念书,将来考上功名。” 顾有禄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功名是一定考不上的,但他想让黎大人帮忙给弄个官做做,因此很听黎大人的话。 “你知道轻重就好。”黎大人笑着点头,欣慰于顾有禄的听话,虽然岳师爷常说顾有禄担不起重任,且脾气冲动,很有可能会给他招来麻烦。可他还是愿意给顾有禄机会,让他过上有钱有势的日子。 又交代道:“回去后跟你爹娘把其中的厉害说清楚,让他们暂且等等,莫要太快去找顾大山,免得营生没有弄到手,反而打草惊蛇,被顾大山家背后的靠山给打得措手不及。” 顾有禄听得一凛,赶忙道:“黎叔放心,我这就回去跟爹娘说,绝不让他们胡来。” 黎大人点点头:“去吧,让祝五陪着你回去。” “诶。”顾有禄应着,带着祝五走了。 老顾家人还在兴奋的说着等顾大山来跪见的时候,要怎么在他面前逞威风,顾有禄就回来把黎大人的话说了。 “啥?不能立刻去找顾大山?黎大人咋会这么说?这晚一天可是要少拿不少银子的。”钱光宗早就把顾大山家的银子看成是自己家的,恨不得立刻就把顾大山叫来,接管顾大山家的一切,哪里还能等? 听见顾有禄的话后,是第一个反对:“不成,咱们得立刻给顾大山送信,让他来见岳父岳母,哪里有爹娘还活着做儿子的不来拜见的?” 黎大人会让祝五跟来,防的就是老顾家人撒泼,而钱光宗又不得黎大人喜欢,因此祝五是毫不留情的道:“大人说了,顾大山家背后有靠山,你们要是不想死的话,就等上半个月。等大人把顾大山家背后的靠山查出来后,你们再找顾大山。” 顾有禄也跟着道:“是啊爹娘,黎大人说了,顾大山家能守住这样赚钱的营生,背后的靠山一定不小,咱们得先查清楚,可不能太着急。不然顾大山背后的靠山可是会杀了咱们的。” 老顾家人怕死,听罢没有办法,只好同意。 “成,那我们就先不见大山,等黎大人查清楚后再说。”顾老太一锤定音。 祝五听罢满意,拿出一袋银子放到桌子上:“您一家人都是大人恩人的后代,大人说了,无论如何他都会帮你们达成所愿。” 言罢,拱手行了礼后,转身走了。 钱光宗眼疾手快的抢过桌上的银袋子,笑呵呵的递给顾老太:“岳母大人,您收着。” 说完是眼巴巴的看着顾老太。 顾老太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也心疼顾大姑,便把一袋子银子分了,每房人都拿到一锭银子。 顾老太不想给顾有福,可顾老爷子一直盯着她,她只能把银子给顾有福:“拿着,可莫要乱花,得存起来。” “诶,娘放心,儿子一定不乱花银子。”顾有福欢喜的接过,小心翼翼的把银子放好。 然而,他也是个阳奉阴违的,拿到银子不过两个时辰就跑去花楼里找了花娘,找的还是一直垂涎的碧娘。 柳碧娘原本是看不起顾有福的,觉得他抠搜没银子,怎知这回不但有银子睡她了,还给她透露一个消息:“先前一直瞒着没说,其实那做出调味香料的顾氏就是我本家。” 柳碧娘听得惊了,忙问顾有福:“福二爷说真的?莫不是在骗奴家吧?” 顾有福怒了,不服气的把顾有禄撞见顾大山的事儿、顾大山家营生的事儿、以及老顾家要把顾大山喊来见面的事儿,全都说了。 柳碧娘见他说得是有理有据,还说了不少关于顾大山及其子女的事儿,跟她在府城听到的某些传闻很是相同,不由得信了大半。 “福二爷一看就是个贵人,奴家果然是没看错您,原来您家里不但有同知大人这样的贵亲,还做着这么大的营生。”杨碧娘说着说着,又叹自己命苦:“奴家被卖进楼子里多年,也是想要从良过日子的。若是福二爷看得上碧娘,等您跟自家大哥见面后,可得记得拿银子来赎奴家,奴家愿意一辈子给您做牛做马。” 柳碧娘长得美,身子骨柔弱得跟条蛇似的,是郑氏那老娘们不能比的,顾有福早就被迷得昏头转向,听到这话赶忙翻身压上,一顿乱亲:“心肝儿,爷可是真爷们,不像其他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混蛋,只要你好好伺候着爷儿,爷儿一定给你赎身,让你过上少奶奶的日子。” 柳碧娘很会来事,曲意逢迎的,把顾有福伺候得很是舒坦,还从他口中得知了顾大山家住在哪里,是把顾有福送走后,立刻给家住田福县的亲妹妹写信,告诉她田福县庆福镇有这样的金山,让她赶紧去撬,晚了金山就要被人给撬走了。 柳碧娘的妹子是个年轻寡妇,家住在县城郊外的一个村子里,去年重阳的时候,丈夫病死了,如今正在给自己找下家,收到自家姐姐的来信,那是心动不已。 做调味香料的顾家啊,那可是了不得的有钱人家,她可不能错过了。 第796章 大哥帮帮我 元月三十,顾大山带着十二辆骡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的把干豆腐拉去县城的铺子里。 县城的铺子叫做顾氏货栈,是专门卖干豆腐的,像是现在天气冷的时候,也会卖一些新鲜的豆腐。 顾大林一大早就等在铺子里,看见顾大山带着车队来了之后,急忙笑着迎了出来:“大山哥,你今天来得可早啊,这才辰时过半你就来了。” “吁~”顾大山停下骡车,看着顾大林笑道:“不早了,今天得拉上三回呢。” 干豆腐能存放的时间很长,可以卖到很远的地方去,因此每次运货都要运个上万斤来。 “来得及,这批货是明天才出。”顾大林说着,朝着铺子里喊道:“刘子、大柱、小麻子、庆粮、庆田、庆喜,都出来搬货咯!” “来了。”刘子他们听罢,立刻从铺子里出来,开始搬着骡车上的干豆腐。 “大山伯。”顾庆田三个堂兄弟出来后,先跟顾大山打了招呼,这才开始搬干豆腐。 “诶。”顾大山笑着应着,看见顾庆喜也扛起一袋干豆腐往铺子里走去后,忙道:“庆喜你慢着点,你年纪小,不搬也成,有阿桨他们呢。” 顾庆喜头也不回的道:“大山伯,我没事的,这干豆腐不重。” 干豆腐是小鱼姐研究了一年多才做出来的东西,是脱了水的豆腐,整块豆腐里都是小孔,很干很轻,一大麻袋的干豆腐看着大,却是一点不重,只有五十斤左右。 顾大林看着笑道:“大山哥你别心疼他,他年纪是小,可干活比他两个哥哥都利索。” 顾大山点头道:“嗯,庆喜长大了,能帮着咱们干活了。” 又问道:“庆田庆粮这段时间还是天天帮着铺子干活吗?他们不是要参加县试吗?咋不苦读?” 安哥儿、金生、明哥儿、兴哥儿四个可是天天在苦读,这几天更是住在欧阳先生家里,稍有不懂的就会立马请教欧阳先生。 即使如此,家里人也还是担心他们会考不上。 顾大林道:“庆田、庆粮的学问比不得安哥儿,连兴哥儿都是比不上的,这回下场只是想让他们去开开眼,能考上的几率不大,就没有怎么苦读,还是跟以前一样。” 老严氏一家已经抱着两个孩子考不上的心思,因此就没有怎么重视,平常该咋样还是咋样。 顾大山听了便没有说什么,可心里却越发担心自家大儿,他家安哥儿看着可亲,其实是个很好强的人,要是考不上,定会深受打击……不行不行,他不能这么想,他家安哥儿最本事,怎么可能会考不上,一定会考上的! 顾大山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扛着两麻袋的干豆腐进了铺子。 阿桨在身后喊道:“东家您慢点,莫要闪着腰。” 顾大山:“没事,干豆腐不重。”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他也帮着人扛过货,那些石料、磨盘、水缸啥的才叫重,有一种一块大石料就几百斤,可他为了赚个十文钱,依然得咬牙硬扛着。 …… 不远处的巷子口,精心打扮过的柳娥娘挎着个篮子,捏着块帕子,看着顾大山的背影……瞧顾大哥这身体健壮的,扛着两大麻袋的东西还能健步如飞的,那她要是嫁给他,不出一年定能一举得男。 只要有了儿子,她就能分到顾氏的家产。 她这几天可是打听了很多顾氏的事儿,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是差点吓得半死,没想到住在乡下的顾氏这么有钱。 听说县城的福泰楼也有顾氏的份子,胡家每个月都要给顾氏一笔银子,至于给多少?有说给几百两的,有说给几千两的。不管是几百还是几千的,反正是她柳娥娘一辈子都不可能赚到的钱。 而柳娥娘一个没啥背景的妇人,能打听到这些,其实是靠着卖身卖出来的。 她的那些姘头里有个叫钱大彪的,是县城赌坊里的打手,知道县城的很多事儿,顾大山今天会来给顾氏货栈送干豆腐,也是钱大彪告诉她的。 钱大彪知道她想来算计顾大山,还提醒她一句:“那个顾大山有个外姓侄子可是县城的罗班头,你可莫要自寻死路。” 那个罗班头在县城里可是有些威名的,还有司兵所的秦百户,时常跟罗班头出现在县城里,两个都不是好惹的主。 他们东家早就交代过他们了,莫要惹这两个人,也莫要惹顾氏货栈的人,那顾家子很得郑县令的青眼,要是惹了这一家,下场可不会好。 可柳娥娘得知顾氏巨富之后,哪里能忍得住不去算计顾大山? 再说了,罗班头跟秦百户再怎么可怕也是小辈,还能管到顾大山的头上来? 只要顾大山喜欢她,其他的都不是事儿。 柳娥娘见过顾大山后,是越发想要勾搭他,嫁进顾家去,但她没有立刻冲出去跟顾大山见面,而是一直等着。 足足等了大半天,直到下午申时过半,顾大山把所有干豆腐都拉来县城,把活计忙完,又去布庄里给崔氏买了两匹好布,驾着骡车回家去的时候,她才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走了出来。 柳娥娘是个不怕死的,为了能攀扯上顾大山,是一头撞到骡车上。 砰一声,柳娥娘倒在地上,篮子里的鸡蛋是碎了一地,她疼得直掉眼泪,却还是急忙伸手扒拉着地上破碎的鸡蛋,口中抽泣着道:“鸡蛋,我攒了半年的鸡蛋啊,我家小莲还病着,就靠着这点鸡蛋换汤药呢,呜呜呜……” 柳娥娘轻声哭着,哭得不是很大声,而是小声啜泣着,她又正是年轻漂亮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白布袄子,看起来当真是冰清玉洁,惹人怜爱。 立刻有三个男人围了过来,对她献殷情:“小娘子你莫哭,我们一定会你讨回公道的,快起来。” 说着伸出手来,想要扶起柳娥娘。 柳娥娘吓得往后退去,惊叫道:“你们走开,莫要碰我。” 说完又急忙扭头,看着已经停下骡车的顾大山,朝他悲悲戚戚的求救:“这位大哥帮帮我,只要您帮我打走他们,这撞了我的过错就算一笔勾销。” 第797章 上衙门 她生怕顾大山会误会她是讹诈,又道:“大哥放心,我是良家女子,虽然守了寡,家里的日子过得艰难,却没有想过要讹诈您。” 柳娥娘是哽咽又柔弱的说着,说话的时候,眼角还滑落一滴泪,一手捂着心口,一副柔弱无助到极点的模样。 那三个来扶她的男人见了是直咽口水,被她这副模样勾得浑身冒火。 可顾大山看着柳娥娘,脑海里却冒出一句话:白莲花、绿茶表装柔弱来算计我了,想要嫁进我家,欺负我媳妇、虐待我儿女、花光我家银子! 顾大山想到顾锦里给他说的那些白莲花算计男人,最后搅得男人家破人亡的事儿,再看看柳娥娘,是吓得脸都白了。 他一个哆嗦,直接调转骡车车头,往后跑去。 柳娥娘懵了,咋回事?这个顾大山是跑了吗?他竟然跑了!是不是男人?看见她这么漂亮柔弱的小媳妇哭着向他求救,他竟然跑了! 柳娥娘不敢相信顾大山会这么对她,是赶忙哭喊着向顾大山求救:“大哥,大哥你别跑啊,救救娥娘啊。” 可惜她越喊顾大山跑得越快,像是身后有恶鬼追着似的。 柳娥娘见状怒了,那三个想要占她便宜的男人也怒了,是一边扶着她占便宜,一边宽慰她:“小娘子莫哭,我知道那人是顾氏货栈的人,咱们这就去找他,定让他给你赔银子。” 柳娥娘是根本没有想到顾大山会跑掉,此刻也没了主意,闻言只是哭着点头。 三个男人是立刻簇拥着她往顾氏货栈而去。 街上的其他行人见了,也急忙跟去顾氏货栈看热闹。 有来晚的不知道情况,问着先前看热闹的人:“诶诶,这是咋了?咋个小娘子哭哭啼啼的,身边还围着三个大男人?” 又小声的问道:“那小娘子不是出来卖的吧?这天还没黑呢就招揽生意,也太着急了。” 也不怪路人误会,实在是好人家的小娘子哪里会被三个大男人簇拥着,还一副哭得快要晕过去的模样。 有人嘿嘿一笑,回道:“是不是出来卖的不清楚,但想要攀高枝却是一定的。” 顾大山这两年时常来顾氏货栈送货,可顾氏货栈的顾掌柜说了,他只是个掌柜,这位顾大山才是东家。 那个小娘子定是见顾大山家富贵,想要算计人家,嫁进别人家里享福。 可惜啊,那顾大山估计是家里有母老虎,根本不敢搭理那小娘子,立马驾车跑了。 “当真是一大奇闻啊,我还没见过男人对送上门的美妇人避如恶鬼的。” 问话的人听得惊了:“可是真的?那当真是奇闻了,这顾东家家里的娘子得凶成什么样啊?才让顾东家这么害怕?” 崔氏很冤枉,整个大楚都找不出第二个像她那么温柔好说话的人了。 顾大山会跑,究其原因就是被顾锦里给吓的。顾锦里知道他老实,怕他被人算计,是时常跟他说那些坏女人怎么算计人,最后闹得别人家破人亡的事儿。 顾大山光是听听就觉得可怕,突然遇到小鱼说的那种坏女人,能不吓跑吗? “大山哥,你咋回来了?不是回家去了吗?”顾大林正在铺子里忙活,突然看见铺子门前挺了一辆骡车,顾大山脸色发白的跑了进来,赶忙过来问道:“可是遇到啥事了?” 吓得脸都白了。 顾大山道:“有个坏女人在追我。” 他把骡车撞到柳娥娘、柳娥娘向他求救、并怀疑柳娥娘想要算计他的事儿说了出来。 “那个女人跟小鱼说的坏女人太像了,且我的骡车根本没有撞到她,是她自己撞上来的。”顾大山是个胆小的人,生怕骡车撞到人给家里添麻烦,因此他在街上驾车都是慢慢地走,根本不会让骡子跑起来,那点跟人走路一样的速度,怎么可能撞到人? “是那个女人突然急匆匆的奔来,一下子撞到骡子身上,倒在地上的。”顾大山是越说越生气,要不是他紧紧拽着缰绳,骡子早就把那女人给踩死了。 小鱼说得没错,这些女人太坏了,为了算计,是连命都不要了,还是他家媳妇好。 顾大林听得一惊,不过又觉得很正常,他们几家有钱了,难免会惹来别人的算计。他在县城管着顾氏货栈,也被几个寡妇算计过,不过都没成,被他给摆平了。 “顾氏货栈的,给爷儿滚出来,你们还要不要脸了?撞到人就跑,赶紧出来赔钱!”吴长富朝着顾氏货栈里喊着,指着顾大山道:“你,就是你,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其他两个男人也跟着喊道:“赶紧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可就要冲进去抓人了。什么东西,撞了人就想跑,还是不是男人?” 顾大林皱眉,道:“大山哥你待着别动,我出去见他们就成。” 顾大山摇头:“一起出去吧,免得坏了咱们顾氏货栈的名声,以后还要做生意呢。” 顾大林想了想,点头道:“成,走吧。” 两人带着三个伙计出来了,问柳娥娘:“你想咋样?” “想咋样?你撞了人家小娘子,自然是赔钱!”吴长富瞪着顾大山,一副他不赔钱就要揍死他的模样。 柳娥娘的目标不是要银子,而是要结识顾大山,让顾大山怜悯自己,继而拿下顾大山,嫁进顾家做二房,再生儿子夺产。 因此她抽泣着道:“这位大哥误会了,我不是来要银子的……是他们,是他们逼着我来的,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又哭着道:“大哥您救救我,帮我打走他们,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呜呜呜……” 吴长富听得怒了:“你个小娘子咋这般恩将仇报,我们可是在帮你。” 柳娥娘:“你们是在利用我讹银子,我不会帮你们做恶事的。” 又朝着顾大山哭道:“大哥您救救我,只要您救我这一回,您撞了我的事儿就算了。” 柳娥娘想,自己这么说,顾大山一定会答应,毕竟这三个流氓想要讹他银子,为了他自己,顾大山也会帮忙。 可惜,顾大山说:“这般闹着不好看,趁着衙门还没关门,咱们上衙门去,让大人做主。只要是大人判了的,我不会有一句怨言,到时候该怎么赔就怎么赔,莫要在这里扯太多。” 第798章 全部抓走 上衙门? 不说柳娥娘跟那三个想要趁机占便宜兼讹诈的男人,就连在场的人都惊了。 有人叹道:“我活了一辈子啊,就没见过有人为这事儿上衙门的。” 只要是不瞎的都看得出来柳娥娘打的什么主意,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妇人送上门来,这个顾大山却要上衙门。 他是不是傻了?看不见柳娥娘这样一个美人吗? 有人觉得顾大山是怕媳妇,为了让他振夫纲,便挑明了说道:“这位大哥,你是看不出来吗?这小娘子是仰慕你啊。你这桃花算是开了,赶紧帮小娘子赶走这三个坏人,再派人来向小娘子提亲,可莫要辜负小娘子的一番心意。” 柳娥娘的手段并不高明,但凡不瞎的都知道柳娥娘的心思。 柳娥娘闻言,是含羞带怯的看着顾大山。 顾大山是吓得直接躲到顾大林身后,指着刚刚说话的人道:“看你穿着书生袍,想来是个读书人,怎能这么不要脸,说出这种让人纳小的话?我可是有媳妇的人,家中大儿跟大闺女更是到了嫁人的年纪,哪里还能……哪里还能纳小?” 那人笑道:“怎么不行?俗话都说儿孙绕膝,这儿子成亲生了孙子,一点也不妨碍你纳妾生子。” 顾大山被说得脸都红了,他嘴巴笨,说不过这人,只喊顾大林:“大林快让小麻子去衙门报官。” 他不跟他们扯了,这些人脑子跟他的不一样,说不到一块去,还是报官吧。 顾大林赶忙喊来小麻子:“小麻子快去衙门喊人,跑着去。” “诶。”小麻子应着,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吴长富他们见顾氏货栈的人真要报官,顿时急了,指着顾大山道:“你是不是男人?撞了人家小娘子,不赔银子就算了,还报官,你可别仗着自己是顾氏货栈的东家就欺负人啊!” 其他两个男人也警告道:“对,姓顾的,你可别仗势欺人!” 顾大山是任由他们说,根本不搭理他们。 柳娥娘见状心里是急得不行,恨死了这三个多管闲事的臭男人,赶忙掉着眼泪,对顾大山期期艾艾的求道:“这位大哥,我就是个农家小妇人,今天是走路太急是因着我家闺女病了。可怜她小小年纪没了爹,家里的爷奶又不疼她,只剩下我这个当娘的还把她当人看,想要拿些鸡蛋去给她换汤药吃……一时着急才跟大哥家的骡车撞上,求您大人大量,看在小莲可怜的份上,行行好,莫要报官。” 柳娥娘是声泪俱下的说了一大堆,模样瞧着可怜急了,就是一个因着女儿生病而无助闯祸的娘亲。 这样的招数放在以前,顾大山可能会上当,可如今却是不会。小鱼说过,白莲花最会卖惨,你要是稍微心疼她一点,那你全家都要完了。 因此顾大山不搭理她,只跟顾大林说:“我自有媳妇儿女,我自己的儿女都疼不过来呢,她的女儿生病了关我什么事儿?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你告诉她,让她等衙门的人来再说吧,莫要对着我哭,她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这话说得不大不小,看热闹的人都听到了,有不少人笑出声来。 有人还夸道:“这是个清醒的,没有被这心思不纯的小寡妇给蒙骗过去。” 顾大林也笑了起来,大山哥这是被小鱼说的故事吓得不轻啊,连话都不敢对那小寡妇说了。 柳娥娘也听到顾大山的话,心下是恨得不行。 这个顾大山的脾气怎么跟姐姐说的不一样?信上不是说顾大山很是蠢笨,只要稍微装点可怜就能拿捏住他吗?如今怎么不行? 顾大林很是尽责的把顾大山说的话转告给柳娥娘。 柳娥娘装做没听到,只捂脸啜泣着,看着好不委屈。 吴长富他们倒是跳得厉害,指着顾大山威逼:“你别做缩头乌龟,是男人就赶紧站出来赔钱。” 砰一声,罗武一脚踹再吴长富的后背上,把吴长富给踹得正面倒地,鼻子都砸出血来。 吴长富惨叫一声,怒道:“是哪个混蛋踹的老子,给老子滚……” 滚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两个衙役给拎起,反剪双手捆住。 吴长富懵了,其余两个男人也懵了,指着罗武道:“你们怎么乱抓人,知不知道东贵赌坊的钱爷是我们大哥!” 罗武看着三人,道:“外地来的?难怪了,都抓起来,押去衙门,再去东贵赌坊把钱大彪给抓来,既然是一伙的,那就都别放过。” 他就说怎么县城里还有混子敢用这种低劣的手段算计大山叔,被三郎打得还不够吗?原来是几个外地来投奔人的无赖做下的事儿。 啥? 这小子连钱爷都敢绑? 不是说钱爷在田福县混得很开,连县尉大人都跟他称兄道弟的吗?怎么如今连个衙役班头都敢去抓钱爷? “是。”衙役们应着,几下就把吴长富他们绑了,再分走五个人去了东贵赌坊绑钱大彪。 “大山叔,您咋样了?”罗武来到顾大山面前,道:“我都听小麻子说了,您放心,在场那么多人看见是那寡妇撞上作坊骡车的,他们休想狡辩诬赖您。” 顾大山看见罗武,是老脸通红,很是不好意思,武哥儿算是他未来的女婿,这种被小寡妇攀扯的事情惊动未来女婿,当真是老脸丢尽。 “武哥儿,辛苦你了,咱们赶紧去衙门吧,把这事儿整完了,我还得赶回家去。” 要是回去太晚,崔氏跟几个孩子会担心的。 “诶。”罗武应着,指着柳娥娘道:“把这妇人拿下,一起押去衙门。” 有两个衙役立刻上前,押住柳娥娘:“赶紧走,别磨蹭,等会儿大人下衙了,你可就得在牢里待上一夜。” 柳娥娘是早就吓懵了,听到衙役们的话,更是吓得直哭,该死的柳碧娘,你是存心害我的吧? 柳娥娘不想去衙门,想要求顾大山,可她刚要说话,就被罗武塞了一团麻布,堵住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罗武对着在场看热闹的人道:“你们是从出事地点跟过来的看热闹的吧,那跟着我们去衙门一趟,把你们看见的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就成,衙门不会为难你们。” 第799章 会被打残的 这话一出,是吓走了一般人。 可罗武却冷声说道:“大楚刑律,百姓要配合衙门办案,要是有人不配合,属于共犯,跟主犯同罪。” 一句话,又把那些走了几步的人给吓回来了。 有认识罗武的人道:“罗班头,我们可不认识那个小寡妇,我们就是看个热闹罢了,你被为难我们啊。” 罗武:“大力叔,如今可不是我在为难你们,是你们自己想看热闹摊上了。别废话了,赶紧走吧,把你们看到的事情说清楚,说完了就能回家。” 在场的人不想跟衙门作对,只能悻悻然的跟着罗武去了衙门,一路上对柳娥娘跟吴长富几个是骂骂咧咧的:“都怪你们几个混球,好好的过日子不成吗?非要算计人,把我们也给连累了。”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大家只能浩浩荡荡的往衙门而去。 郑县令听说是顾家人报官,很给面子的立刻升堂。 而在升堂前,罗武已经给柳娥娘、吴长富、顾大山、以及几个路人录了口供,郑县令一升堂,师爷就把口供递给他看。 郑县令看过后,指着柳娥娘道:“王柳氏,既然你说自己是无心之失,又为何在时候任由吴长富几个向顾大山索要银子?” 柳娥娘哭着道:“大人,民妇是被他们三个逼迫的,他们拽着民妇去顾氏货栈,民妇怎么挣扎都无用。” 又抽泣着道:“大人,民妇知道错了,求大人网开一面,让民妇归家吧,我家小莲还病着呢。要是回去晚了,我家公婆定要把小莲给扔了。” 郑县令皱眉,这是把生病的女儿拉出来,想要大家伙同情她呢。 只可惜,柳娥娘的嫁的村子离开这里不远,就在县城郊外的王家庙村,王家庙有人来县城办事,看见这么多人围在衙门口后,也来看热闹,听见柳娥娘的话后,是呸了一声,喊道:“柳娥娘,你要不要脸?为了给自己脱罪,连女儿都诅咒。” 说话的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带着自家儿子来县城银楼给未来儿媳买聘礼的,一直很是不喜柳娥娘,是快嘴快舌的道:“大家伙别信她,柳娥娘不想守寡,是自打小五死后就回了娘家准备找下家,过年都没有回王家庙。什么小莲生病了,小莲都快忘记有她这个娘了。还拿小莲来做幌子,真真是不要脸。” 妇人说完,又细细问了看热闹的人发生了啥事儿,听完之后,是勃然大怒,指着柳娥娘道:“柳娥娘你个贱妇,就这么等不及的找男人?我们王家庙的名声都让你给败坏了。你等着,我们王家也不用你守寡了,我这就回去告诉小五的爹娘,让他们直接写休书休了你。” 这样的女人担着小五媳妇的名头是辱没了小五,直接休了最好。 也是小五的爹娘好说话,虽然听到柳娥娘的一些风言风语,可他们却说小五已经死了,小莲只剩下这么个亲娘,要是王家再把柳娥娘给休了,小莲就没娘了。 可如今柳娥娘勾汉子都勾到大街上了,还没能得手,被人给告上衙门,这样败坏王家名声的贱妇,不休了她,整个王家都不会答应。 “老大,走,回村找族长去!”妇人也是有女儿的,可不能因着一个寡妇让村子的名声没了,是立刻招呼自家儿子,回村找族长。 柳娥娘被拆穿用女儿来买可怜的事儿,是一点也不羞愧,只是恼怒妇人多管闲事,见大家伙又骂她,便哭着道:“不是我不想住在婆家,是我家男人死后,公婆一直打骂我,我没办法才离开夫家……我没有说谎,我家小莲是真的病了,可公婆不让我见小莲,我生怕她出事儿,这才凑了鸡蛋来县城换汤要,怎知会遇上……” 啪一声,郑县令一拍惊堂木,打断柳娥娘的话:“你跟夫家的恩怨本官不想知道,今天只断你故意撞顾家的骡子,还反咬顾大山,要求赔偿的事儿。” 郑县令看着桌上的口供道:“顾大山跟路过的行人都说,你对顾大山说过,只要他帮着你赶走吴长富三人,他家骡车撞了你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你的供词里为何没有这句话?须知隐瞒不报,罪加一等!” 郑县令很清楚,柳娥娘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明显是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有讹诈的嫌疑。 柳娥娘闻言,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哭,把郑县令给哭得想打人:“你这妇人怎么回事?本官问你话,怎么不回?” 柳娥娘哪里敢说,要是说了她就是讹诈,所以只能一个劲的哭,正哭得起劲,东贵赌坊的钱大彪被衙役押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东贵赌坊的东家,钱东贵。 钱东贵是吓得半死,没想到钱大彪既然惹到顾大山。 顾大山不可怕,可怕的是秦百户! 秦百户早在两年前就放出话来,县城里的混子想要去算计谁他不管,可要是算计到秦顾罗田几家人的头上,那就休怪他不客气。 而更让钱东贵害怕的是,这个顾大山还是秦百户心头肉的爹。 心头肉是谁? 自然就是秦百户喜欢的那个姑娘,虽然姑娘叫啥、长啥样的都没人见过,可传言很多,说是秦百户没错回家那姑娘都会给他带很多吃食去司兵所。秦百户每次提起那姑娘,也是满脸带笑的。 钱东贵是擦着冷汗,踹着钱大彪,骂道:“赶紧把柳娥娘找你套话的事儿说出来,要是敢有隐瞒,老子活剐了你。” 钱大彪是恨死了柳娥娘,他早就交代这婆娘不要打顾大山的主意,可她偏不听,如今好了,闯大祸了! 还有吴长富,真他娘的会给他找麻烦,要是看见他是自己姨表兄弟的份上,他一定找人夺了他。 钱大彪狠狠瞪了吴长富一眼,把柳娥娘用身子做报酬,向他打听顾大山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当时我就警告过她,让她不要胡来,顾大哥是个正人君子,是不会纳妾的,那知柳娥娘这贱妇不听劝,竟然真的去算计顾大哥。”钱大彪朝着顾大山磕头:“顾大哥息怒,小弟是无心的,没有想过要害您。” 您可千万千万别跟秦百户告状啊,会被打残的。 第800章 有蹊跷 顾大山没想到,柳娥娘的心机竟然这么深,是早几天就想着怎么算计他。 他气得手抖,小鱼说的果然没错,白莲花都是坏人,算计起人来手段多得令人害怕。 顾大林安慰他:“大山哥莫气,大人定会秉公办案。” 郑县令听完,怒问柳娥娘:“王柳氏,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柳娥娘知道自己今天是败定了,哭着道:“大人,民妇知道错了,求您看在民妇初犯的份上,莫要责怪民妇。” 又看向顾大山,哭着求道:“顾大哥莫要怪我,实在是娥娘一个寡妇,日子过得太过艰难,见您老实可靠,便心生仰慕,想着……” “够了!”顾大山听得差点吐了:“你这妇人怎么这般说话?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你就仰慕我,害不害臊?” 顾大山就没想过自己会遇见这么难缠不要脸的人。仰慕啊,这样的话是一个妇人对一个男人说的? 顾大山不想再跟柳娥娘纠缠,直接跪下对郑县令道:“县令大人,草民对天发誓,根本没有见过这个妇人,也没有要纳妾的心思,这辈子就想守着我媳妇过。这个妇人太坏的,说出来的话都带着点其他意思,求大人赶紧把案子断了,还草民一个清白。要是再纠缠下去,草民真不知道她还能说出什么引人乱想的话来。” 郑县令听罢,知道顾大山是被逼急了,不然以他的脾气,不可能说出这么多话。把一个憨厚的汉子逼成这样,郑县令也是很生气的。 又因着顾家的营生做得大,还有顾锦安、秦三郎、姜家、欧阳先生这些关系在,郑县令是很快就宣判。 “王柳氏心思不纯,当众算计顾大山,失了妇德不说,还涉嫌讹诈,重打二十板子,罚银子三两,以儆效尤。” “吴长富三人讹诈顾大山,证据确凿,重打三十大板,赶出田福县,永世不得踏入田福县境内。” 至于钱大彪,因着只是把顾大山的一些情况告诉柳娥娘,并没有参与算计顾大山,今天还出来作证,算是功过相抵,没有被处罚。 可钱大彪知道,自己一顿打是少不了的,只求钱东贵能看在他们是同族兄弟的份上,莫要把他赶出赌坊才好。 顾大山闻言,想了想,大着胆子对郑县令道:“县令大人可否再加一条,让王柳氏莫要再靠近草民。草民心思没她深,怕她这回算计不成,又来一回。” 郑县令听得笑了,顾大山真是吓得不轻啊,连这样的要求都提出来了。 不过…… “大楚刑律里没有这条,本官只能加判,王柳氏不得进入大丰村,以及顾氏所经营之产业,减少她靠近你的机会。” 顾大山不太懂刑律,但能这么判,他也很高兴,对着郑县令行礼:“草民多谢大人。” 郑县令最后一拍惊堂木,这个案子算是彻底结了:“来人,行刑!” 衙役听罢,立刻押着柳娥娘、吴长富三人行刑。 柳娥娘他们是被打得惨叫不止,吴长富更是被打得晕死过去。 而柳娥娘因着交不出三两银子的罚银,更是被直接关进大牢里。 郑县令说:“许你写信给家人要银子,若是拿不出银子,你只能坐牢抵罚,刑期是一年。” 一年! 牢里又潮又湿的,吃的是泔水,要是在牢里待上一年,她不知道会被磋磨成什么鬼样子?没了美貌,到时候出来谁还能看得上她? 柳娥娘是哆哆嗦嗦的说:“民妇给家里人写信凑银子。” 说完就哭了,这回是真哭,哭得是凄惨无比,早知道算计顾大山会是这么个下场,就是打死她也不会这么做。 又骂顾大山:娘的,什么东西?老娘送上门来给你睡,你不睡就算了,还把老娘整进牢里,是不是男人?! 顾大山却是很高兴,总算把这个坏女人给解决了。 他给郑县令道谢:“县令大人,多谢您了,要不是您判的快,草民真不知道那妇人还会使出什么花招来。” 郑县令听得笑了:“这是本官分内的事儿,顾兄不必道谢。” 顾兄? 钱东贵听得是冷汗直流,顾家果然是招惹不得的,连县令大人都跟顾大山称兄道弟。 钱东贵不敢多待,再次赔礼后,带着钱大彪跑了。 他们走后,顾大山也告辞回家。 郑县令没有多留,对罗武道:“去送送你大山叔。” “是。”罗武很高兴,跟着顾大山、顾大林、小麻子出了县衙大门。 顾大山赶着回家,没有跟罗武说太多的话,只道:“家里都挺好的,绣姐儿给你家的绣图已经绣好了,二月二那天就会给你家送去。” 罗家的镖局已经做了两个月的生意,却没有正式开张,要等到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才会正式开张换牌匾。 罗武听罢笑了,又道:“绣图不急的,您让绣姐儿莫要太劳累。” 顾大山听见罗武关心顾锦绣,心里高兴,笑着道:“她打小就做惯了的,不会累的,行了,我得赶紧回家了。” “大山叔,您的骡车。”刘子已经把顾大山的骡车赶来。 顾大山跟顾大林说了一声谢后,驾车骡车回家去了。 天色黑透才到家,而到家后,他也不敢隐瞒,是把县城发生的事儿跟家里人说了。 三爷爷三奶奶他们听罢,全都大骂柳娥娘:“这妇人也太坏了,咋就这样眼红?看见别人家里有点银子就算计的。咱家的银子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她要是想要银子,也自己去挣啊,这么算计,真是不要脸!” 顾锦里听罢却很高兴,对顾大山竖起大拇指:“爹,您本事了,这事儿处理得极好,像是这样的女人就该把她告上衙门,让她害怕,不敢再算计您。” 不过…… “这事儿有些蹊跷,您往县城送货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王柳氏以前不算计您,怎么这会却算计您?她是不是在谁那里听到了什么?” 肯定不是在钱大彪那里听到的,只因柳娥娘是主动去找钱大彪打听,那在柳娥娘钱大彪之前,一定有人对柳娥娘说了什么,才会让柳娥娘心动,算计她爹。 这个人是谁? 第801章 回来 顾锦里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家里人,最后加一句:“我觉得咱家是被人给盯上了,这个柳娥娘不过是对方用来试探咱们的,只是这个试探很愚蠢,让咱们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家里人听罢,吓得不轻,顾大山赶忙和问道:“小鱼,那咱们该咋办?” 顾锦里道:“自然是先查清楚隐匿在柳娥娘背后的人是谁,再迎头痛击。” 她看着顾大山他们面露害怕的模样,笑道:“爹娘、大姐,你们不用害怕,咱家不是刚刚逃荒来的时候,如今就算是被人盯上,也有足够的本事自保。再说了,柳娥娘背后的人并不聪明,对方要是聪明的话,就不会用这等低劣的手段来试探咱们家。” 能使出这等当街勾搭招数的人,那就是十足的蠢货,既然是蠢货,她还担心什么? 顾大山他们听罢,这才放心一些,不过他们依然担心着,毕竟不知道对方是谁,且安哥儿又快要科考了,如今家里却遇上这样的事儿。 “这事儿要告诉你大哥不?”顾大山问道,问的时候脸还是红的。 顾锦里点头道:“自然是要告诉的,大哥在去欧阳爷爷家备考的时候就说了,家里有什么事儿都得告诉他。要是瞒着他,他反而不能专心科考。” 元月二十的时候,县衙出了告示,二月十五开始县试,共考三场,每场一天,分为初试、复试、再复。想要参加县试的学子要三三结保,再请两名秀才做保人,便能参加县试。 顾锦安他们已经由尚秀才跟县城的曲秀才联名作保,可以高枕无忧的念书,只等二月十五下场考试就成。 顾锦安为乐一举得中,这段时间没有在家里,而是在欧阳先生家苦读。 三奶奶听了道:“小鱼,真的要告诉安哥儿?要是他知道了岂不是要分神?” 这分神了念不好书,考不上咋办? 顾锦里笑道:“三奶奶,我哥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告诉他他才能安心,要不是不告诉他,他从其他地方知道了,反而会担心。” 想了想,又道:“且把这件事告诉大哥,能让他提防着点,要是咱家真的被人给盯上了,那大哥定会成为对方攻击的目标。” 顾锦安学问好,又要下场科考了,对方要是真的想要动她家,那第一个动的就是顾锦安。 三奶奶听得大惊,拍着大腿忙道:“那得告诉安哥儿,让他提防着点啊,可不能出事儿。” 三爷爷道:“你别急,明天就让大山去告诉安哥儿。” 又对顾锦里道:“你也去,好好的跟你大哥说,让他不要着急,先提防着,把县试考了再说。” 大山的嘴巴没有小鱼利索,要是让大山自个去说,万一说不清楚,安哥儿只会更加着急。 顾锦里点头:“诶,三爷爷放心吧,明天我就去欧阳爷爷家,把这事儿告诉大哥。” 又道:“咱们近来都小心点,告诉其他几家人也当心着点,要是对方是冲着咱们的营生来的,那算计不了爹,定会算计其他几家人。” 三爷爷点头:“小鱼说的是,明天把几家人喊来,让他们都当心着点。” 顾锦绣一直在旁边听着,此刻问道:“小鱼,你说柳娥娘的背后有人,要查他,这要从何查起?有头绪吗?” 顾锦里笑道:“自然是有的,柳娥娘就是最好的诱饵,从她着手查起就成。大姐不用担心这心,罗武哥他们一定已经开始查了。” 这个他们,除了指罗武以外,还有秦三郎,他们两个都不是傻子,她爹出了这样的事儿,他们定会着手调查柳娥娘。 顾锦绣听罢,稍微安心,又担心起罗武,二月二镖局就要正式揭匾开张,罗武哥已经是衙门、镖局两头跑,如今又要查柳娥娘的事儿,当真是辛苦得很,不知道身体吃不吃得消? 顾锦里看出顾锦绣的担心,笑道:“大哥不用担心太多,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忙不过来,那他以后成亲当了爹,如何能照顾好自己的妻儿?” 妻儿两个字说的,直接把顾锦绣说得脸色红透。 顾锦里看得好笑,不再说让顾锦绣脸红的话,而是对崔氏道:“娘,您带我爹去饭厅吃饭吧。” 顾大山回来晚了,家里已经吃过晚饭。 崔氏赶忙点头,对顾大山道:“他爹,去吃饭吧,给你留着好菜呢。” “好。”顾大山笑着,跟崔氏去了饭厅。 程哥儿想要跟去,被顾锦里拽住:“你去做什么?” 人夫妻俩定是要说悄悄话的,你虽然是儿子,也不能去做电灯泡吧。 程哥儿摸摸肚子,很诚实的道:“有点饿。” 顾锦里嘴角抽了抽:“你最近吃得有点多啊,你们院子里不是有豆渣饼吗?回去吃那个就好。” 又推推程哥儿:“赶紧回院子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上学。” 程哥儿点点头:“好,大姐二姐一起回去吧。” 说着一手牵着一个姐姐,跟三爷爷三奶奶说了一声后,姐弟三人往后宅院子去。 路上,程哥儿问顾锦里:“二姐,那个柳娥娘背后的人真的不惧畏惧吗?” 小家伙念了几年书,也很会用成语说话了。 顾锦绣听罢,也看向顾锦里。 顾锦里道:“目前看来不足为惧,实在是用柳娥娘来算计咱爹这招,实在是不太聪明,太过小家子气,一点也不入流。” 真正有本事的人不会用这种女人牌,而是一出手就直击对手命门,即使不能一招打死对手,也要把对手给打得卧床不起。 可柳娥娘,呵,不是她看不起她,就算柳娥娘成功了,对她家也造不成什么大伤害,最多就是浪费个一百两银子的事儿。 顾锦里道:“这事儿你们不用担心,自会有人处理,咱们先睡上一觉再说。” 她说的自会有人处理,是说的秦三郎。他在司兵所混了三年,不但完全掌控了司兵所,对县城的事儿也是了如指掌,柳娥娘的事儿,他一定已经知道。只要知道了,他就会着手去查。 顾锦里是真的了解秦三郎,她猜得没错,秦三郎已经知道这事儿,且已经带着人把钱大彪给打了一顿,问出一些事情来。 …… 黎明时分,顾锦里睡得正香,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马蹄声。 有人骑马进村了! 她心下一惊,急忙翻身坐起,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路过她家宅子,停在秦家宅子后,笑了起来,是秦三郎回来了。 她没有再睡觉,而是穿衣起身,去盥洗室刷牙洗脸后,拿上璃姐儿煨在炉子里的五个鸡蛋,出门去了。 第802章 负责 秦三郎不想打扰顾锦里睡觉,因此回来连夜赶回来后,没有立刻学鸟叫把她喊出来,而是回家洗了把脸,打算在屋里眯上半个时辰,等她快起床来再去见她。 怎知…… 咚一声,顾锦里突然从墙头跳了下来,见他循声看来后,还冲他甜甜一笑。 秦三郎嘴角一扬,大步向她走来:“怎么起来了?” 顾锦里:“听见马蹄声,知道是你回来了,就跑过来看看。” 她把带来的鸡蛋递给他:“喏,给你吃的。” 秦三郎接过她递来的鸡蛋,心里暖呼呼的,笑道:“正好饿了,先吃几个充充饥。” 他一手揣着鸡蛋,一手很自然的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向着屋子走去,不过在进屋之前,他问道:“这回就进屋做吧,不会有人看到的,好吗?” 顾锦里不是古人,没有那么在乎名声,点头道:“好。” 秦三郎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明亮了,牵着她的走,进了屋子。 屋子分为外屋跟里屋,里屋是睡觉的地方,外屋是待客用的。 秦三郎让顾锦里在外屋的椅子上坐下后,去前院的炉子里拿了一壶热水过来,给她倒了一碗热水,又给她剥了两个鸡蛋,再把自己买的荷叶烧鸡、咸肉烧饼、小茶酥点拿了出来,看着她笑道:“吃吧。” 顾锦里惊了:“你大半夜的去哪里买的这些东西?” 太神奇了,你是神仙吗?是从哪里把这么多的吃食给变出来的? 秦三郎笑道:“不是半夜买的,是昨天傍晚时分进城后买的。” 秦三郎有人手在县城里,因此顾大山的事儿刚刚发生一个多时辰他就知道了。 他很快就把司兵所的事情安排后,敢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县城,找到钱东贵跟钱大彪,把钱大彪打了一顿,让他配合自己,套出了柳娥娘的话。 “柳娥娘会算计大山叔,是因为她姐姐柳碧娘写信告诉她,你家巨富,而大山叔是个心软憨厚的人,只要她拿下大山叔,就能靠着他夺产,让自己过上呼奴唤婢的日子。”秦三郎把自己查到的事情跟顾锦里说了一遍。 顾锦里更加吃惊,指着桌上的各种吃食,再指指他:“你不但有空给我买这么多吃的,还把柳娥娘有个姐姐在府城的事儿都查出来了?” 秦三郎笑着点点头:“嗯,这些事情并不难查,不用用刑柳娥娘就自己说了。” 又道:“柳娥娘凑不出三两银子,她已经写信向她姐姐求救,游安带着钱大彪骑马去了府城,很快就能见到柳碧娘,查出柳碧娘是怎么知道你家的情况。” 顾锦里听得眼睛都亮了,看着秦三郎道:“厉害啊,一晚上竟然做了这么多事儿,你都不睡觉的吗?” 又问道:“那你今天还要回司兵所吗?” 秦三郎点头:“要回的,天亮前就要赶回去。” 顾锦里听罢,心疼了,看着他道:“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这些事情你不做我也能自己处理。你还小呢,这样不眠不休的奔波,对身体不好。” 秦三郎道:“可我想要为小鱼做这些事儿。” 又很是认真的道:“我不小了,六月份就十九了,很多跟我一般大的后生都已经当爹,成亲早的都三个孩子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模样虽然很认真,可语气里却带着点小委屈,让顾锦里听得生出一股子负罪感。 顾锦里:“怎么觉得你是在怪我的样子?” 秦三郎摇头,看着她的目光灼灼,道一句:“没有怪小鱼的意思,只是洗完小鱼能快点长大。” 他的身子往她这边倾斜而来,靠近她,由衷的道:“若是小鱼现在就及笄便好了。” 顾锦里脸上有点热,身子往后靠了靠,跟他拉开一点距离:“我下个月就及笄了,不过就是一个月的事儿,也不是很慢。” 秦三郎听得笑了,点头道:“嗯,小鱼说得对,可我希望能再快一点,” 顾锦里看着他期待的笑容,脸上烧得更厉害,身子再往后靠去,怎知腰间突然一烫,秦三郎的手臂竟然揽住了她的腰。 顾锦里:“……” 臭小子你找死是不是? 别得寸进尺啊! 秦三郎看着她气鼓鼓又红彤彤的脸蛋,笑得很是愉悦:“你老是往后靠,我怕你会摔倒。” 顾锦里咬牙:“所以你就揽着我?” 秦三郎点头:“嗯,可不能让小鱼摔倒的。” 顾锦里怒了,一拳砸在他的脸上:“流氓!” 秦三郎挨了一拳,心里却是很高兴,手臂往回一收,把她给拉回来一些后,才松开手臂道:“不疼。” 确实不疼,她留手了,只是痛了那么一下,脸是一点没肿。 顾锦里气得想暴走……不好玩了,现在的秦小哥一点也不好玩了,开始变得有侵略性了,撩不起了。 秦三郎见她气恼,很聪明的没有再逼她,而是松开手臂,递给她一个鸡腿道:“吃吧,特意给你买的。” 顾锦里接过鸡腿,一边瞪着他,一边狠狠咬了一口鸡腿,死命嚼着,像是在嚼秦三郎的肉。 秦三郎见状笑了,这么一次次的试探,让他知道,小鱼是喜欢他的,是愿意嫁给他的。所以无论他是牵她的手,还是搂她的腰,她都没有真正的生气,只是闹闹小脾气而已。 “笑什么笑?以为你牙齿白吗?”顾锦里恼怒的道。 秦三郎乖觉的收起笑意,不过眼里还是笑,温柔的看着她,整个人散发出来的不是连夜奔波的疲惫,而是溢于言表的喜悦。 “小鱼,我很开心。”秦三郎突然说道。 顾锦里咬下一口鸡腿肉,怒道:“你当然开心了,占便宜的可是你。” 秦三郎认真的道:“我会负责的。” 他要娶她,才会僭越的牵她的手,搂她的腰。 “哼。”顾锦里冷哼一声:“我又不需要你负责。” 秦三郎的笑容一顿,却没有再做出什么僭越的动作,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对她说了一句:不许拒绝。 顾锦里见他不再说话,砰砰跳的心总算是平静不少,脸也不红了,很快就把他带回来的东西吃了一半。 “你也快点吃,吃完了睡一会儿再走。” “嗯。”秦三郎点头,很快就把她带来的五个鸡蛋给吃了,又吃了两个咸肉烧饼跟剩下的荷叶烧鸡后,用温水漱了口,把桌子收拾干净后,道:“小鱼困的话就先回去睡回笼觉,我睡上小半个时辰就走了。” 第803章 想当爹 “那你起得来吗?”顾锦里有点担心,一夜没睡,要是睡过头了迟到就不好了。 秦三郎笑道:“没事,迟一点不要紧。” 顾锦里想了想,干脆道:“你睡吧,我守着你,等半个时辰后再叫你起来。” 秦三郎心下一喜,没有拒绝,点头道:“好。” 因着她在这里,秦三郎不好回里屋的床上睡,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只是,他的另一只手却缓缓握住她的手,牵着她的手睡觉。 顾锦里脸上有点烫,感觉自己要完啊。 秦三郎见她愣了愣,却没有抽回手,嘴角一弯,笑着睡了过去。 顾锦里就守着他,看着他朝向自己的侧脸……还别说,秦小哥长得真帅气,脸庞有棱有角,很是英气;紧抿着的唇有点薄,但只要嘴角一翘,就能扬起最温暖明亮的笑容。 不过他此刻似乎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剑眉紧拧着,看着让人心疼。 她抬手,用指腹抚了抚他的眉心,小小声的道:“不要皱着眉头睡觉,要是有人欺负你了就告诉姐姐,姐姐帮你去揍死他。”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秦三郎的眉心舒展开来,嘴角一弯,笑了。 顾锦里一愣,趴在桌子上,跟他脸对脸,戳着他的脸颊道:“做美梦了?笑得真欢,要多笑笑。” 许是被她给戳得痒了,他的脑袋动了几下后,才又趴着桌子睡觉。 顾锦里生怕把他给吵醒,不敢再戳他,只看着他,数着时间,半个时辰后,把他给叫醒:“快起来,天亮了。” 秦三郎睡得很沉,她喊了片刻,摇了一会儿,才把秦三郎摇醒。 顾锦里有点生气的道:“你怎么睡这么沉?你可是当兵的,要是遇到敌人偷袭,你早就死了!” 就这点警觉性,怎么当兵打仗?会死的。 秦三郎看着她道:“以往不会这样,今天是小鱼在,我心里安稳,这才睡得沉。” 若是以往,别说她戳他脸,就是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醒。 顾锦里听到这话,嘴角翘了翘,可见心里是欢喜的,她压着喜悦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警醒些。” 秦三郎点头:“我知道,你别担心。” 说着,看着他们相牵的手,舍不得松开,又抬头看着她道:“小鱼,快点长大。” 顾锦里脸一红,抽回自己的手,怒道:“再过一个月就及笄了,你还要多快?就这么等不及?” 秦三郎颇为认真的点头:“嗯,小姜衙役比我还小几个月,他都当爹了。” 他也想要当爹。 可如今小鱼还没娶到手,只能继续等着,好想看看他们以后的孩子长啥样。 顾锦里一噎,对他谆谆教诲:“你不要往年纪小就当爹的人里看,你要看看我哥啊,他比你大,都没成亲,你急什么?” 又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令她招架不住的话,赶忙催促道:“你赶紧走吧,再磨叽就要迟到了。” 秦三郎对今天的成果很是满意,没有再继续逼她,而是笑着点头:“嗯,我走了,你回去睡吧。” 顾锦里点点头,跟他一起出了屋子,两人在秦家的院子里分开,一个去取马回司兵所,一个则是翻墙回家。 咚一声,顾锦里双脚踏入自家院子的时候,愣住了:“为啥爬墙的是我?” 不应该是秦小哥爬墙来见她才对吗?! 啊,生气,下次她要矜持,不能爬墙去找他。 顾锦里虽然这么想着,可还是走向前院,打开自家大门,去给秦三郎送行。 秦三郎许是知道她会再出来,在顾家大门不远处等着她,见她出来了,打马向她行来,对她道:“我走了,柳娥娘的事儿,最迟五天就会有结果,你不用担心。” 顾锦里朝他挥挥手:“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秦三郎笑了笑,俯身看了她一会儿,在她气恼之前,打马离开。 顾锦里气哼哼的回了家,暗骂自己没出息,又问自己:“顾锦里,你是怎么掉进坑里的?” 不是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找麻烦吗?不要跳血坑吗? “二姐,你掉坑里了?”程哥儿刚刚起床,正揉着眼睛,要带着小团去制药作坊跟邱琅他们练拳脚,还没出大门就听见顾锦里的话。 顾锦里脸色一僵,道:“你别胡说,我没掉坑里,赶紧去练拳,练完了回来吃早饭,咱们一起去欧阳爷爷家。” “是吗?”程哥儿狐疑的看着自家二姐,见自家二姐要恼羞成怒,急忙带着小团跑了。 顾锦里回到两姐妹住的院子,跟顾锦绣、璃姐儿、小吉、童小雪一起打拳,打足半个时辰后,收拳跟着顾大山去作坊忙活早上的活计。 出了早上的货后,回家吃早饭,带着程哥儿一起去欧阳浒家,找到顾锦安,把顾大山被柳娥娘算计、秦三郎已经派人查柳娥娘姐妹、自家可能被人盯上的事情,全都告诉他。 顾锦安听后,没有任何吃惊,反而安慰顾大山:“爹莫要害怕,咱家的营生做得大了,自然会惹人嫉妒,被人盯上是正常的,只要把盯上咱们的人打垮就成。” 顾大山见顾锦安没有惊慌,终于放下心来,对他道:“安哥儿放心,爹不怕,这事儿有三郎解决,你不用太担心,安心备考就好。” 顾锦安:“嗯,爹也放心着,不用太过着急,等三郎把柳碧娘的底细查出来再说。” 柳娥娘不足为惧,关键是柳碧娘身在府城多年,是怎么知道他家这么多的事儿? 顾锦安心里虽然疑虑重重,但他不想让顾大山担心,便没有表现出来,轻松的跟顾大山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就把他们送走了。 …… 顾大山回去后,当晚就把事情跟几家人说了,让他们最近当心一点,莫要着了别人的算计。 几家人在短暂的惊慌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忙道:“大山放心,我们会小心的,绝不让人算计了去。” 陈氏知道顾大山被个小寡妇算计的事情后,看着顾大贵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从顾大山家出来后,揪着顾大贵骂道:“你要是敢跟小寡妇纠缠不清,老娘阉了你!” 顾大贵真是冤枉死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怒道:“……你这婆娘病得不轻啊,这跟我有啥关系?家里的银子都被你把着,我就算想要养小寡妇也没钱啊。” 第804章 杨家母女 陈氏更怒了,顾不得还在半道上,直接踹了顾大贵两脚,吼道:“好你个顾大贵,原来你一直想要养小寡妇,老娘跟你拼了!” 顾大贵被踹得嗷嗷叫,骂道:“你个臭婆娘,下手就不能轻点?把我踹残废了,你就得买下人来伺候我。” “啊呸,你还想买小丫鬟伺候你,做梦吧!你要是残了,老娘就把你扔猪圈去,让你跟猪过去。” 顾大贵是无语了,他说的明明是买下人,怎么到了陈氏嘴里就成了买小丫鬟? 她就这么怕他娶二房? 不过,一想到陈氏是怕他娶二房才会这么生气,顾大贵心里又舒服了。 他赔笑的哄着陈氏:“孩他娘,咱们可是从年轻那会儿就过到现在的,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能看得上其他人?算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了。” 陈氏听罢,心里美了,又揪着顾大贵话里的毛病道:“啥从年轻那会儿过到现在?老娘如今还年轻着。” 要是想生,照样能像年轻小媳妇那样三年抱两。 顾大贵:“是是是,全村妇人里你最年轻,穿得最好看。” 陈氏听得美滋滋,嚯嚯地笑出声来,即使顾德旺跟顾德发兄弟听了这种笑声这么多年,此刻也打起哆嗦来。 大晚上的,娘你的笑声也太渗人了。 陈氏可不管他们,跟着顾大贵欢欢喜喜的回家去了。 到家后,收拾着明天给罗家的贺礼。 …… 第二天是二月二龙抬头,镖局一般会选在这天开张。 罗家的镖局也一样,虽然已经做了两个月生意,但这天才是正式的揭匾开张。 罗父已经在镖局里住了半个月,如今也没在家里,还在镖局忙活着。 楚氏倒是回来了,正在招呼着几家人去县城镖局,一起庆贺罗家的镖局开张。 陈氏看着楚氏穿得极好的模样,心里有点酸,却不敢说出什么酸话来的。只因楚氏变得越发干练,跟她以往认识的楚氏不太一样了,她心里发怵,不敢找死。 “绣姐儿莫怕,咱们就是去吃顿饭,走的角门,直接去的后宅待客的花厅,不去前院客堂,不会碰到什么不好的人。”楚氏知道顾锦绣极少出门,可这回是家里的镖局开张,她总得去认认地方,见见镖师的妻女们。 顾锦绣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窝在家里,也知道这次镖局开张对罗家很重要,没有胆怯,笑道:“罗伯娘放心,我明白的,也不怕。” 楚氏听罢,笑着拍拍她的手:“这就好。” 又对罗慧娘道:“到了镖局莫要到处跑,照顾好你绣姐姐,知道不?” 罗慧娘:“知道了知道了,娘从昨晚说到现在,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三奶奶坐在旁边看得好笑,对楚氏道:“你就别再说慧娘了,这两年她可是懂事多了,赶紧走吧,天不早了。” “诶。”楚氏应着,赶忙上了骡车,大家伙一起往县城去了。 村里人看见他们几家人坐着骡车浩浩荡荡的出了村子,心里羡慕得不行。 “原本以外秦顾罗田几家人只有顾家跟秦家出息,其他几家都是靠着顾家吃饭的。没想到罗家不声不响的,竟然开起镖局来。” “可不是嘛,听说罗家的镖局在县城可是出名得很,那大门口天天有穿着甲衣的后生守着。我家田娃特地去过一趟,诶哟,真是威风得紧,感觉进了将军府似的。” “当真?真像将军府?不会是你家田娃胡说的吧。”何菊儿的娘斜眼看着何田娃媳妇,一脸我不信的模样。 何田娃媳妇怒了,叉着腰道:“自然是真的,我家田娃还能说谎骗我?他还被请进去吃了一顿饭,带了半只烧鸡回来给我们娘几个吃。” 实则是何田娃自己去县城的时候,特地跑去罗家镖局蹭了一顿饭。 村里妇人见何田娃媳妇说得这般笃定,都信了,叹道:“这罗家真是发达了啊。” 感叹完又眼睛发亮的道:“诶,罗家小子还没定亲吧,诶哟,那可巧了……” 接下来又是罗家小子跟我家侄女、娘家侄女、外甥女各种般配的梦话。 最后再八卦一番罗武这么大年纪为啥还不说亲?是不是那方面不行?要是自家侄女、娘家侄女、外甥女嫁给他的,会不会守活寡? 村里妇人在八卦罗武的时候,顾锦里他们已经接上顾锦安四个,一起往县城去了。 欧阳浒没有去,不过很支持顾锦安他们去县城走走,松快松快。 一行人坐着骡车,两个时辰后,终于赶到县城。 镖局大门前的空地上搭着一个高台,是用来比武的。镖局的镖师坐庄,其他会拳脚功夫的人来挑战,镖师赢了能向大家证明镖局的实力;要是镖师输了,不但镖局没了面子,还要给挑战的人十两银子。 冲着这十两银子,田福县、以及田福县附近会拳脚的人都赶来比武,如今正热闹着。 而高台上,罗武正在跟小杨衙役过招,毫不意外的把小杨衙役给打趴下了。 楚氏他们没有在大门口逗留,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坐着骡车往镖局后宅去了,刚刚下车,老冒媳妇就带着几个镖师的妻子来见楚氏。 “东家夫人您来了,花厅里来了不少女客,正等着您呢。” 楚氏听罢,不敢怠慢,跟老冒媳妇介绍了几家的女人,又特意介绍了顾锦绣后,带着几家女人去了花厅。 顾大山他们这些男的则是去了前院客堂。 杨班头媳妇是来得最早的,此刻已经带着杨姑娘坐在花厅里等着。看见楚氏来了,急忙带着杨姑娘上前:“罗弟妹,你可算来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杨班头做了二十年的班头,在县里很是认识不少人,杨班头的媳妇一起身,在场的一半妇人都起身跟了过来,看着颇有压迫感。 楚氏笑道:“让杨嫂子久等了,实在是失礼。” 杨班头媳妇笑道:“失礼啥?咱们两家什么关系,你还跟我说这个。” 言罢是立刻把杨姑娘拉过来,道:“还不快点拜见你罗婶娘,在家里的时候就念着你罗婶娘,如今见到了却木头了,连个招呼都不会打。” 她这话说得,让人听了很有几分其他意思,在场的妇人纷纷看向楚氏,又看向杨姑娘,会心一笑,都觉得罗家跟杨家好事将近。 第805章 不服气 顾锦绣听得微微皱眉,又很快松开眉头,老实的抱着绣图跟在楚氏身后,并不说话。 杨姑娘则是羞怯的给楚氏行了一礼,笑道:“芙娘见过罗婶娘,给罗婶娘请安了。” 楚氏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是。”杨姑娘很是听话的起身,目光一转,看向罗慧娘:“慧娘,知道你今天要来,我给你做了一件春衫,等会儿拿给你看看,可莫要嫌弃。” 罗慧娘有点懵,虽然她见过杨姑娘几次,可她们的关系也没有好到送衣服的地步啊。 县城车马店的常娘子笑道:“哟,你们两个的闺名都带个娘字,可见是有缘的,没准以后能成为一家人。” 这话说得太直白,连杨班头的媳妇都愣住了。 她今天带着女儿来,虽然有要女儿巴结楚氏,好跟罗家结亲的意思。可她还顾忌着女儿的名声,没想弄得太难看。 正在大家都尴尬的时候,罗慧娘道:“这算啥缘分?我们村里、镇上,好多妇人跟姑娘的名字里都带个娘字。要是名字里带个娘字就是一家人,那我跟半个镇子的姑娘都是一家人。” 罗慧娘长着一张圆脸,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认真,没有丝毫故意的意思,把大家说得都愣住了。 尤其是常娘子,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心里泛起嘀咕:这罗家是咋回事?看杨家的阵仗,不是已经吃定罗班头这个未来女婿了?怎么罗家人这般不留情面的把话给堵了回来? 罗慧娘不知道常娘子心里的弯弯绕绕,直接对杨姑娘道:“杨姐姐不用给我做春衫,绣姐儿已经帮我做了。” 又炫耀般指指自己身上的天蓝色袄裙,道:“瞧,这袄裙就是绣姐儿给我做的,上面还绣着桃花,是不是很好看?” 顾锦里在身后看着,差点笑出声,慧娘可以,很给力。 杨姑娘很是尴尬,却只能点头笑道:“嗯,很好看。” 可罗慧娘是个不会看人眼色的,只想炫耀顾锦绣,闻言又献宝般指着顾锦绣手里的绣图道:“还有这幅绣图,是绣姐儿特地给我家绣的,你们想看吗?” 说完根本不等大家回答,自己就兴奋的拿住绣图的一角,对顾锦绣道:“绣姐儿,咱们把绣图打开,让县城的各位婶娘瞧瞧你的手艺。” 顾锦绣没有立刻打开绣图,而是看向楚氏。 楚氏笑着点头:“打开让大家看看吧。” 顾锦绣听罢,道一声:“献丑了。” 言罢,跟罗慧娘把绣图打开。 绣图很大,宽达半丈,长更是达到一丈,而上面所绣的景物很是简单,是一头下山猛虎。 猛虎身姿矫健的从山林里奔出,看见东升的太阳后,抬头朝着太阳嘶吼着,周围的树叶因着虎啸而震落,像是臣子般,匍匐在猛虎的脚下。 在场的妇人们看见这幅猛虎下山图都惊了。 杨姑娘也惊了:“这,这绣得也太好了。” 她早就知道顾锦绣的绣艺出众,可看到这幅绣图后,再看看顾锦绣的脸,只觉得无地自容。 姜夫人跟姜氏、两个儿媳妇被老冒媳妇带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绣图,忍不住夸道:“当真是山中大王,陆上豪杰,绣姐儿的这幅绣图挂在镖局里,当真是再好不过。” 楚氏听到姜氏的声音,赶忙行礼:“夫人来了,没能亲自去迎您,实在是失礼。” 姜夫人扶起楚氏,笑道:“咱们几家是什么交情,还用得着你去迎?我们婆媳几个自己进来就成了。” 杨班头媳妇没想到姜夫人会亲自来,有些僵硬的笑道:“您老竟是亲自来了。” 她以为姜家最多只会给罗家送份贺礼便罢了,毕竟对姜家有恩的是顾家。 姜夫人笑道:“不仅是我来了,我家老头子也亲自来了。这府城的郭将军更是让人送了一块牌匾来,我们姜家不到场,可就是不给郭将军面子咯。” “啥?”在场的妇人都惊了:“府城的郭将军给罗家送了牌匾来?是府城守军主将郭将军?” 姜夫人笑着点头:“正是郭将军。你们在这里隔得远没听到,如今外面可热闹着呢,正在换牌匾。” 胡东家的夫人对楚氏道:“那可真是要恭喜罗嫂子了,这河安府还没有谁能得过郭将军给的牌匾,您家是头一个。” 其他妇人也赶忙向楚氏道喜:“罗嫂子家真是好福气,有了郭将军给的牌匾,以后您家镖局在江淮走镖算是畅通无阻了。”、 朝廷的将军亲笔题字的牌匾,只要是不想死的,都不会去劫罗家镖局的镖。 楚氏笑道:“是郭将军抬爱了。” 其实郭将军会给罗家镖局送牌匾,不是因为罗家,而是因为秦三郎。 郭将军得知秦三郎在镖局里有份子,这才给镖局送了牌匾,给镖局撑撑场子。 杨班头的媳妇也跟着给楚氏贺喜,可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罗家当真是富贵了,难怪会瞧不上她家女儿。 杨姑娘看着罗慧娘跟顾锦绣有说有笑的模样,心里难过极了,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可看着罗家这般好,她心里又不服气,想要最后再拼一把。 因此杨姑娘偷偷溜了出去,到前院找罗武。 罗武看见她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杨姑娘的胆子这么大,敢跑到前院来找他。 他很生气,他自认跟杨姑娘没有什么,可杨姑娘这般明晃晃的跑来找他,很容易让人误会,造成麻烦。 罗武不蠢,已经明白杨姑娘的心思,只是觉得她的心思当真是莫名其妙,他都没见过她几回,她竟然就敢这样,这不是在害他吗? 罗武没有去见杨姑娘,只让游二安跟游二喜给她带话。 游二喜跟游二安是秦三郎送来镖局的人,最近一直待在镖局里,闻言应是,起身去见杨姑娘。 杨姑娘站在客堂外的游廊里,见罗武没有过来,来的是两个面生的少年,心里很是不喜,对他们道:“我找的是罗班头,不是你们。” 游二喜道:“罗班头说,他跟杨姑娘根本不熟,只是因着杨班头的关系,去杨家吃了两回酒,见了杨姑娘两面罢了。” 又道:“罗班头说,他已经得偿所愿,不想被奇奇怪怪的人纠缠,只想守着自己喜欢的姑娘过一辈子。” 第806章 耍无赖 不想被奇奇怪怪的人纠缠? 在他眼里,她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杨姑娘又委屈又生气,历来坚强的她是直接掉下眼泪,哽咽着道:“你们把他叫出来,我有话对他说。这是关系到他一辈子的事儿,他不出来会后悔的。” 游二喜听得皱起眉头:“杨姑娘请自重,罗班头已经说了,他跟你不熟,他的事儿跟你没有关系,你莫要再纠缠他。” 游二安则是已经离开,跑去后宅二门处,让守门的婆子给楚氏带话,把杨姑娘跑去前院的事情告诉她。 杨姑娘见游二安跑了,没空多想,只对着游二喜道:“把罗班头喊来,我就跟他说一句,就一句。” 游二喜拦在杨姑娘面前,不动如山:“恕难从命。” 杨姑娘又气又急,竟然想要就这么冲去找罗武,可游二喜拽住她不放,还冲着她笑道:“杨姑娘,我还没成亲呢,虽然你比我大三岁,可我是个下人,能娶到良籍女做媳妇也算是赚到了。” 言罢,冲着杨姑娘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把杨姑娘吓得不轻。 游二喜这话很明显是在警告杨姑娘,要是她敢跑去找罗武,那他就敢当众做点啥,不就是豁出去嘛,他一个男可比她一个姑娘家能豁得出去。 杨姑娘自认聪慧胆大,可再如何她也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家,碰见游二喜这等耍赖的人,她也没了办法,只能捂着脸哭。 有两个镖师路过,看见杨姑娘在哭,忙问游二喜:“二喜,这姑娘咋了?出啥事了?” 游二喜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模样长得也不错,听罢憨厚的笑道:“没啥,就是这位姐姐走错了路,跑到前院来了,看见那么多外男给吓到了。我已经让二安去后宅喊人了,等会儿冒婶子她们就来把她带回去。” 说完还看向杨姑娘,安慰着她:“姐姐快别哭了,有我在这里,不会让其他男人冲撞到你的。” 杨姑娘是有苦说不出,哭得更惨了。 两位镖师听罢,放下心来,对游二喜道:“二喜,你看着点,我们先去门口擂台敲鼓了,你要是忙完了也出来打几场。你小子身手好,要是出去,可是能给咱们镖局长不少脸。” 游二喜跟游二安这一批人是秦百户送来的,也不知道秦百户是从哪里找来这样一群人,三十个小子,一个个身手好得让他们自叹不如。 “诶,我忙完了就去。”游二喜笑嘻嘻的对两个镖师说着,还冲他们挥挥手,让他们走好。 等他们走了,他低头看着杨姑娘道:“你可别再哭了,不然丢脸的可是你。” 杨姑娘怒了,冲着游二喜道:“你可别不识好人心,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罗班头好,他看上的那个姑娘就是个狐媚子,他要是娶了她,这辈子都不会……” “芙娘住口!”杨班头的媳妇跟着楚氏出来找自家女儿,还没走近就听到这样的话,是气得脸色铁青,差点忍不住扇她一巴掌。 “娘。”杨姑娘没想到自家老娘会找到,再看向旁边的楚氏以及崔氏后,脸色是一片惨白。 不但她娘跟罗婶娘来了,连顾锦绣的娘也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是特地来嘲笑她的吗? 杨姑娘瞪着崔氏,把楚氏给瞪得沉了脸,把杨班头的媳妇给吓得赶忙呵斥杨姑娘:“别叫我娘,你个没规矩的东西,家里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还不赶紧给你罗婶娘、顾婶娘赔不是。” 杨姑娘是羞愤又委屈,可她不敢得罪楚氏,是立刻给楚氏道歉:“罗婶娘恕罪,是芙娘失礼了。” 却没有给崔氏道歉,而是直接忽略崔氏。 在她眼里,崔氏跟顾锦绣一样不要脸。明明没有定亲,却仗着罗班头喜欢,便以罗家人自居,在罗家的镖局里横行,真真是无耻! 杨班头媳妇见自家女儿不肯向崔氏道歉,只好替她赔礼:“顾家弟妹,孩子不懂事儿,你别放在心上。” 楚氏是个很聪明的人,看见杨班头媳妇今天的举动就知道杨家是像跟她家结亲。在杨姑娘偷偷跑掉的时候,楚氏已经找到杨班头媳妇,跟她说了罗家跟顾家已经口头说定罗武跟顾锦绣的婚事。 杨班头媳妇听罢,心里可惜极了,可看顾锦绣的模样,再见识过她的绣艺后,也觉得罗家不会看上自家女儿,只好作罢。 没想到自家女儿却跑来前院找罗武,当真是气死她了。 杨姑娘比她还要生气,见她给崔氏赔礼道歉,是怒道:“娘,您跟顾婶娘道什么歉?这事跟她家有什么关系?顾家又不是罗婶娘家的亲戚!” 这话说的,连杨班头媳妇都不知道怎么圆了。 崔氏倒是没有生气,只是上前几步,牵住杨姑娘的手,对她笑道:“先回后宅吧,这里都是男人,人来人往的,不好看。” 她们几个人聚在这里,客堂那边已经有男客往这边看来,得赶紧走了。 杨姑娘是惊愣住,没想到崔氏不但没生气,还这般温柔的牵住她的手。 崔氏趁她愣住之际,已经带着她往后宅走去。 杨班头媳妇赶忙跟上。 “二喜、二安,这里没事了,你们回去吧。”楚氏说完,也跟上崔氏等人。 “诶。”游二喜跟游二安应着回客堂里把结果告诉罗武。 罗武听罢,点头道:“你们辛苦了。” 游二喜跟游二安虽然是秦三郎送来的,可秦三郎说了,秦顾罗三家是一家人,他们既然进了镖局,那在镖局的时候就要把罗家人也当真主子。 因此他们笑道:“不辛苦,我们去擂台看看,手痒了,想打几场。” 罗武点头:“去吧。” 游二喜跟游二安对着他跟旁边的顾锦安拱手一礼后,离开客堂。 罗武有点怕顾锦安,见他老神在在的坐在旁边,心里不由得发怵,对顾锦安道:“安哥儿,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这事儿是我思虑不周,以后会跟杨家人保持距离,不会再让杨家人误会。” 他们坐的这个地方是在客堂右边的小厢房里,有一扇开着的窗户正对着客堂外的游廊,顾锦安是把外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见罗武这般小心翼翼的道歉,心里总算是舒服了点,说道:“你要是今天去见了她,那咱们两家的婚事看就得再论论。” 第807章 打倒 罗武今天做得最对的就是没有亲自去见杨姑娘。 要是他亲自去见了杨姑娘,就证明他不但没脑子,还对杨姑娘有怜悯之心。 顾锦安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就算是跟着罗武一起长大,念着罗家以往的恩情,可为了自家大姐以后不受苦,他也不会再同意两家的婚事。 罗武听罢,松了一口气,对顾锦安道:“我知道男女授受不清,不会单独去见不该见的姑娘。” 顾锦安听得点点头,相信了罗武的话,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继续写着策论。 这是欧阳先生给他们布置的功课,在吵杂的环境里写出一篇策论来,晚上回去的时候要给他老人家看。 罗武不敢打扰,见顾锦安没有生气后,离开小厢房,去了外边待客。 …… 杨姑娘被崔氏牵回后宅后,才反应过来,一把甩开崔氏的手:“不用你假好心!” 她的力道不小,吼声又大,着实把崔氏吓了一跳。 顾锦里已经知道杨姑娘跑去前院找罗武的事儿,本来是不想管罗武这些破事的。可看见杨姑娘狠狠甩开崔氏的手,还朝崔氏大吼,她就不能忍了。 正要过去损杨姑娘几句,却被顾锦绣拽住:“小鱼别去,让大姐去吧,” 顾锦里讶异,看着顾锦绣道:“大姐,那个杨芙娘明显已经失去理智,你要是去见她,没准她会打你。” 顾锦绣笑道:“你忘了,大姐是会拳脚的,她打不到我。” 又求道:“让大姐自己解决,好吗?” 顾锦里想了想,道:“好吧。” 家里人虽然能一直保护顾锦绣,但顾锦绣想要独当一面,她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顾锦绣见顾锦里同意了,上前几步,给楚氏、崔氏、杨班头媳妇行了一礼后,道:“娘、罗伯娘,杨家伯娘,我有几句话要跟杨姐姐说,可以吗?” 楚氏她们还没说话,杨姑娘就道:“我也有话要对你说,跟我来!” 说着,拽住顾锦绣的手,往花厅后园的凉亭行去。 “慧娘、小鱼,快跟上。”楚氏生怕顾锦绣会吃亏,赶忙让顾锦里和罗慧娘跟上去。 罗慧娘急忙拽住顾锦里,两人跟去后园,却没有靠得太近,而是在远处看着,要是稍有不对,再冲上去救顾锦绣。 凉亭里,杨姑娘抹了一把眼泪,道:“我今天的脸面算是丢尽了,也不怕再丢一回,就跟你直说了吧。我看上罗班头了,自认为跟他很般配,而你跟罗班头并不般配,你长得太漂亮了,他只是一个小班头,娶了你这样的,你让他的日子怎么过?天天不上差就待在家里守着你,保护你吗?” “绣姐儿,以你的模样,想要嫁进富贵人家那是极容易的,趁着你们两家还没定亲,放过罗班头吧。他要是娶了你,负担会比以前重,他该娶个厉害的、模样不太出众的媳妇,才能平安顺遂的过完这辈子。” 顾锦绣耐心的听完杨姑娘的话,道:“杨姑娘,我们两家的婚事在过年前就已经口头定下。” 只是因着罗武哥隐瞒夏家夫妻陷害他的事儿,让小鱼跟安哥儿很生气,他们要给罗武哥一个教训,这才没有正式定亲。 又道:“你看见我身边的璃姐儿和童小雪了吧,她们两人会拳脚功夫,我家里有不少下人也都会拳脚。到时候成亲,家里会给我陪嫁一批会拳脚功夫的人,罗武哥可以放心的去做他想做的事儿,不用担心我会出事儿。” 杨姑娘听得一愣,顾家跟罗家的婚事已经口头说定了?顾家还有那么多会拳脚功夫的下人? “那些下人能时时刻刻守着你吗?要是她们不在,你又碰上歹人,难道想要罗班头被戴绿帽吗?” 砰一声,杨姑娘话音未落,脚下就是一疼,被顾锦绣一招击倒在地。 顾锦绣道:“即使璃姐儿她们不在,我也能保护自己。还有,请杨姑娘不要说些侮辱人的话,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什么罗武哥会戴绿帽子,这话难听得让她心里冒火。 杨姑娘惊了,没想到顾锦绣敢打她,更没想到顾锦绣会功夫:“你,你练过武?” 顾锦绣点头:“落户大丰村后就在练,练了快四个年头。” 她不但会拳脚,身上还有不少毒药,是小鱼给她的,说是遇上打不过的就撒毒药。 杨姑娘以为顾锦绣就是个草包,怎知她这般本事,竟然会功夫,是惊诧羞愤,不知所措。 可她还是不服气,双手撑地,身体突然腾起,挥拳打向顾锦绣,结果…… 砰一声,顾锦绣身形一闪,身子一矮,手肘狠狠击向杨姑娘的侧腰,又把她给打倒了。 杨姑娘懵了,这才不得不承认,顾锦绣确实会拳脚,且身手不错。 顾锦绣看着她呆愣的模样,朝她伸出手:“别打了,起来吧。” 杨姑娘看着她伸来的手,再看着顾锦绣淡然秀美的脸,想着自己今天做的糊涂事,是再也待不下去,爬起身跑了。 “芙娘,芙娘你去哪?”杨班头媳妇见自家女儿跑了,赶忙对楚氏、崔氏告罪:“两位弟妹莫要生气,是我家芙娘不懂事,以后不会了,你们原谅则个。” 给两人行了一礼后,赶忙跑去追杨姑娘。 楚氏跟崔氏没工夫理会杨家母女,赶忙去了后园,看见顾锦绣三人后,忙问:“杨姑娘是咋了?怎么跑了?” 罗慧娘赶忙把顾锦绣把杨姑娘给打倒两回的事情说了,最后得意的哼哼两声:“杨芙娘还以为咱们绣姐儿好欺负呢,没想到绣姐儿会拳脚,被绣姐儿打了两回后,自己觉得没脸跑了。” 楚氏听罢,笑道:“咱们绣姐儿出息了。” 心里越发放心,绣姐儿越发能扛事了,她总算能少担心些。 楚氏因着顾锦绣把杨姑娘打倒的事儿,很是高兴,拉着顾锦绣的手,欢欢喜喜的回了花厅,开始吃席。 至于杨家母女没有吃席就走的事儿,楚氏也给她们找了个理由,说是杨家来了客人,不好让客人久等,母女两个就回去了。 大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在罗家吃了开张宴后,告辞回家。 杨班头父子得知杨姑娘做下的丑事后,是吃完饭就直奔家里。 杨班头气得差点打了杨姑娘,又因着心疼她婚事不顺,这才没有下手。 第808章 毒药有用处了 “你明天就去托媒人给芙娘说亲,别跟姓常的别苗头了。找个家境过得去的,为人憨厚老实的后生就成。”杨班头知道不能再任由女儿这么下去,是立刻交代媳妇,让她赶紧给杨芙娘找人家。 杨姑娘听罢,停止哭泣,不敢置信的看着杨班头:“爹,您这是嫌弃女儿,要赶紧把女儿扫地出门?” 杨班头冷哼一声:“就冲你今天做下的事儿,老子还不能嫌弃你?你可知自己今天的吃相有多难看,是送上门去别人都不要。” “老头子!”杨班头媳妇赶忙呵斥杨班头:“你疯了,这些话也是能跟女儿说的?” 像什么话。 杨班头也是气得狠了,这才说出不好听的话来。 杨姑娘被杨班头的话伤到了,捂着脸痛哭:“我知道你们嫌弃我年纪大了,找不到好人家,不能给家里添助力。可我想这样吗?是常秀才家不厚道,做出嫌贫爱富的事儿,耽误了我的姻缘,让我成了县城的笑柄!” 杨姑娘其实没有她说的那么不在乎常家,而是太在乎了,跟常家的婚事不成后,就发誓一定要找个家境比常家好、为人比常秀才出息的男人结亲。 可田福县就这么大,她家又只是一个班头之家,家里也不像罗家、顾家那样还有其他营生,只靠着姜家抬着,如何能攀上比常秀才家身份更高的人家? 她是扒拉了一圈,看了两年,好不容易找到罗班头这一个合适的,可罗家却…… 杨姑娘扑到自家老娘怀里,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娘,女儿的命就这么苦吗?难道真要嫁个平平无奇的汉子过一辈子,想要嫁个有出息的男人就不行吗?” 杨班头媳妇安慰着杨姑娘:“我的儿,你莫要哭,也莫要这般说,娘一定给你找个家境、人品、本事都好的后生。” 可杨班头却骂自己媳妇:“你可别再惯着她了,要不是跟常家的婚事不成后,你宠着她,她能做出今天的事儿?” 又指着杨姑娘道:“再说了,不是我说自己的女儿,实在是咱们芙娘的模样长得只是清秀,且年纪又大了,再拖下去,以后只能嫁给鳏夫!你要是真为她好,就赶紧给她找人家嫁了,别等到拖不下去后,再来后悔。” 杨班头是把杨姑娘给狠狠骂了一顿,骂完后,又心疼,苦口婆心的对杨姑娘道:“芙娘,爹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你不能被这股子怨气给毁了。你想想以前,要是你听到别人做了像你今天一样的事儿,你是不是要把那不要脸的姑娘给骂死?” “芙娘,爹不需要你嫁得有多好,只愿你能像以前那样正直大方,莫要被常家的事儿给害了一辈子。” 杨芙娘听了杨班头的话,有些恍惚,想起还没跟常家退亲的日子……那时候的她,当真是被人赞一声将门虎女,可如今…… “爹娘,对不起,是女儿疯了,女儿给你们丢脸了。”杨芙娘嚎啕大哭,给自家爹娘磕头认错。 杨班头夫妻见她还没有彻底魔障,很是欣慰,把她扶起来,道:“你知错就好,罗家那边仗义,你今天做的事情他们都瞒得极好,不会传出去让人笑话你的。” 又道:“莫要再去找罗武了,他心里只有顾家的大闺女,整个衙门的人都知道,他这辈子是不会娶其他女人的。” …… 杨家这边在开导着杨姑娘,罗武听罗慧娘说了顾锦绣打了杨姑娘的事儿,是立刻回了后宅找顾锦绣。 “绣姐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罗武是一点委屈也不愿意让顾锦绣受的,可今天杨姑娘却对她说了那样的话,是他没有护好她。 顾锦绣笑道:“我没事,人生在世的,总不能一点子坏事都遇不到。且杨姑娘已经被我打了,她这人傲气大,估摸着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罗武听罢,还是很愧疚:“杨家我不会再去……” 顾锦绣却道:“不能这样,你还要在县衙里当差,可不能跟杨班头不和。杨班头是个有正气的人,他定会把杨姑娘的事儿给处理好的,你继续跟杨班头好好处着,莫要有什么闲话。” 罗武听罢,心疼极了,绣姐儿为了他,是宁愿自己受委屈。 他握着顾锦绣的手道:“我听你的,但我会去找杨班头,跟他把话挑明了,要是杨姑娘以后再这样,那我不会再留手。” 以杨姑娘今天做的事儿,只要他让人把这事儿透露出去,杨姑娘的名声就完了。 顾锦绣笑着点头:“嗯,罗武哥这么做很好。” …… 杨家的事情没有拖很久,杨班头是下午申时就带着厚礼来罗家镖局,给罗家跟顾家道歉,言明会尽快给杨姑娘找人家,而杨姑娘已经知错,是不会再来罗家镖局,跟罗家人、顾家人接触。 罗父跟楚氏把这件事交给罗武处理,而罗武也把自己的底线告诉杨班头,两家说开后,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顾大山跟崔氏松了一口气,见事情解决了,坐着骡车,浩浩荡荡的回村。 秦三郎今天很忙,没有来罗家镖局,顾锦里没有见到他,有点小失望。 但她没有失望多久,二月初四的晚上,他就骑马回来了,还给她带来一个震惊的消息。 “你说什么?柳碧娘会知道我家的事儿,是因为顾有福?”顾锦里听到顾有福三个字的时候,还懵了那么一下,想起这个顾有福是顾老太的儿子后,是笑出了声:“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老顾家人竟然回来了,那她的毒药就不用藏在库房里,有用武之地了。 秦三郎见她笑出声来,有点吓到了,忙道:“小鱼你别气,我会让游安收拾他们,一定给你家报仇。” 秦三郎听说过老顾家人是怎么磋磨小鱼一家的,知道小鱼一家在老顾家手里吃了很多苦,衣不果腹不说,还时常被打骂,程哥儿小时候不太说话,都是被老顾家人给打的。 而更过分的是,老顾家人还要卖掉小鱼一家。 秦三郎一想到小鱼差点被卖,就气得想奔去府城,把老顾家人拖出来用刑! 第809章 去报仇 顾锦里抬头看他,见他一脸着急,眼里还带着些许心疼的样子,开心的笑了:“你放心,我笑不是因为气得狠了,而是因为终于能有报仇的机会。原本以为一辈子不会再遇到他们,没想到他们又跑回来了,正好可以收拾他们,给我家报仇。” 老顾家磋磨她家那么多年,这个仇不可能不报。 秦三郎问道:“你想怎么报仇?告诉我,我去给你办。” 顾锦里道:“自然是给他们一家下毒,让他们尝尝被折磨的滋味。” 言罢,瞅瞅秦三郎,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狠毒。” 虽然她是穿来的,对老顾家没有任何感情,可在外人看来,老顾家就是她的亲人,顾老爷子、顾老太就是她的爷奶,顾有福他们就是她的亲叔叔。 秦三郎摇头:“不会,是老顾家先害的你家,他们对你家做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亲爷奶能做得出来的。” 不过…… “我还是想替你动手。” 他出身勋贵之家,而大楚建立不过三代,开国勋贵里、包括大楚第一任皇帝都做过一些令人不齿的事儿。 例如,功成名就之后,抛弃糟糠之妻。 甚至有人嫌弃原配所生的孩子是泥腿子,教养不好,又没有强大的外祖家作为靠山,直接连儿子都不管,任由新娶的贵女媳妇磋磨陷害原配之子。 总之,像是这样的事情很多很多。 也有原配之子有了出息后,不跟父亲来往的。 然而,言官们却攻讦他们不孝,说这等连亲生父亲都不孝顺的人,更不会忠于朝廷,纷纷要求皇帝罢免这等不孝子的官位。 皇帝听罢,还真的罢免了不少不认亲父的官员。 有些官员妥协了,只能压下对亲娘的愧疚,带着一家老小去跪老父亲跟继母,求得他们的原谅后,才得以官复原职。 “小鱼,大楚是讲究孝道的,所以我想替你动手报仇。”秦三郎看着顾锦里说道,眼里是心疼与担忧,他不希望她以后被人说不孝顺爷奶。 顾锦里笑道:“你放心吧,我就悄悄去给他们下个毒,不会有人知道的。” 她深恨老顾家,知道老顾家回来了却不能亲手报仇,她会憋屈死的。 “且他们没有丝毫悔意,知道我家的日子好过之后,竟然还想谋夺我家的营生,这种王八犊子我不先下手收拾了他们,以后受苦的就是我家。” 秦三郎见她执意要亲自去报仇,只好同意:“成,给我一天时间,我把事情安排好了就陪你去府城。” 顾锦里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是一定要跟着自己去的,有点愧疚:“又害你请假。” 秦三郎抬手,揪了揪她的包子头,笑道:“没事,不需要请假,我顺道去一趟府城守军大营就成。” 县城司兵所的百户需要时不时的去一趟府城守军大营报道,只要把司兵所的训练事宜安排好,而县里又没有碰上动用县兵的大事,他都能去府城一趟,或者闲上几天。 不过…… 他看着她笑道:“若是真的过意不去,就对我再好点。” 顾锦里瞪他:“你倒是会要好处,我对你还不够好?” 秦三郎:“够好了,可还想要更好。” 顾锦里老脸一红:“等以后再说。” 如今这名分还没有,这么对他已经是不合规矩。 秦三郎没有失望,反而很高兴,点头道:“好,咱们以后再说。” 能有以后,就代表了她的心意。 见她脸红得厉害,又学着她的样子,伸出手,用指腹戳戳她的脸:“软软的。” 顾锦里气得抓过他的手,咬了一口:“再敢乱戳,咬断你的手。” 秦三郎知道她只是说说罢了,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笑着看她,又怕她会恼羞成怒,问道:“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爹娘吗?” 顾锦里摇头:“等报完仇再说。我爹娘的脾气你也知道,要是提前告诉他们,我报仇就会有顾虑,还是先不说了。” 秦三郎很赞同,又问道:“安哥儿那边说不说?” 再过十天顾锦安就要下场科考,这种时候告诉他,估计会让他分神。 顾锦里想了想道:“先瞒着,瞒得住就等他考完后再说,瞒不住就告诉他。” 秦三郎没有任何异议,跟她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后,连夜赶回司兵所,赶紧安排司兵所的事儿。 顾锦里第二天也跟家里人说了要去松子庄看酱油,以及准备三月份拍卖火腿的事儿。 自打做酱油后,她时常会去松子庄看酱油,把控酱油的味道,做了火腿后,去松子庄的时间越发多了起来,有时候去住上十天半个月的都有。 顾大山跟崔氏并不怀疑,只交代她:“你大哥科考之前得回来,咱们一家子给你大哥送考。” 顾锦里点头:“嗯,爹娘放心,我一定会在二月十五之前赶回家。” 顾大山跟崔氏同意后,她又去制药作坊找陶嬷嬷、木通、冯进、邱琅几人,让他们看好作坊跟村尾;再交代了顾锦绣一些事情,让她去哪里都要让璃姐儿她们跟着之后,便跟崔氏收拾东西,准备离家。 二月初六上午,顾大山忙完作坊早上的活计后,驾着骡车,送顾锦里跟小吉去松子庄。 路过镇上的时候,去了一趟欧阳先生家,见了顾锦安一面。 顾锦安听说顾锦里要去松子庄看酱油、准备火腿拍卖的事儿,眉峰微微一动,没说什么,跟顾锦里说了几句话后,让他们去了松子庄。 只是下午的时候,当顾大山驾着骡车回家之后,顾锦安去了松子庄一趟,正好碰见秦三郎,脸色沉了下来,道:“你们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顾锦里笑了:“大哥果然很敏锐,怎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有事儿瞒着你的?” 顾锦安:“你那么懒,每年不到酱油快出的时候,你都不会去松子庄看酱油,这个理由找得太勤快了,让我不得不怀疑。” 顾锦里嘴角抽了抽:“我有那么懒吗?我这回用的可是两个理由,还有准备三月份拍卖火腿的事儿!” 第810章 美人 顾锦安:“这个理由就更扯了,以你的脾气,如今才二月初六,怎么可能就开始准备三月份拍卖火腿的事儿?” 顾锦里:“我就这么蠢吗?竟然瞒不过你。” 顾锦安:“这跟蠢没有关系,而是以你的脾气,不可能提前这么早就去做下个月的事儿。” 顾锦里郁闷了,她家大哥真是把家里人的脾气掌握得死死的,端看个人脾性就能知道,她是不是有事儿瞒着他。 “说吧。”顾锦安道:“你们要是不说清楚,我无法安心考试。” 顾锦里只好把老顾家没有死,而是搭上黎同知,还已经得知她家做出了大营生,想要夺走她家营生的事情给说了。 顾锦安听到老顾家人回来了,历来沉稳的他,身躯竟是微微颤抖起来。 顾锦里一惊:“大哥你别怕,咱们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如今有本事对付他们。” 秦三郎被顾锦安身躯颤抖的模样给惊到了……顾锦安在他们眼里一直是个很沉稳的人,有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淡定。可如今听说老顾家回来后,竟然发抖,可见老顾家以前做的事情,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顾锦安紧紧握着拳头,用双手死死按住自己发抖的双腿,把身体的颤抖压下来后,对顾锦里道:“既然他们回来找死,那就怪不得咱们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不过…… “不要对爷爷……顾老爷子动手,他毕竟是咱爹的亲生父亲,对顾老太、顾有福他们动手就成。” 若是他们下手报复亲爷爷,等爹知道了,定会一辈子都不好过。 顾锦里想要顾锦安好好科考,想了想,最终点头答应:“嗯,大哥放心,我不会对顾老爷子动手。” 顾锦安听罢,放下心来:“别怪哥哥心软,实在是咱们摊上了这样的爷爷,总得为咱爹想想。” 爹他再怎么疼他们,要是知道他们下毒害了他亲老子,心里那关也不好过。 说完又交代了顾锦里不少事情,还跟秦三郎说了不少话,最后道:“三郎,这回辛苦你了,帮我照顾好小鱼,把事情办完了就早点回来。” “嗯,你安心科考,这些事情交给我们,我们会办好的。”秦三郎看天色不早了,对顾锦安道:“你先回吧,我们要启程去府城了。” 老顾家已经生出要夺产的心思,这事儿不能再拖,他们得连夜赶路。 顾锦安点头:“嗯,你们路上当心点。” 言罢起身,离开松子庄,回了欧阳家。 小吉在旁边听懵了,小东家跟安哥儿在说啥?什么老顾家,什么爷奶的,还报仇?小东家来松子庄是假,要去府城找自家爷奶报仇才是真? 顾锦里把顾锦安送走后,看向身后石化的小吉,推推她:“别发愣了,赶紧把东西拿上,咱们得走了。” 小吉:“……哦哦哦。” 震惊得只会哦了,根本没有其他反应。 顾锦里瞅了她一眼,亮出银针,在她面前晃了晃,咧嘴一笑:“小吉,我看你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一定是病了,给你扎几针吧。” 小吉一个激灵,跳起来道:“奴婢这就拿东西走人。” 说着,把所有行礼搬到骡车上,而顾锦里则是拿了一个脸盆大的箱子,里面装着各种——毒药。 秦三郎做寻珠营生赚了不少钱,买了几匹马,如今已经把骡子换下,用马匹拉车,自己驾车,让游安骑马,向着府城奔去。 …… 顾有文最近过得很是滋润,临近大考,他身为府学教谕,很是受学子的家人吹捧。 今天甘明威的老爹甘老爷亲自设宴,宴请顾有文父子。 不过顾成贤跟顾雅一样很会装,在外是个翩翩佳公子,并没有跟着顾有文去赴宴,而是说要苦读,等着大考。 甘老爷是立刻恭维道:“顾公子真是自律好学,要是我家威哥儿能有顾公子一半勤奋,我全家都不用愁了。” 顾有文心中冷笑,就你那个只会吃喝嫖赌的败家子能跟我家贤哥儿比?我家贤哥儿可是状元之才。 不过他面上却道:“成贤学问一般,眼见着就要大考,要是再不苦读,怕是会考不上。” 甘老爷赔笑道:“顾大人谦虚了,顾公子文采出众,元月的时候参加了几场会文,皆有佳作流出。我跟威哥儿也是拜读过的,当真是文豪水准,要是顾公子都考不上,那全府城的读书人就别想考上。” 实则顾成贤写的文章诗词只是一般,大家伙是看在黎大人的份上才夸他几句。 顾有文听罢很是高兴,笑道:“是大家过誉了。” 甘老爷:“是顾大人谦虚了。” 甘老爷很会奉承人,看出顾有文是个虚荣心强的人后,专门说些好听话,把顾有文奉承得相当高兴。 宴席吃到一半,酒意渐浓的时候,甘老爷跟身边的管事耳语一句,管事立刻离开,不多时,带来一个美人。 美人不惧初春的寒冷,身上穿着薄纱衣,外面披着一件披风,行走间,妙曼身姿在纱衣下约隐约现。 顾有文近来正在为纳妾的事儿跟古氏吵架,已经将近一个没做那事,如今见到这样的美人,当下是浑身燥热,差点流出鼻血。 甘老爷见顾有文血红着一张脸,就知道药效起作用了。 今天他为了能说通顾有文不把自家儿子赶出府学,可是在顾有文的酒菜里下了助兴的猛药,即使顾有文再迂腐,在药效跟美人的双重攻击下,也定会把持不住,当场把美人收用了。 美人是从江南来的,自小学的就是怎么伺候男人,见顾有文血红着一张脸,原本是想先跳个舞助兴的,如今也不跳了,直接向着顾有文走了,对他盈盈一拜:“官人~” 这声官人喊的,顾有文是直接一个哆嗦,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他直接把美人拽进怀里,对甘老爷道:“威哥儿秉性纯良,这回会作弊,也是被那农家小子教唆的,是那农家小子想要挣钱,主动给威哥儿写的文章。我会把这事儿禀告府城衙门,把那农家小子逐出府学,威哥儿只需记住这次的教训,下次莫要再犯就成。” 第811章 真可怜 甘老爷今天会请顾有文,也是为了摆平自家儿子作弊被抓的事儿,听到顾有文的话,知道事情妥当了,立刻道谢:“顾大人的恩情甘家定会铭记在心。” 谢完顾有文后,对管事道:“把顾大人带去墨香街的宅子,好好伺候着。” 美人是得过甘老爷交代的,闻言是美目脉脉的睨着顾有文:“官人,以后墨香街的宅子就是您跟言琴的家,房契已经在宅子的书房里,就等大人带言琴回家了。” 顾有文闻言大喜,这个甘老爷出手果然大方,不但送了美人,还送了宅子,可算是送到他心坎去了。 住在同知府里虽然极有面子,可那是对外人,对上黎二少爷可就不好使了。那个目中无人的狗东西总是时不时的嘲讽他们老顾家,让他这个顾大人丢尽了脸面。 因此顾有文极想要一座自己的宅子,立刻欣然收下,对甘老爷道:“威哥儿是个聪明的,就是脾气跳脱了些,等过两年沉稳了,用心念书,定能高中。” 这话就是委婉的给甘老爷道谢的意思。 甘老爷听出来了,心里却嗤之以鼻。 呵,不过是个靠着黎家过日子的外姓人,这大人的架子却端得不小,真以为喊他一声大人他就是大人了?不过是个教谕,连佐官都算不上! 但甘老爷还是做出惊喜的模样,对顾有文谢了又谢,亲自把他送出门,看着他上了骡车。 顾有文是一上骡车就等不及的扑倒美人,啃得很是起劲。 言琴赶忙推着顾有文,娇娇弱弱的道:“大人莫急,等到了宅子言琴再好好伺候您。” 言琴有一把好嗓音,身子又软,让顾有文更加等不及。 好在墨香街就在隔壁,甘家给的宅子又是墨香街的第一座,要是再晚点,顾有文就要在车里把言琴给办了。 管事是一路把顾有文送到宅子里,听着顾有文在车里的声音,是暗暗呸了一声,这还是教谕?就一没见过女人的种猪。 骡车进了宅子后,顾有文跟言琴就衣衫不整的下车,直奔宅子主院,刚进主院正房外屋,连里屋都没进就开始办事,把等在宅子里准备伺候新主人的甘家下人惊得急忙跑出屋子。 四个丫鬟站在院子,是脸色通红,这,这也太着急了吧? 甘家管事朝她们招招手,让她们撤出主院,到了宅子前院后,对她们道:“顾大人是个什么脾气,你们也看到了,爱面子,爱摆架子,你们多恭维着点就成。” 把顾大人伺候好了,他家少爷才能一直留在府学里。 “诶,我们知道了。”甘家下人应着。 甘家管事没有在宅子里逗留多久,只待了一刻多钟就回甘府向甘老爷复命。 甘老爷听说顾有文急得差点在车上办事,是冷笑连连:“这黎大人看上姓顾的什么?咋对这群姓顾的这么好?” 要是黎大人足够聪明,就该立马把姓顾的一家赶走,不然这一家人迟早会给他惹来大麻烦。 甘老爷是个精明的人,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说顾有文,而是交代管事明天早上过去看看,给顾有文送一份乔迁之礼。 说白了那座宅子就是给顾有文养外室用的。 不过甘老爷没有想到,还没有等到第二天,顾有文就出事了。 墨香街宅子,顾有文刚刚舒坦完就开始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症状跟陆老三瘫痪前一模一样。 言琴自小长在江南的楼子里,知道顾有文这是马上风,吓得不轻,急忙扯开嗓子喊道:“来人,来人啊!顾大人出事了!” 守在正院倒座房的两个丫鬟听罢,急忙放下手里的绣活,冲进正房,看见顾有文倒在地上抽搐后,吓得脸都白了,哆嗦着道:“言,言琴姑娘,这是怎么了?” “还问什么?没看到顾大人快不行了,赶紧去让管事请大夫啊!”言琴也不捏着嗓子说话了,朝着两个丫鬟吼道。 “诶诶,我们这就去。”两个丫鬟是连滚带爬的出了正院,去找宅子里的小管事禀告这事儿。 小管事快疯了:“你们说什么?顾大人出事了?” 娘呀,要是顾有文出事,那他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小管事没工夫细问两个丫鬟,只对她们道:“快,快让门房的贵强去请大夫!” 言罢是拔腿就跑,一路飞奔进主院正房,看见倒在地上抽搐、不断吐着白沫、口中还有鲜血涌出的顾有文后,惊得差点晕过去……这是咬到舌头了啊。 小管事顾不上怒骂言琴,立马跪在地上,用手掰开顾有文的嘴巴,拽来一件里衣,单手团成团后,赶忙塞进顾有文的嘴巴里,不让顾有文把舌头咬断。 可顾有文还在抽搐着,一副快要死过去的样子。 小管事吼着言琴:“到底是咋回事?不是让你好好的伺候顾大人吗?你就伺候成这样?” 言琴用衣服遮住自己的身子,哭道:“奴家有尽心伺候,可谁想到顾大人突然就倒了。” 娘的,自己不行还这么着急,如今可是害死她了。 小管事见问不出什么来,只能全力压着顾有文的身体,不让他抽搐得太厉害。 …… 主院正房的屋顶上,秦三郎用手遮住顾锦里的眼睛,一直没有松开,但他的脸却红得不行,很是不明白,为啥小鱼总是喜欢用……这一招来对付男人? 前有陆老三,如今又有顾有文,那个顾有福不知道毒发没有?要是毒发了可就是第三个了。 顾锦里只能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声音,却看不到画面,因为秦三郎不许她看,她只能小声的问道:“屋里咋样了?” 秦三郎小声的回她:“挺惨的,抽搐咬到舌头了,流了不少血。” 顾锦里啧啧:“真可怜。” 秦三郎听得笑了,可怜还不是你弄的。 秦三郎实在好奇,忍不住问她:“小鱼只有……那种毒药吗?” “哪种毒药?”顾锦里的脑袋转向他这边,道:“我有很多种毒药,但山神菇是最适合顾有文的。” 这老小子是个想睡年轻姑娘的,比之陆老三是不逞多让,所以陆老三同款毒药,他值得拥有。 第812章 娘来了 秦三郎听了道:“咱们下次换种毒药吧。” 顾锦里把他的手拿开,看着他道:“干嘛要换?” 瞅了瞅他的脸,坏心一笑:“你怕啊?” 秦三郎:“……不怕,我不会做他们那样的事儿。” 只守着你一个人,所以你一定不会给我下毒。 顾锦里听得很满意,不过秦三郎的这个提醒很不错,同样的毒不能用太多次,不然会被人发现端倪。 “我给顾有禄换一种毒药。”她道。 秦三郎点头:“嗯,换一种好,不容易被人发现。” 说完,见顾锦里要低头往屋里看,急忙用手遮住她的眼睛:“不能看。” 顾锦里:“他身上有衣服挡着了。” 先前秦三郎不许她看,是因为顾有文没穿衣服,有碍观瞻,可如今那个小管事已经用衣服把他的身躯遮住了。 秦三郎很坚持:“有衣服挡着也不行。” 顾锦里见他不同意,只好作罢:“好吧。” 秦三郎见她听话,笑了,心里默默说一句:真乖。 老是有人说他家小鱼凶,可那是她们不了解小鱼,其实小鱼是个讲理的姑娘,只要你好好对她说,只要你不给她找茬,她都不会凶你。 顾锦里觉得秦三郎在看着她笑,再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温度,脸上有点烫,嘴角也微微一翘,笑了。 秦三郎看见她翘起的嘴角,自己嘴角的弧度也加大,笑意更浓。 两人在屋顶上开开心心,言琴他们在屋里生不如死,是全力压着顾有文,不让他再抽搐。 等顾有文不再抽搐后,也彻底晕死了过去。 言琴以为顾有文死了,啊了一声,拽住小管事的手道:“怎么办?怎么办?” 又慌忙指着挺尸似的顾有文道:“是他自己倒地抽搐的,跟我没有关系!” 小管事一把甩开她的手,怒道:“屋里就你们两个人,顾大人出事了不是你搞的鬼还能是谁?你自求多福吧。” 说着急忙去探顾有文的鼻息,见还有气,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赶忙给顾有文擦拭身体,再穿上衣服。 折腾完后,门房也把大夫请来的。 来的是柳大夫,跟着柳大夫一起进门的还有甘老爷。 甘老爷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没想到他拍个马屁,还能把人给拍出事来。 “柳大夫您赶紧给顾大人看看,可千万千万要救救顾大人啊。”甘老爷求着,急忙给柳大夫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柳大夫医术高超,值得这个价钱,很是光明正大的收了银票:“放心,老夫会尽力的。” 柳大夫带着药童匆匆进屋,给顾有文看过后,道:“这是马上风,属于急症恶症,做好准备吧。” 言罢,没空应付已经快要吓晕过去的甘老爷,是立刻给顾有文扎针。 足足行了三轮针,把顾有文扎得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了才停针,抹着头上的冷汗道:“命是保住了,但他这个马上风发得太急太狠,下半辈子估计要在床上躺着过。” 甘老爷听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拽住柳大夫的手,求道:“柳大夫,真的没有办法了?这位可是黎同知府上的恩人后代,他要是好不了,我甘家也要脱成皮啊。” 柳大夫腹诽,你甘家也不是啥好东西,活该被脱成皮。 不过,他还是干脆利落的道:“老夫已经尽力了,不然你去青山医馆请肖大夫?他或许有办法。” 柳大夫在府城的名声大家都知道,只要他让病人去找自己的死对头肖大夫看病,那就表示这个病人医不好了。 甘老爷听罢,是急得直拍大腿:“天老爷啊,咋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虽然甘家的名声不咋样,但柳大夫见甘老爷哭得挺凄惨,还是好心的提醒道:“别哭了,你家在府城也不是一代两代了,那位黎同知刚来,还能把你甘家给灭咯?趁着事情刚出,赶紧想好退路,再把老顾家人请来谈吧,那家人爱钱。” 柳大夫是点到为止,不再跟甘老爷废话,而是尽职尽责的跟药童把顾有文抬回里屋的床上,又写下药方,让药童回去抓药,把药熬了给顾有文送来。 甘老爷是个精明的,知道柳大夫说得对,这事儿是决计瞒不住的,只能想办法解决。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走了几圈后,已经想出对策,吩咐管事:“让门房去同知府把老顾家人请来。再回府找两个下人,让他们去知府大人家、通判大人家,找这两家的下人说话,把顾有文贪恋颜色,自己发了马上风的消息透露给他们。” 一切都是顾有文贪花恋色惹出来的祸事,跟他甘家没有关系,要是黎同知因着这事儿灭了他甘家,那黎同知的官声也不用要了。 “诶,奴才这就去办。”管事急忙去找门房,又让小管事回甘府找跟知府、通判府下人相熟的下人,把顾有文的事儿透露出去。 …… 小半个时辰后,顾老太跟顾老爷子带着一家子人,以及黎庄、祝五、一队护院冲进墨香街宅子。 古氏是哭着过来的,口里喊着:“老爷,你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儿,你让我们娘仨以后可怎么活啊?” 啪啪两声,顾老太是狠狠扇了古氏两巴掌,一双眼睛血红,宛如恶鬼般盯着古氏:“贱妇给我闭嘴,有文好好的,啥事儿也没有,是这甘家人乱说的,等我进去就要他们好看,竟然敢诅咒我儿!” 骂完后,是跟着门房贵强,一路冲进主院正房,扫视着屋子:“我家有文呢?我家有文呢?你们把我儿藏在哪里了?” 甘老爷忙道:“在里屋,您老快进去吧。” 顾老太听罢,是立刻冲进里屋,看见面如死灰,躺在床上,嘴角还带着血迹的顾有文后,身子一晃,差点晕倒。 可她不相信顾有文出事了,撑着一口气,扑到床前,掀起被子,想要把顾有文给摇醒。 柳大夫赶忙制止她:“你别乱动他,他发了马上风,如今命是保住了,却已经瘫痪,你要是不想他全瘫,就不要动他。” “你说啥!”顾老太目呲欲裂,瞪着柳大夫:“你说有文瘫了!” 有文怎么可能瘫了? 这可是她最有出息的儿子,她还要靠着他去争产,去博取黎大人的喜欢呢,他怎么能瘫?! 第813章 顾老太倒了 顾老太快疯了,指着柳大夫吼着:“庸医,你这个庸医,一定是你误诊了,我家有文好好的,不可能瘫!” 柳大夫是谁?能惯着顾老太,是冷哼一声,招呼药童背起药箱就走:“有病,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就这等睡女人睡出来的病,老头子还不乐意医。还读书人?啊呸!” 顾老太横行霸道多年,自打再遇上黎大人后,她就更加目中无人,对大夫这等医匠是想骂就骂,哪里想到会碰上柳大夫这样的。 听见柳大夫骂人,是气血直往头顶冲,举着拐杖就要打柳大夫,幸亏药童机灵,举起药箱帮柳大夫给挡住了。 柳大夫气得是吹胡子瞪眼啊,知道老顾家这群人不咋样,没想到真正见到,是比传闻还不堪。 甘老爷见顾老太竟然动手,顾不得安慰老顾家其他人,急忙冲过来跟柳大夫道歉:“柳大夫莫怪,顾老太太是爱子心切,这才动手,还请您老留下,继续守着顾大人。” 要是没有柳大夫守着,万一顾有文半夜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柳大夫气得不轻,吼道:“三百两!” 他的气可不能白受。 甘老爷立刻拿出三百两银票塞进柳大夫:“柳大夫勿怪。” 柳大夫冷哼一声,在药童的保护下,又回到屋里,继续守着顾有文。 顾老太先前是不相信顾有文会瘫的,闹腾了这么一会儿,也知道顾有文是真瘫了,是嗷一声,直接坐到地上大哭特哭:“诶哟,天老爷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我家有文好端端的,咋就出了这事儿?” 嚎完又怒视甘老爷,爬起身厮打着他:“畜生,你个畜生,是你害的我家有文。你知道我家有文是谁吗?他,他可是府学教谕,还是黎同知恩人的后代,你们这么害有文,黎同知不会放过你们的!” 古氏则是目光一转,看向站在外屋抽泣的言琴,扑过去厮打她:“贱人,是你这个贱人害的我家老爷,你这个狐媚子,千人骑万人睡的贱妇,老娘打死你!” 甘家的下人们见状,急忙过去拉架,可顾老太跟古氏猛啊,谁能拉得过她们?甘家的下人是被挠得脸都花了。 言琴是靠脸吃饭的,死命护着自己的脸,趁着两个丫鬟拦住古氏的时候,一眼就瞄准了顾有禄,飞扑过来,跪在地上,一把抱住顾有禄的腿,哭道:“这位老爷救命,救命啊。奴家只是甘家买来伺候顾大人的,怎知顾大人会突然马上风?奴家真的冤枉啊。” 言琴是楼子里养来专门卖给富贵人家的,比之柳碧娘要高级不少,又是人美嗓音娇的,这一扑一抱一哭诉,让顾有禄骨头都酥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定要把美人扶起来抱着说话,可如今只能一脚把言琴踹开,道:“虽然这事不怪你,但你也莫要这般抱着我哭哭啼啼的,我顾家可是正经人家。” 郑氏是跟来看顾有文热闹的,看见言琴扑向顾有禄,正要扑过来厮打言琴,听到顾有禄的话后,高兴了,呸了言琴一口,继续看戏。 甘老爷被顾老太打得不轻,赶忙看向顾老爷子,喊道:“顾老爷子,今天的事儿有误会,您老先让顾老太太松手,咱们两家坐下来好好谈,您老觉得如何?” “呸,你害得我儿子瘫痪,还想谈?谈个屁,老娘今天要撕了你,烧了你甘家,让黎大人抄了你甘家满门!”顾老太是气疯了,不管不顾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甘老爷惊了,震惊过后是大喜,看向柳大夫:“柳大夫您老可得给我家作证啊,顾家老太太仗势欺人,要黎大人滥用私刑,灭我甘家呢。” 又对顾老太道:“我甘家只是好心请顾大人吃顿饭,可没有害他。是他看见言琴后,把持不住,火急火燎的拉着言琴行房,这才发了马上风瘫痪的。” 顾老太听到这话,愣了愣,是嗷一声,发疯般厮打着甘老爷:“胡说,你个贱民,不入流的低贱商户,竟然敢这般诋毁我儿,我跟你拼了。” 又招呼顾有禄跟郑氏:“还愣着干啥,赶紧过来帮忙。” 顾有禄看上言琴了,想要护住她点,等顾有文的事情过去后,好收用了言琴,没有过去帮忙。 郑氏想要巴结顾老太,一听这话是撸起袖子就去厮打甘老爷。 甘家管事慌忙拦着,可对方都是女人,管事也不敢怎么碰她们,只张开双手拦着她们。 “娘您让开一点,让儿媳妇来。”郑氏想要立功,很是生猛的撞开顾老太,要跟甘老爷正面厮打,怎知用力过猛,砰一声,把顾老太撞到地上。 顾老太是后脑勺直接砸在地上,浑身开始抽搐,还口吐白沫。 “啊!”郑氏吓得不轻,赶忙跳到一边,指着顾老太道:“不关我的事儿,不关我的事儿啊,是娘她自己倒的。” 顾老太这么一倒一抽搐,把在场的人都给吓得愣住,一场大乱炖总算是暂时平静下来。 甘老爷最先反应过来,赶忙喊柳大夫:“柳大夫,快过来救人!” 柳大夫是烦死了老顾家,可他身为大夫又不能不救人,是立马扑过来救治顾老太,先拿出药箱里的木棍让她咬住,又赶紧给她扎针,止住她的抽搐。 忙活了两刻钟,才算把顾老太给救醒。 可顾老太却嘴歪眼斜,嘴里不断流着口水,已经说不出话来。 “柳,柳大夫,我娘这是咋了?”顾有禄懵了,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柳大夫瞟了他一眼,冷笑道:“咋了,中风瘫了看不见吗?” “你说啥?老婆子中风瘫了!”顾老爷子总算是说话了,哆嗦着手,盯着柳大夫:“你没有诊错吧?” “呵。”柳大夫气笑了,总算是知道老顾家人的歪骨是怎么长成的,原来根子在顾老爷子这里:“柳某人做了一辈子的大夫,就没有诊错症过。你要是不信柳某人,就把顾老太拉去青山医馆找肖大夫。” 顾老爷子不蠢,看着顾老太那样,也知道她是真的中风了,可是:“咋就变成了这样了?老婆子的身体一直挺好,怎么会突然中风?” 第814章 弄不死你 柳大夫道:“你也不看看她多大年纪了,本身毛病就不少,再这么大哭大闹的,能不中风?” 人年纪大了,多吃两块肥肉都能中风,何况是顾老太这样的,受了这么大刺激,体内的血气不断飙升,还继续哭闹不休的,想不中风都难。 顾老爷子听到这话,是脸色一青,脑子一晕,直接往后倒去,辛亏甘家管事接住了他,不然又得瘫一个。 柳大夫急忙给他扎针顺气平血,这才没让顾老爷子晕倒。 甘老爷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本来请老顾家人来是想用钱买通老顾家,把顾有文的事情给摆平的。没想到又整出一个中风瘫痪的来,连顾老爷子也差点晕倒……这都是什么事啊,这是要亡他甘家吗? 黎庄跟祝五也跟着来了,先前没有进来,是想着这是老顾家的事儿,先让老顾家人处理,没想到老顾家人这么能闹腾,还闹中风了一个。 黎庄是头疼不已,不得不走进屋里,对甘老爷道:“今天的事儿必须查个明白,不然黎大人可不答应。” 甘老爷也不想再跟老顾家折腾了,这一家子就没一个正常的,黎大人的官威就算再大,起码是个正常人,讲理。他老老实实的把话说清楚,事情应该能解决。 “庄爷,我想求见黎大人,把今晚的事儿跟他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我家是真的没有害顾大人。”甘老爷老泪都下来了,是求着黎庄带他去见黎大人。 黎庄虽然是黎大人的心腹,可今晚的事儿太大了,他自己也不敢做主,想了想,道:“成,跟我们去同知府走一趟吧。” 言罢,指向言琴:“把这个女人带上!” 今晚的罪魁祸首是言琴,要不是她,顾有文也不会马上风。 言琴抽泣着喊冤:“各位爷儿,奴家是冤枉的,奴家就是尽心尽力的伺候顾大人,怎知顾大人他……呜呜呜……” 言琴说不下去,只哀哀哭着,还瞟了顾有禄一眼,把顾有禄给迷得啊,顿时起了保护欲,亲自上前扶起她:“你不要怕,只是去同知府问个话罢了,若是你真无辜,黎叔是不会罚你的。” 郑氏气得直接冲过来,抓住言琴的头发就是啪啪扇了两个耳光:“贱人,勾汉子都勾到老娘的眼前来了,我打死你个狐媚子。” 言琴不还手,也不尖叫,只柔柔弱弱的哭着,把顾有禄哭得心疼不已,赶忙过来拽住郑氏的手,反手就啪啪两巴掌,把郑氏给打蒙了。 “贱妇,你害得我娘中风瘫痪,还敢在这里胡闹,再敢吵吵,老子立刻休了你!” 郑氏最怕被休掉,且顾老太会倒地中风,也是被她给撞倒的缘故,她心里怕得不行,不敢再找言琴的麻烦,哭着退到一边去。 黎庄看得脸色发黑,老顾家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大人真是疯了,养着这么一家疯子。 “顾老爷子,咱们先回府吧,大人会给你们做主的。”黎庄心累,不想再为老顾家费神,立刻扶住顾老爷子,准备回同知府。 顾老爷子就是个没主见的,顾老太没倒的时候听顾老太的,如今顾老太倒了,听起黎庄的话来,点着头道:“嗯嗯,先回吧。” 说这话的时候,顾老爷子还哆嗦着,黎庄见了更是不屑,这是一家之主?没本事就算了,遇到事儿还跟个废物似的,等着外人来处理。 祝五问柳大夫:“文大爷如今可能移动?” 柳大夫道:“可以,但最好是直接用板子抬着回去,不要搬上骡车又下来的,会伤到病人。” 祝五听罢,立刻招呼带来的护院,拆了两扇门板,在门板上铺上厚厚的棉被后,让护院小心翼翼地把顾有文跟顾老太给抬到板子上。 “走吧,柳大夫也跟着我们一起去。”祝五盯着柳大夫,一副他不去就要他好看的样子。 柳大夫对祝五的意思是秒懂,说道:“你放心,我是大夫,对经手的病人定会有始有终,且我不会乱说话,我守口如瓶的本事,府城人都知道。” 言罢,带上药童跟着祝五他们离开。 折腾了这么久,如今已经过了子夜,黎庄是带着老顾家人浩浩荡荡地往同知府行去,又生怕被人看见丢脸,把顾有文跟顾老太用被子盖起来。 还让祝五开路,遇上巡城的士兵、打更的更夫会提前亮出同知府的令牌,把人打发走,等人走后,才敢带着老顾家继续走。 一路上跟做贼似的,是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到同知府。 黎同知知道顾有文出事儿后,是着急的等到现在,听说老顾家人回来了,急忙赶去老顾家居住的院子。 看见躺在木板上,像条死鱼似的顾有文后,眼前一黑,差点栽倒……有文,有文竟然真的瘫了! “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黎大人很疼顾有文,对他期望颇高,已经给他精心谋划,想要在顾有文四十五岁之前,让他当上一县主官,五十岁之前能做到府城佐官。 可谋划得好好的,顾有文这么一瘫痪,是什么都完了。 甘老爷看见黎同知,是直接跪下,嘴巴利索的道:“大人,顾大人是收用言琴的时候,突然诱发了马上风瘫痪的。” 甘家下人来同知府找老顾家人的时候,只说顾有文在甘家别院病倒了,并没有说是什么病。 如今甘老爷把马上风三个字说出来,黎大人仿佛被人兜头打了两巴掌般,完全懵了,脸色极其难看的看向黎庄。 黎庄冲他点点头:“是真的。” 黎大人闻言,脸色直接黑透,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吐都吐不出来,竟然是得了这般睡出来的恶症,让他想要给顾有文讨公道都不好意思开门。 马上风啊,这要是传出去,别说顾有文,连他都得被人给嘲笑死。 古氏还不知死活的过来哭诉:“黎大人,您要为老爷做主啊,都是甘家害得老爷,要不是甘家宴请老爷,给老爷送女人,老爷不会瘫。” 郑氏恨死了言琴,也急忙过来跪道:“是啊黎大人,您老可得把那个害了大哥的狐媚子给收拾了,不能让她继续祸害人!” 说着狠狠瞪了言琴一眼,哼,贱人,让你勾搭我相公,弄不死你。 第815章 关起来 岳师爷刚来到老顾家居住的院子就听到这话,真恨不得抬脚踹翻古氏跟郑氏,真真是一群乡下泼妇,这事儿的根本是一个娼妇吗?是顾有文管不住自己惹出来的祸事。 要是顾有文能有点廉耻,就不会收用学子家送来的女人,继而诱发了马上风。 黎大人却是很疼顾有文,是恶狠狠的瞪着言琴,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言琴很是害怕,哆嗦着身子,祈祷顾有禄能多迷恋她一点,保住她,莫让她死在这里的好。 岳师爷见黎大人控制不住要发怒,急忙走了过来,一边行礼一边道:“大人息怒,还是先把文大爷跟顾老太太抬回屋里,再让大夫好好看看再说。莫要这般待在外面,对文大爷跟顾老太太的病情不好。” 岳师爷这么一说,黎大人才注意到顾老太,发现她也躺在板子上被人抬着:“这是怎么回事?” 顾有禄想要趁机换掉郑氏这个媳妇,赶忙哭着道:“回黎叔的话,是我娘得知大哥瘫痪之后,一怒之下去厮打甘老爷,郑氏想去帮忙,结果郑氏是个没用的,竟是用力过大,把我娘给撞倒了,我娘因此中风瘫痪。” 黎大人惊了,这是一晚上瘫了两个? 黎大人的脸色已经不是阴沉,而是狰狞,指着郑氏道:“把婆母撞倒,使得婆母瘫痪,你这等恶妇,合该休弃。” 郑氏一听,是哭喊着道:“黎大人,黎大人我冤枉啊,是娘让我去帮忙的,我也只是轻轻碰到娘,怎知娘她就晕倒了,还中风瘫痪,真的不关我的事儿啊。” 郑氏是干嚎着,想要挤出点眼泪,可顾老太为人不好,这两年发达了时常想要休了她,她是巴不得顾老太去死,是怎么挤都没挤出一滴眼泪啊。 黎大人是最烦妇人撒泼哭嚎的,见郑氏又嚎,立刻指着她道:“来啊,把郑氏给本官……” “大人,先人把文大爷跟顾老太太抬进屋里去再说吧。”岳师爷是急忙打断黎大人的话,觉得黎大人真是疯了,郑氏是老顾家的儿媳妇,怎么处置她应该由顾老爷子说了算,黎大人出手管教郑氏,算是怎么回事? 黎大人听罢,也知道自己着相了,看向顾老爷子,道:“顾兄,郑氏的事儿我本不该插手,可郑氏身为儿媳妇,却害得婆婆摔倒中风,不可不罚。” 又指着古氏道:“还有古氏,身为正妻,却没有给丈夫纳妾,害得丈夫在外收用女人出了事儿,这等差点害了丈夫性命的妇人,要是不罚,真真是天理难容。” 顾老爷子虽然不满黎大人,觉得他总是蔑视自己,但他是个怕官的,听到黎大人的话,是急忙点头应是。 黎大人看着他这副怂样,都赖得骂他,是吩咐祝五:“快把有文抬进屋里去。” 又对黎庄道:“去账房支银两,把府城所有医术好的大夫都喊来,让他们给有文会诊。” 有文绝对不能瘫了,得让有文好起来,继续做官。 黎庄看了柳大夫一眼,见他丝毫无所谓的样子,便应了一声,转身去取银子请名医。 顾老太一直是醒着的,见黎大人只顾着顾有文,没有提她,是巴巴的看着黎大人,口中啊啊啊的叫着,嘴巴还不断的流着口水,是要多埋汰就有多埋汰。 黎大人听到声音,往她这边看了一眼,是恨不得剁了她……贱人,都是她当娘的不称职,要不然有文也不会出这样的事儿! 黎大人是根本不搭理顾老太,跟着祝五他们就匆匆去了顾有文住的院子,还回头吩咐岳师爷:“把姓甘的跟那个娼妇全都带来,让他们在有文住的院子里跪着,我等会儿要问话。” “是。”岳师爷赶忙让两名护院押上甘老爷跟言琴,往顾有文居住的院子里行去。 顾有禄担心言琴有事儿,是急忙跟上。 黎大人他们是把大夫、药童、以及不少下人都带走,只留下四个抬着顾老太的护院。 顾老太见黎大人走了,很是难过,啊啊啊的叫着,眼里还涌起眼泪来。 顾老爷子安慰着她:“霜娘别急,黎庄已经去请府城名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言罢,让四个护院把顾老太抬回正房里屋,安顿好顾老太后,对四名护院道:“去把郑氏跟古氏那两个贱妇关起来!” 顾老爷子是把所有的火气都发在古氏跟郑氏身上。 古氏跟郑氏听罢,急忙哭喊起来:“爹,爹您不能关着我们啊,我们还要照顾有文跟娘。” 然而,顾老爷子根本不搭理她们,是铁了心要把她们关起来再说。 四个护院想要早点回去休息,是根本不搭理古氏、郑氏,也无视男女之别,直接押着她们往旁边的厢房去,把她们捆住,堵住嘴巴后,关门走人。 一时间,顾老爷子住的这座院子寂静下来,顾老爷子往四周一看,是气得拍桌子,扯着嗓门喊着:“来人啊,来人啊!” 守门的婆子是黎家的下人,知道老顾家就是打秋风过日子的,对老顾家人根本不上心,顾老爷子是叫唤许久,守门的婆子才慢悠悠的来了。 “顾老爷子,您有何吩咐。” 顾老爷子怒问:“有福、张氏、小妹跟雅姐儿、蓉姐儿人呢?他们的娘跟奶奶中风了,赶紧让她们过来伺候!” 婆子道:“福二爷还没回来,不知道去哪里了。” 至于张氏她们…… “老奴这就去喊她们。” 说罢转身走了,刚刚走出院子,就碰上张氏带着顾蓉来了。 张氏会来,是顾蓉说了,这时候好好伺候着,爷才会更加看重他们这一房。 张氏这才过来的。 顾老爷子虽然最疼顾有福这个跟他长得相像的儿子,可最疼的孙子孙女却是顾成贤跟顾雅,因此看见张氏母女后,是破口大骂:“你们是死人吗?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闹了这么久你们没听见了?故意不来伺候是吧?你们就是这么孝顺公婆爷奶的?” 骂完张氏他们后,又问顾蓉:“你哥呢?怎么大半夜的不见人影?还有你堂姐、小姑跟大姑一家呢?这人都到哪里去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道来看看!” 第816章 起疑 顾蓉被骂,心里很是委屈,说道:“爷,大姑一家跟小姑他们已经去了大伯住的院子伺候。” 钱光宗一家、顾小妹、顾雅他们精明得很,是一听说黎大人过来看顾有文后,立刻抄小路去了顾有文居住的院子,在哪里等着表现给黎大人看。 顾蓉、张氏也想去的,却被顾小妹骂了一通:“听说咱娘也病了,你们跟着去看大哥,谁来照顾咱娘?别去大哥的院子添乱了,赶紧去伺候咱娘。” 张氏母女被顾小妹的话气到了,这才久久没有过来。 “我爹不在府里,我哥去找他了。” 顾老爷子听罢,没有再骂,还很欣慰的道:“你娘没有白疼他们,还知道去照顾有文。你哥也懂事了,知道你去找你爹了。” 丝毫没问为啥顾有福大半夜的不在家? 顾蓉嗤之以鼻,骂顾老爷子蠢货,小姑他们哪里是去照顾大伯,他们是知道黎大人来了,还疼爱大伯,去做戏给黎大人看的。 可顾蓉懒得跟顾老爷子解释,跟着张氏给顾老太擦口水,换掉身上的脏衣服。 …… 顾有文居住的庆文院,顾成贤跟顾雅是跪在地上,看见顾有文被人抬进来后,两兄妹是膝行而前,哭道:“爹,不孝儿女来接您了,您受苦了。” 黎大人见状是相当欣慰,先前没有看见他们兄妹,他心里还很不舒服,觉得他们白眼狼,此刻看见他们跪迎顾有文,哭得悲戚的模样,心里只剩下怜爱了。 “快起来,大冷天的别跪在地上。”黎大人道:“特别是成贤你就要下场科考了,可不能着凉,万一染上风寒,往日苦读可就白费了。” 顾成贤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给顾有文磕了三个响头:“因着在房里苦读未能及时去迎接父亲,还请父亲莫怪。” 一句话,解释了自己没有去甘家别院接顾有文。 黎大人听罢,更加欣慰:“就快大考了,成贤用功些是对的,你爹不会怪你的。” 钱光宗一家见顾成贤兄妹抢了风头,赶忙推着顾大姑。 顾大姑立刻过来哭道::“有文,有文你这是咋了?诶哟,天老爷啊,你咋出去吃个宴席吃成了这样?大姐恨不得替你受了这苦。” 黎大人见顾大姑爱护弟弟,心中也甚是欣慰。 柳大夫忍不住了,吼道:“你们这是干啥?干啥?还想不想让病人好了?在先前的那座院子已经苦过一回了,如今还要哭,你们要是再这么哭下去,出什么事儿,老夫可不负责。” 娘的,一家子都有病! 柳大夫这么一吼,顾大姑他们才让开,让护院把顾有文抬去里屋,经过这么一折腾,顾有文的病情又重了。 柳大夫给顾有文行了一轮针后,让药童把内服的药材交给黎家下人:“赶紧去熬药,熬好了拿过来。” 又指着围在屋里的人道:“都出去,别堵在这里。” 黎大人是立刻把钱光宗一家跟顾雅赶了出去,只留下顾成贤。 “柳大夫,有文的情况如何?什么时候能恢复?”黎大人满心期待的问着。 柳大夫想笑:“黎大人,您见多识广的,也知道这马上风有多厉害,是恶症,能活下来已经是老天爷保佑,恢复这事儿就别想了。” 一句话,是给顾有文判了死刑。 “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有文治不好了?怎么可能!”黎大人很是愤怒,岳师爷急忙扶住他,道:“大人息怒,等府城其他大夫来了再说。” 然而,等肖大夫、徐大夫、周大夫这几位府城名医看过之后,说辞跟柳大夫一模一样:“马上风,能活下来已经是走运,至于再站起来,恕我们医术平庸,没这个能力。” 黎大人听罢,脸色是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柳大夫他们怕被黎大人迁怒,又改口道:“大人是京城来的,又是官身,可请京城的御医来给顾大人看看。御医们医术高超,或许能治好顾大人。” 然而顾有文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小教谕,还能让御医赶来给他看病? 黎大人闻言知道顾有文是医不好了,心中绝望,转身冲出屋子,指着跪在外面的言琴跟甘老爷道:“来人,把他们两个拖下去,杖……”毙字还没出口,就被岳师爷及时拦住。 “大人!”岳师爷打断黎大人的话后,放低声音,道:“大人,您今晚着相了。您再怎么疼爱文大爷,他也只是您恩人的后代,又不是亲子,不必如此。” “文大爷会发这个病,说来也是他自己作出来的,甘老爷不过是给文大爷送了个美人,这满大楚的,到处都是给官员送美人的商户,难道一出事儿就把商户给杀了?把美人给活剐了?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要是大人您开了先河,以后还怎么在做官?” 岳师爷看了甘老爷一眼,又道:“甘老爷是府城本地人,家族在这里扎根几代人,定是不好对付,您没看见甘老爷虽然跪着,却并不是很害怕的样子吗?他来的时候定是做了安排的。” 岳师爷猜得没错,甘老爷敢来就已经做好了安排,要是今晚他不能活着走出同知府,那家里人就去知府衙门报官。 岳师爷劝着黎大人:“大人想要报仇,过个几年再报也是一样,可如今却不能冲动,莫要让那位贵人失望啊。” 黎大人听到贵人二字,顿时一凛,恢复理智:“你说得对,是本官心急了。甘老爷跟言琴的事儿,交给你处理吧……我进去看看有文。” 说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声音几乎是哽咽的,让岳师爷皱起眉头。黎大人对顾有文也太好了,不过是个恩人的后代,这都隔了不知道多少层了,还能因为他瘫痪而哽咽? 岳师爷很聪明,虽然他没有想过背叛黎大人,但黎大人自打带着老顾家人过日子后就变得很反常,让他不得不起疑心。 同样起疑心的还有顾锦里。 恩人后代? 因为是恩人后代就这么带着过日子,这不是有病吗?到底是什么恩情,能让黎大人记了这么多年,还无底线的照顾老顾家人? 第817章 走运 秦三郎手里拽着一块灰色的布,用布遮住他跟顾锦里,看着院子里的情况。 同知府有护院把守,比之墨香街的甘家别院要危险得多。不过秦三郎的本事大,顾锦里也是练过的,有野外埋伏的经验,两人在游安的帮助下,赶在老顾家人回来之前就埋伏在这里。 先前顾锦里说要跟来同知府看热闹的时候,秦三郎还觉得危险,不想让她来。可此刻却很高兴,只因她就躲在自己撑着的灰色布匹下,被他护在臂弯里。 这是两人靠得最近最近的一次,近得他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以及她细微的心跳声。 顾锦里生怕被人发现,没有把自己起疑心的事情立刻跟秦三郎说,而是继续看着院子里的热闹。 岳师爷走下台阶,对跪在地上的甘老爷道:“甘老爷,今晚府上忙乱,不留你们了,你把那个女人带上,回去吧。” 甘老爷震惊不已:“这,这就让我们回去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虽然这事儿是顾有文睡女人睡出来的,可黎大人先前明明一副要生吃了他的模样,这眨眼间就要把他给放回家了? 岳师爷点头:“嗯,虽然这事儿你甘家有错,但黎大人是个讲理的人,不会对你家滥用私刑。” 不过…… 岳师爷往言琴那边看了一眼后,道:“那个女人既然是你家买来的,甘老爷应该知道怎么做。” 顾有文出的事情太大,得死个人,才能让黎大人出了心中恶气。 “是是是,甘某明白,岳师爷放心。”甘老爷谢过岳师爷后,立刻拽起言琴,拖着她往府外走去。 言琴抽抽泣泣,看向顾有禄,那眼神、那股子无助的柔弱样,直接把顾有禄给看得痴狂了。 等岳师爷进了顾有文的屋子后,他立刻追了出去。 顾锦里看得嘴角抽搐,这个顾有禄还真是够下流的,连自己哥哥睡过的女人都不放过。 …… 甘老爷是逃命般出了同知府,一跨出府门就扬手扇了言琴一巴掌:“贱人,你是怎么伺候人的?莫不是你又下了什么猛药,才让顾大人发了病?” 男人发马上风的诱因很多,吃药过度就是其中一种,他已经给顾有文下了助兴的药,要是言琴再下,那真有可能把顾有文害得马上风。 言琴哭道:“没有,奴家是按照老爷的吩咐伺候顾大人的,怎知顾大人他,呜呜呜……” 甘老爷本就烦躁,见言琴又哭,是再次扬手要打言琴,可惜被顾有禄一把抓住手臂,抬脚一踹翻。 顾有禄像个英雄一样,抱住言琴,救她于水火之中,俯视着她道:“姑娘莫怕,有我在,姓甘的不敢欺负你。” 言琴心里差点笑开了花,这个顾有禄果然是个色的,竟然被她给勾上手了。 言琴顺势依偎进顾有禄的怀里,眼里带泪,崇拜又含情脉脉的看着顾有禄:“禄三爷,您可是救了奴家的命啦~” 啦字还带着上翘的尾音,把顾有禄说得是一哆嗦,娘的,不愧是江南来的,够味! 甘老爷被踹翻在地,并不生气,看见顾有禄护着言琴的模样后,是喜不自胜,赶忙赔罪:“禄三爷恕罪,甘某不是诚心要对言琴姑娘动手,实在是今天的事情太大了,甘某不打言琴一顿,不好对黎大人交代。” 顾有禄很是享受言琴对他的崇拜,是对甘老爷道:“今天的事儿也怪不得言琴姑娘。至于黎叔那边,你放心,他疼我跟疼大哥差不多,不会为难你的。”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甘老爷要是还不知道怎么办,那他就是个傻子! 甘老爷急忙起身,把两张契纸塞给顾有禄:“禄三爷仗义,生着英雄胆,言琴以后就托给您照顾了。这是她的卖身契跟墨香街宅子的房契,您收着,以后时不时的去看看言琴就成。” 顾有禄是毫不客气的收下,对甘老爷道:“算你识相。” 又看向不远处的一辆骡车,道:“这是你甘家的骡车?” 甘老爷摇头:“如今是禄三爷的骡车了。” 顾有禄听罢,哈哈笑出声来:“甘老爷果然会做人。琴儿走,爷儿送你回去。” 言罢,是搂着言琴就上了骡车。 车夫是甘家的下人,原本是来接甘老爷的,见甘老爷死命对他挥手,很是机灵的驾车离开,把顾有禄两人送去墨香街宅子。 顾有禄比之顾有文还要无耻,是在车上就忍不住把言琴给办了,不过他没有被下毒,因此没有马上风。 言琴真是恶心死了老顾家的男人,这都是什么人家,怎么养出这等猴急的男人?家里的媳妇是死了吗? 顾有禄没敢在宅子里留宿,舒坦一回后,把言琴送进屋内,又让车夫把他送回同知府。 等他回到同知府的时候,正撞见顾有福跟顾成礼。 “二哥,你回来了,一块进去吧。”顾有禄爽了,心情很好的跟顾有福打招呼。 “诶,咱们一块进去看大哥。”顾有福很是走运,虽然被顾锦里下了山神菇的毒药,却因着身上的银子不够,没能睡上花娘而逃过一劫。 顾锦里看见顾有福全须全尾的回来,是恨得牙痒痒,竟然没有毒发。行,那就再给你换个惨烈点的毒药。 顾锦里对顾有福一家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他一家虽然不得顾老太的宠,却是心毒的。逃荒的时候,一家子算计他们家,代替他家按卖身契的手印、顾蓉还欺骗她姐,让她姐差点被丁胖子给抓走。 秦三郎知道她深恨老顾家,但如今已近黎明,再待下去,天一亮,他们就会被人发现,便小小声的在她耳边说:“先回去,等明天再找机会下手。” 顾锦里点头,轻轻应了一声:“走吧。” 两人等祝五走后,才用灰布做遮掩,缓慢地下了屋顶,来到院墙边,等墙外巡逻的人走过后,才攀着墙根树,翻出同知府,跟游安几人汇合后,一块离开。 顾锦里家在府城是有宅子的,只是他们家人不爱来府城,因此很少有人住。 小吉跟几个“鱼仔”守在宅子里,看见顾锦里回来后,急忙跑过来道:“小东家,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奴婢就要吓死了。” 第818章 上钩 出去一整晚,快天亮了才回来,要是小东家出点啥事,她这个贴身丫鬟死上十次都不够赔的。 顾锦里看着小吉吓得脸都白了的模样,笑道:“我是跟秦小哥出去的,能出什么事儿?你别自己吓自己。” 小吉:“……” 正是因为跟着秦家三郎出去她才担心啊,大小伙子的,还是对小东家居心不良的大小伙子,万一占小东家便宜咋办?还没定亲呢! “总之小东家不要再这样一跑出去就是一整晚不回来,奴婢回去不好给安哥儿交代。”小吉很认真的嘱咐顾锦里。 顾锦里敷衍的道:“成,我下次早点回来。” 又看向跟小吉一起等在屋里的人:“二平、三平、二乐、三乐、三喜,辛苦你们了。” 顾锦里喊他们名字的时候,当真是一言难尽,秦三郎是怎么想的?为啥给他们起这么随便的名字? 以平安喜乐庆五字,再加上字数组合成名字,最可怕的是庆这个字,竟然是给女孩子用的。 没错,水匪寨子被攻破后,还有一些女孩也被官府充作官奴卖了,秦三郎买了几个深恨水匪,骨骼不错的姑娘,把她们扔去跟游安他们一起训练。三年过去,练得不错,就是那名字吧。 大庆、二庆、三庆的,活生生把几个姑娘给喊出了老爷们儿的感觉。 二平他们见顾锦里竟然能喊出他们的名字,很是高兴,齐刷刷站起身,说:“不辛苦!” 声音洪亮,队伍整齐,可见被秦三郎训得很是服帖。 秦三郎不但把他们训得服服帖帖,还跟他们郑重说过,顾锦里的命比他的命重要,他们所有人都要听她的。 又把当年水匪寨子能被成功剿灭,有顾锦里功劳的事儿说了。 因此二平他们对顾锦里很是敬重,把她看得跟秦三郎一样重要。 秦三郎看着已经泛白的天空,对顾锦里道:“天快亮了,你先去睡觉,等睡醒了再说。” 他熬夜没事,她一个姑娘家可不好这么熬着。 顾锦里也确实困了:“嗯,你也早点回去睡觉。” 秦三郎笑着点头,目送她跟小吉回了后宅。 顾锦里洗了澡后,倒头就睡。 她睡了三个时辰,巳时才起来。 秦三郎已经让三喜做了早饭,见她醒了,把早饭拿来给她吃。 顾锦里边吃边问:“大庆她们回来了吗?” 说完自己嘴角抽了抽,显然又被这个名字给惊到了。 秦三郎见了笑道:“回来了,事情已经办妥,不出三天就能把钱光宗父子跟顾成贤给收拾了。” 当初她一家会被卖掉,全是钱家出的主意,可不能放过钱光宗一家。 顾锦里听得点头,吃了一个鸡蛋后,道:“最好是三天内就能收拾了他们,再晚就得下次再来了。” 她答应过顾锦安,要赶在二月十五前回家给他送考。她看得出来,顾锦安被老顾家磋磨得已经有了阴影,要是她不赶在他进考场前回去,顾锦安一定不能静下心来科考。 秦三郎:“你放心,以钱家父子的脾气,三天绰绰有余。那个顾成贤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内里的小心思不少。” 他查过顾成贤,也找人去试探过顾成贤,发现那就是个面上君子坦荡,内里烂臭不堪的。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有过几个通房丫头,还把通房丫头的肚子弄大过,但顾成贤十分畜生,那些丫鬟是一个都没留,全给黎家卖了。等到了河安府,他又成了浊世佳公子,一副不近女人的模样。 秦三郎没有把这些事儿对顾锦里细说,他不想污了她的耳朵。 顾锦里吃着面条道:“只要能让他上钩就成。” 又问秦三郎:“你吃了吗?” 秦三郎摇头:“还没吃。” 他特意等她醒来,要跟她一块吃的。 顾锦里听罢,给他盛了一碗面条:“快吃。” 秦三郎笑着接过面条,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不多时就吃下三碗,又吃了两个鸡蛋后,这才停下。 顾锦里也吃饱了,漱口后,把自己对黎大人的怀疑说了出来:“那位黎大人对顾有文他们也太好了,不过是一群恩人的后代,这又是带着过日子,又是给谋官的。顾有文出了事儿,他比顾老爷子还激动,整得是他自己儿子瘫痪似的……” 说到这里,顾锦里顿住了,突然想起来,顾老太是识字的,且顾老太在嫁给袁家之前,似乎在某户大户人家里做过丫鬟。 袁家就是顾老太的前夫,顾大姑的爹,早早就死了。 那位姓袁的前夫死后,顾老太才改嫁顾老爷子。 “顾老太的娘家很神秘,小时候村里人提起她,说的都是袁家寡妇,我很怀疑她根本没有娘家,而是那户大户人家放出来的丫鬟。”顾锦里沉吟一会儿,最后道:“那户大户人家,可能就是黎家,顾老太应该是很早以前就跟黎大人认识了,两人之间估计有点狗血往事。” 要不然说不通啊? 世上哪有人这么讲情义,把恩人后代当做亲儿子来疼的? 秦三郎也觉得黎大人对顾有文他们好过头了,闻言道:“我会交代游安他们,让他们好好查查顾老太的往事。不过这事儿不好查,年代太久了。” 顾老太跟黎大人都是奔六的人了,想要查出他们年轻时的事儿,难度很大。 顾锦里也知道事情不好查,她道:“尽量查就行,要是查不到,我也有法子收拾他们。” 秦三郎看着她带笑的侧脸,不想让她失望,保证道:“即使再难查,我也会让游安他们查出来。趁着这个机会练练他们,以后才能办好差事。” 顾锦里捧着一杯茶,抿了一口道:“你也别把他们逼得太过了,他们年纪比你还小呢。” 秦三郎笑:“趁着年纪小才好调教,等年纪大了,可就不好教了。” 说着拿走她手里的茶,给她递了一杯温糖水:“喝这个。” 湖茶寒凉,不适合姑娘家喝。 他也不是第一次管她,顾锦里没有在意,接过温糖水喝了。只是秦三郎却把她喝过的湖茶给一口干了。 顾锦里:“……” 秦三郎见她呆住,看着她笑道:“发什么呆?我又不嫌弃你,喝你喝过的茶水没什么。” 顾锦里脸上一烫,暗骂一声:流氓! …… 大庆、二庆两位姑娘的差事办得很不错,第二天的晚上大庆就来报:“顾成贤没熬住,已经上钩了,是钱光宗父子的功劳。” 第819章 含笑 钱光宗父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来到河安府后,是天天在府城里游荡,不是找机会发财就是找女人的,这河安府大大小小的楼子都被他们给逛遍了。 不过两个多月,就把过年时黎大人给顾大姑的红封给花完了,如今手头上紧的慌。 钱承才有个在楼子里的相好就给他出了主意,说:“黎大人不是很喜欢你两个舅舅表弟吗,那你把两个舅舅跟表弟请来,我们姐妹替你招待他们一番。只要把他们伺候舒服了,让他们帮你们在黎大人面前说几句好话,你们就能拿到黎家的银子,咱们继续逍遥快活,多好?” “再说了,你那个表弟天天窝在府里读书的,这血气方刚的,不舒坦舒坦怎么成?没得把人给憋坏了,回头考不上秀才。” 这位相好是春风楼的十二花娘之一,叫做含笑的,很是能说会道。 钱承才听了含笑的话,一拍大腿道:“笑儿你说得对啊,我那位表弟就比我小几个月,我这儿子都有了,他还没成亲。先前在京城的时候,那是晚晚都要女人陪着的,如今来了河安府,要科考了就一直憋着,我瞅着他都快憋出毛病来了,得把他带来舒坦舒坦。” 含笑见钱承才被自己说动,赶忙依偎着钱承才道:“明天上午会有一批花仙从江南过来,一个个那都是身段似水的美人,我让娘子给你们留着,但最多能给你们留个两天,你得快点把人带来,晚了就被那些听到风声的老客给抢走了。” 因着江南繁花,河安府跟临河府时常会请些江南楼子里的姑娘过来撑场子,等过段时间后,又会把人给送回去,所赚到的银两是五五分。 有不少在江南那边做不上头等花娘的姑娘会来江淮这边,那身价一跃就上去了,来一回能赚不少银子。 钱承才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江南的花娘、花仙多么诱人,是早就想要尝尝鲜的,听说江南那边有花仙过来,血液是直往头顶上冲,立刻道:“留着留着,给我们留着,我明晚一定把人带来。” 含笑见钱承才答应了,很是满意,伺候了钱承才一番后,把钱承才舒舒服服的送出屋子。 钱光宗也在春风楼里逍遥快活,钱承才出来后,就去找了钱光宗,把江南有花仙要来的事情告诉他,还让他帮忙,到时候把顾成贤带来,把顾成贤拉拢好了,他们才能得到黎大人的重视,以后问黎家要银子也能方便一点。 钱光宗听得是眼睛都亮了,搓着手道:“有花仙要来?那咱们得带你表弟过来开开眼,他自打来了河安府后,还没有松快过,再不快活快活,可就要憋出病来了。” 钱光宗父子是一起回到府里,先去看了顾有文。 顾有文已经醒了,只是醒过来后,那就跟个死人一样,不但嘴歪眼斜的,还连动都不会动一下,跟具尸体似的。 黎大人拨了两个丫鬟跟两个小厮过来照顾顾有文,还花了重金请柳大夫在府上坐诊,时刻守着顾有文,直到京城的名医过来为止。 黎大人虽然知道顾有文是永远也好不了了,可他还是不死心,派人去京城延请名医,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把顾有文给治好? 柳大夫觉得黎大人这是多此一举,但他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人家黎大人有银子,乐意请名医就请,他就负责守着顾有文就成。 不过…… 柳大夫皱皱眉头,目光不善的看着钱光宗父子:“你们赶紧出去,一身的臭味,待在这里只会加重病人的病情。” 这钱家父子也是够可以的,家里瘫痪了两个人,他们还有闲情去楼子里找姑娘,带着一身味道回来,也不怕人闻出来? 钱光宗父子本来就是过来做做样子的,见柳大夫赶人,是急忙对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顾有文道:“有文啊,你好好养病,我们先走了。” 钱承才:“舅舅你好好养着,我们明天再来看您。” 顾有文听到他们的话,冲着他们眨眼睛,可钱光宗父子哪里有空理他,是说完就转身走了。 顾有文想要说话,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是一个字也蹦跶不出来。 钱光宗父子离开庆文院后,还悄声骂道:“晦气,等会儿回去等用柚子叶洗个澡,不然跟他一样瘫痪可就糟了。” 钱承才点头,很是认同的道:“爹说得对,可得让下人们备点柚子叶给咱们洗澡,还得去看姥姥呢,不多备点柚子叶,那晦气怕是洗不干净。” 大楚人都信这个,钱光宗父子亦然,两人是初一十五就拜老天爷,让老天爷保佑他们发财。 父子两个看完顾有文后,去了顾老太的院,还没进门就开始哭:“岳母大人姥姥,您今天好点没有?可是能说话了?” 你还别说,顾老太还真能说话了。 只是她只能蹦出一个字,再多的就说不出来了。 可顾老太还是很不满意,只要醒来就开始骂,一个字一个字的骂,把顾老爷子听得是累得慌。 骂完后,又问顾有文咋样了? 顾老爷子生怕她知道顾有文永远好不了的事儿,会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死过去,因此瞒着她,说是黎大人已经派人去京城请名医了,顾有文能治好。 顾老太这才安慰不少。 可她深恨古氏跟郑氏,要休了古氏跟郑氏给自己和顾有文报仇。 顾老爷子却说:“古氏跟郑氏知道咱们家太多的事儿,休不得,要是休了,咱家逃荒时候的事儿,会被传得整个河安府都知道,那咱家可就没脸活了。” 顾小妹道:“是啊娘,那两个泼妇拽着咱家的把柄呢,咱们要是休了她们,女儿可就嫁不了好人家了。” 古氏、郑氏都是知道她嫁过人的,万一把她是个寡妇的事情抖出去,她就完了。 顾老太为了自己幺女,只能忍着,不休弃古氏、郑氏,但她想出了一个更加恶毒的法子,那就是病故古氏、郑氏。 病故犯错的儿媳妇,在大户人家里很常见,顾老太小时候也是见过一回的,知道这种手段。 第820章 中招 她正要跟顾老爷子说这事儿,钱光宗父子就哭着进了里屋。 在她床前如孝子般大哭:“岳母大人,不孝女婿来看您了,您今天咋样?可好些了?看见您这样躺着,小婿恨不得替您受了这场罪。” 钱承才是个脑子不灵光的,是钱光宗说什么他就说什么,不过那哭嚎声比钱光宗要大,毕竟年轻嘛。 顾老爷子听着他们的哭嚎声,眉头大皱,怒道:“别哭了,你们是来探病的还是来哭丧的?” 顾老爷子对继女一家可没有什么耐心,骂了钱光宗父子一顿后,把他们给轰走了,临走交代他们最近老实一点,莫要闹出啥事儿来,如今家里已经够乱了的。 钱光宗父子面上应得好好的,可刚出院子就呸了一声:“糟老头子,你算那根葱?不过是帮着我亲岳父养孩子的王八,有啥资格教训我们?” 钱承才还算有点良心,在他记忆里,这个便宜姥爷对他们一家还算不错,起码比对顾大山一家好很多很多,便道:“爹快别说了,赶紧去找表弟,得把他拉去春风楼才行。” 言罢,两人跑去顾成贤的院子,刚好看见黎家的下人给顾成贤送早饭。 诶哟,那早饭可是丰盛得不行,饼类、包子馒头、各种粥类、面条、小菜、鸡汤,足足有二十道。 钱光宗父子看到这些早饭,是猛咽口水,这黎大人对顾成贤是越来越好了,他们必须拉拢他,靠他在黎大人面前帮他们说好话拿钱。 顾成贤看见他们的馋样,心里很是得意,施舍般道:“姑父跟表哥来了,一块吃点吧。” “那敢情好,我们正饿着呢。”钱光宗跟钱承才立马坐下,一顿风卷残云,把一桌子早饭给吃得狼藉不堪。 顾成贤很是嫌弃,不过最近他吃得极好,每顿饭都这么丰盛,就没跟这两个饿死鬼计较。 钱光宗父子吃完后,把春风楼要来一批花仙的事情告诉他,又细细描绘了那些江南花仙的模样有多美、身段有多妖娆、伺候人的手段有舒坦。 最后道:“贤哥儿,自打离开京城后,你就一直旷着,这男人可不能这样憋着,趁着大考之前,跟我们去舒坦一晚上。这身上舒坦了,考试才能考好。” 顾成贤被说得很是心动,特别是钱光宗很会说,描绘花仙伺候人的时候,把他说得差点流鼻血。 不过顾成贤还是拒绝道:“姑父,我还要苦读,最近哪都不去,你们也别去了,奶奶跟爹都病着,你们还去寻欢作乐,这像什么样子?” 钱承才道:“你是怕被人知道了说你不孝?诶呀表弟,你不用担心这个,咱们是晚上出去,春风楼还会派人来接,一路上都是背着人的,不会有人发现。” 顾成贤依然摇头:“此等行为不是君子所为,我是要考科举,你们走吧。” 言罢是二话不说,急忙把钱光宗父子给赶走。 可钱光宗父子走后,顾成贤却是越来越想,尤其是最近他压力很大,知道以自己的本事肯定是考不上的……上次考不上还能有借口做说辞,这回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要是再考不上,黎大人定会识破他的伎俩,继而放弃他了。 顾成贤是烦躁得不行,最后没抗住,吃晚饭的时候把钱光宗父子请来,暗示了自己要去春风楼的事儿。 钱光宗父子高兴得不行,等天色黑透后,就带着他去了春风楼。没想到在春风楼里撞到顾有禄。 顾有禄惊了:“你们怎么来了?” 又问顾成贤:“你不是在屋里苦读吗?” 读到楼子里来了? 顾成贤也惊得不轻,这上楼子撞见亲叔父,真是丢脸至极。 含笑赶忙过来解围:“几位爷快别说了,赶紧去挑花仙啊,再不快点,那些闻讯赶来的客人就要把花仙给抢走了。” 顾有禄会来这里,是言琴告诉他的,说是她一个在江南的姐妹,今晚会在春风楼接客,还把那位姐妹说得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美人,把顾有禄说得心痒难耐,立刻赶来春风楼。 此刻听到含笑的话,是马上跟着含笑去挑人,生怕晚了,那位美人会被其他男人挑走。 钱光宗父子跟顾成贤也急忙跟上。 含笑看着他们猴急的模样,心下冷笑,高兴吧,等会有你们受的。 含笑把他们带到一间屋里,外屋已经站着几个模样娇俏的美人。 钱光宗父子看得眼睛都亮了,果然是江南来的,模样、身段当真是河安府少有的好。 然而,含笑却道:“这些只是随行的花娘,真正的花仙在里面,刚好四个,号称四花仙,你们进去挑挑。” 顾有禄一听这话,是直接奔进里屋,看见里面的几位花仙后,呆住了。 主要是花仙们的穿着很诱人,是薄薄的纱衣,比言琴前两晚穿的那件纱衣还要轻薄,看一眼就让人把持不住。 顾成贤只是个表面君子,呆愣一瞬后,立刻冲进去,抱住一位穿着红色纱衣的花仙:“本公子要这个。” 含笑笑道:“顾公子不愧是读书人,就是有眼光,牡丹可是江南有名的花仙,是这批花仙里最貌美的一个,您捡到宝了。” 等会就让你知道知道,这个宝贝的厉害。 顾有禄被顾成贤捷足先登,气得不行,暗骂顾成贤不要脸,也急忙冲过去,抱住一个穿着水红纱衣的花仙:“我要这个。” 含笑道:“诶哟,禄三爷的眼光真是好,咱们水仙的身段在江南可是出了名的。” 顾有禄听罢,高兴不已。 钱光宗父子傻了,心里大骂着顾成贤跟顾有禄,这两个伪君子、小人,竟然把两个最漂亮的花仙给抢了。 他们没办法,只能将就剩下的两个花仙。 不过这两个花仙的模样也不错,貌美不说,手感还极好。 含笑见他们已经挑好花仙,不再耽搁,对他们道:“您几位是同知府的贵客,娘子已经给你们准备了一座院子,供你们留宿,奴家这就带你们去。” 含笑把他们带到一座有着两层阁楼的院子,指着二楼道:“几位爷进去吧。” 顾成贤等不及的把牡丹拽上阁楼,冲进一间屋里就办事。 钱光宗这老不死的倒是会玩,还去拉含笑:“笑儿,你也跟我们上去吧。” 含笑避开他的手,笑道:“钱爷,连翘的手段可是在江南出了名的,今晚她一个人就能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你们快上去吧,莫要误了良宵。” 老娘可不想中招,你们自己去死吧。 第821章 这病吧 钱光宗听得可惜,正不死心的要继续去拉含笑,他怀里的连翘就攀住他的手臂,那纤纤柔荑钻进他的衣袖里,轻抚着他的手臂道:“钱爷,往常都是含笑伺候你们,今晚就让她歇歇,让奴家好好的伺候您,如何?” 又娇娇笑道:“要是钱爷觉得不够,到时候奴家可以让牡丹跟水仙一块过来,保证让钱爷舒坦。” 钱光宗哪里敌得过连翘的手段,是立刻就酥了,顾不上含笑,半抱着连翘就往阁楼的一个房间奔去。 顾有禄、钱承才也急忙搂着各自的美人去楼上办事。 不过半刻钟的工夫,立刻有声音传来。 含笑见事情办成了,急忙离开这座院子,去泡了提前准备好的药澡。 她可不想自己也中招! 牡丹、水仙、连翘跟海棠四人的本事极大,是把顾成贤四人给伺候得醉生梦死,卖力到黎明才歇下。 顾成贤生怕自己出来找女人的事情被黎大人知道,只睡到辰时就起来,想赶回府去。要是被同知府的人碰上,还能找借口说自己是出来晨读回府,不至于被发现是来楼子里寻快活。 “爷这就走了?”牡丹没有留顾成贤,起身给他穿衣,依偎在他怀里,不舍的道:“牡丹待上十天就要走了,爷可要多来看看牡丹啊。不然牡丹走了,可就见不到爷了。” 牡丹人如其名,明艳动人,是黎家的通房丫头不能比的,顾成贤很是满意,搂着她道:“美人放心,等爷高中后,定会把你迎进门做妾,不枉费你昨晚那么卖力。” “讨厌~”牡丹脸色通红的嗔了一声,勾人的模样让顾成贤浑身又热了起来。要不是时间太紧,顾成贤定要把牡丹再办一次。 不过,回想昨晚的舒爽,顾成贤也觉得这趟来得值了。 然而,他昨晚有多爽,踏出房门后就有多惨。 这座院子是两层阁楼,二楼歇着顾成贤几个,而一楼则是被府城的余少爷给包了,用来招待付少爷跟两个从江南过来的文人。 高公子就是两个文人之一,此刻正搂着昨晚的花娘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玩什么煮酒做诗:“春风暖化美人骨……” 刚刚念到骨字,喉咙就像被人给掐住一般,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陪着他做酸诗的花娘见了,皱皱眉头,喊他:“高公子,您做的诗词真是好听,奴家是爱极了,您继续念啊。” 说着,还用手轻轻碰了碰高公子。 怎知高公子却像是被鬼给碰到了似的,嗷叫一声,直接吓得跌坐在地,指着顾成贤旁边的牡丹,哆哆嗦嗦的道:“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又指向顾成贤:“你把她给睡了?” 顾成贤得意一笑,搂紧牡丹:“牡丹如此姿色,只要是个男人都不可能不睡。” 言罢,还瞟了一眼高公子的花娘,不屑一笑:“庸脂俗粉。” 然而,高公子的下一句话却让顾成贤差点疯了。 高公子估计是被吓到了,声音冲破云霄般吼道:“牡丹这个娼妇有花柳病!你完了!” 这话一出,顾成贤愣住了,指着高公子骂道:“哪里来的阉货?竟是因着嫉妒我能被美人伺候而诋毁美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高公子给了顾成贤一个你是蠢货的眼神,指着牡丹道:“你也知道她长得貌美?可你想过没有,为何她长得这般貌美却不在江南赚钱,而是跑来河安府这破地方?” 又道:“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问问她?或者等两天后看看,你会不会发病?她那病可是传了不少人的,在江南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才跑的!” 高公子是拍着大腿,哭丧着脸道:“老子也是倒霉,好不容易来河安府一趟,还碰上这样晦气的事。不行,我得赶紧去找个大夫看看,免得被染上。” 说完急忙去拍打余少爷、付少爷跟吴秀才的房门。 砰砰砰! “你们快出来,出事了,赶紧走啊,再不走这辈子就完了!”高公子被吓得半死,觉得自己已经被染上了,是扯着嗓门大喊着,不但把余少爷他们喊出来了,还把钱光宗三人给喊出来了。 钱光宗是系着裤腰带,朝楼下喊道:“你叫唤个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高公子不理会钱光宗,只指着牡丹,把事情给余少爷他们说了。 余少爷跟付少爷都懵了,这他娘的,有花柳病的花仙怎么跑到春风楼来了? 吴秀才是见过牡丹的,也知道牡丹的事儿,是吓得鬼叫一声,直接奔出院子,还回头朝着高公子他们喊:“还愣着干啥,赶紧跑啊,你们也想得花柳病不成?!” 高公子他们听罢,是赶忙跑了,连落在屋里的外袍都不要了。 钱光宗三人是懵了,指着牡丹问:“那几个人在说啥?你,你有花柳病?” 牡丹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江南来的人,是吓得不轻,但她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有病,是赶忙哭道:“没有,牡丹没有,是那个姓高的没钱让牡丹伺候,怀恨在心,故意冤枉牡丹的。” 然而,不但牡丹有花柳病,连水仙、连翘、海棠都有花柳病,她们都是因着这病在江南待不下去,这才来河安府赚钱的。 想着赚它一票就走。 谁成想会在这里遇上江南的人,还把她们给认出来了。 顾成贤的学问虽然不太好,但他不蠢,看见吴秀才像是见鬼一样的跑了,心里拔凉拔凉起来,看着牡丹也像是见鬼了一般,急忙把搂着她腰的手臂收了回来,跳开一米,指着牡丹,哆嗦怒问:“贱人,给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病?要是敢隐瞒,同知府不会放过你?” 牡丹见顾成贤搬出同知府,知道这事儿不好糊弄过去,干脆露出本性,冷哼一声,警告道:“顾少爷,您还要科考呢,要是这事儿被人知道了,您觉得自己还能下场科考吗?谁敢跟您一同考试?” “顾少爷,有些事情不能问太清楚,大家爽完了就成了,您赶紧回吧,不然等春风楼的客人听到风声过来看热闹,您是想走都走不了。” 高公子四人这般跑出去,不把人引来才怪,这事儿铁定是瞒不住了。 牡丹想赶紧把顾成贤他们打发走,而后她们几个也赶紧拿上细软跑路。要是不赶紧跑,春风楼的娘子可是会把她们给剁了的。 第822章 逃了 伺候高公子几人的花娘也在院子里,此刻才反应过来,知道牡丹她们有花柳病,而顾成贤还把牡丹给睡了,这铁定是要被染上了啊。 几名花娘是慢几拍的惨叫一声,急忙提着裙摆奔出院子。 有个花娘还算不错,她以前伺候过顾有禄,算是有点露水情,回头提醒顾有禄他们:“你那个水仙可是跟牡丹一块来的,她们吃住都在一间屋里,你,你们赶紧去找大夫看看吧,或许还来得及。” 话音未落就被其他花娘给拽走了:“赶紧走吧,还磨叽个啥,你不怕吗?” 花柳病是什么?只要去过楼子里的男人都知道,这可是比瘟疫还可怕的恶症,一旦染上,那是休想治好啊。 顾有禄是疯了,冲着站在屋门的水仙吼道:“贱人,说,你有没有花柳病?!” 回应他的是关门声,以及咔一声,房门上插栓的声音,还有搬动桌子,用重物顶住门口的声音。 顾有禄听到这些声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贱人是真的有花柳病,这是害怕被他掐死,把门给顶起来了。 顾有禄疯了,用身体猛撞房门,砰砰砰的撞门声响彻院子:“你个害人的贱人,给老子出来,老子要剁了你!” 钱光宗父子也疯了,要去找伺候他们的连翘跟海棠问个究竟,可连翘跟海棠早就把门给关上,正在收拾细软了。 顾成贤看着牡丹,整个人都呆住了,脑子里轰隆隆的响着一句话:完了完了,我染上花柳病了,不但不能考科举,以后还都没脸见人了! 顾成贤一张还算能看的脸,此时已经狰狞无比,盯着牡丹的眼里满是癫狂,惨叫一声,伸出双手朝着牡丹冲来,想要掐死牡丹。 可他被气得血液直往脑门上冲,刚刚跑了两步就砰一声,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牡丹见状,急忙冲回屋里,关上门后,在门后大喊着:“禄三爷,你家侄儿晕倒了,你们要是不想让他死就赶紧救人!” 喊完这一句,开始收拾细软。 顾有禄他们闻言,看向倒地的顾成贤,生怕他会死掉,不敢再跟水仙她们纠缠,是急忙过来围住顾成贤,摇晃着他:“成贤,成贤你咋样?快醒醒啊。” 可无论他们怎么叫唤,顾成贤都像是死了一般,怎么也醒不过来。 牡丹她们已经拿上银票跟现银,打开后窗,用被单做绳子,把自己吊下一楼后院,向着春风楼的后角门奔去。 这个后角门是专门用来倒夜香跟客人喝醉后的秽物,平常没有什么人会走,只有一个年近三十的断臂汉子守着。 牡丹她们给了汉子一两银子,汉子就放她们走了。 而汉子会这么轻易就放她们走,是因为含笑的缘故。 等牡丹她们走后,汉子也离开春风楼。 …… 高公子他们吓疯了啊,是一路逃一路喊:“赶紧走啊,春风楼请的花仙有花柳病,赶紧去找大夫看看啊!!” 是喊得嗓子都快破了,惊醒一大堆恩客。 那些留宿春风楼的客人全都冲了出来,有的没穿衣服就裹着一床棉被、有的只来得及穿裤子、有的是屋子都没出,打开窗子就问:“你们说啥?春风楼请的花仙有花柳病?这他娘的怎么可能?来之前不是有大夫给看过的吗?!” 楼子里也是有规矩的,生怕花娘、花仙有暗病,会坏了招牌,因此每次去江南请花仙过来撑场子,都会请大夫去给花仙们把脉,没病才能请来。 高公子道:“谁他娘的知道春风楼是咋回事?反正江南那个有病的花仙牡丹就在这楼子里。” 余少爷搓着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道:“大家伙赶紧走吧,我姓余的还能害你们不成?再不走可就要跟顾家人一样,被染上恶症了。” 这话是石破天惊啊,整个春风楼的客人都在问:“啥,你说啥,黎同知恩人的后代把有病的花仙给睡了?” 余少爷摆摆手,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模样,只道:“别问了,赶紧走吧。” 又提醒他们一句:“你们谁今年要下场科考的自个小心一点……离姓顾的远一点,免得被染上。” 余少爷的话,已经在明晃晃的告诉他们,睡了牡丹的顾家人是要下场科考的顾成贤。 春风楼的客人们是疯了啊,急忙穿衣服冲下楼,要逃离这个地方。 春风楼的梅娘子已经得到风声,带着一大群打手拦住客人们的去路:“站住,你们谁都不能走!” 梅娘子已经五十多岁,往前四十年,是江南金陵府有名的花仙,攒够银子后,回了河安府,开了春风楼,经营三十多年,让春风楼在河安府站稳了脚跟。 眼见着她就能退下来养老了,却出了这样的事儿,是气得脸色铁青。 可春风楼的客人们不答应了:“梅娘子,你们春风楼请了有病的花仙来撑场子,如今场子砸了,你还拦着我们不让走,你还是不是人?想要我们所有人都得花柳病不成?” 梅娘子知道今天这事儿不捂死咯,春风楼就算完了,因此是死也不肯让这些客人走,指着余少爷他们道:“是你们说我们春风楼请了有病的花仙?你们可知造谣是犯了刑律了,要是春风楼里没有有病的花仙,你们统统都要进衙门!” 吴秀才是怕死了花柳病啊,看见梅娘子不放他们走,立刻站出来道:“吴某是秀才,来自江南,今天就用身上的功名发誓,你春风楼里当真是来了有病的花仙。” 又道:“那花仙叫牡丹,先前在江南也是有美名的,可她运气不好,为了一千两银子伺候了一个老头,染上了花柳病,在江南待不下去了,就离开了江南。如今就在你们春风楼后面的一座院子里。” 高公子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不想跟梅娘子扯太多,问梅娘子:“你别否认,就说你们有没有请一个叫牡丹的花仙来撑场子吧?” 梅娘子脸色瞬间黑透,春风楼确实请了一个叫牡丹的花仙过来撑场子,可这批花仙是大夫把过脉的,说是没病,她才让她们进春风楼的。 而给牡丹她们找大夫的人是含笑。 如果牡丹有花柳病还能进春风楼,那就是含笑搞的鬼! 第823章 满城皆知 梅娘子何等聪明,立刻吩咐打手:“去把含笑那贱人给我拖来!” “是。”五名打手立马拿着刀棍离开,冲去含笑的房间抓人。 然而,含笑的屋里连个鬼影也没有,所有值钱的金银首饰也不见了,这是跑了啊。 打手们急忙回去禀报梅娘子。 梅娘子闻言,气得发抖:“白眼狼,白眼狼!老娘算是白对你好了!” 当年要不是她看在含笑娘是她曾经的姐妹的情分上,收养了含笑,含笑早就饿死了。 然而,事实上是梅娘子见含笑的模样长得好,得知含笑娘过世,爹也已经死了,而含笑的嫡母对她又不喜后,立刻找到含笑嫡母,说想要收养含笑。 含笑的嫡母不乐意见到含笑,很快就答应了。 梅娘子就这样一文钱没花便白白得了含笑一个头牌。 等含笑长大后,梅娘子就让含笑接客,利用含笑给自己赚了很多钱。 梅娘子害了含笑一辈子,还以自己是含笑的养母自居,觉得含笑以后一定会给自己养老,见自己年纪大了,就开始让含笑管一些春风楼里的事儿。 含笑做得不错,五年来都没有出过差错。 然而,这不过是含笑的伪装,为的就是取得梅娘子的信任,一举报仇! 顾锦里知道含笑的底细后,让秦三郎的人找到含笑,合谋了今天的事儿。 而那个守后角门的断臂汉子是含笑的相好,对含笑极好,不嫌弃含笑,含笑也不嫌弃他残疾,两人如今已经拿上多年存下的银子,以及顾锦里给的银票、秦三郎帮他们办的新户籍,离开了河安府。 “娘子,如今该咋办?”春风楼的管事问着,很是焦头烂额。 梅娘子还没说话,钱承才就冲了过来,看见梅娘子后,急忙喊道:“梅娘子,快,快去请大夫,我表弟晕倒了。” 看见梅娘子身边的一群打手后,又急忙招呼他们:“你们快去后院,把牡丹、水仙那几个娼妇抓了,他娘的,她们害死我们了!” 两句话,直接把梅娘子给整得瘫倒在地,指着钱承才是话都说不出来……蠢货,真真是个蠢货啊。别人遇到这样的事儿是瞒都来不及,他还跑出来喊人,如今是把顾家跟春风楼都给害了。 客人们听到钱承才的话,再想到高公子他们说的话,是疯了啊,也不再害怕春风楼的打手,一拥而上,向着春风楼大门冲去:“大家快跑啊,春风楼待不得了,有花柳病啊!” 客人们是疯了一般往大门外冲,连春风楼的花娘都想跑了。 打手们虽然有三十多个,可这些客人都是家境殷实的,还有一些富户人家的少爷、秀才、童生,打手们也不敢真的把这些人打伤,只尽力拦着,实在拦不住后,也只能看着客人们跑掉。 因此,春风楼所在的大街上,出现了一个奇观,几十号衣衫不整、光着脚丫子、披头散发、甚至是裹着棉被的男人像是被鬼追似的冲了出来,在大街上狂奔,足足奔到街头才算罢休。 街上的行人都懵了。 “这是咋了?春风楼闹鬼了?咋一大早就把这群死鬼给震出来了?往常不睡到中午都不走的。” “谁知道呢,估摸着是春风楼里走水了吧。” “走啥水?都没冒烟好吧。” 街上的人是纷纷猜测着,他们没猜多久,街头就传来阵阵惊叫,隔得有点远,春风楼大门前围观的人听不太清楚,急忙向着街头奔去。 还没跑到街头,就听到有人问:“你们说的是真的?春风楼从江南请来的花仙有花柳病,黎大人恩人的后代还睡了有花柳病的花仙?” 从春风楼跑出来的客人们是纷纷点头啊,骂道:“当然是真的,老子们都快吓死了。那个睡了有病花娘的人就是顾成贤,这杀千刀的过几天还要下场科考,同届的学子可是被他给害惨了。” 这话一出,家里有人要参加此次科考的人家是不干了,一边大骂顾成贤守不住裤子里的二两肉,一边朝着四周喊道:“谁家有学子要下场科考的,赶紧跟着我去府城衙门,得让知府大人夺了顾成贤的科考资格,可不能让他一颗老鼠屎害了所有学子!” 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着:“对对对,得去府城衙门击鼓喊冤,让知府大人夺了顾成贤的科考资格,不能让他害了所有学子啊。” 周围的人是沸腾了,闹哄哄的四处奔走,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伙,就怕漏了哪一家,而那家里又刚好有要下场科考的,会被顾成贤给传染上。 而路边铺子的那些掌柜是提醒冲出春风楼的客人们:“各位赶紧去医馆找大夫看看去吧,要是那啥了,可就完了。” 春风楼的客人们听罢,又疯了一般往府城内的各大医馆奔去。 一路上碰见许多行人,一个个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们。 然而路人就好奇啊,问啊,知道内情的就说啊,不出半个时辰,顾成贤睡了有花柳病花仙的事儿,就穿得满城皆是。 顾锦里坐在一家酒楼的阁楼上,看着那些客人从春风楼冲出来,再冲去医馆,差点笑疯了,很想告诉他们,花柳病虽然可怕,但只要没有亲密接触,就不会那么容易被传染。 不过,让这群上楼子里睡姑娘的渣男们吃吃教训也不错。 秦三郎见她笑得太凶,怕她笑岔气了,赶忙给她顺着后背道:“小声些,要是笑岔气了可是会难受的。” 顾锦里不管,就是要笑。 秦三郎只能随着她。 笑完后,顾锦里问秦三郎:“你吃饱没有?” 秦三郎点头:“嗯,吃饱了。” 他们是昨晚悄悄来了一趟,见事成之后就回了宅子,今天天刚亮就过来了,吃了一顿早饭,春风楼里的客人才冲出来。 顾锦里拍拍手,站起身,扶着大皮帽子,道:“走,咱们去府城衙门看热闹去。” 她怕自己会被老顾家人认出来,因此如今做的是小子的打扮。 而现在的天气还冷着,顾锦里虽然已经是少女的身材,但穿着厚重冬衣,再戴上皮帽子,也能把姑娘的特点给遮住,乍一看,当真像个小子。 就是这个小子长得有点好看。 第824章 完蛋顾成贤 秦三郎跟着起身,牵住她的手,带着她下楼,结了账后,跟着人群往府城衙门走去。 秦三郎跟顾锦里一样,乔装打扮过,此刻是个脸上有伤疤跟大胡子,穿着一身灰扑扑袄子的男人,只要不是很熟悉他的人,在府城衙门看个热闹,不会被衙门里的人发现。 他们两人离开酒楼没有多久,二平、三平、三喜等人就跟了上来,暗中保护他们。 之所以弄得这般神秘,是他们要扫尾,不想让别人知道,二平这批人跟他们有关系。 而小吉今天没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小吉常待在她的身边,要是把小吉带来了,万一被人认出来,别人就知道的她来过府城。 街上行人匆匆,整个府城都因着春风楼的事情热闹起来。 等秦三郎跟顾锦里来到府城衙门的时候,整个府城大门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全是来看热闹的人,也有着急忙慌赶来的学子跟学子家人,一个个是扯开嗓门喊着:“让让,让让,我们是过几天要下场科考的学子家,我们要进去跟知府大人喊冤啊!” 看热闹的百姓听罢,齐齐给他们让开一条路来。 这些学子跟家人立刻挤进府城衙门,跪下喊冤:“大人救命啊,您可一定不能让顾成贤下场科考啊,他有花柳病,一旦下场科考,同场学子可就完了。” 不到一个时辰,顾成贤的名字已经传得是满府城皆知。 而此时的公堂上,坐着的不是知府大人,而是唐通判。 通判大人是负责升堂的,跟同知大人一样,乃是知府大人的左膀右臂,刚刚上衙就听到击鼓鸣冤的声音,而来告官的还是即将下场科考的学子,他不敢怠慢,只好开堂。 怎知这些学子状告的却是顾成贤,所告的事情还是顾成贤身患花柳病,要求府城衙门不许他下场科考。 唐通判是见过顾成贤的,黎大人很是喜欢他,带着他跟顾有文上通判府拜访过他。 还在通判府吃过饭。 唐通判一个激灵……顾成贤不会把花柳病传到他家里吧? “大人,顾成贤此子内帷不修,临近科考还留宿娼门之地,染上恶症,为保考场清明,请大人判处顾成贤恶症未除之前,不得参加科考。”一名秀才说道。 其他学子的家人也纷纷叫嚷起来:“是啊大人,顾成贤的病不好,就不能让他下场科考!” “花柳病啊大人,这病可是能死人的,绝不能顾成贤害了所有学子!” 学子的家人们是群情激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差点把公堂的屋顶给掀翻。 啪一声,唐通判一拍惊堂木,喊道:“肃静,肃静!” 公堂的人都是府城人,不是自己念过书就是儿子在念书的,懂得规矩,立刻安静下来。 唐通判道:“这事儿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本官要传唤顾成贤跟春风楼的人,再请大夫给顾成贤诊断过后才能定夺。” “啥?大人您说啥?您还要传唤顾成贤?您不怕得花柳病吗?!”站在公堂外看热闹的百姓道:“我就是在春风楼外面摆摊卖早食的,是亲眼看见春风楼的客人连衣服都没穿就跑出来,齐刷刷去医馆找大夫看病,那可是一个个都怕自己染上花柳病啊。要是春风楼里没发花柳病,那些客人跑啥啊?” 唐通判的脸色很不好,他只是说不能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他们就咒他有花柳病……刁民! 唐通判想要发飙,杖打那个诅咒他的小贩,衙门口又传来一阵击鼓声。 咚咚咚! 衙役听到击鼓声,立刻冲出衙门,问道:“谁在击鼓?” “老夫在击鼓。”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被两个中年男人扶着,身后还跟着一群穿着书生袍的后生,一个个面容冷肃,生人勿近的模样。 衙役是见过老者的,看见他后,赶忙行礼:“拜见俞老大人,您老怎么来了?” 俞老大人是河安府人,五年前致仕回乡荣养,今早正在带着族中子弟晨读,怎知杨举人跟方举人就带着一群学子登门求见他,把春风楼跟顾成贤的事情告诉他。 俞老大人听后并不觉得意外,只因大楚文人大多喜欢眠花宿柳,也有人因此染过病的。 可他俞家今年有学子要下场科考,那他就不能袖手旁观,没得自家后辈去考个功名,还染回来一身病。因此是立刻带着两位举人和一群学子赶来了。 唐通判听说是俞老大人来了,赶忙出来迎接,对俞老大人作揖行礼:“老大人有何吩咐派下人通知一声就成,怎么还亲自上衙门来了?” 俞老大人毕竟已经退下来了,且他当官的时候,官位也不算太高,因此没有给唐通判甩脸子,而是道:“唐大人,老夫是为了顾成贤的案子而来……不是老夫多嘴,实在是这事儿太过严重,必须查清楚,不然可不能让顾成贤下场科考。那么多学子,万一因为科考染上恶症,咱们河安府谁也担当不起。” 唐通判听得一凛,知道这事儿不小,对俞老大人道:“您老请进,我去请知府大人。” 说着,把俞老大人跟两名举人请进公堂内,让他们坐着旁听。 至于那些跟来的学子,没有功名的是一个也没能进去,实在是人太多了,公堂都要挤不下了。 唐通判让衙役班头盯着公堂后,自己去后衙请知府大人。 之前的梁知府已经高升,如今的河安府知府姓古。 古知府已经知道这事儿,此刻正在怒骂顾成贤:“眼见着就要科考了,不想着好好苦读,去什么楼子?去就去了,竟然还睡到一个有病的花娘,这都什么运气?就这倒霉的起运,也别考科举了,铁定考不上。” 正骂着,唐通判就来了,把俞老大人带着两位举人上衙门,以及俞老大人说的话,告诉古知府。 古知府的师爷闻言说道:“大人,俞老大人说的话很是在理,这凡事就怕个万一,要是顾成贤运气不好,真的染上花柳病,你同场科考的学子就完了。而考场有花柳病的事儿一旦传出去,大人定会被人参上几本。” 弄不好,连官位都保不住。 古知府知道这事儿的严重,先前没有出去,一是怕丢人,二是不想得罪黎大人,毕竟黎大人背后是有靠山的。 可如今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想来只是个恩人的后代,又不是亲孙子,黎大人不可能为了顾成贤而做出什么阴狠的事情来。 第825章 全是他们害的 “师爷说得对,咱们得为其他学子考虑。”古知府对唐通判道:“走,本官要亲自审理此案。” 古知府这话一出,顾成贤算是完蛋了。 唐通判听罢很是高兴,先前他会说些维护顾成贤的话,其实是怕得罪黎大人。他们两人同级,而黎大人背后的靠山比他大,不好得罪。如今知府大人亲自出面审理,那就不关他的事了,他可以松口气。 “大人请。”唐通判给古知府让路。 古知府带着两名心腹师爷跟唐通判一起来到公堂上,给俞老大人作揖行礼后,坐到明镜高悬之下,一拍惊堂木,对喊冤的学子及其家人道:“顾成贤的事情本官已经知道,你们放心,要是他真有花柳病,本官定会按律禁止他下场科考。” 大楚刑律,身有恶症者,不得参加科考。 跪在公堂里的学子家人听罢,是高兴得不行,高呼:“大人英明,多谢大人为我们做主。” 古知府点点头,对三班衙役班头道:“带人去春风楼,把春风楼的东家押来;再去同知府,给涉事的顾成贤等人录口供,带着大夫去,给顾成贤等人把脉查看,务必要查清楚他有没有染上恶症;再把那几个传扬顾成贤收用有病花娘的人带来,本官要亲自审问他们。” 古知府不想为这种丢脸的案子浪费太多时间,是雷厉风行,让三班衙役分成三路,同时办案。 “是。”三位班头立时带上手底下的衙役,向着春风楼、同知府、各大医馆奔去。 …… 黎大人因着顾有文瘫痪在床,对顾成贤是越来越重视。眼见着再过几天顾成贤就要下场科考,是上衙前必定要见一回顾成贤的,看见他安好,才能放心去衙门。 可今天他却没有见到顾成贤,正纳闷着,黎庄就匆匆来报:“大人出事了,外面都在说成贤少爷昨晚在春风楼睡了一个有花柳病的花仙,如今已经染上花柳病!” 黎大人皱眉,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胡说八道,成贤清贵自傲,怎么可能看得上花楼里的女人?” 黎庄对天发誓:“这事儿整个府城都传遍了,本届学子跟学子家人听说后,更是去府城衙门击鼓喊冤,连俞老大人都带着杨举人、方举人去了。” 黎大人心下一沉,能让一位致仕的老大人亲自去说这事儿,那定是真的。 可成贤一直是个好孩子,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去把伺候成贤的两个小厮喊来!”黎大人沉着脸吩咐。 “是。”黎庄赶忙让下人去喊人。 伺候顾成贤的两个小厮很快就被带来。 黎大人问他们:“成贤到底去哪里了?当真是去晨读?” 两名小厮赶忙说道:“回禀大人,成贤少爷昨天天黑前确实说了今早要离府晨读,还说会晚点回来,让大人不必担忧。” 小厮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害怕的。只因他们今早去顾成贤屋里伺候的时候,发现屋里的炭火是灭着的,被窝是凉的,显然是昨晚没在屋里睡。 小厮怕被罚,便隐瞒下来没说,只求顾成贤能早点回来,把这事儿给圆过去。 然而,顾成贤还没回府,府城衙门的班头却带着衙役上门了,把顾成贤睡了有病花仙,染上恶症,府城学子以及俞老大人、举人、秀才们一起去衙门击鼓喊冤,请愿知府大人取消顾成贤科考资格的事情一一说了。 黎大人是听得脸色惨白,跌坐在椅子里。 黎百是个不够聪明的,听罢后,问衙役班头:“你说的可是真的?莫不是那些学子见成贤少爷学问好,生怕成贤少爷高中而构陷成贤少爷的吧。” 衙役班头笑了:“构陷?这位管事是在说俞老大人跟府城的举人、秀才们在构陷一个还没下场考功名的学子?” 你可真是敢说啊,脸也太大了吧? 顾成贤是天纵奇才吗?值得这么多有功名的人去构陷他? 黎庄狠狠瞪了黎百一眼,示意他退下,自己对着衙役班头行礼,问道:“敢问班头上门所为何事?” 衙役班头道:“我们是来见顾成贤、顾有禄、钱光宗父子的,要询问他们春风楼的事儿。” 黎大人听到钱光宗的名字,立刻看向衙役班头:“钱光宗也有份?” 衙役班头点头:“嗯,他们四人昨晚都在春风楼睡了有病的花仙。” 当真是惨啊,一家四个中招,这运气,当真是倒霉得没话说了。 黎大人是恨得咬牙切齿:“钱光宗,本官就知道是你们父子带坏了成贤!” 衙役班头可不管是谁带坏的谁,指着身后两个背着药箱的大夫道:“这是来给他们把脉做检查的大夫,顾成贤他们人呢?请带我们去见他。” 府城的医馆现在是人满为患,这两个大夫是靠着衙门的关系才从青山医馆抢来的。 黎庄道:“成贤少爷他们还没有回府。” 衙役班头皱眉:“还没回来?他们去哪里了?” 正说着话,黎家的下人就来了,往这边瞅瞅,看见一群衙役后,有些害怕,便找到没那么忙的黎百,对他悄声说了一句。 黎百听得大惊,叫道:“你说啥?成贤少爷被钱爷他们扶着回来了,看着像是大病一场的样子!” 这话一出,不说黎大人,就连黎管家这个亲爹都想掐死他了。 黎百这个蠢货,就不会小声点吗?这么喊出来,衙役们知道成贤少爷回来了,黎大人还怎么跟衙役周旋? 衙役班头看向黎大人,拱手道:“黎大人,既然顾成贤回来了,那就请让卑职带人去问话。” 黎大人沉着一张脸,看了一眼黎百后,点头道:“一起去。” 言罢,自己率先向顾成贤的院子奔去。 黎庄、祝五、黎管家,包括匆匆赶来的岳师爷是急忙跟上去,生怕黎大人会因为愤怒而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衙役班头也急忙带着衙役和大夫跟上。 顾成贤住的院子很是清幽,十分适合读书,可此刻院子里却是乱糟糟的,钱光宗父子正在招呼两个粗使婆子:“快把成贤扶进屋里去。” 说话的时候,两人还用袖子捂鼻子,一副怕被传染花柳病的模样。 顾成贤晕了一回,如今身体很虚弱,正沉着脸,半死不活的盯着钱光宗父子。 是他们,全是他们害的,要不是他们,他怎么会去春风楼?怎么会睡到有病的花仙! 他这一辈子都被他们毁了啊。 第826章 起杀心 顾成贤越想越恨,撑着快要倒下的身子,狰狞地向钱光宗父子扑去:“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这两个让我睡了有病花仙的混蛋。” 钱光宗父子见他扑来,赶忙向两边散开。 顾成贤恨极了他们,一招扑空,不肯罢休,朝着离他最近的钱承才奔去。 钱承才见他追来,慌忙劝道:“表弟,你别追我啊,咱们可是一家人,万一你真有病,染上我就不好了。” 顾成贤听得一口气上不来,砰一声,倒在地上,喘着粗气道:“……钱承才,你别忘了,你睡的那个花仙也有病。” 又看向钱光宗,呵呵笑道:“你也一样……你们别瞧不起我,要死大家一起死!” 两个粗使婆子闻言是瑟瑟发抖,花仙有病?啥病?做那等生意的,定是能传染的恶症。 两个婆子怕极了,生怕自己会染上恶症,身子一转,悄悄向着院门溜去。 顾有禄见了,呵斥她们:“站住!赶紧过来把成贤扶回屋里去,没看见成贤摔倒了吗?” 两个婆子怕啊,心里骂着顾有禄,那是你亲侄子,你咋不去扶?说白了还不是怕被染上恶症。 顾有禄确实害怕自己被染上恶症,因此他跟钱光宗父子一样,不敢靠近顾成贤。 而他们三人都有着侥幸心理,觉得自己虽然睡了有病的花仙,却不一定会被染上。 这种我睡了有病花仙没事,别人睡了就会有事的心理,当真是有病。 顾成贤闻言,看向顾有禄,冷哼一声:“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伪君子,呸!” “不用你们扶,本少爷自己起来。”顾成贤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可他早上受的刺激太大,又晕过一回,如今体力不行,刚爬起来又倒下去。 两个粗使婆子想要上去扶他又不敢。 顾有禄、钱光宗父子也是一副对顾成贤嫌弃不敢靠近的模样。 黎大人带人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情景,气得血液直往脑门上冲。他们竟然敢嫌弃他精心教养,有着大期望的贤哥儿! 反了,反了啊。 “来人,把这两个粗使婆子拖下去杖毙!”黎大人命令府中护院,又指着钱光宗道:“把钱光宗拖下去,杖打三十大板,关到柴房去。” 黎大人是恨死了钱光宗,他舍不得对顾有禄跟钱承才动手,但钱光宗是早就想杀了的。 护院们很是为难,听说钱光宗也睡了有花柳病的花仙,他们去抓他,不会被传染吧? 护院们不知所措的看着祝五。 祝五看向衙役班头带来的两个大夫,用眼神询问他们。 两位大夫聪明,是早有准备,给了护院两双能罩住双手的手套:“戴上,先把人敲晕,再抬走,把手套扔了,再洗上一回药澡就没事。” 说着,把一张药方递给祝五;“按方子抓药,熬好了泡澡。” 两名护院急忙接过长手套戴上,握着棍子向钱光宗奔去。 钱光宗吓得脸都白了,一边躲着护院,一边向黎大人求情:“黎叔,黎叔您不能打我,我是金枝的夫婿,金枝的姥姥姥爷可是您的救命恩人啊。要是把我打坏了,金枝咋办?” 黎大人咬着牙根子道:“金枝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嫁给了你。” 又催促护院:“快点。” 两名护院不敢怠慢,是梆一声,一棍子敲晕钱光宗,把他给捆住后,拖出院子。 那两个粗使婆子已经被其他护院堵住嘴巴,捆住手脚带走。 钱承才是吓傻了,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想要说几句好话,可牙齿打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黎大人看见他这幅模样,心里暗骂一句:废物,金枝有他这样的儿子,当真是不幸。幸亏有孙子了,不然这后半辈子可咋办。 顾有禄见黎大人杀气冲天的模样,急忙跪下哭道:“黎叔,黎叔我们是被人害的。” 黎大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吩咐下人:“赶紧把成贤扶回屋里去。” 又警告道:“谁敢嫌弃成贤,立刻杖毙!” 黎家下人听罢是苦不堪言,好在衙门带来的两个大夫心善,戴上手套后,向着顾成贤走去:“我们来吧,正好能给他把脉、做检查。” 两名大夫是扶起顾成贤,直接进了屋子。 黎大人还算清醒,没有跟进去,只站在院子里等着。院子里有石凳,他也不敢坐,心里也怕自己会染上恶症。 但他不太放心这两个大夫,觉得他们是府城衙门请来的,会害顾成贤,立刻让黎庄去把柳大夫请来。 柳大夫还在同知府守着顾有文,听说黎大人找他,还是检查那等恶症之后,脸色很不好看。 这黎家也是官宦人家,咋这么不讲究?府中主子想要女人,买些貌美丫鬟就是,去楼子里做啥? 但黎庄给了他二百两银票,他为了银子,也就跟着来了。来之前还问顾有文院里的丫鬟要了几个布袋子,用布袋子做手套套在手上。 柳大夫跟府城衙门请的两位大夫是又把脉又检查,还问了顾成贤不少问题,但顾成贤觉得丢脸,没有细说。 柳大夫也懒得问了,直接出了屋子,对黎大人道:“睡了,还睡了不止一次,那位花仙要是真有花柳病,铁定是会染上的,除非剁掉。” 实则是剁掉都没用。 柳大夫说话生猛,在场的人都懂了。 黎大人道:“有禄说他们是被人害的,本官怀疑那几个花仙根本没有花柳病。” 而如今那几个花仙已经跑了,衙门找不到她们做检查,就不能判定顾成贤睡了有病的花仙。 黎大人对衙役班头道:“咱们府衙办案,讲究个证据,如今人跑了,无法对证,你们不能说成贤染了花柳病,否则就是诬陷。” 衙役班头无法反驳,牡丹她们确实跑了,他们找不到人。 可柳大夫医术高超啊,行医一辈子,啥毛病没见过,闻言说道:“既是住了一晚,春风楼的屋子里定会留下些什么,拿到贴身衣物或者被子,让大夫检查便可知道有没有花柳病。” 又道:“要是没有衣物、被子查验也没事,等上十天半个月,要是染上,病症就会发出来。” 第827章 顾老爷子被骂 衙役班头听罢,立刻派衙役去春风楼。 柳大夫趁机说道:“老夫医术还行,跟你们去一趟吧。” 这老顾家人太可怕了,他虽然想要赚钱,却不想把命丢在这里,还是赶紧溜吧,晚了就走不成了。 衙役班头是认识柳大夫的,立刻同意。 柳大夫立马带上药童,跟着两名衙役去了春风楼。 衙役班头开始询问顾成贤、顾有禄、钱承才。 顾有禄还想说假话骗衙役,可春风楼的客人都是人证,还有他们刚才在院子里说的话,他们也也都听到了,是想编假话都不成。只能老老实实的把昨晚在春风楼睡了花仙的事儿说了。 等全都问完后,带着柳大夫去春风楼的衙役也回来了。 “柳大夫跟其他两名大夫已经查过四个花仙留下的贴身衣物……都臭了,像是烂肉一样,三位大夫说了就是花柳病。” 也不知道昨晚顾成贤他们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这话一出,顾有禄是急忙起身,冲过来道:“不可能,你胡说八道,什么臭味,昨晚水仙香得很,屋里全是浓香!” 衙役急忙后退几步,跟顾有禄保持距离:“柳大夫他们说了,正是浓香盖过了那股子臭味,如今浓香散了,留在衣物上的味道发了出来。” 顾有禄听罢,受不住刺激,嗷了一嗓子,晕死过去。 钱承才也好不到哪里去,反应过来后,也晕了。 黎大人冰沉着一张老脸,足足有半刻钟没说话,直到衙役班头要走的时候,他才道:“且慢,容本官去换身官服,跟你一起回衙门。” 他得去找知府大人求情,让他给成贤一个机会。 黎大人毕竟是同知,五品官呢,衙役班头不敢得罪他,恭敬的道:“是,卑职遵命。” 经此一事,黎大人是心力交瘁,靠着黎庄扶着才能走得动步子。可老顾家人好死不死的在这时候来了。 顾老爷子听说顾成贤四人睡了有病花仙,染上了花柳病,还闹到衙门里去了,是差点背过气去。 成贤可是他最得意的孙子,他还盼着这个孙子能考上秀才、举人、进士,将来当上大官,让他做老太爷呢。 要是成贤染上花柳病,那一切都完了。 顾老爷子赶忙带着顾大姑、顾小妹、顾雅跟顾有福一家前来,看见黎大人后,立刻喊道:“黎兄,衙门的人要把成贤带走?诶呀,不能带走啊,成贤过几天就要下场科考了,衙门的人可不能听信那些坏人的谣言,害了成贤啊!” 衙役班头腹诽,你放心,衙门不会带走顾成贤,有花柳病的,他们衙门可不敢带走。 顾大姑也哭着道:“黎叔,黎叔您救救光宗父子啊,他们虽然喜欢去楼子,可去的都是干净的楼子,怎么可能染病?” 然而,大夫们已经确定了牡丹几人有花柳病,而顾成贤四人睡了四个花仙一晚,染上是一定的。 黎大人看着顾大姑,再看向顾小妹跟顾雅,气得肺都要炸了,指着顾老爷子道:“你个蠢货,没规矩的老东西,这里是什么地方?今天出的是什么事?你竟敢把两个未出嫁的姑娘带来。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天生的烂泥,怎么扶都扶不上墙!” 黎大人是把顾老爷子大骂了一顿,顾老爷子气得脸色涨红,浑身发抖。 好啊,姓黎的果然看不起他,这般当众骂他,哪里把他当做恩人的女婿看待? 然而,在黎大人眼里,顾老爷子别说恩人女婿了,他就是个奴才,还是个王八羔子,蠢到没脑子的废物。 “赶紧把玉叶跟雅姐儿带回去,你不要脸,她们还要嫁人。”黎大人直接命令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想要骂回去,可黎大人是官,顾老爷子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官,哪里敢骂?只能憋屈的对顾小妹道:“小妹,你跟雅姐儿先回去。” 顾小妹就是个窝里横,见黎大人动怒,不敢再待下去,急忙拽着顾雅走了。 顾雅是双脚僵硬的跟着顾小妹离开,脑子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完了完了,我爹跟我哥都废了,没有父兄做靠山,她怎么嫁到大户人家做少奶奶? 顾雅活着就是为了嫁进大族做少奶奶,当官家夫人,如今美梦要碎,是恨死了顾有文跟顾成贤,心里大骂他们:两个只顾着裤子里二两肉的狗东西,这般拖累我,要是我顾雅做不成官家夫人,我要你们死无全尸! 顾雅在逃荒的时候,为了活命,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儿,心肠已经极硬,根本不会在乎家里其他人,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嫁到好人家,过人上人的日子。 …… 黎大人骂完顾老爷子后,让祝五带着护院拦住顾老爷子,他则是带着黎庄他们离开。 顾老爷子看着黎大人带着一大群人离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比被人当众扇了耳光还要难堪。 然而,没人会在乎顾老爷子的脸面,他虽然住在同知府里,但满府城的人就没有一个看得起他的,都在背地里笑话老顾家,一家四代靠着黎家养活,不要脸到了极点。 黎大人换好官服后,立刻坐骡车奔去府城衙门。 他没敢从正门进,走的是角门,进了府城衙门后,立刻去找古知府,向古知府求情:“知府大人,成贤那孩子苦读十几年,等的就是这回下场科考,您可一定得帮帮他,莫要取消他科考的资格啊。” “且他有没有染上花柳病,如今还不知道,得发病了才能确定。既然还没确定,那就不能阻止他下场科考。” 古知府原本是在外面公堂上准备结案的,可黎大人派人去请他,他碍于黎大人背后的靠山,只能过来见黎大人,但让顾成贤下场科考是不可能的。 “如今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所有的学子都来了,俞老大人、举人秀才们、几个家中有人做官的老爷们也来了。要是本府不按律办事,咱们定会被人参上一本,到时候可就是丢官的大祸。” 古知府劝着黎大人:“本府知道黎大人想要报恩,可再怎么报恩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啊。” 你要是想死就自己去,别拉上本府。 而且古知府觉得黎大人是疯了,冒着丢官的风险给个恩人后代求情,值得吗?你儿子是死了?需要这么捧着没有血缘关系的恩人后代? 第828章 罪有应得 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黎大人听到这话,总算是清醒了。古知府说得对,事情已经出了,还闹得满城风雨,他再怎么想要护着成贤也是不成了。 古知府观他神色,知道黎大人是听进去了,便道:“黎大人放心,本府不会让那些害了顾成贤的人好过,定会还顾成贤一个公道。” 言罢,不再逗留,提步离开。 而古知府说到做到,上堂后,是立刻让衙役摁住春风楼的梅娘子,当众杖毙。 梅娘子就这么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她这几十年来,没少祸害良家姑娘,不但坑蒙骗来许多姑娘,还跟拍花子买了不少女娃。 这些女娃,最后都成了春风楼里的姑娘。 唐通判见古知府直接把梅娘子打死了,很是担心,悄悄对古知府道:“大人,梅娘子能在府城开楼子,背后定是有靠山的,这么做,会不会激怒她背后的人?” 古知府却是不怕的:“入股楼子里的,皆知遮遮掩掩的,且春风楼的事情已经激起所有文人的愤怒,闹得这般大,背后的东家根本不敢出面,恨不得没人知道自家入股过春风楼。” 古知府能当上知府,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他很清楚这些规矩,认定了背后那些东家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春风楼而让自家丢尽脸面,这才敢杖毙梅娘子。 梅娘子死后,春风楼的管事、打手们是吓得半死,纷纷招供了春风楼这些年来做下的恶事。 那些被拐骗来的花娘,得以恢复自由身,还把春风楼里搜到的金银都给了她们,让她们能有银子去其他地方过活。 花娘们拿到一大笔银子后,很是感激。 古知府不想为她们浪费太多时间,让书吏把春风楼的房契地契,以及搜到的银两都给了她们后,就让她们退下。 至于春风楼的管事跟那群打手就没那么好运了,是直接被充作官奴,过段时间要被拉去矿上干活。 春风楼的几个管事是哭喊不休,求着古知府。 古知府被他们哭得脑子发疼,皱眉让衙役把他们拖下去。 不过那些管事都是极其聪明的,大哭过后,立刻开始自救,是让自己在外的相好拿银子来买他们。只要被买走,他们就不用去矿上受苦。 这些事情古知府是不管的,春风楼的人被拖下去后,他很快就判了学子及其家人状告顾成贤的事儿:“科考乃至国之大事,马虎不得,本府深知诸位学子的担忧,已经决定按照大楚刑律,勒令顾成贤不得参加此次科考。” 言罢,啪一声,一拍惊堂木,这个案子算是结了。 所有学子、学子家人、俞老大人跟文人们都松了一口气,折腾了大半天,总算是把案子给结了。 俞老大人率先道:“知府大人公予,老夫替所有河安府学子谢过知府大人。” 古知府忙道:“俞老大人折煞晚辈了,这是晚辈该做的事儿。” 又道:“如今已是下午,您老劳累了大半天,府衙后备了饭菜,您老进去用膳后在走吧。” 俞老大人欣然同意,古知府带着俞老大人跟杨举人、方举人回了后衙,余下的事情交给唐通判处理。 古知府走后,看热闹的百姓问唐通判:“大人,那个顾成贤到底有没有花柳病啊?这知府大人也没说清楚。” 唐通判脸色不好,真想把问话的人拖出来打一顿。 不过很快就有人回道:“你傻啊,知府大人都不让他下场科考了,那肯定是染上了花柳病,要是没病,能不让他下场考试?人家可是黎大人恩人的后代,在同知府里受宠着呢。” 一句话,直接把八卦方向转向了同知府。 有人问:“不过是个恩人的后代,为啥这么宠着?黎大人是没媳妇没儿子吗?他媳妇跟儿子就不生气?” “嘿嘿,黎大人当然有媳妇、儿子,还有孙子跟孙女呢,可黎大人心善啊,乐意宠着这群恩人后代,你能咋办?” “呸,要是老娘是他媳妇,一定把这群什么恩人后代给赶出府去,太不要脸了,听说是一家四代都住在同知府里,跟着黎家过日子,连做了祖母的外嫁女也住在府里,吃黎家的,花黎家的。”一个略胖的中年妇人扯着嗓子说道:“你们就说说,世上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家吗?吸血虫都没他们可怕。也是黎夫人心宽,不然早就被气死了。” 有不知道老顾家这些事儿的人是惊呆了:“啊,一家四代都跟着黎家过日子,这,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到底是啥恩情了,要报答四代人?” “谁知道呢,说是救命之恩,可老娘觉得,估摸里面还有些其他恩情在。”胖妇人是笑着挑了挑眉毛,一副你们自己想去的模样。 唐通判见他们是越说越不像话,吩咐衙役:“赶紧把他们赶走,围在府城衙门口大半天了,像什么话?” “是。”衙役们立刻拿着大棒,赶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案子已经判了,都赶紧走,再聚在这里,可是要被抓紧牢里蹲上几天的。” 这话很是厉害,大家伙听罢,是发出阵阵惊叫,立马做鸟兽散。 秦三郎怕这些人冲撞到顾锦里,身子一转,双手做圈,围住顾锦里,再用身体替她挡住冲来的人群。 等人群散了大半后,他才牵着她的手离开。 顾锦里今天看戏看得很是高兴,总算是出了心中多年的恶气……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原主在老顾家过活的日子,却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顾成贤那狼崽子的心肠可是狠毒得不行,是知道顾锦安会写字后,几次三番的打过顾锦安的手,还用石头砸过顾锦安的手背,如今顾锦安的手背上还有着伤疤。 而再逃荒之前,顾成贤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是把人卖去做太监能赚到不少银子,竟然撺掇顾有文,要他去找门路,把顾锦安跟程哥儿都卖去做太监。 得亏是西北荒凉,他们没啥门路,而在他们找门路的时候,大旱来了,最后一路逃荒,顾锦安跟程哥儿才算是躲过一劫。 秦三郎见她脸上带笑,也跟着笑起来,问她:“饿了吧,我们去吃饭,吃完再回去。” 第829章 把柄 顾锦里看看天色,道:“如今不早不晚的,再等等吧,等上个把时辰就能吃晚饭了。” 秦三郎看向她扁扁的肚子:“你会饿的。” 顾锦里笑,拍拍他腰间挂着的布袋子:“你这里还有烧饼啊,饿了吃这个就成。” 秦三郎却不想委屈她,只要可以,他都想给她最好的,把她养得精细些。 他往街边看了看,指着一间酒楼道:“去吃一份点心,吃完了再回去。” 顾锦里见他坚持,点头同意了:“好,我们去吃点心。” 又吐槽一句:“就是酒楼的点心又贵又不好吃。” 秦三郎点头:“确实没有小鱼做的好吃。” 又看着她道:“等以后我找几个手艺好的厨子,让她们给你做真正的点心吃。” 顾锦里抬头看着他笑:“你是想要把我养成刁蛮任性的富家小姐吗?” 秦三郎摇头:“不是。” 我想把你养成为所欲为的勋贵夫人。 顾锦里见他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住了,想要追问,可酒楼已经到了。他牵着她的手,去了楼上雅间,点了三盘点心跟一碗羊奶羹和一碗莲子汤。 顾锦里觉得羊奶羹有点稠,就伸手去拿莲子汤,却被秦三郎抢先一步拿走。 顾锦里怒了:“我要喝莲子汤。” 秦三郎摇头:“不行,如今天气还寒着,莲子汤里放了荷叶,太寒凉,不适合你吃。” 顾锦里气啊:“那你为什么喝?” 秦三郎看着她,理直气壮的道:“我是男的,昨晚还熬夜了,喝点下火的汤水正好。” 顾锦里:“……” 咬牙切齿,想要咬秦三郎一口。 秦三郎见她生气了,还磨着牙齿瞪着他,笑了,用汤匙舀了一勺莲子汤递到她嘴边:“只能喝一勺。” 顾锦里:“三勺!” 秦三郎竟然没有还价就答应了:“好。”把那勺子莲子汤喂进她的嘴里。 莲子汤很好喝,微甜微甜的,带着浓郁的荷香,她喝得很高兴,秦三郎也喂得很高兴。等三勺喝完后,顾锦里愣住了,怒道:“你套路我。” 秦三郎喝着莲子汤,笑而不语,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心里想着:这么笨,以后可要跟紧他啊,要是没他看着,她吃亏咋办? 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做药材、做生意、算计敌人等事情上都很聪明的小鱼,在遇到关于他的事情时,就会有点笨笨的。 不过,他喜欢。 而顾锦里觉得秦三郎才笨,还爱脸红,那动不动就脸红、耳根红的毛病是三年都没改掉。 呵,这么喜怒形于色,以后可怎么是好?像她就不爱脸红,他得多向她学学啊。 顾锦里被套路了,冷哼一声,不再搭理秦三郎,而是狠狠咬着点心,喝着羊奶羹。 秦三郎见她吃的太急,劝道:“吃慢点,吃太快会噎到。” 说话间,拿出一块帕子,给她拭了拭嘴角的点心渣子。 顾锦里见他拿出一块帕子,立刻逮住机会嘲笑他:“大男人还随身带着帕子,你是小姑娘吗?” 秦三郎很淡定,看着她说:“是特地给你准备的,怕小鱼吃完东西没帕子擦嘴。” 顾锦里:“……” 啊,牙痒,想咬人。 秦三郎看着她生气的模样,心里很是满足……无论如何,他都要在以后的日子里,天天都看到她这样可爱的模样。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吃?你中午只吃了一个烧饼,一定很饿了。”顾锦里知道秦三郎的饭量,他就是个米缸,能吃很多,因此担心他会饿。 秦三郎:“没关系,适当的饿上几顿是斥候必须的训练。” 他一直记得这些军中的训练要旨,从来没有松懈过。 顾锦里知道这些训练是必要的,听罢没有再劝他多吃,而是问道:“你今晚就要去府城守军大营?” 他这回来府城找的就是去府城守军大营办事的借口,必须得去大营一趟,不去不成。 秦三郎:“嗯,顾成贤的事儿已经结了,我打算今晚就去府城守军大营。” 今天已经二月十一,他最快也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要是郭将军不放人,他就得等到二月十三的早上才能走人。 安哥儿是二月十五下场考试,他再不去府城守军大营,就来不及送小鱼回去。 顾锦里知道时间紧迫,没有留秦三郎:“你放心去吧,不用担心我。” 秦三郎闻言,心下一松,却还是要求道:“小鱼,今明两天就待在宅子里,哪里也不要去,成吗?” 又道:“你要是有事情要办,游安跟大庆他们会帮你做,你别出去,我会担心。” 顾锦里看他说得挺可怜的,点头答应下来:“成,你放心去吧,在你没有回来接我之前,我不出宅子。” 瞧,姐姐对你好吧,为了让你安心的去府城守军大营,都同意把自己给关起来了。 秦三郎很高兴,又很愧疚:“等下回咱们再来府城,我带你好好的逛逛,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可这回不行,他怕自己不在,她出去会碰见老顾家的人,到时候就麻烦了。 顾锦里吃着点心,点头道:“好,我记住了,等着你带我去玩。” 秦三郎笑了,欢喜的吃起点心来。 两人在酒楼里吃完点心后,回了顾锦里家在府城的宅子,卸掉身上的伪装后,还泡了药澡。 等泡完药澡后,秦三郎没有立刻去府城守军大营,而是找到顾锦里,对她道:“顾有文、顾老太出事后,顾成贤四个又接着出事,以黎大人的聪明,一定会起疑,继而深查这些事儿。虽然我们做的很好,他想查出来很难,不过还是先停一停,等以后再找机会对付顾有福他们,免得老顾家人的倒下太多,你家会成为怀疑的对象。” 黎大人已经知道小鱼家跟老顾家的关系,最近是一直在查小鱼家。好在他手底下有人,能跟黎大人的人周旋。 顾锦里点头:“你说的我都想过了,这回来也不是要把老顾家的人全都弄死,把他们当中有分量的弄废就成,余下的等大哥考完县试再说。” 别人不是傻子,就算她做得再巧妙,老顾家人频繁出事也会引起黎大人的怀疑。 贪多坏事,得先沉一沉,过段时间再找机会对老顾家其他人下手。 再说了…… 顾锦里冲着秦三郎挑挑眉,那俏皮的模样让秦三郎笑了。 他忍不住向她走来,靠近她,笑问:“怎么了?” 是有什么好事要对他说吗? 第830章 又跑一个 顾锦里笑,迫不及待的对他道:“我发现了顾雅的把柄,她已经不是姑娘,甚至还怀过孩子。而她却做着姑娘打扮,老顾家对外说的也是她待字闺中,如今正在给她找人家。” 顾锦里上一世是军医,知道看人的诀窍,观顾雅走路时的走姿以及盆骨就能知道,顾雅怀过孩子,且月份还不小。 还有顾小妹,早就嫁过人了,马清文还死了,她现在就是个寡妇,可老顾家对外却说她是个姑娘,因着未婚夫死了,耽误了婚事。 他们也真是敢说,就不怕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败露,别人告他们骗婚? 顾锦里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秦三郎,最后道:“老顾家这群人都是能作的,就算我不对付他们,他们总有一天也会把自己给作死。” 继续在黎家作威作福吧,黎大人可是有儿孙的,她就不信,黎家人真能忍受老顾家一辈子。 秦三郎见过顾有文他们后,如今是老顾家做出什么事来他都不觉得吃惊:“先让他们自生自灭,等安哥儿考完试后,再想其他不引人注意的法子对付他们。” 又道:“你放心,游安跟大庆他们会留在府城盯着老顾家,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咬到你家身上。” 不过…… 秦三郎还是提醒道:“安哥儿过了县试后,就得来府城考府试,咱们得做好准备,到时候可能要对薄公堂。” 老顾家那群人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小鱼家过好日子,所以他们得准备起来。 顾锦里道:“你放心,断亲文书、齐家的帖子,我们家都放得好好的,要是老顾家敢缠上来,我们就带着这些东西跟三爷爷三奶奶他们去衙门,告死他们。” 她家可是人证物证俱全的,不怕老顾家不认断亲的事儿。 秦三郎听得放心了:“有准备就好。” 说着话,见她的头发还有些湿,拿过一块干棉布,给她搓头发……她洗了头发,一靠近她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像是花香,又像是草木的清香,很是好闻。 顾锦里懵了,抬头看着他,眨着眼睛问:“你做什么?” 秦三郎一边给她擦拭着头发,一边低头看着她,笑道:“你头发太湿了,会着凉,我给你擦头发。” 顾锦里:“这么做好吗?” 没定亲啊,做这么亲密的事儿,你是找死吗? 秦三郎一脸淡定:“很好。” 还反问她:“有什么不好吗?” 以后,他们还会做更亲密的事儿。 顾锦里看着他淡定的脸,不说话了,仍由他擦拭着自己的长发。 小吉早就在秦三郎来的时候被打发出去了,此刻是站在院子里,透过窗户看着里面的情况,见秦三郎在给顾锦里擦头发后,很想撞墙。 怎么办,这种时候她应该冲进去,阻止隔壁家的猪继续占小东家的便宜,可是小东家女生外向,每回都向着秦三郎,她进去阻止也没用啊。 再说了,她也打不过他们两个。 小吉想了想,干脆背过身去,闭上眼睛……算了,当做没看见。 足足一刻钟,秦三郎才把她的头发擦干,放下棉布巾的时候,道:“再晾晾,把头发彻底晾干了再扎起来,这样才不会着凉。” 顾锦里:“你为什么这么啰嗦?” 一个大男人,还是个当兵的,这样真的好吗? 秦三郎道:“这不是啰嗦,是关心小鱼。” 言罢,拿过架子上的披风,给她披上后,牵着她的手,往屋外走去:“去送送我。” 去送他,顾锦里自然是乐意的,只是她的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你今天牵得挺上瘾。” 秦三郎闻言,对她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握紧她的手,迈着步子向前院走去。 二平已经牵着马在门口等着了,秦三郎在跨出大门的时候,停下脚步,对顾锦里道:“我走了,你回去吧。先吃了晚饭再睡觉,不要饿着肚子睡。” 自打来了府城后,他们一直在忙着对付老顾家,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出去一趟,睡得很晚,积攒了这么多天,她定是困极了。 “我知道了。”顾锦里催促他:“你赶紧走吧,再不走我都要烦你了。” 秦三郎笑了,点头道:“好,我走了,小鱼不要烦我。” 言罢,转身下了大门台阶,翻身上马,回头看向她,见她冲着自己笑了之后,才打马离开。 秦三郎走后,顾锦里让游安关紧大门,守好宅子,自己带着小吉回屋,舒服的躺在软榻上,等着吃完饭。 …… 老顾家的人就没这么舒坦了,出了顾成贤的事情后,老顾家像是被抽掉了活气般,一个个萎靡不振。 而晕倒的顾有禄此刻已经醒了过来,一醒来就叫唤道:“来人,来人啊!去墨香街的宅子,把言琴那个贱人给我抓回来!” 顾有禄昨晚会去春风楼,全是因为言琴说她有个姐妹从江南过来坐场子,把她那姐妹夸得仙女一般,他才忍不住去的春风楼。 结果一去就染上恶症! 如今想来,言琴应该是跟水仙她们串通好了,要害他。 几个婆子闻声进来,听了顾有禄的话后,离开屋子,把顾有禄的话告诉护院。 护院再去告诉祝五,祝五听罢,立刻去告知黎大人。 黎大人已经回来了,此刻正在泡着药澡,他也怕自己被染上花柳病。 他隔着房门听完祝五的话,立刻怒道:“那个言琴有问题,立刻去把她捉来!” 有禄没有骗他,他们真的是被人陷害的,他一定要查出害了有禄他们的人,把那人全家灭了。 “是。”祝五不敢怠慢,是亲自带人去了墨香街的宅子。 然而,言琴早就跑了,宅子里只剩下甘家的下人,还有言琴留下的一封信。 信上说:顾有文出事并非我的错,可你们黎家、顾家却把错怪在我的身上。既如此,那你们就别怪我害顾有禄,谁让他管不住自己的二两肉?你们顾家人、黎家人都该得花柳病,让你们不把花娘当人看! 信不长,却是满纸控诉,说明了言琴为何会害顾有禄。 祝五扑了个空,只能审问甘家下人,可甘家下人是什么也不知道,只说:“甘家已经把宅子跟我们都送给了禄三爷。禄三爷又宠着言琴,让我们都听言琴的,她在这里跟少奶奶似的,我们哪里敢管她?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们都不知道。” 第831章 黎二赶人 甘家下人的话是半真半假,他们是甘家送给顾有禄的,也是甘家派来盯着顾有禄的,心里还向着甘家。而言琴是甘家买来的,在他们眼里言琴跟他们一样,都是心里向着甘家的人,他们不会去盯着她。 谁知道言琴竟然跑了,跑之前还害了顾有禄一番。 祝五快吐血了,真想把顾有禄拎来暴打一顿。 他是傻子吗?睡了顾有文睡过的女人就罢了,还对这个女人如此信任,这等对貌美女人没有丝毫戒心的蠢货,被害得家破人亡都不奇怪。 “来啊,把甘福跟连雨押回同知府!”这两个人一个是宅子里的管事,一个是伺候言琴的丫鬟,必须带回去问话。 宅子里的其他下人则是被留下,由黎家的两个护院看管着。 府城的人都盯着同知府看热闹,要是把这些下人全都押回同知府去,动静太大,不出两个时辰,府城里又要传出不少难听的八卦。 对于河安府百姓喜欢八卦这事儿,祝五也很无奈,要是在京城,百姓哪里敢看官家的热闹?听官家人的八卦? “是。”护院们赶忙把甘福跟连雨捆起来,押回同知府。 黎大人亲自见了他们,听闻言琴已经跑了,气得掀了桌子:“贱人!竟然敢这般算计有禄,本官绝不会放过她!” 又指着连雨问:“说,那个贱人是什么时候跑的,跟谁跑的,跑去哪了?” 连雨哭着道:“大人息怒,奴婢是甘家送给言琴的丫鬟,伺候她没几天,当真是不知道她的心思,更不知道她跟谁跑了。” 言琴生的娇弱,平时在府里的时候宛如病弱西子般,只爱弹琴弄舞,根本不跟她多说话。且言琴来了没多久就去伺候顾有文了,接着就出了事儿,她是真不清楚言琴还有害人的心思。 连雨哭啊,当初她是算计了另一个丫鬟才能来伺候言琴的,原本想靠着言琴进入官宦人家,再搭上官宦人家的爷们,谁知道美梦还没成真,言琴就把他们都坑了。 而言琴坑他们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谁都不想做娼妇。含笑派人给她送消息,说要她帮忙,承诺事成之后会给她一笔银子,带她去没人认识的地方过干净日子,言琴就答应了。 “卖身契呢?”黎大人见问不出什么,改而问起言琴的卖身契:“找到卖身契,就算言琴跑了也能把她抓回来。” 祝五对他摇摇头,压着声音道:“禄三爷已经把卖身契给了言琴,还了她自由身。” 顾有禄是个蠢的,被言琴伺候了几回就把卖身契给了她。如今言琴跑了,他们根本不能以逃奴的罪名去抓她。 黎大人听罢,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死过去。 哐当一声,黎大人砸了一个茶杯,大骂顾有禄:“这个傻子,不过是个楼子里的贱妇,比府中丫鬟还要低贱的东西,他竟然把卖身契还给她,真真是……” 就算是再疼他,黎大人此刻也想把顾有禄给掐死。 可他气过之后,又骂顾老太跟顾老爷子:“都是他们的错,要是能花些心思教导有禄,他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儿。” 祝五心道,您还真是会偏袒顾有禄,就他那样的,请大儒来教都没用,根子上就坏掉了,教不好的。 腹诽完又请示黎大人:“甘福跟宅子里的下人要如何处置?” 黎大人正在气头上,恨不得把甘福他们碎尸万段,怒道:“拖下去,杖毙!” “大人且慢。”岳师爷泡完药澡后,听说祝五带人去墨香街宅子抓人,立刻赶了过来。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听到这话后,走了进来,对黎大人作揖,道:“大人,墨香街宅子的下人要留着。” 他解释道:“禄三爷他们染了恶症,还闹得满城风雨,再住在同知府里不合适,得把他们迁出去,墨香街宅子就是一个好住处,里面的下人留着,还能伺候禄三爷他们。” 岳师爷是黎大人最信任的师爷,可黎大人此刻听到这话也不舒服,觉得岳师爷是在嫌弃顾有禄他们。 “明海,有禄他们有没有染上恶症还说不准,再说他们已经知错,如今正是艰难的时候,把他们赶走,岂不是让他们伤心?” 正说着话,一个婆子匆匆跑来,喊道:“大人,大人不好了,二少爷带着一群下人砸了老顾家住的院子,说要把他们赶出去!” 同知府里可不是只有黎大人,还有黎二少爷一房。 黎二少爷今天出门吃早茶,正碰上顾成贤几个染上花柳病,被人告上衙门的事儿。 他是气疯了啊,娘的,花柳病,还因着花柳病被人告上衙门,这样的丑事是百年难得一见,可老顾家却做出来了。 如果只单单是老顾家的事儿,黎二少爷不会那么生气,坏就坏在老顾家住在同知府里,如今外面都在笑话他们同知府。 河安府的说书先生还很厉害,顾成贤被学子家人状告不到半个时辰,就开始拿顾成贤的事情说书。 他喝早茶的酒楼里也有说书先生在说,还把他们黎家给带了进去,说的那些话叫一个难听,就差说他们黎家人全都得了花柳病。 还拿他来跟老顾家人作对比,最后还说他不是黎大人亲生的,说要是亲生的,黎大人怎么可能对顾有禄他们比对他这个亲儿子还要好? 黎二少爷差点掀了酒楼的桌子,他忍着怒火听完说书,得知顾成贤的下场后,奔回府里,等着看自家老爹收拾老顾家。 可他等了半天,他爹也没有收拾老顾家,还给顾成贤他们延请名医,好饭好药的伺候着,当真是比亲儿子还疼。 黎二少爷崩溃了,愤怒之下,招呼了十名小厮跟几个粗壮婆子,去打砸老顾家的院子。 下人们怕得花柳病,没有去砸顾成贤他们的院子,却把顾有福、顾有文、顾雅、顾老太住的院子给砸了个稀巴烂。 我让你们住,今天就给你们砸了,看你们这群吸血虫走不走?! 黎大人听到婆子的话,惊了:“你说什么?老二带着下人去砸了老顾家的院子?这个逆子,他怎么敢?!” 第832章 黎夫人出手 黎大人很是着急,生怕顾有文他们出事,也不细问婆子了,赶忙招呼祝五:“快召集府中护院,分成四路去有文、有禄、成贤、雅姐儿他们的院子,把老二的人控制住,可不能伤到有文他们。” 岳师爷见了,眉头一皱,却没说什么,赶忙提步追上已经奔出屋子的黎大人。 祝五则是敲锣召集手下的护院,分成四路,奔去顾有文他们的院子。 …… 庆文院已经一片狼藉,顾有文被拖到院子里,宛如尸体般躺在地上,脸上还有伤,显然是被砸院子的小厮给打了。 小厮们正拿着斧头,砍着正房大门,砰砰砰,不多时就把正房大门劈下来一扇。屋子里的桌椅、箱笼、床榻全都被劈坏了。 可黎二少爷还觉得不够,冲着小厮们道:“把顾有文的衣服、被褥、帷帐全都拿出来烧了,谁知道他有没有花柳病。” “是。”几个小厮应着,很快就把顾有文的衣物、被子拿出来,点火烧掉。 顾有文的衣服还不少,扔出来足足有一大堆,像一座小山般,烧起来是浓烟滚滚的。 黎大人看见庆文院冒出浓烟,吓得不轻,急忙招呼护院:“快,快打水救火,庆文院着火了!” 说着话,人是冲进院子里,看见只是衣服着火后,松了一口气,可看见顾有文被拖到院子里,仰躺在地上后,又气得七窍生烟。 再看见旁边的黎二少爷,是气得冲过去,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黎二少爷敢砸老顾家的院子,就知道会有一顿毒打,他也不还手,只是看着黎大人,冷笑道:“爹,这群姓顾的给我们黎家丢了脸面,儿子知道您记着顾老太爹娘对您的恩情,不好对他们下狠手,儿子替爹动手,把他们赶出黎家,免得他们害得爹丢了黎家祖宗的脸!” 最后半句话,黎二少爷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言下之意就是黎大人让老顾家在同知府里过日子,是丢了黎家祖宗的脸面,满是嘲讽之意。 黎大人听出来了,气得给了黎二少爷一个窝心脚:“你个逆子,他们是黎家恩人的后代,整个黎家都该敬着他们,你这般对他们,是想让外人嘲笑我们黎家忘恩负义吗?!” 呵! 黎二少爷原本疼得厉害,听到这话笑了,趴在地上,转头看着黎大人道:“爹错了,别人不会说我们黎家忘恩负义,只会嘲笑我们黎家是非不分,养着一群无耻之徒!” “您自打遇见老顾家的人后就瞎了聋了,可外面的人却不瞎不聋。”黎二少爷指着自己问道:“爹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我的吗?说我不是您亲生的,那群老顾家的杂碎才是您的亲儿子!他们做下的丑事都闹得满城风雨了,您还护着他们,他们到底给您吃了什么药,让您这么听他们的话?!” 吼得太大声,最后还岔了气,不住的咳嗽起来,扯得心口疼得慌,脸都疼白了。 黎大人的脸色也是一白,被黎二少爷的话吓到了:“……外面的人真这么说?” 黎二少爷笑了:“爹不是专门派人去府城的酒楼、街上收集消息吗?会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 呵,偏心就偏心,明明知道外面的人在说他家的闲话,他也不理会,照样对那群吸血虫好。 黎大人听罢,思忖着,看来他真的要收敛些了。 “啊啊啊!”顾有文躺在冰冷的地上,流着眼泪,用尽力气朝着黎大人喊着,希望黎大人能看到他,帮他讨回公道,治罪黎二少爷。 黎大人听到顾有文的声音,看着他凄惨的模样,心里很是难受,又心软了,赶忙奔过去,扶着顾有文:“有文你别哭,黎叔不会不管你们的。” 黎二少爷听罢炸了,不管不顾的冲过来,一脚踩在顾有文的心口:“混蛋,王八犊子,吸血虫,一群不知所谓的狗东西,滚出我家!” 顾有文被踩得翻起白眼,把黎大人吓得不轻,一边护住顾有文,一边喊黎庄:“快把老二拉开!” 黎庄不喜欢老顾家的人,因此进院后,根本没有去扶顾有文,只站在一边看着,闻言才跑过来,拉住黎二少爷,劝道:“二少爷快别闹了,把大人惹生气了,您又要受罚。” 这两年,因着老顾家,二少爷没少被罚,最严重的一次膝盖都差点跪碎。 黎二少爷见黎大人这般维护顾有文,更加愤怒,指着顾有文道:“爹,今天有他没我,您要是不把老顾家赶走,儿子就带着妻女搬走,再也不回黎家!” 这话一出,岳师爷惊了,不过他也想趁机把老顾家迁走,因此没有说话,只看黎二少爷能闹到什么地步? 黎大人眯起眼睛,盯着黎二少爷:“老二,你在威胁我?” 黎大人是一家之主,一家之主都有一个毛病,就是受不得家里人的威胁,谁敢威胁,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黎二少爷梗着脖子吼道:“是又怎样?您被老顾家迷得连亲儿子都不要了,还不许我反抗吗?” 啪一声,黎大人起身扇了黎二少爷一巴掌,指着他道:“你想走是吧?成,现在就带着你妻女滚出同知府,我黎家不稀罕你一个考不上功名,还生不出儿子的废物!” 黎二少爷懵了,没想到他爹真的要老顾家不要他,是彻底绝望了,盯着黎大人看了一会儿,冲他呸了一口,直接转身走人。 黎大人气得发抖,指着他的背影怒斥:“逆子,逆子!” 不过,黎二少爷没能走成,只因黎夫人来了,身后还跟着黎二少爷的媳妇和两个女儿。 黎夫人看向黎二少爷,道:“二少爷留步,跟我来。” 黎夫人跟黎大人是半路夫妻,嫁过来的时候,黎二少爷已经十几岁,为了避讳,两人之间并不熟悉,只是维持着表面母子情,但两人也没有什么仇。 黎二少爷不想进去,他对黎大人已经失望透顶,不想再去看他怎么偏心顾有文。 可他媳妇却哭着求他:“夫君,你听夫人的,进去一趟吧。” 两个女儿也掉着眼泪看他,模样可怜极了。 黎二少爷虽然被黎大人嫌弃生不出儿子、考不上功名,但女儿是亲生的,他还是很疼她们的,只好点头答应,跟着黎夫人再次走进院子里。 第833章 赶出同知府 岳师爷见黎二少爷回来了,黎夫人也来了,心下一安,继续站着不说话。 “老爷。”黎夫人喊了黎大人一声,把黎大人惊到了。 他看向黎夫人,这位继妻终于肯主动来找他了。 “夫人怎么来了?”黎大人问道,声音比先前柔和了几度。 黎夫人道:“妾身今日前来,是有几句话想跟老爷说,老爷能否听妾身一言?” 黎大人微微皱眉,生怕黎夫人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可这位继妻难得来找他一次,他思忖一会儿,终是点头答应:“夫人请说。” 黎夫人道:“老爷知恩图报,想要照拂恩人后代没错,不过凡事都讲个时机,如今这个时候,老爷还把老顾家人留在府中,不是帮扶他们,是害了他们。” 黎大人:“夫人这话何意?” 黎夫人:“满城风雨招奚落,暂避风言待起时。老爷,事已至此,让老顾家离府暂避,才是正确的做法。且大人也能避免被朝臣攻讦,只有您好了,才能照拂老顾家。” 黎大人是知道继续让老顾家待在同知府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但黎二少爷的做法太过激烈,他必须打击,不然以后这家里谁说了算? 此刻听到黎夫人的话,便点头同意了:“夫人说的是,让有文他们暂避锋芒是好的。” 黎夫人此来就两个目的,一是让老顾家搬走,二是让黎大人免掉黎二少爷的责罚,因此又道:“老爷,世人常说,子欲养而亲不待,可子孝高堂之时,高堂亦该给予晚辈怜爱。二少爷今天虽然有错,说到底还是生气老顾家坏了老爷跟黎家的名声,这才做下错事,老爷罚上一顿便作罢吧。” 这是黎夫人的儿子死后,黎夫人对黎大人说得最多的话,且说得很是有理,黎大人不可能不听。 “你是老二的母亲,既然你都这般说了,那今天的事儿就算了,不过……”黎大人看向黎二少爷道:“下不为例,他们是为父恩人的后代,你应该待他们如同手足,而不是敌人,明白了吗?!” 黎二少爷不说话,让他把顾有文他们当手足?他们配吗?! 可他媳妇见他不说话,急了,忙推两个女儿。 两个女儿带着哭腔喊道:“爹~” 黎二少爷心疼了,为了不让两个女儿担心,只能违心的道:“是,儿子记住了。” 黎大人知道他不甘心,可这是结束今天这场大闹最好的台阶,只能就着台阶下了。 顾有文是哭惨了啊,黎叔竟然要把他们赶出府去:“啊啊啊~” 顾有文不能说话,只能啊啊啊的恳求着黎大人。 可黎大人心意已决,不会改变主意,只能安慰着他:“有文莫哭,只是让你们出府暂避,以后还会接你们回来的。” 黎二少爷听到这话差点吐血,直接带着妻女走了。 砸院子的小厮们见了,也赶忙跟上,生怕晚一步会被黎大人抓去用刑。 黎夫人不想看见黎大人,也转头走了。 黎二少爷一房很感激黎夫人,是把黎夫人送到主院门口,但没有进去,毕竟黎夫人跟黎二少爷的年纪差不多,要避嫌。 可黎二少爷还是不甘心的道:“夫人就这么由着爹对老顾家人好吗?咱们黎家会被他们拖垮的?” 黎夫人道:“当家做主的是你爹,他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你弟弟过世了,我在这个家里无牵无挂的,你们……熬吧,熬过去就好了。” 黎大人快六十了,还能活多少年? 黎夫人是点到为止,不再多说,带着自己的丫鬟跟嬷嬷进了院子,关上院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黎二少爷没办法,只能带着妻女回了住处,却还担心着自家老爹会出尔反尔,让小厮去老顾家住的几个院子盯着,有什么情况,立刻来禀告他。 …… 顾老太跟顾有文一样,被砸院子的小厮、婆子拖到院子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住的院子被砸,她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大骂着,却没人理她。 顾老爷子更是废物,去阻止过两回,被嘴巴利索的婆子骂了几句不要脸、不会教儿子、全家打秋风之后,立刻缩了回来。 顾老太气得在心里把顾老爷子骂得狗血淋头,知道这个废物是指望不上了,只能巴巴的看着院门,等着黎大人来救他们。 可她没有等来黎大人的救助,却等来了黎大人要他们全家老小搬走的消息。 “不……不……”顾老太想说不可能,但她瘫了之后,根本说不出太多的话,只能哭,口中还喊出一个新字:“智……智……” 顾老爷子不知道她在喊什么,如今也没空理会顾老太,是赶忙冲进屋里拿家里的存银。 刚刚把银子拿出来,顾小妹跟顾雅就披头散发的哭着进来了。 “爹娘,黎家的护院要把咱们赶走,这可咋办啊?咱们赶紧去找黎叔,让他给我们做主。”顾小妹哭得相当凄惨,要是搬出同知府,她还怎么说好人家? 在同知府里出嫁,身份可比在其他民宅出嫁要贵重得多。 顾雅也是掉着西子泪,对顾老爷子道:“爷爷,咱们扶着奶奶去求见黎大人吧。” 她也不想走,住在同知府里,才能给她一种自己是官家小姐的感觉,要是走了,她就是个逃荒来的农家丫头。 她最恨做农家丫头! 可顾老爷子才被黎大人当众痛骂过,哪里舍得下脸面去找黎大人,只道:“你们奶奶的爹娘救过黎大人,黎大人要是不想被人骂忘恩负义,就不敢真的把我们赶走。” 可惜,他很快就被打脸了。 祝五知道顾老太难缠,是亲自带着一群护院进来,指着他们道:“东西收拾好没有?收拾好了就赶紧走,这天都黑了,不赶紧搬,可就要等到下半夜才能歇息了。” 顾小妹惊了,跳起来道:“你,你说啥?黎叔真的要把我们赶走?我姥姥姥爷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大人就是这个意思。”祝五说完,反问顾小妹:“你们家四个男人都得了花柳病,自己摸着良心问问,再继续住在同知府里,合适吗?” 言罢,不等顾小妹说话,立刻让护院动手搬东西、搬人。 顾小妹就是个窝里横,哪里敢真的跟护院们叫板,是哭哭啼啼的被轰出院子。 第834章 回家 老顾家其他人也在闹腾,顾有禄是冲着围住他的护院吼道:“你们给老子滚开,我要见黎叔,黎叔那么疼我,不会赶我走的!” 护院们的嘴巴不利索,黎家的管事嬷嬷却是能说会道:“禄三爷,你们的事情闹得太大,连累了大人,必须离府一段时日,不然其他官员定会弹劾大人。为了大人的官位,您就忍忍吧。” “再说了,去的是墨香街的宅子,那里您是熟悉的,地方不小,你们一家老小住着也舒坦。” 又看向抱着顾成志缩在一旁的郑氏,笑道:“顾三奶奶不是一直觉得这座院子住不开吗?那就搬到墨香街宅子去,那里宽敞,你可以带着成志小少爷住一个院子,不用跟禄三爷挤一起。” 顾有禄睡了有病的花仙,染上花柳病是一定的了,郑氏最近怕得要死,想要搬出这个院子。可同知府的院子就那么多,全都住着人,根本没有多余的院子给她住。 郑氏是怕死了自己会得花柳病,把顾有禄骂了个半死,如今听到婆子的话,劝着顾有禄:“相公,咱们就搬吧。嬷嬷说了,黎大人不会不管我们,还是会每个月给咱们发月钱,等风头过了,会把咱们再接回来。” “住口你个蠢货,再敢多说一句,老子休了你!”顾有禄怒骂着郑氏,这个贱妇到底知不知道,一旦离开同知府,外面的人会更加看不起他们,谁还会敬着他,喊他禄三爷? 郑氏如今听到这话是一点不怕了,休了她?呵,一个有花柳病的禽兽,休了她,他还能娶谁去?楼子里的娼妇都不乐意嫁给他。 黎家的嬷嬷也道:“禄三爷,顾三少奶奶说得对,大人说了,以后还会接你们回来,你们就先出府暂避,等……” “等个屁,你个老虔婆给老子滚,老子要见黎叔!”顾有禄吼着黎家嬷嬷,向着她冲来,想要掐她,却被护院们用木棍叉住,动弹不得,只能愤怒的嗷嗷直叫。 黎家嬷嬷见顾有禄像是疯狗一般,也不再给他脸面,对护院们道:“敲晕了抬走吧,免得大人那边等急了。” 天都黑了,可没空跟顾有禄撕扯。 护院们也被顾有禄折腾得不轻,闻言毫不留情的梆一声,直接把顾有禄打晕。但他们忌讳着顾有禄有花柳病,没有去碰他,而是让打杂的低等下人套上长手套,去搬运顾有禄。 黎家嬷嬷倒是没说什么,只对郑氏道:“顾三少奶奶,带着志哥儿跟老奴走。” 郑氏赶忙拽着顾成志跟上黎家嬷嬷。 黎大人很疼顾有禄,但他只有一个人,因此没有来见顾有禄,而是去安慰顾成贤。 顾成贤是心如死灰,黎大人的很多话他都听不进去,最后黎大人也没了耐心,让人驾着顾成贤离开。 至于顾有福一家就没那么好运了,护院一进院子就搬东西,顾有福跟张氏想去阻拦,还被护院给打了。 顾成礼很害怕,哆哆嗦嗦的站在廊柱下,不敢说话。 顾蓉则是冷眼看着这一切,知道黎家跟老顾家人都是靠不住的,她心念一转,开始为自己的以后谋划起来。 老顾家人很是难缠,黎家护院是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把老顾家的人送到墨香街的宅子。 顾老太是一直眼巴巴的看着,期望能见到黎大人,可黎大人只是去了顾有文跟顾成贤的院子,连顾有禄都没有去见,她更别想看到。 顾老太委屈啊,眼泪不住的流着,顾老爷子以为她是因为被黎家赶了出来,觉得受了屈辱才哭的,便安慰她:“老婆子,别哭了,这座宅子不错,咱们住在这里极好,能自己当家做主,比在同知府里好多了。” 顾老太听罢,吊梢眼立时一瞪,朝着顾老爷子呸了一口。 顾老爷子愣住了,也生气起来,这个死老婆子越老越过分了,竟然敢嫌弃他。 可他不知道,顾老太是嫌弃了他一辈子,就没有看得起他过,当初嫁给他也是迫不得已。 郑氏精明,骡车还没挺稳就跳下来了,拽着顾成志就往宅子里怕跑,直奔后宅,选了右边两个最好的院子,让顾成志坐在右边第一个院子说,交代他:“要是有人来了,你就说这个院子是你爹的,娘去霸占第二个院子!” 说着急匆匆走了,母子俩,一人坐在一个院子里,等张氏带着顾蓉奔进来的时候,是气得脸都绿了。 该死的郑氏,真是没有规矩,哥嫂还没选院子呢,她就占了两个,一家才三口人,能住得了两个院子? 郑氏捂着嘴巴,嚯嚯笑道:“二嫂来了,这都快半夜您还跑过来窜门,赶紧去找院子住下吧,不然可就得忙到天亮才能睡了。” 张氏快气哭了,左边的院子被古氏占了,右边的院子理应是他们二房的,却被郑氏给占了。可顾有禄受宠,她又不敢把郑氏哄走,只能带着顾蓉离开。 顾大姑一家跟顾小妹没有住到好院子,也闹腾起来,跟顾老太各种哭诉。 祝五他们是服了,看着老顾家人为了住院子吵得鸡飞狗跳,最后也不管他们了,由着他们闹,自己带着护院跟黎家下人走了。 老顾家人是闹到天色大亮才把院子给重新分好。 …… 顾锦里则是美美的睡了一觉,听到大庆来禀告老顾家的事情后,笑了:“一群不知所谓的神经病。” 她交代大庆:“去找说书先生,把老顾家被赶出同知府的事情说上一轮。” 自打三年前见识过说书先生的厉害后,顾锦里就善用起说书先生来,誓要把老顾家的名声以及黎大人的昏庸宣扬得人尽皆知。 “是。”大庆应着,离开宅子。 当天上午,整个河安府的说书先生就说起来老顾家被赶出同知府的八卦,还把他们争抢院子到大打出手,郑氏、顾大姑嫌弃自家男人得了花柳病,不肯跟他们住一个院子的事情都说了。 老顾家人又被府城人嘲笑了一顿,名声算是臭大街了。 顾锦里在宅子里是听了一整天的八卦,心情好得不得了。 听完八卦后,她让三喜去采买各种食材,开始动手给秦三郎做各种好吃的,全都装进竹盒子里,只等秦三郎回来,就拎着东西走人。 秦三郎是临近傍晚才回来了,一下马,连脸都来不及洗就道:“小鱼,东西收拾好了吗?咱们得赶紧走了。” 第835章 送考 “收拾好了,随时都能走。”顾锦里朝他招招手,进了前院客堂后,给他拧了块湿棉布巾,让他洗脸。 秦三郎洗了一把脸后,接过她递来的一碗温水,几口喝完,整个人都舒坦起来,和她说起自己在府城守军大营的事儿。 顾锦里听到郭将军还是那般赏识他,很是高兴,又把老顾家的八卦告诉他。 秦三郎见她说得高兴,跟着笑起来,他最喜欢看到她笑得欢喜又机灵的模样。 等她说完后,又问:“府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游安跟大庆他们可还听话?要是不听话,你跟我说,我处置他们。” 他手底下的人就是她的人,要是敢不听她的话,那留他们也没什么用了。 顾锦里道:“都安排好了,他们听话得很。大庆、二平三平、三喜等人会留下。二庆我带回去,到时候找个机会把她过了明路,以后跟在我身边,你也能放心些。” 比起二庆,她更欣赏大庆。大庆很厉害,本事不输游安,春风楼的事儿就是她做的。正因如此,她才把大庆留在府城,盯着老顾家。 而她会安排秦三郎手底下的人,一来是他跟她说了,这些人也是她的;二来她知道他忙,要是等他从大营回来再安排这些事儿,会耽误时间。 他们从逃荒认识,路上经过患难,共过生死,到现在已经足足四年。他自打去年开始就对她各种暗示,温水煮青蛙的,她也不想弄得太矫情,不会拒绝他的好,会接过他递过来的所有东西,包括人手,自个用着。用得挺开心,他见她用他的东西,比她更开心。 秦三郎见她说着说着竟然发起呆来,好笑的站起身,靠近她,握着她的手问:“怎么了?说着话都能发呆,是变笨了,还是八卦太好听,昨晚没睡好?” 顾锦里瞪他:“再敢多说一句,我咬你。” 秦三郎很大方的撸起袖子,把手臂递到她嘴边:“咬吧,我不怕疼。” 顾锦里嫌弃的推开他的手:“一路风尘仆仆的回来,还没洗澡呢,我可不咬。” 小吉算是服了,不是赶时间吗?你们还这么磨磨蹭蹭的,再晚城门就要关了啊。 可二庆在旁边站着,这个比她高壮的丫鬟是秦家三郎的人,会帮着秦三郎拱白菜,她又打不过二庆,只能认怂,继续等着。 好在游安来了,道:“主子、小东家,东西已经搬上马车,可以走了。” “嗯,走吧。”秦三郎很自然的牵过顾锦里的手,带着她走出客堂,离开宅子,上了停在府门外的马车。 秦三郎说自己没吃午饭,肚子饿了,知道顾锦里的那辆马车上有吃食,是掀起车帘就上了马车。 小吉则是被二庆拽住,没能上车。 二庆说:“等主子他们吃完饭你再上去伺候小东家。” 说完,给了小吉一个“你打不过我,最好听话”的温和笑容。 小吉想哭,发誓回去后要好好练武,好保护小东家这棵白菜。 二庆看着小吉快哭的模样,一点不心疼,觉得小吉就是好日子过多了,才会尊卑不分。而他们这批人是被主子按照勋贵之家的标准训出来的,对主家必须绝对服从,一旦犯错就是丢命的惩罚。 二庆拉着小吉,上了另一辆车。 游安则是上马,打马走在前面。 车里,顾锦里拿出做好的吃食,摆在小茶几上:“我做了馒头、肉饼、炸酥肉、炖牛肉块、炸藕合,熬了粟米粥装在竹筒里,就着竹筒喝就成。” 秦三郎:“是不是做了烤鱼?我闻到烤鱼的香味了。” 顾锦里点头,拿出两个竹盒子,放在茶几上:“烤了十条烤鱼,给你留了四条,切成块装在竹盒里,可现在是在车上,鱼有骨头,吃起来不方便。” “没事,我吃习惯了。”秦三郎拿起一块烤鱼,几口就吃完了,把鱼刺吐到一个干净的竹盒里,满足的对顾锦里道:“我就喜欢吃这个。” 他拿出刀子,把牛肉块切成一口一口的小块后,递给她:“你也吃,不然等出了城,路面不平坦,再吃就要受罪了。” 如今在城里,车子跑的是石板路,还算平稳。等出了城,跑的就是泥土路,那个尘土飞扬、坑坑洼洼,想在车上吃点东西很难。 顾锦里点头,喝着粟米粥,吃着他切好的牛肉块。 街道边,府城百姓还在八卦老顾家的事儿:“听说了吗?那个老顾家的老二想去楼子里看他相好,结果被楼子里的打手打出来了,说他们老顾家人都有花柳病,不许他进去呢。” “老顾家的老二?是顾有禄的哥哥?不是听说很老实吗?咋也上楼子里找女人?” “啊呸,老实?老顾家就没有老实人,一家子都是死在女人肚皮上的货!” “啧啧,这一家的男人当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听说老顾家还有未出嫁的姑娘,这还怎么说亲?” “呵,说什么亲?待在家里做老姑娘吧,就老顾家那样的,谁敢娶他家的姑娘?听说心气还高,仗着黎大人的势,尽往那世家大族、官宦人家里挑男人。如今出事了,眼光倒是放低了,往那富户人家里看了。” “啥?就老顾家那种靠着打秋风过活的破落户,还想嫁给官宦人家?诶哟哟,就这全家一半男人都得了花柳病的家世,他们也真敢想!” 顾锦里一边吃东西一边听着外面的八卦,时不时的笑出声来。顾雅跟顾小妹还想嫁进官宦人家去做少奶奶,做梦吧。 等他们吃饱的时候,车子已经奔出府城,来到泥土官道上。 秦三郎把鱼刺装进盒子里,放到前车板子上,收起茶几,放到一边。 顾锦里则是把没吃完的东西收进竹盒子里,再放到箱子里,看着秦三郎有些疲惫的模样,知道他昨晚一夜没睡,说道:“你先睡一觉,睡醒了再下车。” 秦三郎点头,把棉被留给她,自己裹着披风睡觉。 顾锦里见了,把被子扯过来,盖在他的身上:“好好睡。” 秦三郎笑了,闭上眼睛,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她的手,像上次那样,牵着她的手睡觉。 马车疾驰,在二月十四的午时回到松子庄。 顾锦安已经在庄子里等着,看见他们回来,松了一口气:“你们再不回来,就要瞒不住了。” 顾锦里笑道:“大哥明天就要县试,我说了会回来给大哥送考,肯定不会食言。” 第836章 县试 顾锦安见她笑容轻松,问道:“事情办得很顺利?” 顾锦里点头,把老顾家的悲惨事迹说了一遍。 顾锦安听到顾老太、顾有文瘫痪;顾成贤、顾有禄他们名誉扫地,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老顾家最难缠的就是顾老太,最出息的就是顾有文父子,最机灵的就是顾有禄,如今他们废了,老顾家已经不足为惧。” 特别是顾有文,要是不瘫,等他去府城考府试的时候可就不妙了。 府学教谕会看考生的卷子,要是看到他的名字,顾有文能让他过? 顾锦里也是想到了这点,才会第一个对顾有文下手。 顾锦安则是跟他们说起家里的事儿:“原本想要给罗武哥一个教训,可我怕老顾家那群人会打大姐的主意,在你们去府城后,让家里松了口。如今大姐跟罗武哥的亲事已经定下,拿了衙门的聘书。” 顾锦里懵了:“我就出去一趟,大姐就成别人家的了?” 顾锦安笑道:“这是迟早的事儿,且只是先拿了聘书,其他的礼数会在之后补全,不会委屈大姐。” 不得不说,顾锦安此举很有先见之明,只因詹家还不死心,他此举算是免去以后的一桩祸事。 又看向顾锦里,突然发现,小鱼长得不比大姐差,甚至更加灵动,老顾家那群人也极有可能做她婚事的文章。 不过,顾锦安想到顾锦里的凶悍,再看向她旁边的秦三郎。 嗯,这个不但凶悍,还是个煞神,绝不会让老顾家动小鱼,毕竟是盯了几年的,就等着长大了娶回家去,哪里会让其他人打主意。 顾锦里见顾锦安瞅瞅她,又瞅瞅秦三郎,眼里像是唱大戏一样,轮换过不少内容,忍不住问道:“大哥,你看我们做啥?” 顾锦安笑而不答,道:“收拾收拾,咱们回家去,今晚几家人会在一起吃饭,给我们践行。” 科考是大事,几家人都很重视,是提前好几天就在准备东西,给他们送考。 “嗯。”顾锦里应着,去庄子里拿了两条火腿后,再接上在庄子里打铁的秦老,一行人回了家。 游安、二庆等人没有跟他们回村,而是待在庄子里。 顾锦安看见他们并没有多问,知道他们是秦三郎的人,不会害小鱼就成。 …… 顾锦里回到家后,竟然没有被三奶奶说教,只因顾锦安帮她遮掩得极好,每过两天就会让泽子给家里送消息。说他去庄子看过小鱼了,她在庄子里很好,让他们放心,就是太忙了,要忙到二月十四才能回来。 三奶奶听了还很心疼,崔氏熬了几回鸡汤,让泽子送去给顾锦里喝。 “娘,我带了两条火腿回来,咱们几家人今晚敞开了吃火腿。”她把火腿拿出来给崔氏。 崔氏知道火腿贵,舍不得吃这么多:“一条就够了,剩下一条留着,等放榜了咱们再吃。” 陈氏已经来顾家帮忙准备晚饭,闻言盯着火腿流口水,撺掇崔氏:“大山嫂子,小鱼这是想要给安哥儿他们壮士气呢,咱们今晚可得吃得豪横些,不能让安哥儿他们弱了气势。” 三奶奶:“你可真能扯,自己嘴馋就嘴馋,说啥子会弱了安哥儿他们的气势。明天就考试了,你说这个,找打是不是?” 说着扬起手中红烛,要去打陈氏。 陈氏赶忙溜了:“我去拿猪头祭祖。” 科考大事,今晚是要祭祖祭拜天地求保佑的。 顾德旺正在带着几家年纪小的孩子玩,见状朝着自家老娘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顾德发看见了,瞥了他一眼,似乎嘟囔了一句幼稚,又拿起一盘酥肉,分给顾庆喜、金妞、桂妞。 程哥儿扑过来,抱住顾锦里:“二姐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秦三郎把他抱起来,放到一边,跟他讲道理:“程哥儿年纪大了,不能再这样抱你二姐,知道吗?” 程哥儿很听秦三郎的,虽然想继续抱二姐大腿,可还是乖乖站好:“是,程哥儿知错了。” 秦三郎满意点头,变戏法般给他拿出一支小羽箭:“给你做个一张弓,下次给你带回来,先拿着羽箭玩着。” “哇,三郎哥给我做了弓箭!”程哥儿眼睛都亮了,开心得不行。 顾锦里看着家里热闹的景象,很是满足,这才叫过日子,要是谁敢来破坏她家的日子,她就扬谁骨灰!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饭菜也做好了。 顾锦里把秦三郎片好的火腿端上,三张桌子,每张桌子都放了三盘火腿片,还剩下一些,她用油纸包起来,给了陈氏。 陈氏吓得打哆嗦,问顾锦里:“小,小鱼,婶子最近就是去延福楼偷吃了两回肉菜,到卤味铺子蹭了三次卤味,其他的坏事是再没做过的,你放过婶子吧。” 顾锦里嘴角抽搐,我好不容易对你好一回,你还吓成这样:“你不是馋火腿吗?剩下一些就给你了,要不要,不要拉倒。” “要要要。”陈氏急忙抢过油纸包,抱在怀里,又小心翼翼的问:“你真不是要找婶子算账?” 顾锦里懒得理她,坐下来做饭。 几家人热热闹闹的吃完饭,跟顾锦安、顾德兴、戚康明、顾庆粮、顾庆田他们说了一番话后,没有多逗留,各自回家去了。 秦三郎没有留在家里过夜,而是赶去司兵所。明天县试,是全县的大事,司兵所要出兵去考场维护秩序。 顾锦里拿了家里剩下的酥肉,让他带上。 …… 第二天天还黑着,几家人就起来,收拾妥当后,一起去给顾锦安他们送考。 何金生已经是童生,不需要再参加县试,但他也早早起来,跟着几家人一起去县城,给顾锦安他们送考。 他们是浩浩荡荡的出了村子,沿途有特意来给他们送行的村民。 何大原举着火把,冲他们喊着:“安哥儿、明哥儿,你们好好考啊。放心着,前几天我们赶集路过土地庙的时候,顺道去给你们拜过了,土地爷爷定会保佑你们。” 顾锦安他们掀起车帘,对着村民们笑道:“多谢大原叔,你们放心着,我们一定好好考。” 就这么一路出了村子,到了尚家村路口的时候,跟尚秀才汇合,一起向县城奔去。 欧阳先生没来给顾锦安他们送考,他觉得考个县试罢了,没必要太兴师动众。 到了县城的时候,天色才亮起来。可考场大门外,已经人声鼎沸,到处是人,有考生,有送考的家人,也有看热闹的百姓。 顾锦安穿了新衣,精神极好,如一棵沐浴在烈阳下的青松,蓬勃苍劲,充满生机。 尚秀才看着这样的顾锦安,很有成就感,点头道:“不错,看着很精神,定能一举提名。” 顾锦安对着尚秀才一揖到底,由衷的道:“徒儿多谢师父四年来的教导,此去定不负师恩。” 第837章 试题 尚秀才听得很是欣慰,扶起顾锦安,道:“为师相信你,定不负数年苦读。” 姜家对顾锦安参加县试的事儿很在意,也来送考。 姜大虎见尚秀才跟顾锦安这般谢来谢去的,很是受不了,说道:“别谢了,赶紧把结保书什么的拿出来,再拜别爹娘,好去排队龙门排队。” 县试的考场叫礼房,礼房的大门叫龙门,取考生鲤鱼跃龙门之意。 顾锦安他们听罢,赶忙把结保书拿出来,几人对着来送考的自家爹娘深深一拜,谢了父母养育栽培之恩。 顾大山、戚盘子、顾大富跟顾大木兄弟很激动,一个劲的让他们起来。 顾大富还哭了,他父母媳妇跟女儿都死了,就剩下顾德兴一个儿子,是做梦都想他能有出息。如今见顾德兴也能下场科考了,是哭得不行。 顾德兴也红了眼眶,道:“爹莫哭,儿子一定会好好考。” 陈氏跟着顾锦里、罗慧娘,以及几家送考的女人坐在骡车里,看见顾大富哭了,忙道:“大哥你哭啥,多喜庆的事儿,你还哭,不吉利!” 要是把文曲星老爷给哭走了咋办?兴哥儿会考不上的。 顾大贵也劝着自家大哥:“大哥别哭了,高兴点,让兴哥儿安心考试。” 顾大富这才收起眼泪。 秦三郎远远就看见了他们,却因为要避嫌,没有过来,只派了张小旗过来对他们道:“安哥儿,要开龙门了,你们得赶紧过去排队。” 说完没有多逗留,是立刻就走了。 顾锦安听罢,对着骡车里的顾锦里作了一揖。虽然小鱼是妹妹,却受得起他这一礼,要是没有小鱼,他别说有机会念书,估计连命都没了。 顾锦里对他笑了笑,催促道:“大哥快进去吧,我们等你出来,一块回去。” 县试是连考三场,每场一天,辰时开龙门进场,天黑出,不用在考棚里过夜。 顾锦安笑着点头,跟着尚秀才一起前去排队。 来参加县试的学子不少,有大几百人,顾锦安他们是排了大半个时辰的队,才轮到他们进场。 进场前,要交结保书给县衙的书吏查看,对过面貌描述、见过保举之秀才后,方能发放号牌,进入龙门。 尚秀才跟县衙里的人熟,书吏是认识他的,也认识顾锦安,因此检查过后,很快就放行。 顾锦安几人拿着各自的号牌,跟着司兵所县兵来到一间屋子里。 屋里有县衙的吏员在,见考生进来后,高呼:“脱衣,散发!” 为了防止考生夹带纸张作弊,所有考生都要脱衣散发检查,有些不知道这一项的学子是懵了,但顾锦安他们却是知道的。 尚秀才特地跟他们说过,交代他们不要怕,也不要害羞,让县兵检查就是,咬咬牙就过去了。 顾锦安他们有心理准备,很快就脱下身上的衣物,解开头发。 县兵在吏员的监察下,检查考生,又检查过考生的衣物,没有问题后,对吏员道:“可。” 吏员拿过考生的号牌,在上面写下一个可字,让考生穿好衣服后,指着屋子里放着的一个个考篮道:“一应笔墨纸砚,全都在哪里,一人拿一个,跟着县兵进考棚。” 前朝时期,世家豪族把持朝廷官位,最喜欢的就是举荐制,很排斥科举制度,是指定了很多防止作弊的规矩,不许考生私自带笔墨纸砚和食水,就是其中的规矩之一。 大楚沿用了这些规矩。不过这些笔墨纸砚与食水都是要给钱的,因此真正的穷苦人家,你根本没钱参加科考。 顾锦安他们来到考蓝前,在拿起考蓝之前,先检查过考蓝……尚秀才跟他们说过,有些考生的考蓝被人动了手脚,夹带了纸条,被判作弊,在考试的时候被官兵给叉了出去。 因此让他们拿东西的时候必须先检查一遍,确定考蓝、毛笔、砚台里没有被人动过手脚后,才能拿走。 顾锦安他们一一检查过后,才拿起考蓝,跟着县兵离开。 负责检查的六个吏员见了,欣慰点头,这个顾家安哥儿倒是机灵,还知道检查官府发的东西。 他们又看向在场的其他考生,见有忸怩着不肯脱衣服,怒道:“想要进场考试就赶紧脱,过时不候。” 那么多人参加县试,他们可没空等这些考生磨蹭。 考生们都想一跃龙门,害羞过后,也赶忙脱了衣物,散开头发,接受检查。 顾锦安他们跟着县兵来到考棚外,按照号牌的字数,进了各自的号房里。 他们的运气不错,没有拿到臭号,只是号房太小,不过半丈见方,人在里面坐着有一股子压迫感,很是难受。 顾锦安几个被欧阳先生关进他自制的号房里住过几天,如今对号房已经没有任何不适,端坐在凳子上,等着发卷考试。 半个时辰后,礼房的大鼓声响起,一阵激昂的鼓声之后,县令大人带着一众官员进入考棚,给考生发考卷。 人多,光是发卷子就用了半个时辰。 卷子发完后,郑县令站在考棚的过道里,对考生们道:“科考大事,严禁作弊,犯者永生取消科考资格,望诸生珍重。” 言罢,离开,留下方县丞跟考生们说科考规则。 “天黑前收卷,若是如厕,需要登记,并要两名县兵随同,每位考生只能如厕两次。” 所以,少吃少喝。 而县衙给的吃食也很简单,就是两个饼子跟一碗水,饼子还硬邦邦的,嚼都嚼不动。 顾锦安是吃过大苦的,对此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试题。 县试其实考的很简单,不过就是考四书五经的熟练度,外加诗词歌赋和策论。 而最难的是策论,第一场县试的策论是说农。 这题出得很符合郑县令的脾气,郑县令在乎农事,希望考生能务实,因此出的说农一题。 顾锦安写过很多关于农事的策论,这试题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得心应手,他很快破题,洋洋散散的写下一篇说农论。 戚康明、顾德兴跟着顾锦安,也写过许多关于农事的策论,看到试题,松了口气,很快就提笔破题。 顾庆粮跟顾庆田两人的学问不太好,这回是顾大林想让他们来考考看,并没有指望他们能考上。两人就没有急着写策论,而是中规中矩的先从四书开始写起。 第838章 徐家子 方县丞是监考之一,开考后带着几个书吏、衙役在考场里来回巡视,巡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到前院正屋,对着郑县令拱手作揖:“大人。” 又对着屋里的一名老者行礼:“马教谕。” 马教谕是府学的教谕之一,是奉命前来县衙监考的。 不过马教谕是出了名的好说话,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只负责陪同监考,不会做出什么僭越的事儿。 马教谕长得和善,是个老学究,闻言点头,拱拱手,回了方县丞一礼。 郑县令看向方县丞,笑道:“方大人辛苦了。” 方县丞摇头:“不过是监考,并不辛苦,辛苦的是那群考生。” 郑县令见他有感慨之意,笑问:“方大人这是想起自己科考的时候?” 方县丞点头:“当时艰辛,如今想来还让人心惧,是考了一场又一场,没个尽头。” 县试不过是科举路的开始,考完县试,还有府试、院试。过了院试才能成为秀才,算是真正的读书人。 而考上秀才后,还要考举人、进士,当真是没个尽头,能把你活活累死。 郑县令笑了:“方大人于科举之路,已是翘楚,多是考到白发苍苍也未能高中之人。” 方县丞听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大人谬赞,比不上大人一族,族中有功名者不知凡几。” 金陵郑氏乃是世家大族,从几百年前就是做官的。族里还有族学,族中子弟到了年纪皆能进族学免费念书。 郑县令笑了笑,并没有多说郑氏族中的事儿,而是问方县丞:“方大人可见到徐家后生了?” 徐家乃是田福县大户,家中田产无数,更经营着不少铺子,只是徐家似乎没有官运,家中虽富裕,却几代皆白丁。 徐老爷子是日盼夜盼,终于盼来徐昭明这个金孙,就等着徐昭明一举高中。 方县丞点头:“下官见到了,风姿有仪,文采出众,听闻是金陵鸿鹄书院的学子,磨砺多年,只等今次下场,夺个小三元,一举扬名。” 马教谕话不多,听到这话,说道:“鸿鹄书院是金陵有名的书院,能在鸿鹄书院读书的学子皆是骄子,想来这位徐家后生是个有些本事的,老夫倒是很想早点看到他的卷子。” “小三元?”郑县令笑了,怕是徐家的算盘白打了,只因今年有个顾锦安。 其他人他不知道,但顾锦安他却很清楚。这三年来他看过顾锦安不少的策论和诗文,皆是佳作,且不同于江淮江南两地的细腻娇柔,那诗赋写得很是大气,有北地巍峨之风。 方县丞听罢,问道:“听大人的意思,似乎觉得徐家子考不上小三元?” 郑县令作为县试主考官,自然不会乱说话,笑道:“还未阅卷,还不知他能否考好。再说这小三元也不是县试考好就能当上的,还得看府试、院试。” 言罢,郑县令没有再多说,而是起身,对马教谕道:“咱们去考场转转吧。” 马教谕点头:“嗯,是该去转转了。”他是来监考的,这是他的职责。 郑县令跟马教谕带着几名书吏,一队衙役,在二月的寒风下巡视了考棚大半个时辰,又换方县丞巡视,就这般轮换着,不能断人。 到了下午酉时,郑县令让人击鼓三声后,开始点香。 书吏点完香后,在考场里喊道:“炷香已点,燃尽时收卷,望诸生尽快答卷、封名!” 考生们听罢,很是紧张,有两个胆小又还没写完卷子的考生直接晕了过去。 县兵们急忙跑去通知郑县令。 郑县令听得摇头:“就这点定力,以后做了父母官焉能扛得住事儿?记上名字,叉出去吧。” “是。”县兵们领命而去,把晕倒的两名考生叉出号房,放在礼房的一间屋子里,等龙门开后,再扔出去。 衙门用的炷香很短,不过一刻钟就烧完了。 咚咚~咚咚~咚! 鼓声再次响起,没了开考时的激昂,是一阵阵沉闷而缓慢的鼓乐声。 鼓声响起之时,许县令、方县丞、马教谕带着书吏们开始一排排的收卷子。 所有卷子皆是由考生自己封名,阅卷定了名次后,再由县令、县丞、监考教谕一起撕封打开,严防舞弊。 又忙活小半个时辰后,才把所有卷子收完。 考生们看着自己的卷子被收走,像是魂被收走了一般,忐忑不安。 方县丞冲着考生们高呼:“第一场试毕,诸生随县兵离场,明天辰时开龙门复试!” 考生们便跟着县兵离开考棚,等出了龙门之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 龙门外,依然人声鼎沸,皆是来接考生的家人或仆人。 顾大山他们是第一次送考,很是紧张,早上把顾锦安五人送进考场后,去罗家镖局待着,酉时之前又坐着骡车赶来,一直等到现在。 “安哥儿,安哥儿他们出来了。”泽子的眼力好,一眼就看见顾锦安。 顾大山跟几家男人听罢,急忙跑过来,看见自家儿子后,第一个问题都是:“考得如何?” 顾锦安看着顾大山笑道:“挺好的。”笑容轻松,显然考得不错。 戚康明也是一脸轻松,看来考的也不差。 顾庆粮、顾庆田两个就是来考着看看的,顾大木兄弟都不问他们,是他们考得咋样都行。 顾德兴就不太确定了,看看顾大富,又看看顾大贵,道:“爹,二叔,我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顾大富安慰他:“没事,考不上也不打紧。” 顾大贵也笑道:“对,兴哥儿莫怕,这回考不上咱们下回再考。” “我呸!你咋说话的,不会说吉利话就闭嘴,什么考不上,我这都把全县的道观、山神庙、土地庙拜遍了,兴哥儿能考不上?”陈氏是早就等不及做秀才婶娘,最恨别人说顾德兴考不上。 顾大贵被骂了,赶忙道:“行行行,我错了,别骂了,咱们赶紧回家吧,要不城门就关了。” 几家人听罢,急忙招呼顾锦安他们骡车,向着庆福镇大丰村奔去。 原本是可以住在县城里的,但顾锦安他们说,还是住在家里踏实点,心不慌,且家里有骡车,跑得快,来回一趟用不了多少时间。 …… 顾锦安几人回了家,第二天又继续去县城考复试。 复试是第二场,试题比第一场要难上不少,而第三场是再复,试题要更难。 很多考生考到第三场直接交了半卷,顾锦安却是游刃有余,连考三场下来,他还神采奕奕的。 第三场考完出来,顾锦安遇到了徐昭明。 第839章 放榜 顾锦安不是个耳目闭塞的人,相反他对这位徐家子有些了解,知道这是个傲气的,在鸿鹄书院苦读多年,这回是奔着小三元来的,想要一举把名气打出去。 因着前朝的狂士之风,大楚的很多文人都想一举扬名。只要有了名气,以后无论是科考还是入仕,都会容易些。 徐昭明比顾锦安大了两岁,模样长得能攀上俊俏二字,可他看见顾锦安后,心下一沉……传言不虚,这个顾锦安果然有芝兰玉树之美。 顾锦安见徐昭明打量着自己,微微一笑,朝他作揖行礼:“徐兄。” 徐昭明一愣:“你认识我?” 顾锦安:“咱们是同一个县的人,又是同科考生,怎会不认识?” 要说不认识,那就是装,他一般“不装”。 又笑着问徐昭明:“徐兄是找我有事儿?” 徐昭明本想给顾锦安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却被顾锦安抢了话头,脸色有些不好,但他还是说明来意:“二十八放榜,某已经包下主街福泰楼,宴请诸位同科,一起等唱榜。若是顾兄不嫌弃,便与我们一起,如何?” 顾锦安笑道:“放榜那天,福泰楼我定是要去的。” 徐昭明见顾锦安答应了,矜贵自持的点点头,迈着自认优雅的步子,上了自家的骡车,是根本没有搭理顾德兴他们。 顾大山有些担心徐昭明会害顾锦安:“安哥儿,放榜那天你就待在胡东家给咱们留的雅间里,莫要去跟徐少爷吃饭,他看着不太喜欢你。” 戚盘子也道:“是啊安哥儿,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徐家又是在田福县扎根百来年的人家,根深族大的,不好惹。” 程哥儿最崇拜自家大哥,听不得戚盘子让大哥避让徐昭明,说道:“姑父不用担心的,大哥最厉害,不会怕徐家少爷的,对吧大哥?” 顾锦安笑着点头:“嗯,程哥儿说得对,这个约,大哥得去赴,可不能被人小瞧了去。世人百种,总会有些人因不满你的出众而对你心生恶意,躲避是没用的,咱们得正面迎击。” 顾锦安是个很称职的兄长,会时常教导程哥儿道理。 程哥儿听到点头:“嗯,程哥儿记住了。” 顾锦安笑了笑,对顾大山道:“爹,咱们回去吧。” “诶,咱们回家。”顾大山应着,带着顾锦安兄弟、戚康明父子上了自家骡车,让泽子驾车,往家里奔去。 顾大富他们则是坐了另一辆骡车回家。 如今日子好了,作坊里骡车不少,随便坐。 …… 家里,几家的女人已经准备好饭菜,他们一把人接回来就齐齐围上去问话。 陈氏的嗓门最大,冲着顾德兴道:“兴哥儿,考得咋样?能中不,能中不?” 顾大贵不满的道:“还没放榜呢,兴哥儿咋知道能不能中?” 陈氏:“你凶个屁,我这不是关心兴哥儿,想要知道所以问问嘛。” 三奶奶骂道:“都给我闭嘴,站在门口就扯着嗓子问,问啥问,赶紧进屋吃饭。县衙抠搜得很,一天就给两个小饼子,吃都吃不饱,安哥儿他们肯定饿坏了。” 三奶奶一开口,陈氏不敢再嚷嚷了,赶忙让开,让顾德兴他们进屋。 崔氏立刻把鸡汤端来给顾锦安:“天冷,先喝一碗热鸡汤暖暖身子。” “诶,谢谢娘。”顾锦安接过,几口就把一碗鸡汤喝完,身子暖乎起来后,道:“娘放心,儿子考的还行,县试是一定能过的。” 崔氏虽然什么也没问,但顾锦安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干脆直接说了,反正这里都是亲近的人,说了也没事。 崔氏听罢,整个人都欢快起来:“诶诶,娘就知道安哥儿最有本事。” 顾锦里吃醋了:“娘,那我呢?本事不?” 崔氏笑道:“你聪明会赚钱,是咱家姑娘里最有本事的。” 顾锦里逗她:“娘是说大姐没本事咯。” 顾锦绣正在给大家伙盛饭,听到这话笑了:“你别逗咱娘,我就是没你本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有啥好问的?” 顾锦绣跟罗武已经有了聘书,心里的大石算是放下了,近来她很是高兴,除了做绣活以外,还会跟着楚氏学着管些镖局庶务、账目的活计。 总之,她觉得自己不是詹二说的仙女,就是个想跟喜欢的人生儿育女,过寻常日子的普通姑娘。 顾锦里笑,不再逗崔氏,跑去给顾锦绣帮忙。 几家人又一起吃了一顿饭,之后的日子里,他们除了忙着作坊里的活计外,就是忐忑的等着放榜。 …… 二月二十八,春寒乍暖,到了放榜的日子,几家人早早就起来,辰时刚到,顾大山跟几家男人就带着顾锦安他们去了县城。 顾锦里她们没去,留在家里等县衙的人来报喜。万一上榜了,县衙来人报喜,家里没人就不好看了。 程哥儿想去看看自家大哥如何对付徐昭明,也跟着去了。 今天放榜,县衙所在的主大街是人满为患,不过顾锦安他们不用去挤,直接走小巷到福泰楼的后门,从后门进去,再上了三楼的雅间。 胡东家很看重顾家,把整个三楼都留给了他们,因此徐昭明只包下了两层酒楼。 顾锦安安顿好顾大山他们后,带着程哥儿、戚康明等人去楼下找徐昭明。 徐昭明的小厮看见顾锦安他们从三楼下来,很是纳罕,福泰楼不是说三楼不待客吗?怎么顾家这群泥腿子却从三楼下来? 小厮没空多想,顾锦安他们已经来到面前,道:“你是徐家小厮?带我们去找你家少爷吧。” 小厮点头,把他们带到二楼最大最好的一间雅间里。 徐昭明看见顾锦安来了也不起身,坐着对他拱拱手,道:“顾兄来了,请坐。” 顾锦安笑着点点头,道一声徐兄之后,对着在场的其他学子道:“诸兄安好。” 这些都是今科考生,有些是认识顾锦安的,曲秀才的侄子起身跟他打招呼:“顾兄来了,到我们这边来坐吧,我们这里位置多,能坐下你们几个。” 曲秀才是给顾锦安他们作保的秀才之一,因此曲少爷对顾锦安不错。 “诶,多谢曲兄。”顾锦安带着程哥儿他们,去了曲少爷的那一桌。 徐昭明有些不高兴,觉得曲少爷跟顾锦安下了他的面子,压了压心里的火气后,指着主位的太师椅道:“这个位置是留给县案首的。诸兄,不如咱们来赌赌,谁能坐上这个主位?” 顾锦安听得笑了,这个徐昭明真有意思,跟祁先生一个脾气,是想端着装矜贵,有时又会端不下去,主动开口。 第840章 坑人这事 徐家是田福县大户,自然是不缺奉承的人,县城刘家布庄的刘升就是奉承徐昭明最厉害的人,听了徐昭明的话,立刻道:“这还用猜,能考上县案首的自然是徐兄。咱们田福县谁人不知徐兄五岁能颂千字文,十岁去金陵读书,十三岁考入金陵鸿鹄书院,成了咱们田福县最有出息的后生。” 奉承完徐昭明,又看向顾锦安,不屑的笑道:“也只有那外地来的乞丐,才会不知道徐兄的才名。” 这话是在骂顾锦安他们是逃荒来的乞丐。 徐昭明微微皱眉,对刘升这般直接揪顾家短处的做法有些不喜,但他没有纠正刘升,只当做没听见,任由对方为自己冲锋陷阵。 曲少爷不太高兴,他跟顾锦安也是见过几次的,很欣赏顾锦安的才学跟人品,对刘升道:“刘胖子,咱们都是同科考生,理应互相扶持,你说这般含沙射影的话,当真不是君子所为!” 刘升长得很胖,县城人都叫他刘胖子。而大楚的读书人都爱讲究个美字,刘胖子这样的样貌体型是会被文人嘲笑的,是深恨别人喊他这个绰号。 他指着曲少爷怒道:“姓曲的,你别仗着自家叔父是秀才就欺负我,徐兄最是仗义,你这般说话戳人短处,他岂能放过你?” 曲少爷笑了,没有接话,而是看向徐昭明。 徐昭明脸色阴沉,真想让小厮把刘升扔出去。这个刘升也太蠢了,他先前说顾锦安是外地来的乞丐就是戳顾家的短处,如今自己被人戳了短处又指责曲少爷,当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一旁的徐亮赶忙出来圆场:“诸兄,刘兄历来心直口快,大家已经见怪不怪,如今说的是谁能考上县案首,坐上宴席主位的事儿。” 他笑道:“在下是徐家旁支,自然是支持自家兄弟的,诸兄呢?” 曲少爷道:“我家叔父是顾兄的保人之一,我自然是支持顾兄。” 戚康明他们也选了顾锦安。 可这场宴席是徐昭明摆的,所请的人都忌惮徐家,是八成人都选了徐昭明。 程哥儿最崇拜自家大哥,举着小手道:“我选大哥,我家大哥最聪明,一定能考上县案首!” 他声音响亮,一脸骄傲,把刘升看得恼火,怒道:“聪明什么?你大哥一个只读了四年书的泥腿子,能跟徐兄这等在鸿鹄书院苦读多年的骄子相比?真真是不自量力!” 程哥儿生气,鼓着脸颊道:“你不相信我大哥很聪明?” 又问徐昭明:“你也不信吗?” 徐昭明看向程哥儿,淡淡笑道:“小兄弟,聪明与否不是信出来的,而是比出来的,我们还是等……” 等什么等,程哥儿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道:“既然是比出来的,那咱们现在就比比,如何?” 又道:“就比猜字谜吧,徐少爷觉得咋样?” 刘升笑了:“比猜字谜?果然是泥腿子,比的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文人比试,自然是比诗词歌赋,或者辩论,再不然就是比击剑骑射,猜字谜,那是小孩子才玩的东西。 程哥儿皱着小眉头,问道:“胖子兄是看不起字谜吗?可每年元宵节,许多秀才、举人、乃至进士都猜字谜的。” 刘升被怼得一噎,怒道:“你别断章取义,本少爷不是这个意思?” 徐昭明见刘升连个孩子都说不过,很是瞧不起他,干脆自己对程哥儿道:“小兄弟,你想怎么个比试法?” 程哥儿:“很简单,我出一道字谜,你们来猜,半个时辰内猜得出来算你们赢。” 又冲着徐昭明笑眯眯的道:“我大哥可是一刻钟就猜出来了。” 徐昭明很骄傲,自诩田福县年轻学子里的第一名,听到这般挑衅的话,哪里能忍,且想着一个农家孩子出的字谜,也不难猜,点头道:“行,你出题吧。” 刘升是个找死的,立时说道:“竟然是猜字谜,那就得有彩头。这样吧,若是徐兄猜出来谜底,你们兄弟当场给徐兄磕头,高呼三声,自愧不如!” 程哥儿很爽快的答应了:“好。” 又反问:“要是徐少爷猜不出来呢?” 顾锦安笑道:“历来比试的惩罚都是对等的,我们输了给徐少爷磕头,徐少爷输了,自然是给你们兄弟磕头。” 程哥儿听得笑眯了眼,点头道:“大哥说得对。” 论坑人这事儿,他们兄弟还没输过。 顾锦安的话太快,徐昭明是想打断都来不及,只能沉着脸道:“出题!” 徐昭明对自己的学问还是很自信的,毕竟他是田福县唯一一个能去金陵读书的人。 程哥儿闻言,迈着步子,边走边道:“徐少爷听好咯,右手四小鬼,左手八大王,头顶十日月,脚踏一河星。” 他双手打开,很有斡旋乾坤的架势,脚往前一踢,又很是俏皮,对着徐昭明道:“说完了,徐少爷请猜吧。” 然而,徐昭明愣住了,这是什么字谜?他怎么连听都没听过? 徐昭明都没听过的字谜,他这一桌的其他学子更没有听说过。 刘升是连谜题都没听懂,指着程哥儿道:“小屁孩,你出的什么字谜,我们根本没听过。你莫不是出假题来蒙我们,想着我们猜不出来了你们就能赢?” 程哥儿歪着脑袋打量着刘升,对顾锦安道:“大哥,他好蠢。” 顾锦安闻言笑了,看向徐昭明:“今天是放榜之日,全县百姓都在盯着我们这群考生,我们兄弟再大胆也不敢出假题来糊弄你们。” 又道:“此为十字迷,谜题里有十个字,若是徐兄怀疑我们出了假题坑你们,可以把此题传出去,问问其他人。咱们田福县人杰地灵,定能有人猜出谜底来。” 徐昭明的脸色很难看,知道顾锦安没有说假话,这道字谜是真的。可就因为是真的,他才害怕。他根本无法破题,猜出里面的十个字来。 徐昭明很后悔,早知如此,他就不该为难顾锦安,想着用打他的脸来给自己扬名。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要是猜不出谜底来,到时候下跪磕头被打脸的可就是他! 程哥儿小机灵还问伙计要了一根炷香来点燃,放在桌子上,提醒着徐昭明:“徐少爷快猜吧,这炷香可不经烧。” 黄豆粗的炷香烧完,刚好半个时辰。 徐昭明的脸色更黑了。 第841章 县案首 徐家小厮看着徐少爷的脸色,知道自家少爷估计很难猜出这道字谜,是急得不行,要是猜不出来,可是要下跪磕头,高呼三声自愧不如的。 少爷乃是徐家的长房嫡孙,是徐家最有出息的孙辈,代表着整个徐家的脸面,如何能给出身农家的顾锦安下跪磕头? 小厮快急疯了,狠狠瞪着刘升,都是这个蠢货,要不是他没脑子,说出什么要下跪磕头的话。 刘升还很没眼力见的在旁边恭维徐昭明:“徐兄才学出众,在金陵都是有名的,定能猜出这道字谜,你们姓顾的准备下跪磕头吧。” 徐昭明的脸色已经不难看,要是刘升是他家的下人,他早就让人把他给拖下去杖毙了! 跟徐昭明同桌的学子没有搭理刘升,而顾锦安他们没有搭理他,一时间,偌大的雅间陷入寂静,徐昭明这边的人是尴尬担忧不已。 徐亮为人处世比较圆滑,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悄悄对着徐昭明的小厮使眼色。 他是需要旁支子弟,靠着徐家嫡支过活的,不会害徐家嫡支,小厮悄悄走了过来:“亮少爷?” 徐亮悄声道:“回去找老太爷,把这事儿告诉他,如今只有他能解围。” 不然徐昭明就得给顾锦安兄弟下跪磕头,而徐昭明这般傲气的人,要是当众给顾家兄弟磕头,他的自尊心定会被击溃,此后萎靡不振不说,要是想不开,估计还会做傻事。 小厮听罢,眼睛一亮,像是看着救命恩人般看着徐亮,对他拱拱手后,急忙离开。 徐昭明看见了,没说什么,他也在等着台阶下。 小厮走后,室内又陷入一片静寂,一刻多钟后,徐昭明还是没有猜出字谜来。 徐亮绞尽脑汁,相处一个疑似的,问道:“四小鬼中,可有魁斗的魁字?” 他这话一出,徐昭明那一桌的人几乎跳起来,一个个兴奋的道:“是魁字,一定是魁字,四小鬼,可不就是魁斗之魁!” 程哥儿摇着小脑袋,道:“非也,四小鬼中不但带有鬼字,且还是真正的鬼。” 不仅字中带着鬼字,还是真正的鬼? “这到底是什么字谜?”有人忍不住问,可程哥儿只是冲着他露出白白的小牙齿,笑道:“不能提前告诉你们的,要是提前告诉了,你们可就输了。” 说完,跑到顾锦安面前,指着桌上的香煎藕荷糕道:“要吃这个。” 顾锦安给他拿了一块,道:“藕荷水晶糕比较寒凉,你只能吃一块。” 立功了,得给这小子吃点他喜欢吃的,奖励奖励。 “嗯,谢谢大哥!”程哥儿高兴极了,结果藕荷水晶糕,欢快的吃着。 徐昭明那一桌的人见了,心里是五味杂陈,他们在这里水深火热的,对面那对兄弟却在其乐融融,这不是故意让他们难受吗? …… 徐家,徐老爷子听了小厮的话,差点晕过去:“你说什么?明哥儿在跟顾锦安比字谜,输了还要下跪磕头?诶,明哥儿怎么这么糊涂?那顾锦安可是去金陵参加过文会的,还写过一首临江赋,被金陵的文人狂士夸过,他在金陵是知道这些事的,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徐昭明正是知道这些事儿,才会心生不服,想要下顾锦安面子来给自己扬名。 试问,要是他能撕了一个被金陵大文人们称赞过的顾锦安,那他徐昭明的名号,岂不是能传遍金陵? 小厮很会说话,没有说是徐昭明的主意,而是把错都怪在刘升的身上:“全是刘胖子的错,原本少爷只是意气用事,想要给顾锦安一个下马威而已,并没有想要闹大,是刘胖子撺掇少爷,又煽风点火的,这才闹到如今骑虎难下的地步。” “刘胖子,刘家布庄那个?”徐老爷子怒不可遏,拍着桌子道:“果然是刘家不满顾家,想要拖着我徐家下水。” 刘家会不满顾家,全是因为何大廪。 何大廪在刘家布庄做了多年的账房先生,是被刘家人当做奴才似的使唤。 三年前,何大廪不满刘家跋扈,听了顾锦安的建议,去考了书吏,没成想竟然考中了,是彻底离开刘家布庄,去县衙做起了书吏。如今是体面威风得不行,连刘家布庄掌柜见了何大廪,都要点头哈腰了。 徐老爷子恨死了刘升,立刻喊人:“来人啊!” 徐家官家急忙进来了:“老太爷。” 徐老爷子:“立刻备车,我要亲自去福泰楼。” 自家孙子闯了大祸,要是没有他去救,这关可过不去。 “是。”徐管家立刻去备车。 不多时,徐老爷子就带着小厮,上了骡车,往主街的福泰楼赶去。 可今天是放榜之日,整个主街都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人,骡车像是蜗牛般,慢慢挪着。 小厮看着前后看不到头的人潮,道:“老太爷,这样不行啊,这么个走发,半个时辰就要到了。” 他跑回徐家报信用了两刻钟,又在府上耽误了一刻钟左右,如今已经快到半个时辰。你去求情,时间到之前才算求情,要是超时了,胜负已定再去,那可就难看了。 徐老爷子也着急,立刻道:“下车,扶我跑过去。” 徐老爷子为了救徐昭明也是拼了。 “诶。”小厮赶忙扶着徐老爷子,两人一路向着福泰楼奔去。 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还没有跑到福泰楼,县衙就已经放榜了。 咚咚咚! 鼓声响起,有县衙的人举着旗子高呼:“龙门大开,县试放榜!!” 一直高喊了三声,声音传到街上,街上的人全都沸腾了。 “龙门大开,县衙放榜了!” 百姓们激动得不行,全都往主街上涌,小厮听到这话,是差点晕过去,对徐老爷子道:“老太爷,少爷跟顾家子赌的就是谁是县案首,如今放榜了,要是县案首不是少爷,那也是少爷输的!” 徐老爷子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可听到这话,想到自家孙子的高傲,也是急得不行。 大孙子傲气,要是一天之内遭受两次打击,定会被击垮。 “赶紧的,赶紧扶着我去福泰楼!”徐老爷子带着小厮,在街上挤着,而等他们挤到福泰楼楼下的时候,来报喜的人也已经到了。 第842章 第三名【谢谢大家的月票】 报喜的人有三拨,一拨人是早早等在榜下,想要靠着报信赚喜钱的脚夫;一拨是县衙派来的小杨衙役几人;剩下的一拨则是罗武。 罗武知道顾锦安他们在这里,特地跟郑县令说了,要来给他们报喜。 郑县令很欣赏顾锦安,特别是看过他县试的策论后,对顾锦安更是看重,就等着他府试、院试的时候高中,给田福县长脸。 这本县考生去参加府试、院试得中,作为考生的县令,他也是能记功的。 几拨人在福泰楼大门遇上,徐老爷子立马诶呀一声,做出痛苦的表情。 他一大把年纪了,小杨衙役他们见了肯定要问一句:“徐老爷子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那名来报喜的脚夫可不管徐老爷子的死活,想要往福泰楼里挤去,被徐昭明的小厮死死拉住。 徐老爷子道:“老夫得知放榜了,特来福泰楼找我家孙子,想要跟他一起听喜讯,就是老了不中用,跑几步就浑身疼。” 边说边往前一步,第一个跨进大门。 小杨衙役他们见状,明白了徐老爷子的心思,没有跟他抢路,让他先走了。 徐老爷子是直奔二楼雅间,一看见徐昭明冒冷汗的脸就知道他没有猜出字谜,立刻破口大骂:“你个狂妄的臭小子,竟敢趁着宴请同科的机会为难人,徐家的家规都忘了?我今天就打死你个下同科兄弟面子的蠢货!” 说着,抡起拐杖就要打人。 徐亮反应快,赶忙去拦着:“叔爷爷莫要动气,明哥儿没有要下同科兄弟面子的意思,我们就是猜猜字谜,互相切磋切磋。” 顾锦安坐在旁边,看着徐家人演戏,但笑不语。 徐老爷子一直用眼角余光瞄着顾锦安,见状是走了过来,对顾锦安道:“安哥儿,你莫要跟明哥儿计较,他少小离家,没大人管教,有些自大了……输赢什么的就算了,成吗?” 说完,双手作揖,给顾锦安行礼。 顾锦安赶忙起身扶起他,没有让他把礼行完:“您老言重了,我们只是等榜无聊,猜个字谜玩玩,并没有真的要论输赢的意思。” 大楚讲究孝道,且文人更讲究敬老,别管这个老人是不是你家的,只要年长于你,你就得敬着。 因此徐老爷子亲自来求情了,顾锦安不可能不给徐昭明台阶下,不然传出去,别人就会说他无德,不敬老人。 徐老爷子听到这话,提着的心才放下,冲着徐昭明喊道:“还不赶紧过来谢过顾家安哥儿!” 徐昭明觉得很难堪,根本迈不动步子。 在他犹豫的时候,来报信的脚夫已经冲了上来,高喊:“小的给徐少爷报喜了,您金鳞跃龙门,高中县试第三名!” 第三名? 徐昭明愣住了,笑容僵在脸上,问报喜的脚夫:“你说什么?我是县试第几名?” 他就等着高中县案首来挽回颜面,怎么可能只考了第三名?! 然而,脚夫是一脸笑容的再次高呼:“小的给徐少爷报喜,您金鳞跃龙门,高中县试第三!” 徐昭明脸色一白,一个踉跄,差点倒地,辛亏小厮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他。 徐昭明挣开小厮的搀扶,问道:“松林呢?他负责看榜,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快去找他问名次!” 一副不信自己只考了县试第三的模样。 杨家在县城受了徐家不少照顾,小杨衙役不想徐昭明太过丢脸,忙道:“徐少爷,大人知道福泰楼里有诸多考生,特地让我来给你们报喜,你确实是高中县试第三名。” 可徐昭明要的是高中第一,做县案首,根本不稀罕这第三名! 他不想承认自己科考失利,咬着牙道:“不可能,这个名次不对,一定是出了什么……” “住口!”徐老爷子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差点动手打徐昭明,明哥儿是疯了吗?竟然敢当众质疑县试结果,这是在暗示县令大人舞弊,要跟县令大人结仇吗? 徐昭明醒过神来,也打了一个哆嗦,幸亏爷爷呵斥得快,不然他就要闯下大祸了。 可他还是不死心,问小杨衙役:“县试第一跟第二是谁?” 徐昭明像是等着判刑般,死死盯着小杨衙役,心里喊着:是谁都行,千万不要是顾锦安! 然而,事与愿违,小杨衙役道:“县案首乃是顾锦安,县试第二名是戚康明。” 徐昭明听罢,脑子里轰一声,炸了。他输了,不但输给了顾锦安,还输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戚康明。 他闭上眼睛,等脑子里的晕眩过后,转身红着眼眶看着戚康明:“我从未听说过你,你无才名远扬,怎么可能考了第二?” 徐老爷子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深恨自己不该把徐昭明送去金陵读书,竟是受了江南狂士影响,变得这般自大且找死。 县试名次都出来了,还问什么?再问丢的还不是自己的脸? 且一个县试罢了,算不得什么,之后还有府试、院试,这般输不起,岂不是让人瞧不起? 戚康明站起身,道:“程哥儿出的字谜,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如今猜出了九个字,你们且听听。” 徐昭明不是不服气输给他吗?那他就用对方猜不出的字谜来反击。 戚康明道:“魑魅魍魉为四小鬼,琵琶琴瑟为八大王,头顶十日月为朝,至于脚踏一河星,我还没有猜出来。” 徐昭明听罢惊了,心里默念着戚康明给出的答案……魑魅魍魉不但都带着鬼字,还是传说中的四种山精鬼怪,附和四小鬼之说。琵琶琴瑟头顶八王,又是弦乐之王,也合了八大王之说。 而十日月相合为朝。 徐昭明脸色惨白,心里生出一股子挫败感,明明是这么简单的字,为何他苦想半个时辰都想不出来? 光是这个字谜他就输给了戚康明,哪里还有脸面去质疑戚康明的县试名次? 又看向程哥儿,问道:“脚踏一河星是什么?” 程哥儿没有瞒着,笑道:“是湦啊。” 说着,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湦字。 这是个生僻字,在场有不少人不认得,问道:“这是什么字?根本没见过啊,也能用来猜字谜?” 徐昭明:“是湦字,乃是古时周皇的字,同昇,有昊天之日的意思。” 这个字虽然生僻,但徐昭明看过关于古时周皇的传记,这个字赫然在传记之内,且多次出现。 然而他竟然猜不出来,可见他虽然学过,但脑子不如顾锦安、戚康明灵活,做不到活学活用。 第843章 意外之喜 徐昭明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虽然知道自己输了,却还是问顾锦安:“我生于富贵之家,自小不做农活,要是此次县试名次低于你,定是输在第一场的说农论。某想问问,你的说农论里写的什么?” 顾锦安很爽快的把自己县试第一场的策论写的是什么给说了。 不仅徐昭明,在场的其他学子也惊了,林地主家的少爷问:“策论试题是说农,难道不该写耕种?你为何写的粮食?” 顾锦安笑了,反问一句:“耕种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粮食,我的策论虽然没有写如何改善水利、方便农人耕种,却是写了耕种之本。无论做什么事儿,结果都是最重要的,结果有利,才能利国利民。” 徐老爷子听完这话,是震惊了,心下叹道,这个顾锦安果然是不得了,他的眼睛太毒,已经看到了耕种的根本,而这回写的策论,就是写的如何把一些看着无法下口的农作物经过人为加工,变成百姓可果脯的食物。 单单只是这篇策论,顾锦安就是当之无愧的县案首。 徐老爷子算是服气了,徐昭明也服气,可他历来是骄子,被人奉承着长大,一时半会根本拉不下脸来跟顾锦安服软。 徐老爷子知道自家孙子拉不下脸来,一拐杖打过去:“今天你输了两回,安哥儿不跟你计较,你总该给人道个谢。” 徐昭明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过来,对着顾锦安作揖行礼:“某,谢过顾兄。” 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顾锦安一眼,实在是太丢脸了。 顾锦安也不想多个仇敌,回了一礼,道:“徐兄言重了。” 程哥儿趁着自家大哥不注意,拿着一块藕荷水晶糕吃着,站在旁边看着他们。 徐老爷子为了缓和场面,笑看着他,很是慈祥的道:“你就是程哥儿,果然是个极俊俏的小郎君,听说最近在跟一位江南来的大儒念书……” 说到这里,徐老爷子顿了顿,对啊,江南来的大儒啊,得跟顾家打好关系,让明哥儿去跟那位大儒蹭蹭课。 这般想着,徐老爷子更慈祥了,走过来,抱住程哥儿,夸道:“多好的孩子啊,一看就是个有出息,你们两兄弟长得还像,要是程哥儿年纪再大点,你们兄弟站在一起,看着就像双生子似的,有福气啊。” 程哥儿被徐老爷子抱在怀里,小脸都被挤扁了,想挣扎又怕伤到这老头,只能求助般看着自家大哥:呜呜呜,大哥救我啊,我就是想看个戏,没想跟他演戏啊。 顾锦安笑了,没有帮程哥儿,而是对徐老爷子道:“您老别快他,他皮得很,一不盯着就能给整出点小祸事来。” 徐老爷子见顾锦安搭理自己,夸得更卖力了。 徐昭明是脸色通红,待不下去了,拽着徐老爷子道:“爷爷,名次已出,咱们回家吧。” 徐老爷子:“回什么回,这宴席还没吃呢,赶紧坐下,吃席,庆祝你们高中。” 徐老爷子活了一辈子,知道做人要能屈能伸,可徐昭明不行啊,他这般骄傲的人,一天内连受两个大打击,能给顾锦安赔礼道歉已经是极限,哪里还有脸面坐下来吃饭? 徐昭明见徐老爷子不愿意走,自己转身走了。 徐老爷子气得不轻,骂道:“你个臭小子,你给我回来!” 可徐昭明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徐老爷子只能替他想顾锦安道歉:“安哥儿,你别介意,他自小被家里宠坏了,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你们是同科,以后还要代表咱们田福县去考府试、院试,多担待担待。” 顾锦安道:“担待不敢当,但咱们两家是同一个县的人,出门在外,那就是同乡,自然会互相照应。” 徐老爷子闻言,看着顾锦安,真恨不得这个是他的亲孙子,瞧瞧这小子多大气,不像明哥儿,小气吧啦的,拉不下脸来。 诶,他还得回去教啊。 又看向戚康明,这个后生的名字里也有个明字,却是跟明哥儿相反,也是个能屈能伸的。 徐老爷子略心塞,原本觉得自家孙子全县第一的,如今是越看越觉得他不如人。 徐老爷子也待不下去了,对小厮道:“把赏银拿来,给报喜的人。” 那位脚夫就等着拿赏钱呢,闻言是点头哈腰,捧着双手。 徐家小厮赶忙拿出一银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两银子,递给脚夫。 脚夫很是高兴,报喜果然是最赚钱的,一会儿工夫就赚了一两银子啊,顶他两个月的工钱了:“多谢徐老爷,多谢徐老爷。” 徐家小厮又拿出五两一锭的银子,递给来报信的衙役。 小杨衙役三人收了,罗武却是没收,他不缺这点银子,且再什么说徐家都欺负了安哥儿,他再拿徐家银子算是怎么回事? 罗武看向忐忑不安的顾德兴,道:“兴哥儿,你考过了,乃是县试第五名。” 又对着曲少爷道:“你是县试第四名。” 曲少爷是被自家叔父亲自教导出来的,能考中县试,一点也不意外。 顾德兴却是听得惊了:“……第,第五名?真的?” 他见报喜的人只说了前三名,还以为自己没考上呢,没想到竟然考了县试第五。 罗武点头:“嗯,确实是县试第五。” 顾德兴高兴不已,一个劲的傻笑着,这回回家不用被二婶骂了。 然而,惊喜还没完。 罗武又看向顾庆田跟顾庆粮,道:“你们也考中了,不过是第五十名跟第四十九名。” 县试只取五十名,五十名以外的全部落榜。 顾庆粮、顾庆田两个堂兄弟懵了,指指自己,道:“我,我们也中了?!” 罗武笑道:“嗯,确实中了。” 他们两个能中,也是受了顾锦安的影响,顾锦安对策论破题的想法很是新颖,他们跟着顾锦安一起学了三年,自然是受益匪浅。 而郑县令在乎农事,他们两个写的策论比较务实,有顾锦安的风格,郑县令挺满意,给他们的策论评了佳。 顾庆粮跟顾庆田根本没想到自己能考过县试,当真是高兴得魂都丢了,这可真是以外之喜啊。 第844章 对付刘家 徐老爷子听罢,是心惊不已,这顾家当真是福泽深厚啊,不但顾锦安中了,表哥中了,连同族的三个兄弟都考中了。 徐老爷子正想说几句恭喜的话,刘升却惊叫着问罗武:“罗班头,我中了吗?!” 连顾庆田跟顾庆粮都能中,那他刘升定是能中的,他可是自八岁起就念书,虽然念得不咋地,可怎么也比顾家这群泥腿子要强吧。 这话一出,雅间里的人都不说话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刘升……就他这样的,敢去考县试已经是脸皮厚,还敢问自己有没有考中? 你考没考中,心里没点数? 连打油诗都不会写一首,也就是仗着家里有点钱,花钱请了秀才作保,才有资格去参加县试,不然他是连礼房的大门都进不去。 罗武不想理会刘升这样的傻子,对顾锦安道:“安哥儿,县试名次已经出了,你们赶紧回家去吧,村里人都等着要给你们贺喜呢。” 大丰村的村民几乎都靠着顾家吃放,且他们觉得顾家能把营生做得这么大,那是福泽深厚,顾锦安是一定能考中的,是从昨天开始就准备了贺礼,就等他们回去,好提着贺礼上门祝贺。 顾锦安点头道:“嗯,是该回去了。” 他看向徐老爷子:“徐老,村里人都在等着我们回去呢,今天这席就不吃了,我们先回了。” 徐老爷子没有留他们,只道:“成,改天徐家给你们下帖子,好好宴请你们。” 今天这宴席可是明哥儿摆来要下顾锦安面子的,确实不好留下来吃。 顾锦安对着曲少爷道:“恭喜曲兄高中第四,今日要赶着回村,改天我们再登门拜访,谢过曲秀才的保举之恩。” 曲少爷回了一礼,笑道:“咱们是同科,如兄弟一般,顾兄不必客气,赶紧回吧。” 他也要回家,招待登门贺喜的客人。 顾锦安笑着点头,又对着屋内的其他考生拱拱手后,跟着罗武他们离开二楼雅间,去了三楼。 小杨衙役也跟着他们走了。 屋内,刘升拽着那名脚夫问道:“本少爷名叫刘升,可看见县榜上有我的名字?” 脚夫是个圆滑的,想了想,道:“刘升?似乎看见了,但不确定,您要是想知道,给小的一点辛苦钱,小的再帮您跑一趟。” 刘升身体胖,跑不快,想要知道自己有没有中,只能让脚夫帮忙,立刻拿出五文钱递给脚夫:“快去!” 脚夫很是嫌弃,这么几个铜板,还自称少爷,呵。 脚夫带着钱走了,却是一去不回。 徐老爷子很是恶心刘升,没有看他,只喊来徐亮:“亮小子,你替叔爷爷好好招待这些考生们,叔爷爷先回了。” 虽说自家孙子丢了大脸,可既然把人给请来了,就得好好招待的,何况还是同科学子,最好不好得罪。 “诶,侄孙领命,您老放心。”徐亮搀扶着徐老爷子,把他给送下楼,途中悄声说道:“叔爷爷,那个刘家……” 徐老爷子道:“你放心,我记着呢,敢拿咱们徐家做刀子,他们刘家别想在田福县待!” 徐家不缺银子,就算用银子挤,也能把刘家挤出田福县。 徐亮很聪明,听到这话没有再多说,他毕竟是旁支,今天嫡支的少爷丢脸了,他要是说太多,会惹得嫡支不高兴。 徐亮把徐老爷子恭恭敬敬的送走,又回到二楼雅间,招待雅间里的学子。 刘升是个脸皮厚的,竟然没有走,还坐下来一块吃,那大鱼大肉猛往嘴巴里塞,很多人见了都吃不下去。 徐亮看着他都快吐了,吃吧吃吧,等吃完这顿好的,你刘家就完了。 …… 徐亮此言不虚,徐老爷子是什么人,能看着自家孙子被人这般利用? 他回到府里后,喊来管家:“去,备上五份厚礼,给大丰村顾家、戚家送去,他们有五人过了县试。” 又道:“其中一份给顾锦安的,再加上三样玉饰,他是今科县案首,可不能薄待咯。” 徐管家惊了:“五人过了县试?还有一个是县案首?诶哟,这福气可是不小呢。” 徐老爷子点头:“逃过荒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徐管家走后,徐老爷子又喊来自家二儿子,把今天刘升用徐昭明做刀子对付顾家的事情说了:“刘家留不得了,不管你用啥法子,半个月内,刘家布庄必须关门。” 徐二道:“爹放心,咱家也有布庄,要不是咱家留手,刘家布庄早就做不下去了。” 他爹会留着刘家布庄,是因着自家的营生在田福县做的已经够大够多,不想太扎人眼,因此留点小利给其他商户。 如今刘家找死,他们徐家自然不会再跟刘家客气。 徐老爷子吩咐完后,又道:“去把明哥儿叫来,我要动家法!” 徐二惊了,明哥儿可是爹最疼爱的孙子,是从小疼到大的,就盼着他有出息,好改换门庭:“爹,明哥儿虽然有错,却是被刘胖子撺掇的,他已经知错,给顾家安哥儿道过谦了,您就原谅他一回吧。再说明哥儿还要考府试,要是打伤了,如何赴考?” “哼,如何赴考?要是不把他给打醒,他就算能考上状元也是白搭!”徐老爷子道:“我是今天才知道,他是除了学问好以外,其他的是一无是处,根本不会为人处世,这样的蠢货,别说入仕做官,他就是回来继承家业,也能把家业败光了!没有一点点看人的眼光,被个刘家那个蠢货耍得团团转!” 徐老爷子是气得狠了,不打徐昭明一顿,他这口气下不去:“赶紧的,让人把他押来!” 徐二见状,只能去把徐昭明喊来。 徐昭明倒是没有狡辩什么,知道徐老爷子要动家法,一来就跪下了。 徐老爷子冷笑一声,从管事手里接过包着铁皮的藤条,狠狠打在徐昭明身上。 啪一声,只一下,徐昭明就被打得皮开肉绽,趴在地上。 徐二看得自己都觉得痛:“爹,您下手轻点,明哥儿是书生,受不住的。” 徐老爷子怒道:“受不住也得给我受着,今天不打醒他,老头子就打你跟老三!” 徐二懵了,他跟老三不过是明哥儿的叔父,干啥打他们?要打也打大哥吧。 哦,大哥不在,在金陵那边管着铺子。 第845章 县令有请 徐二忙道:“爹,我出去跟三弟招待贺喜的人,您老慢慢……” 打字还没说出来,又被徐老爷子骂了。 徐老爷子用藤条指着他,吼道:“几拨客人而已,需要你们兄弟同时招待吗?滚去想法子对付刘家,让他们尽早滚蛋!” 徐二明白了,他爹说是让他半个月内让刘家布庄关门,其实等不了半个月,是刘家越早玩完越好。 “是,儿子这就去办。”徐二也很怕他爹的,急忙离开,把徐家各个铺子的掌柜、各大管事找来,商议着怎么对付刘家。 徐二走后,徐老爷子手中的藤条啪啪的打在徐昭明的身上,足足打了三十下才罢休。 不过这三十下很有水分,前面十下打得极狠,下下皮开肉绽,其他的就是做做样子,徐老爷子也怕把这个金孙打坏了。 啪一声,徐老爷子把藤条重重放在桌子上,看着趴在地上的徐昭明问:“你可知错了?” 徐昭明被打得差点晕死过去,却是个要强的,咬牙撑着,回道:“……孙儿,知错。” 徐老爷子再次问道:“错在哪里?我不信你会这么蠢?被个蠢货利用都不自知。” 徐昭明自然是知道刘升撺掇他去对付顾家的,可他明明知道却还配合,说白了就是看不起顾锦安,想跟顾锦安别苗头,下对方的面子,结果却是输得彻底。 徐老爷子很清楚这一点,正因如此,他才会这般生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虽然聪明,可世上比你聪明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你遇上比你本事的,就算对方出身农户,你也不该瞧不起人家。” “你瞧不起顾锦安的出身,可知他家结识的皆是贵人?又可知咱们徐家看着富贵,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土财主,有钱无势罢了。” 明哥儿看不起顾家,可真正的世家大族、官宦人家又何曾看得起徐家? “比出身,咱们徐家不过是比顾家多富贵了几十年,你曾祖父还种过田,你有什么好瞧不起顾家的。” “你也别怪爷爷今天打你,爷爷要是不打你一顿,让你长长记性,往后你再如此,丢的就不止是脸面,而是你自己的命!” 徐老爷子苦口婆心的跟徐昭明说了许多话,最后归为一句:“莫欺少年穷,也莫仗富家势,穷人有翻身之日,富户也有家财散尽之时。” 徐昭明一直听着,不敢反驳一句,听罢后,对着徐老爷子深深一拜:“爷爷的教诲,孙儿记住了……今天确实是孙儿不对,不该因着虚荣而做下错事。孙儿想选个日子,亲自去顾家赔礼道歉。” 徐老爷子很是欣慰:“你这么想就对了。不是爷爷不帮你,而是那个顾锦安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为人又很不错,这样的人,你合该结交才是。若是跟他结仇,以后吃亏的是你,人家可是跟金陵郑家、上官家的嫡长孙称兄道弟的,根本不怕咱家。” 徐老爷子知道自家孙子的脾气,生怕他又会想岔,觉得顾锦安是溜须拍马才能跟郑家、上官家的嫡长孙交好,又把陆家的事情跟他说了。 “顾家发现了陆老爷子是逃奴,报了官,引出陆老爷子害死上官家一位嫡子的事儿,郑家跟上官家的嫡长孙亲自来了咱们县,顾锦安才结识了他们。” 所以不是顾锦安去巴结郑家、上官家的嫡长孙,而是顾家对那两家有恩,他们才来往的。 徐昭明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回来,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事儿,他一直以为顾锦安一个泥腿子能结识贵公子靠的是阿谀奉承,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故。 徐昭明更加惭愧,掉着眼泪道:“爷爷,对不起,是孙儿被猪油蒙了心,只把人往坏处想,却不愿意承认别人的本事。” 徐老爷子见他哭了,也心疼得很,放软语气道:“你知错了就好,以后莫要再犯。” 徐昭明点头,应了一声是后,晕倒了。 徐老爷子一惊,赶忙喊徐管家:“老守,快把大夫带进来!” “来了。”徐管家赶忙带着早就请好的大夫奔进来,给徐昭明看伤。 …… 福泰楼,顾大山他们知道顾锦安考中了县案首,而其他四人也全都榜上有名,是高兴得不行。 顾大林历来镇定,可听说自家儿子跟侄儿也考上之后,是懵了,指着他们道:“你们两个也考上了?” 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顾庆田不好意思的笑道:“嗯,爹,我跟庆粮哥都考上了。” 顾大林这才相信,是高兴得不行,哈哈笑道:“这回看你奶跟你大伯他们还说不说我,等报喜的人到了家里,他们一定会被吓得不轻。” 胡东家知道顾锦安他们都考上了之后,立刻让伙计抬了一箩筐铜钱去撒,边撒边喊:“福泰楼恭贺贵客顾锦安高中县案首。” 路人是一边抢钱一边问:“县案首在你们酒楼等唱榜?” 一般酒楼或者客栈在放榜之日撒钱庆贺,那都是高中之人就在自家铺子里。 福泰楼的掌柜道:“那是自然,今天高中的前五名都在我们福泰楼里等唱榜。” “诶哟哟,这可是难得的福气啊,你们福泰楼可是要扬名了。”路人纷纷说着恭贺的话,以抢到喜钱为荣。 三楼的雅间,顾大山已经激动得红了眼眶,看着顾锦安,哽咽着道:“安哥儿……” 顾锦安看着顾大山,笑着握住他的手:“爹,啥也别说了,咱们赶紧回家去,家中肯定来了很多道贺的人,回去晚了不好。” 顾大山:“诶,咱们赶紧走。” 一群人在胡东家的带领下,从福泰楼后门走了,不过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绕道去了姜家,亲自给姜家报喜。 姜家人很高兴,顾锦安能亲自上门报喜,足见他对尚家、姜家的重视。 姜大虎知道顾家今天会很忙,没有多留他们,让他们赶紧回家去了。 不过,他透漏给顾锦安一个消息:“你的那篇说农论郑县令很重视,为了佐证你所写是否属实,他这几天定会招你去县衙,你可得把东西准备齐全咯,莫要出岔子。” 顾锦安的那篇说农论上写的是作物加工成为粮食,而粮食是朝廷之根本,这篇策论一出,必定会引起轰动。 郑县令一定会上折子禀告府衙的,不过在此之前,必定要亲眼见过顾锦安所写的那两种经过加工后所得的食物。 顾锦安道:“姜爷爷放心,东西家里都准备着,不会出纰漏。” 第846章 扬名府衙 姜大虎放心了:“你历来是个稳妥的,我就不操心了,你们赶紧回吧。” 顾锦安给姜大虎行了一礼:“晚辈先回了,改天谢师宴的时候,再请您老跟夫人一起去吃席。” 姜夫人在旁边笑道:“诶,到时候我们定会到场,你们快回吧。” 心里是高兴得不行,文远这个徒弟真是收对了,安哥儿这般出息,不怕元元以后会被人欺负。 顾锦安他们离开姜家,坐着骡车奔回庆福镇,到了尚秀才家。 尚秀才听说顾锦安高中县案首,跟顾大山一样,激动得热泪盈眶,拍着顾锦安的肩膀道:“好好好,你小子出息了。” 又看向戚康明他们:“你们四个也不错,特别是兴哥儿,竟是考了前五,府试定是能过的,这段时间收心苦读,没准能考上秀才。” 顾德兴也没想到自己能考得这么好,此刻是心热不已,重重点头:“我记住了,回去后一定收心,好好苦读,以期一举得中秀才。” 尚秀才点点头,不敢在家中多待,立刻带着妻女,跟着顾锦安他们回了大丰村。 …… 因着顾锦安是高中县案首,全县独一份,因此县衙的人是骑着快马奔来大丰村报喜的,此刻的大丰村是锣鼓喧天,咚咚锵锵的敲个不停。 何村长带着村民等在村口,一看见顾锦安家的骡车,立刻喊道:“案首回来了,咱们村的案首回来了,铜锣都给我敲大声点,快!” 泽子赶忙停下骡车。 顾锦安他们下了骡车后,对着何村长跟周围的村民行礼:“您老跟大家伙怎么来了?” 何村长道:“你们可是五人都过了县试,你还高中县案首,那可是文曲星下凡啊,未来的状元公,我们咋能不来迎?” 大丰村自打建村以来,就没人能考中案首的,他们能不重视? 又冲着村民们喊道:“赶紧唱起来,咱们把案首迎回村里去。” “诶!”村民们应着,立刻扯开嗓门,用江淮俚语唱了一段名为迎文星的词,反正顾锦安他们是听不懂的,只知道村民们唱得很欢快。 而村里妇人们是边唱边盯着顾锦安五人看,一个个眼里都冒着绿光,仿佛他们五个都是自家的女婿、侄女婿、外甥女婿一般。 顾锦安是不怕她们的,任由她们盯着。 顾德兴就很害怕了,感觉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随时都会被这群妇人给撕了。 一路敲敲打打的到了村尾,几家人已经在村尾等着了,见他们回来了,罗慧娘急忙高喊:“是大山叔跟锦安哥他们回来了!” 三奶奶一听这话,赶忙道:“快,快把红绸缎跟花拿来,给他们扎上戴上。” 大楚有考上功名的学子扎红绸、簪鲜花的习俗,三奶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就等顾锦安他们回来给他们戴上。 崔氏、顾大姑、陈氏、严氏跟老严氏立刻把红绸跟蔫掉的鲜花拿出来,顾锦安他们一到眼前,立刻给他们戴上。 顾锦里看着扎着红绸,戴着鲜花的顾锦安五人,差点笑出声,古人诚不欺我,科考高中会簪花果然是真的。 只是,一群大男人头上戴着朵花,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 “你傻笑个啥,赶紧回去,让大团他们把铜钱抬出来撒啊。别抠搜,这十里八村的人得到消息后,定是要来恭贺的,把两筐铜钱都抬出来,撒!”三奶奶说得那叫一个大方,把罗慧娘都惊呆了。 她被顾锦里拉着手往回跑,跑出一段距离后,对顾锦里道:“小鱼,三奶奶竟然变大方了。” 都学会跟富户那样撒铜钱了,以前可是抠搜得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三瓣来花。 顾锦里笑道:“这是难得的喜事,让三奶奶高兴高兴吧。” 家里如今不缺这点钱,撒就撒了。 “大团,我哥他们回来了,赶紧把那两筐铜钱抬出来,准备撒钱了。”顾锦里刚到门口就冲着门房里的大团喊着,喊出这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特别豪横。 啊,这种有钱的感觉,太爽了。 “来了!”大团他们应着,立刻把铜钱抬了出来。 顾锦安他们也在民村们的簇拥下回来了。 大团他们开始撒钱,一时间,顾家大门前是热闹非凡。 十里八村的人得到消息后,也纷纷涌进大丰村,给顾家道喜。 顾大山、顾锦安、尚秀才跟三爷爷是一起招待了来恭贺的村民们。 还有不少地主乡绅得知顾锦安考中县案首后,特地送来厚礼,有人家是直接送了田地铺子,但顾家都没收。 一来是这些贺礼贵重,你收了以后就得庇护这些送礼的人家,二来是顾家不缺这点银子,想要田地铺子,她家自己会买。 也有人想要招顾锦安做东床快婿,却都被顾大山拒绝了,说是顾锦安没有考上举人之前,不会说亲。 那些地主乡绅们听罢,没有歇了心思,反而更加心热,已经在心里扒拉着家中适龄的姑娘,就等顾锦安以后高中举人,立马上门提亲。 这一天上门恭贺的人是来了一拨又一拨,一直忙到天黑,才把客人送走。 而接下来的两天,一直有人来顾家恭贺,就没停过。 顾锦安是累得不行,好在第三天县令大人派人来请他,他带上准备好的东西去了县衙。 到了县衙后,也不废话,当着县令大人的面,把山里没人敢吃的魔芋做成了魔芋豆腐,又把斑鸠叶做成了斑鸠叶豆腐。 郑县令看着这两样没人吃的东西变成了可食用的食物,眼睛都瞪大了,也不怕这两样东西会不会有毒,自己拿起筷子就吃:“果然是能吃的东西,味道不错。” 他看着顾锦安,叹道:“你当真是个福星,这山里的东西千百种,只有你家能把这些东西变成吃食。” 又道:“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我想拿去府城给知府大人过目,你可有异议?” 顾锦安摇头,笑道:“自然是没有的,县令大人做主就成。” 他能在策论上写了这两样东西的制作方法,就是要把这两样东西献给官府的意思。 郑县令很是高兴,道:“你放心,我会把你的策论一同带去,不会让你吃亏。” 定会给他扬名。 而郑县令没有耽误,第二天就带着县试前三名的策论,以及魔芋豆腐、斑鸠叶豆腐去了府城,拜见了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看完顾锦安的策论,又看见这两样新鲜吃食后,惊了:“策论上写的竟然是真的,这个顾锦安不得了啊。” 黎大人在门外听到顾锦安的名字,心下一惊,急忙走进来问道:“大人这般高兴,莫不是咱们河安府辖下出了奇才?” 知府大人哈哈大笑:“可不是出了一位奇才嘛,黎大人过来看看这篇策论,当真是利国利民的好文章。” 第847章 有毒? 黎大人脸上带笑,心里却忐忑的接过古知府递来的策论,粗粗看过一遍后,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又急忙看向左上方的名字,赫然写着六十三号考生,庆福镇顾锦安。 庆福镇顾锦安,当真是有禄说的那个顾锦安! 黎大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倒,郑县令赶忙扶住他,道:“黎大人,您没事吧?” 古知府皱了皱眉头,对黎大人道:“黎大人若是身体有恙,可请假回府休养一段时日,可莫要伤了身体。” 唐通判不说话,心里却想着,天天为老顾家人收拾烂摊子,身体能好吗? 黎大人赶忙道:“多谢大人关心,下官身体并无大碍,就是昨晚没有睡好,有些疲累。” 自打成贤他们出事后,同知府就处在风口浪尖上,他自己的名声也受了累。古知府虽然待他一如既往的好,可那是明面上的好,看的是那位贵人的面子,要是他再不识好歹的请假,这官也不用做了。 古知府笑道:“没有大碍就好。” 又问他:“觉得这片策论如何?” 黎大人笑道:“确实是一篇难得的好文,以往的说农论,考生写的不是兴修水利就是添肥、改良耕种方法的,这写作物加工变成粮食的,下官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 “这个什么魔芋跟斑鸠叶,可都没人吃过,安全吗?可莫要吃出事情来?” 这话就问得诛心了,要是这两种东西把人给吃出问题来,那这篇策论不但不能被评案首,顾锦安还得被拉去砍头! 郑县令笑道:“黎大人放心,这魔芋豆腐跟斑鸠叶豆腐下官是吃过的,不需要用上一粒粮食就能果脯不说,味道还极佳,且没有任何不适。” 黎大人笑问:“郑县令是什么时候吃的?这入口的东西,可不能吃过一两回就认定它无毒啊?起码得吃上十天半个月,再找大夫来验验毒,确定没有任何危害身体之处后,方能推广给百姓吧。” 郑县令不傻,听到这话就知道黎大人是故意找茬,他乃是郑氏旁支,背后靠着郑氏嫡支,虽然知道黎大人能当上河安府同知是有贵人相助,但郑县令也是不怕的,指着策论上写的一段文字道:“黎大人请看这里,顾锦安写了,他们在山中发现魔芋跟斑鸠叶的时候,就拿着这两样东西去医馆找大夫查验过,确认无毒后才用来做东西吃。” “且他这篇文章虽然是县试时才写的,可他家从去年开始就吃魔芋豆腐跟斑鸠叶豆腐。” 郑县令生怕黎大人找茬,再次说道:“福泰楼曾经买过一种翡翠豆腐,那就是斑鸠叶豆腐,福泰楼的客人,庆福镇延福楼的客人都吃过,皆是平安无事。” 说完又对着古知府道:“只不过魔芋豆腐跟斑鸠叶豆腐不经常卖,就卖过半个月左右,半个月后两家酒楼就不再卖了,顾锦安说是家里人手不多,没人上山去采摘叶子。再来他有意想把这两个方子先给官府,因此不好在酒楼里卖这两种东西。” 瞧瞧,多好的后生啊,为了官府,连这么难得两个方子都给了官府,郑县令光是说说都快被顾锦安感动了。 大楚有此等后生,当真是福气。 黎大人被说得没有还口之力,可他实在不甘心顾锦安就此扬名,便对古知府行礼,恳求道:“大人莫怪下官疑神疑鬼,实在是这入口的东西咱们必须谨慎再谨慎,不然就这么上呈京城,万一出错,咱们可是要掉脑袋的。” 古知府皱皱眉头,看向郑县令,问道:“郑大人觉得如何?” 郑县令拱手行礼,道:“黎大人说得是,这入口的东西合该谨慎些。下官请求大人,让田福县县衙的两名杂役亲自给大人制作这两样吃食。咱们现做现吃,如何?” 古知府道:“可,咱们今天就来吃吃这新鲜吃食。” 顾锦安是个办事妥当的人,知道县令大人要去府城说两样吃食的事儿,就让泽子、大团他们驾着骡车,给县衙送去了十筐魔芋、十袋子斑鸠叶。 郑县令是把这些东西都拉来了,见知府大人同意,立刻让两名杂役挑着东西过来,当场给知府大人制作魔芋豆腐、斑鸠叶豆腐。 两名杂役跟顾锦安学过怎么做,动作麻利,花了两个时辰就把斑鸠叶豆腐做好了。 斑鸠叶豆腐色泽碧绿,切成小块后,摆放在瓷盘中,淋上糖水汁或者鲜香味的调料汁,美得让人食指大动。 郑县令率先吃了一口,证明没毒后,对几位大人道:“诸位大人请。” 古知府看着这么漂亮的斑鸠叶豆腐,也忍不住拿起筷子要吃,却被黎大人拦住:“大人且慢,有些食物的毒素不会发得太快,您先等等,可莫要以一府之尊,以身犯险啊。” 古知府已经忍黎大人很久了,这个黎大人是疯了吗?没看出来他想要靠着这两样东西立功升官? 一个劲的在旁边说这两样东西吃不得,有毒,毒什么毒,你是见不得本府立功升官吧? 要不是忌惮黎大人背后的那位贵人,古知府真想现在就跟黎大人翻脸。 古知府淡淡的道:“黎大人多虑了,郑大人吃了都没事,本府吃了还能出事不成?” 黎大人不傻,听出了古知府话里的不喜之意,不敢再拦着。 古知府夹起一筷子斑鸠叶豆腐就吃了,吃完叹道:“味道果然极佳,再加上这晶莹剔透如翡翠的颜色,说一声神仙豆腐也不为过。” 唐通判也边吃边叹道:“大人所言甚是,这斑鸠叶豆腐当真是又好看又好吃,且吃着挺瓷实的,是能当主食果脯的吃食。” 又道:“且做斑鸠叶豆腐的斑鸠叶是山上长出来的叶子,不占用农田,百姓们大可每年时令的时候去采摘回来做豆腐,等斑鸠叶吃完的时候,也能给家中省下两个月的口粮,当真是利国利民!” 河安府是江淮,这里算是富饶的,可西北、中原、东北等地皆是酷寒之地,百姓是年年吃不饱,一年到头总要饿死一些百姓。 要是有了这两种吃食,就能救百姓的命! 第848章 杀心 唐通判的老家在中原腹地,哪里的老百姓很多都是只能活命,要想顿顿吃饱,根本不可能。 他看着这两样吃食,当真是激动得很,求着古知府:“大人,请尽快上报京城,让大楚百姓进山寻这两样东西,用来做吃食果腹,以免受饥饿之苦。” 古知府点头:“唐大人放心,此等好物,本府定会上报朝廷,让朝廷给各州府县镇出告示,进山寻找它们来做吃食。” 黎大人见他们说得热火朝天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拿起筷子,吃了两种口味的斑鸠叶豆腐后,眼睛一亮……味道果然不错。 可是,为什么想出这东西的是顾锦安,而不是顾成贤? 要是这东西是成贤想出来的,那该多好! “大人,肖大夫跟柳大夫来了。”府衙的张班头亲自带着肖大夫和柳大夫过来。 柳大夫看见肖大夫那是不住的哼哼,表示自己的不满。 肖大夫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变成猪了,怎么一直哼哼?” 要不是府衙的人来请,他会跟他一同出诊? 柳大夫被怼得噎住,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自己生闷气,在心里把肖大夫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 两人的药童也互相瞪视着,毫不示弱。 古知府见他们来了,看向黎大人,笑道:“黎大人,咱们请府城的两位名医来验验这两种吃食,看它们有没有毒。” 黎大人被说得脸色通红,可他先前一直在说魔芋豆腐跟斑鸠叶豆腐有毒,现在落人话柄,被怼回来也只能咬牙忍着。 郑县令见黎大人吃瘪,心里舒服了,对柳大夫和肖大夫道:“两位大夫,我们做了两种新鲜吃食,请你们验验看,这两种东西可有害人的毒素?” 柳大夫跟肖大夫听罢,带着药童开始验毒。 验毒是个漫长的过程,等他们验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 柳大夫抢先一步道:“可以吃,没有毒。” 又指着放在箩筐里的斑鸠叶道:“不仅没毒,这斑鸠叶还是一味药材,吃了有强身之效。” 就是那魔芋长得太丑,从古至今都没人敢吃,不过做成魔芋豆腐后,确实没毒,可以吃。 黎大人听罢急了,问道:“你可检查清楚了?当真可吃?” 柳大夫在心里给了黎大人一个白眼,竟然信不过老夫,那你花大价钱请老夫去给老顾家那几个治花柳病干啥? 柳大夫没有理会黎大人,肖大夫怕他得罪人,点头道:“老夫所验,确实无毒,就是那魔芋不可生吃,必须熟食,不然那浆水会让人手脚发痒。” 这个不算有毒,只因有些常吃的瓜类的浆水也能让人手脚发痒。 黎大人急问:“当真只是如此?” 肖大夫道:“嗯,确实只是如此,这两样东西都可食用。” 黎大人听罢,像是被人抽了活气般,有一瞬间的疲惫,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古知府道:“下官恭喜大人,喜得两种救民作物。” 古知府哈哈笑道:“这两样东西出自咱们河安府,咱们在场的人都有功劳。” 又看向郑县令:“郑大人,田福县出了此等天之骄子,本府很是欣慰,已是等不及想要看看他府试的佳作。” 黎大人听到这话,脸都白了。古知府这是看中了顾锦安,要保他府试顺畅啊。 也对,能写出这等策论的考生,别说过府试,去考院试都有可能夺魁。 而顾锦安要是院试也能夺得案首,古知府作为顾锦安所在府城的主官,是能立功的,自然要好好护着他。 黎大人是心酸不已,为啥顾锦安夺得县案首,而成贤却无缘科考? 郑县令是直接忽略黎大人那苍白的脸,对古知府道:“知府大人乃是一府之尊,也是顾锦安的父母官,他能成才,大人也有功劳。” 他指着那些斑鸠叶豆腐跟魔芋豆腐道:“要是没有知府大人,顾锦安就算再有本事,也无法把这两样吃食上呈朝廷。” 古知府听得是通体舒畅,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断过,已经在想着自己因此立功,调往京城做京官,或者调任金陵做知府的风光模样。 肖大夫是知道顾锦安的,听到这话,知道是那小子出息了,很为顾锦安高兴。 不过…… 他看向斑鸠叶豆腐跟魔芋豆腐,做出这两样东西的人,应该不是顾锦安,而是小鱼那丫头。 但小鱼是个姑娘家,名声太大了不好,他就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古知府也看着斑鸠叶豆腐跟魔芋豆腐,道:“这两样吃食的名字不太好听,不如咱们给改改。” 唐通判很是赞同:“大人说得是,这名字必须得改,魔芋魔芋的,那魔字听着就不吉利,可不能用。” 古知府点头,这上呈给京城的东西,不可用这般邪气的字,他想了想,道:“这魔芋长得极大,不如就叫大山芋吧,魔芋豆腐就叫山芋豆腐。斑鸠叶豆腐色泽碧绿,就叫翡翠豆腐吧。” 神仙豆腐的名字太大,上呈京城后,怕京中的大人会说他狂妄,还是用翡翠豆腐来的好。 说完看向郑县令:“郑大人觉得如何?” 郑县令笑道:“大人不愧是榜眼出身,名字起得极佳。” 魔芋豆腐跟斑鸠叶豆腐的新名字就定下来了。 …… 黎大人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府的,一回到府上,他整个人都瘫在太师椅里。 顾锦安,那个废物顾老六的孙子,竟然这么出息。 顾老六怎么能有这么出息的孙子?! 黎大人不仅仅是酸,而是生出了杀意,他恨不得顾锦安在这个世上消失,让顾老六继续做废物,永无出头之日。 可惜,在府衙的时候,郑县令估计是看出他不喜顾锦安,特地说了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里的后生,也是因为才名遭到别人嫉妒,被人给暗杀了。 古知府听了那个故事后,还直接砸了吃翡翠豆腐的碗,怒道:“谁敢在本府辖下谋害有才之人,本府定会让他偿命!” 他不是蠢货,听到郑县令跟古知府的话,知道自己就算再怎么想要杀死顾锦安,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出手。 他得等,等古知府他们利用顾锦安立下功劳后,才能把顾锦安给宰了。 第849章 最看不起的人出息了 黎大人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因此没有立刻对顾锦安下手,但他心里很不舒服。 又想到顾成贤他们,心里更加难受。 黎大人心情不好,又是深夜才回府,不知不觉就在书房睡着了。第二天起来后,去看了孙子黎延。 黎延还是那个样子,病弱得让人心疼。黎大人看着脸色苍白,说一段话就要喘上一会儿的黎延,心情更加不好。 他想到了顾成志,那孩子当真是个壮实,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闹腾的时候能把屋顶掀翻,跟延哥儿的羸弱正好相反。 黎延见他的脸色不好,关心的问道:“爷爷,您看起来很疲惫……是昨晚没睡好……咳咳咳~” 黎大人见他说一句话喘了两回气,最后还咳起来,脸色更加难看。想到英年早逝的黎延父亲,以及他那个才十几岁就死掉的幺儿,真怕黎延跟他父亲和小叔一样短命。 “延哥儿别说话,好好休息,爷爷上衙去了,回来再来看你。”黎大人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安慰了延哥儿几句后,出门离开。 延哥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敏感的察觉到黎大人的不喜,红着眼眶问身边的嬷嬷:“嬷嬷……爷爷是嫌弃延哥儿……身体不好吗?” 这话问得嬷嬷很是心酸,任何家族里,长辈都不喜欢病秧子的子孙,相较于其他人家,黎大人在子孙稀少的情况下,对延少爷已经很上心。 嬷嬷不想延哥儿难过,安慰着他:“延哥儿莫要这么想,大人每天都来看延哥儿,待延哥儿是极好的。且大夫说过了,延哥儿的病随着年纪增长,会好起来的,不担心啊。” 黎大人却是很担心延哥儿会死掉。他老了,信命,总觉得这是报应,可他无法忍受黎家绝后! 因此黎大人在出了黎延的院子后,对黎庄道:“去准备准备,今天下衙后,我要去墨香街宅子看看。” 黎庄皱着眉头,劝道:“大人,那边有黎管家照应,您不必亲自过去……如今府城的人还在说着老顾家的事儿,您去得太频繁,会对您的官声有碍。” 黎大人想了想,道:“那就把时间推迟,等天色黑透后再去。” 他得去那边看看,见着志哥儿健康,宝哥儿安好,成贤的病情没有恶化,他才能放心。 黎庄见黎大人不听,只好应是,不过…… 他看向黎大人,大着胆子提议:“大人,您这么照顾老顾家不是办法,那个顾大山家不是很有钱吗?您不如直接让顾老爷子跟顾大山相认,如此一来,顾大山家的营生就是老顾家的,您也能松快些,不必总是为老顾家奔波。” 黎庄知道自己这么说很不厚道,可只要能甩掉老顾家,他根本不在乎会损害顾大山家的利益。 且老顾家本就有夺取顾大山家营生的心思,不过是遇上了顾有文母子瘫痪、顾成贤四人得了花柳病,这才耽误了夺产的事儿。 黎大人一直垂涎顾大山家的营生,也不想再耽误下去,点头道:“你说得对,让老顾家跟顾大山一家相认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又交代道:“告诉祝五,让他今晚来汇报顾大山家的事儿。怎么查了这么久还只是查到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儿?他要是不行的话,就让他滚回来,派祝八去。” 每个大族都养着一批隐藏在暗处的人,为家族办事。祝八就是如同影子卫一般,影藏在暗处,给黎大人办事的人。 “是。”黎庄应着,心里也泛起嘀咕,按理说以祝五的本事,不可能查了一个多月还没查出顾大山家的底细啊,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黎庄他们不知道,是游安跟大庆他们给祝五使了绊子,他们在暗处,把祝五的人耍得团团转。 更让祝五郁闷的是,他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无缘无故的受伤,那个田福县就像是他们的克星一般,每次踏入,他的人就会出事。 有两个伤得最严重的是直接卧床不起,还有两个是不小心跟当地人发生冲突,差点被人拖去告官,辛亏他们跑得快。 这些事情太过丢脸,祝五都瞒着,没敢跟黎大人说。 …… 黎大人洗了一把冷水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后,坐着骡车上府衙办公,忙活到天黑才离开衙门,直奔墨香街宅子。 老顾家人知道他来了,那是激动得不行。顾有禄想要来拜见黎大人,却被黎家的下人拦住,说他有花柳病,不能见黎大人。 没错,顾有禄、顾成贤、钱光宗父子在七天前已经发病,被大夫确诊为花柳病。 只是他们的病症很轻,大夫说了,只要精心治疗,好好用药,就能继续活下去。 河安府的大夫都不乐意来给顾有禄他们看病,嫌晦气,如今在宅子里坐诊的是江南来的一位名医,专门给楼子里的女人看这等恶症的,很有经验,不过也很贵。一天的坐诊费就要一百两银子,再加上顾有禄四人的药钱,当真是个无底洞。 黎大人看了墨香街宅子的账本,更加想要夺顾大山家的营生,只有夺了顾大山家的营生,才有银子给顾有禄他们看病。 黎大人怕被传染,没有去后宅,只坐在前院的客堂里,让下人把老顾家人带来。 顾老太得知黎大人来了,是啊啊叫着让顾老爷子把她抬出去,她要见黎大人! 顾老爷子没办法,只好跟顾小妹一起把她给架到前院客堂来。 顾有文没有得花柳病,只是马上风瘫痪了,也让古氏跟下人把自己抬到前院客堂来,看见黎大人后,立时大哭,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可黎大人没空看他哭,只看向顾老爷子,道:“你孙子顾锦安参加了今科县试,高中田福县的县案首。” 这话一出,老顾家人都愣住了。 古氏往常都很淡定,听到这话是叫了起来:“黎大人您说什么?顾锦安那个狼崽子去考了县试?还考中了县案首?他怎么敢去考县试,他也配读书!” 古氏仗着自己是秀才之女,嫁的又是读书人,在老顾家的时候很是看不起顾大山一家,觉得他们一家就是老顾家的奴才。 可如今她最看不起的这一家子,竟然出了一个县案首! 第850章 心机女 县案首是什么,那是只要不出意外就能考上秀才的人。 古氏是嫉妒得快要发疯,顾老太比她更甚,是啊啊的叫着,一个字一个字的怒道:“窃……贼!” 这个县案首理应是贤哥儿的,却被顾锦安给窃了去,要是顾锦安死在逃荒路上,或者得了花柳病,无法参加县试的话,能考到第一名的人一定是她家贤哥儿。 顾老太当真是个疯子,都不知道她这想法是怎么来的? 顾锦安能考上县案首是他的本事,顾成贤有本事考上吗?就算顾成贤去考了,以他的学问,也考不上县案首。 顾成贤会去春风楼寻欢,一半是被前观众父子怂恿,一半是知道自己学问不成,生怕再考不上会让黎大人知道他学问不行,绞尽脑汁想着应对法子,把自己弄得压力太大,想去寻欢解压的。 可顾老太不这么认为啊,她觉得是顾锦安偷走了顾成贤的福气,顾成贤才会得了花柳病跟痛失案首头衔。 “贼,子!”顾老太恨不得杀了顾锦安,早知如此,她当初就该把顾锦安扔到山里去喂狼,如今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黎大人,想要请他做主,抹掉顾锦安的名次。 顾小妹不愧是顾老太最宠爱的女儿,深知顾老太的心思,见顾老太说话费劲,她代替顾老太说道:“黎叔,那个顾锦安恨死了我们一家,可不能让他考上功名啊,您想想办法,把他的名次给抹了,别让他做秀才。” “闭嘴,你说这话是想害死我吗?”黎大人气得不轻,没想到顾小妹会这么蠢,他拍着桌子道:“一个县案首的名次是你说抹去就能抹去的?敢对科举动手脚,可是要被抄家问斩的。” 且顾锦安这回的说农论太过精彩,给官府贡献了两种能果腹的吃食,郑县令还把他的策论送来府衙,给知府大人看过了。 知府大人要保的考生,而这个考生还有真材实料,他是疯了才会去抹掉顾锦安的名次。 顾小妹被黎大人呵斥,吓得不轻,惨白着脸不敢再说话。 古氏不服气,见顾小妹被骂,看向呆愣的顾大姑,推推她,示意她开口求黎大人,对付顾锦安。 可顾大姑是彻底懵了:“顾锦安考上了县案首?诶哟哟,那狼崽子出息了啊,那我如今可就是县案首他姑了。” 说着还挺高兴,把古氏气得不轻。 郑氏冷笑:“大姑,你高兴个啥,你可不是顾锦安的亲姑姑。” 她,才是顾锦安的亲婶娘! 顾大姑正高兴自己成了县案首的姑姑呢,被郑氏这么一说,气得不轻,骂道:“你胡咧咧个啥,再敢多嘴一句,老娘撕了你!” 郑氏不服气,想要还嘴,黎大人阴冷的目光立刻刺向她,把她吓得一哆嗦,不知道黎大人为何突然生气?赶忙把顾成志推向黎大人:“志哥儿,赶紧去给你黎爷爷请安。” 顾成志拖着肥胖的身体,嘴角还留着点口水,对着黎大人道:“黎爷爷。” 黎大人看见胖嘟嘟的顾成志,很是高兴,心里对郑氏的怒气也消了不少,拉过顾成志抱在怀里,对郑氏道:“一介妇人,理应好好相夫教子,逞什么口舌之快?”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骂金枝! 顾有福一房也来了客堂,但他们这一房历来没什么地位,在黎大人面前不敢多说话,可他们听到顾锦安考中县案首之后,也很高兴。 想着,这回不但能拿到顾大山家的营生,还能靠上顾大山家的势,等顾锦安以后做了官,他们能仗的势就更多。 顾有福是高兴得不行,恨不得现在就跑去找柳碧娘,告诉她,别他娘的看不起老子,老子不是靠着打秋风过日子的人家,老子是县案首的亲叔叔,我家侄儿未来是要做官的。 然而,顾有福也不想想,逃荒的时候,他这一房是怎么设计陷害顾大山一家的? 而顾老爷子在得知顾锦安考上县案首后,整个人都懵了……县案首?那个他一直深恨的顾大山的儿子考上了县案首? 顾老太天天在他耳边说科考的事儿,顾老爷子是知道县案首代表着什么的,此刻是又欢喜又郁闷……他的一个孙子考上县案首了,可郁闷的是,考上县案首的却不是他最喜欢的孙子成贤。 黎大人呵斥完郑氏之后,看向顾老爷子,道:“顾锦安是你的孙子,如今又出息了,你是当爷爷的,得知这个好消息,理应带着礼物去田福县跟他们相认。” 顾老爷子闻言先是笑了笑,反应过来后,又道:“理应是他们来拜见我,哪里有做爷爷的去拜见孙子的?” 黎大人冷笑:“你家以前待他那一房并不好,如今人家出息了,你们不亲自过去,还以为他们会来见你吗?且你做爷爷的亲自去了,他那边是做儿子当孙子的,就算心里再有怨言,也不敢不认你。” 长辈亲自去相认,那就是有低头认错的意思,长辈都认错了,要是小辈敢不接受,就会被人给唾弃死。 顾老爷子本就害怕黎大人,闻言不敢多说,只能点头,可心里很是憋屈。 顾有福是急忙道:“爹,儿子陪您一块去,我亲侄子考上了县案首,我这个做叔叔的怎么也得去恭贺恭贺。” 一直没有说话的顾蓉站了出来,对着在场的人行了一礼后,说道:“爷爷、黎大人,蓉姐儿也想陪着爷爷去大伯家。大伯家有两位堂姐在,我去了也能跟他们说说话。” 顾蓉知道黎大人不喜欢她一房,她想要靠着黎家翻身很难,如今只能去巴结顾大山一家,靠着他家的关系,过上好日子。 一年赚上十万两的营生、一个县案首,未来的秀才公堂哥,听说这个堂哥还认识金陵的世家子。 世家子啊,顾蓉做梦都想要嫁的金龟婿,要是能叫着顾锦安搭上江南的世家子,即使不能做正室,只当个良妾,她这辈子跟以后的后代也不用愁了。 顾蓉是个很有心机的人,一直在为自己打算着,可她忘了,当年逃荒她骗了顾锦绣,差点害得顾锦绣被丁胖子给抓走的事儿,顾锦里还记着呢。 识相的就有多远躲多远,这般去找死,顾锦里就算想放过她都做不到。 第851章 傻子? 张氏听罢,眼睛一亮,把顾成礼也给推出去,道:“爹、黎大人,成礼跟安哥儿是自小一起长大,让成礼跟着去,也能跟安哥儿说说话。” 顾大姑酸了,冷嘲热讽的道:“张氏,你扯什么弥天大谎呢,当年在老家,你家成华、成礼两兄弟可没少欺负安哥儿,要不是有罗家的那个小子护着,你们能把安哥儿给打死!” 要不是她家承才得了花柳病,不能出院子,轮得到张氏来说这话? 张氏冷笑:“他大姑,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当年欺负安哥儿最厉害的可是你家钱承贵跟钱承才。他们不但欺负安哥儿,还打绣姐儿的主意,也不看看绣姐儿长得什么模样,能看上你家那两个儿子?” 顾大姑被张氏嘲讽,气得不轻:“好你个张氏,竟然敢当面指摘我家承贵跟承才了,你是见着我娘瘫了,不能打你就猖狂了是吧?再敢多说一句,老娘替我娘教训你!” 顾锦绣长得好看,当年钱承贵是很喜欢顾锦绣的,说要娶顾锦绣。可顾大姑不答应,嫌弃顾大山没本事,她的儿子定是要娶那富家小姐的,顾锦绣算个屁,让她做个妾都是看得起她了。 “闭嘴!”黎大人快疯了,指着张氏对顾老爷子道:“你们老顾家的媳妇是怎么回事,这般没有规矩,竟然敢跟大姑子吵架,你身为一家之主就不管管吗?” 按理说,这是老顾家的事儿,黎大人一个外人不能插手老顾家的家务事,可顾老爷子就像个软蛋一般,根本不敢反驳黎大人话,是把张氏给骂了一顿。 黎庄在旁边看得都惊呆了,老顾家的一家之主到底是谁?是黎大人还是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也知道黎大人这么管着自家的事情不对,可他一个泥腿子,哪里敢抱怨官老爷,是黎大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敢反驳一句。 不过,他骂完张氏,还是道:“如今有文、有禄他们都病着,我一个人去见顾大山一家不太好看,就让有福一家陪同吧。” 张氏听罢,高兴得不行,觉得这顿骂值了。 黎大人不想细究这些,点头答应了,道:“事不宜迟,你们明天辰时就启程去田福县,黎家的护院会驾车来接你们。” 又提醒道:“如今顾大山一家有钱了,顾锦安也出息了,你们想要拿到他家的营生就不能再打骂他们,得用点心。不然顾大山一家可不会那么容易就交出家里的营生。” 顾老爷子闻言,觉得自己的脸面被打了,梗着脖子道:“我是当爹的,亲自去见他,他还能不把营生交出来?” 黎庄听得冷笑,这顾老爷子以为自己是皇帝吗?张张嘴巴就能把儿子的营生都夺走? 但他也是想要顾老爷子夺产成功的,只有夺产成功,黎家才能甩掉老顾家这个泥潭。 所以不管顾老爷子是撒泼打滚也好,上吊威逼也罢,只要能拿到顾大山家的营生,别再用黎家的银子看病,他就不会多说什么。 黎大人把事情说完后,逗弄了顾成志几句,便起身离开。 顾老太见状,是疯了一般朝着他的背影啊啊啊的叫着,可黎大人是头也不会的走了。 他心里是怪顾老太的,觉得是她没有教好顾有文兄弟,才让他们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功过相抵,她对黎家的功劳已经没了,要不是看在有文兄弟的份上,他早就派人杀了她。 顾成志很喜欢黎大人,见黎大人跑了,也跟着跑出来,拽着黎大人的手道:“黎爷爷,你的骡车上有好吃的吗?志哥儿想吃,志哥儿饿了。” 黎大人笑了,带着他来到骡车上,把一个食盒递给他:“里面还有些吃食,你拿回去吃吧。” 顾成志眼睛放光,结果食盒后,立刻蹲下,就在骡车便狼吞虎咽起来。 黎庄看得眉头大皱,过了年后,这个顾成志也有九岁了,这么大的孩子竟然还像狗一样蹲在路边吃东西,还吃……吐了! 没错,顾成志吃着吃着,突然呕吐起来,吐完后,直接用袖子一抹嘴巴,嘿嘿笑道:“晚饭吃得太饱了,没事儿,吐一会儿就能把好东西吃下去了,不会浪费。” 黎庄是惊呆了,这个顾成志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正常人能做出这事儿、说出这话? 可黎大人根本看不出顾成志的异样,只是看见他吃得多,身体壮实,还会说不浪费,是夸道:“志哥儿是个好孩子,还知道不能浪费。你吃慢点,不着急。” 郑氏从宅子里追了出来,看见顾成志蹲在地上吃东西后,赶忙冲过来把他拽起来,赔着笑脸对黎大人道:“让您老看笑话了,志哥儿赶紧给你黎爷爷行礼,恭送你黎爷爷。” 顾成志听话的对黎大人躬躬身子:“黎爷爷慢走。” 黎大人听罢,满意点头,坐着骡车回去了。 可他没有看见,在他上车不久之后,顾成志竟然抓起一块吐出来的肉,又给塞进嘴巴里,还冲着郑氏道:“嘿嘿,娘,好吃呢。” 郑氏脸都白了,赶忙悄声对他说:“娘说过多少回了,吐出来的东西不能再吃回去,也不能像狗一样吃东西,得上桌子,用筷子吃。要是让你黎爷爷看见你这么吃东西,他可就不喜欢你了。” 顾成志边吃边道:“娘胡说,黎爷爷刚才可喜欢我了。” 郑氏怒道:“什么胡说,你按照娘说的做就对了,不然娘揍你!” 郑氏很是烦躁,顾成志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只因她们郑家,她一个早逝的兄弟就跟顾成志一样,是个……脑子不太聪明的。 她那个兄弟活到十二岁,还是跟顾成志一样,比顾成志还要傻,再后来,她那个兄弟就不见了。 她刚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问二哥哥去哪里了? 她爷奶说,二哥哥在山里被猛兽给吃了。 后来长大才知道,她那个二哥哥是脑子有问题,自家爷奶生怕二哥哥的事情被人知道,连累了大哥哥、三弟、四弟,就给扔了。 要是不扔,别人知道二哥哥的毛病,她大哥、三弟他们是连媳妇都娶不上。 家里本来就穷,谁家姑娘愿意嫁给又穷,脑子又有问题的人? 第852章 他一定是作弊 顾成志怕郑氏揍他,急忙点头应道:“嗯嗯,我听话,娘别揍我,给我肉吃,再给我官做。” 你一个傻子还想做官? 郑氏看着流着哈喇子,一脸蠢笨的顾成志,很是心烦。 顾成志的事儿,她也不知道能瞒多久,估摸着再过两年,顾成志年纪大了,要是还是这副模样,别人一定会发现他脑子有问题。 不过,顾有禄得了花柳病,不能再去找其他女人生孩子,这辈子就只有志哥儿一个儿子,就算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也不能把志哥儿给扔掉。她一样能靠着志哥儿过上好日子。 宅子里,顾老爷子第一次扬眉吐气起来,看着在场的人道:“大山家出息了,你们再忍忍,等我去田福县回来,咱们就能花自己家的银子,不用再看黎家的脸色。” 顾老爷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黎大人在的时候他屁都不敢放一个,黎大人一走,他就摆出一副看不起黎家的样子来。 “呸!”顾老太朝着顾老爷子呸了一口,什么东西,就你还敢嫌弃黎家? 顾老爷子皱眉,怒道:“老婆子,你再敢这般没规矩,别怪我不给你脸!” 他大儿子可是发财了,孙子还成了县案首,只要顾锦安将来能做官,他就是官家老太爷,这死老婆再敢给他脸色看,他休了她。 顾老太先是被黎大人无视,又被顾老爷子呵骂,悲从中来,呜呜呜的哭着。 顾老爷子见她哭得凄惨,又安慰她:“行了,别哭了,等我从田福县回来,咱家就能有花不完的钱。大山家的营生、安哥儿的人脉,全都能为咱家带来好处。” 又道:“听说安哥儿还认识金陵的世家子,小妹、雅姐儿、蓉姐儿的年纪都不小了,到时候让安哥儿给他们找几个世家子嫁过去,做世家夫人,比黎家还要风光,你就等着享福吧。” 顾蓉笑了,爷爷以为世家子是什么?能娶小姑跟顾雅这两个破烂货?随便给她们找两个鳏夫嫁了就行了,免得到时候被人知道底细,告老顾家骗婚。 不过,她如今没有工夫对付顾雅,只想赶紧跟着爷爷去田福县巴结大伯一家。 顾有福夫妻是喜滋滋的,催促着顾老爷子:“爹,时辰不早了,您老赶紧回屋里歇着。您明天还要带着我们去田福县办大事呢,这睡不够可是不行。” 顾老爷子点头,很是欣慰的道:“你们这一房有心了,走,把你们娘抬回去。” 顾老爷子就像个官家老太爷,吩咐着顾有福一家,把瘫痪的顾老太抬回居住的院子里。 顾成礼瘸着腿,可此刻也像是打了鸡血般,激动得不行……哈哈,顾成贤跟钱承才得了花柳病,顾成志又还小,看着还是个蠢的,等拿到顾大山家的营生后,这营生铁定会落到他这个孙子手里。 顾成礼是越想越激动,做事很是卖力,把顾老太抬回院子后,还亲自打水伺候顾老爷子洗脚。 顾老爷子享受了一番顾有福这一房的服侍后,才把他们打发走。 …… 顾成贤隔着房门,听完黎高的话,是气疯了,一阵哐当哐当,把屋里的陈设给砸了一通:“顾锦安这贱种竟然考上了县案首!不可能的,是作弊,他一定是作弊!” 顾成贤一直看不起顾锦安,可如今这个他看不起的人竟然考上了县案首,而他却得了花柳病,无法参加县试。 顾成贤疯了,拽着门扇,朝着门外的黎高喊道:“去,去府衙击鼓告官,告顾锦安科考舞弊!” 黎高为难的道:“成贤少爷,黎庄管事说了,顾锦安的名次没有问题,知府大人都夸他的才学极佳,说他写的策论是利国利民的好文章,给个县案首都是委屈了。” 砰砰砰! 一阵击打房门的声音传来,顾成贤拍打着房门,咆哮道:“住口,住口!顾锦安就是作弊才考上县案首的,他一个没上过私塾的,能有什么学问?你赶紧去府衙报官,状告顾锦安科考舞弊,快去!” 顾成贤是吼得嗓子都快破了,他无法忍受从小就被自己欺负的顾锦安竟然比自己出息。 黎忠在院子里站着,听到顾成贤的话,朝着黎高做了个手势。 黎高见状,对顾成贤道:“是,成贤少爷放心,小的这就去办。” 言罢,急忙溜了。 黎高跟黎忠出了院子后,低声骂道:“呸,一个得了花柳病的蠢材还敢这么嚣张,连点证据都没有就要去状告一个县案首,他哪里来的胆子?” 黎忠冷笑一声,哪里来的胆子?还不是黎大人给的。 不过他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而是对黎高道:“你以后别跟他唱反调,顺着他些就是了。要是不顺着他,他一发疯跑出来,或者朝咱们吐口水,咱们可是要染上花柳病的。” 黎忠说着,还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手臂,暗骂一声晦气,他们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被分来伺候顾成贤。 两个小厮低骂着走了。 顾成贤还在屋子里发疯,闹腾到半夜才睡下,把院子里的婆子气得不轻,杀千刀的,明天她们又要进去给他收拾屋子。 顾雅这一晚上也不好过,她历来看不起顾锦绣,一晚上都在想着,顾锦安考上县案首了,会不会给顾锦绣找个江南的世家子? 不行,顾锦绣那狐媚子一定不能嫁得比她好! 这一晚,老顾家人是心思各异。 第二天天刚亮,顾老爷子就起来,吃过早饭后,把自己打扮一新,带着顾有福一房人坐在客堂里,等着黎家的骡车上门。 黎家的骡车很准时,辰时刚到就来了。来了四辆骡车,其中一辆骡车装着各式礼物,看得出来,黎大人为了能让老顾家顺利拿到顾大山家的营生,是下了血本了。 祝五生怕老顾家不能安然到田福县,特意带着一骡车的护院跟来了,美其名曰,护送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听罢,觉得很有面子,用训斥的口气交代了顾大姑、古氏等人一番话后,带着顾有福一家上了骡车,向着城门奔去。 大庆带着二平三平等人,一直盯着老顾家,见他们走了,只是笑了笑,并未追上去……游安、游喜、游乐他们早就分为三批,埋伏在河安府前往田福县的路上,顾老爷子他们就算有祝五护送,也到不了田福县,只会灰溜溜的回来。 大庆吩咐着二平:“去通知说书先生们,这几天再讲老顾家的八卦,把老顾家在老家、京城、黎府做过恶事都讲一遍,再把黎大人也带进去,重点八卦他对顾有文父子太好,胜过亲儿子黎二少爷。” 而这些事情,都是小东家在离开府城前吩咐的。 第853章 告知顾大山 小东家说了,要是老顾家还敢找死,那就先把他们的名声弄臭,等真到了对薄公堂之时,别人才不会大骂小东家一家。 没错,是不会大骂,而不是会帮小东家一家。在这个讲究孝道,老子能让儿子去死的大楚,它就是这么无奈。 “大庆姐,你放心吧,那些说书先生巴不得多说老顾家的八卦呢,每次一说老顾家的八卦,那坐下来听的人比讲其他故事的时候要多得多。”三平笑道:“他们都恨不得塞银子给我们,让我们多透露老顾家的事儿。” 大庆听罢,交代三平:“切记要做得隐秘,不可让别人查到我们身上。” 三平点头,恭敬应道:“是,我们定会做得隐秘。” 扫尾、清理掉活动痕迹,这些事情秦三郎都是教过他们的,他们学得不错,用来对付黎家的人足够了。 大庆听得点头,让三平马上去办,又让二平盯着老顾家后,她回了秦三郎在府城的一座宅子,这座宅子是他们的落脚地之一,在这里办事,比在小东家的宅子里办事要方便许多。 她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送去田福县给游安后,又带人去了黎家,盯着黎家人……比起老顾家,黎大人才更难对付。 …… 大丰村顾家,几家人高兴了几天后,就开始忙春耕的事儿。 而三奶奶和崔氏则是忙着朱茶花的婚事。 朱茶花早就跟童大雨的哥哥童大雷定了亲,三月初六就要成亲,而他们成亲之后。 朱茶花一家是除了何三癞子夫妻以外,跟着她家最久的下人,三奶奶不想委屈她,是帮忙准备婚事,还给朱茶花准备了一份银三样做嫁妆。 顾锦里家除了给银三样以外,还分别给了朱家跟童家十两银子办酒席,让他们两家把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朱家跟童家都很激动,朱茶花还哭了一场,要是没有遇到顾家,她铁定是被卖到楼子里陪客的命,就算命好不用被卖到楼子里,而是卖到富户家去,估摸着也逃不脱被富户家拉老爷、少爷拉上床的命运。 朱茶花家以前是给大户大人做下人,对于给老爷、少爷做妾一点兴趣也没有。她见得多了,老爷、少爷睡了你不一定会娶你,大部分的丫鬟都是被白白睡了,然后被配给小厮。 之后老爷、少爷要是有兴趣了,还会去你家里跟你睡上几回,而同样是做下人的男人就会避开,等完事了再回来。 也有做小厮的不愿意自家媳妇被老爷、少爷睡的,可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卖掉。 朱茶花想到以前在府里听说的那些事儿,是恶心得快吐了,老天爷总算是待她不薄,让她能过正常的日子。 三月初五的晚上,童家就摆了宴席,请顾家所有的下人吃席,顾德旺还带着几家年纪小的孩子去蹭了一顿饭,一个个吃得肚子溜圆的回来。 三月初六一大早,三奶奶就去了童大雨家。 如今的童大雨家在作坊宅子的竹林里建了一座院子,一家人住在里面,很是宽敞。 而崔氏则是去了朱家,如今的朱家也在顾锦里家买的空地上建了院子,一家四口独门独院的住着,跟村里的村民家差不多,不知内情的,根本不知道她家是做下人的。 老朱媳妇带着朱茶花亲自来接崔氏,欢喜的道:“东家夫人,您大骇亲自过来给茶花送嫁,对我们实在是太好了。” 崔氏笑道:“茶花伺候了绣姐儿这么多年,她出嫁,我合该来给她送嫁。” 朱家跟童家的婚事办得很是热闹,摆了流水席,大丰村的人只有乐意,都能来吃席。 大丰村的村民是家家户户都派了人来,想来看看这下人成亲到底能有风光,结果是震惊了,实在没有想到,一个丫鬟出嫁而已,竟然会有十抬嫁妆! “牙婶子,你掐掐我,我是不是看错了,这是十抬嫁妆?”何田娃媳妇抱着自家小儿子,看着摆在朱家院子里的嫁妆是懵了,一个丫鬟出嫁,能有这么多嫁妆? 牙婶子没有跟她客气,是狠狠掐了她一把,把何田娃媳妇掐得差点痛出眼泪。 “诶哟,这还真不是做梦,真有十抬嫁妆啊。”何田娃媳妇快要酸死了,她娘家的日子过得不错,可她出嫁那会儿,也不过是两抬嫁妆,其中一抬还是亲戚们给凑的,她娘家就给了一抬嫁妆,外加一点压箱底的银子。 何田娃媳妇快哭了:“听说有三抬嫁妆是顾家添的,还给压箱底的银子,你说这顾家咋这么大方啊,我现在卖身去顾家做丫鬟,顾家还收不?” 牙婶子嘲笑她:“你可拉到吧,你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能做丫鬟?” “啥?有三抬嫁妆是顾家给添的,还给压箱底的银子?诶哟哟,我家菊儿真真是嫁得早了,要是知道顾家这么大方,我一定趁她出嫁前,把她卖到顾家去,等嫁人的时候也能得个十抬嫁妆。”菊儿娘是拍着大腿直喊可惜,恨不得现在去把菊儿拉回来,再卖到顾家去。 然而,就算她们想要卖身给顾家,顾家也不会要,顾家要的皆是牙行里登记过的人。 说话间,童大雷来接亲了,是抬着一箩筐铜钱来的,一来就给村民们洒钱,又把村民给惊了一把。 这他娘的是做下人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少爷成亲呢? 村民是一边羡慕一边抢喜钱。 童大雷趁着村民们抢钱的空档,成功进了院子迎亲。 朱茶花穿着一身红色嫁衣,被朱长寿给背着出来,放到迎亲的骡车上。 骡车是制药作坊的,顾锦里觉得人就结一次婚,能让朱茶花风光的就让她好好风光一把,就把骡车借给童家来接亲。 “吉时到,新娘出门子咯!” 随着这一声喊,骡车缓缓动了起来,顾家的下人则是抬着嫁妆,往童家走去。 这一天都是热热闹闹的,一直到天色黑透。 顾锦里家也去童家吃了喜酒,顾大山跟崔氏看着童家的热闹,想着绣姐儿跟安哥儿年纪都大了,他们也快做公公婆婆、岳父岳母了,很是高兴。 回家后,还欢喜的说着童家的喜宴如何的好。 顾锦安趁着他们高兴,给他们说了一件晴天霹雳的事儿。 第854章 硬气了 顾大山听完顾锦安的话,是直接懵了:“……安哥儿,你说啥?你,你爷爷他们回来了?” 顾大山说这话的时候是直打哆嗦,原本因为喝酒而通红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惨白起来。 三爷爷跟三奶奶也惊了,没想到老顾家会回来。 三奶奶拽着顾锦安问:“安哥儿,你说是真的?潘氏他们没死,还回来了?” 顾锦安点头:“嗯,他们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且已经知道我们家情况,想要夺我们家的营生,那个柳娥娘的事儿,就是老顾家做的。” “啥?那个撞大山骡车的女人是老顾家派来的?”三奶奶气得不轻,指天咒地的大骂着顾老太:“潘氏这个祸害,老天爷饶她一命就算了,她还不知道感恩,一回来就找你家的麻烦,想要夺你家营生。我呸!这营生是小鱼想出来的,咱们几家人辛辛苦苦做起来的,跟她有啥关系?” “再说了,你们家跟老顾家已经断绝关系,这都没关系还来惦记着你家的营生,怎么就这么丧良心!” 三奶奶骂着骂着,把自己给骂哭了。她是知道大山家以前过得苦日子的,实在不想大山一家再过回以前的日子。且这四年来,他们老两口跟着大山一家过活,早就把顾大山当做亲子般,一想到老顾家回来,大山一家可能要去跟老顾家过日子,她心里就难受。 三爷爷骂她:“你别哭了,听安哥儿把话说完。” 三爷爷知道三奶奶在担心什么,他何尝不担心? 可老六一家已经回来了,他们就得想法子对付,不能让大山一家吃亏。 三奶奶抹掉眼泪,对顾锦安道:“安哥儿,你把那一家子的事情说完。” “诶。”顾锦安应着,把老顾家何时回来,跟黎家是什么关系,又是如何眼红他家,想要夺走他家营生的事情给说了。 顾大山听完,是掉着眼泪哭道:“他们想做什么?到底想做啥啊?!” 顾锦安看着他爹掉眼泪的模样,冷笑道:“想做什么?自然是想要夺走咱家营生,继续欺负咱们,把咱们一家当奴才使唤。” 顾大山道:“可咱们已经断亲了,这是咱家的营生,他们凭啥来抢?” 顾锦安跟顾锦里听到这话,总算是放心不少,只要他爹不向着老顾家就成。 顾锦安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咚一声,回头一看,是崔氏晕倒了,他吓得不轻,急忙扑过去扶起崔氏:“娘,娘你咋了?” 顾大山也急忙扑了过来,不知所措的看着崔氏。 顾锦里急忙带出随身携带的药瓶,打开药瓶,让崔氏嗅了一口气臭气后,崔氏才醒了过来。 可崔氏的情况很不好,浑身都打着哆嗦,嘴巴青紫,想要说话,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掉着眼泪,拽住顾大山的手。 顾大山跟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自然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抱住她道:“别哭,你放心,我不会让爹娘再欺负安哥儿他们。” 崔氏是受老顾家磋磨最多的人,她听到老顾家回来,是吓得晕过去,但她怕的不是自己受苦,而是怕几个孩子受苦……四个孩子里,三个都到了成亲的年纪,她真怕老顾家会不管不顾的把她的孩子胡乱配人。 顾锦里安慰她:“娘,我们都长大了,哪里还会受老顾家的欺负。您放心吧,老顾家要是再敢欺负我们,蹲大牢的一定会是老顾家。” 崔氏知道这个女儿本事,听到她的话,总算是放心不少,嘴巴动了动,能说话了。 她看向躲在顾锦绣怀里的程哥儿,朝他伸出手:“程哥儿不怕,到娘这边来。” 程哥儿的眼泪早就在眼眶里打转,听到这话,扑了过来,哇一声,大哭出声。 小家伙什么话都没说,就是哭,哭得很凶很凶,像是要把小时候受过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顾锦安看了很不是滋味,自大安顿下来以后,他一直亲自教导程哥儿,就是希望他不要受老顾家的影响,好好长大。 可老顾家太不是东西,太会磋磨人,连他听到老顾家回来都会发抖,何况程哥儿? 他轻抚着程哥儿的脑袋,安慰他:“程哥儿不怕,你一直都说大哥跟二姐很厉害,有大哥跟二姐在,老顾家的人绝对不会再敢欺负你们。” ……他以前程哥儿住一个屋子,有时候程哥儿睡着睡着会突然惊醒,或者是睡着睡着就哭了,喊着奶奶,不要打我,我没偷吃东西。 顾锦里没有去安慰程哥儿,而是来到顾锦绣身边,握着她的手道:“大姐,有我跟大哥在,没事的。” 顾锦绣虽然强撑着,可顾锦里看她惨白的脸就知道,她也是怕的。 顾锦绣笑道:“嗯,大姐相信你们……不会再怕他们。” 三奶奶看着他们一家子,也掉起眼泪来。 三爷爷问顾锦安:“老顾家是一群贪的,他们既然知道你们家有这么赚钱的营生,一定会来夺,你想咋办?” 顾锦安道:“已经断亲,他们要是敢来夺产,我就上衙门告他们。” 三奶奶听得急道:“不行,你是做孙子的,怎么能状告自己的亲爷爷?是会人唾弃的,这世人的口水光是淹就能把你给淹死啊。” 顾锦安再次提醒道:“三奶奶,我们家跟老顾家断亲了。” “三奶奶知道,可世上的人不会管你断没断亲,只会说你们富贵了就不认亲爷爷,你是要科考的,名声要是坏了,可怎么办?”三奶奶是经过事儿的,听说过有人跟父母断亲后,最后发家,父母又找上门要钱的。 你要是不给,那大家就会把你骂死。 那人守不住谩骂,只好又认回自家父母,出银子供养父母跟兄弟。 可顾锦安早就打定主意,不会妥协,他看着顾大山道:“爹,儿子已经想好了,即使不要功名利禄,也要跟老顾家掰扯到底,不能被他们咬一辈子!” 凡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顾锦安没有让顾锦里毒死顾老爷子,一是为了顾大山,二是他不想让自己变成禽兽,三是他相信有理走遍天下,世上总有一个讲理的地方,给他家讨回公道。 顾大山听了沉默片刻,最后道:“安哥儿,如要要打官司,让爹去,你好不容易考上县案首,眼见着就能成为秀才,爹不能让你被老顾家给连累了……是我不认顾老爷子这个爹,跟他断绝的关系,跟你们没有关系,若是上堂,爹去!” 最后两个字,那是说得相当硬气,顾锦里算是彻底放心了,她就怕顾大山会对顾老爷子心软。只要他能硬气起来,那她就不会担心。 第855章 农事 三爷爷一直在旁边听着,看向顾锦安跟顾锦里,问道:“那个黎大人是怎么回事?” 比起跟顾老爷子对薄公堂,三爷爷更担心黎大人,对方可是个官,不好得罪。 顾锦里道:“三爷爷放心,黎大人有人盯着他,他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为了老顾家把自己给搭进去。” 三奶奶还是不放心:“那个黎大人不会为难安哥儿吧?安哥儿可是要去府城考府试的,到时候他给安哥儿使绊子咋办?” 顾锦里笑道:“三奶奶,要是县试之前,黎大人或许能给我哥下绊子,可县试之后,黎大人想要加害我哥就没那么容易了。” 又道:“我哥前几天带着魔芋跟斑鸠叶去了县城,给县令大人做了魔芋豆腐跟斑鸠叶豆腐,如今县令大人已经代表我哥,把这两种吃食的方子献给府城衙门。这两个吃食方子就是我哥的护身符,知府大人若是想要功劳,就不会任由黎大人加害我哥。” 不得不说,顾锦安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大楚缺粮,而郑县令重视农事,已经猜出县试必有一场策论跟农事有关。他就跟她商量,想把魔芋、斑鸠叶等山珍经过加工变成果腹吃食的法子,写进策论里。 顾锦里觉得这个主意极好,同意了。 如今效果不错,郑县令跟知府大人很是重视这两样吃食,顾锦安成功拿到了“护身符”。 三奶奶听罢,终于放心。 三爷爷看着他们兄妹,感慨道:“你们都出息了。” 又看向顾大山跟崔氏:“安哥儿跟小鱼已经想好对策,你们夫妻不用太担心,不用害怕老六一家,要是老六一家太过分,我们老两口就跟你们去公堂,揭了老六一家的皮,让世人看看他们一家到底有多坏。” 有了三爷爷这番话,顾大山的心里更加安稳:“多谢您老。” 三爷爷摆摆手:“别说这些废话了,赶紧扶你媳妇回去休息。” “诶。”顾大山应着,把程哥儿拉起来,推到顾锦安身边:“把程哥儿抱着,爹要背着你娘回屋去。” 言罢,背起崔氏,向着后宅院子走去。 顾锦安抱起程哥儿,给他擦着眼泪:“都这么大了,可不兴再哭鼻子,以后不许哭了。” “嗯。”程哥儿点点头,指着顾大山夫妻的背影道:“去看娘。” 顾锦安听罢,抱着他,跟上顾大山。 顾锦里也握着顾锦绣的手跟上他们,来到崔氏夫妻的屋子里后,给崔氏扎了针,又拿出几粒药丸,让崔氏、顾锦绣、程哥儿吃下。 “这是安神丸,吃了晚上睡觉不受惊。” 他们三人都被老顾家回来的事情吓得不轻,要是不吃安神丸,怕是会被噩梦惊醒。 崔氏三人听罢,老老实实吃下安神丸。 顾锦里他们没有在屋里待多久,见崔氏好了一些后,各自回院子休息。 第二天,顾大山盯着一双黑眼圈起来,忙完早上的活计后,找到顾锦安跟顾锦里,让他们去顾大丫家,跟她说老顾家回来的事儿。 顾锦安跟顾锦里同意了,这事儿得让顾大丫知道。 戚家。 顾大丫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还有遇到顾老爷子跟顾老太的一天。 她听完顾锦安的话,是愣住了,眼泪不住的流着,等反应过来后,直接把盛着早饭的木碗给砸了:“好一个不要脸的老顾家!来,让他们来,看我不撕了他们这群王八蛋!” 又道:“我如今有家有业,有儿有孙的,不怕他们。要是他们再敢来磋磨我们,我豁出这条命去,也要剁了他们!” 顾锦里知道顾大丫心里是恨极了老顾家,等她吼完后,道:“姑姑莫要动怒,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是老顾家磋磨咱们,可现在就不同了。” 要不是顾锦安说,不要为了老顾家那群人变成禽兽,她早就毒死他们了。 戚康明在旁边安慰着顾大丫:“娘,有小鱼跟安哥儿在,您不用动气,他们会替您讨回公道。” 戚康明不傻,早在顾锦里说要去松子庄住上一段时间的时候,他就发觉事有蹊跷,旁敲侧击的问过顾锦安,得知小鱼跟三郎似乎是去了府城办事。 如今想来,应该是去府城对付老顾家了,不然老顾家人能同时倒霉? 顾大丫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愤怒委屈过后,收起眼泪道:“小鱼说得对,咱们可不比以前了,如今不怕老顾家,是老顾家该害怕咱们找他们报仇才对!” 顾锦里听得笑了:“姑姑这么想就对了。时辰不早了,还得忙着栽种黄豆的事儿,我们先走了。” 他们三人没有多待,说完老顾家的事情后就回了家。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也没有为老顾家的事情太费神,而是真的开始忙着栽种黄豆。 移栽黄豆的种植方法不但能让黄豆提前收割,还能提高产量,郑县令很是重视,从三年前开始,是每年她家栽种黄豆都会派人来看,还把这个移栽黄豆的种植方法扩展到了全县。 经过三年的努力,黄豆的收成颇丰,今年郑县令更是把这个移栽黄豆的种植方法上报府城衙门。 知府大人很重视,这提高农作物产量的事儿,可是一大功绩。且自打有了豆制品后,如今的黄豆在田福县可不算是贱物了,而是能让百姓致富的好物。 三月初九,是黄豆移栽的日子,郑县令已经从府城回来,还带回来府衙的一名司农。 司农在大楚属于佐官,是专门侍弄庄稼的,早就听说黄豆移栽的事儿,这回是兴致勃勃的跟着郑县令来了大丰村。 何村长听说县令大人跟府城的一名官员来了村里,高兴得不行,立马召集村民,一路吹吹打打的去迎接郑县令。 郑县令很无奈啊,那脸是想要笑又笑不出来,对旁边的师爷道:“赶紧的,让他们别吹了,又是敲锣又是吹唢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送葬的。” 太可怕了,本官就是来看个黄豆,您老用得着整得这么隆重吗? 师爷笑得不行,相处了三年,他很是了解这位何村长的脾气,那是逮着个机会就要拍马屁的主,你不让他拍还不行,他还会委屈。 但如今有府城的司农官在,不好弄得太夸张,只好去找何村长,把话给说了。 何村长果然很委屈啊,觉得县令大人咋就这么难伺候呢?他做得这么好,还被他嫌弃? 好在郑清也来了,看见何铜生后,跑过来道:“铜生哥。” 何铜生被何村长逼着去找程哥儿玩,而程哥儿跟郑清玩得好,因此郑清也认识何铜生。 何村长的老脸是瞬间神采飞扬起来,推着何铜生道:“县令公子喊你呢,聋了,赶紧给县令公子行礼问安。” 第856章 不可小看 何铜生没办法,只能规规矩矩的给郑清行礼:“清哥儿。” 郑清是个好孩子,不会仗着自己县令儿子的身份欺负人,也给何铜生回了一礼,道:“咱们去找程哥儿吧,锦安哥说他在家里准备工具,我想去帮他。” 欧阳爷爷说,像他这样的官家子,多做作农活是好的,这样才能知道什么是农事。 “没听见县令公子的话吗?还不赶紧去。”何村长怒瞪着何铜生,一副何铜生敢慢一步,他就敢打死他的样子。 何铜生一个哆嗦,赶忙拉着郑清的手,招呼着郑家的小厮跑了。 何村长见了快疯了,举着拐杖喊道:“兔崽子,你当县令大人是你弟啊,赶紧松手,走在县令公子后面!” 郑师爷笑道:“何村长不必责骂,县令大人说了,让清哥儿多结交农家子弟,增长清哥儿的见闻,随他们去吧。” 何村长听罢,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诶诶,县令大人说得是,像清哥儿这样的公子,是该多结交结交农家子。” 又夸起何铜生:“不是我说,我家铜生可是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王,几个村子的大小孩子都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一个个喊着铜生哥、铜生哥的,可是威风得很。” 何大仓见他爹越说越得意忘形,忙道:“爹别说了,赶紧跟郑师爷过去,带着县令大人去地里。” “诶诶,瞧我,一说起几个孙子的事儿就收不住。”何村长急忙跟着郑师爷来到郑县令面前,行礼道:“县令大人,司农大人。” 于司农年过五询,面色黝黑,可见是时常去地里巡视的,是个再农官里真正侍弄庄稼的人,见何村长跟他打招呼,点了点头。 郑县令道:“您老不必多礼,跟着我们一块去地里吧。” 何村长闻言,更加激动,由何大仓扶着,跟着郑县令一行人直接去了地里。 最近几天是大丰村各家各户移栽黄豆的日子,村子附近的田间地头,到处都是人,有的人家是天不亮就来干活,如今已经移栽了快两亩地。 于司农看着村民们用一个个削尖了的竹筒扎进豆苗地里,一翘一起,就把三株左右的豆苗给起了起来,放进一旁的箩筐里,好奇的问道:“那个像是铲子的东西是什么?” 顾锦安笑道:“那是竹铲子,是仿造铁铲做的东西,专门用来起豆苗的,一铲子下去就能把豆苗两根翘起,半刻钟就能起好一担豆苗,很是省时省力,还省铁。” 于司农听罢,很是高兴:“这个法子不错,这铁器贵,农人打一把农具就要花掉几个月的口粮钱,用这种竹铲子,坏了也能再砍竹子做。” 于司农又想到河安府的那些竹制品,听说最开始就是从田福县的庆福镇流传出去的,不由得看向顾锦安,问道:“那种酒楼装菜的竹盒子、竹盆、竹桶也是你家做的?” 顾锦安点头:“正是,我爹喜欢做些木匠伙计,但树木要长起来需要耗费几年的时候,而竹子长得快,有几个竹墩子就能给你长出一片竹林来,还好砍伐,我爹就用竹子替代木头,做了这些竹制品。” 郑县令在旁边笑道:“咱们如今用的那种牙刷也是他爹做的,那心思是巧得很。” 于司农听得大惊:“药铺里卖的牙刷是你爹做的?那可真是了不得。” 牙刷跟牙粉都是在三年前兴起的,而如今只要是家境殷实的人家,都会买牙刷牙粉回来刷牙,可是成了大楚百姓不可或缺的生活用品。 于司农原本以为顾家就是乡下的土财主,有几个小钱罢了,可他算了一笔牙刷的用量跟卖价后,是不敢再把顾家当做土财主看。 “大哥、县令大人,我们在这里!”程哥儿挥舞着竹铲子,朝着顾锦安他们招呼着。 郑清跟何铜生的手里也拿着竹铲子,正跟三爷爷三奶奶学着怎么起豆苗。 顾锦里这些姑娘们知道郑县令他们要来,没有来地里干活,避开了。 顾锦安闻言,笑着朝他挥挥手,对于司农道:“大人请跟小子来。” 说着,带着于司农跟郑县令一行人来到自家的豆苗地里,撸起袖子,拿过竹铲子,带着何金生、顾德兴、戚康明几人一起下地起豆苗。 他们的动手快速而流畅,那起豆苗的动作跟抚琴般好看,不过半刻钟就一人起了一担子豆苗。 何村长是笑得合不拢嘴啊,指着何金生对于司农道:“大人,这是我家孙子金生,已经是童生了,今年还参加院试考秀才的。” 又看向郑县令,把对于司农说得话说了一遍。 郑县令很无语啊,他来了三年,何村长就说了三年,真的不用说了,他早就知道了啊。 何大仓是服了他爹,生怕他爹继续炫耀孙子,忙道:“安哥儿,豆苗起好了咱们就去地里吧,等给府城来的司农大人种一回看看。” “诶。”顾锦安应着,跟戚康明他们挑着豆苗,向附近的一块旱地走去。 旱地里,顾大山正带着泽子、大团、阿桨他们挖豆垄,已经挖了一大片,顾锦安他们来了后,直接栽种就成。 用竹铲子起的豆苗是带着土的,顾锦安他们拎起带土的豆苗,咚咚咚的放进豆垄里,再把垄上的泥土推进垄坑里,豆苗就种好了。 而老朱父子则是挑着特制的水桶,水桶下有个“小龙头”的,把堵住小龙头的布条取下后,一路顺着豆垄走,就给新栽种的豆苗浇水。走上那么一个来回,四垄豆苗的水就浇好了。 于司农是第一下次见这么给庄稼浇水了,整个人都惊了,指着老朱父子道:“这,这浇地的法子是谁想出来的?” 郑县令道:“是顾锦安。” 于司农看向顾锦安,叹道:“后生可畏啊。” 顾锦安有点脸红,其实这个法子是小鱼想出来的,但小鱼是女孩子,而大楚对女孩子不好,不能太出名,就对外说是他想出来的法子。 顾锦安道:“司农大人,黄豆就这么移栽的,好处两个,一个能让黄豆提早丰收,一个是能提高产量。” 关于产量这个,于司农是早就听说了的,但他有点不太相信,问道:“亩产真能达到六百五十斤?” 第857章 埋伏 要知道,大楚的黄豆亩产大多数是两百斤,最高的不过是三百五十斤,亩产六百五十斤的黄豆,他活了五十年都没见过,有点担心顾家是想要功劳,所以虚报产量。 顾锦安道:“最高亩产其实能达到七百斤,但我们担心其他地方的土地不是很好,给县衙上报的时候,亩产给减了五十斤,最低亩产有四百五十斤。” 于司农惊了,原来最高亩产能达到七百斤,人还给减去了五十斤,而最低的亩产能达到四百五十斤,这比直接撒豆子种植黄豆的亩产高了一百斤啊。 不说于司农,他带来五个属下都忍不住眼冒绿光,要是他们学了黄豆移栽的种植方法,扩展到全大楚去,那他们可是能立下大功劳的。 “大人,时辰不早了,让小的们跟着顾家人学着移栽黄豆把。”有属下催促道。 于司农知道他们想要立功,毕竟司农所里想要立功是很难的,他们得抓住机会:“成,你们去吧,跟着顾家安哥儿好好学。” “是。”五名属下应着,全都跑去找顾锦安。 顾锦安则是笑着把他们分开,自己带两个,其他四个分别分给了戚康明、顾德兴、何金生,让他们跟着三人学。 何村长是高兴得不行,很是感激顾锦安,安哥儿是个好的,是真心待他家金生的,每次有露脸的事儿,都不忘带上他家金生。 顾锦安他们是带着司农所的人,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是把他们教回。 于司农则是跟着郑县令,在大丰村的田地里巡视,看着村民们种植黄豆,于司农是问了不少村民,他们用这种法子种植黄豆,亩产有多少斤? 得到的答应跟顾锦安说的差不多,有说七百斤的、六百五十斤的、五百斤的,总之亩产是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郑县令在旁边看着,心下笑道,老头你还不信安哥儿,这种了三年,亩产是一年比一年高,要不是这样,我能上报府衙? 于司农问了一圈后,是彻底服气了,顾锦安果然没有骗他。 于司农对于黄豆移栽很感兴趣,是一直在地里转着,午饭都是在地里搭建的棚子吃的,没有去顾家,也没有去何村长家。 吃完后,又带着五个属下跟着顾锦安学着怎么泡豆子育豆苗,一直忙到傍晚才离开。 第二天的时候,又带着属下,坐着骡车来了,一连来了三天,学会了怎么移栽黄豆跟育豆苗。 第三天临走的时候,顾锦安给了于司农一亩地的豆苗。 于司农很高兴:“你这豆苗可是送到老夫的心里去了,你们等着,要是收获之时,黄豆亩产真能提高,你们就是大楚的功臣,知府大人会给你们上报京城。” 顾锦安笑道:“您老言重了,我们是大楚人,为朝廷效力是我们该做的。” 于司农听罢,心里更加喜欢顾锦安,觉得这个后生当真是个不错的。 回到县城后,于司农忍不住向郑县令打听顾锦安的婚事:“郑县令,安哥儿看着年纪不小了,可定亲了?” 郑县令是秒懂,心里默默道:这长得俊俏就是好啊,很多见过顾锦安的人都会看上他,去打听他定亲没有,想要招他做女婿。 不过,郑县令道:“顾锦安还没有定亲,但他是个有志向的,想要先立业再成家,因此跟他爹说好了,等他考上举人后才会说亲。” 于司农想到顾锦安是田福县的县案首,想着自家小女儿的年纪,笑道:“顾家后生果然是个有志向的,不错不错,男子汉大丈夫,合该先立业再成家。” 他家小女儿才十五,要是顾锦安能本事一点,一次就能考上举人,他家小女儿也不是不等得。 郑县令听罢急了,你怎么还真的看上了? 他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冲着于司农笑道:“安哥儿跟我们郑家嫡支的嫡长孙交好,也是认识嫡支的郑大人的,郑大人很喜欢他,说谁家姑娘能嫁给他,那当真是福气。” 听明白了吗?! 于司农听明白了,很是扼腕,怎么好后生都被人给看中了,还是郑家嫡支的郑大人看中的,那他家女儿可不能肖想了。这郑家嫡支的姑娘,可比他女儿贵重多了。 于司农很是可惜,带着豆苗和属下,悻悻然回了府城。 …… 府城前往田福县的官道上,此刻正下着春雨,四辆骡车倒在路边,顾老爷子是抱着顾有福嚎啕大哭,冲着祝五道:“你愣着干啥,还不干净去请大夫,我家有福还是有什么事儿,我一定告诉你家大人,让黎大人宰了你!” 有福可是他最最疼爱的儿子啊,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天爷就是跟他们老顾家过不去,骡车明明跑得好好的,突然全都翻了,倒在路边。 有福所坐的骡车还直接滚进一个坑里,被救出来的时候是浑身是血,如今昏迷不醒。 祝五听罢,脸色沉了下来,呵,让黎大人宰了他?黎大人根本不喜欢顾有福,是巴不得顾有福死了,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顾有福而宰了他? 而他带着人把顾有福从坑里救出来,已经是疲惫不堪,如今正坐在地上,还没歇上几口气,顾老爷子就来跟他们摆谱。 有护院受不了了,冷哼着道:“叫什么叫?就你家儿子是人?我们不是人吗?我们也有兄弟受伤了。” 他们是受伤了还要去救顾有福,救上来后还没有一句好话。 顾老爷子听罢,是指着他们,哆嗦的骂道:“你,你们说啥?你们算个屁,你们不过是李家的下人,一群奴才,怎么能跟我家有福比?有福可是最像我的儿子!你们赶紧救他,要是有福有个好歹,我跟你们拼命!” “啊呸!死老头子,你以为自己是谁?我们的主子是黎大人,你算个什么东西?再敢多骂一句,我们扔了你们就走!”有一名护院是气得狠了,直接骂起顾老爷子来。 娘的这个死老头看不出来他们是中了埋伏吗? 他们又被那伙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盯上了,如今是根本不敢跑,生怕会被那伙人放冷箭。 祝五没空理会顾老爷子,眼睛是盯着四周,对护院们道:“都给老子起来,打起精神,莫要再着了道。” 第858章 滚回去 护院们是立刻起来,背靠背围成一圈,抽出手中的刀子,看着四周,严阵以待。 顾蓉很聪明,听到祝五的话,再看护院们的架势就知道,这次的骡车倾翻不是这么简单,急忙问道:“祝五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骡车翻了可是人为的?到底是什么人在害我们?” 祝五冷笑道:“一家子总算有一个聪明人了。” 这话是承认了骡车倾翻是人为的。 顾蓉吓得不轻,张氏是吓得脸都白了,反应过来后,是急忙道:“啥,咱们的骡车是被人给弄翻的?诶哟,这是要我们去死啊,这里不能再待了,咱们得赶紧走啊。” 说完冲着祝五道:“祝五爷,你让他们别围着圈了,赶紧把骡车修好,咱们回府城去,这田福县是不能去了,要人命啊。” 张氏爱钱,可更爱命,这没了命,就算能抢到顾大山家的营生也没地方花。 顾成礼是吓得呆住了,哆嗦着身子,拽着张氏,就怕自己会死在这里。 祝五看着他们的怂样,怒道:“喊个屁,不想死就躲回骡车里去,我们要跟那些人谈判,没工夫保护你们。” 谈判? 张氏他们听懵了:“什么谈判,祝五爷您在说啥?” “说啥说啥,你们别理他,他就是黎家的狗,专门欺负我们的,这里连个人都没有,他们跟鬼谈判去?!”顾老爷子早就不满黎大人,知道祝五是黎大人的心腹,因此也不满他,觉得祝五是在危言耸听,意在拖延时间,不去找大夫给顾有福看伤。 有福可是他最像他的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活了。 顾老爷子朝着顾成礼他们道:“你们给我过来,把你们爹抬上骡车里避雨,快点!” 顾老爷子这么一吼,顾成礼三人急忙过来,冒着带着凉意的春雨,把顾有福抬进一辆车棚还算完好的骡车里。 “把衣服啥的拿来,给有福擦擦身上的血水跟泥土。”顾老爷子吩咐着,张氏急忙把一包干净的衣服打开,用一件棉布里衣给顾有福擦拭身上的血迹。 可擦着擦着,张氏突然惊叫出声:“啊,骨,骨头,他爹的骨头出来了!” 顾有福伤得不轻,手脚的骨头都断了,白森森的骨头从皮肉里戳了出来,看着很是吓人。 “叫什么叫?你个贱妇,再叫一声,我顾家休了你!”顾老爷子怒骂张氏,看着顾有福伤重的模样,指着张氏道:“赶紧去先前路过的镇子请大夫,有福可是耽误不得了。” 先前路过的镇子?那可是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呢,她一介妇人怎么好一个人? 张氏去拉顾成礼,道:“成礼,你陪娘去镇子请大夫。” 可顾老爷子却拽着顾成礼,朝着张氏吼道:“成礼还要留下来照顾他爹,你一个人。” 张氏不敢,说道:“祝五爷可是说了,周围有人埋伏着,要是儿媳妇走出去,被那些人给打死咋办?” 顾老爷子怕得就是这个,正因如此,他才不然顾成礼去。 “你别信他们,他们就是骗咱们的,你赶紧去,要是不去,我今天就代替有福写休书休了你。”顾老爷子威胁道:“我老顾家如今可发达了,有福想要娶多少个媳妇都成,不缺你这一个。” 张氏听罢,没办法,但她实在不敢一个人去,想去拽顾蓉。 顾蓉哭啊,抽抽泣泣的喊着:“娘~” 张氏虽然不是啥好人,可顾蓉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也不想自己的女儿被埋伏的人杀了,只好道:“好好照顾你爹,娘去给你爹请大夫。” 说着,问顾老爷子要了银子,又跑去求祝五:“祝五爷,您收下这么多护院,匀一个给民妇吧,民妇一个人去请大夫,这心里害怕。” 祝五只给她一句话:“不想死的就老实待着,那也不去,等我们跟那些人谈判过后再说。” “再说什么再说,他就是诓咱们的,你赶紧去,别再这里磨叽了。”顾老爷子怒瞪着张氏,朝着她吼着。 张氏没办法,只好揣着银子冲了出去,可还没冲出三丈远…… 嗖! 破风声响起,一枚箭矢从远处飞来,擦着张氏的脸皮扎在地上。 张氏被吓得不轻,砰一声,坐在地上,看着那支箭矢,惊叫连连的往回爬去:“有人有人放箭要杀我啊!真的有人啊!” 张氏被吓得语无伦次,祝五他们急忙冲了过来,只看见那支箭矢又从地面被人拔出,嗖一声,飞走了。 “五爷,箭矢上绑了绳子!”有护院指着飞走的箭矢说道。 祝五也看见了,心下一沉,那些人是不想留下证据,所以把箭矢给拿走了,这是一帮子有本事的,他们不是对手啊。 “诸位好汉,在下是府城黎同知家的护院大师傅祝五,敢问好汉们,可是祝某有何地方得罪了你们,要是有,还请好汉们高抬贵手,放祝某一马,将来山高水远,若是遇上,定当报答。” 呵,报答什么报答? 只要能让他祝五逃过此劫,将来定要把这帮人一网打尽。 然而,祝五是喊破了喉咙,对方都没有给他一个字。 正当祝五无计可施之际,顾老爷子过来,跪在地上求道:“好汉,诸位好汉,老头子是要去田福县投靠我家大儿的,求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我家有福的伤势可是耽误不得了。” 顾老爷子亲自来求后,游喜才发话,他中气十足的喊了三个字:“滚回去!” 意思很明显,就是不准他们去田福县,从哪来的就滚回哪里去。 “你们是顾大山家的人?”祝五是惊得不轻,这群人果然跟顾大山家有关,可顾大山家就是没权没势的泥腿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厉害的人?连他们都不是这帮人的对手? 要知道,他们可是黎家训练了几十年才训出来的,而顾大山家发达不过三年,是怎么养了这样一批厉害的打手的? 然而,游喜并没有再说话,他们不能说太多,不然就会留下把柄,对顾大山家不利。那可是主子未来的岳家,他们可不能给顾大山家找麻烦。 第859章 状告 滚回去? 祝五明白了,原来顾大山家的目的就是不让老顾家的人去找他们。 也对,顾老爷子他们去顾大山家可是为了夺产的,要是真的让他们到了田福县,对于顾大山家来说,可就麻烦了。 可他们都快到田福县了,再滚回去,祝五不甘心。 他看向顾老爷子,道:“顾老爷子,他们不让咱们去田福县,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还要不要去田福县找顾大山,你自己看着办吧。” 祝五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后,总算不再担心被杀,招呼着其他护院,上了骡车避雨。 顾老太爷是懵了,顶着春雨,看看祝五,又看看没人的四周,吼道:“你们是什么意思?凭啥让我们回去?我不回去,我要去找顾大山,我是他老子,他发达了理应拿银子出来供养我!” 顾老爷子很是激动,骂骂咧咧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但游喜他们都没有理他。 反倒是祝五听不下去了,对顾老爷子道:“要不要回去你赶紧拿个主意吧,你家顾有福伤得可不轻,流了很多血,再流下去,命可就没了。” “啥?!”顾老爷子最疼顾有福,一听到他可能会没命,是急忙住口,不再谩骂,而是急忙奔去看顾有福,见他还在昏迷着,似乎还起了烧,终于慌了,赶忙去求祝五:“回去,赶紧去找骡车,我们这就回府城,有福撑不住了。” 祝五听罢,这次带着护院下车,冲着四周喊道:“诸位好汉,顾老爷子他们决定回府城了,可我们的骡车坏了,要去镇上租新车,还望诸位好汉高抬贵手。” 祝五生怕游喜他们听不见,足足喊了三遍之后,才让三名护院去附近镇上租骡车。 游喜他们没有拦着,由着他们去了。 整整一个多时辰后,护院们才驾着三辆骡车回来,而祝五也带着人修好了两辆骡车,剩下的两辆摔得太厉害,实在是修不好了,连骡子都死了一匹。 这么折腾着,直到天色黑透,祝五他们才举着火把,驾着骡车离开。 可顾有福伤得太重,顾老爷子生怕他会死掉,先去了附近镇上,给他包扎伤口,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有启程回去。 顾老爷子他们来的时候有多风光,回去的时候就有多狼狈,一到府城墨香街的宅子,老顾家的人都惊了。 “爹,您这是咋了?遇上劫道的了?”不怪古氏会这么问,实在是顾老爷子他们的模样太过狼狈,而顾有福还浑身是伤的,要不是遇上劫道的,能弄成这副模样? 顾老爷子怒瞪古氏:“闭嘴,你个贱妇。” 顾老爷子是又累又饿,骂完这一句后,实在是没力气理会古氏,让人把顾有福抬回院子里,吩咐下人去请大夫后,他自己也撑不住的倒下了。 …… 黎大人得到消息后,很快就过来,看见了宛如经历大难的顾老爷子跟顾有福一房。 他看见顾有福那半死不会的模样,还有点高兴,这个顾有福就是个多余的,本就不该存在,死了最好。 黎大人让大夫给顾老爷子扎针,把顾老爷子给扎醒后,直接说道:“祝五已经把事情跟我说了,那些人应该是顾大山家的,他们知道你们要去田福县找他,不想让你们去,这才派人来阻拦你们。” 然而,顾大山一个泥腿子,是怎么有这样一群手下的?有钱能买到下人不稀奇,可能把下人训练得像是军队一般,这就不是一个泥腿子能做到了的。 没错,就是军队……祝五说了,那些人做事利索不留痕迹、精准狠绝、且心肠极硬,要不是顾老爷子妥协,他们能看着顾有福流血而亡。 能做到这样的人,只有军队。 可顾大山没有兵,最多有一群下人。 “顾大山这个狼崽子,不认亲爹的狗东西,我算是看透他了,霜娘说得没错,他就是个心毒的,小时候想要害死有文,如今长大了是连我这个亲爹跟有福都想害死啊。”顾老爷子痛苦起来,大骂着顾大山。 黎大人没空听他骂人,打断他的哭骂,道:“如今田福县你们是进不去了,想要拿到顾大山家的营生只有一个办法。” 顾老爷子一愣,好没来得及问话,顾大姑就抢先问道:“啥办法?黎叔您快说,我爹最不喜欢顾大山,不管是啥法子,他一定会同意。” 黎庄跟着黎大人来了,听到顾大姑的话,是差点笑出声,这个顾大姑是袁家女吧,一个继女竟然敢说出继父不喜欢亲儿子的话,足见老顾家以前是怎么磋磨顾大家一家的,是连亲爹都不喜欢,连后娘带来的拖油瓶都敢欺负。 黎大人虽然觉得顾大姑的话说得很是没规矩,但他还是很疼顾大姑的,因此没有呵斥她,而是看向顾老爷子,道:“写状纸,上衙门状告顾大山,告他不孝,不赡养亲父,不善待兄弟。” 又道:“咱们大楚是以孝治国,只要你去告了,那是一告一个准,顾大山要是不想被判流放,就只能认回你这个爹。只要他认了你,那你就能插手管理他家的营生,到时候我会给你们一些会做生意的人,让他们帮你们管着顾大山家的营生,你们就能放心的把顾大山一家踢走,不用害怕没了他家以后,营生做不下去。” 黎大人的话,只要是个亲爹听了都不会答应,可顾老爷子竟然答应。 他喘着气,一拍桌子,怒道:“好,我明天就上衙门状告顾大山,告死他这个不孝子!” 让你发达了不认亲爹,老子就让你看看,不认亲爹的下场! 黎大人微微一愣,看向顾老爷子,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答应下来,这毕竟是告亲儿子啊。 黎大人心下摇摇头,真想替顾大山掬一把同情泪,遇上这样的爹,就算没有潘霜娘在旁边撺掇,顾大山一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黎庄也是惊呆了,这个顾老爷子真是,让人说他什么好?这是亲爹吗?有亲爹这么对儿子的?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拿出笔墨纸砚,开始写状纸。 不多时,状纸就写好了。 黎庄把状纸递给顾老爷子,道:“状纸写好了,请顾老爷子按上手印。” 第860章 杀了顾锦安 顾老爷子听罢,看向状纸,突然有些犹豫,看向黎庄。 黎庄心下一惊,莫不是顾老爷子变聪明了,知道他们想要那他去做刀子谋夺顾大山家的营生,不按这个手印了? 然而,黎庄想多了,顾老爷子会犹豫只是因为:“安哥儿考了县案首,那名气都传到知府大人的耳里了,听说知府大人挺喜欢安哥儿的,我们去知府衙门告顾大山,能告的赢不?会不会影响安哥儿考科举,他要是考上秀才,可是能给老顾家改换门庭的,对成礼、蓉姐儿他们说亲都有好处。” 黎庄忙道:“顾老爷子放心,顾锦安虽然考上了田福县的县案首,可河安府辖下的县城不少,县案首可不止他一个,就算再怎么喜欢顾锦安也是有限的。至于状告顾大山会不会影响顾锦安?那是肯定会影响一些的,可只要你告赢了,顾大山认回你,你们一家子和好后,对顾锦安的影响就没有了,他照样可以去考科举,光耀门楣,帮到成礼他们。” 又笑道:“再说了,只要你能拿到顾大山家的营生,一年赚上个百万两银子,还怕成礼少爷他们不能结到好亲?那满城的富家小姐都得抢着来跟你家结亲。” 心里却大骂着顾老爷子,还以为他有多喜欢顾锦安呢,原来是怕他考不上秀才而帮不到顾成礼他们,真是……他要是遇上这样的爹,别说孝敬了,早就买药把他给毒死了,太不是个东西来。 顾老爷子听罢,总算是笑了:“你说得对,只要有钱了,什么大家闺秀娶不到?还能买官呢,像有文那样,秀才就能买个七品教谕来做做。” 黎大人听罢,脸色有些不好,虽说买官的事儿,是大楚皇帝允许的,意在充盈国库,可买官怎么说也不如自己考上的好听,顾老六还是闭嘴别再说了,丢人。 黎庄是一直奉承了顾老爷子:“您老说得对,快按手印吧,按完我们还得去准备准备,不然明天这状纸可递不上去。” 顾老爷子听罢,立马在状纸上按上手印。 黎庄大喜,小心翼翼的拿过状纸,收了起来,打量着顾老爷子道:“你身上这套衣服先收起来,不要洗,这两天也不要睡得太多,稍微歇歇就好,得把精神弄得差一些,到了公堂上,大人们见你这副模样,才会更加的同情你。” 一边是营生做得天大的儿子,一边是衣衫褴褛,乞丐般的亲爹,世人一看都会同情老父亲,怒骂儿子。 顾老爷子经历大难回来,是又累又饿的,恨不得大吃一顿再好好睡上一场,听到这话很不高兴,但黎庄说这样能打赢官司,他只能答应了。 顾大姑在旁边听得很是高兴,保证道:“黎管事放心,我们会盯着我爹的,保管不让他多吃多睡。” 从这话就能看出,顾大姑这个继女对顾老爷子这个继父也不是很好,真的在乎继父,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顾老爷子倒是不觉得,在顾老太的吹嘘下,他一直觉得这个继女不错,对这个继女也是极好的,早就忘记了自己有个亲闺女顾大丫。 黎大人见顾老爷子这么好骗,都懒得费心思应付他,见顾老爷子按下手印后,便道:“你去看看有福吧,他伤得不轻。” 顾老爷子听罢,急忙起身:“诶,我这就去看有福,黎大人你随便坐。” 说着,让下人把自己扶去顾有福的院子。 顾有福的伤得不轻,肖大夫亲自来给他接骨,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把骨头接好。 “他伤得太重,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至于手脚跟舌头是好不了了,以后要卧床不起。至于能不能说话,等他的舌头好了才能做定论。” 顾有福翻车掉下坑里的时候,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半截舌头都没了,身上他的血迹都是舌头出的血。 顾老爷子听到这话,差点晕死过去,拽着肖大夫的手问:“你说啥,我家有福这是废了?你不是府城里最好的跌打大夫吗?怎么连有福的手脚都看不好!” 自打顾有文瘫痪以后,顾有福就是顾老爷子最疼爱的儿子,他是不允许顾有福废掉的,只揪着肖大夫的衣襟,吼道:“给我治,要是治不好有福,我就去衙门告你!” 肖大夫很郁闷啊,这老顾家的人是怎么回事,怎么每次来看病都各种骂大夫,姓柳的说得没错,以后老顾家来请不去就对了。 肖大夫是怕了老顾家了,没有要老顾家的诊金,只留下一句话:“我是大夫,不是神仙,不是所有病症都能看的好,我已经尽力了,你既然信不过我,那就另找大夫来看吧,告辞。” 言罢,带着药童走了,张氏急忙去追:“肖大夫,肖大夫您消消气,我家公爹只是在说气话,您莫要生气,赶紧给我家男人开药啊。” 肖大夫身为大夫,也不想弄出人命,他停下来,给张氏写了一张药方:“拿去抓药,但不要来我们青山医馆,去其他地方抓药吧,以后我们青山医馆不会再来你们家看病。” 这次就当他免费给老顾家看病,以后他是不想再跟这一家子扯上任何关系了。 言罢是匆匆离开,生怕张氏会拽住他。 张氏见状,也不去追了,向着肖大夫已经给顾有福把手脚的骨头接好,又给了药方,她家是赚到了。等吃完这些药,再去请其他大夫来看就是。 不过,张氏是个精明的,见黎大人带来的小厮还在客堂里,是直接把药方塞给他:“去抓十剂药回来,再买一支人参回来,我家男人跟公爹都要补一补,伤得太重了。” 说完就走了,是根本不理会惊愣的黎家小厮。 黎大人的小厮算是服了,冷笑出声,没有去抓药,而是在客堂里等着黎大人和黎庄出来。 黎大人跟黎庄去看了顾有文,见他依然瘫痪在床,不能说话,心里很是难受,坐在床边跟顾有文说了几句话后,就去看顾成贤。 顾成贤已经快被顾锦安考上县案首的事情给嫉妒疯了,得知黎大人来看他,是隔着门口哭求道:“黎爷爷,黎爷爷您一定要帮我报仇啊,都是顾锦安那贼子偷走了我的运道,原本考上县案首的应该是我的!” 黎大人也是很心疼顾成贤的,听到他的哭求声,红了眼眶,保证道:“成贤你放心,黎爷爷一定会帮你把顾大山家的营生夺过来,让你这辈子吃喝无忧。” 可顾成贤要的不止这些,他道:“黎爷爷,杀了顾锦安,杀了他!只有他死了,我的运道才会好起来!” 第861章 来信 杀了顾锦安? 黎大人摇头:“成贤,你冷静点,一个案首不是说杀就能杀的,废了他,多了他家的营生,让他活得比狗都不如,比杀了他更加解恨。” 可顾成贤不答应,他早就嫉妒顾锦安嫉妒疯了,哭道:“黎爷爷,是顾锦安偷走了我的运道,我才会考不上,他的县案首本该是我的,老顾家这一辈只会出一个县案首,那就是我,是我!” 黎大人听得眉头大皱:“成贤,你怎么会这么想,世上哪里有窃运这样的荒谬事儿?你好好养病,戴大夫说了,只要你们好好用药,这病能好起来。” 顾成贤三人感染花柳病的时候发现得早,还没发病的时候就已经用药浴泡了几天,因此能治愈的机会很大。 可顾成贤听不下去,还在哭叫着,黎大人怒了,骂了他一顿,顾成贤才消停下来。 黎大人是累得不轻,原本想要去看看顾有禄的,也作罢了,看完顾成贤就回了前院,打算回家。 小厮却给他递来一张药方,说道:“大人,老顾家的张氏让小的去抓十剂药,再买一支人参回来,但她没给钱。” 这一剂药就要十两银子,十剂药就是一百两银子,再加上一支人参,这要是没有二百两银子根本买不回来。 黎大人听得怒了,暗骂一句:一群吸血虫!他黎家都快被他们吸血吸死了。 黎庄见黎大人脸色不好,低声呵斥小厮:“傻了吗?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还要来麻烦大人?去抓三剂药回来,再买几根参须去给顾老爷子。” 他们还需要顾老爷子做刀子去抢夺顾大山家的营生,如今还不能给老顾家翻脸。 小厮低头认错:“是小的愚钝,这就去抓药。” 只要黎管事同意了,这药钱就是府里给报销,要不然他可不去抓药,实在是养这老顾家太费钱了。 黎大人已经被气得不想再说话,做着骡车回府去了。 只是回到府里不久,祝五就匆匆来见黎大人,给他送来一封信:“大人,这是老八送来的,说必须您亲自过目,说是内里有玄机。” 黎大人听罢,立刻打起精神,接过信件,拆开一看,发现信中有信。 第一封信是祝八写的,第二封信竟然是詹三老爷写的。 詹三老爷?莫不是江南金宁府的詹三老爷? 黎大人是又惊又喜,急忙打开詹三老爷的信,信上写了三件事。 一是黎家、老顾家已经被一伙不知名的人盯上,让黎大人小心。 二是请黎大人帮忙,他想要去老顾家见顾老爷子,向他求两份婚约。詹二詹三看上顾锦绣跟顾锦里,要求娶她们。 三是说了,只要黎大人答应帮忙,那詹家就会在仕途上给黎大人帮忙,还会在世家里给顾雅、顾小妹找婆家。 黎大人惊了,没想到世家詹家会看上顾锦绣跟顾锦里,这可是世家詹家啊,怎么能看上那两个农家丫头? 黎大人很是不忿,为何能嫁进詹家的不是顾雅跟小妹? 但詹家开出的条件很是诱人,且詹家是世家豪族,黎大人虽然靠着原配亡妻家的关系攀上了贵人,可他在世家豪族里是没有人脉的。 世家豪族啊,曾几何时,他们是如同皇族般尊贵的存在。 黎大人心动了,急忙打开祝八的信,信上说了詹家的影子卫是怎么找到他,让他帮忙传信,且詹家的影子卫已经在帮他们跟那伙盯着老顾家、黎家的人周旋的事儿。 黎大人虽然做着五品官,家里也是自小就富裕,可比起真正的世家大族来,黎家在各个方面还是不够看的,他需要詹家帮着对付那伙盯着自家的人。 黎大人看完信,吩咐祝五:“按照信上说的做,用替换下人的法子,把詹三老爷叔侄给替换进墨香街的宅子,等詹三老爷他们走后,再把原先的下人替换回去。” 又怒道:“我老早就觉得不对劲,怎么咱们做的事情好像都被人提前给知道了?原来是有人盯着咱们。那个顾大山不可小觑啊,不趁着现在把他给除了,有文他们以后焉能有好日子过?” “你快去办。”黎大人催促着。 “是。”祝五领命而去。 祝五跟祝八他们有隐秘的联系方式,他很快就联系上祝八,让祝八立刻通知詹三老爷他们,趁着明天黎家的骡车去府里接老顾家人上衙门报官之际,乔装打扮进老顾家去。 祝八很快就联系上詹三老爷叔侄,让他们准备着,等他们乔装好之后,又通过密道,带着他们进了同知府。 等第二天天亮后,让他们叔侄假扮成黎大人身边的两个小厮,跟着黎大人坐着骡车,直接进了墨香街宅子,直接去了后宅,顾老爷子跟顾老太住的院子。 一进门后,立刻关门。 顾老爷子原本是一大早就起来,准备去击鼓状告顾大山不孝的,怎知黎大人会带客人来。 詹三老爷是查过老顾家的,很是看不起老顾家人,到了老顾家后,直接拿出一千两银子,递给顾老爷子,道:“在下姓詹,此来想求顾老爷子的两个婚约,只要顾老爷子答应,我们詹家会再给你一千两银子,以后也定不会亏待你们家。” 顾老爷子听得云里雾里的,可顾小妹跟顾蓉正在屋里伺候顾老太,顾小妹听到这话是眼睛都绿了,急忙冲出来对顾老爷子道:“爹,您还犹豫个啥,赶紧答应啊。” 詹三听到这话,皱皱眉头,想要看看是那个泼妇在喧哗,便向着顾小妹看去。 这一看是不得了啊,顾小妹差点没晕过去……此等满身贵气的美男子是来她老顾家求婚约的?那她爹还犹豫什么?赶紧答应啊,她可是等着嫁人呢! 詹三是被詹三老爷给拉来的,本来就恶心老顾家,看见顾小妹的模样,是眉头大皱,不过他也是个爱玩的,那楼子跟画舫没有少去,很是喜欢看姑娘们爱慕他恶毒模样,因此就对顾小妹笑了笑。 这一笑,顾小妹是真的顶不住了,是直接往后倒去。 顾蓉急忙从身后扶住她,目光一转,落在詹三的身上……这个公子满身贵气,一出手就拿出一千两银子,想来定是一位贵公子,而她顾蓉要嫁的可不就是贵公子吗? 第862章 争风吃醋 詹三看见顾小妹因着自己的一瞥而差点晕倒,很是得意,再看向顾蓉……呵,这个丫头也在仰慕他俊美的模样跟世家家世。 啧啧,这世上的女人啊,特别是那些没钱没势的农家贱丫头,总是喜欢做些攀附世家公子的美梦。可她们也不想想,真正的世家公子能看得上她们吗? 不过,詹三倒是不介意睡她们,反正是送上门来的,不睡白不睡。 因此,詹三很是温柔的看向顾蓉,问道:“那位姑娘没事吧?” 顾小妹忙道:“公子放心,奴家没事~” 说完还不忘娇羞的看了一眼詹三。 顾蓉见状,脚下一个踉跄,顾小妹被她扶着,也跟着差点摔倒。 顾小妹大怒,骂着顾蓉:“贱丫头,你是怎么扶人的,害我差点摔倒,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要让我当众出丑!” 顾小妹就是个泼妇,哪里是顾蓉的对手。 顾蓉急忙跪下,含泪说道:“姑姑恕罪,是蓉姐儿没有伺候好您,您饶了蓉姐儿这回吧,不要打蓉姐儿。” 一句话,是表现了自己的楚楚可怜,又说了顾小妹年纪大,乃是她的姑姑,不该再勾搭年轻公子,还说了顾小妹经常打她,可谓是一箭三雕啊,把在场的人都说得愣住了。 詹三在心里笑得不行,这个顾蓉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吗?实则这等伎俩放到世家大族里是最低等的。要是世家大族的丫鬟敢这么卖弄,那下场只有一个,会被拖出去杖毙! 砰一声,黎大人受不了了,呵斥顾蓉:“跪着做什么?谁让你跪了?赶紧起来,扶你小姑回去!” 小妹看上詹三没什么,可顾蓉凭什么也看上詹三?看上就算了,还敢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争风吃醋,当他是死人不成? 顾蓉被吓得脸都白了,急忙起身扶着顾小妹,声音颤抖的道:“是,蓉姐儿这就扶着姑姑进屋。” 顾老爷子看着害怕的顾蓉,心疼了,黎大人是怎么回事?这可是他的孙女,黎大人怎么能在他这个亲爷爷面前骂顾蓉? 顾老爷子责怪黎大人,黎大人却暗骂顾老爷子。这顾老六是怎么教导小妹跟顾蓉的,有外男在,竟然巴巴地跑出来,不知道避嫌吗? 詹三看着黎大人跟顾老爷子的眉眼官司,心里很是得意,三叔总是说二哥有狂士之风,可他詹三也不差啊。 瞧瞧他只是露个脸,就把老顾家的两个姑娘给迷得当众争风吃醋。 詹三老爷不想理会黎家跟顾家的恩怨,继续说起婚约的事儿:“顾老爷子,这里是两份婚约,只要你在上面按下手印,咱们两家的婚约就算成了。” 说着,把两份婚约跟另外一张千两银票一起放到桌上,推向顾老爷子那边。 顾老爷子是第一次见到千两面额的银票,很是稀罕的拿起来看了又看,把詹三给看得恶心不已。 哼,泥腿子就是泥腿子,连千两银票都没见多。要不是三叔说顾锦里的外祖家不简单,能帮到他,而顾锦里模样长得不比顾锦绣差,他才不会同意娶顾锦里。 不过,顾锦里的外祖家到底是怎样的不简单,三叔没跟他说,也不让他出去乱说。只说顾锦里的外祖家是在世家大族里一呼百应的存在,总之不会让他吃亏。 他就同意了,想着要是三叔骗他,他把顾锦里休了就是,反正他不会娶没有妻族助力的姑娘。 顾老爷子小心翼翼的收下银票后,拿起两份婚约书端详起来,不多时,问道:“这两份婚约书是不是写错了?小妹叫玉叶,雅姐儿叫顾雅、蓉姐儿叫顾蓉,她们名字的模样我都认得一点,这上面的字看着不太像她们的名字啊。” 詹三老爷直接沉下脸来,看向黎大人:“黎大人没跟顾老爷子说清楚吗?” 他给黎大人的信上写得清清楚楚,求娶的是顾大山家的顾锦绣跟顾锦里,分别配给詹二跟詹三。怎么听顾老爷子的意思,是想把什么玉叶跟顾蓉配给他的两个侄儿?也不看看老顾家配吗?! 黎大人立刻看向黎庄。 黎庄忙道:“顾老爷子,詹家两位公子求娶的是顾大山的两个女儿,顾锦绣跟顾锦里。” “啥?要求娶的是她们两个?那两个丫头一个木纳一个泼辣的,怎么配得上两位贵公子?”顾老爷子惊了,在他的印象里,只有小妹这个幺女,或者顾蓉、顾雅才能嫁入富贵人家做少奶奶。 顾大山的两个女儿,他都快没印象了,只知道她们一个喜欢埋头干活,被打被骂都不吭声。一个喜欢梗着脖子跟老婆子吵架,是个泼辣无礼的贱丫头。 顾小妹比顾老爷子还要震惊,她原本以为詹家是来向她提亲的,怎知竟然是向顾锦绣跟顾锦里提亲。 她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两个臭丫头,见她们抢了自己的婚事,哪里能忍,直接冲了出来,嚷嚷道:“詹家老爷,您家可千万不能求娶顾锦绣跟顾锦里,她们两个丫头是又土又贱,很是没有规矩,根本配不上您家的门……” “住口!”黎大人快疯了,没想到顾小妹会冲出来说这种话,细心教导了她两年啊,怎么还是这副泼妇样? 潘霜娘还说小妹已经变成名门淑女了,就这样还名门淑女,骗鬼呢! 潘霜娘个贱人,给我等着,等我忙完顾大山家的事情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妹快进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要不是忌讳着男女之别,黎大人真想起身,亲自把顾小妹拽进里屋去。 顾小妹很委屈,不愿意进里屋,泪眼婆娑的看着詹三,抽泣着道:“公子~” 詹三笑了,原本以为老顾家的姑娘只是不懂规矩,原来这老顾家的姑娘就是出来卖的,行事作风堪比楼子里的娼妇,竟然对着一个刚刚见面的陌生男人撒娇求救,真是…… 詹三觉得,他这几天的楼子钱可以省了,有免费的可以睡。 他对着顾小妹温柔一笑:“顾姑娘先进屋吧,我家叔父还有事情跟你家父亲说……顾姑娘放心,我家叔父是不会让我吃亏的。” 詹三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可顾小妹听不懂啊。 她是哭着道:“公子,我是为你好,你可千万不能娶那两个贱丫头。” 第863章 对薄公堂 “顾蓉,把你小姑扶进去!”黎大人是气得心口疼,今天回去他就得派个嬷嬷来教导小妹,不然她这辈子就完了。 黎大人心下十分后悔,他就不该来顾老太的正院里说事,应该去其他院子,就算有可能被那伙盯着他们的暗哨看见,也不至于闹得像现在这般难看。 这也就是这屋子里没外人,要是被传扬出去,小妹这样的行径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顾蓉没有拦着顾小妹,就是为了让她出丑的,听到黎大人的话后,她才哆哆嗦嗦的走出来,扶住顾小妹,把顾小妹带回里屋。 临了还回头看了一眼詹三,那被家中长辈薄待又不敢反抗的可怜模样是跃入眼帘,把詹三给看乐了。 老顾家的姑娘把他詹三当成不懂人事的毛头小子吗?他开荤的时候,老顾家的姑娘还不知道男女之别吧,这么明晃晃的勾搭他,想要他敬重她们都难。 顾蓉看见詹三对自己笑了,急忙回头,拽着顾小妹进了里屋,悄声对顾小妹道:“小姑您太心急了,詹三公子不过是跟顾锦绣、顾锦里定亲,又不是立刻娶她们,只要咱们把顾大山家的营生夺过来,詹三公子还能娶她们两个穷鬼?到时候一定会要求换亲,那小姑自然能嫁给詹三公子。” 顾小妹听罢,惊喜的道:“蓉姐儿你果然聪明,说得当真在理。” “嘘,小姑您小声点,莫要让詹三公子听到,不好看的,您可是大家闺秀。”顾蓉压低声音对顾小妹道:“小姑,我瞧詹三公子对您是有意的,不如您去求黎大人,让他们留在宅子里住几天,趁着这几天跟詹三公子好好相处。等处出感情来了,还怕詹三公子不求着爷爷换亲?” 顾小妹听得很是心动,不过:“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了?直接让爹把婚书的名字改成我的不就成了?” 顾蓉道:“小姑,詹三老爷来求娶的是顾锦绣姐妹,您要是闹着让爷爷把名字给换了,是会把詹三老爷惹生气的,詹三老爷是世家出身,脾气大。咱们得慢慢来,不能闹得太难看。” 顾小妹闻言,是点头如捣蒜:“对对对,蓉姐儿你说得太对了,可不能闹得太难看,会把好亲事给闹走的。” “啊啊~妹~”顾老太听到她们的话,是激动得不轻,世家公子啊,她是做梦都想让小妹跟顾雅嫁给世家公子,听到有世家公子上门求亲,是用尽力气喊道:“留,下!” 不能放走啊,要是放走了,小妹跟雅姐儿上哪去找这样的世家公子? 顾小妹很了解顾老太,赶忙过来握住顾老太的手,娇羞一笑,压低声音在顾老太耳边道:“娘放心,您的心思女儿明白,女儿不会错过嫁入世家豪族的机会。” 顾老太听罢,很是高兴,但小妹是嫁过一回的,已经不是黄花闺女,顾老太担心她会因此无法嫁入世家大族,是滴溜着眼珠子,想着能帮顾小妹瞒天过海的办法。 …… 外屋,顾老爷子虽然不想让顾锦绣、顾锦里得到詹家这门好亲,可詹三老爷坚持,就要她们两个,顾老爷子只能按下手印。 最后特意说道:“詹三老爷,你们记得要给小妹她们在世家豪族里找婆家啊,这说话得算话。” 詹三老爷心下冷笑,就你家的那个泼妇幺女、娼妇孙女还想嫁进世家大族里?给世家大族的子弟做通房丫头都嫌她们规矩不好。 不过,詹三老爷却是面上带笑的道:“顾老爷子放心,咱们如今算是亲家了,我们自然会帮你家的女儿跟孙女找好婆家。” 说着,又拿出两枚玉佩,递给顾老爷子:“这是詹家给顾锦绣、顾锦里的定亲信物,请您老收下,再拿两件您家的信物给詹家。” 詹三老爷给的玉佩是极好的羊脂白玉,一枚玉佩上雕刻着并蒂莲,一枚玉佩上刻着比翼鸟,兆头极好。 顾老爷子一看这两枚玉佩就知道是难得的好东西,立刻收起道:“詹三老爷先等等,我去给你拿信物。” 说着,拿着詹家的玉佩进了里屋,被顾老太看见了,立刻瞪着眼睛啊啊叫:“给,我!” 只要拿到这两枚定亲玉佩,等生米煮成熟饭后,她就能逼着詹家娶小妹跟雅姐儿,这等伎俩她可是用得相当顺溜。 顾老爷子不知道顾老太的盘算,把玉佩给了她,去箱子里翻出两根银簪子,打算拿去给詹三老爷。 顾老太又喊住他:“留,客,住!” 顾老爷子听明白了,这是要留詹家叔侄住下的意思,可是:“这不合规矩。” “住,住!”顾老太怒瞪顾老爷子,一副他不照做就咬死他的模样。 顾老爷子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詹三老爷看着顾老爷子递来的两支银簪,脸色差点挂不住。他家送出去两枚价值千金的羊脂玉佩,老顾家就给两支破银簪?这是看不起谁呢? 詹三老爷气得不轻,可为了能定下亲事,还是把银簪收下了。 顾老爷子又道:“詹三老爷,您好不容易来一趟,先在家里住下吧,让我们家好好招待你们。” 詹三老爷不想答应,可詹三却抢先一步,笑道:“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蓉跟顾小妹都巴巴的送上门来了,他要是不睡完她们再走,能叫男人? 詹三老爷见自家侄儿已经把话说出去,只好答应:“那我们叔侄就打扰了。” 黎大人见婚事谈妥了,急忙对顾老爷子道:“时辰不早了,赶紧去府衙吧。” “诶。”顾老爷子急忙起身,开门把顾成礼喊来,让他细心招待詹家叔侄后,自己跟着黎大人去了府衙。 詹三老爷对于顾老爷子状告顾大山不孝的事儿,是求之不得,只有顾大山家遭难了,他詹家再出手相救,顾锦绣跟顾锦里才会因为报恩而嫁给自家两个侄儿。 要知道,顾锦绣之前可是不愿意嫁给小二的。 …… 咚咚咚! 府衙大门外,顾老爷子衣衫褴褛的猛击着大鼓,口中喊着:“我要状告田福县的顾大山,告他发达后不认亲父,我要跟他对薄公堂!” 顾老爷子一击鼓,整条街的百姓都沸腾了,立刻围拢过来问:“老人家,您要状告自己亲儿子?” 第864章 父子见面 顾老爷子道:“没错,我要状告顾大山,告他发达后不认我这个亲父!还要告他身为长兄,不善待自己的弟妹。” 顾老爷子虽然穿得破烂,神情憔悴,可顾成贤他们的事情闹得太大,他很快就被人认出来了。 “诶,你不是老顾家的顾老爷子吗?就是那个住在同知府,靠着同知府过日子,最后儿子跟孙子都得了花柳病的顾老爷子!” “啊?原来你是顾老爷子啊。你状告顾大山干啥?那大儿子不是顾有文吗?什么时候又冒出个顾大山来?” “对啊,早前听说老顾家就三个儿子啊,老大顾有文,老二顾有福,老三顾有禄,这咋又冒出个顾大山来?这到底是谁不认谁啊?” 这三人是声音洪亮,咬字清晰,三言两语就把顾老爷子给问得哑口无言。 看热闹的百姓则是纷纷发问:“对啊顾老爷子,到底是你不认儿子还是儿子不认你啊,你不是就三个儿子吗?” 顾老爷子还没回答就有人抢先说道:“哼,你们没听见顾老爷子说顾大山发达了不认他这个父亲吗,那顾大山以前肯定是个穷鬼。以老顾家嫌贫爱富的性子,肯定是嫌弃顾大山,所以不认他,如今是看见顾大山发达了又跑出来认儿子。” “啊,原来是这样,那顾老爷子你这个当爹的太不应该了,怎么能这样对顾大山呢?” 又有人问:“为啥顾老爷子会这么对顾大山?按理说要是亲父子,不该这样不要儿子啊,那可是儿子,能传宗接代的。” 人群里早就被大庆安排了人,听到这话是直接爆料:“诶哟,你们没有去听说书吗?说书先生说了,顾老太是顾老爷子的继室,在那之前顾老爷子是有媳妇的,还生了儿女。估摸着顾大山就是原配生的儿子,这在后娘手底下过日子,能有什么好日子过?那后娘不得撺掇着亲爹把原配的儿子赶走?” 看热闹的百姓是七嘴八舌的说着,把顾老爷子说懵了。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他才说了两句话,他们竟然就给他说出一出大戏来! 黎大人的小厮见顾老爷子出师不利,急忙过去拽他:“赶紧进衙门,把状纸递上去。” 这河安府的百姓喜欢说八卦,再待下去,老底都给你扒穿了。 顾老爷子是一脑子浆糊的来到公堂上,手里的状纸是什么时候被张班头拿走的都不知道。 张班头道:“你先等着,我去把状纸递给唐通判,在没有回复之前,你不要离开,也莫要出去乱说话。” 张班头知道顾大山,这是田福县县案首顾锦安的爹,而唐通判跟古知府因着山芋豆腐跟翡翠豆腐的事儿,很看重顾锦安,不想他被顾老爷子给毁了。 顾老爷子是个窝里横,看见张班头一身煞气,哪里敢多说,只诶诶的应着,在公堂里等信儿。 张班头很快就把状纸交给唐通判。 唐通判看后,急忙带着他去找古知府:“大人,不好了,有人状告顾锦安的爹。” 古知府听罢,皱起眉头,接过状纸一看,当真是气得不轻:“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出了这样的事儿?” 他刚刚把山芋豆腐跟翡翠豆腐的事儿上报京城,顾老爷子就来状告顾大山不孝。大楚是以孝治国,若是顾锦安的亲爹不孝,顾锦安也是会受牵连的。 不过,张班头把百姓的话转告给古知府后,古知府心里又有了底……虽说大楚是以孝治国,可也有一条刑律是庇护原配儿女的。 要是顾大山受了后娘的虐待才不认顾老爷子的话,算是情有可原,官府不会治罪于他,只会判他赡养父亲。 “去把于司农叫来,本府要问问他顾大山的为人如何?” 要是顾大山为人良善的话,他就继续护着顾锦安,若是个心毒之人,那顾锦安就算再有才华也不能用了。 “是。”张班头领命而去,把昨晚刚回到府城的于司农带了过来。 于司农听完古知府的话,保证道:“大人放心,顾大山绝对是个良善之辈,他家不但教村民们移栽黄豆,还高价收购黄豆,把一个贱物变成让百姓发财的好物。家里的作坊还请村民们干活,给的工钱极高。更是教十里八村的村民种药材,让半个镇子的人都富了起来。” 又道:“顾大山家中富裕,下人不少,他却带着两个儿子下地干农活,丝毫不摆架子,把下人当做家人看待,从不打骂。” 古知府听得皱眉:“听你这么说,这个顾大山是个软和的,竟然对下人这么好。” 张班头道:“可不就是个软和的,不然能被后娘这般欺负?” 府衙外面的人都说疯了,说顾大山受了老顾家的磋磨,最后还被顾老爷子嫌弃,赶出家门。 古知府听罢,心里有了盘算,对张班头道:“你亲自骑马去通知顾大山,限他三天内来府城应诉。眼见着就要考府试了,这官司拖不得,得快点办,办完了顾锦安才能科考。” “是。”张班头不敢耽误,立刻拿上文书,骑快马去了田福县。 …… 顾大山一看见张班头,得知顾老爷子在府城状告他不孝,是一点也不意外。小鱼跟安哥儿早就跟他说了,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顾家人是立刻收拾东西,第二天天没亮,一家子加上三爷爷三奶奶、老严氏、顾大富、顾大贵跟陈氏,罗父楚氏一起去了府城。 至于罗武跟秦三郎,他们还有事情要办,没有同行。 而带着陈氏他们,是因为他们不但是证人,还是顾村长的儿子、儿媳,说出来的话更有分量,带去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坐着马车,一路疾驰,三月十四下午到了府城。 先去了自家在府城的宅子留宿,三月十五,顾大山带着顾锦安、程哥儿去了府城衙门应诉。 府城看热闹的百姓知道他们来了,是比他们来得还早,早就把府衙大门给围住了。 看见顾大山他们后,立刻指着顾锦安问道:“哟,这个后生是谁啊?咋长得这神仙模样,也忒好看了。” 有人说道:“这个就是顾大山的儿子顾锦安,田福县的县案首。” “啥?顾大山的儿子是县案首?诶哟哟,难怪顾老爷子想要认回顾大山,敢情顾大山家不但有钱,还有这般出息的儿子啊,可比那几个得了花柳病的强多了。” 顾老爷子被顾成礼搀扶着,看着顾大山父子三人,是根本不敢认……这样抬头挺胸,一身富贵的人是他的儿子顾大山? 顾大山不是一直低着头,一副抬不起头的窝囊样吗? 还有那个俊俏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是他的孙子顾锦安? 第865章 他不是我爹 程哥儿是害怕老顾家的,可此刻看见顾老爷子,却是抬头挺胸,一脸不惧的模样。 大哥说了,他长大了,不能再害怕以前的事儿,得站出来,面对老顾家所有人! 顾老爷子看着程哥儿,有些恍惚,惊愣在原地不动。 顾成礼看见顾大山父子三人也愣住了,他们怎么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怎么能变得这么贵气? 黎大人知道顾老爷子是个废物,生怕他会把今天的事儿给搞砸了,特地把生面孔祝六派来盯着顾老爷子。 祝六见他愣住,赶忙催促道:“别愣着,顾大山来了,快进去喊冤。” 顾老爷子反应过来,向前走了几步后,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大人,求您为老夫做主啊,顾大山他发达了就不认我这个亲爹,看着我年老却孤苦无依的。” 看热闹的百姓笑了:“顾老爷子,你怎么就孤苦无依了,顾老太不是给你生了三个儿子,你可是儿孙满堂啊,就是这儿孙都得了花柳病。”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哄笑出声。 说书先生们为了生意,也来旁听,听到这话是扯着嗓子喊道:“顾老爷子因着儿孙都得了花柳病,不中用了,想要认回顾大山跟顾锦安这对金儿金孙,当真是打得好算盘啊,说他一个不要脸都是轻的!” 祝六是咬牙切齿,一双眼睛扫向人群,示意埋伏在人群里的打手去把那些说书先生押走。 然而,那些说书先生可是有大庆他们保护的。 大庆的人看见祝六的人来了,也不跟他们多交手,直接放出带有毒药的暗箭,祝六的人是一下子倒了五个。 大庆他们为了不弄出太大动静,是架着那五个昏迷的打手离开,把他们扔到小巷里后,又急忙回来,继续保护说书先生。 公堂上,顾大山已经带着顾锦安、程哥儿跪下:“草民顾大山拜见知府大人。” 古知府是亲自审理此案,一看见顾大山,心里就有了好感,比起大哭大喊的顾老爷子,顾大山显得面善许多。 砰一声,古知府一拍惊堂木,指着顾大山道:“顾大山,本府问你,你可认识堂下的老人?” 顾大山点头:“认识。” 古知府再问:“既然认识,那顾生祥说是你爹应该就是真的了。他如今状告你不孝亲父,不善待兄弟,你有何话说?” 顾大山语出惊人:“知府大人,顾生祥不是我爹,早在逃荒的时候,我们两家就在齐逸齐举人的见证下,断绝了关系。” 这话一出,可谓石破天惊,说书先生们是差点扯破嗓子吼道:“惊天秘闻,顾老爷子跟顾大山家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断绝关系,有齐举人见证,有举人大人见证啊!” 唐通判看了说书先生们一眼,啧了一声,你们就不怕把嗓子给喊破了,以后不能说书? 看热闹的百姓们听罢,是炸开了锅。 “啥?顾老爷子跟顾大山家已经断绝关系,还是举人老爷给做的见证。诶哟哟,那顾老爷子还告顾大山个啥?都没关系了啊。” 祝六也懵了,拽住顾老爷子,低声怒问:“顾大山说的可是真的?你们父子当真断绝关系了?” 娘的,要是真断绝关系了,还是身有功名的举人做的见证,那这官司还打什么?顾老爷子可以去死了! 早在顾老太没瘫之前,就跟顾老爷子商量好了对策,此刻顾老爷子是哭喊着道:“知府大人,不是我想跟大山家断绝关系,是那个姓齐的仗着自己是举人,硬是逼我跟大山断绝关系的。” 老婆子说了,如果是被逼才断绝父子关系的,会被判作罢,不算数。 古知府听到这话却是一惊,看向顾大山,问道:“你说的那个齐逸是哪里人士?可有他家的名帖?还有断亲书可在?有他的签名吗?” 顾大山点头,把齐逸家是哪里的,怎么遇见的齐逸,齐逸又为何会给他家做主,一一说了。 当说到他是因为顾老太要卖掉他一家换粮食才选择断亲时,旁听的百姓再次怒了,大骂顾老太。 “这顾老太真不是个东西,磋磨前头留下的儿子就算了,竟然还想卖掉原配儿子一家,这心咋这么毒呢?” 大庆派来的人又说道:“诶,顾老太可不心毒,她对前夫的女儿可好了,逃荒的时候是带着袁金枝一家,听说那口粮是一直给的,都没断过袁金枝一家的粮食。” “啥?你这话说的,难道顾老太要卖掉顾大山一家是为了给袁金枝一家换口粮。诶哟,这顾老太咋这么毒啊。” 又骂顾老爷子:“你是王八吗?分不清谁是亲生的谁不是亲生的?竟然要卖掉亲儿子一家给继女换口粮,你还是不是人?!” 古知府也听懵了,看着顾老爷子跟看着鬼似的……这,这是亲爹?娘的,这要是他爹,他也得断亲。 唐通判赶忙提醒他:“大人,证据。” 古知府这才反应过来,对顾大山道:“证据呈上来。” 顾大山把证据递给公堂上的书吏。 书吏用木托盘盛着这些证据,递给古知府看。 古知府看了上面的断亲文书、是越看越气。只因齐逸聪明,是把顾大山家为何断亲的缘由与过程写得清清楚楚。 顾老爷子真是个狗东西,不但想要卖掉顾大山一家换口粮,还要把大孙女卖给一个奴才做妾。把良籍姑娘卖给奴籍做妾,这可是触犯大楚刑律的。 唐通判见古知府气得不轻,忙道:“大人,冷静。” 大人就是案子判得少了,看看他,一天天的断些奇葩案子,如今面对老顾家的案子是一点不震惊。 古知府闻言,立马查看齐家的帖子,见上面真是齐家印,而断亲书上不但有齐逸的手印,还有他的名字,观那字,活脱脱就是楚皇盛赞的长水体。 长水体是齐逸所创,因字体飘逸流畅如水而得名。 齐逸还极有学问,靠着学问跟这手长水体被楚皇钦点为状元,如今成了天子近臣,前途无量。 而齐逸是出了名的公正仁善,靠着职务之便,规劝过脾气暴躁的楚皇多次,救下不少差点被砍头的朝臣。 试问,这样公正仁善的齐逸,要是顾老爷子没错,他怎么可能会帮顾大山家断亲? 古知府道:“顾大山所呈上来的证据有效,这位齐逸乃是状元,如今是圣上身边的近臣,他不会做出逼迫别人父子断亲的事儿。顾老爷子,你说自己是被逼才跟顾大山断绝关系的,这话站不住脚。” “什么?齐家那个混球当官了?”顾老爷子震惊了,他以为齐逸一家早就死在逃荒路上了呢。没想到那贼子不但没死,还考中状元当了官,真是老天爷不长眼啊。 第866章 反告顾老太 啪一声,古知府拍着惊堂木,怒道:“顾生祥,莫要乱说话,责骂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顾老爷子最怕官,听到这话是急忙闭嘴。 古知府道:“顾大山所呈上来的断亲书有效,他在四年前逃荒的时候就跟顾生祥断绝了父子关系,如今已经不是顾生祥的儿子。” 祝六听得大急,忍不住开口道:“大人,顾大山一家只有物证,还缺少人证。这样事关孝道的大案子,必须两样证据同在,才能判案。” 古知府皱眉,一个小厮竟然懂得判案流程,看来这是黎大人给的人。 “要证人是吧?老婆子就是证人!”三奶奶跟三爷爷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听到这话是由陈氏跟顾大贵开路,挤进公堂。 两老上堂后,立刻跪下。 三爷爷道:“大人,我跟我家老婆子都能作证,是顾老六听了潘氏的撺掇,要卖掉大山一家的。大山他们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才在齐举人的见证下,跟老顾家断绝关系。” 顾老爷子看着三爷爷三奶奶,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两个绝户竟然没死,还穿得这么好,他们的银子是哪里来的?顾大山这个蠢货,一定是把家里的银子给了这两个绝户! 顾老爷子看着三爷爷三奶奶身上的锦缎衣服,气得直接站起来,大骂道:“好你个顾生兴,我就说大山为啥不认我?原来是你这个绝户在后面撺掇的。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来抢我的儿子,你可真心毒啊,我跟你拼了!” 说着扑向三爷爷。 张班头立刻带人去拦,而顾大山比张班头快一步,已经用身体挡在三爷爷前面。 顾老爷子见状,更是大哭出声:“看看,你们快看看啊,我这个儿子是个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他养大,他却不认我这个亲爹,只护着这个绝户,他这是认了绝户做爹啊。” 三奶奶气得发抖,指着顾老爷子骂道:“呸,你养过大山兄妹吗?你的银子都给了潘氏,你的粮食都养了潘氏的儿女……” 三奶奶直接把顾大山七岁就被顾老太赶出家门干活、顾老太虐待顾大山兄妹、以及顾老太要把顾大丫卖掉,逼得顾大丫离家出走的事情全说了。 说完自己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锦安急忙安慰她:“三奶奶别哭,您二老对我爹、对我家的好我们都记得,就算你们不是我们的亲爹奶,我们也会给你们养老送终。” 顾大山也道:“三伯娘别难过,您二老还有我们,我们会一直奉养你们的。” 程哥儿则是抬手给三奶奶擦眼泪,让她不哭。 顾家父子这话一出,原本在大骂顾老太不是人的百姓,立刻夸起顾大山父子:“瞧瞧,这顾大山多知恩啊,连族里绝户的长辈都能奉养,会不奉养亲爹?都是顾老爷子太狠毒,要是他能对顾大山一家好点,如今早就享福了。” 说书先生们又喊起来了:“善恶有报,善恶有报啊!顾生兴夫妻乃是绝户,因着对顾大山一家好,得顾大山一家奉养送终!” 唐通判是服了,你们这些说书先生的记性可真好,顾老爷子就说了一回顾生兴的名字,你们就记住了。 顾大山一家奉养族里绝户长辈的事儿,很快就被传开了,大家伙都说他家仁善,不是那不养老人的。 顾老爷子快气疯了,目呲欲裂的瞪着三爷爷,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祝六道:“大人,顾生兴夫妻受顾大山家奉养,显然是一伙的,他们夫妻不能做人证。” 古知府真想扭断祝六的头,可祝六说的话在理,他只能问顾大山:“你们可还有其他人证。” 顾锦安:“有。” 他们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因此这段时间没有白白等着被老顾家告,而是做了很多事。 古知府眼睛一亮,道:“人证在哪?带上来!” “在这。”罗武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带着杜大夫跟杜家人上堂:“启禀大人,证人带到。他们都是从西北陇安府高水县逃荒来的灾民,老顾家跟顾大山一家断绝关系的事儿,他们是知道的。” 古知府见过罗武,知道他是田福县县衙的班头,便点点头,问杜大夫:“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 杜大夫是竹筒倒豆子的说出自己知道的真相,又成功让在场的人震惊了一把,最后说道:“继女带着男人和儿女跟着顾老爷子一家逃荒,一个个就没缺过口粮,可顾老太愣是不愿意拿半碗粮食去救顾大山的二女儿……断亲这事儿,怪不了顾大山,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这逃荒还能找到口果腹的东西吃,可顾老太她吃人啊,是个不让人活的主。” 杜谦跟着道:“顾大山一家跟老顾家断亲后,老顾家还放出狠话,说是他们不要顾大山一家的,嫌弃顾大山一家人多,跟他们断亲了老顾家还能多留点口粮。” 顾老爷子看见杜大夫他们是惊了,又没死,又遇到熟人了,这些狗东西怎么一个个都活着?他们怎么不去死?! 顾老爷子还想叫唤,说杜大夫他们做假证,可古知府已经一拍惊堂木,开始宣判:“关于顾老爷子状告顾大山不孝一案,已经相当清楚。顾老爷子跟顾大山已经断亲,不是父子关系,不存在不孝之罪。” 又生怕顾老爷子再闹腾,看向他道:“反倒是你顾生祥,你明明已经跟顾大山断亲,还来告他不孝之罪,此乃诬告。大楚刑律,诬告他人者,重则枭首!” 唐通判怕顾老爷子听不懂,给他复述了最后两个字:“枭首就是砍头。” “砍,砍头!”顾老爷子吓得坐到地上,原本想再闹的,此刻也不敢闹了。 顾成礼则是全程像个废物一样,连句话都不敢说,看见顾老爷子坐在地上,也吓得一个屁股墩,坐倒在地。 祝六快被这两个废物气死了,这案子不能输啊,得翻案!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大山却是开口了,递上一份状纸,哽咽着道:“大人,草民要状告顾生祥继妻潘氏谋害我亲娘,请您受理。” 早在断亲当天,他就从三伯娘的口中,以及顾老爷子闪躲的眼神里发现,自家亲娘死得蹊跷。可当时在逃荒,而顾老爷子又是他的亲爹,他不好追究。 谁成想,老顾家却不放过他,既如此,那就求个明白吧。 第867章 补药毒药? “什么?你在说什么?你要告顾老太谋害了你亲娘?这怎么还扯出人命案来了?”旁听的百姓们是懵了,根本没想到老顾家的案子会演变成这样。 说书先生们是激动万分,牟足了劲高呼:“惊天大逆转,顾大山反告顾老太谋害他亲娘,顾老太有谋害顾老爷子原配的嫌疑!!” 说书先生们的声音都是练出的,那是洪亮如钟,喊得是半条街都能听见。 街上的人都沸腾了,这出了人命案子啊,可是不得了,全都死命的往府衙里挤,差点没把府衙的门给挤破了。 张班头带着一班衙役拦都拦不住,被十几个百姓挤了进来,盯着顾老爷子猛瞧,指着他道:“这就是那个姓顾的老王八蛋?瞧着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古知府跟唐通判也被顾大山突然反告顾老太的事儿给惊懵了,是死都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啊。 唐通判最先反应过来,指着那些挤进公堂的百姓喊道:“你们干啥呢?公堂重地,怎能乱闯,快出去!” 唐通判来了河安府两年多,至今还是不能适应河安府百姓的八卦心。这河安府的百姓似乎特别爱看八卦,只要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蜂拥而至,比洪水都可怕。 古知府是默默擦着冷汗,拍着惊堂木道:“肃静,肃静,人命大案,岂容尔等在这里胡闹?闲杂人等速速离去,再敢喧哗,本府要治你们扰乱公堂之罪,重则流放的!” 河安府的百姓们喜欢看八卦,但他们怕死啊,听到这话是急忙退了出去。 张班头他们是赶忙拿来府门的木栏,横亘在公堂大门前,不让百姓靠得太近,就这样还得再加上一句:“不许靠过来,谁敢跨过木栏,立刻治罪!” 百姓们才乖乖站在原地,不敢再挤进来,可脖子是伸得老长,一个劲的朝里面喊道:“知府大人您干愣着干啥?赶紧审案子啊,这可是人命大案,审完您能拿到功劳的。” 古知府想死,他为官多年就没见过这么爱看热闹的百姓。 顾锦安跟程哥儿跪在顾大山身边,朝着古知府一拜,恳求道:“家父状告潘氏谋害我家亲祖母,请知府大人受理。” 三奶奶也拿出一份写好的供词,高举过头顶,道:“大人,老妇当年跟大山娘交好,知道一些事情,都写在上面了,求大人一看。” 知府大人赶忙吩咐书吏:“把顾大山的状纸跟顾三婆的供词拿来。” “是。”书吏下来,正要拿状纸跟供词,顾老爷子就扑了过来,三爷爷急忙拦住顾老爷子,挡住他的飞扑。 罗武看得一惊,生怕顾老爷子伤人,直接拎起顾老爷子的后衣领,把他往后拖去。 顾老爷子是目呲欲裂,怒瞪着罗武:“你个臭小子,打小就跟老头子作对,逃荒路上死了那么多人,你咋就不死!” 又大骂三爷爷:“还有你这个绝户,生不出儿子的阉人,都是你们夫妻撺掇的大山,让他状告继母。你们好毒的心啊,就想闹得我家宅不宁。” 又冲着顾大山道:“大山,爹的亲儿,你别听顾生兴两口子乱说,你娘没有被人害死,她是生下你们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得了妇人病,没熬过去才死的,跟潘氏没有关系!” 可无论顾老爷子怎么喊,顾大山都一脸坚定的看向前方,不搭理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见状大骇,知道顾大山是铁了心要状告潘氏。 书吏是怕了顾老爷子,趁他愣住之际,急忙接过顾大山递来的状纸,拿走三奶奶的供词,一并呈给知府大人。 顾大山的这份状纸跟三奶奶的供词皆是口述,由顾锦安执笔写下,因此写得很是清晰详细,知府大人看得相当明白。 特别是三奶奶的那份供词,上面写着顾大山的亲娘费氏虽然在生产之后身体不是很好,却没有病到丧命的程度。是在吃了顾老爷子带回家的一种红血藤后,病情才恶化,导致经血不断,最后腹痛难忍而亡。 当初他们只以为费氏是死于妇人病,可顾大山的二女儿认得药材,说顾老爷子拿回的那种带小刺的药材不是红血藤,而是能败人血、要人命的血刺藤。 因着这两种东西长得很像很像,要是不认得药材的人很容易认错。 三奶奶曾经听费氏说过,顾老爷子每次去袁家集就会给她带一次红血藤回来,希望她的身体能养好,将来再生一对龙凤胎。 而袁家集就在袁家村的村口,那袁家村正是顾老太前夫家的村子。 再后来,顾老爷子跟顾老太的事情瞒不住了,大家都知道他去袁家集是去会顾老太。 这些看起来琐碎的事儿,一串联起来,就成了一桩血淋淋的谋杀案! 古知府是看得心惊不已,如果状纸上写的是真的,那顾老太一个乡下妇人,这等害人的手段也太高超了。这是借着顾老爷子的手在杀费氏啊。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顾老爷子也知情,他也是杀死费氏的凶手。 可为了不打草惊蛇,知府大人没有立刻把顾老爷子定位杀妻凶手,而是问他:“顾生祥,本府问你,当年你原配正妻费氏离世前两个月,你是不是给他吃了一种名叫红血藤的东西?” 顾老爷子大惊,不敢应是,而是试探着问古知府:“知府大人,您,您问这个做什么?” 砰一声,古知府重重一拍惊堂木,怒道:“本府问你就老实回答,胆敢有所隐瞒或者试探本府的意识,杖打十大板!” 顾老爷子吓得不轻,不敢再试探古知府,而是回道:“老夫确实给费氏吃过红血藤,可那是因着她身子不好,那红血藤是补血治病的,我才给拿回来给她吃……谁知道她那病太重,吃了好药也好不了,没两个月就去了。” 这个可真的不能怪他啊。 顾大山听到这话不知道是悲是喜……他想为亲娘报仇,可他又不希望顾老爷子是杀死他娘的凶手。 知府大人闻言,对身边的师爷耳语几句后,那名师爷就带着两名衙役匆匆离开。 公堂上,陷入可怕的寂静。 祝六知道今天的事情大发了,是急得团团转,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搜寻着自己的人,想让他们去给黎大人报信。可见鬼的是,他放在暗处的那些人突然都不见了。 又是那群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那群人一直在暗处盯着他们,是把他们的人手都给悄悄处理了。 第868章 抓顾老太 祝六很是着急,想要溜走,可那伙人一定也在盯着他,而他已经来了公堂上,知府大人就不会轻易让他离开。 如今只有期望老八能本事些,把那伙人给干掉。 顾老爷子很慌张,见知府大人问完话后就不再吭声,他受不住内心的惶恐,解释道:“大人,费氏的死跟谁都没有关系,是她自己病死的……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她娘家都是一群短命鬼,全家就只剩下她一个,她要是不死……” “住口!”顾大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顾老爷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嘲讽谁?说他娘还不够,还要说他姥爷家吗? 顾老爷子愣住了,没想到顾大山敢让他闭嘴。 他怒了,那股子豪横劲又出来了,指着顾大山正要开骂,三奶奶是一口唾沫就喷到他的老脸上:“呸,费氏娘家怎么就是一群短命鬼了?你说这话也不怕遭报应。费氏家是军户,一家子男人都死在沙场上,给的抚恤银子都喂了你这个狗东西。你不感激就罢了,还来嘲笑费氏一家,你还是不是人!” 陇安府在西北,西北有一群特殊的人,那就是军户之家,费氏就是生于军户之家。 费氏的老娘不想让女儿嫁给军户,受生离死别之苦,就把费氏远嫁高水县顾家村,让她能平安的过一辈子,不用像自己一样守寡。 三奶奶戳中了顾老爷子的痛楚,当年他家能有银子盖青砖瓦房、买地、买牛,全是花的费氏带来的抚恤银子。 顾老爷子不敢再说话,生怕三奶奶再说出什么他花用媳妇娘家买命钱的话。 可三奶奶早就受够他了,是指着顾老爷子大骂:“当初是你娘哭着求着要娶费氏,你自己也诅咒发誓说会对费氏好,不会因着她父兄战死沙场而薄待她。结果你这个畜生却是一边吸着费家的血,一边嘲笑着费家是短命鬼……” 看热闹的百姓听到这话,又炸开了,看不出来啊,顾老爷子还是个吃软饭的窝囊废。 说书先生们很给力,很快就把这事儿给传扬出去了。 先前带着衙役离开的师爷终于回来了,拿回来一个盒子,把盒子递给古知府,低声跟他说着话。 顾老爷子想要侧耳去听,可他跪在堂下,古知府坐在堂上,隔着不短的距离,他耳力又不太好,只听到一阵嘶嘶的说话声,根本听不清古知府他们在说什么? 不多时,古知府跟师爷说完话,让师爷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去给顾老爷子看:“顾生祥,你来认认看,盒子里的药材到底是红血藤还是血刺藤?” 顾老爷子看着盒子里的药材,见它是一条绿豆大、一指长、呈血红色、无小刺的藤状药材,立刻明白古知府的意思。 这是要让他认药材啊,要是他认错,那他可能会被判定是害死费氏的人。 可这种药材跟他当年给费氏吃的不一样,他给费氏吃的是有小刺的。 他为啥会记得这么清楚? 只因两个月内,他起码给费氏吃过十几回那种药材,想要不认得都难。 可顾老爷子生性多疑,生怕古知府诓骗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说这是红血藤,还是该说不是? 古知府冷笑,早就看穿顾老爷子是个小人,提醒他:“这事关你的生死,你可要认清楚咯。” 这话一出,顾老爷子被吓到了,脱口而出:“不是,这种药材不是我给费氏吃的红血藤,那种红血藤有小刺的,我还被它扎过几回。” 古知府听罢,脸色如常,再次问道:“你确定?可莫要认错。” 顾老爷子觉得古知府会这么问,定是他说对了,立刻道:“老夫没有认错,这种不是红血藤,有小刺的才是。” 古知府又看向那名师爷。 师爷拿出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几根药材,递给顾老爷子问:“你认一认,这种可是你给费氏吃的药材?” 顾老爷子看向那几根药材,惊喜的道:“对对对,就是这种,这就是我给费氏吃的红血藤,补身子的,说是能治妇人病。” 又强调:“大人,我没有害费氏,真的没有害她。” 古知府依然不理会顾老爷子,而是看向公堂右侧的三个书吏,问道:“可记下了?” 其中一名书吏点头:“回禀大人,全都记下了。” 这三个书吏是专门在公堂上记录证人、被告、原告方所说之言词的,这些记录下来的话,会成为供词。 古知府大手一挥:“给顾老爷子画押。” 一名书吏立刻起身,拿着几张写满字的纸来到顾老爷子面前:“这是你刚才说的话,会作为供词使用,按手印吧。” 顾老爷子很是慌张,觉得按手印画押自己就算是定罪了,他不愿意按。 古知府冷笑,指着祝六道:“你要是信不过本府,可让你旁边的这个黎家人给你看看,看本府有没有诓骗你画押。” 最后提醒道:“上了公堂,说了话,所有话都会被书吏记录下来作为供词,不画押者,会被治个戏耍公堂之罪。” 顾老爷子快哭了,这咋上个公堂做啥都有罪? 祝六却是大骇,古知府竟然敢这么揭穿他的身份,可见是不打算给黎大人留脸面了。 而顾老爷子还来求他:“你帮我看看,上面写的到底是不是我先前说的话?可有乱加上去的妄语?” 祝六真想把这份供词给撕了,可他还是耐着性子看完,最后说道:“没错,都是你在公堂上说的话。” 如果按照这份供词所述,那顾老爷子应该是无罪的。 顾老爷子听罢,这才在供词上按下手印。 然而,当他按完手印,知府大人却是下令:“来啊,把顾老爷子拿下,再携本府手令,前往墨香街顾宅,抓拿凶犯顾潘氏!” “咋,咋回事?大人你凭啥抓老夫?老夫没有害费氏啊,是她自己短命熬不过去死掉的!”顾老爷子彻底慌了,哭着喊冤。 古知府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把肖大夫喊了出来:“肖大夫,你跟他说说什么是红血藤,什么是血刺藤?” 肖大夫从公堂后的屏风出来,指着还放在顾老爷子面前的两种血藤道:“这种血红色的无刺藤状药材是红血藤,有活血、补血跟治疗妇人病的功效。这种长着小刺的是血刺藤,虽然也是药材,但它却是败血的,还内含热毒。要是有妇人病的人用了此药,只会让病情恶化,最后宫盆腐烂而死。” 最后道:“你当年给你媳妇吃的是血刺藤,正是这味药害死了她。” 第869章 顾蓉算计 古知府道:“所以你并不冤枉,不管你是被顾潘氏利用来谋害费氏的,还是你自己要谋害费氏的,费氏都是死于你所带回来的血刺藤之手,你不能厉害,需要押后审讯。” 顾老爷子听明白了,是疯了一般吼道:“大人,我说错了,我给费氏吃的不是血刺藤,是红血藤啊。” 古知府冷笑:“如今才来说这种话,你是把本府当傻子吗?” 说要抓他了,他就当场翻供,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儿。 古知府不理会顾老爷子,而是命令张班头:“速去墨香街顾宅,把顾潘氏捉拿归案,切记不要击毁黎家的人,黎大人乃是朝廷命官,不会知法犯法的包庇顾潘氏。” 张班头听罢笑了,抱拳道:“是,卑职谨遵府君之令。” 言罢,立刻拿上批捕文书跟令牌,带着一班衙役前去抓人。 顾老爷子还想拽住张班头,却被另一班衙役被扭住双手,捆了起来,押跪在地上。 顾老太爷此时此刻才明白,他这是真的被抓了。他哭啊,喊着顾大山:“大山,爹的亲儿,爹知道这些年来对你不好,你一直心有怨气,爹像你保证,只要你撤诉,爹一定加倍补偿你,好好对你,再也不会磋磨你一家……你要是不喜欢潘氏,那爹就不跟他们一块住,搬去跟你住。” 顾大山还没说话,看热闹的百姓们是哄笑出声:“哈哈哈,顾老爷子你没病吧?听说顾大山家的营生做得极大,人现在不缺钱,儿子还是县案首,还稀罕你的补偿?还搬去跟顾大山一块去,你可千万别搬,就你这样的老妖孽,谁跟你一边住谁倒霉!” 面对顾老爷子的哭求,顾大山只是眉头皱了皱,根本没有转头去看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见状,气得大骂顾大山:“你这个狼崽子,好狠毒的心啊,竟然连亲爹都要杀,你给我等着,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古知府听得皱眉,怒道:“自有错在先还敢口出恶言,来啊,把他的嘴巴给我堵住。” 又警告顾老爷子:“再敢胡乱攀咬人,杖打二十大板。” 顾大山可是顾锦安的亲爹,而顾锦安可是能给他带来功劳的,他可不能让顾老爷子乱说话,坏了顾大山一家的名声。 …… 张班头带着一班衙役直奔墨香街顾宅,可他们是死也没有想到,会在顾宅里碰上这样一场混乱。 事情还要从昨晚半夜开始说起。 自打詹家叔侄入住墨香街顾宅后,那是轰动整个顾宅,老顾家的人是一个个兴奋不已,直言自家搭上贵人了,要发了。 且詹家叔侄还很会做人,身上带着的银票极多,问下人要个水都会打赏五两银票。 老顾家人听说这事儿,是眼睛都嫉妒红了,也不用下人去伺候詹家叔侄了,是顾大姑、郑氏一起上,给詹家叔侄送饭送水,赚了不少银子。 可她们不知道,只有奴才才做伺候人的活计,收别人的打赏,詹家叔侄因着这事儿是在背地里鄙视死了她们,骂她们没见过钱,自甘堕落做下人。 可顾大姑她们不知道啊,拿到银子后是乐颠颠的,唯一让老顾家人不喜的是,詹家来求娶的是顾锦绣姐妹,而不是顾小妹跟顾雅。 顾大姑还是挺疼顾小妹这个妹妹的,趁着顾老爷子没在,把她拉去顾老太屋里,谋划着怎样才能让顾小妹嫁进詹家去。 顾老太早就在心里谋划这事儿,直接给了她们一包药,道:“用,药……熟,饭!” 顾大姑跟顾小妹都是很了解顾老太的人,知道这是让她们给詹三下药,把生米煮成熟饭。 “小妹,娘说得对,你是嫁过一回的,正经洞房一定会露馅,只能用这招。”顾大姑是直接拿过药包,道:“今晚咱们姐妹亲自去给詹三公子送饭,等他吃下有药的饭菜后,你就等着,等他那啥了,你就去伺候他。” 顾小妹娇羞的嗔道:“姐姐,你怎么能教人家这个。” 说得她好像不是寡妇,还什么都不懂似的。 顾大姑笑道:“小妹,姐姐知道你脸皮薄,爱害羞,可如今不是害羞的时候,你想要嫁进詹家,就得用这样的法子。” 不然詹三一个贵公子能娶你一寡妇? 顾小妹听罢,又娇嗔了几句,最终同意:“那小妹就听姐姐的。” 顾大姑笑了,抓着顾小妹的手道:“小妹,你嫁进詹家后,可不要忘了姐姐,姐姐可是除了咱娘以外,最疼你的人。” 原本顾雅长得比顾小妹好看,她应该帮顾雅的,可顾雅那丫头脾气太臭,傲气得要死,还是扶持小妹来得好,小妹蠢,好掌控。 顾老太看着他们姐妹相处融洽的模样,心里很是高兴,催促她们:“快,办……防,人!” 快点办,提防老顾家其他人的意思。 顾大姑笑道:“娘放心,女儿办事有哪次是出过纰漏的?” 母女三人商量好后,顾大姑就带着顾小妹离开,准备给詹三下药。 顾蓉这段时间一直在伺候顾老太,给她端尿递水的,在屋子后窗根下听到她们的话,不由得冷笑出声:奶果然是最疼小姑的,这都二婚了还帮她这么筹谋,顾雅真是可怜。 不过,她可以帮顾雅一把。 顾蓉是个很有心计的人,她伺候顾老太,早就在顾老太的屋子里拿到了顾老太藏起来的药。今晚她就用这药,来个掉包计,把顾小妹踢出局,再害顾雅一把。 老顾家的几个女人都在忙着算计詹三。 詹三自己也知道她们想要爬床,但他根本不会介意,睡个把白丁家的女儿罢了,难道真的会娶?呵,不过是给他白睡而已。 当晚天色黑透之后,顾大丫就端着加料的饭菜来了詹三的屋里:“三公子,今天的晚饭送得晚了,您没饿吧?” 詹三已经洗好澡,散着发,一身清爽的坐在软榻上,看着顾大丫笑道:“还好,饿上一时半会的,某还受得住。” 顾大丫听罢笑道:“那就是饿了呗,您快吃吧,吃完小妹会来收碗筷。” 詹三眉目一动,秒懂,笑道:“那我可得赶紧吃,免得吃太慢,耽误顾姑娘休息。” 说着,拿出一张十两面额的银票,递给顾大姑:“辛苦您了。” 顾小妹也就值这个价了。 第870章 坑了顾雅 顾大姑急忙接过银票,瞅了一眼后,笑道:“三公子请慢用,大姐先走了。” 等小妹嫁给詹三,她可就是詹三的姨姐姐,瞧詹三富贵的,以后还能少了她的好处? 顾大姑是深恨钱丽儿丢了,要是丽儿还在,她一定会让丽儿嫁给詹三公子,那她就是詹三公子的丈母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而顾蓉也来给詹三老爷送晚饭,他们叔侄俩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 顾蓉送饭的时候,瞅了几眼詹三老爷,把詹三老爷看乐了,问她:“小娘子,你在看什么?” 顾蓉听得直泛恶心,呸,你个老不正经的东西,这就想要勾搭本姑娘了,本姑娘可看不上你个老东西。 顾蓉有些害怕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詹三老爷:“这,这是雅堂姐让我拿来给三老爷的……” 詹三老爷一愣,借着大喜,急忙接过那块手帕,问道:“这是顾雅姑娘的手帕?是她让你送给我的?” 他跟小三在老顾家住了几天,曾经在园子里见过顾雅两次,瞧那模样,不失为一个标志的小美人,比顾蓉、顾小妹长得要好看。 若是顾雅给他送手帕……詹三老爷笑了起来。 顾蓉点点头:“嗯,雅堂姐爱诗文,拜读过您的文章,听说您是大楚有名的狂士,很是敬佩您,奈何因着身份,不好光明正大的来见您……总之,您好好吃饭,今晚必定有惊喜。” 詹三老爷已经年过五十,那能不知道这话是啥意思?是立刻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顾蓉:“我知道了,你辛苦了。” 顾蓉手下银子,笑着离开,去找顾雅,把一枚拇指大小的翡翠给了她,告诉她:“堂姐,这是我今天去给詹家叔侄送饭的时候,詹三公子悄悄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 顾雅惊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一把抢过翡翠,捂了一会儿后,又矜持的放下,冷着脸道:“蓉姐儿,不是做堂姐的说你,咱们跟以前不同了,已经是官宦家的小姐,得守着规矩,哪里能要外男的东西?” 顾蓉心下冷笑,官宦人家的小姐?你爹都瘫了,这官还能做多久?什么规矩?就你一只破鞋还讲究个什么规矩? 面上却是一脸受教的道:“是,我知错了。” 言罢,闭嘴,不再说话。 反倒是顾雅急了,问道:“詹三公子给你翡翠的时候,可有说什么话?” 顾蓉道:“说了,说是听说堂姐爱诗文,今晚想要约您一起谈文论诗。” “你说什么?詹三公子约我?他,他怎能如此?”顾雅心里如小鹿乱撞,她前两次故意去园子就是为了见詹三公子,一见就喜欢上了,世家子弟果然不一般,那满身的贵气,不是一般的官宦子弟能比的。 这,就是她顾雅梦寐以求的夫君。 顾蓉见顾雅心动了,再来一击猛击:“詹三公子说,他自小就跟着詹三老爷游历大楚,见过无数女子,却没有见过像堂姐这样的姑娘,说堂姐您是高山雪莲,这辈子若是能一结连理,虽死无憾。” “呸呸呸,三公子怎么能这么说,他不会死的,他会长命百岁。”顾雅觉得自己快要幸福死了,没想到她喜欢的詹三公子也这么喜欢她。 要是错过了这回,她顾雅还能嫁给谁去? 顾雅知道自己的事情,逃荒路上她为了活命,被不少人睡过,还怀过孩子,已经不是闺女……要是今晚赴约能成就好事,那就不用经历大婚洞房后的检查元帕。 顾雅心动了,她见顾有文跟顾成贤都废了,她想要嫁进富贵人家,只能靠自己。 最后,顾雅道:“蓉姐儿,你,你去回复詹三公子,就说,我答应赴约。” 又交代道:“记得做得隐秘些,不要让人知道。” 顾蓉道:“是,蓉姐儿知道了,堂姐放心,詹三公子可是给了我五十两银票的,我一定会帮你们做好。” 说着,还把詹三老爷给的银票拿出来给顾雅看。 顾雅原本也是提防顾蓉的,见她见钱眼开,担忧也就放下了,承诺道:“蓉姐儿,堂姐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你放心,只要堂姐嫁进詹家,一定不会亏待你。” 顾蓉笑了,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给顾雅道谢:“多谢堂姐惦记,蓉姐儿一定会听话,好好帮堂姐的。” …… 詹家叔侄今晚吃饭的速度都很快,一个时辰后,顾小妹洗了澡,打扮一新,由顾大姑带着,往詹家叔侄住的院子走去。 路上,顾大姑还交代道:“他们叔侄是住一个院子的,你到时候叫得小声点,别弄出太大动静,免得被詹三老爷听到,不好看。” 这都带着亲妹妹去爬床了,还要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顾小妹娇羞得想朵小白花,低头笑道:“嗯~姐姐放心,妹妹晓得的。” 顾大姑没有进院子,把顾小妹送到院外,就停下脚步:“你资格进去吧,我看那三公子对你也是有意的,今晚送饭的时候我暗示他了,他很高兴。” “真的?”顾小妹欢喜得不行,没想到她一个寡妇,还能碰到这样的良缘,当真是命好啊。 又在心里骂着亡夫马清文,她当初就不该嫁给这个短命鬼,害得她担上寡妇的名声,真真是气人。 马清文要是在天有灵,一定会化成鬼来掐死她,当初顾小妹能嫁给马清文这个秀才儿子,可是得意了不短的时间。 “自然是真的,你赶紧去吧。”顾大姑催促着顾小妹。 顾小妹含羞带怯的进来院子,关上院门,站在院门口想着,等见到詹三公子该说什么? 正想着呢,左侧突然袭来一阵阴风,紧接着,梆一声,她就被人打晕了。 顾蓉把顾小妹打晕后,把她拖到院子走廊的一根大柱子下,让她在哪里趴着。 而顾大姑把顾小妹送进院子后就离开了,只等着第二天来逼婚。 顾蓉打晕顾小妹后,就去接顾雅。 顾雅早就在等着了,见顾蓉来了,立刻带上帷帽,跟着顾蓉去了詹家叔侄的院子。 顾雅没有来给詹家叔侄送过饭,不知道詹三公子住那间屋子,是直接被顾蓉给带进詹三老爷的屋子里。 进屋的时候,顾蓉还说了一声:“我雅堂姐来了。” 说完就离开,还关上了门。 詹三老爷的屋子没有点灯,顾雅只看见一个站在窗子边的背影,是朝着背影走去,边走还一边念了首酸诗,最后对着背影盈盈一拜,娇柔的道:“奴家来了。” 话落,就被詹三老爷一把抱住。 第871章 妾位 顾雅是又惊又喜,詹三公子果然很喜欢她,这都迫不及待了。 她是娇娇弱弱的说了一句:“三公子,奴家是来赴您的论诗之约的。” 詹三老爷一愣,三公子?这小妮子原来是对小三有意,而不是对他。 不过詹三老爷只是愣了愣,就继续动手……反正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要是真要找人算账,就去找顾蓉,是顾蓉算计的她。 顾雅以为这人是詹三公子,本就打着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见对方没有停手,她就挣扎了那么几下,便跟对方成了好事。 顾蓉把顾雅带到詹三老爷的房里后,在门外听了一会儿,见里面事成了,转身去敲了詹三的房门。 “门没栓。”詹三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顾蓉推门而进,关上房门后,穿过外屋,直接来到里屋,对着詹三公子行礼:“蓉姐儿拜见三公子。” 詹三看见她,嗤笑一声,问道:“怎么是你?不应该是你小姑吗?” 来老顾家求亲当天,这个顾蓉也是回眸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不言而喻。但最近几天,她一直很规矩,他还以为她放弃了,没想到在这等着他呢。 顾蓉道:“小姑来不了了。” 来不了了? 为何来不了?是被你给算计了? 詹三挑挑眉头,打量着顾蓉……模样虽然不及顾雅,但胜在年轻鲜嫩,比顾小妹要好。 不过……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以你的家世,是不可能做我詹三的正妻。” 顾蓉道:“蓉姐儿明白,蓉姐儿不求正妻之位,只求良妾,将来能生下一儿半女的,有个依靠就成。” 顾有福废了,顾成礼是又蠢又瘸,这样的父兄根本就帮不到她,黎大人又不喜欢她这一房,是不会帮她筹谋婚事的。而比起嫁去一般人家做正妻,她更愿意嫁去世家大族。 男人靠不住,她要的是孩子,将来靠着儿子争产,等儿子成家立业后,她就能做老夫人。 詹三听罢,倒是欣赏起顾蓉来,这是个聪明人,就算把她带在身边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过来。”詹三向顾蓉伸出手。 顾蓉听罢,是一边向着他走去一边解衣服,又把詹三给惊了一把。 没看出来啊,胆子可真大。 顾蓉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总之詹三很舒服,可他今晚有多舒服,第二天就有多惨。 顾大姑是天一亮就起来,抓心挠肝的等到辰时,才带着郑氏、古氏、张氏,以及黎家留下来的几个下人去了詹家叔侄的院子里。 为啥这么丢脸的事儿还要带上黎家的下人?这是要借着黎家下人的口,把事情告诉黎大人,好让黎大人出面帮忙让顾小妹嫁去詹家呢。 古氏皱眉,问顾大姑:“大姑子,你要带我们去哪?” 顾大姑道:“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顾大姑是装模作样的拎着一食盒早饭,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奔着,很快就把人带到詹家叔侄的院子里,直奔詹三公子的屋子,拍着房门道:“三公子,三公子起来了,我来给你送早饭了。” 然而,当房门打开的时候,顾大姑惊了。 她看着一脸困倦、面红如霞、只穿着一件里衣的顾蓉惊呆了,指着她道:“你,你怎么在这里?昨晚伺候詹三公子的不是你小姑吗?” “啥?大姑子你说啥?什么伺候詹三公子?这到底是咋回事?”郑氏是惊叫出声,连连发问。 古氏则是双眼冒火的怒瞪着顾蓉,这个贱人,詹三公子应该是她家雅姐儿的,她竟然敢抢! 张氏则是冲了过来,拽住顾蓉道:“臭丫头,你做了啥?这,这可咋办啊?” 没了清白身子,她还能嫁去什么好人家? 顾蓉笑道:“娘放心,詹三公子会纳女儿为良妾。” “啥?詹三公子会纳你为妾?还是良妾?”张氏知道自己这一房并不受宠,因此她的心不是很大,只要女儿能嫁进詹家就成,做妻做妾无所谓。 顾蓉点头,道:“是的娘,女儿以后就是詹家妇,看那些不长眼的还敢不敢瞧不起咱们这一房!” 说完,目光扫视着顾大姑她们,最后落在古氏的身上,冲着古氏微微一笑。 古氏大惊,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啥?” 顾蓉笑而不答…… “啊!怎么是你?你这个老混蛋,你还我清白,呜呜呜……”顾雅的哭喊声从左边的厢房里传了出来,把古氏给吓得脸都白了。 她指着詹三老爷的屋子问:“雅,雅姐儿在里面?” 顾蓉笑着点头:“嗯,雅堂姐昨晚跟詹三老爷闹出的动静可是不小呢,我跟三公子在这边屋里都听见了。” 又道:“伯娘,蓉姐儿先恭喜您,喜得佳婿了。” “贱人!”古氏是气疯了,顾蓉竟然敢这么算计雅姐儿,那个詹三老爷可都五十了,再老上几岁,都能当雅姐儿的爷爷了。 顾蓉今天是扬眉吐气了,盯着古氏,说了一句诛心的话:“没你女儿贱。她是个什么东西,你很清楚。” 古氏大骇,顾蓉知道,她竟然知道,婆婆不是说这事儿被瞒得死死的,只有她们两人知道吗? 顾蓉笑了,指着对面的屋子道:“您还是去看看雅堂姐吧。” 古氏听罢,急忙往对面屋子奔去。 屋里,顾雅卷着被子在哭。 古氏急忙冲过去,抱住她道:“雅姐儿别哭,娘会求黎大人替你做主的,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詹三老爷笑了,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道:“公道?昨晚可是你女儿自己跑进我屋里来的,再说了,你女儿是什么金贵人吗?一只破鞋而已。” 原本他还很高兴能睡到顾雅这样美貌的姑娘,可谁成想,她竟是个残花败柳,还梳着姑娘发髻来骗人。以为他是不经事的毛头小子吗?是不是黄花闺女会不知道? 古氏被说得哑口无言。 詹三老爷一脸恩赐的道:“虽说顾雅是个破鞋,但我会负责,会把她带回詹家,给个妾位。” 顾雅却不乐意:“你滚,我是死也不会给你做妾的。” 她的良配是詹三公子。 古氏却急了,想着顾雅的事情已经被顾蓉知道,如今又被詹三老爷给睡了,以后还能嫁谁去? 她正要劝顾雅,顾小妹的怒骂声就传来。 “顾蓉你个贱人,小小年纪就学会抢男人了,我打死你!” 顾小妹醒来后,是懵了片刻,等反应过来后,才知道自己被顾蓉算计了,是直接冲过来,揪住顾蓉就啪啪扇了她两巴掌。 第872章 羞辱 “贱人,贱人,你敢抢我夫君,我要去告诉娘,让她把你浸猪笼!”顾小妹怒目圆睁,一副要把顾蓉给生吞活剥了的模样。 张氏怕得要命,顾小妹可是老顾家出了名的泼辣,你要是把她给惹急了,她不说宰了你,但把你给弄毁容是一定敢做到的。 蓉姐儿好不容易攀上詹三公子,要是脸毁了可是不得了。 张氏赶忙过来拦着,赔笑道:“小姑息怒,不是蓉姐儿的错,是詹三公子自己看上她的,还说要纳她为良妾。” “什么!”顾小妹惊叫出声,怒道:“詹三公子能看上她?还纳为良妾?哈哈哈,果然是个贱人,贱到詹三公子都不愿意娶你,睡完你就给个妾位!” 顾小妹笑得很嚣张:“做妾是吧,那成,我也不是那不容人的,你做妾,我做妻,比你高一头,一辈子都压着你!” “呵,顾小妹你在说什么?”顾蓉忍不住笑了:“你一个嫁过一回的寡妇,破鞋一只,还想嫁给詹三公子做正妻?你做梦吧!” 顾小妹听到顾蓉把自己守寡的事情说出来,那是目呲欲裂,狡辩道:“贱人,我让你乱说话,你才守寡呢,本姑娘是黄花闺女,根本没有嫁过人!” 说完还不解恨,是一把推开张氏,嗷叫一声,向着顾蓉的脸抓去……贱人,仗着自己年轻就抢她夫君是不是,那她就抓花她的脸。 张氏吓得不轻,想要去救顾蓉,结果顾蓉却是一把抓住顾小妹的手,再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啪啪啪啪一阵掌掴,扇了顾小妹好几个巴掌。 扇完还不解恨,还抬脚,一脚揣在顾小妹的肚子上。 砰一声,把顾小妹踹倒在地,又冲过来,一脚踩在顾小妹的脸上,朝着她的脸吐了一口唾沫:“呸,臭寡妇,喊你一声小姑你还把自己当祖宗了,顾潘氏宠着你,可你问问老顾家其他人,有多少人要想杀了你?还装黄花闺女骗人想要嫁给世家子,你是疯了吧,真以为能骗过世家?” 又道:“你跟顾潘氏以为只要把人灌醉,生米煮成熟饭,再割破手指,把血滴在白帕子上就成了?告诉你,这种法子根本骗不了世家子,世家子年满十四岁,都会有嬷嬷来教导他们怎么分辨是否是黄花闺女的,他们比你懂得多,你们用这等漏洞百出的法子是永远做不了正妻,连妾都当不上!” 顾小妹她们把世家想得太简单了,世家子就算纳个通房丫头,也会先派嬷嬷去验身,只有完璧之身才能做通房丫头,生了儿子的才能做妾。 不过她顾蓉走运,三公子说她聪明坦诚,愿意一开始就给她妾位。 顾小妹被打得嗷嗷哭,是死也没有想到顾蓉这个唯唯诺诺的丫头敢打她。 她哭啊,口中喊着:“你胡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娘说了,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就能蒙骗过关,还说她以前的一个老姐妹就是这样蒙骗过关的,娘是不会骗她的。 又想到了詹三公子,是冲着屋内哭喊道:“我要见三公子,我要见三公子,三公子你出来!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撞死在这里。” 詹三一直斜躺在屋内的软榻上,听着外面的这场混乱。说实话,听到这么多女人为他争风吃醋,要死要活的,他这心里真是开心,就是可惜了顾雅,白白便宜了三叔。 此刻听到顾小妹的话,他伸伸懒腰,纡尊降贵的从里面走出来,俯瞰着被顾蓉踩在地上的顾小妹,嗤笑一声,问道:“你要见本公子?” 顾小妹看见他,那是宛如看到救醒,冲着三公子点点头,道:“嗯嗯嗯,是我要见你……三公子,你跟顾蓉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不介意,只要你娶我做正妻就行。” 詹三听罢,愣了愣,接着是狂笑出声,指着顾小妹道:“哈哈哈,你是疯了吗?真以为世家豪族的门那么好近,我一个世家公子会娶你一个农家寡妇?” “你可知,有多少七品佐官家的姑娘嫁进世家做妾的?你爹是谁?一个泥腿子的女儿也想嫁进世家做正妻,我劝劝你,赶紧去情大夫来看看脑子吧,你已经傻了!”詹三是不断羞辱着顾小妹,觉得这个顾家的老姑娘还挺好玩,这到底是什么脑子才敢做这样的美梦? 顾小妹傻了,没想到詹三公子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她哭着问:“呜呜呜,你不是喜欢我吗?你前两天还夸我来着,说我是娇娇女娥。” 詹三公子笑了:“我夸过的女人无数,且娇娇女娥是夸娼妇用的,皎皎淑贤才是夸的大家闺秀,是你自己不念书,听不出来我在骂你送上门来,怪得了谁?” 顾小妹懵了,接着是嚎啕大哭,她活了二十多年,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娘说的,她是大家闺秀,是要嫁官家公子的,为啥三公子看不上她? 詹三公子玩够了,对顾蓉道:“赶紧解决她,太吵了,我要补觉。” 他答应纳顾蓉为妾,是看中她的能力,觉得她跟自己睡过的其他娇弱女子不一样。 顾蓉:“是,三公子先回去歇着,奴家这就解决她。” 刚刚说完,詹三老爷就穿好衣服,从对面的厢房出来了,喊住詹三,笑道:“三侄儿,这才过了一夜,你就把人给教得这么好,果然有叔父当年的风范。” 按理说,这话不该从一个世家老爷的口中说出来,这是极其下流的话。 可詹三老爷本来就是狂士,他说话随意惯了,且他也没有把老顾家的这些姑娘放在眼里过,顾小妹这些人在他的眼里,堪比一群爬床的丫鬟,自甘下贱的东西,他说话为何还要顾及? 詹三听到这话,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自家叔父问:“叔父神清气爽,看来昨晚过得不错。” 詹三老爷哈哈笑道:“确实不错,只是有些遗憾,已非完璧之身。” 叔侄俩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房门前说着下流的话,把黎家的下人都吓懵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顾大姑一大早把他们带来院子里,就是让他们看顾家的姑娘是怎么被人白睡的吗? 第873章 气疯的黎大人 且詹三老爷还说顾雅不是完璧之身? 这话是从何说起? 顾雅不是一直都梳着姑娘发髻吗?怎么可能不是完璧之身? 又看向还趴在地上的顾小妹……顾蓉说她嫁过人,男人还死了,如今是个寡妇,而她也是一直梳着姑娘发髻,说自己还是姑娘。 顾小妹一个寡妇都能装姑娘骗人,顾雅不是完璧之身,这是一点也不稀奇。 可是…… 黎家的几个下人是快哭了,他们家大人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然会碰上老顾家。可知他们家大人最近正在给顾雅跟顾小妹踅摸人家,那找的可都是河安府的富家公子。有三家富户有事求大人,还表明了不介意老顾家的事儿,正要同意婚事呢。 婚事都尽快谈成了,顾小妹跟顾雅却出了这样的事儿,真是,唉! 黎家的下人快疯了,可更让他们崩溃的是,顾大姑还冲他们叫嚣道:“你们快去找黎叔,把他请来,就说詹家欺人太甚,白睡了我们家的姑娘还不给妻位,你们赶紧去喊黎叔来给我们做主。” 做你妹啊! 黎家的下人快哭了,这种姑娘家自贱爬床的丑事,让他们怎么去通知黎大人来做主? 何况这爬床的姑娘还不是黄花闺女,本就是老顾家人想要讹诈詹家叔侄在先,这公道怎么讨? 顾大姑见他们不动,气得不轻,直接对郑氏道:“去,去叫甘管事,让他驾着骡车去找黎叔来做主,今天这事儿不给老顾家一个公道,那就没完!” 郑氏听罢,是立刻诶了一声,急匆匆离开,去找甘管事,让他赶紧去找黎大人,就说老顾家出了要人命的大事,急需他来做主。 甘管事不蠢,詹家叔侄的院子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是早就知道了,而心里也有着小算盘……他原本是甘老爷家的奴才,因着言琴的事儿,他们被一并送给老顾家,是巴不得老顾家赶紧完蛋,他们好回甘家去。 听到郑氏的话,想着要是黎大人来看见这桩丑事,估摸着会厌弃老顾家,只要黎大人厌弃了老顾家,不再给老顾家撑腰,那他们想回甘家是指日可待啊。 “是,三夫人,小的这就去找黎大人。”甘管事是等不及了,自己亲自驾着骡车去找黎大人。 黎大人此时正在前往府衙的路上,他会去这么晚,是故意的,只为避嫌,生怕老顾家打赢官司,城中百姓会说是因为他偏帮的缘故。 甘管事认得他家的骡车,是一鞭子狠狠甩在骡子上,骡子狂奔,不多时就超过黎家的骡车。 黎家车夫见状,大骂:“不长眼的狗东西,你怎么驾车的?没看见这是官家的骡车,你也敢超?” 甘管事立刻停下骡车,转身跪在地上,道:“小的是在墨香街老顾家伺候的管事,姓甘的,奉了禄三夫人的命令,前来请黎大人,禄三夫人说,宅子里出了要人命的大事,让您赶紧去呢。” “你说什么?”黎大人掀开车帘,看着甘管事问道:“有禄媳妇这么说的?什么要人命的事?可是成志出事了?!” 黎大人现在最在乎的就是顾成志,那边的几个儿孙里,只有成志一个人是壮壮实实的,要是连他也出了事儿,那可就完了。 黎大人立刻吩咐车夫:“赶紧掉头去墨香街老顾家,快!” “是。”车夫立刻掉头,往老顾家奔去。 车内,黎庄跟岳师爷都皱着眉头。 岳师爷不满的道:“大人,这还没问清楚是什么事儿,您就这么过去,万一被老顾家骗了怎么办?” 岳师爷是恨极了老顾家,有时候真相派人把他们给暗中做掉,只因再这么下去,黎大人一定会被老顾家给拖累死。 黎大人知道岳师爷对老顾家很是不满,他自己也知道在外人看来,自己对老顾家太好了,可有些缘由他不好对外人说,只能安抚岳师爷:“毕竟是老恩人的后代,如今遭了这么多难,又是特地派人来请我了,我若是不过去,难免会被人说凉薄,不知感恩。” 又道:“你放心,等老顾家平安度过这次灾劫,有了可活命的营生后,我就不会再管他们了。” 岳师爷听罢,心里的怒气才消散一些。 可这怒火不过是消散了两刻钟,到了墨香街老顾家的时候,是再次冲天而起,差点没把岳师爷给气死! 岳师爷跟黎大人站在詹家叔侄住的院子里,看着里面乱糟糟的情景,听着顾大姑、顾小妹的连翻哭诉,是彻底懵了。 岳师爷哆嗦着手,指着顾小妹道:“你,你说什么?顾蓉跟顾雅爬了詹家叔侄的床,成了好事,如今詹家叔侄要娶她们做妾,可你不同意,必须要詹三公子娶你做正妻才行?” 顾小妹哭道:“没错,詹三公子本来就是喜欢我的,连顾蓉那个贱蹄子都能做良妾,我必须做正妻,不然我就撞死在这里!” “撞,你赶紧撞,今天你要是不撞死你就不是人!”岳师爷气疯了,没想到甘管事找他们是为了这样的丑事。 天老爷啊,放过他吧,他一个师爷,是帮着官员出谋划策,造福黎民,帮着官员升官的,不是来解决这样烂事的。 黎大人也懵了,根本不敢相信,顾雅会做出爬床的事儿。 要知道,雅姐儿可是老顾家的姑娘里,最清高孤傲,最有大家闺秀风范的,他都已经给她找好婆娘了,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儿? 顾蓉在旁边笑道:“小姑,侄女劝您一句,给自己留点脸面吧,詹三公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是不会娶你的,且你一个寡妇,怎么给詹三公子做妻?还有顾雅,也别嫌弃詹三老爷年纪大,又不是黄花闺女了,逃荒的时候连孩子都怀过了,能嫁进世家给世家老爷做妾,已经算是好命。” 黎大人疯了,怒瞪着充血的眼睛,伸长着脖子,指着顾小妹,惊愣一会儿,才问道:“你,你说小妹是寡妇?她嫁过人?雅姐儿怀过孩子?” 顾蓉看向黎大人,笑得很是扎眼,点头道:“是的黎大人,我小姑早在逃荒之前就嫁过人,可我小姑父命不好,在逃荒的时候被恶人打死了,小姑就守了寡。雅堂姐是为了换口吃的,自己偷偷去卖身换粮食,结果……” “噗!”顾蓉的话还没说完,黎大人就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第874章 谁也不能走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快把宅子里的大夫叫来。”黎庄急忙冲过去扶住黎大人,用手帕给他擦着嘴巴的血迹。 “是!”这座院子里还有黎家下人在,闻言是急忙跑去找大夫。 顾小妹见黎大人晕倒了,也害怕起来,叫道:“咋办,黎叔是不是要死了?他死了谁还给我做主啊?” 啪一声,岳师爷扇了顾小妹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把顾小妹给扇得跌倒在地,捂着脸颊哭:“你,你敢打我,你个奴才竟然敢打我……” 岳师爷冷笑:“打你又怎样?你这样的无知泼妇不该打吗?黎大人真是白疼你们了,你们就是一群白眼狼,不把他害死不罢休。” 顾小妹从小豪横惯了,在她眼里,吃住都在黎家的岳师爷就是黎家的下人,而她在黎家可是小姐一般的,怎能忍受一个“下人”打她,是哭嚎着爬起来,招呼顾大姑:“姐,帮我教训这个奴才,让他长长记性!” 说着就向岳师爷冲去,顾大姑是想拦都拦不住。 张班头带着人来到老顾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他立刻拔刀指向顾小妹,吼道:“住手!胆敢对秀才公动手者,重则可判流放。” 顾小妹怕死,这一吼成功让她停手,不敢再厮打岳师爷。 岳师爷一脸冷漠的看着顾小妹,心里则是怒焰滔天,今天黎大人必须跟老顾家划清界限,不然他就不干了。 张班头看见黎大人晕倒了,嘴巴跟衣襟上还有血迹,赶忙问道:“黎大人这是怎么了?” 这话问得,全场是陷入寂静,让张班头觉得,事情肯定不简单。 他看向只穿着里衣的顾蓉,以及敞开着衣袍的詹三,皱起眉头……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张班头正猜测着,顾小妹这个蠢货就自己爆出真相。 顾小妹见黎大人晕了,知道唯一能给自己做主的人就只剩顾老太,她指着顾蓉,双眼喷火般道:“顾蓉你个贱人,你给我等着,以为爬上詹三公子的床就能进詹家吗?你做梦,詹三公子是我的。” 又冲着还在对面屋子哭泣的顾雅吼道:“雅姐儿别哭,小姑一定会让詹三老爷娶你做正妻,不会让你委屈做……” “闭嘴你个蠢货!”岳师爷是嗓子都快喊破音了也没能阻止顾小妹把话说完。 顾小妹被岳师爷吼了,害怕他再打自己,是忍着痛楚,急忙跑去找顾老太。 岳师爷看着顾小妹跑走的背影是深吸几口气,扶着旁边的柱子,差点就倒下去了……完了完了,张班头他们可是古知府的人,这事儿要是传到古知府的耳里去,黎大人还能讨得了好? 张班头跟手底下的一班衙役是懵了,他们听到了什么?老顾家的两个姑娘爬了詹家叔侄的床,这詹家叔侄是何许人也?莫不是自诩狂士的江南詹家人吧? 可詹家叔侄怎么会来老顾家,还跟老顾家的姑娘滚在了一起? 詹三老爷跟詹三公子虽然风流成性,瞧不起老顾家,可老顾家毕竟不是画舫楼子,这叔侄俩来做客却睡了人家姑娘的事儿,传出去可不好听。 为了他们的名声,詹三老爷终于出面,直接拿出三张百两银票递给张班头:“这位差爷,我们只是顾家的客人,这是个误会,还望莫要传出去的好。” 张班头看着那三张百两银票,很是心动,可他还是把银票推了回去,道:“我们是奉知府大人之命来捉拿顾潘氏去府衙审讯的,其他事情一概不理。” 这话一出,院子里是炸开了锅。 岳师爷真想就此撞死了事,可他身为黎大人的心腹师爷,这种时候必须强打精神问道:“张班头,张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潘氏犯了什么大罪,需要知府大人下令拿人?” 若是小事,古知府看黎大人背后贵人的面子也不会追究,定是出了大事。 张班头道:“是人命案子,顾潘氏涉嫌用药谋害顾老爷子的原配,如今被原配费氏之子告上府衙。” 岳师爷惊了,这他娘的还出了人命案子,让他怎么办?! 黎庄听罢,也快疯了,问道:“顾老爷子不是去状告顾大山不孝吗?怎么就成了顾大山状告顾老太谋害人命?” 老顾家到底走的什么霉运?本以为顾老爷子一定能告赢的,没成想却是输得彻底。 张班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余的恕在下无可奉告,不过……” 他看向在场的人,例行惯例的通知他们:“老顾家出了涉嫌人命案的犯人,按照规矩,这座宅子里的人谁都不能离开。若想离开,必须得到知府大人的许可。” 詹家叔侄早就被顾老太犯了人命案的事情惊呆了,听到这话,急忙又拿出几张银票塞给张班头,求道:“差爷,我们只是老顾家的客人,跟他们家不熟,更是连顾老太的面都没见过,请你高抬贵手,让我们离开。” 他们叔侄必须走啊,要是不走,事情一旦传扬出去,詹家的名声就全毁了! 然而,张班头却道:“两位爷儿,我就是个当差的,你们要是想要离开,可以手书一封给古知府,由他做决定。” 如果这两人真是江南詹家的人,那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班头能决定他们去留的。 詹家叔侄快疯了,他们不过是在老顾家睡了两个姿色还算可以的人,怎么就到了要赔上整个詹家名声的地步? “班头,老顾家的下人规矩不行,我先带着几个兄弟去守着宅子的各个门口,免得有人跑出去通风报信。”张班头的本族兄弟张三金对他说道。 张班头信得过张三金,点点头道:“去吧。” “诶。”张三金应着,立刻带着八个衙役离开,把老顾家的大门、后门、两个角门全部守住,不让人随意离开。 张三金把人手安排好后,对守着右角门的两个衙役道:“你们先守着,我回趟衙门拿封条,弄不好要贴的。” 说完就走了,可他刚出宅子的小巷口,就被一个中年男人拦住。 第875章 名声臭了 男人穿着青布长衫,面白微瘦,一看见张三金就笑容满面,塞给他一锭银子,问道:“金爷,可有老顾家的最新秘闻?” 这人是府城里的说书先生之一,他先前在府衙旁听老顾家的案子,听到知府大人派人来老顾家拿人后,立刻跟来,就等着张三金出来给他报信。 张三金跟他合作不是一次两次了,收下银子后,把老顾家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他是听得呆住了,看着张三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三金见他愣住,推推他:“柯先生?” 是一连喊了好几声,柯郁李才回过神来,惊叫一声,问道:“金爷,此话当真?没有骗柯某吧?” 张三金道:“咱们都合作多少回了,我还能骗你?” 又道:“这消息千真万确,且绝密,就看你有没有胆子说出去了。那两个可是江南世家詹家的人,那位詹三老爷还是大楚有名的狂士。” “呸!什么狂士,不过是一群疯子罢了。”柯郁李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去参加过文会,曾经被文会上的狂士羞辱过,说他一个没有功名、靠着说点丑文糊口的俗人有何资格来参加文会? 柯郁李是个有文心的人,说书前也是念过书的,可他命不好,爹娘死得早,只能断了科考梦,出来赚钱养活弟弟妹妹。 后来一个从江南回来的族亲见他认字,就把他带去江南学说书。他能去文会,也是以前的同窗考上功名后带他去的,想要一圆他少年时期的夙愿。 没想到却是被人羞辱一顿,最后悻悻而归。 柯郁李因此对狂士是没有任何好感,对詹家叔侄自然不会手下留情,是又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张三金:“金爷,您辛苦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柯某多谢了。” 试问,在老顾家闹出人命案的时候,老顾家的两个姑娘还自贱爬男人的床,而这两个男人不但是叔侄,还是江南世家子弟,这等消息一出,别说河安府会炸开锅,整个江南都会轰动啊。 张三金见是五十两面额的银票,惊了:“是不是太多了?” 说书虽然赚钱,可赚的都是小钱,他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不会让柯先生吃亏。 柯郁李笑得贼精贼精的:“金爷就收下吧,只要我把您给的消息卖给其他说书先生,这银子就赚回来了。” 言罢,对着张三金拱手行了一礼后,匆匆离开。 柯郁李做了多年的说书先生,如今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出了巷子后,立刻交代小厮:“去通知府城的说书先生们,就说我们盛和楼有老顾家的最新秘闻,想知道的,一人拿五两银子来买。我只等三刻钟,过时不候。” 做说书的,特别是说这些真事的,时间可是关键,根本耽误不得。 “是。”小厮一溜烟跑了,是一边跑一边高喊:“盛和楼柯先生有老顾家最新秘闻,诸位先生有意者可带五两银子去买,只等三刻钟,过时不候啊。” 是一路跑一路喊,所有听到的人都惊了,一个个追着问:“善子,你家柯先生又拿到什么秘闻了?赶紧说说?” 善子笑道:“客人想要知道的话,三刻钟后去盛和楼,我家先生准点开讲。” 这就是他边跑边喊的原因,能直接把消息放出去,吸引客人去盛和楼听说书。 “善子你个臭小子,行,你厉害。”街上的人都被挑起了好奇心,只能往盛和楼赶去。 不多时,偌大的盛和楼已经人满为患。 府城的说书先生们急忙赶去,花了五两银子买了柯郁李的秘闻。当他们听到秘闻后,是差点震惊得晕过去。 劲爆,太劲爆了,这消息一出来,整个江南,不,整个大楚必定轰动啊。 “柯兄谢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着重说詹家叔侄,这对叔侄太不是东西了,特别是那个詹三老爷,都五十的人了还去睡小姑娘,简直是下流!” 十几个说书先生谢过柯郁李后,匆匆离开。 柯郁李很会做人,是把说书的时辰又推迟了两刻钟,给了其余说书先生赚钱的时间。 两刻钟后,盛和楼是一敲铜锣,柯郁李绘声绘色的说起老顾家发生的最新秘闻。 柯郁李还多加了一些细节进去,把客人们听得那叫一个激动,仿佛趴在老顾家的墙根下亲眼看见一般。 盛和楼的客人们都听懵了,震惊的问他:“柯先生说的可是真的?老顾家的顾蓉跟顾雅被两个在老顾家做客的外男给睡了?诶哟,这两个是啥人啊,咋这么大胆?” 柯郁李道:“自然是真的,我柯郁李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要说那对叔侄是何许人物,自然是贵人,说出来能吓死你们。他们乃是江南金宁府的世家豪族,姓詹的,家里有个老姑奶奶做过妃子,詹大老爷如今还在京城做着官,可是真正的世家豪族,名门勋贵。” “呸,什么名贵勋贵,分明就是两个下流胚子,去别人家做客还霸占别人家的姑娘,这是人干的事儿?”听说书的客人们是气得不轻,大骂着詹家叔侄。 柯郁李道:“你们觉得詹家叔侄下流,可他们却不觉得。他们是狂士,觉得睡了别人家的姑娘那叫风流,是美名,可颂扬的。” 一名穿着墨蓝锦衣的客人怒道:“颂扬个屁,就这样的还颂扬?他们分明是犯了大楚刑律里的强占民女罪,应该被抓去衙门判刑!” 听说书的客人里有热血青年,一听这话是拍案而起,指天怒道:“这位仁兄说得没错,詹家叔侄这是犯了刑律,咱们得去衙门告他们,替天行道!” 这话一出,还真有几个胆大的,或者说是有狂士梦,想要利用詹家叔侄一举扬名的书生撕掉衣服下摆,开始写状纸,要上衙门状告詹家叔侄。 那写的还是血书,一个个是气愤填膺啊。 柯郁李愣住了,他是不是说得有点过了?不管了,反正詹家叔侄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的名声臭了也是活该。 因此,柯郁李是抱拳对那几个书生道:“诸位后生高义,请受柯某一拜。不过詹家毕竟是世家豪族,势力颇大,后生们去击鼓喊冤,正个道便可,不必死咬着不放,一切由府衙做主。” 柯先生是不想他们热血过后被詹家报复。 那几个后生道:“柯先生放心,我们知道的,不会做得太激烈。” 不多时,那几个后生就写完状纸,端详一会儿,夸了写状纸之人的文采后,一起奔去府衙,有不少客人也跟着去看热闹。 …… 古知府一直在等着张班头把顾老太抓来,可他没有等到顾老太,反而等到一群状告詹家叔侄的后生。 古知府头疼,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所有事儿都凑到一起了?这,真不是有人在背后设计? 第876章 詹家叔侄蹲大牢 樊遇就是那个用自己鲜血写血书的人,见古知府愣住了,以为他没听明白,又扯开嗓子喊道:“大人,学生替天来状告江南世家的詹家叔侄,他们在老顾家做客期间强占顾蓉顾雅,求大人立刻派人去捉拿这两个无耻之徒!” 古知府听罢,头更疼了,咋就这么虎呢?本府又没聋,你至于再喊一遍吗? “唐通判,把他们带去后衙说话。”古知府低声吩咐着唐通判。 “是。”唐通判也知道事情大发了,不能让这几个书生在这里喊,是亲自走下堂来,对樊遇几人道:“诸位学子,请跟本官来,咱们后衙说话。” 又知道樊遇是个虎的,急忙补充一句:“詹家不是一般人家,此事又属于秘辛,不可在这里明说。” 樊遇不知道是真虎还是假虎,听到这话是扑通一声跪下,喊道:“大人,晚生们知道詹家是世家豪族,家里的大老爷在京城做着京官,不是我们这些小后生能状告的。可我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愿用一腔热血,换大楚刑律清明!” 清明你爹啊,唐通判都忍不住要骂娘了,知不知道我们这么做是为你们好,你们就不怕被詹家报复? 那詹家是世家,家里传承了大几百年,私下里养的影子卫不知道多少,想要无声无息的掐死你们几个小豆苗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顾老爷子已经气得在公堂上晕过去一回,听到几个书生的状告,是又差点晕死过去,瞪着他们问:“你,你们说啥?詹三老爷叔侄把雅姐儿跟蓉姐儿给强了?怎么可能?他们可是来……” “顾老爷子!”顾锦安适时地打断顾老爷子的话,几步来到顾老爷子面前,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不是收了詹家的定亲信物吗?用这个做筏子,直接把顾雅顾蓉嫁给他们叔侄就行。虽说两姐妹嫁给两叔侄不太好听,可你不是喜欢钱吗?只要攀扯上詹家,那得到的可就是泼天富贵。” 顾老爷子听罢,惊骇不已,瞪着顾锦安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顾锦安冲他笑了笑,又低声说了一句:“你低估我们了,如今的我们,有足够的本事对付你们,可我们只是想用正经手段罢了,因为你们还不知道我们变成畜生。” 三郎的人一直盯着老顾家,詹家叔侄去了老顾家的事儿,大庆他们很快就知道。 三郎得知詹三想要娶小鱼,是气得脸色黑透,差点没忍住要去把詹三给废了。 不过他还是冷静了下来,继续按照计划做着事儿。如果不出意外,那两张婚约应该已经被他掉包,换成了顾雅跟顾蓉的名字,詹家休想占到大姐跟小鱼的一丝便宜。 顾老爷子听到顾锦安的话,是惊愣住……这个果然不是那个任由老顾家磋磨的瘦弱孩子,如今的他,已经长成了一个能庇护家人的顶梁柱。 顾锦安说完之后,继续回到顾大山身边跪好。 而樊遇他们回着顾老爷子先前的问话,道:“自然是真的,这事儿整个府城都传遍了,是个人都知道。” 是个人都知道? 顾老爷子是经受不住,嗷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幸亏肖大夫一直在这里候着,急忙过去给他扎针行气散血,才没有让他中风。 而此时看热闹的百姓们也炸开了锅,是叫嚣着道:“大人,这几个书生说得对,别管那两叔侄的家世多显赫,只要犯了刑律的,都该抓起来坐牢……不是有句话叫做什么天王老子犯法跟熟民同罪吗?那就该抓啊。” 古知府觉得自己的头不用要了,疼死算了,那叫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熟民?几成熟啊,我还生民呢! 古知府看着乱糟糟的公堂,知道不能这么下去,是快刀斩乱麻,唤来两名衙役,道:“拿上本府手书去找张班头,让他把詹家叔侄也抓来,直接投入大牢。” 又对那几个书生道:“本府已经命人把詹家叔侄捉拿归案,但今天的案子太多,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要先把顾大山状告顾潘氏谋害的案子给结了,才能审理詹家叔侄的案子。你们可以先回去等消息,或者去后衙歇着,等后续。” 樊遇他们想到柯郁李提醒的话,让他们不要闹得太过,想了想,便同意了:“是,晚生们遵命。” 古知府是松了一口气,赶忙挥挥手,让唐通判亲自把他们带去后衙……热血书生得罪不得啊,都是一群不怕死的,要是真的撞柱,不但影响他官声,他还得替他们收尸,划不来。 樊遇他们见是通判大人亲自招待他们,很是激动,一个个是脸色通红,抬头挺胸的进了后衙。 …… 老顾家,詹家叔侄最终还是拗不过张班头,亲自修书一封,让张班头带去给古知府,让古知府放他们离开。 可信的墨迹未干,两名衙役就来了,还带来古知府的手书,递给张班头。 张班头一看,是立刻下令:“来啊,把詹家叔侄这两个恶徒捆了,押去府城衙门!” 詹家叔侄懵了,忙问张班头:“当差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抓我们?” 我们也是你能抓的? 张班头抖着知府大人的手书,道:“知府大人说,有几名学子递交血书,状告你们强占民女,要把你们关进大牢,押后审讯。” 詹三道:“胡扯,我们所幸过的女子皆是自愿,何来强占之说?这是诬告!” 张班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知府大人说了,如今满城都传遍你们强占民女,城里的百姓是把你们给骂得半死,要是不把你们抓了,无法平民愤。” 又道:“知府大人说,让你们别反抗,老老实实的跟我们走一趟,要是诬告,自会还你们公道,要是真的,那你们也能保留一点颜面,写信回詹家求救。” 詹三吼道:“保留颜面?都把我们投入大牢了,还有何颜面可言?” 詹三老爷也是气得不轻:“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我詹狂人活了五十来年,扬名也有二十多年了,何时因着这等事情进过大牢?姓古的这是想要坏整个詹家的名声!” 又指着张班头警告道:“回去告诉姓古的,他做事不要太绝,免得以后遭殃!” 张班头皱眉,看着詹三老爷问:“你这是在威胁朝廷命官吗?成,我们记下了,等上堂的时候会把这一条加上去。” 又喊衙役们:“上,把他们捆了,一堆废话,耽误我们干活。” 第877章 袁金枝的害怕 “是。”衙役们早就受够詹家叔侄的目中无人,得到命令是一拥而上,朝着詹家叔侄扑去。 詹家叔侄会武,见衙役们扑上来,立刻挥拳迎击。 然而…… 砰砰砰,衙役们手里有包着铁皮的棒子,是拿着棒子一顿猛打,把詹家叔侄给打得嗷嗷叫。 詹三老爷气得大骂:“匪贼,一群匪贼,竟敢用棒子殴打我们,可知……嗷!” 话没说完又被衙役们一通狠打。 “詹三老爷,你们再不束手就擒就是拘捕,罪加一等的。”张班头好心的提醒道。 詹三老爷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想要继续怒骂,可这群衙役的棍棒太快,他被打得浑身生疼,说不出话来。 顾蓉是看懵了,没想到知府大人会下令捉拿詹三公子叔侄。 她急忙喊道:“诸位差爷,府城里怎么会有詹三公子叔侄强占民女的说法?说的可是我跟雅堂姐?我跟雅堂姐是自愿的,你们抓错人了,赶紧住手!” 张氏生怕没了詹三公子这个金龟婿,也急忙道:“蓉姐儿说得没错,她跟雅姐儿都是自愿的,你们抓错人了。诶呀快别打了,把我家女婿打坏了可怎生是好?” 詹家叔侄听罢,像是找到救命稻草般,立刻吼道:“没错,她们姐妹是自愿的,你们赶紧住手!” “呸,谁是自愿的?我是被你强的,你个恶心的老头子,你毁了我的清白!”顾雅哭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接受睡了自己的人不是詹三公子的事实,看见衙役来抓詹三老爷后,是冲出来想踩一脚。 詹三老爷听罢,一双眼睛聚着冷意盯着顾雅:“坏了你的清白?你一个破鞋有什么清白可给我坏的?你还看不上我?呵,成,你可别后悔!” 既然她瞧不上他,那以后就别怪他无情。 张班头是烦死了他们,朝着衙役们咆哮道:“都他娘的废了不成,捆两个读书人还这么费劲?” 衙役们听罢,立刻加快动作,把詹家叔侄打趴下后,捆住他们的手脚,堵住他们的嘴巴。 詹三公子见自己被捆住,是唔唔唔的叫唤着,一双眼睛怒瞪顾蓉,眼里满是愤恨,显然是恨上她了。 要不是顾老太犯法招来衙役,他们叔侄也不会丢了大脸,如今还要被抓到衙门里去。 顾蓉看见詹三公子的眼神,心下大骇,想了想自己在老顾家的日子,要是攀不上詹三公子这棵大树,她以后根本没有活路,是立刻道:“张班头,民女恳求跟你们一起回衙门,我要给詹三公子叔侄作证,他们没有强迫我跟雅堂姐。” 顾雅听罢,怒道:“呸!你个小贱人,你自己是自愿的,我可是被你害的。” 顾蓉是不会让顾雅有好日子过的,听到这话是笑出声来:“被我害的,呵,要不是你自己犯贱来赴约,谁能害得了你?老顾家的姑娘里最脏的就是你,早就被人睡烂的货,你还有脸哭?” “你!”顾雅是脸面全无,哭嚎着道:“我不活了。” 说着向旁边的廊柱撞去。 “雅姐儿!”古氏吓得不轻,急忙追过去救顾雅。 顾蓉笑道:“伯娘,雅堂姐不会死的,您放心吧。” 一个为了活命而去卖身换口粮的人,如今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怎么可能舍得去死? 果然,顾雅的脑袋只是碰到廊柱,把额头撞得红了一片后,就不敢再撞了,坐在地上捂脸痛哭。 岳师爷带着黎庄等人,已经把黎大人抬进院子的正屋里,大夫正在给大人扎针,而他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这一切,道:“张班头,不是要去捉拿顾老太吗?赶紧去吧。” 老顾家的人最好就此死光,他是一点不想再管了。 张班头点点头,道:“多谢岳师爷提醒。” 又道:“黎大人醒后还是尽早离开老顾家去衙门的好,这座宅子要封了。” 岳师爷面无表情的朝着张班头拱拱手,道:“多谢提醒。” 要是黎大人醒来后不赶紧离开,还要再管老顾家的事儿,那他立刻走人。 张班头见状,不再耽搁,吩咐张三金:“你看好宅子,虎子你们六个押着詹家叔侄先去前院,其他人跟我去顾老太的院子,捉拿顾老太。” 又指着顾大姑道:“你,跟着我们一块去。” 顾大姑快吓死了:“凭,凭啥要我一起去?我又没犯法。” 张班头道:“顾潘氏瘫痪在床,你身为她的女儿,陪同自家老娘上堂不为过吧?” 孝道呢? 喂狗了? 张班头被老顾家的破事耽误太久,不再给顾大姑说不的机会,直接让衙役赶着她往顾老太的院子里去。 …… 顾老太的院子,顾小妹是跟顾老太哭诉了顾蓉抢了詹三公子的事儿,把顾老太给气得不轻。 “等,娘,帮,仇!”顾老太艰难的说出要为顾小妹报仇的话。 顾小妹听到这话高兴了,从小到大,只要娘答应她的,就没有做不到过。 而正在她美滋滋的等着顾老太收拾顾蓉的时候,顾大姑带着张班头他们进来了。 顾小妹看见张班头,怒道:“这是我娘的屋子,你们怎么敢闯进来,我要……” 梆一声,张班头直接夺过一名衙役手里的木棒,打在顾小妹身上,冷声说道:“官差办案,谁敢阻拦,一并抓走!” 娘的,先前已经被詹家叔侄闹了一场,顾小妹要是再来闹,这案子也不用办了。 顾小妹被打,嚣张气焰全无,像乌龟般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顾老太则是大怒,想要说话质问张班头他们,可因着太过着急,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张班头也不跟她废话,直接说道:“顾大山状告你谋害他的亲娘费氏,如今府衙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有罪,我们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来捉你归案的。” 顾老太听到这话,怒目圆瞪,一脸不敢置信……费氏的事儿她做得那般隐秘,顾大山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胆子来状告她! “啥?你,你们说啥?”顾大姑是抖着声音问:“你们来抓我娘是为了费氏的事儿?” 张班头点头:“没错,你别多问了,赶紧把你娘抱下床,我们拆个门板把她抬走。” 顾大姑闻言,脑子里是走马灯般飞快转动着,想起自己当年还是袁金枝的时候,偶然听到的一些话,以及自己做过的一些事儿,是害怕得差点栽倒。 她摆着手道:“你,你们自己去抱,我要去照顾我家孙儿了。” 说完就要跑,被张班头用棒子拦住。 张班头皱眉道:“别找借口,赶紧把顾潘氏抱下来,我们要赶回衙门复命。” 可顾大姑怕啊,就想赶紧跑,是指着顾小妹道:“你们让她抱,她抱得动的。” 第878章 狠人顾老太 张班头怒了,吼道:“两人一起抱,再敢跟老子废话,把你们都抓了!” 顾大姑见张班头动怒,没办法,只能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后,拉着顾小妹一起把顾老太抱下床,往屋外走去。 趁着没人注意,她在顾老太耳边求道:“娘,女儿是最孝顺您的,您可要护着女儿啊。” 顾老太是个狠人,最初的震惊过后,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听到顾大姑的话,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当年她做那事儿的时候,可是谋划过的,官府休想治罪于她。要是真有一个人要为费氏偿命,那一定是顾老爷子。 她忍了那糟老头子几十年,是时候除掉他了。只要他死了,黎大人定会再好好待她。 顾大姑见状,心里总算安稳不少,把顾老太放到衙役拆下来的门板上后,对张班头道:“好了,你们走吧。” 张班头看一眼顾大姑:“你跟我们一块去,也能照顾你娘。” 顾大姑不干,叫道:“我不去,要找人照顾就找小妹或者顾蓉,一直以来都是她们在照顾我娘。” 张班头不跟她废话,是歘一声,直接抽出佩刀,指着顾大姑道:“老子说过了,再敢耽误我们办差的时间,要你们好看!” 顾大姑看见白晃晃的刀子,吓得一个屁股蹲坐到地上,又赶忙爬起来道:“去去去,我这就跟你们去。” 是拽着顾小妹的手跟着衙役们一起往前院走去。 顾小妹本来是不乐意去衙门照顾顾老太的,可来到前院看见詹家叔侄,得知顾蓉要去衙门给詹家叔侄证明清白后,立刻对詹三道:“詹三公子,玉叶也去衙门给你证明清白。” 说完看向顾蓉,冷哼一声,贱人,想要用这等手段来博取詹三公子的好感,做梦。 张班头懒得理会她们的争风吃醋,是人齐之后,立刻带着他们离开老顾家。 一出宅子大门,一阵阵惊呼声就传来:“诶哟,快看快看,出来了出来了!” 府城的老百姓知道张班头要来老顾家拿人后,纷纷赶来看热闹,如今整个墨香街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在哪呢?快让让,别站那么高,老子都看不到了。” “哟,那两个被捆住的男人就是詹家叔侄?不是说是江南的世家子吗?咋这副熊样,鼻青脸肿的,都快成猪头了。” “肯定是被打的,睡了人家的姑娘能不被打?” 有人是直接爬到树上,抱着树干看着詹家叔侄,目光落在詹三老爷的身上:“啧,这糟老头子都一把年纪了还强人家姑娘,看那耸肩驼背,脚步虚浮的,还能行吗?” 詹三老爷平时打扮得是贵气不凡,可如今被衙役们一通乱打,那点子贵气没了,只剩下老态龙钟。 “诶,你们说这詹家叔侄在老顾家睡了两个姑娘,不会染上花柳病把?” 这话一出,是瞬间炸开了锅,不少听到这话的人是纷纷后退几步,生怕自己也染上花柳病。 有人道:“不可能吧,詹家叔侄睡的是顾蓉顾雅,又不是顾有禄他们,怎么可能得花柳病?” 先前说话的人反驳道:“咋不会得花柳病?那恶症可是很可怕的,万一在宅子里碰见了,或者是跟伺候顾有禄他们的下人接触过,那就极有可能染上。” 再说了…… 那人嘿嘿笑道:“你们是不知道,江南可是有花君的,那些花君专门伺候世家豪族子弟,谁知道詹家叔侄好不好这一口。” 这话一出,人群里又炸开了锅。 “我的个亲娘啊,没看出来啊,詹家叔侄还有这爱好。” 河安府百姓的八卦能力不是盖的,等詹家叔侄被押出墨香街的时候,关于他们叔侄的八卦已经从强占民女变成跟顾有禄他们有染,还因此染上花柳病。 詹三老爷一声爱名啊,坐在骡车里听到这话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班头,詹三老爷气晕了。”有衙役立马禀告张班头。 而这话又被看热闹的百姓传成了:詹三老爷好那口的真相被大家知道后,是羞愧得晕了。 张班头算是服了这些百姓,一离开墨香街就让骡车跑起来,一刻钟后回到府城衙门。可他没敢走正门,是走的后门,生怕围在府衙门前旁听的百姓会再来看詹家叔侄的热闹,耽误审案。 唐通判等在后衙里,得知张班头把詹家叔侄带回来了,是松了一口气,但他没有去见詹家叔侄,而是让张班头把顾老太跟顾大姑带上公堂。 至于顾小妹跟顾蓉,两人是来给詹家叔侄证明清白的,跟詹家叔侄一起被留在后衙的一个小屋里,等知府大人审理完顾老太的案子就会过来询问她们。 “案犯顾潘氏到!”张班头高喊着,让衙役把顾老太抬上公堂。 顾老太一来到公堂上,一双吊梢眼就四处搜寻着顾大山一家的身影,当看见顾大山父子三人后,是愣住了。 她幻想过顾大山父子三人的窝囊样,可当她再见到他们后,是彻底震惊了。 那个虽然跪着却抬头挺胸的中年汉子是顾大山?他竟然敢抬头做人了! 那个面如冠玉,气质高雅的年轻人是顾锦安?竟是比成贤强这么多。 还有那个福娃娃般的孩子,是原本唯唯诺诺,快要被她折磨得傻掉顾锦程? 程哥儿还是有点怕顾老太的,当年顾老太可是把他磋磨得一天不说一句话,真真是差点被折磨得傻掉,见顾老太来了,身子往顾锦安身边挨去。 顾锦安很心疼,却是扶正他的身子,道:“恶人自有恶报,程哥儿不用再怕她。” 程哥儿闻言,脸色好了一些,大着胆子看向顾老太,那直视顾老太的眼神把顾老太给气得直喘气。 “呼呼呼!”顾老太本就见不得顾大山父子三人如此光鲜出息,而一直被她磋磨的顾锦程还敢正眼看她了,当真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啪一声,古知府一拍惊堂木,指着顾老太道:“案犯顾潘氏,本府问你,当年你可是用血刺藤冒充红血藤,谋害了顾大山的亲娘费氏?” 又警告道:“莫要狡辩,也莫要扯谎,否则大刑伺候!” 顾老太听到红血藤跟血刺藤几个字,就知道古知府说的是真的,府衙是掌握了证据才来抓她的。 她知道这回必须有人要给费氏偿命了,是眸光一利,嘴巴张了张,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是,顾,六,要,杀,妻!” 顾老爷子听到这话,脑子轰然一炸,死也没有想到,顾老太一上堂就把费氏之死的事儿推给了他。 第879章 绝望 顾老爷子是呆住了,可说书先生很激动,是又扯开嗓子喊:“大义灭亲啊!顾潘氏当堂指认顾生祥杀妻,老夫妻感情一朝破裂,大难临头各自飞!” 看热闹的百姓听到这话是激动得不行,很快就传出顾老太跟顾老太爷子当堂闹翻的八卦来。 啪一声,古知府拍着惊堂木道:“肃静,肃静!” 他快被这些说书先生给烦死了,再喊一句,他把他们拖进来杖打一顿信不信? 可说书先生们根本不怕,反正喧哗的又不止他们,还有数不清的百姓呢,难道知府大人能把所有人抓了? 顾老爷子被这一阵闹腾给惊得回过神来,瞪着顾老太,不敢置信的问:“霜娘,咱们将近四十年的夫妻,你就这么对我?” 顾老爷子是伤心欲绝,他一直觉得顾老太对他极好,费氏不让他做的,顾老太都随便让他做,还会夸他,说他有本事,会认几个字,比那些连自己名字都不会认的人强。 还说家里能建起青砖瓦房,全是他的功劳,要不是他娶了费氏,费氏一个兄弟死绝的军户女,能护住那些抚恤银子? 别说银子了,费氏要是不嫁给他,等费氏的老娘死了,费氏别说护住银子,就连自己也护不住,会被乡里的流氓混子给抓去卖掉。 在他说买卖失败的时候,还会安慰他,所他心肠太好,才会被坏人给骗了,不像费氏,用她父兄的一点抚恤银子就说他糟蹋,让他别做营生了,把剩下的银子买点地,老实种田,好好过日子,那日子能过得起来。 过得起来个屁! 顾老太说了,只有那枚本事的男人才会在地里刨食,他顾生祥看名字就是个做大买卖的料,怎么能去种田? 他是被顾老太给说成了英雄,觉得顾老太是哪哪都好,还仰慕他仰慕得不行,可谁成想,那么仰慕他的顾老太,如今竟然诬赖他谋害费氏。 面对顾老爷子的质问,顾老太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艰难说着:“他,杀,妻……我,冤!” 虽然只是说了几个字,但大家伙都听得懂,公堂上的书吏是笔下不停,认真做着记录,就怕漏掉了啥。 古知府问顾老爷子:“你说血刺藤是顾潘氏给你的,可如今顾潘氏说你杀妻,你有何证据证明自己没有谋害费氏?” 唐通判在旁边提醒道:“你先前已经招认,自己当年给费氏吃的是血刺藤而非红血藤,你要是拿不出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来,你就会被判杀妻。” 唐通判的眼睛很毒,他审了几年案子,是看得出来,顾老爷子应该没有杀妻,只是被利用了。 然后可能在费氏死后,自己也发现了不妥,但最后却选择帮顾老太隐瞒多年。只是没想到顾老太会当堂把杀死费氏的事情推给他。 顾老爷子急得不行,他一辈子都是窝里横,只对原配跟顾大山一家不好,哪里遇到过这等杀人大案?如今被顾老太所是杀死费氏的凶手,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哭诉道:“大人,我没有,我没有杀费氏,那些血刺藤是潘霜娘给我的,她,她……” 古知府皱眉:“她什么?” 顾老爷子顿了一会儿,转头再次看向顾老太,嘴巴动了动,几乎哀求般喊道:“霜娘,霜娘啊~咱们几十年的夫妻,不用闹成这样。” 三奶奶跟三爷爷应着年老,古知府开恩,不用他们跪着,是让他们在公堂后的屏风里坐着,要是宣他们,他们再上堂。 此刻三奶奶是忍不住了,走出来冷笑道:“顾老六,你个乌龟王八蛋,到现在还不明白潘氏对你咋样吗?她根本就没想过要跟你做夫妻,当初不过是大了肚子,生怕自己会被浸猪笼,这才急着找你这个下家。” 顾老爷子听罢,是怒吼三奶奶:“住口你个生不出儿子的绝户,再敢挑拨我们夫妻的感情,我杀了你!” “呸!你来啊,不杀了我你就不是个东西。”三奶奶根本不怕顾老爷子的威胁,是当堂说起顾老太当年的八卦:“袁家集那边的人谁都不知道潘氏不干净,男人不止你一个,在你之前就有人撞见过有男人天不亮从她家出来。那时候袁家满还没死呢,她偷人都偷习惯了。” 顾老爷子闻言,是气得目呲欲裂:“闭嘴,你个贱妇……” “你才应该闭嘴,再敢对着我家老婆子满嘴喷粪,别怪我动手打你。”三爷爷走了出来,把三奶奶拉到一边,又回屏风后搬了两张椅子出来,坐在旁边旁听。 这虽然不合规矩,可古知府也不能说他们,毕竟这么老了,还这么多百姓看着,他要是敢说一句,不出一个时辰,满城的百姓都要穿他不敬老人,官声有碍啊。 顾老爷子为了维护顾老太,是跟三奶奶起了一场冲突,可顾老太是躺在门板上,眼睛望着头顶,本根不看他一眼。 顾老爷子绝望了。 古知府趁机问道:“把你先前没说完的话说了,别耽误时间。” 顾老爷子听罢,这才老泪纵横的道:“血刺藤是潘霜娘给我的,给的时候说这是红血藤,我压根不知道她给我的是能害死费氏的毒药……” 他抹了一把眼泪,道:“如今想来,应该是她想要杀费氏……只因相处几十年后,我才知道她这人高傲,是不乐意给人做妾的,可她当年却说愿意给我做妾,然后说对不起费氏,让我对费氏好点,弥补弥补她,就给了我血刺藤,让我拿回去跟费氏吃。” 唐通判帮他总结:“你的意思是说,顾老太是借你之手毒杀费氏,好嫁给你做正妻?” 顾老爷子点头,掉着老泪道:“没错,正是这样。” “呸!”顾老太听到这话,是目呲欲裂,呸了一口顾老爷子,再次艰难说道:“金,枝,能,作,证!” 顾大姑突然被点名,是吓得跌坐在地,惊恐的看着顾老太,娘不是说说护着她吗?怎么还把她拖出来?万一她说漏嘴怎么办? 可顾老太看着她,道:“娘,信,你……说!” 这个四个字就很有讲究了,顾大姑听懂了,她想起当年顾老太教她说过的那些话,是跪在地上,道:“知府大人,我能作证是顾老爷子要杀了费氏,当年我听到了他说的话。” 第880章 一定是他的儿子 这话一出,公堂上是传出一阵惊呼,古知府立刻问道:“钱顾氏,速速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又提醒她:“这是人命大案,须知不可妄语,否则将是丢命的大罪。” 顾大姑听到这话,脸色惨白几分,哆嗦着嘴巴,想说些什么。 顾老太看见了,急忙吼一句:“信,娘!” 顾大姑闻言,看向顾老太,想着这些年来顾老太的算计是一直没出过纰漏,便稳住心神,坚定的道:“大人,民妇发誓,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古知府点头,看了公堂上的书吏一眼,示意他们记下,对顾大姑道:“说!” 顾大姑沉默了足足有半刻钟的工夫,做出回想小时候记忆的模样,道:“那时候民妇还住在袁家村,将近四周岁,开始记事了。我后爹,就是顾老爷子,那时候已经跟我娘……有了首尾。他时常来找我娘,除了来被我娘伺候以外,最常做的就是骂费氏,说费氏这不好那不好的。” “有一次因着他来袁家村找寡妇的闲话被传到了顾家村,费氏跟他闹脾气,说让他跟我娘断了。他听了很气愤,大白天就进村找我娘,说大男人就该三妻四妾,他又不是养不起,多娶我娘一个怎么了?还说费氏再敢管他,就把她毒死,再把尸体扔到村里的老井去,让她死了都没法埋进顾家坟地里!” “我当时年纪小,不懂这些,可后来听说他真的找了一种带刺的血藤,拿回去给费氏吃。没两个月费氏就死了。” 顾老爷子是惊得说不出话来,指着顾大姑,哆嗦着问:“金枝,你,你为啥要冤枉爹?难道爹对你还不够好吗?连费氏带来的金簪子都给你做了嫁妆,对你比对大丫好了十倍不止,你竟然恩将仇报诬陷我!” 顾老爷子是泣不成声啊,死都没有想到,他给银子、给嫁妆、给粮食的继女竟然会这么对她。 看热闹的百姓听到这话,是哟了一声,扯着嗓子道:“顾老爷子,你终于想起自己有个亲生女儿?你还记得她长啥样不?怕是只记得钱顾氏这个拖油瓶了。” 有人嘲笑顾老爷子,有人则是叉腰大骂顾老爷子:“顾生祥,你可真是个狗东西,竟然把费氏带来的金簪给继女,亲娘的东西那都是留给亲女儿的。你果然是个王八,分不清亲生跟娼妇带来的。” 河安府的人很会八卦,听到这话,想起前段时间说书先生说的,黎大人对顾有禄他们比亲生儿子都好,是立马嘲笑着问:“诶,顾老爷子,听说顾有文跟顾有禄他们很得黎大人的喜欢,但他偏偏不喜欢长得像你的顾有福,城里都在传顾有文跟顾有禄是他的种呢,你不会真当王八了吧?” 说完还大笑起来。 看热闹的百姓里还有人道:“瞧瞧顾大山,长得跟顾老爷子也挺像的,莫不是顾有文他们真不是顾老爷子的种。” “住口,你们给我住口,胡说八道!”顾老爷子快气疯了,他最是要脸,哪里能忍受别人说他被戴了绿帽子,是辩解道:“有文、有禄随了潘家那边,他们都是我亲生的!” 可他其实也没见过顾老太的爹娘,成亲的时候因着路远,又是寡妇再嫁,顾老太还怀着顾有文,他们就只是修书一封给两老,得到同意后就去办了婚书。 等他想去看潘家二老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 潘氏的弟弟来报了丧,说他们的孩子都小,不用赶回去祭拜了,还给了他们夫妻十两银子,说是二老留给他们的。 顾老爷子可是感动坏了,如今想来却是浑身发凉……他是被那十两银子冲昏了头脑,竟然真的答应不去祭拜二老。哪里有岳父母死了女婿一家不去祭拜的? 而潘家的人里,他只见过潘氏的弟弟,但有文跟有禄跟他并不像,那潘家真是太神秘了。 可顾老爷子还是坚信顾有文、顾有禄是他的种,他可不愿意做王八! 顾大山不关心顾有文他们是不是顾老爷子亲生的,只想问顾老爷子一句:“你真把我娘带来的金簪给了袁金枝?” 顾老爷子见顾大山跟他说话,很是激动,忙道:“大山呐,爹的亲儿,咱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父子,你听爹的把状纸撤了,你想知道啥,咱们回家慢慢说。” 顾锦安笑了,目光似火炬般刺向顾老爷子:“这案子都快破了,你还想让我爹撤状纸?你觉得知府大人会答应吗?” 啪一声,古知府都快把惊堂木拍碎了,怒道:“顾生祥,莫要扯太多,赶紧回答顾大山的话。” 其实这话不该古知府说的,可顾老爷子太过分,竟把原配带来的嫁妆给了继女,亲女儿又不是死了,怎能如此? 顾老爷子没办法,只好道:“当初是顾潘氏说,金枝嫁的是掌柜,嫁妆不能太薄,得有一样金饰,我才把费氏的金簪给了出去。” 顾大山听到这话,替费氏委屈得不行,也替顾大丫委屈,对顾老爷子更加失望,不想再跟他说话,只问顾大姑:“那支金簪可还在?” 顾大姑忙道:“在在在,你放心,姐姐可是给你藏得好好的,逃荒的时候顾老爷子让我拿出来换粮食我都没答应,说丢了。” 又哭着求道:“大弟啊,你看在咱们是一家人的份上,把状纸撤了吧,姐姐求你了。” 顾大山得知簪子还在后,心里宽慰不少,不理会顾大姑,而是哽咽的求着古知府:“大人,此案了结后,能否把亡母的金簪还给草民?” 古知府点头:“自然可以,只要是你亲娘的东西,本府都会判给你。” 顾大姑听罢,气得不轻,指着顾大山道:“顾大山,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是不是?!” 古知府不想再听他们争论,让衙役摁住顾大姑后,对顾老爷子道:“如今顾潘氏母女都指证你是杀死费氏的真凶,你还有何话可说?” 顾老爷子:“冤枉啊大人,潘氏母女俩在害我,她们是串通好的,袁金枝在说假话,那血刺藤是潘氏给我的,我没有去找过血刺藤。” 顾老爷子绝望到了极点,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有衙役来报:“大人,钱光宗说知道顾潘氏的秘密,想要作证,只求自己一家不被此案连坐。” 大楚是讲究连坐的,一人犯法,特别是犯了人命大案的,家里人都要受些牵连。 第881章 真相大白 钱光宗怕死,听送饭的小厮说了顾老太谋害费氏被抓走的事情后,立马说自己知道顾老太的秘密,想用这个秘密换取自家不被连坐的恩赦。 张三金不敢怠慢,赶忙派了一名衙役回来,把钱光宗的话带给古知府。 原本胜券在握的顾老太听到这话是怒目圆瞪,眼珠子往顾大姑那边斜去,模样狰狞的盯着顾大姑,想要问她,有没有跟钱光宗说过以前的事儿? 顾大姑看见顾老太的模样,吓得不轻,再次哆嗦起来:“娘,娘您别生气,女儿不是……”故意的。 “闭,嘴!”顾老太气得不轻,金枝这个蠢货,她要是把话说全了,别人想要不怀疑她都难。 古知府听到衙役的话,立刻看向唐通判:“唐大人,要辛苦你跑一趟了,亲自去审问钱光宗,把他的话记下来,带回府衙。” 钱光宗有花柳病,不可能带上公堂来审问,只能用折中的法子。 唐通判拱手道:“是,下官遵命。” 不过,唐通判是个办案办老的人,见老顾家是一群难缠的,便提议道:“大人,不如再选三个百姓跟着我们一起去,免得到时候顾老太母女攀咬咱们府衙冤枉人。” “唐大人此言甚是。”古知府立刻道:“因着钱光宗无法上堂,为了避免矛盾,本府决定选三名百姓去老顾家,旁听钱光宗的证词。” 看热闹的百姓听了是激动不已,可想到钱光宗有花柳病,又打起退堂鼓。 古知府心里鄙视,一个个看热闹的时候差点没把府衙大门挤破,现在让你们亲耳去听第一手八卦,你们又怕了,真是鼠胆。 “诸位无需害怕,就是隔着门口听钱光宗说话而已,不会传染花柳病。”古知府道。 看热闹的百姓听罢,还是害怕,直到肖大夫说不接触就不会传染后,他们才又热烈起来,纷纷报名。 古知府最后选了肖大夫、开私塾的窦老童生、打铁铺子的马大力三人前往。 这三人是城里公认的为人正直仗义之辈,让他们跟着唐通判一起去,很能服众。 人选好后,唐通判就带着他们,以及一队衙役、两个书吏、一个师爷去了老顾家的宅子。 顾大姑见唐通判带人去问话了,急得脸色大变,本能的追了出去,却被衙役及时拦住,只能喊道:“大人,您回来啊,钱光宗说的是假话,不是真的!” 可惜,无论顾大姑怎么喊,唐通判他们都没有回头。 唐通判他们走后,公堂上陷入一片寂静,只时不时的响起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大家伙都是饿着肚子在等结案。 顾老太是急得不行,眼珠子滴溜转着,想着脱罪的法子……不多时,她看向顾大姑,用眼神示意她,咬死了钱光宗说谎就成。 只要咬死了钱光宗在说谎、顾老爷子就是杀死费氏的凶手,她们母女就能脱罪,继续跟着黎大人吃香喝辣。 顾大姑跟顾老太的感情不错,能看懂她的眼神,慌乱片刻后,是对着顾老太点点头,表示她自己知道了。 而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顾锦安的眼里。 半个时辰后,唐通判他们回来了,把钱光宗的供词递给古知府。 古知府看过后,让书吏当众宣读。 钱光宗还真的知道顾老太当年谋害费氏的事儿,而他会知道,是顾大姑说的。 逃荒的时候,顾大姑是受了很多苦,她觉得这是自己做的坏事太多遭了报应,就跟钱光宗商量,对着东边拜一拜,夫妻俩一起把做过的亏心事说出来,算是向天认错,求老天爷放过他们,让他们能活下来。 钱光宗的供词上写到:“袁金枝说了,当年顾老太大了肚子,却不想做妾,为了能嫁给顾老爷子做正妻,就拿了一种带刺的药材给顾老爷子,让他拿回去熬给费氏喝。不到两个月,费氏就死了。” 钱光宗的供词念完,公堂内外是一片哗然,指着顾老太骂。 顾大姑赶忙喊冤:“假的,钱光宗说谎,他是得了花柳病,想要我跟他一起死!” 只要一口咬定钱光宗说谎,府衙就拿她没办法。 只可惜,她忘了府衙还可以对嫌犯用刑。 这案子从一大早闹腾到下午,古知府的耐心已经用光,直接扔了执签,道:“钱顾氏胆大包天,为包庇顾潘氏当堂做伪证,给本府打,打到她说真话为止!” “是。”衙役们站了半天,早就想要活动活动筋骨,是拎起顾大姑,把她摁在长板凳上,开始打。 砰砰砰! 不过三下,顾大姑就惨叫连天,哭喊着道:“大人饶命,饶命啊,民妇真的……啊!” 砰砰砰,又是三下,皮肉被打出血来,连骨头都被打裂了,疼得顾大姑差点死过去。 顾锦安见时机到了,看向顾大姑道:“袁金枝,做伪证可是要被砍头,你不过四十出头,又有孙子做依靠,跟着黎大人家过日子,银子也攒了不少吧。有钱有人的,活着吃香喝辣不好吗?为何要为了顾潘氏把自己的命赔上?” 一句话,是把顾老太说得面目狰狞,把顾大姑说得心动不已。 是啊,她不过四十出头,最少还有十几年可活,而娘都那么老了,还是个瘫子,随时都会死,她拿命来帮她,当真不划算。 古知府看出顾大姑有异动,立刻示意衙役狠狠打。 砰砰砰! 衙役的棍棒是丝毫不留手的打在顾大姑身上,顾大姑被打得受不了了,不顾顾老太的叫唤,扯着嗓子哭道:“是我娘给的血刺藤,是我娘要杀费氏……啊!” 顾老太听到这话,是吐出一口血来,晕死过去。 古知府忙道:“肖大夫快救人,不能让顾潘氏死了。” 又让衙役停手,不再行刑,对顾大姑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顾大姑疼得差点晕死过去,是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跟钱光宗说的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一句:“娘教过我,万一事情败露,就让我把所有事情推到顾老爷子身上。说我年纪小,官府不会怀疑我说的话,且顾老爷子不是我亲爹,就算他死了我也不用内疚。” 顾老爷子听得愣住,潘霜娘在背地里是这么说他的?他不是她的英雄、她的天吗? 顾老爷子是懵了片刻,而后是又哭又笑:“潘霜娘,老子掏心掏肺的对你,你却早在四十年前就想着怎么害我……我跟你没完!” 说着起身,向着昏迷的顾老太冲去,撞开肖大夫后,一口咬在顾老太的脖子上,想要咬死她。 肖大夫惊了,急忙往顾老爷子的后脖颈扎了一针,顾老爷子立刻脱力,软倒在地。 第882章 喜欢过 古知府见一下子晕倒两个,有些急了,忙道:“肖大夫,他们都是此案重要的人,不能有事。” 肖大夫道:“顾老爷子跟顾老太的身子骨都不错,不会有性命之忧。不过他们两个的情绪起伏太大,光靠老夫人一人怕是救治不过来,大人还是把柳大夫请来准备着吧。” 又加了一句:“虽然柳大夫贵,但他医术不错,会行针,遇上中风等大症,还是他能行。” 府衙里只有仵作,能行针的大夫是没有的,一般遇上这等情况都是花钱去城里请大夫,府衙的人一直抱怨柳大夫收钱太贵,不太乐意去请他。 古知府知道肖大夫跟柳大夫之间的恩怨,听到这话是忙道:“快去把柳大夫请来,就说肖大夫夸他了,只要他愿意免去诊金,就把肖大夫夸他的话告诉他。” “诶。”衙役笑着应道,一溜烟跑了。 不过一刻多钟的工夫,真的免费把柳大夫请来了。 柳大夫那是相当高兴啊,一来就道:“听说有名医夸了在下的医术,不敢当不敢当啊,家传之学,糊口罢了,诸位要是有啥病症,都可来我柳家医馆。” 肖大夫对于柳大夫此举早就见怪不怪,是连白眼都懒得翻一个,一边取下顾老太身上的银针,一边不满的道:“你废话咋这么多,赶紧把顾老爷子给救醒,给他扎针的时候莫要图省事,多扎一轮护心脉的针,他情绪起伏太大,不护心脉,等会儿醒了再晕估摸着要中风。” 柳大夫气啊,想要指着肖大夫大骂,又忌讳这里人多,只能咬牙切齿道:“某行医的日子不必你断,需要你来多言吗?哼!” 说着,立刻给顾老爷子把脉,药童则是打开药箱,准备着要扎针前的事宜。 不多时,柳大夫把完脉,开始给顾老爷子扎针,他行了两轮针,花了两刻多钟的工夫。 期间顾大姑是一边喊痛一边问古知府:“知府大人,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能走了吗?” 顾大姑怕啊,怕自己再留下来会被关进大牢里去。 古知府听得笑了:“此案还没结案,得等你娘跟后爹醒来后再说。” 你一做假证的帮凶,还想跑?简直是说笑。 顾大姑看着古知府脸上的笑容,心里有点忐忑,知府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她还能不能走? …… 后衙的小屋里,詹家叔侄还在被捆着,顾小妹跟顾蓉是围在詹三公子身边转悠,可詹三公子明显是厌弃了她们。 顾蓉看了顾小妹一眼,道:“小姑,咱奶正在前院公堂上,你身为奶的女儿,是不是该去看看,尽尽孝道。” 顾小妹怒道:“你是娘的孙女,你怎么不去看?” 顾蓉笑了,缓缓道:“小姑,世家大族最重孝道。” 想要嫁进詹家,你就不能不孝,所以你到底去不去看吧? 顾小妹听罢,果然上当,忙对詹三公子道:“三公子,娘她生养我一场,如今在前边公堂上不知咋样了,我去看看她老人家。” 詹三公子恨不得她们母女去死,怎么可能会阻拦她,是脑袋一直往前伸着,让她滚。 顾小妹见状,起身离开,守门的衙役问道:“站住,去做什么?” 顾小妹把话明说了,还强调:“我历来孝顺,实在是不忍心娘亲在前边受苦,所以想去看看。” 衙役冷笑,丝毫不给她面子,直接揭穿她:“既然是孝女,那怎么先前没有跟着自家老娘去公堂?跟来这里伺候男人?” 顾小妹脸色通红,狡辩道:“詹三公子已经答应娶我,他受了无妄之灾,我自然要跟在他身边宽慰他。” 衙役听得惊了,看着顾小妹,很想问她一句,你真是良家女子? 可知只有楼子里的娼妇才会大喇喇的说出要陪着男人、宽慰男人的话? “走吧走吧,别乱闯,要是扰乱公堂,被治罪了可不管我的事儿。”衙役摆摆手,是让顾小妹走了。顾小妹跟顾蓉是来作证的,不算犯人,他可以看管,却不能困住她们。 顾小妹听罢笑了,回头瞪了顾蓉一眼,去前边公堂装孝女了。 顾蓉见状笑了,继续低眉顺眼的伺候着詹三公子,等着顾小妹的消息……她会让顾小妹去前边公堂,其实是想要知道顾老太的消息,要是顾老太真被定罪,那她就得传消息回去,让家里的大人早做打算,不是让爷爷休了顾老太,就是让爹娘跟爷奶断绝关系,她可不想让家里被顾老太给连累死。 顾小妹是被顾蓉利用了还不自知,她来到后衙通往前边公堂的小门边时,顾老太跟顾老爷子都醒了。 顾老爷子一醒过来就要继续去厮打顾老太,可惜衙役们早就有了准备,是用棍棒叉住他,不让他去厮打顾老太。 啪一声,古知府重重拍着惊堂木,问顾老太:“你女儿已经招供,你还有何话可说?” 顾老太没有说多余的话,只说了一句:“冤,枉……见,黎!” 一句话,不但否认了顾大姑的供词,还提出要见能救自己的黎大人,把古知府给气得半死。 他当官多年,也是见过不少刁民的,可没有一个像顾老太这般难缠,都证据确凿了还敢喊冤,还想见黎大人。 这黎大人也是倒霉,摊上顾老太这种救命恩人的后代,要是黎大人这回帮了顾老太,那官位必定不保。 古知府也是烦死了黎大人,没有帮着黎大人,而是让衙役去通知黎大人上堂。 衙役还没离开,黎大人的声音就传来了:“大人,下官在此。” 黎大人不想来丢这个脸的,可老顾家的事情闹得太大,他要是不出来做个了断,必定会被老顾家牵连至死。 顾老太看见黎大人,那是激动万分,他终于愿意来见她了。 黎大人看着哭泣的顾老太,脸上是一片冷漠,让顾老太心下咯噔……她受了这么多苦,他怎么还是对自己这般冷漠? 府衙门前看热闹的百姓比顾老太激动多了,说书先生是立刻扯开嗓子喊道:“顾老太一提出要见黎大人,黎大人来见顾老太,当真是心有灵犀啊!” 古知府看向喊话的说书先生,你是故意的吧?这怎么还扯上心有灵犀了?两个花甲老人要是心有灵犀,那真是可怕得吓人。 看热闹的百姓听到这话,也是身上一抖,觉得冷的慌,还有人觉得恶心的。 黎大人就被这句话恶心到了。 他年轻那会儿确实喜欢过潘霜娘,可也只是喜欢过,用她来跟家里人怄过气。 第883章 头顶绿油油 你要说他有多喜欢潘霜娘,那真没有。 他是富家子弟,身边的美貌女人一直没有断过,而自打潘霜娘怀上小妹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几十年后才又重新遇上,潘霜娘那张曾经能看的脸已经变成一张老树皮,他哪里还有闲心跟她谈感情? 不过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而已。 黎大人生怕会被传出什么闲话来,立刻瞪向那位说书先生,澄清道:“这位先生莫要乱说,本官会来,只是因为顾潘氏是本官恩人的后代,为了恩人才来最后见她一面。” 顾老太听到这话,是差点呕血,死也没有想到,智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还是那个为了她跟家里人作对,跟新婚妻子闹腾的,宠爱她的智郎吗? 顾老太哭啊,那眼泪是哗哗地流,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把顾老爷子看得,只觉得自己头顶绿油油的,一片青翠盎然。 “呼呼!”顾老爷子喘着气,回想着先前大家伙嘲笑他的,说顾有文、顾有禄不是他亲儿子的话,再看顾老太这模样,总觉得别人说对了。 可是,怎么可能! 他根本没有见过黎大人来跟潘霜娘私会啊? 岳师爷看见顾老太那样,皱起眉头道:“大人,您赶紧过去跟顾老太说清楚吧,她那模样会惹人非议。” 黎大人也看出顾老太的不对劲,急忙让岳师爷扶着自己过去,蹲在地上,看着顾老太道:“潘家妹子,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很多苦,可你既然做了恶事,就得担下所有的责任,怪不了谁……我是个官,不可能为了你知法犯法的。” 这话一出,顾老太哭得更汹,口中喊着:“智,智!” 郎字没有喊出来,要是喊出来,他们两人都要玩完。 黎大人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急忙道:“潘家妹子,事到如今,你也怨不得别人,总不能让大家都跟着你一起去死吧?” 这话说得很有隐喻,顾锦安听得皱皱眉头。 顾老太还算聪明,知道黎大人说出这话就是要她舍弃自己,保全其他人,没有再叫唤,可眼泪还是不住的流着。 黎大人松了口气,又继续道:“我知道你放不下有福、有文、有禄跟金枝、玉叶他们,你放心,你爹娘当年用命救了我,我无论如何也会把他们安顿好。宅子、铺子、庄子、玉叶的嫁妆,我都会给,他们不会过苦日子的。” 黎大人这话一出,还得了看热闹的百姓夸赞:“黎大人真是好人,老顾家都烂成这样了,他为了报恩,还愿意给他们钱财安顿。我爹娘咋没有救过这样懂得感恩的人?” 人群中,一名说书先生却道:“好人?某却觉得黎大人这样做是助纣为虐!试问要不是黎大人百般纵容,顾有禄他们能闹出这么多事儿?赶来府城没多久就敢嚷嚷着要买下胡家的酒楼,诶哟,那副仗势欺人的嘴脸,可真是够难看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百姓又骂起黎大人。 黎大人是头疼不已,岳师爷替他解释道:“这事儿黎大人并不知情,等知道后就把顾有禄给训斥了一顿。诸位乡亲放心,以后老顾家绝对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等顾老太的案子了结后,黎大人会把他们送走,不会让他们继续待在河安府。” “智,智!”顾老太急了,智郎怎么能把有文他们送走?他们应该待在他的身边过着少爷日子。 黎大人目光阴沉,盯着顾老太,眼里的警告意味很浓,看得顾老太不敢再乱叫唤。 顾老太是哭着求黎大人:“别,送,走!” 她好不容易带着孩子们回到他的身边,他怎么能这般狠心的把几个孩子送走? 黎大人怕她太激动会坏事,给了承诺:“看在老恩人的份上,我不会不管有福他们,逢年过节会送节礼,一旦有空也会去看他们,或者把他们接来吃顿饭。” 黎大人以前是很嫌弃顾有福的,可这回他却是说什么都把顾有福给带上,想要制造出一种他不是不疼顾有福的假象,好让大家伙不要再传出顾有文他们是他儿子的闲话。 顾老太听到这话是很不高兴……智郎还是不愿意认他们,就因为想要做官就不认? 然而,河安府的老百姓是那么好骗的? 大家伙是一致忽略黎大人的话,而是看向顾老爷子,好奇的问道:“顾老爷子,这是你家的事吧?咋都是黎大人说了算?你却连个屁都不放,你家里到底是你做主还是黎大人做主啊。” 这话一出,顾老爷子是炸了,立刻冲过来,砰一声,把黎大人撞到,朝着黎大人怒道:“黎智,给我滚开,这是我老顾家的事儿,你算个什么东西,安排我儿子你还安排上瘾了?” 顾老太原本是怪黎大人不愿意认会顾有文他们的,可看见自己的爱郎被顾老爷子这个泥腿子撞到怒骂,是记得哇哇叫:“六,滚!” 有好事的百姓替她翻译:“顾老六,你给我滚!” 啪一声,古知府怒拍惊堂木,指着那个翻译的百姓道:“给本府闭嘴,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不然治你个扰乱公堂之罪。” 那人听罢,缩缩脖子,退回去了。 黎大人被撞倒,攀着岳师爷的手臂站好后,道:“顾兄不要误会,我没有要做主你家家务事的意思,就是不想两位老恩人死不瞑目。” 这个解释是合情合理,为了老恩人才对潘霜娘好,为了老恩人才会答应潘霜娘要照顾顾有文他们。 顾老爷子就像一头看见红布的牛,是气鼓鼓的怒瞪黎大人,想要怒骂黎大人,可又觉得,这骂得越多,大家约觉得他戴了绿帽子,只好忍下心中怒气。 古知府生怕他们再闹下去会闹到天黑也不能结案,赶忙问顾老太:“顾潘氏,黎大人已经来见你了,你还有何话可说。” 没有本府就要结案了。 顾老太看向黎大人,黎大人也正在看着她,眼里带着一丝恳求……看在智郎能求他的份上,她不闹了,只有智郎好了,几个孩子才能好。 顾老太哽咽着道:“我,认,罪!” 娘啊,古知府差点忍不住跳起来高呼三声好好好! 实在是顾老太这个泼妇太难缠了,她要是咬死不认罪,他还得多花费时间继续查,这种陈年旧案,最是难查,费人费时费时间的。 第884章 替费氏和离 古知府怕案子再生波折,是立刻道:“顾潘氏,速速把你如何谋害费氏的事儿交代清楚!” 顾老太是一个字都不想说,可黎大人还在看着她,眼里的祈求不减,想让她赶紧交代,好把案子结了,他不能再丢脸了。 那位贵人要的是能帮他占据江南的人,而不是一个拖累。 顾老太这辈子是死在黎大人这棵老树上了,见了黎大人的模样,是一字一字,艰难的交代着自己谋害费氏的经过。 当年袁家满死后,袁家人对她很不满,一度传出袁家满是她害死的闲话,要把她浸猪笼。 为了不被袁家人给暗地里弄死,顾老太开始勾搭男人,见顾老爷子家里没有父母,而原配费氏家的父兄也死了,是个可谋的,便勾搭顾老爷子。 什么路遇恶人,英雄救美都是顾老太设计的。 等搭上顾老爷子后,不过三天她就跟顾老爷子成了好事儿,用此为由,让顾老爷子娶她。顾老爷子满口答应下来,却只愿意娶她做妾。 那时候的顾老爷子也就二十出头,又是个要脸的,觉得自己吃着媳妇带来的嫁妆,要是弄个平妻回去,那不好看。 可顾老太急啊,哪里能等,是一边挑拨顾老爷子跟费氏的关系,一边找了血刺藤给顾老爷子,让他拿回去给费氏吃,把费氏弄死。 至于血刺藤是怎么弄来的? 顾老太很聪明,她认得血刺藤,是自己去深山里找的,没有去药铺买。要是去药铺买,衙门一查,她铁定要曝光。 最后,她成功的用顾老爷子之手,毒死了费氏。 费氏死后一个月,她就搬进了老顾家,住了费氏嫁妆钱盖起来的青砖大瓦房。 她知道大家不喜欢她这个继室,处处排挤她,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女过好日子,她还不遗余力的挑拨顾老爷子跟顾大山的关系,生生把顾老爷子挑拨得认为顾大山不是自己的亲儿。 顾老太因着瘫痪,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这些话是说了足足一个时辰,把看热闹的百姓说得是前胸贴后背,一个个快饿晕了。可他们八卦啊,不愿意走,饿着肚子都要听。 陈氏聪明,见状是带着顾大贵,驾着骡车去一家小食铺里买了三箩筐的烧饼,拉到衙门口来卖。 那烧饼的香味一出,差点没把看热闹的百姓给折磨死,赶忙去买:“来三个烧饼。” 饿惨了啊,不买三个吃不饱。 陈氏看着客人递来的三十个铜板,那眉梢一扬,嘴角一勾,笑道:“涨价了,十五文钱一个,诚惠四十五文。” 客人惊了:“十五文一个?你抢钱啊,这阚家的粗粮烧饼一直是十文钱一个,你要十五文?” 陈氏:“那你去阚家铺子买啊。不想去吧,舍不得不听吧,那就多花五文钱,这么划算,客人你还嫌弃个啥?赶紧掏钱吧,后面还一大群人等着呢。” 客人没办法,只好又多拿了十五文钱,凑了四十五文给陈氏。 陈氏喜滋滋的拿过钱,顾大贵则是给客人拿烧饼。他是连头都不敢抬,实在是太丢脸了,这婆娘攒了一大堆私房钱还觉得自己是个穷鬼,看见半文铜钱都要去捡。 他们来府城是有事要做的,她竟然去倒卖烧饼赚钱! 又有客人递上铜钱:“老板,来两个,赶紧的,快饿死了。” 陈氏笑呵呵的收钱,让顾大贵拿烧饼,忙活了不到三刻钟,烧饼就全都卖光了,还有客人没有买到,给钱让陈氏去买吃的。 陈氏跟顾大贵是跑了三趟,才让所有看热闹的百姓吃上饭。 古知府闻着飘进来的香味,肚子都饿痛了,眼睛带着凶光瞪着衙门口,要是让他知道是那个王八蛋趁着他饿的时候在衙门口卖烧饼,他一定饶不了他。 古知府快饿晕之前,顾老太总算把最后一个字蹦出来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娘的,总算是说完了。 古知府立刻看向书吏,问道:“可写好了?拿过去给顾老太和袁金枝画押。” 顾大姑懵了,哭道:“大人,民妇没有害人,没罪啊,您不能让我认罪!” 古知府道:“你犯了两罪,一罪是帮着顾潘氏隐瞒杀人事实,二罪是做假证,两样都是重罪,可判枭首。” 枭首! 顾老太急了,冲着黎大人叫。 黎大人知道要是不救金枝,潘霜娘一定不会顺他的意,为了自己,也算是弥补金枝,他让岳师爷去对古知府道:“知府大人,袁金枝虽然有罪,却罪不至死,按照大楚刑律,可用银子消罪,黎大人愿意出这笔银子,您看?” 古知府听罢,点头同意了,不过:“要不少银子。” 岳师爷道:“您放心,为了还潘家老恩人的恩情,黎大人多少钱都愿意出。” 古知府便对顾大姑道:“念在你当年年幼,是被顾老太教唆的份上,本府判你流放之刑,可用万两银子抵罪。” 黎大人闻言,冲着顾老太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出钱给顾大姑消罪。 顾老太终于放心了。 顾锦安对此并无异议,这是大楚刑律,且顾大姑自有钱光宗跟钱承才去折磨她,她已经翻不起花浪来。要是再敢作死,小鱼有办法对付她。 两名书吏把两份供词拿过去给顾老太跟顾大姑画押,按下手印后,把供词递给古知府。 古知府看过后,宣判:“顾潘氏心思歹毒,为嫁给顾生祥做正妻,谋害顾生祥原配,致使费氏死亡,按大楚律,判枭首示众,月底行刑!” “钱顾氏,原名袁金枝,替顾潘氏隐瞒杀人事实、做假证,判处流放,可以万两银子消罪。” “顾生祥,蠢笨无知,任由顾潘氏谋害嫡妻,亲手把毒药拿去给嫡妻服用,有从犯之嫌,判处五年牢狱之刑,可用五千两银消罪。” 五千两! 顾老爷子是一下子吓得差点又晕过去,他不能坐牢,不能坐牢,那牢里吃的都是泔水,他哪能受这个苦? 他知道顾大山有钱又心软,立刻看向顾大山,哭求道:“大山,爹的亲儿子,爹知道错了,都是顾潘氏这个贱人挑拨的爹,是她害的咱家,她如今已经遭到报应,咱们父子该和好了……你可要出银子救爹啊,爹不能去坐牢!” 顾大山听罢,冷了一声,没有搭理顾老爷子,而是对古知府道:“知府大人,我要替我娘费氏跟顾生祥和离,还望大人准许。” 什么? 替费氏和离! 看热闹的百姓们惊了,问道:“你要替你娘跟顾老爷子和离?” 第885章 你娘的把柄 顾大山点头,解下背上的一个包袱,把费氏的牌位拿了出来,哭道:“娘,儿子给您报仇了,这么多年,您受委屈了。您放心,儿子不会再让您受老顾家的一丝委屈,儿子给您和离,拿回您的东西,以后儿子跟您孙子会供奉您,让您香火不断。” 顾老爷子还指望着顾大山的银子给自己消罪,顾大山却要替费氏和离,对于男人来说,这可是奇耻大辱啊,他绝不答应! “你休想,你一个做儿子的,怎么能代替亲娘跟亲老子和离?也不怕被人笑话死。”顾老爷子扯着嗓子吼道:“你娘生死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生生世世都定了的,你休想替她和离,让她离开我老顾家!” 虽然他嫌弃过费氏,可费氏并没有那么差,嫁妆丰厚不说,还能干,模样也长得俏丽,要不是费氏的老娘不同意她嫁给军户,还有那个短命鬼死了,他也捡不到费氏这么好的媳妇。 顾大山看着像是恶鬼咆哮的顾老爷子,脸上没有以前的惊恐害怕,而是平淡无波。 他跟顾老爷子对视,缓缓道:“要是你没做错事儿,我代替娘跟你和离,确实是大不孝。可我家跟你家断亲了不说,你还帮着顾潘氏谋害我娘……按大楚刑律,男子帮人谋害原配嫡妻者,不管是有意还是被人利用,女方亲人都能要求和离。” 他就是她娘留在世上的亲人。 顾老爷子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变了,变成了妖怪。以前的他多听话啊,什么都听他的,就算他再怎么磋磨他,他都不反抗。 顾老爷子看了顾大山一会儿,突然看向三爷爷三奶奶,骂道:“说,是不是你们蛊惑的大山?好啊,你们两个绝户,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就来抢我的儿子,我跟你们拼了!” 言罢,是发疯般冲了过来,撞向三爷爷三奶奶。 罗武身手好,直接夺过衙役的棍棒,砰一声,打在顾老爷子身上。 顾老爷子没有撞到人,却被打得倒在地上,是扯着嗓子大哭:“苍天啊,造孽啊,大家快来看看啊,这对绝户夫妻的心多歹毒啊,硬生生把我的亲生儿子给抢走了!” “呸,你还有脸说大山是你的亲儿子,你不是很嫌弃他吗?如今缺消罪的银子了,就来认儿子了?”三奶奶是被顾老爷子的话气得发抖:“是,我跟老头子这辈子是没有儿子,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抢走大山。” 顾老爷子不听,一个劲的干嚎着,把知府大人给嚎得想杀人。 啪一声,古知府重重一拍惊堂木,怒道:“顾生祥,再敢乱喊乱叫,本府取消你用银子抵罪的资格!” 要不是大楚缺银子,楚皇要求能用银子消罪的全部用银子抵消,他真想把顾老爷子关进劳里,让他不出半个月就升天。 顾老爷子听罢,不敢再哭嚎,却是开始威胁顾大山:“你真要替你娘和离?我告诉你,你可别后悔,你娘有把柄在我这里。” 顾大山听得一愣:“我娘一生无错,怎么可能会有把柄。” 顾老爷子笑了:“呵呵,不信?不信你问问顾生兴的婆娘,她这一辈的人可是听说过的。” 三奶奶听到这话,是朝着顾老爷子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你说的可是当年端午节,你出门做营生的时候,村里有人说看见有男人从你家出来的事儿?” “顾老六啊顾老六,我们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当年你走后没几天,费氏就被诊出怀孕。她是头胎,没经验,你又不在家,她心里害怕,就去求了大嫂子跟我,让我们轮流陪着她过夜,她一晚上给我们三个铜板。” 当时大家都穷,特别是老严氏家,当真是穷得叮当响,冲这三个铜板去了老顾家,陪着费氏。 没想到就这还被人传出闲话来,而顾老爷子竟然还信了这么多年,因着这事儿是怀疑大山兄妹不是他的种。 “传出这闲话的是顾老狗,他一个老光棍,看上了费氏,想要用这等法子坏了费氏的名声,等你休了费氏后,自己好去捡便宜。他这等手段都用过几回了,我都被他用这种手段害过,辛亏当时我家老头子在,谣言出来后直接去他家打了他一顿,他才不敢再打我的主意。” 虽说这事儿有碍名声,可三奶奶都一大把年纪了,说出来也没啥。 又道:“当年老村长因为这事儿,还把顾老狗拖去祠堂用了一通家法,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如今怎么还能说出污蔑费氏的话来?好歹夫妻一场啊!” 三奶奶说着说着又哭了,实在是替费氏委屈得慌,连死了都还要被顾老爷子污蔑。 老严氏一直跟顾大富坐在外面的骡车上,陈氏跟顾大贵看见顾老爷子真拿当年的谣言说事儿后,立刻去把她扶了过来。 “快让让,有人证来了!”陈氏那尖利的声音一起,立马喊出一条路来。 老严氏被他们扶着上了公堂,对古知府道:“大人,老妇就是顾严氏,当年费氏怀孕,是从被诊出来后就由我跟三弟妹一起陪着睡,直到顾老六回家。费氏从来没有私会过任何男人,她是清白的。” 又看向顾老爷子,道:“老六啊,做人要讲良心,你当年是半夜回家的,进家门后还把我们给吵醒了。你自己亲眼看见的事儿,咋还能昧着良心来污蔑费氏?她到底有那点对不起你?把命都留在你家了,还不够吗?” 顾老爷子被说得面红耳赤,找不到反驳的话,只一个劲的道:“费氏是我媳妇,已经埋进顾家祖坟,我死后也是要葬进顾家祖坟的,这时候跟她和离,让她乞骸骨走人,对她不好。” 古知府算是服了顾老爷子了,前一刻还冤枉费氏说她不清白,这一刻又说费氏是他媳妇,死后要合葬了,这是什么毛病? 顾大富闻言,看着顾老爷子:“费氏不用乞骸骨,她是随了大山这一支,有资格葬进顾家祖坟。你也不用葬进顾家祖坟,族里已经决定,要把你这一支出族。” 顾大富是顾村长的儿子,虽然做不成村长了,却是继承了顾村长的族长之位,有权在族人犯错后,把族人出族。 第886章 骂懵了 出族! 顾老爷子的脑子是轰的一炸,看着顾大富,有些恍惚,问道:“你是大富?你在说啥?” 顾大富道:“我说,你这一支犯了大错,身为族长,为了顾氏一族的名声,我要按族规将你们这一支逐出家族。” 顾老爷子总算是听清了,可他不答应:“我这一支做错啥了?你要把我们出族?顾大富你是不是瞎了?你可知我们这一支如今有多风光?我们可是结识了同知大人的,你知道同知是几品官不?说出来吓死你!” 又道:“再说了,你爹才是族长,他才有资格把我们出族,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可是你的长辈,你也敢把说出要把长辈出族的吧?跟着顾大山一家吃了两天饱饭你就横起来了,你以前可是最敬重我们这里族中叔伯的。” 顾老爷子跟顾老太当真是天生一对,撒起泼来都是这么的无理搅三分。 顾大富忍着怒气道:“虽然你是我的长辈,可你这一支确实是犯了大错,按照族规……” 顾老爷子不听,梗着脖子道:“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既然还把我当长辈,那就拿出对待长辈的礼节来。” 陈氏气啊,原本他们是雄赳赳的上堂来,想要摆摆族长家的谱的,没想到她家大哥这么没用,竟然说不过一个破疲劳无赖。 陈氏是一撸袖子,咳了一声后,蹦起来,朝着顾老爷子的脸就吐了一口唾沫,正吐到顾老爷子的眼睛上,吼道:“老东西,你算个哪根葱?竟然敢这么跟族长说话?还长辈,你不是到族长都是被祖宗庇佑的吗?你不敬族长就是不敬祖宗,你个不敬祖宗的狗东西,还想让大哥敬你为长辈,你配吗?合该被抽筋扒皮扔去乱葬岗的玩意!” “你这一支有多风光?是挺风光的,都在家里开起窑子来了,别说什么你家顾雅顾蓉是被人给强了的话,就她们那狐媚样,都不用人强,看见个有钱公子就往上扑。还有几家顾有禄、顾成贤几个,竟然得了花柳病,我的个老天爷啊,你家是造了什么孽啊,家里的男人才会得这种病?” “你们这一支女的放荡、男的下流,一家子的娼门货色,不把你们逐出族去,顾氏的列中列宗可是会降下雷来劈死我们的!” 陈氏是一口气把顾老爷子给骂得懵了,看着陈氏,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懵了,齐刷刷看向陈氏,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泼妇,嘴巴竟然这么利索,骂起来人来像是刮风似的,又快又利索。 陈氏骂得很过瘾,见顾老爷子被自己骂懵了,又朝他呸了一口,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老东西!” 说着是从腰间的袋子里拿出一支支的金簪子,当着顾老爷子的面,一支一支的往头上插:“有个事忘记说了,我们跟着小鱼家不但吃上了饱饭,还发财了。瞧瞧,这些金簪子就是我用私房钱买的,足金,每一支都有二两重,不像你家古氏,带着根半两重的金簪子就在村里炫耀,呵,那半两重的能叫金簪?那是金簪屎,是打金簪时扣掉的不要的东西!” 公堂上的人都懵了,看着陈氏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女人见多了,他们就没见过这么欠的女人,就不怕顾老爷子发疯揍她? 果然,顾老爷子被陈氏气疯了,嗷叫一声,脑袋向着陈氏冲去。 陈氏多机灵啊,是往旁边一闪,直接闪到顾大贵身后,顾老爷子撞偏了一点,是擦着顾大贵的肩膀,直直撞向顾大富。 或许是故意的,顾老爷子知道撞偏了也没有停下,是砰一声,把顾大富跟老严氏都撞倒在地。 老严氏年纪大了,被这么一撞,是爬不起来。 顾大山他们急忙跑过去扶,顾锦安还喊肖大夫:“肖大夫您快过来帮忙看看,我大奶奶估摸着是伤到了。” 陈氏听到这话,吓得不轻,要是老严氏真的伤到了,她会不会被大贵揍? 为了不被揍,陈氏是嗷一声,直接哭了起来,扑过去抱住老严氏,指着顾老爷子道:“顾老六,你个遭瘟的老东西,你还是不是人?大奶奶又没有骂你,你竟然对她下手,你这样凶狠的人,不把你逐出族去,顾氏一族还有好日子过?” 顾大贵瞪了她一眼,这个臭婆娘每次刚做点好事就乐极生悲,最好大奶奶没事,不然他们怎么向大木大林交代? 肖大夫已经过来了,检查过后,道:“放心,就是撞懵了,缓缓就行,没啥大碍。” 大家伙听到这话,是松了一口气,古知府也松了口气,顺便……咕噜,肚子叫了几下。 好饿,赶紧判完回去吃饭吧。 啪一声,古知府猛拍惊堂木,对衙役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赶紧把顾生祥拉开,别让他再伤人。” 又对顾大山道:“你要替母和离就把和离书写好,本府看过后,自会给你盖印。” 说完看向顾大富:“你说你是顾氏一族族长,可有何凭证?有顾氏一族的私章否?上任族长的委任书可在?可有族谱?” 大楚宗族很多,且宗族势力不小,而自打前朝开始,官府就会要求氏族要定制私章,新族长继任,要有族谱、私章、上任族长亲自写的委任书、以及数名同村族人的认可才行。 顾大富赶忙点头:“有的,我们是从西北逃荒来的,我爹怕路上出事,是在逃荒前族里开会的时候就把这些东西弄好了。说过,要是他老人家在路上没了,就由我继任族战,带着族人会东北祖地去。” 族里的老人是听说过逃荒的,知道逃荒路上天天死人,为了没有后顾之忧,是在逃荒前就把后世给安排好了,他爹也不例外。 顾大富说着,是小心心翼翼的解下腰间的一个布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旁边的衙役:“请差爷递给知府大人,当心些,这是我顾氏一族所有的家当了。” 虽然最贵重就是一本族谱,可就是那本族谱才是万万不能有闪失的。 衙役点头,拿去给古知府,古知府把盒子里的东西都看了,还翻看了顾大富家这支,他家这一支的先祖是带着族人从东北来到西北,算是立功了,因此顾氏一族的族长一直是他这一支,没啥可质疑的。 第887章 别死,还有大礼给你 盒子里不但有族谱,还有顾村长留下的委任书,委任书上是顾家村各家各户当家男人的手印,算是大家伙都认可顾大富接任族长。 顾氏的私章也在,顾大富的族长身份无需质疑。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本顾氏族规,古知府翻了翻,老顾家是犯了很多条族规,譬如:谋害生养子嗣的原配嫡妻者、教子不严给顾氏一族蒙羞者、纳娶恶妇者,这些族规犯了一条都是要出族的。 古知府让衙役把盒子还给顾大富,道:“既然你是顾氏族长,顾老爷子又犯了族规,你自行写出族书就成,本府会替你盖印。” 氏族把族人出族,可不盖府衙大印,可顾老爷子一家太难缠,为了以绝后患,还是盖上的好。 “是,草民多谢大人做主。”顾大富谢过古知府后,开始写出族书,但他认识的字不多,就口述,让顾锦安代笔,不多时就写了一份漂亮的出族书。 顾锦安写完后,还代替顾大山写了一封和离书,两份书都是写得极好,字有风骨不多,遣词用字还很精妙。古知府看了是心里连连道好,此子要是能中个小三元,他今年的政绩会相当好看,可是能给河安府长脸不少的。 古知府很快就把和离书跟出族书给盖上府衙大印,道:“顾生祥生性凉薄,不知感恩,不但欺凌费氏女,还被继室利用,谋害费氏女,夫妻感情不再,今费氏之子顾大山替母和离,安大楚律,本府判予,顾生祥应归还费氏所有嫁妆,若已花用,判赔双倍银钱。” 费氏带来的嫁妆里应该有不少东西被顾老太用了,例如布匹箱笼、床榻这些,追不回来的,只能赔双倍银两。 顾老爷子已经被堵住嘴巴,听到古知府真的判他跟费氏和离,是又气又怒,不断的唔唔唔着,眼睛带着恨意,等着顾大山。 顾大山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捧着费氏的牌位,跪下谢过古知府。 古知府判完和离的事儿,又说起顾老爷子一支被出族的事儿:“顾生祥一支屡次触犯顾氏族规,今判罚出族,因西北陇安府高水县顾家村的房屋田地皆是费氏嫁妆所置办,顾生祥一支不得拿走分毫,须把房契地契交还给族里,由族里归还给费氏之子顾大山。” 顾老爷子听到这话,并没有太激动,他最在意的是费氏跟他和离了。那个女人就应该一辈子做他的媳妇,可顾大山竟然替她和离了! 而顾老太最愤怒的却是老家的屋子田地判给了顾大山,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磋磨顾大山一家,把他们一家当成乞丐一般,早就把费氏留下的东西据为己有。 如今古知府把屋子跟田地都判给顾大山,这是活生生的从她手里把东西抢走啊。 顾老太想发飙,可她的案子了结后,嘴巴已经被堵住,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锦安把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不由得笑了。 他跟顾大山谢过古知府后,唤来程哥儿,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程哥儿听了,眼睛一亮,又有点害怕。 顾锦安沉下脸来,对他道:“来的时候大哥是怎么对你说的?你长大了,是男子汉了,以后要学会保护家里人,不再是那个被顾老太欺负的小娃娃。你要记住,去面对你害怕的东西,这样你才能赢了它,不然你一辈子都会被阴影控制。” 程哥儿的心里对老顾家有着深深的阴影,他有长一段时间都会做梦梦到老顾家,而被吓哭着醒来。 这次原本他不用上堂的,毕竟还小,是他硬把他拉来的,就是要让他去面对顾老太,不要被这个老虔婆影响一辈子。 程哥儿很听顾锦安的,心里虽然还害怕着,却是点头:“嗯,我这就去说。” 他蹬蹬蹬地跑向顾老太,被顾老太的吊梢眼一瞪,脚步立刻停下,又再次提步,迎着顾老太杀人的目光,走到她的面前,蹲在她的旁边,靠近她的耳朵,小声的说了一句:“大哥说,你可千万不要在牢里咬舌自尽……他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是关于黎大人的,你要是死了,就看不到黎大人的下场了。” “唔唔唔!”黎大人就是顾老太心里的朱砂痣白月光啊,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要对付黎大人,听到这话,是差点没急死,瞪着程哥儿,想要问他,顾锦安到底知道了什么?要怎么对付黎大人? 然而,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程哥儿看着被捆住手脚,堵住嘴巴的顾老太,突然间觉得:“你好像个粽子。” 说着,他笑了起来,道:“你以前很凶,我做梦都被你吓哭,但现在,我不怕你了。我现在跟着一位大儒念书,以后会考上功名,比你的任何儿孙都有出息。” “唔唔唔!”顾老太快疯了,顾锦程这个小杂种一直被她磋磨着,在她心里,顾锦安可能会有出息,可顾锦程一个快要被她折磨傻的孽种,是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的。 可如今这个她最看不起的人,竟然敢抬头挺胸的跟她说这些话。 他还……当着她的面,背诵了一片文章,这文章她听过,竟然是大学里的一篇文。 他才多大年纪,竟然就已经学到大学的文章了? 再想想顾成志,是越大越蠢笨,如今连三字经都还不会背。 顾老太怕死,可她更怕自己的儿孙没有出息,两厢一对比,她是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程哥儿一愣,赶忙溜了,去找肖大夫:“肖爷爷,顾老太晕了。” 肖大夫皱眉:“怎么又晕了?” 他不想去治了,喊柳大夫:“顾老太晕了你没看见吗?赶紧去救,还没砍头呢,可不能让她死了。” 柳大夫很生气,可这是展现他医术的好时候,只能带着药童去给顾老太扎针。 黎大人的目光从顾老太的身上移开,看向顾锦程,这孩子太聪明了,小小年纪就知道攻心,还有顾锦安,这顾大山两个儿子都不得了。 黎大人低下头,眼里聚起阴沉的冷光,潘霜娘忌惮他们兄弟是对的,这对兄弟不能留,要是他们将来出息了,要对成志动手怎么办? 潘霜娘那边,只剩下成志一个健康的独苗了,他必须得护好了,要替他杀了顾家子,永绝后患。 第888章 被换掉的婚约 顾锦安是逃过荒的,为人很警惕,早就把黎大人对他们的杀心看在眼里。 他并不害怕,他已经给黎大人准备了一份大礼,黎家蹦跶不了多久了。 顾锦安不再关注黎大人,而是向着顾老爷子走去。 顾老爷子恨极了顾锦安一家,见他走来,是怒瞪着他,嘴巴里唔唔叫着。 顾锦安靠近顾老爷子,低声说了一句话:“还记得我先前跟你说的话吗?你想要荣华富贵,想要有银子消罪,只能抓住詹家。” 顾老爷子听罢,终于不叫了。 是啊,如今费氏跟他和离了,顾大山一家也早就跟他断亲,他想要过富贵日子,只能用顾蓉、顾雅攀住詹家。 可那两份婚书? 顾锦安看出他的担忧,很好心的道:“已换,祝你家,荣华富贵,福泽延绵。” 才怪! 他会这么“好心”,只是想用老顾家来磋磨詹家。詹家叔侄太过分,那就不要怪他家下手无情。 顾老爷子是狂喜啊,他终于有消罪的银子了,是立刻冲着古知府唔唔唔。 古知府快烦死他了,只吩咐衙役:“你们听着,把他的话转述给本府就成。” 又小声的对唐通判道:“唐大人,惊堂木记得换一块……被我拍裂了。” 唐通判一愣,忍着笑道:“是,下官记住了。” 见古知府有些尴尬,又道:“大人,累了一天了,咱们先去吃顿饭。” 古知府是如闻天籁啊,点头笑道:“本府也饿得不行了,走,先去吃饭。” 唐通判看了黎大人一眼,又道:“大人先走,下官去喊黎大人。” 毕竟是个五品官,又是有靠山的,在京城没有罢黜黎大人之前,他们同位府衙三大官,都不能撕破脸。 古知府点点头,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至于顾锦安,黎大人是没有跟他多说话,就要考府试了,他身为知府,可不能跟应届考生多言,否则顾锦安要是考上府案首,难免会被人传出闲话来。 舞弊的闲话,他可是担待不起的。 黎大人并没有跟着唐通判他们去吃饭,他知道知府大人不想看见自己,也知道古知府吃完饭后会去见詹家叔侄,说他们两个的事儿。 他的脸面已经丢得够够的,不能再丢了,既然顾雅已经废了,那他没必要多话心思为她谋划,他虽然心疼孙女,可孙女又不能传宗接代,他有健康壮实的顾成志就够了。 黎大人正要离开,袖子突然被顾成礼扯了扯,顾成礼指着小门那边道:“黎大人,我,我小姑找你。” 顾成礼这一天是快被吓傻了,死都没有想到顾老太杀了顾大山的亲娘。他还懵着呢,就被一块小石头砸中。 黎大人循声望去,看见顾小妹,想了想,还是提步向她走去。 一来到顾小妹面前,她就急急问道:“黎叔,我娘杀人了,我们不会被连坐吧,您可要救救我们啊。” 黎大人道:“你娘的事情不会牵连到你们,黎叔会用银子给你们消去连坐的罪责。” 顾小妹一听是立刻活了啊,惊喜的道:“多谢黎叔,我就知道黎叔不会不管我们的。” 又哀求黎大人:“黎叔,您跟我去后衙吧,詹三公子答应娶我了,您也知道我家如今的名声不好,您是官,跟着去了也能给我撑腰。” 黎大人听罢,看着顾小妹,突然笑了,只给顾小妹一句话:“小妹,詹家是地狱,你要是去了,活不过三个月。” 詹家是世家大族,因为她们丢脸这么大的脸面,以为詹家会饶了她们吗?即使把她们带回詹家,也会在三个月把她们病故。 她们根本就不知道世家大族有多少能让人无声无息消失的手段。 可顾小妹不听,瞪着黎大人道:“黎叔,我能遇上詹三公子不容易,您就不能帮我一把吗?” 黎大人看着顾小妹,摇了摇头,扶着岳师爷的手,道:“走吧。” 顾小妹急了:“黎叔,黎叔您不能不管我啊。” 黎大人恍若未闻,直接走人。 顾成礼左右看看,是六神无主,想要跟着黎大人跑,却被顾小妹抓住:“回来,去给小姑撑腰,等小姑成了詹家少夫人,有你的好日子过。” 顾成礼的脑子已经成了浆糊,是被顾小妹拽着走了。 黎大人由岳师爷扶着,来到顾大山面前,当着看热闹的百姓的面,对着顾大山作揖赔礼。 三爷爷是立刻快一步,挡在顾大山面前,笑着扶起黎大人,道:“大人,您是官,怎么能给老夫行礼,老六家的事儿跟您无关,您也是被他们给骗了,回去后,把他们一家赶走就是,其余的就不用多说。” 黎大人闻言,是气得差点想杀了三爷爷。他原本是想来给顾大山行礼,让府城百姓看看他是怎么礼待顾大山一家的,结果全被这个老头子给毁了。 这老畜生还很说话,把什么话都说尽了,让他再也不能说些悲戚的话来演戏,博取同情。 黎大人没办法,只好笑了笑,带着岳师爷走了。 外面天色已经黑透,顾大山带着顾锦安兄弟谢过看热闹的百姓后,就坐着骡车回家去了。 …… 后衙,古知府跟唐通判吃了一顿饭后,总算是活了过来,休息片刻后,听着衙役的禀报,是皱起眉头:“这顾生祥说的是真的?詹家叔侄是疯了吗?竟然要求娶顾雅、顾蓉?” 世家女都死光了,要给詹家子求娶这样的泥腿子破落户? 唐通判笑道:“那两位都住到老顾家去了,还那么多人看见,谁知道是真是假呢,大人还是把顾生祥一起带去,让他们两家人自己攀扯,咱们就去看看,莫要让他们出乱子就成。” 詹家是世家,还有个京官,大楚第一任皇帝当家的时候,詹家还送过女儿进宫,勉勉强强算个皇亲国戚,他们最好不要跟詹家撕破脸,让老顾家跟詹家叔侄自己撕去。 古知府闻言很是赞同:“唐大人说得很是,走,咱们去看看詹三老爷叔侄。” 两人去了关押詹家叔侄的屋子。 而衙役也把顾老爷子带来了。 顾老爷子一来就道:“大人,詹家叔侄虽然轻薄了雅姐儿跟蓉姐儿,但他们之间是有婚约的,两家已经定下婚约,他们四人算是未婚夫妻,请大人放了詹三老爷叔侄,让我们两家择日定亲吧。” 古知府是听得懵了,这詹三老爷的媳妇还没死呢,怎么就跟顾雅有了婚约?是想娶平妻不成? 还有顾老爷子,一个当爷爷的人,自己孙女被人给睡了,还替登徒子说话,真是疯了,疯了! 詹三公子反应过来后,指着顾老爷子怒道:“你胡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跟顾雅、顾蓉有过婚约,我们求娶的是顾锦绣跟顾锦里!” 顾小妹也惊了,没想到她苦等一天,却等来“亲爹”的拆台,是叫道:“爹,你胡说个啥,詹三公子什么时候跟顾蓉有过婚约?要是有婚约也该是跟我才对!” 第889章 别想赖账 顾老爷子一愣,安抚顾小妹:“小妹,今天说的是顾雅、顾蓉的事儿,你的事儿等过段时间再说。” 他知道顾小妹想要嫁给詹三公子,做世家夫人,可如今她没有被睡,而顾雅跟顾蓉却是没了人清白,总得先把她们两人解决了再来说小妹的事情吧。 再说了,把堂姐妹嫁给两叔侄已经够难看的了,再把做姑姑的也嫁给詹家,那还能看吗?不得被人给笑话死? 可顾小妹是个眼浅的,哪里能想到这些,只知道顾老爷子不帮她,是又哭又闹:“呜呜呜,爹你不疼我了,我不活了,这就去死给你看!” 说着就要往桌子的尖角撞去,把顾成礼吓得是一瘸一拐的去拉她:“小姑不要做傻事啊,咱们如今够乱了,您可不能再死了。” 古知府呵呵,观顾小妹的言行,这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她要是真能去死就有鬼了,拉什么拉啊,松手让她撞。 顾小妹见顾成礼来拉自己,哭得更起劲了:“呜呜呜,成礼你松开,小姑先是清白身就守了望门寡,好不容易遇上个良人还被你妹子给抢了。小姑不活了,要是有下辈子……啊!” 话没说完,顾成礼就松手,顾小妹是往前一撞,扑到在地,回头怒瞪顾成礼:“你干啥?突然松手你疯了?” 不是顾成礼疯了,而是他突然想起来,抢了詹三公子的是顾蓉,那可是他的亲妹妹啊。天老爷啊,他这是要成为詹三公子的亲妹夫了?那还帮着小姑做啥?是立马就松了手。 顾蓉见状笑了。 顾小妹看看顾蓉,再看看古成礼一脸的又惊又喜,是怒骂出声:“好啊好啊,你们果然是一房的,专门欺负长辈。爹,他们这么不敬长辈,按照家法,立刻把他们逐出老顾家!” 顾老爷子一懵,他家有这种家法? 顾蓉却趁机道:“爷,您要是觉得我们这一房做错了,那就请您把我们这一房逐出老顾家吧。” 她是求之不得! 如今老顾家出了一个杀人犯,顾有禄他们还全都得了花柳病,这样的娘家是拖累,早甩开早解脱。 顾老爷子如今最疼的就是顾有福一家,哪里能把他们一家赶走,是吩咐顾成礼:“把你小姑拽起来。” 顾成礼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的照做:“是。” 走了过去,把顾小妹拽起。 顾小妹挣扎:“你做什么?你个大逆不道的狗东西,我可是要做世家夫人的,你放开我!” 可她毕竟是女的,哪里能挣脱一个男人的禁锢。 顾老爷子是走了过来,看着顾小妹,又想起黎大人对她的好,还有那些谣言,是扬手啪啪啪啪,狠狠四个巴掌啊,把顾小妹给打得变成了老鼠胆,别说撒泼,就是连哭都不敢哭了,只哆哆嗦嗦的发抖。 顾老爷子见她老实了,是冷哼一声,转头看向詹家叔侄:“詹三老爷、詹三公子,你们两人轻薄了顾雅、顾蓉的事儿,已经闹得满城皆是,詹家是世家,最在乎名声,这事儿只有你们娶了顾雅、顾蓉才能过去。” 又加上一句:“你们可是亲自来我家提过亲的,黎大人能作证,可别想赖掉。” 詹三公子是气得想杀人,指着顾老爷子道:“我们是去你家提过亲,可提的不是顾雅顾蓉,她们两个的家世,配得上詹家吗?姓顾的,我劝你识相点,莫要做这等白日梦。” “你承认来提过亲就行了。”顾老爷子是记着顾锦安说的话,一口咬死了道:“你们来提亲的就是顾雅跟顾蓉,婚约都写好了,咱们两家是按了手印的,你们别想赖账。” 詹三快疯了,他活了这么多年,一直被人捧着,哪里吃过这种暗亏,对古知府道:“古知府您不管管吗?您治下出了这等诬赖世家的刁民,要是传出去,您就不怕世家对您群起攻之?世家可是还有许多子弟在朝为官的,您就看着世家子被一户泥腿子这般诬赖!” 古知府听了道:“本府自然不会让人冤枉了世家子弟。顾老爷子不是说你们两家定下婚约了吗?那婚约书可在?拿来一看便知道真假。” 詹三老爷也觉得古知府说得对,便道:“那两份婚约书在我屋里,放在床下的一个箱子里,请古知府派人去拿。” 古知府立刻喊来张班头,让他带着一队衙役去拿婚约书,还特地交代道:“全程不可让其他人接触婚约书,拿到后立马送回来。” 要是途中接触了其他人,詹家叔侄又要闹了。 “是。”张班头这一天是累得要死,可为了立功,也是立马就带着人去了。 张班头聪明,是直接把詹三老爷说的箱子给搬回来了,指着箱子道:“是这个箱子吧?我们没有打开,直接搬回来的,你们自己看吧。” 詹家叔侄早就被松了绑,詹三老爷见箱子到了,立刻起身去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匣子,又拿出一把小钥匙,咔咔打开里面的两道暗锁后,打开小匣子,拿出里面的两份婚约书。 为了展示自己的问心无愧,他把婚约书递给古知府。 古知府聪明,没有接,让他放到桌子上,由他亲自打开,大家一起看。 可婚约书打开的那一刻,詹家叔侄懵了:“怎么可能,怎么会是顾雅跟顾蓉?!明明是顾锦绣跟顾锦里才对!” 古知府笑了,装,继续装,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求的就是顾雅顾蓉,别整这些没用的。 不过,古知府很好奇,这詹家人的脑子是被驴踢了?怎么会去求娶顾雅跟顾蓉? 看顾蓉,姿色一般,那个顾雅倒是听说长得不错,可再怎么不错,这等家世也不值得求娶吧。 世家子弟求娶农家姑娘,说出去真是笑死人了,他都替他们觉得丢脸! 不怪古知府会这么想,实在是从古至今的等级就是这样,农家女嫁给泥腿子,官家子娶士族女,世家子弟不是娶世家女就是官家女,娶农家女的,那叫自甘堕落。 京城的那个司徒家的公子不就是娶了个农家女,结果被司徒家出族了,嫌弃他丢了列祖列宗的脸面。 不过,既然有婚约书在,古知府自然是站在老顾家这边的。 第890章 全部弄死 “詹三老爷,詹三公子,婚约书在此,白纸黑字的,确实是你们詹家求娶顾生祥家的两位孙女顾雅顾蓉,既然是你们自己乐意的,那就按照婚约书上所写,赶紧把事情办了吧……毕竟人已经是你们的了。”古知府道。 詹家叔侄都懵了,根本没想到,婚约书上的名字会从顾锦绣、顾锦里变成了顾雅、顾蓉。 而顾老爷子则是惊喜万分,安哥儿没有骗他,婚约书真的换了。 哈哈哈,安哥儿果然是他的亲孙子,这心里还是向着老顾家的,好好好,那他可要抓住机会,用这两份婚约书攀住詹家,从此以后跟着詹家吃香喝辣,过那呼奴唤婢的好日子。 顾蓉还算冷静,看见改了名字的婚约书并没有高兴,而是心下咯噔……这两份婚约书是谁换掉的?是顾锦里家吗?可她家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婚约书换掉? 顾蓉后背冒起冷汗,双手忍不住微微发抖。她后悔,很后悔当初帮着顾大姑设计欺骗顾锦绣……如今顾锦里一家已经本事到这种地步,哪里还是她能够对付的? 顾蓉更加想要嫁进詹家,只有攀上詹家,靠着詹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才能对付已经变强的顾锦里一家,继续把他们一家踩在脚下! 因此她站了出来,道:“这份婚约书我不认,我只求给詹三公子做妾,好好侍奉他。” 这话一出,古知府跟唐通判对她是刮目相看,这个顾蓉不得了啊,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心机,要是再过个十年,真是不得了啊。 然而,顾蓉错了,詹三公子年轻气盛,又是世家子弟,先前他说要纳顾蓉为妾,是在施舍顾蓉,享受那种高高在上,脚踩贫家女的感觉。 如今顾蓉说不做妻,只做妾,看着是很识相,却是反过来搭救他,一下子就让他失去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他一个世家子,喊着金汤匙出生的贵胄,被一个农家女搭救,这是他的耻辱! 他不会感激,只会今快弄死她,让她随着自己的耻辱一起消失。 顾蓉并不了解世家子,她忽略了世家子的高傲,也忽略了门阀豪族对农家人的厌恶。 世家子可以农家女,用此获得高人一等的感觉,可农家女要是妄想给世家子施恩,那就是对世家最大的羞辱! 詹三老爷看着两份婚约书,也是彻底懵了,对古知府道:“假的,这两份婚约书是假的,被人给调换了。” 可是…… “被谁给换了?这上面可是有你们叔侄的手印的。”张班头知道古知府不好说这话,就代替他来说。 詹三老爷听罢,是噎住了。是啊,婚约书上可是有他们叔侄的手印的,比了比指纹纹路,赫然是真的。 这,还怎么辩解? 古知府道:“詹三老爷,事已至此,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再闹下去……闲话都要传到京城了。” 唐通判适时的道:“府城里的那些闲话您二位也听了不少,当真是不好再闹了。” 吃了这个哑巴亏,赶紧走人吧。 詹三老爷闻言,想到他们来的时候听到的那些闲话,是连他们叔侄俩好那口,对顾有禄他们那啥,被染上花柳病的谣言都出来了。要是再闹下去,就算他是狂士,能为家族争光,家族也要出手处置他了。 狂士做些出格的事情可以,但你要是太出格,影响所有世家的名声,那就不行了,其他世家会联合起来,攻讦他们詹家,让他们詹家不得好死。 詹三老爷又想到那位给他通风报信的人,是吓出一身冷汗,终于点头道:“既然婚约书上是这么写的,那我们叔侄自然会认。” 不过…… “我们有个条件。” 顾老爷子只要他们认下这两门婚事就成,闻言问道:“啥条件?咱们已经算是亲家了,只要不过分,我顾家都会答应。” 詹三老爷道:“詹家毕竟是世家,规矩重,在成亲之前,顾雅跟顾蓉必须跟我们回金宁府去,先学一段规矩,才能正式进门。” 顾老爷子想了想,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不过,那聘金,咱们是不是?” 詹三公子冷笑出声:“呵,要钱是吧?我詹家从来没把银子放在眼里过,要多少我们都给。” 只是,这些银子是要用命来还的! 顾老爷子见詹三公子的语气不好,皱皱眉头,却不敢说什么。 顾小妹想闹啊,可被顾老爷子一瞪,又害怕得缩了回去,握着被打疼的脸,呜呜呜的哭。 詹三公子见状,突然提出一个要求:“顾老爷子,我跟玉叶也算是情投意合,不如好事成双,把她纳为贵妾,一并带去詹家教导规矩,您看如何?” 又怕顾老爷子不答应,给出了高价:“我出聘金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买一条命,这价钱可是很贵了。 张班头听得惊了,詹三公子是疯了吧,哪里有娶了侄女又要纳姑姑的?这,这名声还要不要? 然而,詹三公子根本没有想过要娶老顾家的姑娘,带走,银货两讫后,直接弄死! 古知府看了张班头一眼,示意他不要多事。 顾老爷子闻言,也觉得很是不妥:“这不太好吧。” 詹三公子冷笑一声:“三千两银子,若是顾老太爷再不答应,那就算了。” 顾小妹急了,跪下道:“爹,爹您就成全女儿吧,女儿愿意嫁给詹三公子做妾!” 詹三公子看向顾小妹,眼里满是厌恶,真是贱得可以,求着给人做妾。 顾老爷子早就被三千两银子的聘金给砸动了心思,再想到那些谣言,见顾小妹又来哭求,立刻同意了:“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我就把小妹许配给你做良妾。虽然她嫁过一回,却是个好的,你要好好待她。” 古知府、唐通判、张班头、其他衙役震惊了,心里高呼:原来谣言是真的,顾小妹真的嫁过人,守了寡! 看来谣言也不全是假的啊。 詹三公子见顾老爷子认了顾小妹是寡妇的事,是长笑出声,好好好,果然是一家子的烂货,那就别怪他下手无情! 古知府见詹三公子一副快要气疯的模样,不敢再留他们,立刻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二位强了民女的事儿是个误会,那就赶紧回去吧,这在衙门里待久了也不好。” 第891章 她顾雅不会就此罢休 不过…… 古知府提醒道:“顾老爷子还欠着五千两的消罪银子。” 顾老爷子急忙看向詹家叔侄。 詹三老爷不想再丢脸,从箱子里拿出一沓银票,放在桌子上:“五千两,我们先告辞了。” 古知府笑道:“慢走。” …… 詹家叔侄是恨死了老顾家,没有再回墨香街的宅子,而是坐着自家的骡车去了詹家在府城的别院。 他们叔侄原本想要秘密行事,不被顾锦里家发现的,可事情闹成这样,府城里人人皆知,也没有再遮掩的必要了。 詹家下人在听到流言后,知道詹家叔侄出事了,早早就派了骡车在衙门外等着。 詹家叔侄上了骡车,却不许顾老爷子上来,对他道:“等会儿詹家的骡车会去接顾雅。” 顾老爷子:“这么着急?” 詹三公子冷笑:“事情闹成这样,不赶紧走人,还留下来继续被人笑话吗?” 顾小妹见詹三公子生气,立马道:“爹,詹家愿意娶雅姐儿,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赶紧回去吧。” 说着要上骡车,却被詹三公子一把推倒,砰一声坐在地上。 “三公子?”顾小妹眼里含泪,看着詹三公子好不委屈:“奴家要上骡车去伺候您。” 詹三快吐了,冷笑道:“一个妾室,且还没有过门,哪里有跟外男坐一车的道理?我詹家是世家,讲究礼仪规矩,你莫要把那下里巴人的坏习惯带到我们世家来。” 顾老爷子皱眉,扶起顾小妹:“三公子,虽然小妹是做妾,你也不能把她当成下人对待啊。” 顾老爷子虽然怀疑顾老太给他戴绿帽,但对顾小妹也是宠了多年的,见詹三不把她当人看,很是生气。 詹三道:“妾室就是下人,要是不乐意给我做妾,就把五千两还来。” 顾老爷子噎住了,他不用蹲大牢,可是靠着詹家给的五千两的,要是不让小妹嫁给詹三,他家就得赔钱。 顾小妹则是生怕詹三公子不娶自己,便宜了顾蓉,立刻推开顾老爷子:“爹你废话咋这么多?我已经是詹三公子的人了,自然要守世家的规矩。” 又朝着詹三公子笑道:“三公子,您别生气,奴家听您的。” 詹三厌恶的看了她一眼,道:“想要去詹家别院就跟着骡车跑,车里是主子坐的。” 言罢,放下车帘,詹家下人驾着骡车走了。 顾小妹跟顾蓉是跟着骡车跑,生怕跑慢了跟不上,会进不了詹家的门。 顾老爷子看得直叹气,不过一想到那五千两银子,再想到以后源源不断的银子,又觉得这门亲事结得很值。 女人嘛,就是要被男人呼来喝去的,只要能给娘家带来好处,受点委屈也没啥。 “走,回家去。”顾老爷子由顾成礼扶着,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老顾家已经乱成一锅粥,女人是哭天抢地,顾有禄他们则是急得哇哇叫,他们怎么就成了杀人犯的儿子? 天老爷啊,这还怎么去考功名! 别做梦了,一群花柳病,谁会让你们进考场。 顾老爷子回来后,是发了一通脾气,吼道:“都他娘的别哭了,咱们家还没败,黎大人说了会出银子给你们消掉连坐的罪。而小妹跟蓉姐儿、雅姐儿已经攀上詹家,要嫁去詹家做夫人了,詹家今天已经给了咱们家五千两银子。” “五,五千两银子!”郑氏兴奋得快要疯了,急忙问顾老爷子:“爹,银子呢?赶紧拿出来,儿媳妇给放到库房去。” 顾老爷子被问得面红耳赤,骂道:“一个做儿媳妇的问公爹要钱,你还有没有点规矩,赶紧把成志带去睡觉,这都多晚了?” 成志是家里唯一健全的孙子了,可不能有事,得好好养着。 顾成志舔着手掌里的点心渣子,流着口水,嘿嘿笑道:“爷,我不困,我要银子,快给我银子买肉吃。” 顾老爷子见状又骂郑氏:“你这娘是怎么当的?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瞧瞧成志,都埋汰成啥样了?” 郑氏知道顾成志的事儿,闻言是不敢再待,立马拽着顾成志跑了:“爹,我这就带成志去洗澡,哄他睡觉。” 都九岁了,还要亲娘洗澡、哄睡觉,这一看就是有毛病啊。 可老顾家愣是没人怀疑,只认为顾成志是被宠坏了,不会收拾自己而已。 顾老爷子是累得不轻,骂完老顾家的一群女人,说了顾老太的事情不会连累他们后,对古氏道:“雅姐儿呢?收拾收拾,詹家今晚就来接人。” 古氏知道顾雅的事儿,见詹三老爷愿意娶顾雅,是立马笑道:“诶,儿媳妇这就去给雅姐儿收拾东西。” 古氏立刻去找顾雅,把事情跟她说了。 顾雅哭得凄凄惨惨:“娘,我看上的是詹三公子,怎么能嫁给詹三老爷,他都多老了?女儿嫁给他,这辈子就毁了啊。” 她要嫁的是三公子那样的青年才俊,跟他花前月下,吟诗作赋,可不是要跟一个糟老头子谈他有多少孙子孙女的事儿! “呸,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被睡烂的货,詹三老爷愿意娶你,你就偷着乐吧。”古氏为了逼迫顾雅答应这门婚事,也不装什么秀才女了,直接露出泼妇模样,指着顾雅大骂:“老娘告诉你,别再把自己当成大小姐了,你爹瘫了,你哥得了花柳病,你的事情又被人知道了,老老实实去詹家,趁着詹三老爷还没死,你多搂些银子,最好能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这辈子就有指望了。” 又警告道:“你要是不答应去詹家,就冲你坏了清白这事儿,估摸着要被人抓去浸猪笼,自己好好想想吧。” 顾雅听着古氏的话,是愣住了,原来在她娘眼里,她也是个破鞋:“呜呜呜……” 顾雅是捂脸痛哭,可她没哭多久,詹家的骡车就来接人了。 顾雅见状,只能认命,可临走之前,她特地问了顾老爷子:“可见到了顾锦绣跟顾锦里?她们穿得好吗?可有下人伺候?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是穿着破烂的土丫头?” 顾老爷子摇头:“没见到,她们没来。” 姑娘家家的,上了公堂那还得了,名声不要了? 顾雅很失望,又交代顾老爷子:“爷,咱家落到这个地步,都是顾锦绣一家害的,您可不能放过她们,一定要去她们家闹,闹死她们!” 而她也不会就此罢休。 她顾雅过不上好日子,顾锦绣跟顾锦里这两个贱人也休想过上! 第892章 接顾成志 张氏急着见顾蓉,是问来接人的詹家下人:“这位后生,我是顾蓉的娘,顾蓉你知道吧,就是你们家三公子的未婚妻,如今在你们詹家别院住着了,我担心她,想跟着去看看她。” 只可惜,车夫是根本不搭理张氏,等顾雅上车后,是一甩鞭子,打在骡子身上,扬长而去。 “诶,你这人咋回事?怎的这般没有规矩!”张氏气得要命,指着骡车骂了几句,这才住口,又担心顾蓉,问顾老爷子:“爹,蓉姐儿就这么跟着去詹家,不会受啥委屈吧?” 古氏很是嫉妒张氏,同样是女儿,可她家顾雅长得比顾蓉好看多了,凭啥顾蓉能嫁给詹三公子?她家顾雅就只能去就个老头子。 听到这话是冷笑道:“听说你家顾蓉不愿意做正妻,坚持要做妾,一个做妾的,还想着不受委屈吗?” 张氏被这话刺得不轻,怒道:“呸,总比你家顾雅强,那詹三老爷年纪不但大,家里还有老妻在,你家顾雅去了詹家真能做妻?就算做妻也是二房,被詹三老爷的正妻给压着!” 古氏听罢,骂道:“张氏,你胆肥了啊,一个破落户的女儿也敢来跟我一个秀才之女呛声,我……” “够了!”顾老爷子快被他们给气死,指着她们的鼻子骂道:“吵什么吵?还嫌家里不够乱吗?赶紧给老子滚回去照顾你们男人,要是有文、有福出了啥事,我要你们好看。” 这两个泼妇是在骂顾雅顾蓉吗?是在骂他这个老头子吧,要是詹家真的只是说说而已,不娶顾雅胡蓉,那岂不是说他被詹家骗了? 张氏、古氏被骂,这才离开。 詹家连夜派马车去墨香街宅子接走顾雅,而顾小妹跟顾蓉真的去了詹家的事情也被黎家人知道,禀告给黎大人。 黎大人累了一天,喝了一碗鸡汤后,听着祝五、祝六的禀报:“属下查过了,那些说书先生跟百姓背后应当都有人,但那人是谁?是不是顾大山家的人,目前还不清楚。” 今天的案子被说书先生跟看热闹的百姓给毁了,老顾家彻底摆在名声二字上,就连黎家也受到牵连,是被说书先生们翻来覆去的说。说得是有鼻子有眼的,好像真看见顾老太跟黎大人盖被子办事儿似的。 “老八还在盯着顾大山家,想查探他们家的底细,只是……” “只是什么?给我说清楚!”黎大人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不把事情弄清楚是不可能的。 然而,祝五道:“他们似乎遇到到高手,明明已经快要跟到顾大山家的府邸,路上却遇到一群乞丐,跟他们冲撞上了,怎知那群乞丐会武,就打了起来……老八他们被这么一耽误,人就跟丢了,如今正在那一片挨家挨户的查着。” 黎大人听得眉头大皱:“顾大山家可有跟郑家、上官家结亲?” 祝五摇头:“没有,顾大山家还是农家,顾锦安虽然跟郑家、上官家的嫡长孙交好,可郑家跟上官家是不可能看得上农家女的……也没听说顾大山把女儿许给郑家或者上官家做妾,应该不是这两家在帮他家。” “那就奇怪了,一个才发迹三年的泥腿子,怎么可能训练得出这样一批人手?”黎大人是动了大怒,拍着桌子道:“查,给我狠狠查,要是查不出来,就直接把他们弄死,总之他们一家不能留!” 再留下去,以后更难对付。 如果岳师爷在这里,一定会劝黎大人立刻收手,不要再为老顾家而去得罪顾家了。 可惜岳师爷不在,祝五、祝六是立刻领命:“是。” 这边刚说完话,祝五的手下就有人回来了,把詹家连夜派车去接顾雅,而顾小妹跟顾蓉去了詹家别院的事情说了。 还说了顾小妹跟顾蓉是跟在骡车后面跑着去的。 黎大人听罢,是闭了闭眼睛,心痛不已……小妹、雅姐儿,你们怎么就这么蠢?真以为詹家会娶你们?去了詹家就是死路一条啊。 黎大人是彻底死心了,吩咐黎庄:“去套车,把成志接回同知府,就说老顾家的事情闹得太大,且宅子里又有得了花柳病的,他一个孩子待在那座宅子里不好,把他接来同知府,我会请个举人来专门教导他,让他成才。” 黎庄劝道:“大人,如今都大晚上了,这么急着去接人,不太妥当,还是等明天再去吧。” 黎大人想了想,点头答应了:“成,明天辰时,你们记得去接人,带些银子过去,顾老六跟郑氏都是贪钱的,给些银子就能松口……要是顾老六不松口,就用些手段威胁。” 总之成志不能再待在老顾家,一家子都毁了,只有成志一个好苗子,绝对不能让老顾家养歪咯。 “是。”黎庄点头应道,等黎大人睡下后,开始准备银子跟礼物,第二天辰时把黎大人送去府衙后,就转道去了墨香街老顾家。 如今的老顾家还围着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大家伙是交头接耳的说着:“瞧瞧,这就是老顾家,这家的老太太为了嫁进老顾家,是杀了顾老爷子的原配正妻,心思忒狠毒了。” “狠毒不说,见着原配的儿子发达后,还舔着脸要去分人家的家产,呵呵,结果是被原配儿子给告了,如今被关在大牢里,三月底就要砍头了。” 又有人问:“听说顾老太跟黎大人年轻那会儿就认识,还盖过被子办事,这是真是假啊?那顾老太杀人了,他不去救一救?” “嗤,还救?黎大人名声都被她拖累坏了,恨不得杀了她,救个屁!” 黎庄听到这话,是难堪得面红耳赤,立刻吩咐车夫:“掉头,走小巷,从后门进去。” “诶。”车夫是赶忙掉头,黎庄又匆匆把挂在骡车角上的黎字灯笼给拿下来,生怕被人看见,发现黎家人来了老顾家。 提心吊胆了半刻钟,做贼般来到了老顾家,见到了顾成志。 顾成志正在吃早饭,这大清早的就开始吃肉,一块块煮熟的猪肉撒上点盐巴后就拿起来啃,吃得是满嘴流油,呃呃呃的打着饱嗝。 第893章 原来是个傻子 黎庄跟两个下人看得是快吐了,这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连吃个饭还这么埋汰? 郑氏是看见黎庄来了,赶忙赔笑道:“诶哟,是黎管事来了,可是黎大人让您来看成志的?您让黎大人放心吧,成志我养得可好了,您瞧瞧,又胖了不少。” 郑氏一边邀功,一边往两名下人的手上看去,见他们一人抱着一个箱子,心里是火急火燎的想要看看箱子里是什么厚礼? 黎庄把郑氏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是厌恶得不行,有这样的娘在,顾成志怎么可能会学好? 他责问郑氏:“世家大族、官宦人家的子弟,每餐每食都讲究定量食用,吃个七分饱就可,成志少爷都吃到打饱嗝了,你当娘的怎么不知道拦着,还让他继续吃?” 郑氏没有被夸,反而被骂了,心里不爽,道:“志哥儿这不是逃荒的时候给饿伤了嘛,所以才好吃。再说了,志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多吃点怎么长个?吃七分饱,那会饿死人的。” 饿死人? 顾成志都快胖成猪了,少吃点能把他饿死? 黎庄见郑氏强词夺理,只好亲自上手,夺走顾成志手里的大肉块,道:“成志少爷先别吃了,大人让我来接你。” “啊啊啊!把肉还给我,敢抢我的肉,我让黎爷爷打死你!”顾成志最恨别人抢他的吃食,见手里的肉被抢走,一双眼睛是露出凶光,瞪着黎庄。 黎庄一惊,看着顾成志,总觉得这孩子跟同龄人不同……顾大山家的那个顾锦程才八岁,比顾成志小,却是懂事极了。听祝六说,他在公堂上的时候,还当着顾老太的面背了大学里的一篇文章,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不想顾成志,怎么收拾都是一副邋遢模样。 郑氏见状,生怕黎庄怀疑,急忙又从桌子上拿了两块肉塞给顾成志:“志哥儿别闹,黎管事也是为你好。” 她说话的时候是背对着黎庄的,眼睛瞪着顾成志,警告他别乱闹腾,不然以后就肉吃了。 顾成志还算听郑氏的话,是一边哭着,一边狠狠咬着肉块,一会儿之后才停止闹腾。 黎庄是眉头紧皱,问郑氏:“成志少爷一直是这样吗?” 郑氏心下咯噔,赶忙笑道:“怎么可能,成志可听话聪明了,他这是有起床气,刚起来,又被你抢了肉,这才发火的。” 又岔开话题,问道:“黎管事,您说黎大人要接成志走,这话是啥意思?” 黎庄压下心中疑惑,点头道:“嗯,黎大人说了,如今老顾家只剩下成志少爷一个健全的孩子,不能再有差池了,要把成志少爷接回同知府里,请举人专门教导。” 郑氏听罢,有点害怕,生怕顾成志去了同知府会被黎大人发现不对劲。 黎庄看出郑氏的犹豫,是直接拿出一千两银票给郑氏:“黎大人说你养育成志少爷辛苦,这是赏赐给你的。你也可以跟着成志少爷一起回同知府。至于禄三爷他们,黎大人会用新宅子来安顿他们。” “新宅子?那这座宅子是不住了?”郑氏惊讶道,心里有些可惜,这么大的宅子呢, 黎庄道:“你们老顾家的事儿闹得满城皆知,如今门外还有百姓围着看热闹呢,还怎么住人?赶紧搬走才是正经。” 郑氏爱钱,而黎大人又同意她跟去照顾顾成志,想着只要她小心一些,像以前一样,别人也不会发现成志有问题,就答应了:“成,我去收拾收拾,跟着成志一块过去。” 说着是手下银票,拽着顾成志去收拾东西。 顾成志很生气:“肉,肉,还没吃完啊。” “等会儿回来再吃。”郑氏是拽着顾成志就走。 等他们收拾完东西正正被走人,迎面却遇上顾老爷子,她是被顾老爷子啪啪地扇了两巴掌:“贱妇,你想带着成志去哪?这可是我老顾家的亲孙子!” 郑氏被打得差点倒地,可顾成志还在抱着他的肉块啃着,站在旁边看好戏。 黎庄见顾老爷子打人,急忙把来意说了一遍,还让下人把两个箱子打开:“顾老爷子,黎大人没有要抢走成志少爷的意思,实在是成志少爷还小,老顾家最近太乱,不适合他一个孩子住在这里。” 又把黎大人请了举人,让举人教导顾成志,让顾成志将来考功名,让他当成老太爷的马屁话说了。 最后道:“黎大人说了,您是成志少爷的亲爷爷,想要什么时候去看他都成,他就是知道老顾家最近忙乱,帮着您照顾成志少爷一段时间罢了。” 黎庄很会说话,那黎大人摆在了顾老爷子之下,顾老爷子听得很是舒坦,问道:“姓黎的真这么说?” 黎庄道:“那是自然。” 顾老爷子想着,詹家不太可靠,只能给他们银子,黎家嘛,交好了还能仗仗势,又看着两箱子的厚礼以及一匣子银票,终于答应了:“成,就让成志先回同知府住段时间,等我把顾雅顾蓉的婚事办好了,再接他。” 又对郑氏道:“你也去,好好照顾成志。” 其实是去盯着,免得黎家想要抢走他孙子。 “诶。”郑氏是求之不得。 黎庄也是赶忙道谢,装了一会儿孙子后,匆匆离开,坐着后门的骡车,转道到了大街上。 街上已经热闹非凡,很多来摆摊卖农货的,到处都是人,骡车不太好走,又被一头牛车给惊到了,顾成志手里的肉块被颠得掉落,咕噜咕噜滚下地。 “我的肉,肉!”顾成志像是饿狼般,不顾危险,一下子跳下骡车,扑着去找他的肉块。 一个摆摊卖农货的汉子见了,是笑着帮他把肉块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给他道:“小少爷,给,你的肉。” 可惜,掉落的是两块肉,这汉子只捡到了一块,顾成志觉得是他偷走了他的肉,是目露凶光,像是恶狗一般扑向汉子,厮打着道:“贱民,你敢抢我的肉,还少了一块,快给我还来!” 一边厮打着,竟然还嗷呜一口,咬在汉子的脸颊上,硬生生从汉子的脸上撕下一块肉来,狠狠嚼着,满口鲜血的笑道:“嘿嘿,两块肉,够了。” 是把汉子脸上的肉当成了是他自己掉落的另一块肉。 第894章 独苗完了 黎庄见顾成志因为两块肉而跳车是吓得不轻,等骡车一挺稳就急忙跳下骡车,还没迈步追过去就被顾成志做的事儿给惊呆了。 街上的百姓跟他一样,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啊!”一声惨叫响起,那位被咬掉脸颊肉的汉子是捂着自己的脸,看怪物般看着顾成志。这,这小胖子做了啥?他,他竟然…… 顾成志不高兴了,一边嚼着肉,一边道:“贱民,你吵到我了,我要让黎爷爷把你全家都抓了,男的去给我做肉吃,女的给我做媳妇,嘿嘿……” 黎庄快疯了,急忙冲过去捂住顾成志的嘴巴,你可别嘿嘿了,你都干了些啥啊?是急忙抱起顾成志就要跑。 可顾成志傻啊,是挣扎着不肯走,双手朝着那汉子挥舞着,一副还想去咬他的样子。 汉子吓得不轻,旁边的百姓们也终于反应过来,是惊叫连连:“来人啊,来人啊,疯子伤人了!” 一顿喊,是石破天惊,整条街的人听到了,像潮水般涌来过来,而最靠近顾成志的摊贩们则是连连往后退去,生怕顾成志再次暴起伤人。 而那农家汉子也有同村人来一起摆摊,生怕黎庄抱着顾成志跑了,纷纷抄起扁担,围住黎庄:“你家孩子伤了人,你们不能走,得把事情说清楚。” 大石是被这孩子咬了一大口啊,脸颊那窟窿都能看到牙齿了,伤得这么重,没个十几两好得了吗? 可他们就是种地的,哪里有十几两银子来看病? 小山溪村的人生怕黎庄赖账,是立马跑了一个人去请大夫。 黎庄急了,想要带来的下人去追,可人挤人的,哪里追得上,只得放软语气道:“这位大哥莫要去喊人,你们要多少银子我们都赔。” 洪良是小山溪村村长的儿子,算是这群人里能说得上话的,对黎庄道:“我们是小山溪村的,你放心,我们不会讹你们银子,等大夫来了给大石看过后,要多少医药钱,你们就给多少,再多给个二两银子的误工钱就成。” 当真是很良心了。 可黎庄根本不要他们的良心,是急着走人,一边死死抱住顾成志,一边拽下腰间布袋,扔给洪良:“黎明有三十两银子,足够那人看伤了,我们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说着立马走人,可最近黎家跟老顾家太出名,人群里有人认出他们,是指着黎庄喊道:“这人是黎大人家的下人,那个胖孩子是老顾家的,他爹就是得了花柳病的顾有禄!” 这话一出,整条街都炸开了锅。 “天老爷啊,原来是他们两家的人,这就难怪了。” 又指着顾成志问:“这孩子咬人就算了,还生吃咬下来的肉,这是个傻子吧?正常人能干出这事儿?” 立刻有人应和:“肯定干不出来啊,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傻子,是又傻又疯的。也难怪,顾老太造了那么多孽业,可不就得报应在儿孙的身上嘛,如今老顾家是男的得花柳病,女的去给人做妾,剩下的两个没有得花柳病的孙子,一个瘸腿,一个傻子。” 街上的人是指着顾成志大声的说着。 顾成志本来就又傻又疯,脾气不能跟常人比,听到这话是挣扎得更加厉害,见黎庄捂住他的嘴巴,是嗷呜一口,嘶啦一声,咬下黎庄虎口的一口肉来。 黎庄是惨叫一声,再也抱不住顾成志,被顾成志挣脱开来,向着人群里跑去。 顾成志是一边跑一边呲着牙,凶狠的道:“你们这些贱民,敢说我坏话,我要咬死你们!” 那模样就跟得了狂犬病的人似的,可怕得不行,眼睛还红彤彤的,街上的百姓是被吓得四处乱跑:“来人啊,疯子伤人了,疯子伤人了,赶紧去报官啊!” 洪良是懵了,反应过来后,急忙捡起黎庄扔下的钱袋子,再招呼小山溪村的人:“快,快把大石抬走,可不能让那疯孩子看见啊,再咬就完了。” “诶!”小山溪村的人是一边扒拉着农货,一边抬着洪大石跑到临近的铺子去躲避。 街上是乱糟糟的,而郑氏是吓得不轻,知道事情瞒不住了,急忙跳下骡车跑回老顾家。 等府衙的官差来了之后,黎庄是想要找郑氏都找不到。 府衙的马班头道:“黎管事,你说这孩子是跟着他娘一起来了,可我们找不到他娘,既然黎家跟老顾家交好,那你就跟我们去一趟衙门吧。” 黎庄是把郑氏给骂得半死,面上又哀求着衙役班头:“马班头,给个面子,这事儿别去衙门了,我们会去通知老顾家,让他们赔偿百姓的损失,再看好顾成志,不会让他再闹脾气。” 黎庄是用了闹脾气三个字,没敢说顾成志是疯子,毕竟黎大人很是疼爱顾成志。 马班头道:“黎管事,不是兄弟不给同知府这个面子,实在是今天的事情闹得太大,啥也别说了,赶紧走吧,再在这里攀扯,看热闹的会更多。” 笑话,这个可是功劳呢,能为了巴结黎同知就不要了? 那黎同知名声都被老顾家弄坏了,等知府大人上报京城,黎大人这官做不做得下去还是两说。 且这么多人看着,他敢给黎家方便? 黎庄没办法,只能跟着马班头他们,押着顾成志去了府衙。 而从始至终,大家都忽略了引发这场事端的牛车。 驾车的是乔装过后的冯进,而坐在车上的则是同样乔装了的璃姐儿。 …… 府城衙门。 黎大人得知这个消息后,是差点疯了,直接嗷叫一声,晕了过去。 黎家下人赶忙去大夫。 古知府听说这事儿后,是在送完京城的折子上添了一句:黎同知近来屡次晕厥,恐是年事已高,身体有恙。 写完后,合上折子,让唐通判去升堂判顾成志发疯伤人的案子。 他是不去了,昨天差点被老顾家的案子给折腾死,一天天就没个完,再去断老顾家的案子,他就不姓古! 唐通判领命而去,案子还没审完,黎大人就被柳大夫给救醒了。 醒来是抓着岳师爷的手,哭问道:“岳师爷,外面的传言可是真的?成志他……” 岳师爷点头:“大人,老顾家的事情您就别再管了,实在是管不起啊,会把您给拖累死的。” 黎大人得到确定的回答,是老泪纵横……独苗,唯一一根长得壮实的独苗也完了,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第895章 不信 黎大人这段时间被老顾家的事情折磨得不轻,而他最最看重子嗣,顾成志的事情让他临近崩溃边缘。 他压着想要咆哮的冲动,带着期盼问岳师爷:“成志的事儿是假的对不对?你是在骗我?他没事,他是个正常的孩子!” 岳师爷闻言,看着黎大人久久不语,最后问了黎大人一句:“大人这是不相信在下?” 他跟着黎大人也有十个年头了,给黎大人办事不说是卖命,但也是尽心尽力,从来没有办砸过一件事儿。 然,黎大人对他竟然连最基本的信任也没有了。 师爷跟翁主之间若是没有信任,那还处什么?不如一拍两散的好。 黎大人听到这话,赶忙解释道:“岳师爷,我不是不信你,实在是成志对……老顾家太重要了,唯一一根壮实的苗子啊,要是再出事,我怎么向老恩人交代?” 老恩人,又是拿着老恩人来做借口,黎大人不觉得这个借口用得太多了吗? 且他对顾成志的疼爱根本不像是他说的那么简单,他岳翀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看得出来。 岳师爷很聪明的没有细问,而是道:“大人既然不信,那在下就去公堂上,看看肖大夫的诊治结果。” 大家说顾成志是发疯伤人,所以唐通判就去请了肖大夫,让他当堂诊治顾成志,看看他是真疯假疯? 黎大人见岳师爷答应了,很是高兴,又指着柳大夫道:“把柳大夫也请去,咱们同知府出柳大夫的诊金。” 又哆嗦着手,拿出几张百两银票,塞给柳大夫,求道:“柳大夫,请您一定要公平诊断。” 岳师爷听到这话皱起眉头,黎大人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唐通判会伙同肖大夫一起冤枉顾成志,把他故意判定成疯子吗? 这话要是传出去,黎大人还想不想在府衙里当官了? 岳师爷对黎大人很是失望,觉得辅佐此人不仅没用,还极有可能丧命。 柳大夫倒是老大不客气,笑呵呵的接过银票,道:“黎大人放心,成志那孩子我是见过的,胖乎乎的,一定会公平诊断,不会冤枉了他。” 柳大夫去老顾家给顾有文看过病,见过老顾家所有的男丁,为啥对顾成志有印象呢?实在是这个孩子,他脑子…… 黎大人闻言,以为柳大夫是说顾成志没毛病,是万分高兴,又给柳大夫塞了两张银票:“拜托了。” 柳大夫毫不手软,一一接过,心里感叹着:真有钱。 岳师爷带着柳大夫去了从后衙来到公堂上。 肖大夫已经诊断完了,正在禀告唐通判:“启禀大人,这个孩子瞳孔有时无法聚华,时不时会做出一些异于常人的举动,愤怒的时候病情会加重,且会变得力大与暴戾,乃是痴傻疯癫之症。” 顾成志当街发疯伤人的事情闹得很大,而官府的人知道这是老顾家的孩子后,也去把老顾家人喊来了。 郑氏躲起来了,没有出面,来的人是顾老爷子跟顾成礼,他听见肖大夫的话,是吼道:“胡说,胡说!你这个庸医,你是在冤枉我家成志。我家成志好好的,是个正常聪明的孩子,他还会认字,将来是要考功名的,他不傻子,也不是疯子,你个老畜生才是疯子!” 肖大夫被骂,是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大夫怒了,指着顾老爷子骂道:“姓顾的,你家顾成志就是个傻子!早前我去你家给顾有文、顾老太看病的时候就觉得他不正常,只是那时候没有把脉或者检查,不好明说,如今他都当街伤人了,你还说他是正常人,你怕不是也疯了吧!” 又道:“你说顾成志会认字,行啊,那你让他写几个字来看看?他要是写得出来,他就是我爹!” 顾老爷子怒不可遏,吼道:“写就写,我家成志那么聪明的人,可不能被你们污了名声!” 唐通判立刻让书吏把笔墨纸砚拿去给顾成志。 顾成志被肖大夫扎了针,已经不再跟个炮仗似的,而是坐在公堂上,嘿嘿笑着流口水,看见书吏送来的笔墨纸砚后,是端起砚台就把里面的墨汁给喝了。 喝完还笑道:“嘿嘿,好喝。” 公堂上是一片寂静,喝墨水啊,还好喝,正常人能做出这事儿? 老顾家也别再质疑了,顾成志就是个傻子啊! 顾老爷子是浑身发抖,差点就晕死过去,但他还是强撑着精神,替顾成志狡辩道:“成志这是学的文人狂士,听说那狂士就有和墨汁的。” 唐通判很无语啊,竟然还能这么辩驳的? 唐通判:“再拿一砚台的墨汁来。”看他喝不喝? 结果神奇的是,另一名书吏把自己的砚台拿过去后,顾成志还真的端起来又喝了。 哈哈哈! 看热闹的百姓是哄堂大笑,问顾老爷子:“顾老爷子,还继续诊断不?连喝两次墨汁,这真不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事儿。” 顾老爷子是浑身发冷,差点就倒下去了。 肖大夫急忙去给他扎针:“稳住,不可太激动,不然你会中风。” 一句话,让顾老爷子一个激灵,急忙拍着胸口喘着气,他不能晕,不能中风,不能像顾老太那样躺在床上过日子。 然而,顾老爷子还是道:“检查,继续检查,我不信成志不正常!” 又觉得肖大夫和柳大夫是故意针对老顾家,不相信他们,对唐通判道:“请其他大夫来,不要用他们两个!” 唐通判很生气,啪一声,一拍惊堂木,怒道:“你想请谁?你有银子吗?” 肖大夫可是他们府衙花钱请来的。 顾老爷子啪一声,解下钱袋子:“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去把府城所有的名医都请来!” 顾老爷子觉得二十两是很大的钱,可柳大夫道:“这么点银子可请不了全城的名医,最多能请四个一般的大夫。” 顾老爷子被这话气得不轻,一下子就觉得自己从老太爷变成了穷鬼,可老顾家如今没什么钱了,他只带了这么多银子:“那就请四个新大夫来!” 唐通判同意了,让衙役拿着银子去请人,又被顾老爷子鲛珠:“让成礼跟着去!” 不然谁知道这些衙役会不会对那些新请来的大夫说些什么? 第896章 走人 唐通判懒得跟他扯,同意了,三刻钟后,衙役跟顾成礼带着四个新大夫进来了。 四个大夫是围着顾成志,足足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期间顾成志还因为被围住而暴起,差点伤了其中一个大夫,好在被衙役及时摁住了。 四个大夫的诊断结果跟肖大夫一样:“大人,这孩子患的是痴傻疯癫之症,会无缘无故的暴起伤人。” 如果只是痴傻,那最多就是流点哈喇子吃点土,可疯癫之症却是很危险的,会伤人,譬如今天这般。 柳大夫也跟着这四个大夫一起给顾成志做了检查,加了一句:“这孩子没有受过伤,应当不是受伤后痴傻,而是随祖。” 随祖这话一出就严重了,顾老爷子是叫道:“胡说八道,我老顾家祖上从来没有人得过痴傻之症,你是再胡言乱语,污蔑我老顾家!” 肖大夫忙道:“这个随祖不一定是随得老顾家这边,极有可能是随得外祖家那边,这孩子的病情应该是从小就有的,且越大越明显,平时都是谁在照顾他?可是他亲娘?他娘何在?把她喊来问问就能知道因由。” 唐通判立刻吩咐马班头:“速速带人去老顾家把顾成志的娘带来。” “是!”马班头带着一群衙役去了墨香街宅子。 …… 宅子里,郑氏是怕得不行,是坐立不安的,总觉得自己会被老顾家打死,不敢再待,等顾老爷子被衙役带走后,她就开始收拾细软。 是把整座宅子都翻遍了,搜刮到几张银票、一些金银首饰、三块值钱的锦缎,以及几块还算值钱的玉佩,拿上户籍后,立刻跑路。 可她一举一动都被大庆他们盯着,是没能跑出府城,在城门口被守城门的兵士给拦住了。 不多时就被马班头他们带走了。 马班头他们押着郑氏回到府衙,把她带着细软潜逃的事情给说了。 这一说,根本不用再审问,唐通判直接道:“行刑,直到她说真话为止!” 郑氏原本还想否认来着,可一听到行刑,立马哭着交代:“大人,大人民妇错了,民妇什么都说!” 是把她家二哥哥脑子有病,被家里人扔进山里的事情给说了。 “我是志哥儿四岁的时候发现他有问题的,这孩子他……他吃生的东西,第一次吃了两个生鸡蛋,我以为他是嘴馋等不及鸡蛋煮熟。可后来发现他吃了两次生肉,还吃了写奇怪的东西,我才害怕起来,怀疑他是跟我家二哥哥一样。” 郑氏哭啊:“大人,民妇真不是有意要隐瞒的,是觉得他年纪大了就会好起来,这才,这才一直没说。” 顾老爷子听到这话,是气得脱下鞋子,往郑氏身上打去:“贱妇,你这个贱妇,你家里有人是傻子为何不说?你害死我老顾家了啊,我打死你个毒妇!” 当初有禄说要娶郑氏,他就不答应,可那时候郑氏的清白已经给了有禄,要是不娶她,郑家人就得打上门来。 他家被闹得没办法,只要娶了,没想到郑家还有这样的秘辛,是害惨了老顾家啊。 郑氏被打得不轻,怒了,一把推倒顾老爷子:“你个死老头子,你还骂我?你家顾有禄又是个什么好东西?我算是对得起他了,也给你们老顾家生了儿子,我生的时候也不知道成志有问题啊。” 顾老爷子是屁股蹲着地,尾椎骨听得不轻,没有力气骂郑氏了。 唐通判拍着惊堂木道:“事情很清楚了,顾成志随了郑家那边,自小患有痴傻疯癫之症,当街犯病伤人,判老顾家赔偿伤者五十两银子,再约束好顾成志,否则顾成志再伤人,按律处死。” 前朝的时候,有专门关押疯子的疯人村,可最后疯人村里出了丑事,就被取缔了,改了刑律,疯子伤人两次者,一律斩首,永绝后患。 顾老爷子是无话可说,坐在公堂上哭,而顾成志则是坐在公堂上笑,这一哭一笑的,把来看热闹的百姓吓得浑身发抖。 太可怕了,赶紧走吧,要是顾成志再发疯,伤到他们可怎么办? 看热闹的百姓是做鸟兽散,而说书先生们又开始说起顾成志发疯,以及郑家的一二事儿。 …… 岳师爷带着柳大夫回到后衙,把顾成志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黎大人。 “竟是随的郑家那边~”黎大人是恨死了郑氏,骂道:“这个贱妇,是害死有禄了,当真是死不足惜!” 岳师爷看着黎大人,见他非但没有远离老顾家的意思,还因为顾成志的事情而对郑氏动了杀心。 郑氏隐瞒顾成志痴傻疯癫的事儿是不对,可她算来也是受害者,没有一个当娘的想要生出痴傻的儿子。 岳师爷终于忍不住了,拿出写好的辞呈,递给黎大人:“大人,某想要苦读几年,将来下场考举人,若是考上了,将来在官场上也能是大人的一个臂膀。” 这话说得好听,可实际上就是不看好黎大人,要走了。 黎大人气得差点吐血,问岳师爷:“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岳师爷道:“大人对某的好,某铭记于心,可是大人已经不信任在下,某在继续跟在大人身边,对咱们两人都不好。不如好聚好散,将来若是在官场上重逢,也还能多个朋友。” 这话有威胁黎大人的意思,是让黎大人不要想着暗杀他,他也是有功名的,且学问不错,将来极有可能考上进士做官,黎大人要是不想以后多一个敌人,那就放他走,莫要耍花招。 黎大人听出来了,更加生气:“若是本大人不答应呢?” 岳师爷笑了:“大人,某虽然不是官,可跟着大人也在官场穿梭十年了,认识的人不少。” 黎大人心下一凛,这是在告诉他,他有靠山,不怕他的意思。 黎大人愤怒至极,可没办法,只能收下辞呈,放岳师爷走了。 岳师爷跪下,给黎大人磕了一个响头:“某多谢大人,告辞。” 言罢起身,离开府衙,回了同知府,到了自己住的院子,对自家媳妇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岳夫人道:“都收拾好了?真的现在就要走?” 相公曾经交代过她,说是黎大人不能再跟了,让她收拾东西,只要他一说走,就要离开。 第897章 袁家人 岳师爷点头:“嗯,现在就走,今天就必须出城,先去泽山县落脚,哪里有郑家的别院,黎家的人杀不进去,连兄已经跟郑家打好招呼了。” 这个连兄是岳师爷的同乡,如今在郑家做门客,已经帮他跟郑家打过招呼,会一路护送他到江南金陵府落脚。 “咱们得赶紧走,要是等他反应过来,咱们可能走不了。”岳师爷匆匆换了一身更加方便的衣服,对着自家夫人说道。 岳夫人不是蠢妇,听到这话是紧张的道:“相公是说,黎大人他会……” 岳师爷点头:“嗯,所以咱们得赶紧走。” 他跟了黎大人很多年,知道黎大人不少事情,黎大人是被顾成志有痴傻疯癫的病症给吓懵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放他走了的。要是想起来了,他一家四口别说走,连命都要交代在黎家手里。 岳师爷见自家夫人害怕,又道:“你也不用太害怕,作为交换,那家人承诺了,会帮着咱们拖住黎家人。” 他说的那家人,正是顾锦里家。 岳夫人听到这话,总算是安稳不少。 岳师爷一家是匆匆换了衣服,只拿了银票跟值钱首饰,以及岳夫人的贵重嫁妆,就带着一儿一女坐着自己买的骡车跑了,前后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 而临走前,岳师爷让院子里的下人给黎夫人送了一封信。 黎夫人看过信后,把黎二少爷一家叫了过来,把信递给他们夫妻看:“岳师爷走了,你们也早做打算吧。” 她是无所谓的,要是黎智真的出事儿,她也不会死,最多就是去观里了却残生罢了。 但黎二一家不同,黎智要是出事,黎二媳妇另说,可黎二定会被连坐判刑。 黎二少爷看着信上的内容,慌了,捧着信道:“夫人,这也没什么吧?” 信是以岳翀的口气写的,告诉他们,黎大人以往坐下的恶业要被爆出来了,他不想看着他们受连累,临走前给他们留了信,劝他们早点离开黎大人,不然恐受牵连。 可从古至今,历朝历代的官员,哪个身上是干净的?总会有点事儿,且这样的提醒也不是第一次了,黎二少爷觉得,就算黎大人被人盯上了,以前坐下的恶事也爆不出来。 毕竟,他爹不是傻子,会扫尾。 黎夫人道:“我以前也这么觉得,可自打你爹遇上老顾家那群人,是越来越昏聩,如今连岳师爷都能放走了,要是真被人盯上,他还有反击的能力吗?” 顿了顿又道:“不要觉得那位贵人能帮到你爹……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位贵人能捧着你爹,就是个没前程的,你爹都六十了,早就该退下了,贵人却因为姐姐娘家那边的关系任用你爹,这样的脑子,实在是个挑不起大梁的。” 黎大人能帮他拿下江南这个粮仓吗?估摸着还没等到调任,黎大人就寿终正寝了。 “你们早做打算吧,还有劝劝你外祖家那边,跟鲍家那边断了吧,莫要被连累的好,咱们皇上正直壮年,前段时日刚刚有新皇子出生,后宫里如今又有妃子怀上了,要是知道那位贵人背着他开始布局,你们觉得皇上会绕得了他?” 当今圣上那脾气,说白了就是暴戾,还有很独,是容不得人觊觎自己的东西,谁敢在他活着的时候抢东西,他就敢剁了谁全家,亲儿子都不例外的。 黎夫人把能说的话都说了,说完后也不要黎二少爷做选择,把他们一家打发走了。 黎二的媳妇很是害怕,回到自己这一房的院子后,是忍不住问黎二:“相公,咱们该咋办……还有哪位贵人,皇上真的会对他动手吗?虽说不是皇后生的,却也是老大啊。” 黎二少爷也很慌,他本身就是个平庸的,可黎夫人今天对他说的事情太过可怕,他是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当真是不知道怎么办。 片刻后,他道:“我去把这事儿告诉爹吧,毕竟是亲爹,要是不说一声,岂不是没了孝道人伦?” 黎二媳妇听罢,点了点头。 …… 黎大人已经反应过来,喊来祝六:“去通知老八,让他带人盯着岳翀一家,要是他们离府,就在路上动手,做得隐秘些,别让人怀疑到黎家。” 做这些事情,老八那伙人才最拿手。 “是。”祝六立刻去给祝八送消息,可当祝八带人回到同知府后,却得知岳师爷一家已经走了,是立刻去追。 然而他们又遇上了一直跟他们缠斗的那伙人,被那伙人耍了,根本不知道岳师爷一家往哪个方向去了。 黎二少爷则是带着信来找黎大人,黎大人看过信后大惊,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不必惊慌,岳翀虽然知道一些事儿,可他没有证据。” 他又不是傻子,早就把证据给毁了。 黎二少爷听罢,松了一口气:“如此就好,儿子是担心了一路呢。” 黎大人以前嫌弃黎二少爷考不上功名、生不出儿子,如今潘霜娘生的都毁了,再看见黎二,那是怎么看怎么好。 这才是他正室嫡出的好儿子啊。 黎大人是把黎二留了下来,带着他一起办公,把黎二给感动得,终于觉得自己是亲生的了。 下衙后,两父子是一起回了家。 黎夫人听说后,是摇了摇头,她能帮的都帮了,要是二少爷念着父子情不肯离开黎家,将来出了事儿,也怪不得她这个后娘。 不过,黎夫人很疼爱黎二的两个女儿,把黎二媳妇喊来了,对她道:“我知道你跟二少爷的感情好,可你是当娘的,总得给两个姑娘留条活路。给你娘家人送封信,让他们早做准备吧,要是黎家真出了事儿,让你娘家来人和离,你带着两个姑娘回去,也能保住一条命。” 黎二媳妇本来就怕得不行了,听到这话,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 黎大人得知黎夫人做的事儿后,是怒火滔天,冲进黎夫人住的院子,打了她两个巴掌:“你这个毒妇,你都对老二跟老二媳妇说了什么?你就这么想要老二一家跟我离心?” 黎夫人笑了,反问他:“现在才来在乎二少爷一家,你不觉得晚了吗?” 因着这话,是又被黎大人打了一巴掌。 黎夫人没有哭,只是提醒他:“你做了什么事儿,自己心里有数,要是真的疼爱二少爷一房,就该为他们一房打算。” 黎大人骂道:“做什么打算?我黎智攀上了贵人,以后官运亨通,他们跟着我,只有享福的份!” 只可惜,他这话说了没两天,三月十八傍晚,袁家人就被接进了河安府府城。 第898章 老婆子造了多少孽? 袁家人是秦三郎跟顾大丫一家去接的,但没有住进顾锦里家在府城的宅子,要避嫌,而是住在城里城里一座塌了一边的老宅子里。 这里靠近城西门,有不少像是这样的老宅子,如今被乞丐们占着。 秦三郎跟顾锦里手底下的人会混在乞丐里,在这一片保护他们。 把袁家人安顿好后,秦三郎才带着顾大丫一家回了顾锦里家的宅子。 顾锦里听说他们回来了,赶忙去接,刚到门口就看见风尘仆仆的秦三郎,以及顾大丫一家:“姑姑、姑父、明表哥、乐表姐。” 一一喊人后,跑到秦三郎面前,看着他笑道:“秦小哥,你回来了,辛不辛苦?我还以为你们赶不回来了。” 秦三郎他们是一路急赶着回来了,此刻有些疲累,但一看见她,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低头瞅着她笑道:“不辛苦,十九之前是一定回来的。” 三月十九是她的生辰,十五岁,及笄了,这可是一辈子一次的大日子,他怎么能不在? 只是…… “这回委屈你了。” 顾锦里听罢一愣,反应过来后,笑道:“你怎么也说这个?这有什么好委屈的,不过是个生辰而已。” 古人很讲究十五岁的及笄礼,崔氏早在去年的时候说着要给她怎么怎么办了,说是顾锦绣及笄的时候没有因为穷没有办成,轮到她了,要大办,都已经把请客的名单、菜单订好了,结果却出了老顾家的事儿。 “没事儿的,干掉老顾家比我办及笄礼更重要。” 老顾家不死,她日子过得不踏实,只有干掉他们,她才能安稳的过日子。 秦三郎听罢,有点心疼,伸手想要碰碰她的头发,可这里是院子里,他又把手收回来了,对她道:“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顾锦里很高兴,眼睛亮了亮,道:“那你明天把礼物给我,送什么都行。” 又见他有些累,催促道:“赶紧先去洗澡吃饭,吃完了再说袁家的事儿。” 秦三郎点点头,回了顾锦安兄弟住的院子。杜大夫他们被罗武接来做了证人,如今宅子里人多,他住惯的客院被分去给杜家人住了,而罗武也跟他一样,住在顾锦安跟程哥儿的院子里。 崔氏看得很兴味,觉得自家二女儿跟三郎的事情妥当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把顾锦里拉过来,低声说了几句:“小鱼,你跟三郎还没定亲呢,有些话不能当众说,什么洗澡的,你也不害臊。” 顾锦里老脸红都不红,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娘,下次会主意的。” 她还让秦小哥脱过衣服,给他上过药呢,说个洗澡有什么的? 但这里是古代,规矩她懂,人多的时候,还是守着吧。 莫芹子怀孕了,如今肚子已经很大,她跟戚康平是昨天才到了府城,知道顾大丫他们回来后,也出来迎接,让他们去洗洗,再吃饭。 忙活了半个时辰,顾大丫他们总算是收拾妥当,吃了一顿热茶饭,跟顾锦里他们说起袁家的事儿。 “袁家贵、田喜旺两家也是吃了不少苦,逃到中州的时候,实在是没办法了,卖身做了下人。可他们卖身的戴老爷家运气也不好,因着中州乱的时间比江淮、江南长,戴老爷家的生意很多都做不下去了,就带着他们来临河府,投奔了亲戚。” “戴老爷家投奔亲戚的时候,卖了一些下人,袁家贵的两个儿子就这么被卖了,袁家贵是有一手会给牲口看病的本事,这才被戴老爷家留下来的,如今带着一个孙子跟孙女,艰难度日。” “他原本是不想掺和这趟浑水的,是三郎许诺他,会给他祖孙赎身,置办二十亩良田跟宅子安置他们,再帮他找回被卖掉的两个儿子。” 田喜旺一家则是为了女儿,戴老爷那糟老头子看上了田喜旺的女儿,要她做通房丫头,田喜旺一家不想女儿受苦,见秦三郎愿意给他们赎身,就同意来作证。 至于戴老爷,家道中落,多给些银子也就松口卖人了。 而顾锦里他们会知道袁家人的存在,是因为这几年一直在找顾福丫一家,从府衙、官牙、私牙行里抄录了不少逃荒过来的人员名单,顾福丫一家没有找到,倒是找到了袁家集那边的人。 顾大丫他们把袁家的事情说了一遍后,就回屋歇着了。 翌日,府城衙门的大门还没开,袁家人就去击鼓鸣冤。 咚咚咚! 街上早起的人被鼓声吸引,站在旁边看着,有点兴致缺缺的问:“你们敲鼓干啥?有啥冤情吗?冤情大不大?” 精不精彩的? 看过老顾家的一出好戏后,他们如今可是很挑剔的,对于不太精彩的,比如张家娃偷了你家牛这种小八卦,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袁家贵不知道河安府的百姓是这个样子的,闻言一愣,驼着背转身,看着他们道:“我们西北陇安府高水县袁家村的人,听说顾老太被抓了,来状告她……谋害亲夫!” 秦家后生说,不能直接告黎大人,民告官要受刑,告顾老太才能免去刑罚。 一句话,让睡眼惺忪的河安府百姓是立刻精神了,问着袁家贵:“你说真的?你要状告顾老太谋害亲夫?!” 袁家贵点头道:“嗯,我袁家贵要替袁氏一族状告潘氏这个毒妇,谋害亲夫。” 街上的百姓得到确切的答案,是激动了,没想到啊,顾老太这八卦还有这等后续? 他们是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西北袁家村来人了,要状告顾老太谋害亲夫袁家满啊!” 袁家满的名字,在前两天的公堂上被提到过几次,大家伙都知道了。 河安府百姓的嗓门是厉害的,事一路跑一路喊,不到两刻钟的工夫,半个府城都知道了。 府衙的衙役听说是出了人命案子,是立刻开门,把袁家人给迎了进去,派人去通知古知府跟唐通判。 古知府听到消息,都快吐了:“怎么又是来状告顾老太的?这老婆子到底做了多少孽啊,想要死几回?” 可腻歪归腻歪,古知府还是道:“袁家人呢?把他们带去公堂,本府片刻后就到。” 第899章 黎家少爷 张班头道:“已经带进公堂上跪着了,有兄弟们看着,大人且放心,出不了事儿。” 古知府闻言点头,一边让下人穿着官府,一边是一个激灵,问道:“顾老太还活着吧?可千万别死了?” 顾老太年纪大了,又中风瘫痪,古知府一直觉得她撑不到行刑。 张班头却笑道:“大人放心,那老婆子精神着呢,段时日内是死不了的。” 原本以顾老太那身板子,受了这么大打击,应该是随时都会去见阎罗王的,可她厉害啊,愣是能吃能喝能睡,把身体给养起来了。 “她舍不得死呢,一直要吃要喝的,稍微晚一点就闹腾。”衙门里的衙役们是被她给折腾得不轻,恨不得一觉醒来她就已经挂了。 古知府闻言放心了,说一句:“恶人命长啊。” 不多时,古知府就穿戴好,饱餐一顿后,才跟着张班头去上堂,实在是上一回饿怕了,差点没饿死在公堂上,这回得先吃饱再升堂。 等古知府到了的时候,衙门口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一个个朝着公堂里问着:“差爷,啥时候升堂啊?赶紧的吧,看完我们还要去干活呢!” 古知府脸色黑透,娘的,你们有活做就去做啊,来看什么热闹?这里是公堂,又不是说书馆子,就不能害怕着点?官府在河安府人眼里就这么不可怕吗?! “大人,升堂吧。”唐通判对着古知府行了一礼,提醒着他。 本来升堂应该是他的事儿,不过古知府自打亲自审过顾老太的案子后,这两天对他是极好,时不时就会说一句,唐大人辛苦了,本府家里新得了一支老山参,改天拿来给你补补身子,你老实升堂审案,太辛苦了。 唐通判因此是求之不得,想让古知府代替自己审案子。 古知府也是想要功劳的,毕竟有了功劳才能到江南去任职……江南那个地方,是个官都想去,毕竟富裕啊。且大楚这几年并不太好,中州以北的地方,时不时的就闹一场事儿,粮食短缺,他可不想明年被调去北边,最好是多积攒功劳,平调江南。 啪一声,古知府一拍惊堂木,喊了一声升堂后,问堂下的人:“来者何人?所告何事?速速道来。” 心下叹气,这升堂的词儿怎么跟说书先生的开场词儿差不多? 袁家贵道:“启禀大人,草民乃是西北陇安府高水县袁家村逃荒来的村民,代替袁氏全族前来状告顾潘氏谋害我堂兄袁家满,请大人为我堂兄做主,他是被顾潘氏跟奸夫害死的!” 说着,递上一份状纸。 衙役立刻过来,把状纸拿去给古知府看。 古知府看过后,大惊失色,指着状纸上所写的一段话道:“你说当年那个害死袁家满的奸夫姓黎,乃是陇安府府城的黎家少爷?!” 陇安府府城的黎家,可不就是黎大人家嘛,这状纸上说的奸夫,不会是黎大人吧? 传闻难道是真的? 顾有文他们真是黎大人的种? 古知府懵了,顾老太你行啊,长着一双吊梢眼还能把黎大人迷得跟你生了那么多孩子。 古知府都快怀疑顾老太年轻的时候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了。 袁家贵道:“正是。这位黎家少爷来找过潘氏不少次,袁家村的人有人遇见过。我家跟满堂兄家住得近,我就撞见过他几回。可黎家势大,村里人不敢说啥……直到后来满堂兄出事儿,村里才有闹腾起来,要把顾潘氏浸猪笼的。” 当时也是说要把顾老太浸猪笼,没说要找黎家的麻烦。那时候的黎家不但富裕,黎家少爷还娶了一位官家女,可是得罪不起呢。 “那顾潘氏为何没死?还敢找男人二嫁?”古知府问道,他审过顾老太毒杀费氏的案子,知道顾老太在袁家村虽然人人喊打,却很嚣张的继续找男人,最后还成功二嫁,离开了袁家村。 袁家贵道:“是黎家帮的忙,当时村长的儿子在府城的酒楼里做掌柜,黎家设了套,陷害了村长伯家的文堂兄。要是袁家族里把顾潘氏浸猪笼,文堂兄就会被判刑,整个袁家都会受牵连。” 大楚是连坐制,一族里一人犯法,全族连坐,大家伙都怕了,为了全族,只能让袁家满冤死。 古知府是知道连坐制的弊端的,闻言没有质疑,问袁家贵:“那你如今为何又来状告,可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不然怎么可能从临河府跑来? 袁家贵摇头,没有承认,而是红着眼眶说道:“是我年纪大了,生怕那天到了地下会被满堂兄责骂,这才来告官的……” 接着,袁家贵说起当年的事儿。 “当年,大家都以为满堂兄是喝醉后掉进县城外的高水河里淹死的,可他们不知道,满堂兄是在跟黎家少爷厮打的时候,被黎家少爷推进家后边的池塘里淹死的……” 袁家贵说到这里,回想起当年的事儿,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满堂兄想要往岸上爬,却被顾潘氏用竹竿打下水去,几次之后,满堂兄就沉进池塘里,他们两个恶人是合伙杀了满堂兄!” “我当时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到这里就跌跌撞撞的跑回屋里去了,接着是生了一场病,高烧昏迷了一天一夜,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就听说满堂兄喝醉,掉在高水河里淹死了。” “可是不是,满堂兄是死在家后面的池塘里,是被顾潘氏跟黎家少爷给杀死的!” “我对不起满堂兄,是我怕事儿,当初没敢去衙门作证……我对不起满堂兄!” 袁家满是泣不成声,语无伦次的说着当年的事儿……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忘记了,只要不去想,他就能没有负担的活着,那个秦家小子来求他的时候,他还不乐意来状告顾老太。 可是,他是满堂兄的兄弟啊,明明知道他是惨死的,怎么能不替他伸冤?! 古知府见袁家贵哭得相当凄惨,也有些不忍心,等他哭了片刻,把心里的愧疚哭完后,问道:“你说的黎家少爷叫做黎智?” 袁家贵点头:“嗯,正是黎智,他这名字没多少人喊,大家伙都叫他黎少爷,或者是黎神童。” 第900章 嚣张讼师 当年陇安府里是人人皆知大商黎家的黎神童,那是三岁开始习文,四岁能背三字经,五岁能背千字文,十三岁就考上童生。 那黎神童的名号,是考上童生后喊起来的,一直喊到黎智当爹去了外地念书,这才不喊了。 看热闹的百姓看过顾老太谋害费氏的案子后,对于顾老太又谋害亲夫,其实兴趣没那么大,可他们听到那个奸夫是黎智的时候,是激动疯了。 “啥,你说啥?跟顾老太谋害亲夫的人是黎智?咱们府城的黎大人?!” “天老爷啊,不会吧?那顾有文、顾有禄他们到底是不是顾老爷子的种?” 有人回道:“是个屁!那顾有文可是顾老太进顾家门不到七个月就生下来的,那铁定是黎大人的种啊。再看老顾家三个儿子,就顾有福长得跟顾老爷子像,顾有文跟顾有禄长得都像黎大人,跟黎大人那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看就是亲父子。” 其实顾有文跟顾有禄长得并不像黎大人,而是像黎大人的舅舅。 可河安府百姓不管,激动啊,附和着道:“是了是了,我老早就瞅着顾有文跟顾有禄长得像黎大人。诶哟哟,第一次见着顾有文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见到黎大人了,那个像啊!” 啪一声,古知府受不了了,呵斥看热闹的百姓:“肃静,再敢喧哗,本府对你们不客气!” 这话古知府都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河安府的百姓是不带怕的,但还是安静下来,因为他们想听八卦。 各大酒楼跟说书馆的下人则是匆匆回去,把府衙的事情告诉说书先生们。 古知府看见了,没有喊住他们,由着他们去,继续问着袁家贵:“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仅凭着一面之词就想要高官,这是不可能的,你可有证据?本府提醒你,要是没有证据,你就是污蔑朝廷命官,按律当诛全族。” 田喜旺一家听罢,有些紧张,看向袁家贵:“袁叔,你可有证据?要是没有,我们就完了。” 他们虽然不姓袁,却是跟着袁家贵来作证的,而他家手里的证据可不能把黎智关进牢里,最多能坏他名声罢了。 袁家贵的孙子有些害怕,却是拽着袁家贵,笑道:“爷爷没事,我们会陪着你的。” 他跟妹妹只剩下爷爷了,无论爷爷告不告得成,他们都会陪着爷爷,不会再分开。 袁家贵看着自家孙子,很是欣慰……以前这个孙子是最不听话的,可逃荒路上,他看着几个堂兄弟都死后,却变得很是懂事,知道为家里人着想了。 袁家贵默默自家孙子的脑袋,道:“恩哥儿放心,爷爷有证据。” 说着,扯住挂在脖子上的绳子,从衣服里面拉出一个拳头大的袋子,袋子很厚,是封了一层又一层,袋子口还用线给封死了,需要用刀子才能打开。 袁家贵把袋子递向古知府,道:“这里面有小半块玉佩,是我醒来听说满堂兄没了,心里耿耿于怀,当夜偷偷去池塘边翻找,在一丛草地的泥土里找到的。那上面有大半个字,我找人看过,那是大半个智字,能证明是黎智的。” 古知府听罢,立刻让衙役把布袋子割开,当众拿出那半块玉佩,那上边当真有个从左往右斜断掉的智字。 能看得清楚,就是智字右边的口字少了一半。 在场的人都惊了,百姓们:“大人,黎大人当真就是顾老太的姘头,跟顾老太合伙杀了袁家满,赶紧把这个恶人抓起来啊!” 唐通判也道:“大人,认证物证俱全,可以下令抓人了。” 虽然黎智是官,可这犯了人命大案,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也应该被抓起来。 古知府想了想……皇上身体好,还在不停生孩子,而大皇子就敢拉帮结派,是个找死的,估摸着活不了多久了。 “来人,执本府令,黎智谋害人命,证据确凿,立刻捉拿归案!”古知府道。 “是。”张班头应着,立刻带着一群衙役去抓人,心里高兴得不行,这几天他可是抓了两回人了,功劳可比马班头要多得多。 看热闹的百姓们有一半是跟着张班头他们去抓人。 而黎大人已经得到消息,穿戴整齐的坐在家里等着,张班头一到,他没有任何反抗,直接跟着张班头走了。 不过,他是带了一群人来人。 这群人里有位吴姓幕僚,专攻诉讼,是位极其厉害的讼师。 黎大人一到府衙,并不下跪,只道:“知府大人,下官要状告袁家贵,污蔑朝廷命官。” 一来就反告,把在场的百姓都惊了。 古知府就知道黎大人不会束手就擒,没有太过惊慌,接了吴讼师的状纸,看过后,道:“黎大人,你说袁家贵污蔑你,你可有证据证明他是在污蔑你?他可是有证据证明你跟顾老太合伙谋害了袁家满的。” 吴讼师笑了:“请问知府大人,状告之人的一面之词能叫做人证吗?一块只有小半的玉佩能叫做物证?起名为智的人多了,谁能证明那块玉佩的主人就是黎大人?” 最后,还说了一句诛心之语:“知府大人,您是府衙主官,虽说可以断案,可这等刁民状告大人府衙同僚的案子,大人是不是该回避?然后先禀告京城,把认证物证送往京城大理寺,由大理寺来审理黎大人。可您为何不这么做?是否有故意……” “住口,吴讼师,当堂污蔑一府主官,可是大罪。”唐通判打断吴讼师的话,这个吴讼师太过分了:“你说的这些只是其一,大楚刑律,若是大案、急案,只要有证据,即使同为一府同僚,府衙主官也可立刻审理府衙同僚,事后再禀告京城便可。” 这个刑律是大楚第一任皇帝定下的,实在是大楚建立之初,各地有太多的案子,等禀告京城,黄花菜都凉了。 因此大楚第一位皇帝就定下这样的刑律,只要证据确凿,别管是谁,就连佐官都能审理主官,何况如今可是主官审理黎大人这个佐官。 吴讼师不慌不忙,继续道:“唐大人熟知大楚刑律,吴某佩服。可是府衙如今的人证物证实在不能令人信服,要是府衙拿不出新证据就审问黎大人,那黎家定会告上京城,到时候别说袁家,就连唐大人跟古大人都讨不了好。” 吴讼师咬死了袁家贵不是证人,玉佩的智字不能证明是黎智,是嚣张至极。 第901章 一封信 这话简直就是威胁,古知府跟唐通判气得不轻。 唐通判小声对古知府道:“大人,不如让下官来审理此案,要是无法将黎智定罪,您好歹能脱身。” 古知府摇头:“本府此时退了,不是更让某些靠耍嘴皮子混饭吃的人更加得意?这里是公堂,不是说书的酒楼,靠的可不是耍嘴皮子。” 古知府说话的声音不小,吴讼师听到了,却没有太过害怕。他是秀才,身有功名之人,在京城见过不少官,古知府虽然是一府主官,却不至于让他怕到两股颤颤。 可闻讯赶来的说书先生不干了,是扯开嗓子喊道:“黎大人府中奴才吴讼师狗仗人势,当堂威胁知府大人,令人愤慨!” 这一嗓子喊得实在不小,把吴讼师气得不轻,往人群里一看,却根本找不到说话的人。那人是猫着腰,扯着嗓子喊的,只听到声音,人却没入了人群中,不得而见。 吴讼师只能气道:“知府大人,衙门审案,这些人聚众胡闹,扰乱公堂,您应该立刻让衙役把他们赶走!” 古知府一脸亲爹的口气道:“他们都是河安府的百姓,本府乃是他们的父母官,怎么能把他们赶走?再说了,他们也没进公堂闹事,都站在门外呢,吴讼师眼神不好就看清楚了再说话,可莫要错怪了河安府的百姓,他们都是好人啊。” 前两天他差点被这群“好人”给死气,嗓子都吼得痛了两天。 吴讼师听罢,知道古知府是不肯让这群人走了,想要留着他们维护自己。 他气得咬牙,早知道河安府的说书先生还有这等用处,那他定会提醒黎大人养上几个,关键时刻,能在城里带带话头。 唐通判趁机唤来一个衙役,对他说了几句话,那衙役就跑了。 古知府不再搭理吴讼师,而是问黎大人:“黎大人,本府问你,你年轻的时候可认识顾潘氏?你说她爹娘救了你,对你有救命之恩,是什么救命之恩?你可有用救命之恩掩盖你们有私情的事儿?” 黎大人会照顾顾有文他们,用的是顾老太的爹娘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缘故,可这救命之恩要是假的呢? 那可就是用救命之恩为借口来照顾奸生子了。 黎大人听罢心下咯噔,他苦心隐瞒的事儿,还是被发觉了? 吴讼师是气得不行,怒道:“知府大人请慎言,这里可是公堂,黎大人可是五品同知,你这样当堂污蔑他私德有亏,意欲何为!” 唐通判道:“你急什么?如今袁家贵告的就是顾潘氏跟黎大人因为奸情被发现而杀人灭口的事儿,既然事情就是这么个事儿,还不许知府大人问吗?” 又道:“吴讼师,本官提醒你,你只是一个讼师,不是官,在公堂上可以为翁主争辩,可要是再敢质疑一府主官,可是要受刑的。” 真以为他们不敢打讼师? 古知府感慨,唐通判果然不愧是专门升堂审案子的,这嘴皮子比他利索多了。 吴讼师吃瘪,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袁家贵,指着他问:“你是从临河府来的?不过是几天的工夫,你怎么就知道顾潘氏的事儿,还备好状纸来状告黎大人。说,你是不是受了谁的指使,特地来污蔑黎大人的!” 又转头看着古知府,道:“知府大人,这个袁家贵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您不觉得太巧了吗?这一看就是有心人故意陷害,而这陷害之人定不用说,肯定是顾大山一家。他们一家深恨老顾家,见不得黎大人因为恩情对老顾家多有照顾,心生毒计来陷害黎大人,请大人立刻下令,捉拿顾大山一家,把这一家歹人投入大牢!” 吴讼师不愧是讼师,很是敏锐的察觉到今天的事情太过蹊跷,一下子就把矛头指向顾大山一家,要趁机把他们一家全灭了。 黎大人听罢,很是高兴,含着热泪道:“知府大人,下官知道近来因为老顾家的事儿,您对下官颇有微词,但下官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都是顾大山一家太过狠毒,见不得我照顾有文他们,这才想出的毒计。” 呵,要是能趁机把顾大山一家给灭了,那他身为苦主,可是能要求获赔顾大山家全部财产的。 一个泥腿子就想干掉他一个官,做梦! 古知府握着惊堂木的手紧了紧,果然是只老狗,可真会咬人。可袁家贵他们来得太巧了,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怀疑。 田喜旺一家有些慌,他们确实是被秦三郎跟顾大丫接来的,要是这事儿爆出来,他们是不是要跟着一起完蛋? 田喜旺很是害怕,扯着袁家贵的袖子,正要说话,衙门口突然来了一个脚夫,冲着里面喊道:“诸位大人,小的这里有封信,是一位师爷给的,让小的送来府城衙门给知府大人。” 这一声喊,把所有人都惊动了。 师爷的信? 这个师爷是谁? 黎大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岳师爷,是急得立刻给自己的人使眼色,让他们去抢信。 可大庭广众的,怎么抢? 守门的衙役是立刻拿过信,把那人带进公堂上。 “大人,信。”衙役把信递给古知府。 古知府看见信上的岳翀二字后,是喜不自胜,立刻打开信封看信,而后笑道:“黎大人,你不是想要知道袁家贵他们是怎么来的吗?你家岳师爷说了,是他悄悄派人请来的,而他这么做,是不耻你作恶太多,要你偿还业障呢。” 岳师爷的信很短,却说了两件事,一是袁家贵他们是他请来的,二是他不耻黎大人作恶太多,已经去了江南。 第二件事说的虽然隐晦,可一个做心腹师爷的人能跑掉,就证明黎大人离完蛋不远了。 且岳师爷敢去江南,那就证明他在江南那边有靠山,那个靠山大得他敢明目张胆的跟前东翁撕破脸皮。 其实岳师爷也不想跟黎大人撕破脸皮的,毕竟黎大人曾经是他的东翁,他效力于黎大人,离开后再反咬一口,是会被人所不齿的。 但这是交换条件,那边的人答应会救他家一名,而他就必须跟黎大人闹翻,适当的时候还要出面指证黎大人。 第902章 都是黎大人的种 岳师爷的信,算是让顾大山家脱了身。 这也是顾锦里他们的计划之一,她家会这么做,是忌惮黎大人身后的那位贵人。 老顾家的事情闹得太大,要是传到京城去,顾锦里家中的营生就会被京城皇族知道,那她家想要保住这些营生,就是痴人说梦。 所以为了不被皇族觊觎,她家就必须把自家的影响力降到最低。而把黎大人做的事情爆出来,让黎大人做出头鸟,是最好的转移视线的办法。 黎大人背后有着贵人,要是黎大人出事儿,那个贵人定会受到影响。 到时候,京城的人就只会关注那个贵人跟黎大人,不会关注她家,继而忽略了她家的营生,她家就能继续苟,家里的营生不会被京城皇族一锅端了。 那位楚皇可是很爱钱的,这几年一直在加收粮税、人头税,动不动就抄家夺产的,从来没有停止过搂钱。 这边厢,古知府让人当场读了岳师爷的信,把黎大人气得不轻:“贼子,这个贼子,他污蔑本官!” 黎大人深恨祝八,这群废物,竟然没能杀掉岳师爷,让他逃了,回过头来反咬他一口。 还是逃去了江南。 而岳翀敢逃去江南,定是在江南有靠山,靠山还不小,是地位不一般的世家豪族,有能力跟他,跟他背后的贵人抗衡。 黎大人的脑海里立刻冒出了江南几个有名的世家豪族,把这些人给痛骂了一遍……他们想做什么?想要跟大皇子作对吗?等大皇子继承大统,他们这些世家豪族全都要死! 吴讼师也气得不轻,见攀扯不上顾大山家,而袁家贵又比较淡定,只好把矛头指向田喜旺,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可莫要胡乱攀咬黎大人,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要诛全族的。” 田喜旺一家被吓得不轻,媳妇跟儿子是瑟瑟发抖,哆嗦着道:“我,我们是来作证……” 吴讼师冷笑:“做什么证?你们可有证据,要是只凭一张嘴巴就算是作证,我劝你们还是别说话的好,免得一言不慎,掉了脑袋。” 田喜旺一家闻言更加害怕,不知道该不该说? 啪一声,古知府怒了,拍着惊堂木道:“吴讼师,你问话就问话,莫要吓唬证人。” 吴讼师笑了笑,道:“是。” 转头看向田喜旺一家的时候,立刻变脸,冷声呵斥道:“慎言!” 田喜旺的媳妇一抖,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着田喜旺:“他爹,咋,咋办啊?” 袁家贵皱眉,对田喜旺一家是恨铁不成钢,气道:“什么咋办?自然是实话实说。” 田喜旺比自家媳妇的胆子要大一些,想着秦三郎不是好惹的,那就是个心狠手黑的后生,要是他们不把实话说出来,那小子可不会罢休。 咽了咽口水,对古知府道:“启禀大人,小的家里曾经在高水县开过一个林氏绣铺,各镇各村的妇人会把绣活拿去我家的绣铺卖,潘氏是经常拿绣品去卖的,每次我娘都会给她高价,且她跟我娘的感情好,有时候还会留在我家里住上一晚。” “而她每次一到我家里过夜,就会有一个穿得不错的叔叔也来我家,只要他一来,我娘都会给他们备下酒菜,然后把他们关在屋里,不许我们去打扰。” “我当时年纪小,不太明白这是咋回事儿,后来才知道……我娘,我娘她是收了府城黎少爷的银子,给黎少爷和潘氏提供地方私会。” 这话一出,大家伙是炸开了锅。 “啊,还有这事儿?看不出来啊,这顾老太跟黎大人这么会玩,还在县城有私会的地方。” 有人咦了一声,不解的问道:“黎大人家那么有钱,咋不在县城买个宅子专门私会?” 有人骂道:“刘胡子,你就是个蠢货,在县城置办宅子私会,时间长了不得被人发现?去绣铺私会,还能有借口说事儿,能长长久久的来往。” 还有人感叹:“啧啧,也不知道顾老太年轻那会儿长得是什么仙女模样,竟然能把黎大人给迷得从府城来跟她幽会。” 吴讼师见这些人说得不像话,吼道:“住口,黎大人一生清白,从来没有去私会过有夫之妇!” 黎大人是沉着脸,盯着田喜旺,是死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比他还苍老的人,竟然会是林嫂子的儿子。 田喜旺怕他,被他看着,低下头去。 唐通判赶忙道:“田喜旺,莫要害怕,这里是公堂,府衙会护着你们一家,不会让你因为作证而受到暗害,你继续说。” 有了唐通判的话,田喜旺才继续道:“他们在我家里私会了很长时间,从我没怎么记事到我十几岁,我家的一个小院子都是专门给他们用的。我有时候会趴在墙根偷听他们说话,得知他们是从小就认识的,顾潘氏是黎智家的丫头,爹娘也是黎家的下人……” “他们的感情不错,有时候潘氏挺着大肚子都会来私会黎少爷,还会跟黎少爷商量孩子的名字。可黎少爷说,他起的名字太雅气,跟农家人的名字不符,让顾潘氏自己起……他们最后一次来我家的院子私会,是在二十年前,之后黎少爷就不来了,听我娘说是去了外地。” 不过…… “自那次他们私会后几个月,我在县城见过顾潘氏,那时候她已经大了肚子,翻过年后,就生下一个女儿,取名玉叶……” 田喜旺的话还没说话,就听到顾老爷子的一声暴喝:“住口!你,你在乱说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潘霜娘竟然背着他在县城的林氏绣铺私会黎大人,还一会就会了十几年,那有文、有禄、小妹他们到底是谁的种? 难道全都是黎大人的?跟他顾生祥一点关系也没有?! 顾老爷子是气疯了,不信,他不信,他顾生祥怎么可能会被人戴绿帽子?怎么会给人养孩子? 顾老爷子是被唐通判支走的衙役喊来的,唐通判想着,既然事关顾老太,那顾老爷子这个夫主理应来旁听。 可没想到,田喜旺说出来的事儿这么劲爆,是把顾老爷子戴了四十年的绿帽子给说了出来。 看热闹的百姓不嫌事大,替田喜旺回着顾老爷子的话:“说啥?说你被黎大人戴了绿帽,说你的娃都不是你的种。顾老爷子,你白白给黎大人养了四十年的儿子,可是黎家的大功臣啊。” 第903章 黎夫人 说完是哄堂大笑,把顾老爷子笑得脸色发黑,喉头发甜,一股腥甜血气直往喉头冲:“住口,噗!” 他刚刚开口,就喷出一口血来。 顾成礼急忙扶住他,害怕的道:“爷您撑住啊,您可不能再晕了,肖大夫说了,您要是再晕倒一定会中风。咱家已经没啥银子了,剩下的银子还得给志哥儿他们看病。” 顾成礼是一个劲的说着,一脸心疼银子的模样,把顾老爷子气得又吐了一口血。 黎大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向吴讼师。 吴讼师立刻道:“大人,这只是田喜旺的一面之词,根本没有证据证明黎大人跟顾老太私会过。” 又道:“试问,黎大人家奴婢成群,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去要个有夫之妇?”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可古知府道:“田喜旺已经说了,顾潘氏就是黎家的丫鬟,她跟黎大人之间早有私情,再次私会,并不稀奇。” “大人慎言!”吴讼师道:“大人,黎大人一直否认自己是那个黎少爷,您却张口就给黎大人定罪,这不太好吧,有故意攻讦同僚之嫌。” 古知府很郁闷,真想把吴讼师的舌头给拔了,这审理同府衙的官员,当真是麻烦。 吴讼师见古知府吃瘪后,立刻道:“大人,这些人说的话都有污蔑黎大人之嫌,想要知道真相,何不亲自问问顾老太。她是当事人之人,说出来的话才更能令人信服。” 看热闹的百姓听罢喊道:“顾老太跟黎大人是一伙的,她要是为了偏帮黎大人,或者为了保住的名声故意说谎呢?!” 黎大人脸色一黑,他确实派人跟顾老太说过,万一他们的事情被爆出来,要直接否认,可他没想到,这河安府的刁民这般不好糊弄。 吴讼师是直接忽略掉百姓的话,只要求古知府把顾老太抬上来问话。 顾老爷子也叫道:“把那个贱妇抬上来,我要亲自问问她,到底有没有跟姓黎的私会过!” 说完是气岔得一阵咳嗽。 顾老爷子还没有休掉顾老太,还是顾老太的夫主,古知府虽然知道顾老太会说假话的可能很大,却只能让人把顾老太给抬上来。 顾老爷子看见顾老太很是激动,冲过去摇着她道:“贱人,你说,你是不是黎家的丫鬟?是不是年轻的时候就跟姓黎的通奸?有文、有禄跟小妹他们到底是谁的种?!” 顾老爷子没有问顾有福,顾有福长得像他,一看就知道是他亲生的。 至于顾大姑,那是顾老太从袁家带来的,他懒得问。 面对顾老爷子的癫狂模样,顾老太则是很淡定,只给了顾老爷子一个眼神,就收回目光,看着前方。 顾老爷子气啊,继续吼道:“贱人,你说,快说!” 啪一声,古知府道:“来人,把顾老爷子拉开,本府要问话。” 衙役们立刻把顾老爷子拽开了。 古知府看向顾老太,问道:“顾潘氏,你可曾在黎家做过丫鬟?你爹娘可是黎家的家生子?你跟黎大人是否私会过?袁金枝、顾有文、顾有禄、顾玉叶四人可是黎大人的孩子?” 袁家贵可是说了,顾老太是跟黎大人私会被袁家满撞见后,被灭口的,那袁金枝极有可能不是袁家满的女儿,而是黎大人的。 听说黎大人对袁金枝可是很好的,袁金枝的消罪银子还是黎大人给的,且是当天就给,没让袁金枝蹲一天大牢。 不出所料,顾老太是一一否认。 古知府闻言提醒道:“顾潘氏,奴籍都是登记在册的,你要是说谎,本府花点时间,一样能查出来,到时候查出你在黎家做过丫鬟,那你跟黎大人的事情就会大白天下。” 顾老太冷笑一声:“随,便!” 她都快死了,死前要是能再帮黎智一把,他定会一辈子都记住她。 不得不说,顾老太对黎大人是真爱,到死都要帮着黎大人。 而她敢这么说,是因着潘霜娘这个名字是黎大人给她取的,她在黎家做丫鬟的时候,根本就不姓潘,而是得了主家的恩赐,随了主家姓黎。 古知府被顾老太的“随便”二字给气得不轻,要是顾老太不认,而吴讼师又一口咬定田喜旺、袁家贵说谎污蔑的话,那被说判黎大人有罪,估摸着他还要被黎大人反告一番。 黎大人见古知府愁眉不展的样子,很是高兴,可他刚高兴一会儿,黎夫人就来捅他刀子了。 “知府大人,我家夫人黎陶氏求见,夫人有证人能证明顾潘氏是黎家的下人。”黎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姚黄说道。 古知府听到这话是大喜,道:“快把黎夫人请进来!” 大家伙闻言才知道,这个黎陶氏竟然是黎大人的夫人,又激动起来,纷纷回头,看着黎夫人。 黎夫人冷淡如霜,对于大家伙的打量跟口中说的来踩黎大人一脚的话,恍若未闻,由着姚黄扶着,带着两个年老的妇人走进公堂。 黎大人看见黎夫人,是气得差点晕倒,拽住她的手腕,道:“黎陶氏,你来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府去,这里没你什么事儿!” 又低声威胁道:“你娘家可不如黎家,不过是商贾,你还是庶女,你家把你嫁给我就是要攀扯上官家的,你要是害我,陶家不会放过你!” 黎夫人不理会黎大人,拽了拽手,见拽不回来后,直接对古知府:“黎陶氏拜见知府大人。” 黎大人见黎陶氏不理会自己,是怒不可遏,直接吩咐下人:“来人,夫人发了癔症,赶紧把她带回府去,请大夫看病!” 黎夫人笑了:“黎智,有病的人是你,你真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谁家对救命恩人的后代好过亲儿子的?你跟顾有文他们的关系,是个人都会怀疑。” 又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儿子,为何当初不救我的卓哥儿?就因为你怕死在逃荒路上吗?可他是你的亲儿啊,你怎么能忍心不停一停,给他找个大夫看看?” 黎夫人已经很久没哭过,可此刻眼泪却是汹涌而出。 黎大人有些慌张,吼道:“你,你胡说什么,莫要在这里败坏我的名声,卓哥儿是病死的,怨不了任何人!” 黎夫人笑了,没有再跟黎大人纠缠,指着身后一个老妇人道:“知府大人,她是黎智的通房丫头之一,当年跟着顾老太一起伺候过黎智的,能证明顾老太在黎家做过丫鬟。” 又指着另一个老妇人道:“她叫枇杷,是顾潘氏的二姐,当年被黎家送给商贾做了通房丫头,可惜命不好,没能生下儿子做妾室,最后被卖了,流落到我的嫁妆庄子里,她知道顾潘氏身上有胎记,能证明顾潘氏黎家跟府衙等级在册的丫鬟黎石榴。” 第904章 恶有恶报 “黎石榴?原来顾老太不叫潘霜娘啊。” “她还有姐姐,来,让我们看看长得像不像?诶哟,瞅瞅这祖传的吊梢眼,看着还真挺像的!” 看热闹的百姓是纷纷挤过来,伸长脖子看着黎枇杷。 黎枇杷长得比顾老太温顺些,吊梢眼没那么严重,可乍一看她们,确实还真的有点像。 “啧啧,就这个长相,竟然也能被黎大人看上,还生了这么多孩子。” 有好事的百姓问黎大人:“黎大人,你到底看上顾老太啥啊?莫不是她年轻的时候是个仙女?” 黎大人被黎夫人的这一手给震惊懵了,哪里有工夫理会看热闹的百姓,指着黎枇杷跟另一个老妇人道:“你们收了陶氏什么好处?帮她这么陷害我!” 又对知府大人喊冤:“大人,下官冤枉,是黎陶氏因着小儿亡故后发了癔症,特地找来这两个老妇冤枉下官,下官跟顾潘氏是清清白白,没有任何私情!” 看热闹的百姓听到这话实在是忍不了了,怼他:“黎大人,怎么一有人出来作证你就说是故意冤枉你?敢情这个世上不帮你的人都是坏人?黎夫人可是你媳妇啊,要是连她都害你,你是不是该反省反省自己了?要不是你造孽太多了,你媳妇能大义灭亲?” 古知府有点意外,你们大字不识几个,竟然还会说成语。 黎大人被怼得噎住,吴讼师威胁道:“大胆刁民,再敢胡乱非议朝廷命官,我立刻状告你,让你蹲大牢!” “啊呸!”被骂的人听罢,是根本不怕,淬了吴讼师一口:“朝廷命官?要是你家黎大人真的跟顾老太谋害亲夫,他这官位还保得住吗?” 吴讼师气得不轻,黎夫人见了,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物似主人形,黎智立身不正,所招揽的人也是各种毛病。这个吴讼师就像一只无脑的高傲公鸡,一直用下巴看人,可要说真本事,是连岳师爷的一根手指也比不上。 可惜,真正能帮到黎智的岳师爷已经走了。 顾老太看着这边的情况,很是慌张,黎枇杷怎么来了?她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多少年都没消息了却突然冒出来。 还有胎记? 顾老太疑惑了,她似乎没有什么胎记啊。 古知府跟唐通判很高兴,当真是峰回路转啊,原本以为今天要输给黎大人了,没想到突然冒出个黎枇杷来。 “黎枇杷,黎夫人说你知道顾老太身上有胎记,在哪里?速速道来!”古知府问道,只要胎记对得上,那顾老太跟黎大人的谎言就不攻自破。 黎枇杷恭敬的给古知府行了一礼后,道:“三妹的胎记很特别,长在头顶,是一块半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有这个胎记的存在,她的胎记会被发现,是刚出生那会儿头发极少的时候,被家里人看见的。等她长大记事的时候,头发多了,那铜镜又糊人,想要看见很难。” 顾老太听罢,终于慌了,她似乎想起来了,以前她洗头发的时候,似乎有个丫鬟说过她的头顶流血了? 她当时用手摸了摸,没有摸到血迹,就以为是那个丫鬟在骗她。毕竟当时她们都是备选的通房丫头,恨不得弄死彼此。 顾老太啊啊叫着,吐着字眼道:“说,谎!” 说不说谎的,看看不就知道了? 古知府立刻吩咐衙役:“来啊,把顾老太的头发解开,看看她的头顶是否有胎记。” “是。”张班头亲自上阵,要去解开顾老太的头发。黎大人急得让带来的下人去拦,古知府立刻大怒,啪一声,拍着惊堂木道:“黎大人,不要给脸不要脸,在公堂上公然阻止衙役办差,你意欲何为?这公堂是你家开的?真以为你背后有靠山就能如此嚣张?要是那位贵人知道你这般猖狂,估摸着也容不下你吧?” 黎大人有靠山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没人会说出来,到了说出来的时候,就证明是真的不给脸面了。 黎大人心下咯噔,古知府这是要跟他撕破脸啊。 顾老爷子冲了过来,用身体拦住黎家人,吼道:“都给老子滚开,顾潘氏是我媳妇,你们黎家算个什么东西,管天管地还管到有男人的妇人头上来了?” 顾老爷子是气得不轻,想要知道真相,不想再被黎家的人左右。 张班头瞅准机会,越过黎家下人,来到顾老太面前,解开她的头发,把头发扒拉开来,真的在头顶往下一寸的地方,看见一枚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胎记。 胎记血红,乍一看,像是流血一般。 张班头立刻向古知府禀告:“大人,真的有个红色胎记,跟黎枇杷说的一般无二。” 事关重大,古知府跟唐通判听罢,是亲自过来看顾老太头上的胎记。 “果然如此,顾老太就是黎家的黎石榴。” “唔唔唔,不,是!”顾老太急了,拼命否认着,她不能是黎石榴,要是承认了自己就是黎石榴,那智郎就完了。 顾老爷子听罢,冲了过来,看见顾老太头顶的红色胎记后,愣住了……有胎记,真的有胎记,潘霜娘真的是黎智的通房丫头黎石榴! 通房丫头、黎石榴、黎智、黎大人、袁金枝、顾有文……连续去林氏绣铺私会十几年,最后一次私会不久就有了顾小妹。 顾老爷子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顾老太跟黎大人私会盖被子办事的画面,那一个个的孩子从被子里蹦出来,而他就站在外面接着,给这些小杂种当爹! “啊!”顾老爷子怒叫一声,疯了,不断厮打着顾老太:“贱人,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啪啪几声,是揪着顾老太的头发扇了她好几个巴掌。 顾老太瘫痪了不能动,只能任由顾老爷子打着,是被打得脸颊青肿,满头满脸的抓痕,头发都被揪下来几把,流了一些血。 顾老太为了黎大人,还想要否认,可黎夫人却拿出一本册子跟一枚玉佩,递给古知府:“知府大人,这是黎家的奴籍册子,上面有黎石榴的名字,她是在姐姐进门几个月后被发卖的。但没有被卖到远处,被黎智买了下来,换了个新身份,养在外面做外室。” 第905章 顾老爷子危矣 “可惜黎石榴太过嚣张,有孕的时候竟然让人给姐姐送信,把姐姐给气得小产,婆婆大怒,要杀了她。黎智为了孩子,就把她嫁给了袁家满。” 这个姐姐是指的黎大人的原配夫人。 又说起袁家满:“其实袁家满知道顾潘氏跟黎智的事儿,也知道顾潘氏当时怀孕了,但他贪图黎智给的银子,心甘情愿娶了顾潘氏,还发誓会对顾潘氏跟她肚子里的孩子好。” “不过,袁家满毕竟是个男人,长年累月的戴绿帽子谁也受不了,在娶顾潘氏之前就说过,成亲后,顾潘氏必须跟黎智断了。要是生下来的是个儿子就给黎家送去,若是女儿就袁家养着,他们安分过日子。” “可惜顾潘氏没想跟他过一辈子,是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时常跟黎智私会,最后闹出人命来。” 黎夫人不疾不徐的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大家听得是嘴巴不断发出哦哦的声音,是惊呆了。 袁家贵听得一惊,这才知道满堂兄是收了银子娶顾老太的……虽然有错,却罪不至死。 吴讼师见黎夫人说了这么多不利于黎大人的事儿,立刻怒道:“黎陶氏,你当自己是说书先生吗?你说这些话有何证据?那时候你可没有嫁进黎府。” 另一名老妇开口了:“我能作证,夫人说的都是真的。我是十五岁就开始伺候老爷,一直伺候到了二十六岁,没能生出孩子后,被送到偏院去养老。夫人说的这些事儿,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大夫人被气得小产后,身体没有养好,是七年未孕,七年后才怀上了大少爷。” 不然延哥儿的年纪也不会跟顾成贤他们差得这么远。 “你这丑妇莫要胡说,本官根本不认识你,你为何要帮着黎陶氏害我!”黎大人怒了,质问老妇人。 “不认识奴婢?”老妇看向黎大人,笑了:“少爷,奴婢是香儿,是老夫人送给少爷,教导少爷人事儿的黎香儿。” 她长得不错,身段也好,又听话,是自打十岁后就被老夫人看中,用来教导少爷懂人事的。她是他的第一个通房丫头,可黎大人却说不认识她,真是可悲。 不过她并没有难过,她对黎大人的感情早就在偏院的几十年里消磨光了。 黎香儿? 黎大人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确实是他的通房丫头。可他以为她早就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这个怪不了黎大人,几十年没睡过的女人了,而后院又是黎夫人在管着,他一年到头都见不到这些丑妇一面,怎么可能想得起来。 古知府有点恶心,不想再听黎大人这些老年人的爱情故事,让衙役拿过黎家奴籍册子跟玉佩,翻看着册子,找到了黎石榴的名字,上面清楚的写着:黎石榴,父母为黎家下人,乃是黎家家生子,自小伺候黎少爷,年十五被抬成通房丫头。年十八坏了规矩,被夫人发卖。 而那枚玉佩上清楚的写着黎大人的名字。 黎夫人道:“这枚是黎家佩。黎家出身商贾却向往世家豪族,学了世家豪族那套,给家中子弟订做玉佩,在玉佩上面刻着名字跟特殊祥云纹。这枚玉佩就是黎智的,大人若是想要知道袁家贵的那半枚玉佩是不是黎智的,大可拿来跟这枚完整的玉佩对一下祥云纹路。” 黎夫人很是淡然的说出一句让黎大人想死的话:“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可玉佩上的祥云纹路却是不同的,各家有各家的特殊。黎家祥云纹路的特别之处在于祥云弯曲的末端请了大师傅刻下了玉佩主人的名字。” 米字刻起源于大周,又经过前朝到大楚,已经从宫廷秘技变成了只要你花上万两银子就能买来的东西。 不过,祥云纹路里的奥秘是自家人设定的,外人不得而知,因此是很好的辨别玉佩、玉章是否是本家的最好办法。 古知府大喜啊,先前黎大人一直否认袁家贵拿出来的半枚玉佩不是他的,要是验出来是他的,那他就是跟顾老太杀害袁家满的奸夫! “来人,去把屠家玉器行的屠大师父请来,让他来验玉佩纹路里的藏字。” 屠家是中州的世家豪族之一,本家已经迁去京城,但他家的玉器行却是遍布大楚,玉器行里养着很多大师父。 这些大师父都是屠家的下人,河安府的这位屠大师父就是个老玉匠,有一手米字刻的绝活。 黎大人听到这话,差点晕死过去,想要阻拦根本来不及,张班头已经带着人飞快的跑了。 顾老爷子已经打累了顾老太,瘫坐在地上,撑着一口气等着屠大师父来验玉佩。 要是连那枚玉佩也是真的,那他心里最后的奢望也就没了……没错,顾老爷子心里还存着奢望,觉得顾有文、顾小妹他们是自己的孩子,顾老太只是在袁家的时候跟黎大人私会过。 然而,他最后的奢望也破灭了。 屠大师父很快就来了,拿出很多家伙什,给纸张涂上一种特殊的红色颜料后,把两枚玉佩的祥云纹路、纹路卷曲里的字全部拓了下来。 这是个精细活,屠大师父是带着徒弟足足拓了十几遍,才拓出四个看得比较清楚的字:黎智。 “大人,这两枚玉佩是出自一家,祥云纹都是朝着右边走的,且纹路里面的藏字一模一样,上黎下智。”屠大师父道。 这话一出,不用多说,是证据确凿的证明了黎大人就是伙同顾老太杀死袁家满的凶手。 顾老爷子听到这话,是再次吐出一口血来,接着直直往地上倒去。 “爷,爷您咋了?快醒醒啊!”顾成礼慌了,赶忙求助顾老太:“奶,奶您快救救爷啊,他老人家要不行了!” 这已经是顾老爷子今天第二次吐血了,此刻是脸色苍白,浑身抽搐,抽了一会儿后,那脸色直接变成金纸色,一副快过去的模样。 可顾老太是看着头顶一言不发……智郎,她的智郎完了,她害了智郎。早知如此,她当初就该自己一个人把袁家满给杀了,绝对不会拖累智郎! 真爱,绝对是真爱,顾老太如今还念着黎大人,是根本不搭理顾成礼。 第906章 他们竟然是官家少爷 顾成礼见顾老太不搭理自己,是一直哭着向顾老太求助。 古知府看不下去了,赶忙让仵作去救人。 仵作虽然不是大夫,可好歹懂点医术,又让衙役去请大夫,总不能让顾老爷子死在公堂上。 衙役听罢,立刻跑去请大夫,可还没有跑出公堂,黎大人就砰一声,晕倒在地。 “大人,大人!”吴讼师他们急得不行,赶忙朝着那名衙役道:“去青山医馆请肖大夫,黎大人晕倒了!” 衙役看向古知府,古知府点头:“去请肖大夫。” 黎智是五品官,必须撑到京城大理寺复审定罪后才能死,不然他这个知府可是会被人攻讦的。 “诶。”衙役应着,一溜烟跑了。 顾老太见黎大人晕了,急得直掉眼泪,唔唔唔哭叫着:“智,郎!” 古知府听得想捂脸,还智郎,你们整得挺恩爱啊。 顾老太跟黎大人谋害袁家满的案子还没有了结,公堂上不能这么乱糟糟的,古知府道:“吴讼师,你们把黎大人抬到屏风后的软榻去,躺在这里有碍观瞻。” 吴讼师是个精明的,此时已经反应过来,黎大人谋害袁家满的事儿是证据确凿了,再跟古知府对着干,他就是在找死,赶忙招呼黎家下人,把黎大人抬回屏风后的软榻去。 他自己则是趁乱去了后衙,从后衙的后门离开,直奔同知府,收拾家当走人,等官差把同知府封住的时候,他想走都走不了。 黎夫人看见吴讼师跑了,没说什么,只是冷笑一声,这样的鼠辈,看见东翁大难临头,自然是走为上计。 不多时,仵作已经止住顾老爷子的抽搐,却没能把他救醒:“大人,得会行针的大夫来给顾老爷子行针才能救醒他。” 古知府并不在乎顾老爷子,闻言说道:“来人,把顾生祥也抬到屏风后面去。” “唔唔唔,不,配!”顾老太急了,顾老六一个泥腿子怎么配跟少爷待在一块?顾老六就该被扔去街上自生自灭。 看热闹的百姓听罢,皆是惊了,指责顾老太:“顾老太,顾老爷子可是你男人,你咋能说出这样的话?” 顾老太根本不理会他们,而是要求古知府:“我,也……去!” 她是想去看黎大人,然而这是做梦。 “你的案子还没审完,老实在这里待着。”古知府看向公堂上的书吏,道:“供词可记下了?拿去给顾潘氏画押,记得把她黎石榴的原名写上。” “是。”书吏把供词拿去给顾老太画押。 “冤,枉!”顾老太是个不要脸的,都这样还敢喊冤。 书吏根本不听她的,是抓着她的手就给摁了手印。 顾老太见状,哭得撕心裂肺,她不是哭自己,而是哭黎大人,知道这次画押不同于谋害费氏,是会把黎大人给害死的。 又怒瞪黎夫人,骂她:“贱,妇……害,智,郎!” 黎夫人是看都没看顾老太一眼,顾老太根本不值得她多费口舌。 顾老太觉得自己被冒犯了,黎陶氏这个继室敢看不起她,她凭什么看不起她?她可是给智郎生了两个儿子的! 面对顾老太的愤怒,黎夫人只对古知府道:“大人,黎智此人作恶多端,又因为贪生怕死而间接害死我的儿子,我实在耻与为伍,恳请大人做主,判我与黎智和离。” 又道:“黎家族人因着逃荒已经四散各地,黎智本身就是黎氏族长,我的辈分也高,和离无须再经过黎氏族里。” 至于她的娘家,如今是恨不得她跟黎智和离,毕竟陶家要的是一个能提升门楣的官家女婿,可不是一个罪犯。 黎夫人今天是帮了古知府大忙,要不她带着证人过来,古知府估摸着要被黎大人反告一状。 古知府念着这个恩情,很干脆的同意了:“大楚刑律,女子可与犯了刑律的夫主和离,既然黎夫人不愿意与罪犯为伍,本府自然会判夫人和离。” 黎夫人听罢,把一早就写好的和离书递给旁边的衙役。 衙役拿去给古知府,古知府跟唐通判看过后,盖了府衙大印。 这和离得太快,让看热闹的百姓惊呆了,有人说黎夫人:“黎大人一出事儿你就跟他和离,是不是太凉薄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呢。” “对啊,怎么也得等黎大人醒来后再和离啊。” 又有人道:“呵,这半路夫妻就是半路夫妻,还没有顾老太对黎大人好。” 面对这样的骂声,黎夫人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要是你们的相公害死了你们的孩子,你们还会跟他一起过日子吗?我对黎智已经仁至义尽。” 说完,不再理会这些人,由丫鬟姚黄扶着,带着黎香儿跟黎枇杷走了。 黎枇杷临走前,回头看了顾老太一眼,想说什么,最终没说,跟着黎夫人走了。 她们姐妹从几岁开始就在黎家当差,每天接触最多的是自己服侍的主子,家人感情本来就淡薄。从十几岁开始又分离了,天各一方四十多年,那点感情早就没了。 黎夫人走后,肖大夫带着药童来了,给黎大人看过后,道:“黎大人身子骨还行,不会出啥大事儿,就是不能再晕了,再晕倒怕要出事儿。” 古知府听罢,想了想道:“有劳肖大夫给黎大人行一轮针,让他睡上一天再说。” 肖大夫照做了,给黎大人行针去血疏气后,又给他扎了一针,让他睡着,之后去给顾老爷子看病。 顾老爷子就比较惨了,他中风了,肖大夫是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把他给救醒。 醒来后是嘴歪眼斜,口中喊着:“山呐……我的儿……” 竟然开始喊起顾大山来了,要顾成礼去找顾大山,说要去求顾大山原谅,还要搬去跟顾大山一家一起住,享天伦之乐。 肖大夫无语了,提醒顾老爷子:“全府城的人都知道,你家跟顾大山一家断亲了,你还帮着顾老太害死了顾大山的亲娘,咋还有脸去找他?” 今天是小鱼丫头及笄的大日子,顾老爷子可别去添乱。 肖大夫跟顾锦里认识,生怕顾老爷子今天闹事儿,是一针把顾老爷子扎晕。 古知府也懒得搭理顾老爷子,见他晕倒了,让两个衙役把顾老爷子抬回墨香街的宅子,顾成礼则是在后面跟着,一点主见也没有。 而黎大人跟顾老太的事儿,已经传到墨香街的宅子,整个老顾家的人都沸腾了。 顾大姑他们是高兴得不行,没想到啊,他们还是官家小姐、少爷。 这,这得赶紧去认亲爹啊,亲爹可是官老爷呢。 第907章 周氏走了 顾大姑是快高兴疯了,顾不得顾有禄、顾成贤、钱光宗父子有花柳病,是隔着屋门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顾有禄高兴得差点晕死过去:“黎叔竟然是咱们的亲爹,大姐,那咱们得赶紧去认啊,咱们的亲爹可是官身呢,认回来了咱们就是官家少爷。” 顾大姑喜滋滋的道:“可不是嘛,我正想着去看看咱们亲爹呢,就是你们都得了恶症,不能去去看爹,要不然咱们姐弟几个再待上各自的儿女一块去,爹他不得高兴坏了,黎家那边可是都快绝种了,孙子辈就黎延一个男丁。” 说起男丁这事儿,顾有禄是愤怒起来,大骂郑氏:“这个贱人是把咱们家给坑苦了啊,要是志哥儿是个正常孩子,如今咱们就能拿着志哥儿去黎家争产。看看黎家,先前是商贾,做天大买卖的,如今还是官家,是有钱有权啊,要是咱们能带着健康的儿孙辈回黎家,以后的日子还用愁吗?” 顾大姑听罢,也大骂起郑氏来:“那个贱人自家有痴傻疯癫的病症也不说,可是害苦了咱们了。” 又说起顾成志:“你是不知道,志哥儿昨晚又犯病了,闹得可凶了,是把郑氏手上的一块肉都给咬了下来,还,还吃了呢。” 顾大姑说着是打了一个哆嗦,想起顾成志那模样都害怕。 顾有禄听罢是气得不轻,吼道:“志哥儿又犯病了?郑氏这个贱人,看我不打死她。” 又对顾大姑道:“大姐,你去把郑氏喊来,我要收拾她!” 郑氏正好来这座院子,听到这话怒了,大骂顾有禄:“顾有禄你个王八羔子,你还有脸来骂我,要不是你自己管不住裤裆那二两肉,我能嫁到你家去?当年是你自己乐意娶我的,如今志哥儿有毛病了,你又来怨我,我还没有怨你呢!” “要不是你这个杀千刀的去睡了什么花仙,你能得花柳病?没得花柳病,如今不早就去黎家当官家少爷了。” 郑氏嘴巴利索,骂人都不带喘气的,把顾有禄骂完后又骂顾大姑:“还有你袁金枝,你他娘的再敢打老娘,老娘把你家宝哥儿给摁进尿桶里淹死你信不信!” 宝哥儿! 顾大姑听到这话,是心下大喜,对啊,她还有个健康的孙子宝哥儿呢,大可抱着宝哥儿去找黎大人,黎大人见了宝哥儿,不得分一份家产给他? “诶哟弟妹,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顾大姑说完是急匆匆走了,去了周氏的院子里找宝哥儿。 可周氏的院门是关着的,顾大姑根本进不去。 顾大姑是立刻拍门,砰砰砰:“周氏,你赶紧给我开门,我要见宝哥儿,你可是不知道,如今宝哥儿金贵着呢,是五品官员的外孙子!” 又骂起周氏:“哼,你这个贱妇,以往看不起我们顾家跟钱家,可老娘告诉你,你看走眼了,我可是黎大人的亲生女儿,是官家小姐,你能给我做儿媳妇,那是八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快给我开门,我要带着宝哥儿去见他外曾祖父。” 砰砰砰! 顾大姑不断的拍着院门,可拍了许久都没人来开。 顾大姑皱眉:“咋回事?周氏你是死在里面了?赶紧给我开门!” 然而,无论她怎么叫喊,院门就是不开。 这座宅子里还有黎家的下人在,是黎大人专门拨来伺候顾有文他们的,见顾大姑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便过来说道:“钱夫人,您找少夫人?” 顾大姑点头:“没错,我要带着宝哥儿去见我亲爹,可周氏这个贱人竟然不开门,你赶紧去找几个人来帮我砸门,我就不信今天砸不开这门。” 顾大姑得知自己是黎大人的女儿后,腰板是硬起来了,是发狠要砸了周氏的院门。 然而黎家的下人却告诉她:“您来晚了,早在半个时辰前,少夫人已经带着宝少爷跟几个下人离开,说是要去观里住一段时间,给宝哥儿消消业障。” “什么?周氏带着宝哥儿去了观里?我咋不知道?她一个做媳妇的出门咋不跟婆母说一声?”顾大姑很生气,周氏这个贱妇是越来越不把他们顾钱两家放在眼里了。 等着,给她等着,等她认回亲爹,定要把周氏给收拾了。 可顾大姑不知道,周氏这次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 周氏嫁给钱承才原本就是被逼迫的,如今老顾家变成这个样子,周氏是早就想走了。得知有人又状告了顾老太后,她就让丫鬟去盯着,等案子牵扯到黎大人后,周氏就动了心思。 她是等了一上午,等丫鬟来报,说黎大人跟顾老太谋害袁家满的事情是证据确凿后,立刻带上早就收拾出来的值钱东西,抱着宝哥儿离开了。 可她人生地不熟的,又是一个年轻妇人,不好去客栈住,就去了城中的道观。 哪里是清修之地,去了哪里,就算顾大姑想要闹事也会被师父们拦着。 黎家下人听着顾大姑的话,也是云里雾里的,这袁金枝咋就成了黎大人的亲女儿? “姑,姑,您赶紧去前院看看,爷他中风了。”顾成礼是个没主见的,顾老爷子中风后,他已经是六神无主,跑了过来拽住顾大姑,要她去前院看看顾老爷子。 可顾大姑是一把甩开顾成礼,怒道:“放开,哪来的小崽子,我也是你能随便拽的?咱们两家没关系了,你是顾家的种,我可是黎家的小姐!” 说完是不看顾成礼,直接去找古氏,两人去了顾成贤的院子,找顾成贤商量着去黎家认亲的事儿。 顾成贤已经知道黎大人跟顾老太的事儿,是气得差点吐血:“老天爷,你为何要这么耍我?” 他竟然是官家子弟,官家子弟啊,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身份,要是能早点知道,他一定能用这个身份把顾锦安踩在脚下,让他这个农家子给他下跪,喊爷! 可如今他已经得了恶症,还怎么用官家子弟的身份去炫耀? “成贤,咱们得赶紧去找你亲爷爷认亲,可不能再待在老顾家了,不然顾老六可是会把咱们都给杀了的。”顾大姑恶毒的说道。 第908章 笄礼 不怪顾大姑会这么想,实在是顾老太跟黎大人的事情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偷情,连续偷了十几年,还弄出几个孩子来,顾老爷子这顶绿帽子是戴了四十年啊,不得恨得把他们都弄死? 古氏听了道:“大姑子莫要担心,爹他已经中风,如今还昏睡着,哪里能下毒害我们。” 可他们确实不能再跟顾老爷子住在一起,这奸夫生的孩子再跟着亲娘的夫主住在一个屋檐下,那真是在找死。 不过…… “可咱们能搬到哪里去?真能回同知府吗?承才跟成贤几个可是身患恶症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黎大人才把他们迁到这座宅子来,古氏很担心他们根本回不了同知府。 顾大姑是个狠毒的,咬咬牙,说出惊人之语:“这座宅子是我亲爹用来安置咱们的,可不是用来安置顾老六的……咱们把顾老六跟顾有福一房赶出去,让他们去租房子住,你看咋样?” 咋样? 这种不要脸的主意也亏得你能想得出来! 古氏觉得这个主意很是无耻,但她精明,没有阻拦顾大姑,而是为难的道:“可谁去把爹他们赶走?咱们毕竟喊了他这么多年的爹。” 顾大姑瞪着古氏,下巴一扬,很有气势的道:“宅子里还有黎家的下人在,吩咐他们去赶人就成,我一个黎家的大小姐还怕指使不动他们吗?” 顾大姑是说到做到,立刻摆出大小姐的架子,喊来黎家下人,吩咐他们去把顾老爷子跟顾有福一房赶出宅子。 黎家下人懵了:“这,不好吧,那可是您的爹。” 虽然是后爹,却也养了你。 顾大姑:“呸,他一个泥腿子不配做我爹,我爹可是黎大人。别废话了,你们赶紧去把顾老六给赶出去,莫要让他带着儿子霸占我爹的宅子。” 黎家下人看着顾大姑这副忘恩负义的嘴脸,也懒得跟她废话,按照她说的去做了。 张氏跟顾成礼听了黎家下人的话,怒道:“你说啥?大姑子要把我们赶走?还说这是她亲爹的宅子?诶哟,她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可是吃了老顾家那么多年的饭,连出嫁都是老顾家出的银子,逃荒的时候吃得还是老顾家的粮食,如今有个当官的亲爹就要把后爹给赶走,她还要不要脸?!” 黎家下人道:“我们只是按照吩咐办事儿,你莫要动怒。” “呸,都这样了我还不要动怒?打量我们老顾家是泥捏的?我家蓉姐儿可是江南詹家的少夫人,我们也是有靠山的,袁金枝别太过分!” 黎家下人笑了,都不忍心告诉张氏,顾蓉她们这般去了詹家是死路一条。 “成礼走,咱们去找袁金枝算账去。我就不信了,她敢把养了她多年的后爹给敢赶走,还有没有一点孝道!”张氏带着顾成礼去找顾大姑算账。 顾大姑见张氏来了,也不怕她,是说道:“有福媳妇,你也别生气,如今咱们的身份不同了,这官家人总不能跟泥腿子住在一个屋檐下吧,这可是尊卑不分呢。” “呸,袁金枝你真以为黎大人会认你吗?要是认你也不会等到现在,黎大人摆明了是不想要你们这些奸生子!” 顾大姑听到奸生子三个字,气炸了,冲过来厮打张氏:“贱人,我让你胡说八道,我爹不知道多疼我,倒是你一个破落户的女儿,凭什么在我家嚣张?赶紧滚!” 张氏不甘示弱,跟顾大姑厮打着,两人正打得起劲,张班头带着一群衙役冲了进来,宣读古知府的最新命令。 “府城衙门令,因顾潘氏跟黎智谋害袁家满,两人所生之子女儿孙皆要连坐。在京城大理寺未复审此案之前,顾潘氏子女跟黎智子女不可擅自离开宅子,违令者斩!” 顾大姑跟张氏都懵了,停止厮打。 顾大姑问张班头:“你是啥意思?又要连坐?我亲爹可是官,品级跟知府大人差不多,知府大人咋能判他有罪?” 张班头笑了,这个袁金枝不愧是顾小妹的亲姐姐,两人一样的蠢:“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们只要记住,胆敢擅自离开者,以逃狱罪判处,立即斩首。” 言罢看向古氏,见她是个比顾大姑正常的,就对她道:“黎大人犯了命案,家中财产皆要封存,你们要是想给顾成贤他们请大夫就拿自家的银子,不可再动用黎家的银钱。” 这话一出,几乎是要了古氏的命。 她哭道:“班头大人,成贤跟他爹的病得用贵药,不能用黎家的银钱,我们哪里有银子给他们看病?” 张班头可不管这些,宣读完知府大人的命令后,吩咐衙役们:“把能进出宅子的所有门口都封起来,看好宅子里的人,每天清点人数,不能让他们私自逃了或者闹事。” “是。”衙役们应着,四散开来去干活。 顾大姑没想到张班头来真的,她不服,拽着张班头问道:“我亲爹是官,他怎么可能会被抓?” 张班头看着自己被拽住的手,恶心不已,甩开顾大姑,道:“别再胡乱纠缠,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你要是不信,大可闯出去,看府衙会不会砍你脑袋。” 又交代一句:“你们最好老实点,不然就不是把你们关在宅子里,而是把你们投入大牢。” 说完不再理会顾大姑她们,跟着衙役在宅子里忙活起来。 顾大姑见状,知道黎大人是完了,立刻痛哭出声:“天老爷啊,我这命咋这么苦?刚当上官家小姐,亲爹就犯了人命案。” …… 老顾家是哭天喊地,顾锦里家却是欢声笑语。 今天是顾锦里十五岁的生辰,虽然没有大宴宾客,却也给她办了一个简单的笄礼。 而她笄礼的正宾不是别人,正是姜夫人。 姜夫人夫妻跟尚秀才一家是昨天就来了府城,住在姜家在府城的宅子里。 而姜夫人是她家认识的人里,福寿双全、有子有女、儿孙满堂又才德兼备的女性长辈,最适合给她做笄礼的正宾。 至于三奶奶、老严氏两人,她们觉得自己的命不好,生怕会给她后半生带来晦气,都没同意给她做正宾。 顾锦里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很好奇古代的笄礼是个什么样子? 秦三郎却很紧张,天还没亮就偷偷跑来她的院子,在她的屋后学鸟叫。 第909章 礼物 顾锦里听到鸟叫声笑了,推开窗子,看着猫在窗根下的他,道:“你来这么早做什么?笄礼要等到辰正才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呢。” 大楚笄礼跟冠礼一般都是上午举行,且讲究时正之时举办。她的笄礼因着简单,大部分观礼的人又都住在这个宅子里,就定在了辰时正刻。 秦三郎站起身,看着穿着里衣,披着一头长发的顾锦里,脸上有些红:“……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 “礼物?”顾锦里看向他的手,见他手里捧着一个长形的小盒子,好奇问道:“要送我什么礼物?现在就送吗?我还以为你要等到晚上才会把礼物给我。” 秦三郎握着盒子的手紧了紧,回道:“晚上还有礼物,但这个要先给你。” 顾锦里听得更加好奇,也不用他送了,直接拿过盒子,打开一看,见里面是一支用金丝缠绕的珍珠簪。 珍珠有两颗,颜色很是特别,竟然透着一股子红色,这是:“醉美人。” 醉美人,红色珍珠的雅称,是珍珠里的极品。 顾锦里惊了:“你从哪里找来的?运气也太好了,这样两颗指头大小,颜色一样的醉美人,别人一辈子都彩不到一颗。” 秦三郎见她喜欢,很是高兴:“去年采到的,有十几颗,选了最好最圆润的两颗给你做了簪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才又继续道:“簪子是我亲手做的,还刻了字。” 虽然做得没有银楼师傅的精巧,却是他的一片心意。 “刻了字?”顾锦里闻言,把簪子拿起来,又拿过屋内的油灯,看着珍珠簪,在秦三郎的提示下,终于在珍珠托座上看见了刻字。 字有两个,一个是她名字里的里字,还有一个是:“你的名字?” 秦三郎点头:“嗯。”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因此更加紧张,小心翼翼的对她道:“小鱼,用这支簪子做你的笄簪,好吗?” 顾锦里看看他,笑道:“可是笄簪我娘早就准备好了。” 秦三郎心下咯噔,她这是……拒绝他了?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小吉在屋外喊道:“小东家,赶紧起来沐浴了,今天可不能睡懒觉啊。” “知道了,我在穿衣服,一会儿就出去。”顾锦里应着小吉,回头看着秦三郎:“你赶紧走吧,我要去做准备了。” 秦三郎站着不动,就这么看着她,眼里的痛色聚拢在一起:“小鱼……” 顾锦里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突然就心疼了,急忙踮起脚尖,揪着他的衣襟道:“你乱想些什么?簪子我收下了,还有晚上的礼物,记得给我。” 说完松开他的衣襟,砰一声,关了窗子。 秦三郎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回想着她刚刚说的话……他果然猜对了,她没有不要他的意思,还答应了晚上会跟他见面。 他的嘴角慢慢上扬,笑容在脸上蔓延开来,隔着窗子对她道:“你好好准备,我先走了,晚上再来。” 顾锦里想捂脸,催促他:“赶紧走吧,我娘等会儿就来了。” 秦三郎听罢,嗯了一声,没有多待,很快就走了。 他走后没多久,崔氏就带着顾锦绣过来了,帮她焚香沐浴。 这还是顾锦里洗过最严肃的澡,所有步骤都有严格要求,要不是有屏风隔着,崔氏跟顾锦绣不会进来,她早就忍不住要发飙了。 等洗好澡、洗好头发后,她已经快要饿扁了,问崔氏:“娘,我的早饭呢,饿了。” 给口吃的吧,为了这场及笄礼,她可是从三天前就开始吃素,都不知道肉是什么味道了。 然而,今天的早饭更狠,竟然就是一碗放了一块饴糖的清水。 顾锦里眨眨眼,像是瞪着仇人般瞪着这碗清水:“娘,咱家没破产吧?还有粮食吧?” 又加上一句:“前两天抱怨没肉吃是我不对,我错了,我现在觉得吃素也不错。” 所以给我吃素吧,我不嫌弃了,别给我喝清水当早饭啊! 崔氏道:“不行,笄礼结束前,笄者不能进食,得饮甜水,这是规矩。” 顾锦里没办法,只好把清水喝了,有清水喝总比没有要好。 又在心里嘀咕一句:早知道今天是喝清水,她就该让秦小哥给她偷偷拿点东西来吃。 崔氏等她喝完水后,把碗拿走,而顾锦绣则是抱来蒲团,放在东边的地上,招呼着她:“小鱼过来跪坐着,等正宾来了你就能起来了。” 顾锦里不太愿意,被崔氏催促:“别耍脾气,赶紧过去跪着,娘要去迎宾了。” 说完还不放心,让小吉盯着她,不许她半途起来,要跪好。 顾锦里趁机“要挟”:“要跪也成,但笄簪要用这支。” 她把秦三郎送她的珍珠簪给了崔氏。 崔氏见了大惊:“这,你哪来这么贵重的簪子?” 这可是珍珠簪,还是红色珍珠,这样的好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 顾锦里:“秦小哥给的。” 一句话,让崔氏喜上眉梢,立刻答应下来:“成,就用这支簪子做笄簪,三郎这孩子,对你是真好,你可得惜福。” 顾锦里不服气:“我对秦小哥也很好,不知道多疼他。”“就给人家做个烤鱼,能有多好?”崔氏笑话了她一句,又交代道:“行了,你跪着吧,娘跟你姐先走了,可千万不能起来啊,这可是关系到你后半辈子的大事儿。” 顾锦里知道大楚人信这个,为了让崔氏放心,她只能答应:“知道了,娘您快走吧。” 崔氏她们走后,她就这么在屋里跪坐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姜夫人来了为止。 接着就是十分繁杂的笄礼过程,顾锦里是被笄礼的各种礼仪给整得晕头转向,从先前的好奇变成了好气! 明明是过生日,为啥她要这么累? 好在每当她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秦三郎就会朝她打手势,让她又继续忍着。 当珍珠簪簪在她发髻上的瞬间,她转头看向观礼的秦三郎,看见了他脸上愉悦又耀眼的笑容。 许是他笑得太好,她忍不住回了他一笑,他怔愣了一瞬,脸上泛起红色,笑容更加明亮。 踏雪迎花的岁月里,她的每一个转变,他都在她的身边,这种感觉……真好。 “礼成!” 随着一声礼成,顾锦里从一个扎着包子头的女娃,成了真正的少女。 她很高兴,终于……能去吃饭了,饿惨了啊! 秦三郎比她更高兴,他家小鱼终于长大了。 第910章 我们定亲吧 顾锦安看向秦三郎,有些无语,过了一会儿之后,见秦三郎还是这副模样,只得提醒他:“别看了,我们该走了。” 这里是后宅,虽说几家人感情好,可也要讲规矩,他们男人要去前院的客堂吃席,不能再待在后宅里。 秦三郎知道自己不能久待,可还是忍不住看着顾锦里。 顾锦里感受到了,朝他挥挥手后,又收回目光,在崔氏的带领下,给姜夫人行礼道谢:“多谢姜奶奶来给我做正宾,让您老特地跑这一趟,实在是对不住了。” 姜夫人笑着扶起她:“咱们两家的关系不必说这些客套话。这一趟是必须来了的,一是给你做正宾,二是你尚叔叔担心你家,早就催着来了,不来他连饭都吃不下。” 尚秀才知道老顾家的事儿,生怕这个案子处理不好会影响顾锦安的科考,刚开始就要一起跟来,可顾锦里一家要赶路,而尚秀才家里还有妻女要安排,只能押后再来。 崔氏听了很感动,感激的道:“安哥儿师父有心了,有这样的师父照顾安哥儿,我们夫妻也能放心。” 姜夫人听罢很高兴,以安哥儿的学问跟为人,想要找什么样的师父都行,却偏偏拜了文远为师,拦下了文远家的责任。而更让姜夫人高兴的是,顾大山跟崔氏都是极好的人,丝毫不理会别人说尚家要跟他们抢儿子的话,是把尚家当做亲人看待,对元元也极好。 “小鱼姐,你的笄簪好漂亮,元元能摸摸吗?”元元也跟着爹娘来了,今天来给顾锦里过生日,看见她头上的珍珠笄簪后,很是喜欢,是红色的诶。 顾锦里蹲了下来,笑道:“可以,你摸吧。” 元元高兴极了,伸出带着婴儿肥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珍珠簪后,就把手收了回来。 姜夫人知道红色珍珠的珍贵,看见这支珍珠簪的时候,还吃了一惊,想着顾家什么时候得了这样的珍珠簪?还是说小鱼已经许了富贵人家,这支珍珠簪是男方家里送的?对方可是真心?莫要吃了亏才好。 她怕顾家不懂其中的规矩,让小鱼吃了亏,刚才悄悄问了崔氏,崔氏说是秦家三郎送的,姜夫人才放下心来。 既然是秦家小子送的,那就没啥好担心的,知根知底,不可能害小鱼。 “元元饿了没有?咱们去吃饭了。”顾锦里说着,牵着元元往后宅的一处花厅走去,她快饿死了,元元你就帮帮姐姐,陪着姐姐去吃饭吧。 元元很笑着道:“嗯,元元饿了。” 说着,又拉过顾锦绣的手,一起去了花厅。 崔氏见状,也急忙招呼姜夫人等女客:“家里备了点饭菜,请诸位移步入席。” 秦三郎是看着顾锦里离开后,才跟着顾锦安去了前院客堂。 顾锦安很无语,小声说了一句:“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小鱼,用得着这样吗?” 还怕她跑了不成? 秦三郎没有说话,但他确实很紧张,跟着顾锦安去客堂吃了席,席上喝了不少酒。 他是当兵的,喝酒是必须要会的事儿,顾大山跟尚秀才见了也没说什么,姜大虎还夸他:“三郎好小子,酒力见长啊,过来跟你姜爷爷喝一坛!” 尚秀才赶忙劝道:“岳父,您可不能喝太多,要是您喝醉了,岳母跟元元娘会责骂我的。” 姜大虎道:“我还能喝醉?你把心放在肚子里,绝对醉不了的。” 又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的酒力就是太小了,每次跟你喝酒你都喝酒,你岳母因着这个才骂我的。” 尚秀才被骂了,只能讪讪一笑,示意秦三郎换碗喝酒,别用坛子,喝完一坛子那还得了? 可他的眼色还没使完,秦三郎已经拿起一坛酒,跟姜大虎喝了起来。 “哈哈哈,过瘾!”姜大虎很是高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这般痛快喝酒。” 尚秀才惊了,顾大山见状也提醒秦三郎:“三郎莫要喝太多,伤身的。” 顾锦安则是皱眉看着秦三郎,等他坐下后问道:“你想做什么?不会是在喝酒壮胆吧?” 秦三郎一愣,立刻否认:“没有。” 顾锦安瞅着他红掉的脸呵呵:“你骗鬼去吧,我警告你,不许胡来,要是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我废了你。” 虽说自家妹子心里向着三郎吧,但有些话他这个做大舅子的还是要说的,毕竟还没定亲。 秦三郎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罗武则是在旁边吃菜,看着秦三郎故作镇定的样子,想到了顾锦绣……还是绣姐儿好,温温柔柔的,很听他的话,不像小鱼,很凶,三郎不喝酒壮胆都不行。 宴席吃了一个时辰,几家人又待在一块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直到冯进来报,说是顾老太跟黎大人谋害袁家满的案子已经证据确凿后,宴席才散了。 顾锦安跟顾锦里得知这个消息都松了一口气,黎大人被抓,他背后的那个贵人也讨不到好,那顾锦安考科举就不会被人下绊子了。 一家子都因着黎大人被抓的消息高兴不已,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一个个的还是合不拢嘴。 只有秦三郎,高兴的同时又很忐忑,好不容易熬到大家伙都睡着了,他是立刻起身去了顾锦里的院子,在她的屋后学鸟叫。 顾锦里怕小吉被吵醒,赶忙来到窗口,打开窗子。 秦三郎从窗根下站起身,但衣服已经换了,换了她喜欢看的墨色袍子,衣摆下绣着竹子的,头发也梳得极好,在月光映照下,有种贵公子临窗而立的尊贵感。 顾锦里看了很是欣慰,秦小哥也长大了很多,从少年郎渐渐有了男人的模样。 “你洗澡了,有点香。”她嗅了嗅鼻子,闻到一股草木的清香。 秦三郎被她的这句话弄得脸都红了,镇定下来后,点头道:“嗯,今天喝了酒,怕熏到你,就洗澡了。” 又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给你的礼物。” “是什么礼物?还是珍珠吗?”顾锦里伸手要接过盒子,却被他握住双手。 她一怔,皱着眉头看他:“干嘛?” 秦三郎看着她姣美的脸,本就忐忑的心跳得更快,可他不想再等下去,犹豫一会儿后,对她慎重的说出一句话:“小鱼,我们定亲吧。” 第911章 喜欢 我们定亲吧。 他说得坚定,可语气中的忐忑也很明显,他害怕,怕她拒绝。 顾锦里听罢,只是愣了愣,就笑着道:“好啊。” 好啊? 秦三郎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答应了?这么容易?”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还以为小鱼会拒绝他,没想到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顾锦里眨眨眼,哦了一声:“原来你喜欢艰难点的,那成,刚才的不算,咱们重新来一次,我不嫁。” “不许!”秦三郎身子一跃,从窗外跳了进来,手臂环住她的腰,把她紧紧抱住,埋首在她的颈窝,声音颤抖着道:“不许不嫁,你已经答应了,以后就是我的人。” 顾锦里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抱住她,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带着男女之情的拥抱……她没有推开他,而是由着他抱着自己。 他今天可是担心了一天的,她都瞧在眼里,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就让他放肆一回。 秦三郎太高兴了,抱着她许久都没有松开,鼻端是她身上的清雅淡香,这熟悉的味道,让他异常宁静和安心。 顾锦里见了他抱了一刻多钟都不动一下,在他怀里动了动身子,问道:“你睡着了?” 秦三郎笑了:“没有。” 今晚估摸着会兴奋得失眠。 又低头看着她道:“我以为你会拒绝,担心了很久。” 从他发觉自己喜欢她开始,就担心她不会嫁给他,毕竟他是要报仇的,而他家的仇可能会害死她全家。 顾锦里笑了,抬手用食指戳了戳他的下巴道:“你忘记刮胡子了。” 特地穿了她最喜欢的袍子来,还把自己收拾一番,却忘了刮胡子,可见他是真的担心她会拒绝他。 可是,他白担心了。 “你家的事儿,我是早就知道的,你从来没有隐瞒过我,我心里有数。这四年来,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想来这辈子也不可能遇到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了,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答应就完事了。 且他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是认识了四年,一路共过生死患难过来的,又明白他的心意,要是再抻着,她都想给自己两巴掌。 不过…… 她揪着他的衣襟,呲着牙,恶狠狠的道:“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有第二个女人,别怪我废了你!” 又跟他细说:“这第二个女人除了小妾、通房丫头以外,还有外面看上你,想要缠上你的人。我不管你是不是被算计的,能被白莲花算计就证明你蠢,不值得原谅,总之你要想好咯,娶了我就不能有其他女人,敢有第二个女人,我绝对会让你后悔,我毒药很多!” 这几年可是配了很多毒药的,能把你毒死一万次。 秦三郎看着她一脸凶狠地说着威胁他的话,心里欢喜极了。 顾锦里说完一会儿后,见他没吱声,皱皱眉头,戳着他的胸膛怒道:“你傻笑什么?我在跟你说很严肃的事,你有没有在听?” 嗯,秦小哥的胸肌触感不错,占到便宜了。 秦三郎依然笑着,低头凑近她些许,道:“听见了,这辈子除了你以外,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顾锦里:“要是你被人算计了呢?” 秦三郎:“就算被人算计,一时半刻的我也撑得住,只要有这点时间,就能把算计我的女人打死。” 他是练武掌兵之人,有本事也狠得下心肠,不会对算计自己的敌人手软。 顾锦里闻言笑了:“记住你说的话,要是做不到……你就准备当太监吧。” 说完,还往下瞅了一眼,威胁的意味很浓。 秦三郎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 顾锦里见他脸红,又逗他,戳着他的脸颊笑话道:“你怎么还是爱脸红?我又不是女流氓,你脸红个什么劲?” 秦三郎听罢,脸色更红了,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包裹在掌中:“小鱼不要闹。” 顾锦里:“谁闹了?不就是戳个脸吗?谁让你爱脸红?” 一看见他脸红她就想戳,这可怪不了她。 秦三郎低头看着她,说出藏在心里许久的话:“爱脸红,是因为我喜欢你。” 啊? 顾锦里愣住了,虽然他们这样偷偷来往了很长时间,可他从来没有明确的说过喜欢她。 秦三郎见她愣住,又重复着先前的话:“小鱼,我喜欢你,心甚悦之,昼夜念之……你呢,喜欢我吗?是因为我对你好才答应嫁给我,还是因为喜欢我?” 他问着,略微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顾锦里看着他,愣了不短的工夫才问道:“你,在意这个?” 秦三郎点头:“嗯,很在意,告诉我。” 顾锦里看着他异常严肃的脸,笑了:“笨,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啊。” 她喜欢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忍不住喜欢跟他亲近,把他当成自己的人。 要是他休沐的时候不能回来,她就会担心牵挂;要是有女人缠上他,她就是发火! 秦三郎再次惊了,心里涨涨的,有浓烈的喜悦在心头膨胀着,搅得他要用力压制着,才能不欢喜的叫出声来。 “真的?”他问着,想要再确认一次。 顾锦里生气了:“当然是真的,你竟然还怀疑?要不是因为喜欢,你以为你能爬我窗子,让我半夜出来见你?早在第一次你找我的时候,就会被我给毒死。” 我缺毒药吗? 还是你觉得我很善良? 秦三郎听罢,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抱着她笑出了声:“小鱼,谢谢你,我很高兴!” 自打家里发生变故以来,这是他几年来最高兴的一次。 顾锦里赶忙提醒他:“你小声点,别把我姐跟小吉吵醒了。” 她可是跟顾锦绣、小吉、璃姐儿住一个院子的,璃姐儿跟着冯进他们去盯着老顾家了,如今没在家,不然以璃姐儿的本事,早就发现秦三郎来了。 秦三郎终于收起笑声,可他的脸上依然扬着笑容。他太高兴了,等了这么久,终于让他得偿所愿。 这种自己喜欢的姑娘也喜欢自己的感觉真好!像大哥说的那般,让人欢喜得想发狂。 顾锦里看着他欢喜的模样,忍不住也笑了,又指着被他放在窗边茶几上的盒子道:“礼物,能给我了吧?” 第912章 有点猛 秦三郎伸手抄过盒子,递给她。 顾锦里接过,打开一看,怒道:“你个败家子,怎么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可是红宝石,虽然不大,却也很贵的。 两人就要定亲了,顾锦里有种……你在浪费我银子的感觉。 秦三郎说道:“早前问过你,你说喜欢红宝石,我就给寻来了。” 见她心疼银子,又道:“放心,不是用银子买的,是用珍珠换的。” 他把最好的两颗醉美人珍珠给了她,用四颗不太好的换来这枚红宝石。 “珍珠也是钱啊。”顾锦里还是很心疼:“你以后很需要银子,不许再这么浪费钱,我不过是跟你说说而已,你怎么就给我换来了?” 他要报仇,就要养人、养马、买铁器,这三样都是极其烧钱的,得有金山银山才能堆得出来,他们真的不能乱花钱。 秦三郎听罢,很心疼,抱紧她几分,愧疚的道:“对不起……但我不想委屈你,该给你的,怎么样都要给。” 他喜欢她,想娶她,想要好好待她,不想她跟着自己受苦。 又道:“你别担心,村子那边听了你的话,已经开始寻其他海里的珍品,到时候会运到大戎那边去交易,能换回来更多的银子。” 先前村子那边的人下海只寻珠,如今却是成色好的珊瑚、砗磲、贝类,以及能入药的海物都会寻回来,用来贩卖,赚到的银子比以前多了很多。 顾锦里听罢,还是道:“虽然赚得比以前多了,但也不能乱花银子,手里有钱粮,心里才不慌。” 他家的仇可不是一般的小仇,报起来不容易。 秦三郎看出她的担心,承诺道:“小鱼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谨慎,不会让报仇的事情出纰漏,害了大家。” 顾锦里不想他过得太有压力,主动抱住他,笑道:“没关系,我也能赚钱,以后我们的银子一起用,不怕没钱。仇也一起报,你不用自己扛着。” 秦三郎闻言,心里酸胀得难受,他的小鱼怎么这么好?不嫌弃他就算了,还这么帮他。 顾锦里见他愣住,戳着他的下巴道:“愣着干啥?傻了?我可不嫁给……” 话没说完,眼前就被阴影笼罩,他俯身向她靠近,让她的话说不下去。 等到回过神来,想要问他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亲上了她。 顾锦里傻了,发生了什么? 秦小哥竟然,竟然…… 靠,(╯‵□′)╯︵┻━┻你给我住嘴啊! 秦三郎抱住她,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儿,轻柔又珍惜的亲着她,双臂抱紧她,让她的身子陷进他的怀里。 窗外起了风,呼呼刮着,从窗子里卷了进来,吹在她的脸上,像他亲她那般温柔。 不多时,风变大了。 轰隆一声,夜空中传来了春雷的轰鸣声。 顾锦里被雷声惊得回过神来,推开他道:“打雷了……” 秦三郎看着她惊慌中故作镇定的脸,笑道:“小鱼不怕打雷。” 顾锦里嘴角一抽,道:“打雷了,要下雨了,你赶紧回去吧。” 你先走,让我缓缓,你突然变得有点生猛,我顶不住啊。 秦三郎听罢,笑容渐深……他家小鱼怎么这么可爱? 顾锦里看着他的笑容,怒了:“笑什么笑?赶紧回去,这么晚了,我要睡觉。” 秦三郎知道她是害羞了,没有再继续逗留,而是顺了她的心意:“好,我这就回去,你关好窗子再睡觉,免得雨水打进屋里。” “知道了,你真啰嗦,赶紧走吧。”顾锦里推着他,脸上烫得慌,都有点不敢看他了。 又觉得不看有点怂,抬头瞪着他。 秦三郎的手掌撑在窗台上,一个翻身,跃到窗外,在她关窗的瞬间,又用手挡住窗子。 顾锦里生气:“你挡什么?是你让我关窗的。” 秦三郎看着她故作凶狠的模样,朝她伸出手:“小鱼,过来。” 顾锦里皱眉:“干嘛?” 虽然是不太情愿的模样,却还是向前走了两步,靠着窗子看着他。 秦三郎的长臂一揽,又俯身亲上她,不过只是轻轻一啄就离开了,对她道:“小鱼脸红的样子很好看。” 她每次都笑话他爱脸红,可她不知道,她此刻的脸是红如烟霞。 顾锦里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怒道:“滚!” 言罢,掰开他握着窗扇的手,把他推开,砰一声,把窗子关上。 秦三郎并没有难过,只因他已经知道,她是喜欢他的。 他站在窗前,低声笑着,心里欢喜极了,一会儿之后,天上掉下雨滴,他才轻轻叩了叩窗子,道:“我回去了,你睡吧。” 又交代道:“下雨了,今晚会很凉,记得把棉被拿出来盖,你这几天不能受凉。” 顾锦里听到这话,脸上更烫,差点就烧起来了,混蛋,他竟然记得她的小日子! “知道了,你赶紧走吧,再敢啰嗦一句,我就给你下毒!” 秦三郎知道她已经恼羞成怒,不敢再多说,而是听她的话,提步离开,冒着雨回了居住的院子。 顾锦里听到他远去的脚步声,再听着哗啦啦的大雨声,有些后悔没有给他拿个斗笠。这么冒雨回去,虽然他淋一场雨不会生病,可淋雨总是不舒服的。 又想到他亲她的事儿,忍不住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巴……这就是那啥的感觉吗?好像也不错。 “啊,不能再想了,赶紧睡觉!”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抱着装着红宝石的盒子,躲进被窝里。 可悲催的是,她失眠了,脑海里全是他亲她的样子。 秦三郎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一路傻笑的冒雨回去,回到居住的院子后,还舍不得进屋,站在院门屋檐下,眺望着她院子的方向。 小鱼也喜欢他,还让他亲。 虽然高兴傻了,可秦三郎还是保有基本的警觉,目光如芒般看向左边廊柱:“谁?” “是我。”顾锦安从廊柱走了过来,看着秦三郎道:“去了那么久,是成了?” 三郎跟小鱼对彼此的好,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家里大人也觉得他们般配,成亲是肯定的事儿。 不过小鱼从小就主意大,要是她不点头,秦家就不敢上门提亲。 他身为大哥,会放任三郎晚上去找小鱼,一是信得过三郎,老早就把三郎当做妹夫看;二是想要三郎赶紧跟小鱼说清楚,把婚事定下。 长子、大哥、顶梁柱真的不好当啊,把家里两个姐妹嫁出去后,他就轻松多了。 第913章 你的家人还活着? 秦三郎看见是顾锦安,放下警惕心,笑道:“嗯,小鱼答应了,我会让爷爷尽快来你家提亲。” 顾锦安听罢,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答应了,小鱼要是再不答应,这菜地他也不看了! 不过…… 他走近秦三郎,看着他微红的脸色,眯起眼睛问道:“你脸红什么?你对小鱼做了什么?我警告你,千万别胡来。” 秦三郎的脸色在他说话的时候恢复正常,变成了夜色一般的沉冷。 顾锦安一怔,这小子变脸的速度可真快,难怪连小鱼都上当了,觉得他笑起来好看,像什么阳光。要是小鱼见到他在司兵所练兵的模样,或者是见到当年他在水匪寨子里杀水匪的模样,一定不会觉得他是个笑起来温暖好看的少年,而是会觉得他像一把打造精良的杀人兵器。 秦三郎道:“你放心,我不会对小鱼怎么样。” 顾锦安端详着他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来后,道:“不早了,回去睡吧。” 说着转身沿着回廊,向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刚走几步又停下来,转身看向秦三郎,问了一句:“你家里还有其他人活着?” 秦三郎心下一惊,看着顾锦安……雨夜里,他的脸庞隐没在黑暗中,只有闪电打下来的时候能看清楚他的脸色。 秦三郎还没有回答,顾锦安就打了个哈欠,笑道:“我就是随便问问,再顺便提醒你一句,你要是打定主意要娶小鱼了,就要把她放在第一位,不要为了所谓的亲人而远离她,或者怀疑她……她不太会处理这样的关系,所以你要是有家人还活着,等以后见面了,你就得护着她,不能让她受你家人的委屈。” 秦三郎听罢,心里很是感激,安哥儿聪明,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但他没有为难他,只是要求他对小鱼好。 “她是我最重要的人,以后无论遇到任何事儿,我都会站在她这一边。”秦三郎给了承诺,而这也是他的心里话。 他的爹娘都已经不在世上,小鱼就是他最在乎的人。 顾锦安听罢,终于放心,提步走了。 秦三郎则是站在原地,朝着顾锦里居住的院子眺望片刻,才转身回了屋子睡觉。 大雨下了一整夜,噼里啪啦的响着,快天亮的时候突然就停了,太阳升了起来,照耀在被雨水洗涤过的宅院里,让宅子里的一切看起来清亮耀眼。 顾锦里失眠了,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小吉去喊她,她也没开门,只迷迷糊糊的说:“我困,别吵我,我要睡觉。” 这一睡就睡到了大中午,把秦三郎急得不行,想着她是不是生病了?还是昨晚自己太过孟浪,把她给吓着了? 他很担心,喊来程哥儿:“去看看你二姐醒了没有,午时都过了,她该起来吃东西了,不然会饿。” 程哥儿看着秦三郎道:“三郎哥不用担心,二姐她就是想睡懒觉,以往你在司兵所当差的时候,二姐在家里也偶尔会睡到日上三竿的。” 顾锦里要是听到这话一定会气得暴跳如雷,臭小子你诋毁我名声,我什么时候睡到日上三竿了?我勤快得不行,天不亮就起来干活了。 可秦三郎还是很担心,把准备好的一个食盒递给他:“你去看看,要是你二姐在睡觉,那你让她先起来吃点东西,吃完再睡。” 程哥儿有些无语,问道:“三郎哥,我二姐睡懒觉,你不应该骂她吗?” 还给她东西吃,吃完再睡,以前他想睡觉不想早起练拳脚的时候,三郎哥跟大哥可是直接掀被子把他给提溜着去练功的。 秦三郎笑了,笑里带着一分温柔:“你二姐想要睡懒觉一定是困了,怎么能骂她?你听话,赶紧去看看你二姐。” 程哥儿听罢,只能拎着食盒去找顾锦里。 顾锦里已经睡饱了,正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打盹,程哥儿就来了,拍着房门道:“二姐,开门,我来了。” 顾锦里闻言,起床给程哥儿开了门,又趴到床上眯着。 程哥儿见了摇头,放下食盒过来拽她:“二姐,你都这么大了还赖床,赶紧起来了,要是不勤快点,可是会嫁不出去的。” 顾锦里哼哼:“谁说我嫁不出去?” 可是有人巴巴的等着要娶我的。 程哥儿拽不起她,只能道:“三郎哥说让你先起来吃东西,吃完再睡。” 顾锦里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程哥儿问道:“秦小哥找你了?” 又看向放在地上的食盒,问道:“是他让你拿来的?” 程哥儿点头:“嗯,三郎哥见你一直不起床,担心你肚子饿,让我带东西来给你吃。” 又看着顾锦里的脸,问道:“二姐,你的脸怎么红了?是病了吗?” 着凉生病了就会发热,然后脸颊就会红红的,他以前也这样过。 顾锦里拍着脸颊道:“没有,我就是有点热。我饿了,你把食盒提过来,我要吃东西。” 程哥儿瞅瞅她的脸儿,问道:“二姐真的没生病吗?” 顾锦里怒了:“你怎么越大越啰嗦,都说了没病,我好得很,赶紧把食盒拿过来。” 程哥儿听罢,只好把食盒拿了过来,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吃食,都是顾锦里喜欢吃的,还有一碗鸡汤。 顾锦里看见鸡汤,心下一暖,端起喝了,只是喝着喝着,却想到昨晚他亲她的事儿,脸颊更红了。 程哥儿皱着小眉头,踮起脚尖,小手放在顾锦里的额头上探着:“不是很烫啊,可二姐为啥脸红?” 顾锦里眼神飘忽,打着哈哈道:“早上起来人的脸色都会红一段时间的,这是很正常的事儿,不是生病。” 也不是害羞! 程哥儿听了将信将疑,没有继续搭理顾锦里,而是跑出屋子。 “程哥儿,你去哪?”顾锦里问着,可程哥儿已经跑没了影,只能嘀咕一句:“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 可没多久,秦三郎就来了。 顾锦里看见他惊了:“你怎么来了?程哥儿去喊你了?” 又生怕顾锦绣看见,急忙起身去关门。 秦三郎看见她做贼似的模样,笑了:“大姐不在院子里,到大山婶那边去了,小吉被二庆叫走了。” 所以这个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不用担心。 第914章 提亲 顾锦里瞅着他:“所以你就敢这么大胆,白天也过来。” 秦三郎点头:“嗯,过来看看你。” 他说得太理所当然,让顾锦里一噎,没好气的道:“我有什么好看的,你昨晚不是刚看过。” 说到昨晚两个字,两人皆是一顿,然后又不争气的红了脸。 秦三郎的身体有些僵硬,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吃食,拿起一块她吃剩下的饼子,咬了一口,道:“挺好吃的,还剩下不少,你吃饱了吗?” 顾锦里有点懵,怎么突然就说起吃东西的事儿? 她点头道:“吃饱了。” 他让程哥儿带了不少东西来,她吃了大半,很饱了。 秦三郎坐下,又咬了一口饼,终于问起最想问的事儿:“你,没有被我吓到吧?” 啊? 顾锦里愣住了,他指的是昨晚他突然亲她的事儿? “我没有想过要那样,可就是一时没忍住。”他解释着,他喜欢她很久了,一直都很珍惜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冒犯她。可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面对自己喜欢的姑娘,总会冲动的做出自己想做的事儿。 顾锦里听罢,看着他咬着饼子故作镇定的脸,笑了:“我没有被吓到。” 不过就是亲一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秦三郎听罢,终于敢正眼看她:“真的?” 顾锦里见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你以为我日上三竿的不起来是因为昨晚被你吓到了?我没有,我就是困了,想要睡觉。” 又补充一句:“昨晚的雷雨声太大了,我被吵得天快亮才睡着。” 可不是因为你失眠了才睡不着,导致今天睡懒觉的。 秦三郎听罢,放心了不少,小鱼没有被他吓到就好。 他吃掉手里剩下的饼,喝了一杯水,用放在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后,转身向她走来。 顾锦里一惊:“你站住。” 秦三郎笑了,没有停住脚步,而是继续向她走来,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我不做什么,就是想要告诉小鱼,昨晚你没有拒绝我,我很高兴。” 顾锦里脸上有点烫,问他:“有多高兴?” 秦三郎靠近她一些,道:“高兴得睡不着。” 一直一直在想你。 顾锦里一愣,捧着个果子看着他,这小子难道已经知道她会睡懒觉是因为昨晚失眠了? 秦三郎笑容渐深,小鱼呆住的模样真可爱,又用手扶了扶她的手,提醒道:“把果子吃了,这是好不容易才弄来的。” 这等时节的果子比冬天还难得,他是废了些工夫才给她弄来十几个,味道虽然没那么甜,却能给她解解馋。 喀嚓一声,顾锦里咬了一口果子,嚼了几下后,突然瞪着他道:“你从哪里学来的?!” 秦三郎皱眉:“什么从哪里学来的?” 顾锦里咬牙:“别装蒜,你是不是亲过其他小姑娘?不然你怎么会!” 还挺熟练! 秦三郎听罢,笑出声来,食指指腹点了点她的鼻子,道:“我只亲过你,至于为什么会,应该是本能吧。” 本能? 顾锦里听罢,急忙低头啃着手里的果子。 秦三郎看着脸色红红,用吃果子来避开他视线的她,笑得越发愉悦,又靠近她一些,道:“别吃太急,果子还有,等晚上我再给你拿来。” 他靠得太近,说话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更烫,最终恼羞成怒,抬头怒瞪着他,可因着靠得太近,她的鼻尖碰到他的鼻子,差点又亲在一起。 两人都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彼此。 一阵脚步声响起,是程哥儿来了。 秦三郎不舍的站直身子,看向门口处,问正好走到这里的程哥儿:“你大姐这么快就回来了?” 程哥儿摇头:“没有,大姐去罗伯娘家的院子了,是时间到了,三郎哥该走了。” 大哥说了,要是三郎哥让他把风去见二姐的话,最多只能让三郎哥跟二姐在一起待上一刻钟,超过一刻钟就不行了。 如今可是过了一刻钟了他才来喊人的。 秦三郎有些无奈,可他知道在成亲前自己确实不该跟她单独相处太多,只能交代她:“我先走了,你要是还困就再睡一觉,记得傍晚的时候要起来吃饭,莫要饿了肚子。” 顾锦里听着他纵容的话,笑了,问他:“一天到晚都在睡觉,你不嫌弃我懒吗?” 秦三郎摇头:“不嫌弃,小鱼最勤快。” 程哥儿想要翻白眼,大哥说得果然没错,在三郎哥眼里,二姐怎么样都是好的。 顾锦里也笑了,整个人都被愉悦笼罩着,对他道:“嗯,我知道了,你放心走吧。” 秦三郎听罢,这才转身离开,却是去求见顾大山跟崔氏,见到他们后,直接跪下道:“大山叔、大山婶,我心悦小鱼,想要求娶她为妻,特来向您二老禀明心意,还望你们准许。” 原本这事儿应该等回去后让爷爷来说的,等两家大人商量好后,他家再请媒人上门,正式提亲。 可他等不了了,他想先得到顾大山跟崔氏的同意,过了明路后,他在宅子里想要见小鱼也容易一些。 顾大山跟崔氏被他给整蒙了,是惊愣片刻才反应过来。 夫妻二人都笑了,把秦三郎扶起来道:“你这孩子咋这般心急,你若是有意,等回去后让你爷爷上门提亲就是,不用这般跑来的。” 大家都知道你对小鱼好,小鱼又跑不了,你急什么? 虽然是这么说,但顾大山跟崔氏的心里还是很高兴。三郎这般在意小鱼,对小鱼来说是好事儿,他们乐见于此。 秦三郎听罢,很是高兴,大山叔跟大山婶这是答应他了,他立刻道:“是小子失礼了。” 又道:“您二老放心,等回去后,我立刻让爷爷上门提亲。” 顾大山跟崔氏自然是点头说好,三郎本来就是他们看好的女婿,见三郎这般喜欢小鱼,他们自然不会为难他。 顾锦里很快就从程哥儿口中得知这事儿,是懵了:“老脸丢尽啊,让我这几天怎么见人?” 大家可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他就这么跑去跟爹娘提亲,她就算脸皮再厚也顶不住啊。 第915章 休掉顾老太 程哥儿却比她坦荡,说道:“二姐,这有什么好丢脸的?这是好事啊。”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两家相邻住着,且三郎哥对二姐的好从来不掩饰,两家大人早就默认了他们两人的婚事,就等着二姐及笄,秦家来提亲了。 顾锦里瞪他:“你不懂,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姑娘就知道了。” 原本她也觉得自己脸皮挺厚,可遇上秦三郎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会脸红的。 程哥儿还有课业要做,没时间在顾锦里这里多待,把事情告诉她后,跑去念书了。 顾锦里是脸色发烫的在屋里坐了片刻,紧接着就被崔氏叫走了。 崔氏把秦三郎来跟他们提亲的事情说了,问她是什么意思?要不要答应? 顾锦里没敢直视崔氏,只说了一句:“爹娘做主就好。” “你呀。”崔氏笑了,抬手点了她的额头一下:“明明就很喜欢三郎,非要装。行了,娘知道了,等秦家正式提亲的时候,娘会答应下来。” 两个女儿都有了着落,而脾气最差的二女儿还能得未来夫婿的喜欢,崔氏是高兴得不行,心中的两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当晚,秦三郎又来了,给她送果子吃,跟她说了自己已经去向顾大山、崔氏说了要娶她的事儿:“小鱼别生气,我知道应该等回去后再说,可想了想,还是觉得尽快过了明路的好。” 他不想偷偷摸摸的,想要光明正大的,用未婚夫婿的身份来见她。 顾锦里瞪着他道:“你说都说了,我生气有什么用?” 又怕他多想,说了一句:“我没有生气,早说晚说都行。” 秦三郎笑了,他就知道小鱼不会怪他,心里也是想要跟他在一起的。 顾锦里见他笑得太好,故意生气的道:“笑什么笑?果子呢?都给我吧。” “不行。”秦三郎拒绝:“果子已经给你分好了,一天两个,我每天晚上给你送来。” 顾锦里眯起眼睛:“你这是在找借口来见我?” 秦三郎没有否认,而是点头:“嗯,所以不能现在就把果子全都给你。” 顾锦里怒了:“你就是仗着我喜欢吃果子,拿果子来套路我。” 秦三郎依然笑着点头:“嗯,小鱼说对了。” 他就是拿果子做借口来见她。 …… 顾锦里这两天过得是相当开心,可老顾家那边就过得水深火热了。 张氏觉得自己这一房是被顾老太跟黎大人连累了,气得跑去大骂顾大姑跟古氏、郑氏,却被顾大姑三人给骂了回来:“呸,你们这一房无辜?你家顾有福不是黎石榴生的?衙役说得很清楚,黎石榴生的子女孙辈都要连坐,你家顾有福是从黎石榴的肚子里蹦出来的,你有啥脸面来骂我们!” 张氏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吵得过顾大姑她们,是非但没有吵赢,还被顾大姑她们给合伙打了一顿。 张氏哭哭啼啼的回到自家的院子,看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顾有福,大骂着他:“你个遭瘟的倒霉蛋,瞧瞧你娘干的好事儿,你这辈子没能享到她的福就算了,还要受她连累,咱们这一房是完了,再过不久就要被流放,要死在流放路上了!” 张氏哭得不行,把顾有福给哭得也害怕不已,想要说话,可骡车翻车的时候,他的舌头被割掉了,如今说话不清楚,只能几个字几个字的说。 “去找爹……爹有办法。” 张氏听了骂道:“呸,你爹就是个老王八蛋,被你娘戴了一辈子的绿帽,如今还瘫了,他能有个屁的办法?” 张氏骂骂咧咧的,是根本不把顾有福当人看,怎么骂得高兴怎么来。 骂累了,又跑去骂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昏睡了一天,昨天晚上已经醒了过来,醒来后就一直喊着:“山呐,亲儿……抬我,见大山。” 是一直嚷嚷着要顾成礼抬着他去见顾大山,只有攀上顾大山,他才能继续过好日子。 天大的营生啊,家里不但有钱,安哥儿还出息,这样的儿子不认回来,他死不瞑目! 可惜因着顾老太谋害袁家满的事儿,他跟顾有福一房是被困在宅子里,哪里都不能去。 张氏还来骂他:“你个老不死的王八蛋,被黎石榴欺负了一辈子连个屁都不敢放,就看着她偏袒黎家那群杂种,让我们这一房受苦受累,你咋不休了她!” 休了她! 顾老爷子是一个激灵,突然想到要是他休了顾老太,那是不是就能免除连坐? 顾老爷子是兴奋不已,啊啊啊叫着:“休了她……找衙役……休了她!” 张氏脑子不太聪明,听不懂顾老爷子的意思,还在一个劲的骂着,等骂累了后,在顾成礼的提醒下,才惊道:“爹,你的意思是休掉黎石榴,让咱们这一房脱罪?!” 诶哟,行啊,老王八还能想出这一招。 顾老爷子嗯了一声,道:“休掉,脱罪……找大山,和好,一起过,好日子!” 张氏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听着,这回听懂了,笑得合不拢嘴:“诶哟,还是爹您有办法,只要休掉黎石榴,咱们就能脱罪,离开这里去找大伯一家。大伯脾气好,以往对咱们就是言听计从的,家里那般有钱,看见咱们落难了,不得拿个几万两来救济咱们?” 张氏做着顾大山一家给他们送宅子、送铺子、送银子的美梦,一路颠颠地去找衙役,说是顾老爷子要休了顾老太,让他们赶紧去见顾老爷子。 衙役不想搭理张氏,可耐不住张氏又哭又闹,还说要跳池塘。衙役没办法,只好去告诉张三金。 张三金听得皱眉,去见了顾老爷子,得知顾老爷子真要休掉顾老太后,只能回衙门,求见古知府,把这事儿告诉他。 古知府听罢,很是郁闷:“没想到顾老爷子蠢笨了一辈子,临死前还聪明了一回。” 张三金听了问道:“大人这话的意思是,顾老爷子真能用休掉顾老太来免除连坐?” 古知府点头:“嗯,刑律上确实有这么一条,若是夫家被罪妇连累,可休弃罪妇,免除连坐。” 自古以来就是以男子为尊,男子犯案,女方都能用和离来免受牵连,男子自然也可以休掉罪妇,让全家免除连坐罪责。 第916章 奴才 “那顾老爷子就这么脱罪?”张三金有些不忿的说道:“他这样的人,合该跟着顾老太一起受罚。” 张班头听了赶忙呵斥张三金:“老三,你给我闭嘴,好好办差就成了,这事儿轮得到你来多嘴,这是刑律上规定的事儿。” 他们就是个衙役,按照吩咐办事就成。 古知府也不想放了顾老爷子,以为顾老爷子的脾气,一旦脱罪,定会缠上顾锦安一家。顾锦安可是他看好的去争夺院试案首的学子,他不想顾锦安被顾老爷子影响,到时候考不上好名次,让他得不到功绩。 “顾生祥要是写了休书,你们就收下送来。”古知府虽然不乐意,却只能这么交代着。 “是。”张三金应着,告辞离开,回了墨香街的宅子,却没有去见顾老爷子,当做不知道他要休妻顾老太的事儿。 可顾老爷子跟张氏一房都在巴巴的等着,过一刻钟就要问问张三金回来没有?得知他回来后,张氏立刻去找张三金:“差爷,知府大人可同意了我家公爹休妻?” 张三金不想理她,可又急着张班头的话,只好把古知府说的话告诉张氏。 张氏听了高兴得不行,急忙跑去跟顾老爷子说。 顾老爷子听罢,高兴得不行,呵呵笑着:“成礼……写休书!” “诶。”顾成礼也是高兴得不行,拿来纸笔开始写休书,可他认识的字不多,也不会写文章,是废了几张纸都没有把一封休书写好。 顾老爷子急得不行,最后只能自己口述,让顾成礼来写,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着,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把休书写好。 写完后,顾老爷子让张氏把张三金喊来。 张三金很是郁闷,去见了顾老爷子,可他低估了顾老爷子无耻的程度。 在顾成礼把休书递给他的时候,顾老爷子说着:“送我去……大山家……要跟我儿……住一起!” 张三金愣住了,问顾老爷子:“你是让我们把你送去顾大山家,要跟着他家一起过日子?” 张氏嫌弃顾老爷子说话太慢,抢着说道:“差爷,我家公爹是说让你去通知顾大山,让他派马车来接我们,我家公爹已经把黎石榴个休了,跟黎石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他的气也该消了。我家公爹再怎么说也是他亲爹,他总不能不养吧?” 张三金听得快吐了,老顾家的人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提醒道:“顾大山已经跟你们家断亲了,不再是顾老爷子的儿子,且顾老爷子还有你们赡养,饿不死。” 张氏听得急了,哭道:“差爷您可不能偏帮顾大山一家啊。是,先前是我家公爹不对,可他如今已经知道错了,您行行好,去给我家大伯送个信,让他来接我们……他要是不来,我们全家就要睡大街了。” 老子管你们睡不睡大街! 张班头不搭理张氏,夺过休书后就走,回衙门把休书交给古知府。 不管是大楚还是前朝、大周,皆是以男子为尊,因此男子想要休妻是很容易的,只要女方娘家人不来闹腾,是递了休书衙门就会盖印。 而顾老太的娘家早就没人了。 因此古知府接过休书,看过之后,就盖上府衙大印,批了顾老爷子休妻顾老太。 “这字写得真是丑到家了。”古知府不满的说了一句,交代张三金,吩咐道:“去牢里把这事儿告诉顾老太。” 顾老太是数王八的,命硬得很,受了这么多的打击竟然没死,还在牢里苟延残喘着,一直喊着要见黎大人一面。 可惜黎大人恨死了她,是死都不愿意见她。 张三金拿着休书来到牢房的时候,顾老太正在喊着:“智,郎……见……智,郎!” 狱卒快被她折磨疯了,用木棍敲打着牢房的门,吼道:“喊什么喊,你招魂呢?一天到晚的有个消停时候没有?都说了黎智不想见你,你还喊什么?” “胡哥,这是咋了?”张三金问着牢头老胡。 老胡道:“别提了,这老虔婆烦死了,一天天在牢里喊着要见黎智,可把兄弟们给折磨得不轻。” 昨晚两个兄弟值夜的时候,突然被顾老太的呼喊声惊醒,吓得奔出牢房,还以为是见鬼了呢,等反应过来才知道是顾老太的哭喊声。 又问张三金:“你咋来了?” 张三金把顾老爷子休了顾老太的事情说了:“大人让我来给黎石榴说说这事儿,告诉她已经不是老顾家的人了。” 老胡听得很是高兴:“该,这老婆子早就该遭报应了,你进去吧,小心点,别被她吓到,那老虔婆喜欢一惊一乍的吓人,一个不注意,魂都能给她吓走。” “诶。”张三金应着,谢过老胡后,去了关押顾老太的牢房,还真的差点被她突然的惊叫给吓了一跳。 张三金看向顾老太,见她已经从当初的富家老太太变成了一个眼窝深陷、头发披散、嘴角流着口水,不断啊啊叫着的邋遢老婆子。 张三金有些想吐,却还是按照规矩,对顾老太道:“黎石榴,顾生祥已经把你休了,我是来给你宣读顾生祥的休书的,你听好了。” 张三金开始念起顾老爷子的休书,这封休书写得相当恶毒,把顾老太贬得一文不值,连娼妇两个字都用上了。 顾老太全程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张三金,直到张三金把休书念完,快要转身走人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老六,休我!” 顾老六休了她,顾老六竟然敢休了她! 她原本是该嫁给少爷做二房的,阴差阳错的嫁给了顾老六,让顾老六捡了一个大便宜,顾老六还敢休了她。 “啊啊啊!”顾老太被刺激得差点疯了,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屈辱,不断惊叫着,把整个牢房的人都给惊动了。 砰砰砰! 老胡赶了过来,敲打着牢房的门,警告道:“老太婆赶紧闭嘴,再敢胡乱叫唤,我们立刻给你用刑,你不是想要见黎大人吗?要是被用刑,你极有可能死掉,那就见不到黎大人了。” 黎大人是顾老太的软肋,虽然气愤顾老六这个王八蛋敢休了她,但为了能活着见到黎大人,顾老太也停止了叫喊。 不过,她的眼睛却带着怨毒,瞪着张三金,朝着张三金吐了一口口水,说道:“六……奴,才!” 这是在说顾老爷子是奴才的意思。 张三金道:“行,你说的话我知道了,会把这话转告给顾老爷子。” 顾老太听罢,终于笑了。 而顾老爷子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给气死。 第917章 坏主意 潘霜娘这个贱人,他掏心掏肺的对她,她却把自己当奴才! 张三金觉得顾老太说得很对,顾老爷子就是个奴才,什么都听顾老太的,是把自己的亲生儿女给磋磨得不成人样。 可即使这样,顾老爷子还舔着脸要去认回顾大山,想要顾大山养他。 张氏可不管顾老太怎么骂顾老爷子,是立刻催促顾老爷子:“爹,咱们现在没事了,您赶紧写信,让张差爷把信送去给大伯,让大伯来接我们。” 张三金呵呵,理都不理张氏,只对顾老爷子道:“按照刑律,休掉罪妇后,你们一家就算脱罪了。这座宅子是黎家的赃物,关押的也是黎大人跟黎石榴的子女,你们既已脱罪,就要立刻离开。” 可别想懒着不走啊,衙门可不会管你们的饭。 张氏听得耍起无赖来,笑道:“差爷放心,我们一定会走的,但也得等我家大伯子来接了才能走啊。您看,是不是劳烦您去给我家大伯送个信,让他派车来接我们。” 张三金不想骂人的,可看着张氏这丑恶的嘴脸是忍不住了:“别一口一个大伯的,你们家跟顾大山家是什么关系自己不清楚吗?非要上赶子找骂,还让老子去给你们跑腿。看清楚了,老子穿的是公服,是当差的,不是你家的下人,再敢跟老子废话,把你们统统抓去衙门!” 张三金发了火,把张氏吓到了,不敢再缠着他不放。 张三金见她老实了,冷笑一声:“给你们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再懒着不走,每人一两银子的住宿费!” 一天天住在这里要吃要喝的,给他们吃素还闹腾,全都给他滚出去,以为衙门的银子不是银子吗? 张三金说完,歘一下,拔出刀子,吓唬张氏一顿后,收起刀子走人。 张氏被吓得不轻,顾老爷子则是很愤怒,狗仗人势的东西,你给我等着,等我认回大山,看你一个当差的还怎么横! 他家安哥儿可是县案首,未来的状元郎,一脚就能把你个衙役给踩死。 “爷,咱们现在该咋办啊?真要走吗?今晚住哪啊?”顾成礼问着,早就被家里接连发生的变故吓得没了主意。 顾老爷子不愧是跟着顾老太生活了几十年的,心里的坏主意多得很,眼珠子转了转,想出一个主意,花个半个时辰跟张氏、顾成礼说了之后,开始收拾东西走人。 张氏听了顾老爷子的话,是高兴得不行,虽然讨厌顾有福,也带着顾成礼去抬人了。 而顾大姑她们得知顾老爷子他们脱罪了,是气得不行,带着古氏、郑氏跟顾成志来阻拦,指着他道:“爹,您怎么能丢下我们不管,你不疼我们了吗?!” 顾老爷子看见她就像看见一顶绿帽子,差点没气得吐血,吼出一个字:“滚!” 一群杂种还想来攀扯他,要不是因为他们,他早就跟大山和好,如今在大山家里吃香喝辣、呼奴唤婢的过着老太爷的日子了。 顾大姑因着顾老太的缘故,从小就得顾老爷子的喜欢,见顾老爷子凶她,是立刻坐到地上大哭:“诶哟,老天爷你来看看啊,我爹他不要我们了,我们这么孝顺他,他一脱罪就想把我们给丢了。世上哪里有当爹的丢下孩子自己跑的道理?” 顾老爷子听得懵了,看着哭天抢地的顾大姑,这才发现顾老太生的儿女撒起泼来是多么的恶心……他想起当年顾大姑出嫁,想要拿走费氏的嫁妆,他心里想着这是继女,犹豫着没有立刻给,她就大哭着要上吊的事儿。 当时顾老太还跟他哭诉,说他这个当爹的不尽心,想要逼死女儿,他因此还内疚了,不但把费氏的嫁妆给了顾大姑,还陪送她两亩地。 陪送地啊,这在整个高水县都是不多见了,能带着娘家田地出嫁的姑娘,那在夫家就能挺直腰板嚣张的过日子。 可他这么对袁金枝,她却跟顾老太合伙想要他替她们顶罪! 顾老爷子想到这些,是恨不得把顾大姑给掐死,朝着张氏道:“打死她!” 可张氏哪里打得过顾大姑她们,最后闹了半个时辰,被顾大姑她们抓得满脸是血后,张三金才带人来把她们分开。 “张差爷,您咋才来?您可要为我做主啊,袁金枝这几个泼妇嫉妒我们能脱罪,想要杀了我们,呜呜呜……”张氏哭诉着,心里恨得不行。 张三金能给她做主就有鬼了,她被打得这么惨,还是张三金故意不让衙役们过来的缘故。 “别跟老子说这些废话,时间到了,赶紧滚,再不滚,一人一两银子住宿费,给不出来就一人一顿打。” 张氏没办法,只能哭哭啼啼的跟顾成礼架着顾老爷子跟顾有福离开。 “等等,把你们的包袱打开,再把衣服脱了,我们要搜身。” 这是为了避免他们夹带不属于他们的财物离开。 张氏哭喊起来:“诶哟,天老爷啊,衙役轻薄良家妇人了!” 梆一声,张三金直接给了她一棍子,骂道:“你喊什么?就你这样的,谁他娘的会轻薄你?黎家的婆子会给你搜身。” 旁边的衙役也是给了张氏一个白眼,这位大婶是有病吧,以为自己是大美人吗?给银子给他们,他们都不会动她。 “跟老婆子来。”黎家的婆子拽着张氏去了屋内,给她搜身。 你还别说,张三金他们真的从张氏、顾老爷子、顾有福、顾成礼的身上搜出许多不属于他们的财物。 那藏东西的地方还很奇葩,把张三金他们给恶心得不行,是把顾成礼给打了一顿:“娘的,你是花君吗?还往那个地方藏银票,揍不死你!” 张三金他们是直骂晦气,把带着黎家印章的银票、黎家印记的银子给收了,再把一些老顾家买不起的金首饰给收走后,才把他们给赶了出去。 张氏是心痛得滴血啊,她好不容易冒着风险去顾有文的屋里偷出来的东西,就这么没了。 可如今已经是下午,他们还得让顾大山来接他们呢,没工夫哭,是让顾成礼去买了一面铜锣后,就开始敲锣打鼓的哭喊:“诸位父老乡亲,我们是西北老顾家的,受了顾老太的蒙骗,落得如此境地。我家公爹是后悔不已,也知道错了,如今特地向我家大伯子认错,希望大伯能看在他瘫痪的份上,把他这个可怜的老父亲接回去赡养,让他这个老父亲尽一尽为父的责任,好好疼爱他们一家。” 第918章 打一顿 这里是墨香街的宅子门前,因着老顾家的事儿,府城里的百姓是三五成群的来这里看热闹,顾成礼的铜锣一敲,张氏一喊,立时围了不少人。 顾老爷子见大家伙围上来了,立刻老泪纵横的喊着:“山呐,亲儿,爹错了~” 连顾有福也在旁边哭:“大哥……我们错了……你原谅我们吧。” 世人都是同情弱者的,见顾老爷子跟顾有福的模样,立刻有人开始同情他们:“顾老爷子虽然听信了顾老太的话,可他怎么说都是顾大山的亲爹,如今病成这样,他这个做儿子的理应把顾老爷子接回去赡养。” 有人听了这话怒道:“养你爹呢!韦软蛋你说的这叫人话吗?顾老爷子以前是怎么磋磨顾大山一家的,都快把顾大山一家逼死了,你还来替顾老爷子说话,敢情他不是你爹,磋磨的不是你对吧?你这么心疼顾老爷子,把他接回去养着啊。” 又冷笑道:“你这种连老娘都不养的人,哪里敢养顾老爷子,你跟顾老爷子一样,都是只听媳妇话的蠢货!” 韦软蛋是府城出了名的怕老婆,自打娶了媳妇后,家里的铺子就交给媳妇跟岳父家管,那大舅子小舅子都靠着他家的铺子吃饭。 他媳妇的心肠还毒,嫌弃他老娘,把他老娘赶去塌了一半的老屋住着,一天就给半碗黄豆,把他老娘给饿得跟逃荒来的差不多。 韦软蛋还连个屁都不敢放,就由着媳妇磋磨自家老娘,看着媳妇把大鱼大肉给娘家人吃。 韦软蛋气得半死,指着骂他的人道:“你个奴才有何资格骂我?再敢多说一句,我立刻报官抓你!” “啊呸!我虽然是奴籍,可也比你算个人,你连自己亲娘都不养,任由你媳妇磋磨,有何资格来说顾大山一家,顾大山早就跟老顾家断亲了!” 这个下人正是善子,主子乃是府城盛和楼的说书先生柯郁李,在长年累月的耳濡目染之下,他骂起人来是相当利索。 骂完韦软蛋后,又对看热闹的百姓道:“诸位,你们都是市井里打滚的,还看不出顾老爷子的心思吗?他就是见着顾大山家有钱,想要缠上顾大山一家,好跟着过上吃香喝辣的日子。” 善子这话一出,看热闹的百姓又觉得顾老爷子确实是在装可怜。 可府城里有些老书生是相当迂腐,最重视孝道,觉得顾老爷子虽然有错,可他认错了啊。 当老子的都给你认错了,你当儿子的还敢不原谅?你这是想要反天啊,还有没有点孝道了? 府城屡试不第,已经两鬓斑白的牛老童生是吹胡子瞪眼的骂道:“顾大山身为人子,在亲父有难之时,理应跪迎亲父回家,如此把亲父扔在这里,天理难容!” 张氏听罢,立刻跪求牛老童生:“恩人啊,您可要帮帮我们,我们一家两个男人瘫了,成礼的腿脚又不好,实在是没办法单门独户的过日子,大伯他要是不管我们,我们一家四口只能去跳井了!” 牛老童生是被人瞧不起了一辈子,如今得张氏喊一声恩人,那是激动得不行,立刻道:“你先莫哭,咱们大楚是以孝道治国,皇帝陛下都讲究孝道,他顾大山敢不认亲爹?你等着,老夫这就召集府城的读书人去衙门状告顾大山,定要让他把你们接回家去,好好养着。” 在场的百姓有大半懵了,这牛老童生是不是疯了?竟然真要帮老顾家出头? 张三金也懵了,没想到老顾家都这样了还能来这一出,是气得来赶人:“顾张氏你做什么?这里是府城衙门封禁的宅子,你在这里唱大戏呢?赶紧给老子滚,再敢在城中乱说话,小心衙门治你的罪。” 可张氏仗着牛老童生帮自己,根本不搭理张三金,只跪在地上哭,就是不走。 张三金没办法,只好让手下的人盯着,别让张氏他们胡来,自己则是跑去府衙,求见古知府,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他。 “大人,他们明显是要用孝道逼迫顾大山一家,继续吸顾大山家的血,不能由着他们这么做。” 古知府道:“本府自然知道顾老爷子是故意的,可这事儿迟早会来,咱们也没办法,只能交给顾大山家自己解决。” 以顾老爷子的德行,只要他不死,就会咬死顾大山家,继续吸血,他们帮不了的。 且他也想看看,遇到这样的事儿,顾锦安会怎么解决? 要是顾锦安能把这事儿解决好了,此子前途无量;若是不能,那他就不值得自己扶持。 “你先回去盯着,别让他们闹出太大的事儿就好。”古知府把张三金给打发走了。 张三金很无奈,只能先回去。 墨香街宅子门前,张氏他们还在哭诉着,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过除了一些迂腐书生以外,同情顾老爷子的百姓并不多。 百姓们之所以没有同情顾老爷子,是因着顾锦里养了说书先生的缘故。 府城的说书先生们已经动了起来,重复说着老顾家做下的恶事。 即使有说书先生控制城里的话头,可顾老爷子跟张氏他们这般装可怜喊冤,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儿。要是不赶紧处理,顾锦里家的名声依然会受连累,尤其是顾锦安。 他要考科举,名声不能有亏。 而他县案首的名气也传到了府城,府城里有些高傲的读书人颇为嫉妒他,想要看他出丑,因此也出动了,是怂恿牛老童生去府衙告官。 牛老童生头脑一热,撸起袖子就要去状告顾大山一家,却有人喊道:“牛老先生,您是读书人,去府衙怎么也得换身新袍子吧,这样穿着旧衣服去,多不体面啊。” 这个说话的人是乔装过后的三喜。 牛老童生爱面子,听到这话,看看身上的旧袍子,脸上挂不住,就对那些怂恿他的书生道:“你们先去衙门等着,老夫回去换身新衣。” 其实牛老童生没有新衣服,他是想去店铺里租借,因此死活没让那些书生跟着。 然而,他刚走没多久就遇上几个乞丐,被乞丐们狠狠打了一顿,还把身上的一百多文钱给抢走了,连身上的衣服跟鞋子都扒了。 这几个乞丐抢了牛老童生后,还嫌弃他身上的银子少,骂了他一句:“连自家的日子都过不好,还来说别人,真是枉为读书人!” 说完踹了牛老童生几脚后,一溜烟跑了。看他们跑步的姿势,那是个个会拳脚,而这些人正是大庆手底下的人。 第919章 了断 大庆一直带人盯着老顾家,见老顾家来了这一招,很是气愤,又见牛老童生偏帮老顾家,二话不说就先收拾了牛老童生。 牛老童生被抢,全身上下就剩下一条亵裤,是老脸丢尽,急忙遮着脸,抄小巷子跑回家里躲了起来,没敢再出门去府衙状告顾大山。 大庆他们回到顾锦里家的宅子,把顾老爷子做的事儿告诉他们。 顾锦里脸色冰沉如霜,眼里已经迸出杀气,秦三郎见她动了大怒,用袖子遮住手掌,悄悄握住她的手,道:“交给我。” 要是她想杀了顾老爷子,他会派人去做,不用她动手。 顾锦里的手上一暖,被他发烫的手包裹着,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她先前没有杀顾老爷子,是顾锦安说,顾老爷子是顾大山的亲爹,老顾家可以没有人理伦常,但自家不能没有。 他们是人,不能为了老顾家那群人变成畜生,不值得。 顾锦安也看见顾锦里眼里的杀气,但他还是那句话:“其他人可以动,顾生祥不可以,特别是闹得这么大的情况下,他要是突然暴毙,一定会有人怀疑咱们家。” 顾大山坐在客堂里,是气得浑身发冷,嘴巴都白了,他实在没有想到,都这样了顾老爷子还能闹腾。 崔氏见他气得浑身发抖,很是担心他,握着他的手道:“他爹,你别吃心,你还有我们。” “爹不难过。”程哥儿也挨着顾大山坐着,抬头担心的看着他。 顾大山听罢,气得发白的嘴巴扯出一抹笑容,看看崔氏,看看程哥儿,又看看同样担心的顾锦绣,笑道:“爹没事。” “大山,你打算咋办?”三爷爷三奶奶跟罗父楚氏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不多时,陈氏跟顾大贵他们也来了,是一来就大骂顾老爷子:“这个不知廉耻的老东西,他还有脸来认回你们,他怎么不去死?” 又道:“大山伯,你可别上当啊,那顾老狗就是看上你家的银子了,想认回你分银子,那心里根本没有你这个儿子,要是有,往前几十年能那么对你?你可得忍住咯,不能把这老王八认回来!” 顾大贵见她骂得不像话,赶忙呵斥道:“给我闭嘴,你个臭婆娘,你咋说话的,顾老六再怎么说也是大山哥的亲爹。” 什么老王八、老狗的,你这不是连大山哥也给骂进去了。 顾大山已经麻木了,陈氏想怎么骂顾老爷子都成,他没吱声,倒是客堂门口响起一阵哭声来,是顾大丫来了。 她听说了顾老爷子做的事儿,是气得差点晕过去,来到门口看见顾大山脸色惨白的模样后,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大哥~” 只喊了这么一声,就坐在客堂门槛上,捂着脸痛哭:“呜呜呜……他怎么能这样?就不能放过我们?我们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狠我们,非要把我们置于死地才罢休!” 明哥儿跟安哥儿还要考府试,顾老爷子这么闹,让两个孩子怎么办? 眼见着就要出息了,这又要被顾老爷子给毁了。 顾大丫实在是太委屈了,是嚎啕大哭,喊着费氏:“娘,娘您死得太早了,女儿跟大哥这辈子是被老顾家给害苦了。” 顾大丫回想自己这一生,是打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过过好日子,而这些苦都是她的亲生父亲给的,她是越想越委屈,越哭越汹,差点哭晕过去。 最后竟然喊道:“娘,娘您回来把女儿带走吧……女儿受够了,不想再过这种日子。” 戚盘子听到这话是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顾大丫。 戚康明、戚康乐跟戚康平夫妻则是说着安慰的话,可顾大丫像是听不到般,哭得委屈不已。 三奶奶见状是哭得不行,过来抱住顾大丫,道:“大丫不哭,都过去了,老顾家的人再也不能欺负你了。” 所有人都被顾大丫崩溃的大哭给惊到了。 在他们的认知里,顾大丫是最坚强的女人,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打倒她,可此刻她却哭得像个孩子,浓郁的悲戚笼罩着她,让她看起来那么无助。 顾锦里看着这样的顾大丫,是立刻就想去把顾老爷子给剁了喂狗! 顾大山也红着眼圈,却撑着没有掉泪,站起身走到顾大丫身边蹲下,道:“大丫不哭,大哥今天就去跟他做个了断。” 顾锦里听了问道:“爹,您想做什么?” 顾大山道:“他不是想见我吗,那我就去见见他。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把他认回来。” 顾老爷子是什么德性,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不会再把这样的恶人认回来磋磨自己的孩子。 秦三郎道:“大山叔,您不出面也成,给我一天时间,我会把这事儿解决好。” 顾大山却摇头:“大山叔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可事情闹到这一步,必须我出面才能解决,不然安哥儿的名声就毁了。” 他看着顾锦安道:“这是我最出息的儿子,眼见着就要出息了,我不能让顾老爷子用孝道毁了他。” 顾老爷子的事儿,外面的人不仅会骂他,还会骂安哥儿,人言可畏,在讲究孝道的大楚,一个不孝顺祖父就能把安哥儿的一生给毁了。 顾锦安听了很欣慰,爹不心软就好,他走过来道:“爹,儿子陪您去。” 顾大山原本是不想同意的,可罗父却道:“大山,让安哥儿陪你去吧。他陪着你,能显得他孝顺,不然只有你出面,他还是会被骂。” 顾大山想了想,最终点头答应,带着顾锦安去。 顾大丫一家也要去,却被顾大山拦住了:“大丫你们不能去,李家人还在府城,不能让他们见到你们。” 不然乐姐儿被卖进楼子里的事儿就会曝光,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最终顾大山带着崔氏、顾锦安、程哥儿、三爷爷三奶奶,以及罗家、陈氏一家去见了顾老爷子。 顾锦里她们已经是大姑娘了,不好出面,却也坐着骡车跟去,坐在骡车里听动静。 …… 墨香街宅子,顾老爷子他们还在哭,人群里突然一阵惊呼:“大家快看,是顾大山,顾大山来了!” 这一声喊,让整个墨香街炸开了锅,所有人都自动向两边退去,给顾大山他们让开一条路来。 有同情顾大山的,看见他来了,对他道:“顾老爷子就是想要攀上你家,继续搂你家的银子,你就该躲起来,来见他做啥?” 见这一面可是要费不少银子的。 有几个嫉妒顾锦安,想要趁机坏他名声的书生是指着同情顾大山的人骂道:“常掌柜,你个眼里只有铜臭的不孝之人,你这是在教唆顾大山一家不孝吗?” 说着眼睛是瞥向顾锦安,冷笑道:“顾大山得亏是来了,要是不来,他全家都是不孝子。咱们大楚是以孝治国,不孝者,不能科考!” 第920章 断指 顾锦安笑了,看都没看这些书生一眼,只道:“蝇苟鼠辈,是非不分,即使科考得中,也是害国害民。” 那些书生听罢气得不轻,指着顾锦安道:“你说什么?你敢骂我们!我们说的是实话,你不赡养亲祖父,就是不孝。” 顾锦安提醒他们:“顾生祥不是我爷爷,我家跟他家早已断亲,这是府城衙门判定的事儿,你们要是有任何不满,大可去砸了府城衙门。” 几个书生一噎,更加愤怒:“顾锦安你什么意思?竟敢让我们去砸府城衙门!” “不敢吗?”顾锦安冷笑:“也对,你们皆是鼠辈,只敢学长舌妇来诋毁别人的名声,哪里敢像个男人一样去府城衙门用刑律来讲公道。” 顾锦安这话骂得相当毒,是嘲讽他们是阉人,不做男人事儿。 顾锦里她们坐在骡车里,听到这话喊来大庆:“那几个叫什么名字?做过什么丢脸的事儿?全都查出来,让说书先生给他们扬扬名。” 想要趁机坏了她大哥的名声,那她就让他们尝尝坏了名声的滋味。 “是。”大庆立刻去办。 而顾老爷子听见顾大山来了,心里是得意得不行。哼,任你断亲了又如何?还不是被他给逼出来了。 “山呐,亲儿,爹错了~”顾老爷子一个劲的哭喊着,一副病入膏肓、知错要改、没了顾大山这个儿子就会死掉的可怜模样。 张氏立马跟着哭道:“大伯,爹他知错了,爹其实是疼你的,全是黎石榴那个贱妇的错,是他挑拨你们父子的关系,让你误会了爹。” 顾成礼也赶忙哭道:“大伯,爷爷快不行了,爹也残废了,我的腿脚也瘸了,您要是不管我们,我们就要饿死街头了。” 张三金看不下去了,吼道:“别听他们胡诌,他们身上可是有八十多两银子呢,这些银子足够他们去城外安家落户,好好过日子。他们就是见着顾大山家有钱,想要不干活,跟着顾大山家过好日子。” 张氏气得不轻,却不敢发火,只哭着道:“爹他瘫了,这一天的医药费就要十几两银子,那八十两银子能顶什么用?” 又求顾大山:“大伯,大伯您……” 顾大山不理会张氏,直接越过她,来到顾老爷子面前,道:“我今天来见你,不是要认回你,而是要跟你做个了断。” 顾老爷子听到这话急了,是啊啊叫着:“山,亲儿,爹错了……别这样。” 顾大山恍若未闻,自顾自地说着:“原本听说你瘫了,我心里还有些难过,可今天你闹这一出,是想要害死我的安哥儿……你明明知道安哥儿要考府试了,却这般闹腾,想要用不孝这两个字毁了他的前程,我不答应。” “他是我的儿子,自小受了诸多苦,差点被你们给弄死,好不容易出息了,我不许你们再害他。” 顾老爷子听得心下大惊,顾大山这个蠢货变聪明了,他赶忙解释:“儿,误会……” 顾大山依然当做没听见,继续说着:“咱们已经断亲,不再是一家人。我跟你也没什么父子情……我七岁就被顾老太赶出家门赚钱,一年也见不到你几回,而每次回来想要跟你好好说话,你就是问工钱……你可知,那些工钱是你们在屋里猫冬烤火的时候,我冒着风雪给人扛货扛出来的?” “有好几次,我差点就被货物给压死。” “我不求你心疼我,只求你们善待大丫,可你们是怎么做的,你竟然要把她卖进楼子里,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她在你眼里连袁金枝那个继女都比不上吗?” 又说起顾锦安四兄妹受的苦:“安哥儿、绣姐儿、小鱼、程哥儿,全是你的亲孙,你却由着顾老太打骂他们,安哥儿差点就被你们打死了,程哥儿小时候被你们打得不敢说话……我一直很不明白,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这么恨我们,恨不得杀了我们一家子?” 顾大山平静的说着,可在场的人听了却有不少人哭了起来。 他们大骂着顾老太爷:“你还是不是人?这么对亲生儿子,连孙辈都想害死!” 又有人指着那几个书生骂道:“你们也是一群畜生,帮的都是什么狗东西,顾老爷子是个值得帮的?” 那几个书生被骂得面红耳赤,狡辩道:“我们是在维护孝道。” “呸,狗屁的孝道,你们就是见着顾锦安是县案首,怕他跟你们争府试的名额,故意用孝道做筏子,想要毁了他!” 顾大山今天来见顾老爷子,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顾锦安,听到这话,他转头看向那几个书生,问他们:“后生,你们可知道什么是孝道?生我者除了父亲,还有母亲,我娘是被顾老爷子跟顾老太害死的,我若孝顺了顾老爷子,又如何让我娘瞑目?” 这几个书生是被问得哑口无言,有两个聪明的已经溜走了。 在场的人听了顾大山的话,是惊呼出声:“对啊,顾老爷子可是帮着顾老太害死了顾大山亲娘的,要是顾大山再把顾老爷子接回去赡养,岂不是对不起他娘?” 顾大山见大家开始维护他家,松了一口气,他怎么样都可以,但他不能害了自己的儿女。 “大山~”顾老爷子还想说话,却被顾大山打断。 “人生七十古来稀,我最多也就能活个七十岁,往前三十六年都给了老顾家,不欠你的了……你好好保重吧,我不会再来见你。” 说完,站起身,带着顾锦安、程哥儿往回走去。 张氏见顾大山没有认回他们,也没有给钱,是立刻打了顾老爷子一下:“爹,银子啊。” 顾老爷子见顾大山非但没有认回他这个爹,还让他当众丢了大脸,是恼羞成怒,吼道:“站,住!” 顾大山听见了,却是脚步不停,继续走着。 顾老爷子更加愤怒:“你是,我儿……命是我的……不认,把命,还来!” 竟是要顾大山把命还给他。 在场的人都惊了,终于见识了顾老爷子的狠毒。 顾大山听罢,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见他回头,狰狞着道:“不认,赔命!” 顾大山看着顾老爷子那张犹如地府恶鬼的脸,心里对他最后的一点期望也没了。 紧接着,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事儿。 他笑了笑,突然夺过罗武腰间的佩刀,对着自己的手就是一刀。 “爹!”顾锦安想要去拦已经来不及,顾大山的左手拇指已经被砍了下来,掉在地上。 顾大山似乎感觉不到痛,任由鲜血流着,苍白着脸,捡起地上的断指,由顾锦安扶着,一步步向着顾老爷子走去。 顾老爷子怕得不行,以为顾大山疯了,要过来杀他。 可顾大山来到他面前后,却是跪下了,把自己的断指放在他的面前:“你生我一场,如今我把血、骨、肉还给你,以后咱们再无瓜葛,我只侍奉我娘,让她香火百年不断。” 顾老爷子惊了,没想到顾大山会做得这么绝。 在场的百姓也震惊得懵了,没想到顾大山会断指还父。 第921章 索命 崔氏是个妇人,又不爱露面,原本是跟在身后不远处的,此刻是急忙跑了过来,用手帕包住顾大山的断指,死死摁着,不让血继续流。 可这是砍断骨头的,血一时半刻根本止不住。 顾大山看着她道:“我没事,不疼。” 崔氏掉下泪来,生生把自己手指给砍断了,哪里能不疼? 张氏跟顾成礼也被顾大山这一手给吓得脸色发白,在他们的印象里,顾大山一直是懦弱的,从来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敢砍断自己的手指,还把断指还给顾老爷子。 正害怕着,看见崔氏来了,张氏的眼睛立刻亮了……崔氏,在老顾家待了将近二十年,几乎天天被她们欺负,从来不还手,瞧瞧如今还吓哭了,定是跟以前一样好欺负。 张氏为了银子,是立刻抓住崔氏,哭道:“大嫂,大嫂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吧,给我们点银子,让我们赡养爹。” 大声哭喊后,又压低声音威胁崔氏:“识相的就拿银子来,不然我们闹得你们家宅不宁。我们不要多,一万两就够了,只要你给了银子,我们不会再纠缠你们。” 崔氏听到这话是懵了,呆呆看着张氏,实在没想到一个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他们早就断亲了啊。 张氏见崔氏愣住,越发高兴,崔氏这个软蛋,果然被她吓唬住了,又继续威胁:“给银子,不然我们天天抬着老头子上街喊冤,败坏你们一家的名……” 啪一声,崔氏气得扇了张氏一巴掌,抖着手道:“张氏,你不用威胁我,我们家已经跟你们断亲了,再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会给你一万两银子,你死心吧。” 看热闹的百姓惊了,问崔氏:“你说啥?顾有福媳妇问你要一万两银子?诶哟,她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大家伙听了顾大山的话,本就对顾老爷子气恨得不行,又听见崔氏说张氏威胁她,要一万两银子,是再也忍不住,指着张氏大骂。 张氏早被崔氏的一巴掌给打懵了,天老爷啊,崔氏打她,崔氏竟然敢打她,反了啊! 张氏气得不行,想要冲过来打崔氏,却被陈氏打倒在地。 陈氏是直接一屁股坐在张氏身上,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啪啪啪的扇着巴掌,边打边道:“诸位乡亲父老,我是西北顾家村村长的小儿媳妇,认识张氏十几年了,你们是不知道张氏多恶心,她偷人!把十里八乡的懒汉都偷遍了,要不是赶上逃荒,她早就被浸猪笼。” 这话一出,墨香街是炸开了锅,大家是七嘴八舌的问陈氏:“真的?张氏她偷人?还把十里八乡的懒汉都偷遍了?” 陈氏边打边点头:“自然是真的,你们是不知道这娼妇浪起来有多可怕,说出来能吓死你们,是连那一年不洗澡的脏汉子都下得了手。” 陈氏说话荤素不忌,是把张氏给气疯了,扯着嗓子吼道:“陈氏胡说八道,我没偷人!” 陈氏呵呵,管你偷没偷人,能让大家骂你就成了。 陈氏教训完张氏后,生怕张氏发疯打她,拔腿就跑。 顾大贵算是服了她了,也怕她被打,赶忙把她拽到自己身后,让她躲起来,要是张氏跟顾成礼冲过来打人,他也能替她挡挡。 陈氏这么一搅和,现场是乱成一锅粥,张三金跟衙役们急忙出动,结成人墙围住张氏四人,不让他们发疯打人。 张氏威胁崔氏不成,反被打了回来,还被陈氏污蔑了一把,是气哭了,指着躲在顾大贵身后的陈氏道:“你们给我等着,以为我家没靠山吗?我家蓉姐儿可是世家妇,等她在詹家站稳脚跟,你们就死定了!” 陈氏从顾大贵身后探出个头来,朝着张氏呸了一口:“啊呸,就你家顾蓉那张脸,能做世家妇?世家少爷是没见过女人吗?娶头猪都比你家顾蓉白净!” 又嘲笑道:“还世家妇,你家顾蓉给詹三公子白睡的事儿都被说书先生编成戏文了,说她连楼子里的娼妇都不如,那楼子里的女人睡一回还能赚点银子,你家顾蓉是白送啊。” “这奔者为妾,你家顾蓉就这么去了詹家,别说做世家妇,是连个暖床丫鬟都当不上。知道她为啥连暖床丫鬟都当不上不?因为她丑啊,那世家丫鬟一个个好看得跟小姐似的,你家顾蓉能争得过人家?” 张氏听罢,气得差点厥过去,论吵架,十个她都不是陈氏的对手,是被陈氏骂得没有还口之力。 顾锦安见这里乱糟糟的,不愿意再待,对顾大山跟崔氏道:“爹娘,咱们走吧,爹的伤口得赶紧包扎。” “诶,咱们赶紧走,不在这里待了。”崔氏掉着眼泪,看着顾大山,心疼得不行,在这里多待一刻,他心里就多难过一刻。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顾大山有多想得到顾老爷子的疼爱,那是他期盼了一辈子的父爱。 可事与愿违,给家里出力最多的他,却是顾老爷子最讨厌的儿子。 顾大山的伤口是钻心的疼,可他不想崔氏担心,笑着道:“诶,咱们回家。” 言罢,由崔氏跟顾锦安扶着往回走去。 顾老爷子知道顾大山这一走,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搭理他了,是疯了一般,朝着他吼道:“逆子……不孝……回来!” 看热闹的百姓们听着他的骂声,看着他宛如恶鬼般的狰狞老脸,是没人再同情他。 三爷爷跟三奶奶没有走,而是走了过来,看着顾老爷子道:“老六,你说大山是你的亲儿,可你看看自己,你是怎么对他的?根本没把他当人看,你有什么资格要他孝顺你?” 顾老爷子气得啊啊啊叫,瞪着充血的眼睛说着:“绝户……抢我儿!” 三爷爷笑了,懒得跟顾老爷子辩解,只道:“老六,善恶终有报,你帮着黎石榴害死了费氏,又虐待她的一双儿女,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顾老爷子愣住了,身上突然发起冷来……他自然是害怕费氏找他索命的。可他觉得自己是顾大山的爹,顾大山就得听他的,要是不听,他就有权利杀了这个不孝子。 其实他今天没想过要跟顾大山闹翻,可顾大山竟然敢不认他,让他丢了大脸,他是气恨了才口出恶言的。 第922章 给银子 三爷爷不管顾老爷子是怎么想的,该说的话他已经说完了,看向三奶奶道:“老婆子,把银票给他们。” 银票! 张氏跟顾成礼听得眼睛都直了,原本以为顾大山走后,他们是一点好处也捞不着了,没想到顾老三夫妻会给他们送银子。 张氏立刻伸出手:“三伯、三伯娘,侄媳妇就知道你们心里念着我们。银子呢,给侄媳妇吧。” 三奶奶看着张氏这副见钱眼开的嘴脸,恶心得不行,可这笔银子必须给:“这是十张百两银票,总共一千两银子,足够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你们拿了这笔银子后,立刻离开河安府,不能再缠着大山一家,否则我们就要去衙门告你们,让你们赔钱。” 他们会给银子给老顾家,一是要用这笔银子买断顾老爷子对顾大山的纠缠;二是要让看热闹的百姓知道,顾老爷子虽然瘫痪了,但他并不可怜,有一千两银子傍身,就算大山不认他,他也能过好日子。 说白了,三爷爷三奶奶就是想用这千两银子堵住那些还想继续说顾大山、顾锦安不孝的小人的嘴。 在场的人看见三奶奶拿出十张银票后,立刻冲过来看,见银票是真的后,惊呼:“真是十张百两银票,一千两,足足一千两啊,顾老爷子发财了。” 这么多银子,顾老爷子就算瘫痪也能继续做老太爷。 百姓们是唏嘘不已,说三爷爷三奶奶当真心善,又对顾老爷子道:“顾老头,你如今有银子过好日子了,别再缠着顾大山一家了。他都快被你逼死了,怎么说都是你的儿子,你就放过他吧。” 哼! 顾老爷子冷哼一声,一千两银票算什么?要是他能认回顾大山,能得到的可不止一千两。 张氏赶忙答应下来:“诶诶诶,三伯娘您放心,拿了这银票后,我们不会再找大伯一家的麻烦。” 说着要抢过银票,三奶奶却不给:“你们老是说话不算数,老婆子怕了你们了,你们写一份承诺书,摁了手印后再来拿银票。” 这一招是跟小鱼学的,白纸黑纸加手印,比说一大箩筐的承诺话要有用。 张氏怒了:“三伯娘您咋还把我们当骗子防呢?” 三奶奶冷笑:“你们家的人我都信不过,想要银票就写承诺书,不然就别拿这银子。” 张氏没办法,只好同意。 在场有人识字,帮着她们写了承诺书,张氏、顾老爷子、顾有福、顾成礼四人都摁了手印后,三奶奶才把银票给他们。 张氏拿了银票,心里还不得劲,推了推顾成礼。 顾成礼立刻哭道:“三奶奶,侄孙儿多年未见您跟三爷爷,你们如今住在哪里?侄孙儿想要去看看你们,尽尽孝道。” “啊呸,你知道个屁的孝道,不就是见着三伯娘有钱,想要跟她套近乎,再抢了他们两老的银子嘛。”陈氏指着顾成礼骂道:“顾成礼啊顾成礼,你还是不是人?连绝户老人的傍身银子都抢,也不怕天打雷劈!” 顾成礼嘴巴本来就笨,被陈氏骂懵了,看着三奶奶,委屈的哭道:“三奶奶,我知道爷奶做了很多错事儿,可我是无辜的啊,我没有坏心思,真的只是想以后多去您老的住处,侍奉您跟三爷爷而已。” 三爷爷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这话是笑了,看着顾成礼道:“礼哥儿,我们虽然老了,却还没有老糊涂。你说自己无辜,可当初大山家的那张卖身契是咋回事儿?你爹冒充大山摁了手印,而你们一房人出来作证说手印就是大山摁的,害得大山一家差点被卖,你还有脸来说自己无辜?” 老顾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就连最小的顾成志跟顾蓉都害过大山一家。 “礼哥儿,侍奉我们二老就不必了,以后你好好做人就成。”三爷爷说完这句,拉着三奶奶的手走了。 陈氏临走前还喊了一嗓子:“诸位父老乡亲,记住顾成礼他们四人的嘴脸,他们一家就没一个好东西,莫要再被他们骗了!” 顾成礼听罢,恨得不行,眼里冒出冷光,盯着陈氏。 陈氏被吓了一哆嗦,急忙跑了,还不忘来上最后一句:“张氏偷人啊!” 张氏快气疯了,要去追打陈氏,可她手里拽着银票,不敢乱跑。 陈氏他们走后,宅子门前还继续热闹着,城里百姓是指着张氏他们大骂。 张氏不需要再做戏装可怜后,是立刻回骂道:“你们最好对我们客气点,不然等我家女儿回来省亲,你们就完了!” 张三金快吐了:“别说废话了,赶紧滚吧。” 还有脸提她家女儿,她家女儿已经被詹家处理掉了吧? 张三金实在是受不了张氏他们,嫌弃他们动作太慢,直接带着衙役赶人,把他们轰出了墨香街。 张氏他们有了银子后是豪横得不行,去了府城最大的客栈,包下一座院子落脚,还去酒楼订了一桌子好菜大吃大喝。 大庆他们把张氏四人的动向告知顾锦里。 顾锦里冷笑出声:“继续盯着,再派人把离他们住处最近的两个院子包下来,今晚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以为闹了这一场,让她爹断了手指不需要还吗? 吃吧喝吧,过了今晚,你们是连泔水都没得吃! “是。”大庆带着人立刻去安排。 顾锦里则是给顾大山把脉,顾大山一直撑着,刚刚进家门就吐血倒下了,他们急忙把他抬回正院,如今正在救治。 “小鱼,你爹咋样了?”崔氏问着,心里担忧得不行。 顾锦里道:“娘别担心,我爹就是郁结于心,给他扎针散血行气就成。” 不多时,顾锦里就给顾大山扎完针,开了药方,对崔氏道:“娘,我爹天快亮才会醒,您别担心,也不用熬夜守着,可以放心睡觉。” 可崔氏哪里能放心,是一直守着顾大山,就怕他有个好歹。 顾大山在老顾家的时候受了很多苦,但这几年时常吃顾锦里配的药膳,身体养得不错,是半夜就醒了。 不算明亮的屋子里,崔氏正蹲在地上,看着温在炉子上的肉粥。小鱼说了,要是大山醒来了,可以给他先喝点粥。 顾大山看见崔氏,心下一安,喊了一声:“敏娘~” 第923章 生不如死 当年带着崔氏流浪的老妇人曾经喊过崔氏敏姐儿,顾大山听了后,就喊她敏娘,一喊就喊了二十年。 “他爹,你醒了。”崔氏听到顾大山的声音,欢喜得不行,跑了过来,问道:“觉得咋样?心口可疼?” 今天进家门的时候,他是捂着心口吐了血的,当时整张脸从惨白变成了金纸,眼见着就要过去了,差点没把他们吓死。 顾大山扯扯嘴角,笑道:“不疼,就是有点累,你别担心。” 说着,抱住了崔氏,哽咽着道:“敏娘,对不起,是我看清得太晚,要是早些年就看清他的真面目,也不会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他不是个好丈夫,不是个好爹,让自己的妻儿受了太多的苦,这个家要不是有小鱼跟安哥儿,早就被老顾家害得没了。 崔氏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道:“没事,如今咱们一家都好好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以前的事儿不要再想了。” 她明白顾大山对顾老爷子的感情,毕竟是亲父子,他心底总是存着点期望,想着只要自己听话,好好给家里赚钱,孝敬顾老爷子,顾老爷子就会看到他的好。 可顾老爷子不是人,薄待了他一辈子,到如今都不悔改,只想继续缠着大山,吸他的血。 顾大山没有再说话,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崔氏怕他难过,正想安慰他,却发觉自己的脖子湿了。 顾大山哭了,在撑了这么久后,抱着崔氏,汹涌的掉着眼泪,但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在控制不住的时候溢出几道哭声。 崔氏知道他心里难受,需要大哭一场,她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跟他一起默默流泪。 顾大山哭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哭累了,也放下了,不好意思的对崔氏道:“让你看笑话了。” 崔氏嗔他一眼,拿过帕子给他擦眼泪:“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种话,你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好。” 她就怕他会闷在心里,又会郁结得再吐血。 顾大山道:“你放心,我不会再想了,不值得。” 或许他这辈子就是个没有父缘的人,既然如此,那他就不求了,只抱着媳妇孩子过日子。 说完想起四个孩子,又问道:“程哥儿他们呢?没有被吓到吧?” 程哥儿年纪小,绣姐儿胆子小,他怕自己突然吐血会吓坏他们。 崔氏摇头:“他们都大了,哪里还那么容易被吓到,你安心养着,别担心他们。” 顾大山听得放心了些,又问起顾锦里:“小鱼呢?晚上没乱跑出去吧?那丫头脾气大,我怕她跑去找张氏算账。” 崔氏道:“没有,她晚上睡觉前还过来了一趟,你就别担心她了。” 虽是这么说,可崔氏心里却泛起嘀咕,小鱼不会真的跑去找张氏算账了吧? 崔氏不愧是顾锦里的亲娘,很是了解这个女儿,顾锦里确实溜了出去,如今正坐在张氏屋里,看着大庆给张氏用刑。 大庆按照顾锦里的吩咐,用毫毛细小的长针刺进张氏两边腋下的肋骨缝里,以及两边的腰间。 这两个地方都是人体最疼的地方,而长针上还沾着药粉,痛感加倍,张氏是痛得差点晕死过去。 可顾锦里不会让她晕倒,行刑前给她吃了药丸,让她清醒着受刑。 张氏是哑着嗓子惨叫着,被折磨了两个时辰后,才被拿开罩住她的布袋,看见了顾锦里:“是,是你……你个贱人怎么敢……” 啪啪两声,顾锦里扇了张氏两巴掌,冷笑道:“怎么敢这么对你是吧?你放心,我不但敢对你用刑,还敢杀了你,我今晚来就是要收了你这条贱命的!” 言罢是砰一声,对着张氏的脸踹了一脚,把张氏踹倒在地。 “是谁给你的胆子,到了今天还敢算计我家?上次骡车翻车的时候你没事就觉得自己命大是吗?”顾锦里笑了,笑声里带着阴冷与残忍,道:“你们一家的命都捏在我手里,我想要你们什么时候死都成。原本想着你们这一房只拿一个顾有福祭天就算了,可你偏偏要找死,那就怪不了我了。” 张氏大骇,惊恐的道:“害有福残废的人是你?” 顾锦里点头:“没错,就是我。” 张氏听后是打着哆嗦质问顾锦里:“这,这可是杀人,你怎么敢这么做?!” 顾锦里笑了:“我怎么不敢?我不但敢杀顾有福,我还敢杀你。” 她笑着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直接刺了张氏一刀,不过没有刺中要害,直接刺穿她的手臂而已,可这就足够吓死张氏。 张氏惊恐不已,彻底怕了,顾不上手上的伤,急忙求饶:“小鱼,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只要你放过我,我明天就带着那老头子走,再也不帮着他去找你家的麻烦。” 顾锦里摇头,说出两个字:“晚了。” 又笑道:“你放心,你今晚不会死,你会继续活着,只是会活得生不如死。” 这话比直接杀了张氏还可怕,张氏快疯了,惊恐的问道:“你,你啥意思?” 大庆道:“扎你的长针里淬了毒,你的身体会变得越来越差,最后你会五脏六腑腐烂生虫而死。” 五脏六腑腐烂生虫而死! 张氏听罢,浑身一寒,差点吐了,哆嗦了片刻后,又瞪着顾锦里道:“说谎,你在骗我对不对?世上哪有这样的毒药?” 顾锦里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你明天就知道了。” 说完对大庆使了个眼色,大庆一掌劈晕张氏。 收拾完张氏后,顾锦里又去见了顾老爷子给顾有福。 她没跟他们客气,一来就狠狠打了他们一顿,拿着秦三郎递过来的木板子,朝着顾老爷子的老脸猛扇,把顾老爷子扇得哇哇叫,见鬼般看着她。 这,这是顾小鱼?顾大山的二闺女?这个贱丫头怎么敢打他?他可是她的亲爷爷! 顾锦里扇完后,通体舒畅,看着顾老爷子道:“你个老王八,被顾老太戴了一辈子绿帽都不敢吭声,就敢欺负我爹,以为我家还跟以前一样吗?既然你这么找死,那我只好毁了你们,让你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顾老爷子被打还被骂,是边哭边瞪着顾锦里,嘴里挤出两个字:“你死……” 还没说完,嘴巴又被板子狠扇了一下,把老门牙都给扇没了。 顾锦里扇完后,对大庆道:“大庆,给他吃药。” “是。”大庆拿出两枚哑药,给顾老爷子跟吓得发抖的顾有福一人吃了一枚。 顾有福快吓死了,见自己被喂药,以为是要命的毒药,直接吓得晕死过去。 顾锦里啧了一声:“真没用。” 顾老爷子从没见过这样凶残的顾锦里,是看着她直打哆嗦。 然而,顾锦里还有更凶残的,解决掉他们之后,让人去隔壁收拾顾成礼。 对付顾成礼就简单粗暴多了,直接让游安他们把顾成礼给暴打一顿,再把三奶奶给他们的银票,以及老顾家的八十两银子全部抢走。 没了银子,对于顾老爷子他们来说,堪比天塌了。 第924章 群男变渣史 顾锦里看着被打得浑身是血的顾成礼,心里还不解气,拿出两包药丸递给大庆:“红纸包的拿去给顾成礼吃,黄纸抱的拿去给顾有福吃。” 这两种毒药是不同的,所发的病症都不一样,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吃下去后不会立刻就死,只会损害他们的身体,折磨他们直到死去为止。 “是。”大庆很听话,又拿着毒药去给顾有福、顾成礼父子吃。 旁边的游安则是看了秦三郎一眼……好担心,要是哪天主子被毒死了咋办?为啥小东家有这么多的毒药?她一天天除了赚钱以外就是做毒药存起来吗? 秦三郎察觉到游安的目光,锐利的眼眸往他那边看了一眼,游安急忙地下头来,心中大喊:属下错了,别练我!再练会死的! 主子经常把他们扔到深山或者淮水里去训练,那训练的强度就连他们这些从水匪寨子里出来的人都顶不住,且训练的方式跟惩罚的方式还很多,每次训练都让他们生不如死。 游安怕被罚,立刻带着人去布置现场,把屋子里布置成土匪作案的模样。 不多时,大庆回来了,对顾锦里道:“主子,毒药已经给他们吃下去了。” 顾锦里点头,站着继续等着,秦三郎却道:“剩下的交给游安他们做就成,我们先回去,天不早了,你该睡了。” “好。”顾锦里没有多待,跟着秦三郎回去了,临走前交代大庆他们:“你们小心一些,莫要被人发现,弄好后就回梧桐街的宅子休息,不用再来家里禀报。” 大庆是秦三郎给她的人,还没有过明路,因此不住在她家的宅子里,而是住在秦三郎买的宅子里。 而秦三郎在府城买的宅子有几个,除了梧桐街以外,在城西、城东、城南、城北都有宅子,方便手底下的人行事。 大庆虽然喜欢冷着脸,但对于顾锦里的好意,还是铭感于心,应道:“是,小东家安心回家,我们弄好就走。” 秦三郎见她们说完话后,牵着顾锦里的手走了,带着她抄近路,过小巷,躲开城中的巡逻,回到了宅子里。 两人没有敲门,直接翻墙回了家里。 顾锦里住的院子已经锁门,她只能跳窗进了自己屋子,秦三郎跟着她回了屋,让顾锦里皱起眉头:“你跟进来做什么?赶紧回去睡觉啊。” 他这几天也没多少时间睡觉,一直帮着对付老顾家、黎家,还去了府城答应一趟,见了郭将军跟蓝副将。 “我看你不太高兴,心里不放心。”秦三郎见她的手有些凉,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喝,又问道:“饿不饿?我去给你找些东西来吃。” 顾锦里摇摇头:“不用了,我不饿,等会儿就睡觉了,再吃东西不好。” 见他担心自己,又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不明白,为啥顾老头能这么对我爹?我爹掏心掏肺的对他,任他奴役,到了现在也没能还来他的一句好。明明就是亲儿子,他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亲儿子。” 在上一世,她也见过不少恶心的父母,可都远逊于顾老爷子,顾老头对顾大山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秦三郎在京城的时候,见过一些跟顾老爷子差不多的父亲,闻言说道:“看着是不可理喻,其实说来也很简单,就是要面子,不愿意向做儿子的低头,且在大楚,儿子的东西就是老子的,要是做老子的不能管着儿子,让儿子言听计从,那就是没本事。” “什么?”顾锦里听得懵了:“京城还有这样的说法?” 秦三郎点头:“嗯,听我爹说,在大楚刚刚建立的时候,那些靠着功劳翻身的新兴勋贵们,对自家的儿女就是这样。听话的就有好日子过,不听话的,害死了都不心疼,特别是对于那些原配所生的孩子。” “害死原配所生的孩子?”顾锦里惊了:“这是亲爹吗?这是一群畜生吧,连亲生儿子也要害死!” 秦三郎点点头,跟她说起大楚建立时新兴勋贵的事儿,说起来很简单,其实就是发达了,看不上老家的糟糠之妻,被前朝的大家闺秀们给迷住了眼,一个个开始心猿意马的换妻子了。 “新妻子皆是十几岁的大家闺秀,娘家得力,人年轻漂亮,又知书达理的,还会挑选貌美的丫鬟给夫婿收用,他们皆是草莽出身,大字不识多少,见了这样的媳妇哪有不喜欢的?自然是对新媳妇言听计从,对从老家接回来的妻子是连看都不看一眼,还嫌弃她们。” “有些人听了闲话,以为妻子在乡里坏了清白,为了面子就开始默许新妻子对自己的原配下手,最后很多人的原配妻子都死了。又以为原配没了清白,而不待见原配留下来的儿女,是把他们磋磨得不成人样。” “听我爹说,在大楚建立的前二十年,很多原配的儿女都过得很惨,是二十年后,有原配的儿子出息了,最后又出了商国公的事儿,大楚才多了那条若是娶继室,必须另外登记户籍,需跟原配子女的户籍纸分开的刑律。” 而顾锦里家当初断亲,也得益于这条刑律,才能拿到自家的户籍纸。 顾锦里听完,是气得发抖……她听了什么?简直就是听了一部群男变渣史! 靠,想把那些渣男全都挖坟鞭尸(╯‵□′)╯︵┻━┻ 她忍不住骂娘了:“这些种马怎么能这样?听信别人几句流言就暗杀妻子,还磋磨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亲生的自己不知道吗?”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男人果然有钱就变坏! 秦三郎见她生气,有些后悔跟她说起这些事儿,抱住她道:“别气,那是立朝之出的事儿,如今已经没有这样的事儿。” 顾锦里冷笑:“大家闺秀的继室儿女当家了,自然没有这样的事了。” 又推着他道:“你别碰我,我生气,不想看见男人。” 秦三郎听罢,觉得自己好冤,哄着她道:“我不是他们,没想过要娶其他女人,我只要你,会永远信任你,不会听信别人的谗言,只要是你生的孩子,我会把他们当成命来疼。” 第925章 救命啊 爷爷说过,他是个信心坚定的人,而他也很确定,自己这辈子除了她以外,不会再对任何女人感兴趣。 他抱紧她,抬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她:“不生气,你只要记得,我会永远对你好就成。” 因着爹娘的影响,他从小就觉得,夫妻应该只有彼此的,因此当他知道叔父有通房丫头的时候,是震惊不已,觉得这样很不对,还心疼过二婶一段时间。 可二婶却觉得这没什么,还说他爹娘这样的才正常,世上哪里有男人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 而他爹因着只有他娘一人,被京城的人笑话。 不过他爹不是吃素的,谁敢笑话就揍谁,是把很多勋贵、大官给打得满地找牙,被御史台上折子攻讦十几年,还因此被皇帝叫去申斥,也被送过美人,但他爹都没收用,而是把那些美人给扔去倒夜香,把那些想着过好日子的美人给气得差点上吊。 最后等那些美人的傲气被磨光后,就把他们配给自己的手下,让军中不少光棍汉都娶上了媳妇。 顾锦里也知道他是无辜的,自己不该对他生气:“对不起,我就是替我爹不值。” 明明是原配长子,却被亲爹磋磨了一辈子。 秦三郎笑道:“我知道的,不用道歉,咱们算是未婚夫妻了,以后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你要是心里有气就对我发,不要憋着。” 顾锦里听得笑了,戳着他的脸道:“无缘无故对你发火,你不生气吗?” 秦三郎摇头:“不生气,你要是憋在心里不说,我会更担心。” “傻瓜。”顾锦里被他宠得很高兴,又瞅了瞅他,问道:“你爹为什么只娶一个媳妇?” 他爷爷是开国勋贵,他爹就是勋贵子弟,按理说应该三妻四妾才对,怎么就娶了一个媳妇?这在古代勋贵来说,真的很不可思议。 秦三郎没有瞒着她,把实话说了:“我爷爷当年打仗的时候,救过一个前朝闺秀,娶做了二房……可她不乐意屈居我奶奶之下,害了我奶奶的性命,我爹是受了这事儿的影响,觉得女人多了是祸事,又是真心喜欢我娘的,这才打死不要第二个女人。” 他爹也不是圣人,是受了血的教训,这才打定主意只娶一个女人。 而因为这事儿,他爹是时常教育他们:臭小子们,都给老子听好了,谁敢胡乱救女人回来,老子打断你们的腿! 顾锦里听得愣住了,没想到秦小哥的爷爷也是个渣男!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顾锦里后悔了,没想到竟然问出这样的答案,早知道她就不问了。 秦三郎笑了:“没事儿,这些事情原本就该告诉你的……所以你放心,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不会要其他女人。” 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那就是她。 他不会像二哥那样,为了妻族助力而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他只想像自己的爹娘一样,互相守着彼此,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 顾锦里高兴了,看着他道:“我相信你。” 我也会跟你一样,认定了就是一辈子,会永远跟着你,不离不弃。 秦三郎见她终于高兴了,放下心来,凑近她道:“今天很辛苦,还被你怀疑,需要安慰。” 顾锦里眨眨眼:“嗯?要什么安慰?” 秦三郎笑了,俯身亲上她。 顾锦里:“……” ┗|`o′|┛嗷~~ 臭小子,你学坏了,还会趁机占便宜了! 不行,不能来是让他占便宜,她也要占回来,所以她张嘴咬了他一下。 没想到玩过火了,他很激动,呯一声轻响,抱着她,把她压在墙上,但他的手掌一直扶着她的背,没有让她被撞到。 顾锦里:“……” 你还会壁咚! 顾锦里一直是晕乎乎,直到片刻之后,他在她耳边有些着急的道:“快吸气。” “呼~”顾锦里听话的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视线慢慢清晰,是他着急中又带着无奈的脸,她眨眨眼,问他:“亲完了?” 秦三郎笑出声来:“嗯,下次要记得吸气,不然你会晕倒。” 他发现她的一个毛病,只要他亲她,她就会晕乎乎的,像是快睡着的模样,可爱极了。 顾锦里的脸是瞬间就红透了,觉得很是丢脸,推开他道:“我要睡觉了,你赶紧回去。” 她推得有些厉害,秦三郎是一个踉跄,退后两步,又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她道:“好,我回去了,你早点睡,明天还有好戏看。” 等张氏他们明天醒来,城里定要再热闹一番。 顾锦里:“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脸好烫,要丢脸死了。 秦三郎很喜欢看她脸红害羞的模样,可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她会恼羞成怒,虽然舍不得,却还是走了。 临走前交代她:“不要贪凉,记得把博棉被盖上。” 虽然已经三月了,晚上却还是有些冷的。 顾锦里点点头,推着他的脑袋,把窗子给关上了。 不多时,听见他的笑声,以及脚步渐渐远去的声音,直到脚步声都听不到了,她才换衣服睡觉。 晚上做梦了,梦见他们成亲生了孩子,孩子男女都有,一个个胖乎乎的,可爱得不行,他也对她很好,日子正过得美滋滋,可有白莲花觉得他帅,因此看上了他,要来跟她抢人,被她一包毒药给毒死了。 可白莲花姐妹众多,一个荷花池的莲花都是她的妹妹,全都变成美女来给白莲花报仇。 她寡不敌众啊,在快招架不住要被白莲花的姐妹给弄死的时候,他放了一把火,把这群白莲花的老家——荷花池给烧没了! “哈~”顾锦里抱着被子,笑出了声,嘀咕一句:“让你们跟我抢男人,烧死你们。” …… “啊!救命啊,救命啊,强盗抢劫了!” 天色刚亮,福家客栈最豪华的金福院里就发出一阵阵的呼救声,福家客栈的伙计听到呼救,急忙带着家伙什赶去了金福院,看见被打得浑身是血,正在惨叫的顾成礼。 伙计们吓坏了,急忙冲过去扶起顾成礼:“顾少爷,您别怕,没有强盗,是我们。” 顾成礼早就被吓傻了,根本不听伙计们的话,还在惨叫着:“来人啊,救命啊,强盗抢劫了!” 第926章 疯婆子 伙计们很是无语,赶忙捂住他的嘴巴道:“顾少爷您别喊,客栈里真的没有强盗,我们是客栈的伙计,您别怕。” 娘的,这里是客栈,你这么喊,让我们客栈还怎么做生意? 客栈里进强盗啊,以后谁还敢来住? 顾成礼被捂住嘴巴,更加害怕,是唔唔叫着,不断挣扎,几个伙计是用了死力气才把他给摁住。 正在摁着顾成礼的时候,门口又冲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冲他们喊道:“救命,救命啊,顾锦里给我下毒了,她要杀我啊!” 福家客栈的伙计们再次懵了,盯着来人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你是顾有福媳妇?” 张氏顶着一头乱发,里衣的衣襟也敞开着,对他们哭喊道:“就是我啊,你们快去请大夫救救我,顾锦里给我下毒了,我肚子里长虫子了,要死了啊!” 张氏是不断重复着自己被下毒,肚子生虫子,要他们去请名医的话。 福家客栈的伙计们是安慰她,让她别吵别吵,可他们五个人的嗓门都抵不过一个张氏的,是差点被她被烦死。 没办法,只好把张氏也给摁住,可已经晚了,有客人已经听到张氏的声音,跑过来问道:“这是出啥事了?一大清早的就喊救命,吓死人了。” 客栈掌柜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听到这话是急忙解释道:“客人放心,我们客栈绝对安全,有人守夜的,您且放心着,是老顾家的人发疯了,在说胡话呢,我们这就去给他们请大夫,客人先回去,等会儿我们会给您送早饭。” 又加上一句:“不要钱的。” 那客人听罢,生气的道:“老顾家的人?这家人名声都臭了你们也敢接,这不是给客栈找麻烦吗?” 掌柜的也后悔了,可老顾家人出手大方啊,一来就要住最好的院子,这一晚的住宿费可就是三十两,他舍不得银子,就给接了,没想到住一晚就出事儿。 那客人听了,这才走人,临走前还提醒道:“赶紧解决了吧,客栈里的客人可都起来了,要是传出去,你们客栈就完了。” “诶诶诶,多谢客人提醒,我们这就解决。”掌柜的是把客人送出院子,看着客人走后才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关上金福院的门,冲进屋里吼道:“你们干啥吃的,赶紧堵住她的嘴巴啊,这破锣嗓子大得很,叫得我在前面都听到了。” “是。”伙计们是急忙堵住张氏的嘴巴,又把张氏跟顾成礼的话说了一遍。 掌柜皱眉:“强盗?顾锦里?那个顾锦里是谁?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句没听明白。” 又吩咐伙计:“去请大夫,从后门去请,别让人知道。” 张氏说自己中毒了,人是在他们客栈中毒的,总不能不找大夫来看看。 “诶。”伙计应着,赶忙跑去请大夫。 等大夫请来的时候,金福院的门前也围满了人,客栈里的客人还是知道了老顾家的事儿。 掌柜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实在没办法,只好去通知东家付老爷。 付老爷跟付少爷是连早饭都没吃就赶来了,一个劲的跟客人道歉,说会彻查这件事儿。又让掌柜的门打开,让客人进来看,做出没有要瞒着的架势来。 几十个客人一拥而入,看着大夫给张氏把脉。 片刻的工夫后,大夫道:“她好好的,没有中毒。” 付老爷问道:“真没中毒?可她一直嚷嚷着自己被下毒了,难道是疯了不成?” 要是自己疯的就不管他们客栈的事儿。 或者是想要趁机闹事,讹诈他们客栈的银子。 大夫道:“我是没把出来她有中毒。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请柳大夫跟肖大夫来看看。” 付家有钱,花点银子请名医保住客栈的名声也值得,是立刻派人花重金请了柳大夫跟肖大夫来跟张氏看诊。 两位大夫也没看出什么来,柳大夫还说了一句:“估摸着是真的发了癔症。” 发了癔症,这话落在客人耳里,妥妥的就是张氏疯了啊。 付老爷听罢松了口气:“没中毒就好。” 可张氏不干啊,一直喊着:“我中毒了,真的中毒了,昨晚顾锦里带着人来给我下毒,想要害死我,你们赶紧报官去抓她啊!” 哼,贱丫头,看老娘这回不把你给弄死! 不管她有没有中毒,只要能把顾锦里弄去衙门就成,一个姑娘家家的,进了衙门,上了公堂,那就是坏了名声,看以后谁敢娶她。 张氏打着害死顾锦里的主意,可付少爷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有何证据证明顾锦里害了你。再说了,那个顾锦里是谁啊,听都没听过。” 张氏道:“顾锦里就是顾大山的二女儿,她昨晚是来给她爹报仇的!” 付少爷哦了一声,看着张氏的眼神不对劲起来:“原来是顾大山的女儿啊,那我们更不能替你去报官了,你这明显是怀恨在心,故意冤枉人,想要害了顾大山的女儿。” 这话一出,在场的客人是纷纷点头:“付少爷说得对,这老顾家的人还是不死心啊,闹了一出又一出,这回竟然是空口白牙的就冤枉顾大山的女儿,想要用这事儿来讹诈顾大山家的银子。” 张氏吼道:“我没有,顾锦里昨晚真的带人来给我下毒了!” “切,你没有?你要不是打着继续攀咬顾大山家好讹钱的主意,怎么会说出这般荒谬的话?顾锦里?那顾锦里长得是圆是扁我们都不知道,你就开始说她给你下毒了。自己又拿不出被下毒的证据来,大夫也说了你没有中毒,你这不是在冤枉人是什么?” 付少爷指着张氏道:“做人要有良心,你们家把顾大山家害得还不够,还想继续害人,你们怎么那么坏?” 又对着在场客人道歉:“诸位客人实在是对不住了,怪我们家掌柜舍不得银子,接待了老顾家,我们这就把他们赶出去,不让他们再来碍大家的眼。” 是趁机要把张氏他们赶走。 张氏急了,起身厮打着付少爷:“你个狼崽子,你胡咧咧个啥,老娘都说了是顾锦里那贱丫头害得我,你凭啥不信?凭啥不信?老娘打死你!” 张氏这副要吃人的模样落在在场的客人眼里,当真是疯了。 付老爷见自己儿子被打,急忙喊道:“快去把这个疯婆子拉开!” 第927章 讹诈 客栈伙计们急忙上去救主,可张氏的力气奇大,不断挣扎厮打着,一时间五个伙计愣是摁不住她。 旁边的客人看了唏嘘道:“就这身板你说自己中毒了?到底是中毒了还是吃了啥仙丹?” “呸,老娘就是中毒了,是顾锦里害的我!”张氏是呸了那个客人一口,把那客人恶心得直往后退去。 付老爷见状是记得不行,最后没办法,只好带着掌柜亲自上阵,七个人才把张氏给摁住。 简直不可思议! 张氏的力气怎么会变得这么大? 大家伙经历过顾成志的事情后,都对疯子有了一定了解,有客人问柳大夫:“柳大夫,疯子发疯是不是力气会变大?” 柳大夫皱了皱眉,点了点头:“嗯。” 客人听了立刻道:“诶哟,你们听听,我就说张氏这婆娘是疯了,你们客栈还接待他们一家,赶紧扔出去啊。” 其他客人也纷纷说道:“对啊,赶紧扔出去,我们可不敢跟疯子住在一个客栈里。” 掌柜的赶忙道:“客人们莫急,我们这就把他们赶出去。” 付老爷则是扶起付少爷,心疼的给他擦着脸上的血:“我的儿,你没事吧,那疯女人有没有打伤你?” “儿子没事,只是他们不能再留了,得把他们赶紧赶走,这老顾家人都是疯子,太可怕了。”付少爷心里直骂晦气,没想到张氏这么猛,凶悍起来是把他都给抓伤了,他英俊非凡的脸啊,如今都被抓花了,让他怎么去参加文会? “我儿放心,爹这就把他们赶出去!”付老爷也很生气,张氏竟然敢打他的独苗,这可是他四十岁才得的唯一男丁,要是有个好歹,他老付家可就绝后了,家产就要落入族人手里! 张氏见大家都把她给当成疯子,急忙回过神来,做出正常的样子,冲着大家笑道:“诸位老少爷们,你们别误会,我不是疯子,是真的被顾锦里给下毒了。” 可在场的人看见她的笑容是齐齐一哆嗦,娘啊,太吓人了,她竟然还呲着一口黄牙对他们笑,看着更像个疯子了。 付老爷恨死了张氏,闻言是冲过来要扇她,被付少爷给拦住了:“爹,莫要打她,她家最会讹人,要是您打她一下,她讹咱家万两银子咋办?让他们把住宿费付了、再把屋里砸坏的东西钱给赔了就走人。” 至于打伤他的医药钱,他大方一点,不用他们赔了。 付老爷:“成,看在我儿的份上就便宜你们一会儿,老兆,你把砸坏的东西粗略算算,不用算太清楚,算个大概就成,让他们赔了银子赶紧走人。” 赔钱?! 张氏是听得一懵,顾成礼是直接哭了,喊道:“我们家的银子都被土匪给抢走了!” “啥?礼哥儿你说啥?咱家的银子都被抢走了?你说真的?”张氏最在乎银子,听到这话是快疯了,要不是有活计摁着她,立时就要冲过来厮打顾成礼:“昨晚我说我来藏银子,你爹跟你爷非要给你藏,好了吧……诶哟,天老爷啊,银子没了,你让我们还怎么活啊!” 张氏是哭天抢地的,可掌柜的不信顾成礼的话,只以为他们母子是在做戏,想要不给银子,是带着两个伙计在屋子里搜了起来。 可他们搜了许久,是把顾成礼、顾老爷子父子、张氏住的屋子都给搜遍了,连一粒银子屎都没发现,顿时急了,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对付老爷道:“东家,真没银子。” “没有?”付老爷听得一惊,莫不是客栈里真的进了贼人? 老顾家的人十分高调,得了顾三爷的夫妻的千两银票后就开始摆出大爷模样,一路招摇过市来投宿,被贼上盯上,翻进客栈来偷走银子也是正常的。 可这事不能认,要是认下了,他们客栈的名声咋办? 付老爷正为难着,张氏就哭喊起来:“我们没有说谎,我们的银子真的被抢了,是顾锦里带着人来抢走的,你们赶紧报官抓她,不报官抓她就是她的同伙,我们就要去衙门告你们!” 付老爷听到这话,眸光一寒,也不跟张氏客气了,对着在场的客人道:“诸位客人也看见了,这个张氏就是个疯子,先说那个什么里的给她下毒,结果见冤枉不成后,又说银子被偷了,是怎么样都要害死顾大山一家才罢休。” 又道:“我们福家客栈是看走眼了,不该为了那三十两银子的住宿费就收下他们,如今我们家也不要那住宿费了,这就把他们赶出去,还望诸位客人给我们做个见证才好,我们不是故意要把他们赶走,实在是他们心肠歹毒,一直诬赖人,我们是受不了了才把他们赶走的。” 付老爷是做了一辈子生意的,人老成精,很会说话,这番话一说出来,是得了在场客人的可怜,纷纷道:“付老爷别说了,这老顾家是什么德性,我们都很清楚,赶紧把他们赶走吧,不然就要开始讹诈您家了。” “诶诶诶,我这就赶走他们。”付老爷说着,立刻对伙计们道:“来啊,把老顾家的人都给赶出去。” 可张氏不敢,没了银子她觉得天都塌了,是哭喊着拽住门扇不走:“我们不走,我们是在你们客栈出事的,你们得赔偿我们一千八十两银子,不赔我们就不走,死给你们看!” 这话一出,客人们唏嘘不已:“果然啊,这就开始讹诈福家客栈了。哼,什么强盗土匪的,我看是你们自己想要讹钱,所以谎称银子被抢了吧。” 付老爷听到这话是高兴得不行,老顾家真是不作不死,名声都臭成这样了还敢张狂,如今是说什么都没人信。 顾成礼哭道:“我们没有说谎,银子真的是被几个蒙面壮汉给抢走的。” 张氏也跟着吼道:“没错,银子就是被壮汉抢走的,福家客栈必须赔钱,不赔钱我立马撞死在这里,让你们的客栈变成凶宅,看以后谁还敢来你家客栈住宿?” 掌柜的听罢是气得发抖,娘的,就没见过这般胡搅蛮缠的泼妇!而这事儿是因他而起,要是解决不好,他这个掌柜也做不成了,一家子还得被东家发卖。 第928章 赶出河安府 他想了想,立刻道:“东家,不如报官吧,不能让老顾家的人这么冤枉咱们。” 付老爷一顿,点头答应了:“好,你赶紧去府衙报官,就说老顾家人伪装自己被打劫,用此来讹诈咱们客栈千两银子,求大人为我们做主。” 张氏虽然怕官,但想着她确实被顾锦里下毒,家里的银子也被偷了,是理直气壮的道:“好,报官就报官,把顾锦里给抓了,看她还怎么嫁人!” 可张氏没有想到,知府大人早就恶心死了老顾家,他们在外面怎么作死都好,可要是还来麻烦府衙,那知府大人可不会跟他们客气。 因此当衙役来禀告说福家客栈状告老顾家自导自演被抢劫,讹诈客栈千两银子的时候,是冷笑出声:放了你们一条生路你们不要,非要来本府这里找死。 烦死了,这回不把你们全都清了,本府就不是人! 古知府是雷厉风行,立刻询问了福家客栈的东家、掌柜、伙计、两名大夫、以及客人,得到的都是张氏没有中毒,而他们身上的伤极有可能是刺的,因为按照伤口的位置与方向来说,皆是自己能刺到的位置,且都不是要害。 要是土匪抢劫,还能跟你比划着地方,避过要害来刺你? 知府大人得了这些的供词后,是想直接判刑,但唐通判提醒他:“大人,这些人要不得,两个瘫痪、一个疯子、一个受伤的瘸子,干不了活儿,判他们坐牢只会浪费粮食。” 大牢也不养闲人啊,是要拉去矿上或者其他地方干活的,就老顾家这四个残废能干啥?一天天要粮食要喝药的,不得把府衙给吃空咯? 古知府一个激灵,对啊,这老顾家的四个可都有病,不能干活,不能判他们坐牢。 他想了想,给张氏两条路,一是把他们赶出河安府,不管他们去哪里都成,反正永世不能踏入河安府境内。 二是直接判他们死刑,三天后行刑。 张氏是吓懵了,哭喊着道:“大人,大人我们明明是被害的,您能这么对我们?应该去把顾锦里给抓了,判她死刑才对!” 顾成礼也一个劲的点头,对对对,应该把顾锦里家的人都杀了,然后把她家的营生都判给他们家,那他们家就发财了。 不过顾成礼是个内里毒,只敢在心里想想,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古知府冷笑道:“张氏,你这心肠可真够歹毒的,你可知把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叫到公堂上来,对她一辈子会有何影响?” 往轻了说,那是一辈子嫁不出去,往重了说,可能会被族里直接沉塘! 张氏自然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她才一个劲的要告顾锦里。 可张班头已经从顾锦里家回来了,还带来了顾锦安跟小吉。 小吉说:“东家吐血了,我们家姑娘是一直待在家里给东家熬药,府里的人都看见了的,晚上也是奴婢陪着姑娘睡的,姑娘是连家门都没有离开过。” 顾锦安接着道:“我家二妹妹昨天是一直在家里的,虽然听说了老顾家的事儿,可她是姑娘家,一般不出门,也就是在家里生气罢了,从来没有找过老顾家的麻烦。” 这话说得张氏快要吐血了:“呸,顾锦里那贱丫头不出门?那昨晚给我下毒的人是谁?你们全都在包庇她,快把她交出来,给她用刑,让她招供!” 啪一声,古知府一拍惊堂木,呵斥道:“罪妇闭嘴,案件已经很清楚,一切都是你的诬告,如今给你两天路,要么赔偿福家客栈的银子,要么就判处斩首之刑!” 说着,不想再被老顾家的事情费心,是立刻对衙役道:“先用刑,一人打他三十大板再说。” 打死了事。 衙役们是立刻一拥而上,把张氏跟顾成礼给吓得不轻。 张氏还想再死撑片刻,可当板子打下来的时候,是再也撑不住了,哭喊道:“大人,大人我们错了……假的,全都是假的,求求您饶了我们,我们这就走,永远也不回来了。” 呜呜呜,这些衙役是下了死手,想要打死她啊,才打了三板子,她就感觉骨头要裂开了。 顾成礼本就受了伤,如今又被打,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在活命跟银子之间,他选了命,是跟着哭喊道:“大人,我们错了,求您放过我们吧。” 古知府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他们赶出河安府,永世不得踏入河安府。” 又悄悄交代张班头:“你亲自带人把他们赶走,赶远一点,莫要往临河府那边赶,各府城的学子要去哪里参加院试、乡试的,得罪不得。” 张班头秒懂:“大人放心,卑职明白。” 言罢,是带着十名衙役,两两一队的架起顾老爷子四人,一路离开衙门。 百姓们是一路从福家客栈跟到府衙,见府衙判了案子,要把老顾家给赶出去,全都激动不已,喊道:“府衙判了,是要把老顾家这群喜欢讹钱的赶出河安府!” 其他百姓听了,是跟着高喊道:“老顾家被赶出河安府了,快来看啊!” 府城百姓是奔走相告,全都涌来看热闹,府城衙门所在的主街是被堵得水泄不通,张班头他们艰难的驾着老顾家四人往城门口走去。 小吉想要跑去看热闹,顾锦安却没同意,你可是小鱼的丫鬟,一言一行都关系着小鱼,可不能去胡乱看热闹,是等老顾家离开,他也带着小吉、泽子走人。 古知府判完张氏四人的案子后就回了后衙,全程都没有跟顾锦安说过一句话,是一直在避嫌……眼见着府试就要开考了。不避嫌不行啊。 顾锦安跟小吉他们虽然回去了,可陈氏却拉着顾大贵来看热闹,是把顾大贵推在前面,给自己开路。 顾大贵被前面的撞得不轻,捂着鼻子道:“别推了,再推我就死了。” 陈氏听了骂道:“呸,你就这点子能耐?昨晚不是挺厉害的吗?如今让你开个路你就抱怨,再敢废话,今晚别上老娘的床。” 顾大贵想死的心都有了,脸色涨红着骂道:“你个臭婆娘,还有点廉耻没有,什么话都敢大喇喇的说。” 第929章 扔掉 “呵,都睡了多少年了,你还来跟老娘装纯情?”陈氏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那对夫妻不说这事儿,还能光做不说? 顾大贵服了,见旁边有人看来,急忙用袖子遮住脸,一边给陈氏开路,一边道:“你给老子闭嘴,再说荤话我就回去,不给你帮忙了。” 陈氏翻了个白眼,道:“行行行,我不说了,你赶紧的,还有不短的路呢,赶紧追上去。” 又小声的嘀咕一句:“我这不是想再给你生个儿吗?” 旺哥儿都快十三了,要是他们再不赶紧生,等过几年,旺哥儿开始说亲后,他们再生就不好看了。 顾大贵听到了,想了想,对她道:“不用非要生的,两个儿就够了。” 他想着,陈氏应该是逃荒的时候给饿伤了,坏了身子,这辈子应该是怀不上了。 顾大贵说这话原本是想安慰陈氏,不想她难过的,结果陈氏在后面踹了他一脚,骂道:“呸,你是看不起老娘的肚皮是不是?给我等着,年底定会给你造出个胖儿子来。” 顾大贵听罢,突然心疼起自己的老腰……生儿子这事儿,话说,累死的他吧?他能不能不生? “你磨蹭个啥呢?赶紧走啊,慢腾腾的,你蹲着孵蛋呢?”陈氏又开骂了。 顾大贵只能赶忙先前冲,快累死的时候,终于赶上了张班头他们,而此时已经到了城门口,道路开阔了,陈氏是立马跑到张氏他们面前,刷一下,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往张氏眼前一递,把张氏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金子,全都是金子啊,天老爷啊,陈氏这个婆娘是真的发了啊。 陈氏见张氏看呆了,那是立刻嚣张起来,砰一声,把盒子阖上,抱着盒子,笑嘻嘻的道:“瞅见没?那都是我的,这些只是零头,我家还有宅子、田地、银子,是一辈子都花不完,知道老娘现在多有钱了吧?是不是很嫉妒?很想过来撕了我?诶,可你被衙役押着,动不了啊,哈哈哈~” 陈氏嚣张得没边了,那笑声听得让人想要揍她。 张氏本就因为银子没了而心头滴血,听了陈氏的话后,是立刻发疯,要冲过来撕咬她,两个衙役急忙拽住她,差点把她的手拽得脱臼才把她给拦住。 陈氏没想到张氏会这么凶狠,也下了一大跳,赶忙抱着盒子后退几步,跟张氏保持距离。 可她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不多时又扯扯自己身上的锦缎裙子,笑道:“看见没?这可是锦缎衣服,可贵了,五两银子一匹呢?不是我买的,是小鱼家送来的,你说气不气人?” 又道:“你们真是瞎了狗眼,干嘛磋磨小鱼一家?你们要是好好对他们,他们一家都是知恩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如今我家的日子是不用愁了,跟着小鱼家,拿着她家给的一成分红,就算是瘫了也能躺床上吃香喝辣。” 张氏原本就被刺激的不行,听到这话更加疯魔,是咆哮着问道:“你说啥?顾锦里家给了你家一成分红?!” 一年上百万的营生啊,一成那是多少? 张氏疯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是突然冲过来扑倒陈氏,厮打着她:“贱人,把那一成分红拿来,那是我家的银子,是我家的!” 顾大贵惊了,急忙冲了过来,一脚踹开张氏,把陈氏拉了起来。 陈氏是啥人?能摆摆被打,是冲过去,长着长指甲的手对着张氏的脸一顿挠,哗哗哗几下,张氏的脸顿时血肉模糊。 衙役们都懵了,老天爷,他们看到了啥?这两个真是女人?这娘的是两头母老虎吧? 顾大贵赶忙朝他们吼道:“差爷,赶紧过来把张氏拉开啊,她要杀我媳妇!” 衙役们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去拉开张氏,折腾了半刻钟才把张氏彻底制服。 张班头快疯了,朝着顾大贵道:“管好你媳妇,听说张氏可是有癔症的,要是你媳妇被张氏给弄死了,我们可不负责。” 顾大贵赶忙道歉:“是是是,差爷放心,我一定看好她,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 陈氏闯了祸,也不敢骂人了,躲在顾大贵身后不说话。 顾大贵被她气得是短命三年,想要骂她,见她受伤了,也不好再骂……其实是怕这婆娘伤好了找他算账不敢骂。 “成了,该说的都说了,回去吧。”顾大贵没让陈氏再看热闹,拽着她走了。 陈氏把张氏气得发疯,心里也舒坦了,美滋滋的回了城里,路过福泰楼的时候,还用着顾锦里的名义去蹭了一顿饭。 …… 府城外,张班头他们是一直压着张氏他们走着,可见张氏越来越不正常,生怕赶得不够远,她会在河安府境内发疯伤人,最后是让衙役会府城,驾来一辆马车,用马车把他们载着,往下一个府城赶去。 一路疾驰,直到天色快黑了,才把他们赶出河安府境内,仍在一个路边的小镇里。 张班头警告他们:“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再回河安府,只要你们敢踏入河安府一步,就等着被砍头吧!” 说完,不理会顾成礼的哭求,带着衙役赶忙跑了。 顾成礼是哭得不行,问张氏:“娘,咱们该咋办啊?如今没了银子,又不能回河安府找大伯家,咱们会死的,呜呜呜……” 张氏快疯了,是一直念叨着:“银子,一成分红,天大的营生,是咱们的,全都是咱们家的……” 是足足念叨了一个时辰,把顾成礼给吓得不行,以为张氏疯了,是拿着块石头躲在一边,只要张氏发疯暴起伤人,他就准备拿着石头砸死张氏。 可张氏也是逃过荒的,经历过大难,没那么容易疯,一个多时辰后也就好了。 不过,好了之后张氏变得更加狠毒,是盯着顾老爷子跟顾有福,目露凶光,脸上挂着狰狞冷笑。 顾老爷子跟顾有福都吓得不轻,知道张氏是起了杀心,想要喊救命,可他们被顾锦里下了哑药,是连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最后,张氏对他们笑道:“你们不用怕,我虽然在你们老顾家过了很多苦日子,可我是个好人啊,是不会杀掉你们的。” 顾老爷子跟顾有福是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多久,张氏就对顾成礼道:“成礼,如今咱们唯一的出路就是你妹妹,咱们想要翻身只能去找她,靠着她跟詹家为咱们出头。” 顾成礼听得眼睛大亮:“娘说的对,咱们去找妹妹,妹妹聪明,又有詹家撑腰,只要找到她,咱们就能把顾大山一家给弄死,再夺了他家的营生。” 可是…… “爹跟爷咋办?咱们带着他们怎么走到金宁府?” 张氏笑了,阴森可怖的道:“带着他们自然是走不到金宁府的,所以我们只好把他们扔掉了。” 第930章 最后的下场 扔掉! 顾老爷子跟顾有福震惊了,惊恐的看着张氏,这个婆娘竟然要把他们扔掉,她怎么敢? 顾成礼听到这话是心下一松,可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掉着眼泪道:“娘,爹跟爷爷都瘫了,要是把他们扔了,岂不是在……”杀死他们? 不,是比直接杀死他们更惨。 要是遇到野狗或者山里下来的野兽,可是会被直接啃死的。即使没有遇到野兽、野狗,就这么扔掉,不能动,也会活活饿死。 张氏握住顾成礼的手,轻笑道:“我的儿,娘知道你心善,可咱们如今不是没办法嘛。再说了,咱们又不是遗弃他们,只是暂时把他们放在这里而已,等咱们找到蓉姐儿,拿到詹家的银子后就会回来接他们去享福,多好的事啊。” 顾成礼确定,张氏是真的疯了。可他也不想带着顾老爷子跟顾有福这两个累赘,是哭着默认了。 顾老爷子跟顾有福快吓死了,急得直叫,可他们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只张着嘴巴,做出大叫的模样。 顾成礼跪在他们的面前,握着他们的手哭道:“爷爷、爹,你们放心,等我们找到蓉姐儿,拿到银子后,就带着詹家的下人来接你们,你们就暂且在这里住一段时日。” 啊啊啊! 顾老爷子跟顾有福在心中狂叫着,住你娘,这野外是能住人的? 他们想要顾成礼带他们走,可顾成礼掉完鳄鱼泪就松开他们的手走了。 张氏笑了,眼睛在黑夜里泛着阴恻恻的光:“爹、有福,你们要乖啊,就在这里待着,千万别乱跑,不然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就找不到你们,你们就不能跟着我们去詹家过好日子了。” 疯女人,疯女人! 顾老爷子跟顾有福恨不得生吃了张氏,这个贱人怎么敢这么做?! 顾有福是瞪着张氏,用眼神威胁她,可张氏根本不怕顾有福,临走前是坐在顾有福身上,一下一下狠狠扇着他的脸。 啪啪啪! “狗东西,楼子里的女人好睡吗?老娘跟了你这么多年,没过上好日子就算了,你有点银子就跑去楼子里把钱送给那些贱货。” “你可怪不了我,要怪就怪你儿子,他就是个没良心的,要不是心毒,他能同意我扔下你们?” “还是蓉姐儿靠得住,我要去找蓉姐儿做老封君了,你们就等着被野狗吃吧。” 张氏此刻说出来的话又很正常了,而她心里已经信不过顾成礼,是看穿了他的本质。这小畜生不愧是顾老爷子的亲孙子,跟顾老爷子一个德性,都是只为自己的自私鬼。 张氏打完顾有福后,又看着顾老爷子,笑道:“爹,您老别怪我,你落到这种地步,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这是报应,是你帮着黎石榴杀死费氏的报应!” 又盯着他问:“别说你不知情的话,这话连鬼都骗不了。大夫可是说了,她喝药的时候病情是渐渐加重的,病情都加重了你还给她带药回来吃,你这不是想杀了她是什么?” 张氏是冷笑道:“呵,你们这些狗男人的心思啊,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不就是觉得自己被人说是吃软饭,想杀了费氏,合理的占有她的嫁妆嘛。费氏的老娘是瞎了眼才会把女儿嫁给你。” “所以你如今的下场都是你应得的报应,怪不了我,我是在帮费氏报仇,是在做好事儿。你就等着费氏来向你索命吧!” 张氏是一个劲的骂着顾老爷子,说着应果报应的话,实则是想为自己脱罪,心里好没有负担。 她把顾老爷子吓得半死后,就走了。 顾成礼在远处等着她,见她来了,又道:“娘在这里等着我,我去跟爹和爷爷说几句话。” 张氏笑着道:“我儿就是善良,去吧。” 顾成礼跑去找了顾老爷子跟顾有福,两人看见他是喜出望外,以为他是良心发现回来带他们一起走了,可惜顾成礼只对他们两人说了一句话:“爷爷、爹,都是我娘出的主意,你们要是索命就去找她,我是无辜的。” 说完对着他们拜了几拜,拔腿跑了。 顾老爷子跟顾有福是气得吐血,想把顾成礼给叫回来,可他们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一刻,顾老爷子才真正后悔了。 报应,报应啊,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那么对费氏……可十里八乡的人都说他是靠着费氏才能住上青砖瓦房,有田有地,还能有银子去做生意的。 他们凭什么这么说? 他是费氏的男人,费氏家又是绝户,这辈子都得靠着他,他花她的嫁妆怎么了? 他没想过要害死她的,就是想娶个女人回来气气她,让她服软。可黎石榴那个贱妇把药材给换了,当他发现的时候,费氏早就痛得不行了,身上还有腐烂的臭味。 都这样严重了,反正也治不好了对不对,那,那也只能这样了。 总之,他没错,是黎石榴的错,他是个好丈夫,是个好爹,起码没有让顾大山饿死,还给他娶了崔氏做媳妇。 是顾大山不孝,心里只把顾老三当成爹,从来没把他这个亲爹放在心里过。 顾老爷子是一个劲的在心里说着自己无辜,让费氏别来找他索命的话。 可费氏还是来了。 黑夜里,她长着好几双眼睛,那些眼睛泛着幽幽绿光,正在盯着他,好像在质问他: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虐待我的一双儿女?为什么拿着我父兄的抚恤银子去养黎石榴的孩子?! …… 顾成礼跟张氏扔掉顾老爷子跟顾有福后,趁着夜色进了镇子里,找了一户住得偏僻的人家,进了那家里偷钱。 结果他们的动作太大,在翻床头箱笼的时候被发现了,床上的老妇人醒了过来,看见他们后,大喊出声:“来人……” 啊字还没喊出来就被顾成礼一石头砸晕了。 床上还有个老头子,听到声音刚刚醒来,也被顾成礼给砸晕过去。 这家似乎只住着两个老人,砸晕他们后,顾成礼跟张氏是立刻拿了找到的十几两碎银子,以及米面肉,还有笼子里的鸡跑了。 顾成礼捧着这十几两银子是高兴得不行:“没想到两个老货还能有这么多银子,这家里的日子过得不错啊。” 而这十几两银子也让顾成礼发现了一个生财之道,跟着张氏就这么一路偷着往金宁府那边去。 第931章 被抓 汪汪汪~嗷呜! 嘶啦,嘶啦,嘶啦! 黑夜里,有流浪的野狼狗出来觅食,看见顾老爷子跟顾有福后,扑上去撕咬他们,不过片刻工夫就把他们咬得浑身是伤。 但他们命大,并没有被野狼狗吃掉,而是被下山卖药材,正要回山的道人给救了。 梆梆梆! 两名穿着粗麻衣的道人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握着木棍,打着一群野狼狗,混战一刻多钟后,那群野狼狗不敌两名道人,只能呲牙嗷呜的叫着,瞪着绿色的眼珠子盯着两位道人,想要伺机而动,把他们也给扑杀了。 可两名道人会武,手里又有火把,那群野狼狗攻击了几次都被打得不轻,只能纷纷离开。 两名道人击退野狼狗后,立刻去查看顾老爷子跟顾有福,一人惊喜的道:“师父,他们还有气。” 年长的老道听罢,道:“你立刻回药铺找人,让药童来把他们抬回去,伤得太重了,得赶紧处理伤口,不然命怕是保不住。” “诶。”小道士立刻奔回镇上,三刻钟后,终于带着几个药童,抬着门板子赶来。 “游师父,我们来了,人呢?”药铺的人跟游师父他们的交情很好,一来就问道。 游师父招呼着他们:“在这里,当心一点,他们都伤得很重,经不起颠簸。” “诶,我们明白。”药童们都是做惯这种活计的,是避开顾老爷子跟顾有福身上的伤口,把他们抬上门板,快速而稳健的往药铺行去。 到了药铺后,游师父跟药铺大夫是折腾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彻底把顾老爷子跟顾有福身上的伤口处理好。 只是他们身上被啃得不成样子,而顾有福的脖子还被咬了两口,那血虽然止住了,可看着他被咬烂的喉咙、听着他呼呼的出气声,药铺大夫摇头道:“老游,这人怕是不行了。” 游师父是清修之人,遇见了这样的事儿只尽力救治,能不能活:“看他的命吧。” 又疑惑起顾老爷子跟顾有福是什么人来?怎么会出现在镇子外? 小道士自打遇上顾老爷子父子后,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此刻说道:“师父,他们两人都瘫痪了,不可能自己走到镇子外,估摸着是被人抬来的。这家人真是狠心,见他们瘫痪了就把他们扔掉,当心天打雷劈。” 游师父倒是很淡然,闻言说道:“世上百样人,总有几个心思不善的,莫要理会,咱们只做自己的事儿,修自己的道便可。” 小道士听了道:“是,徒儿谨遵教诲。” 顾有福是熬到快天亮的时候过去的,他的脖子被咬烂了,就算游师父想要救他也救不了。 顾老爷子命大,快天亮的时候竟然醒了,不过只是醒了一会儿,又昏睡过去。 药铺大夫道:“成了,这老头子死不了了。” 只是…… 他看着游师父问道:“你又要把他们带回山里去?” 游师父是清修之人,讲究个缘分,只要被他遇上的无处可去之人,若是愿意,他就会收留他们去观里过活,等厌倦山里的日子后,那些人随时都能走。 游师父点头:“不知道他们的家在哪里,看这模样也是被家里人给扔掉的,无处可去,我既然遇上了,自然是要带回山里的,起码能有他一口吃的。” 不至于被饿死。 药铺大夫道:“成,等过几天他的伤好些后,我让药铺的人帮你把他抬回山上去。” 至于顾有福,镇子后有个林子,游师父让小道士去哪里挖了个坑,把顾有福给埋了,还跟他一段咒,让他入土为安。 除了游师父他们救了顾老爷子以外,镇上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儿,住在镇子最西边的老唐家遭了贼,家里的十几两银子都没了,两个老人还被砸破了脑袋,所幸被人发现的早,没有闹出人命。 唐家二老被抬到药铺里的时候,药铺大夫是嘀咕着道:“咱们镇子是咋回事?怎么出了这样的恶贼?” “谁知道呢,近来世道不好,听说西北跟中州那边是一直在闹腾,估摸着是那边的人日子过不下去,跑来咱们这边,没吃的了就进屋里偷。”镇上司吏坊的衙役说着,又道:“你们先给老唐叔夫妻包扎着,我去敲锣通知大家当心贼人。” “诶,你赶紧去吧,可得赶紧通知,不然再有人家被偷了可不得了。” 老唐家的儿子在府城里做着掌柜,一个月有不少工钱,家里被偷了十几两银子还能过得下去,要是那穷苦人家被偷了这么多钱,可是要去跳井的。 衙役点点头,跑去敲锣通知大家,又纠集了镇上的一些壮丁,在镇子上搜查着贼人的下落,可张氏跟顾成礼早就跑了,他们是什么也没有搜到。 最后只能把这事儿上报县衙,县衙听说没有搜到贼人,也没有闹出人命,只是做了个登记就完了。 游师父见镇上乱糟糟的,见顾老爷子好了一些后,就带着小道士,把顾老爷子抬回山上养着。 顾老爷子醒来后,得知顾有福被野狼狗给咬死了,是悲痛欲绝,这个长得最像他,他最疼爱的亲生儿子啊,还没到四十岁就去了。 他是躺在床上,不断的流着泪,想着顾大山发达了却不认他、顾老太给他戴了一辈子的绿帽、亲生的孙子顾成礼把他们给扔在路边、掏心掏肺对着的顾有文、顾有禄却不是自己的种……当真是生不日死。 可有些孽,造了就要还,他如今落得这样凄凉的下场全是罪有应得。 …… 顾成礼跟张氏两人偷了十几两银子后,过了几天逍遥日子,银子就花光了,他们就又继续偷,可偷着偷着,那心就被养大了,觉得那几两十几两的根本不能算银子。 又来到一个县城里的时候,顾成礼已经买好了刀,眼里迸着寒光道:“娘,儿子已经看好一户人家,那户人家里就一个婆婆带着两个妇人和几个孩子,男人都外出做买卖,是好几晚都没回来,咱们今晚去干上一票就能拿到不少银子,让您吃香喝辣。” 第932章 沉江 张氏也是红了眼,心里早就没了善恶,是只要能弄来银子享受就成,听了这话立刻同意:“成,就听我儿的。” 当天半夜,大家都睡了之后,他们悄悄潜进那户人家抢东西。 没错,他们已经不偷了,打算用抢的。几个妇孺罢了,他们手里有刀,还能怕她们不成? 可他们这回失算了,刚刚潜进屋里没多久,就跟一个汉子迎面撞上。 那汉子先是一愣,看见顾成礼手里的刀子后,是立刻反应过来,两招就夺过顾成礼手里的刀,再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砰一声,顾成礼被踹得直接跪在地上,喀嚓一声,膝盖骨都碎了。 “老二快起来,家里进贼了!”那汉子朝着屋外喊着,手上的动作不停,是一把扭过顾成礼的手,再狠狠一拉,咔一声,直接把顾成礼的手给拉得脱臼。 “啊!”顾成礼惨叫着,痛得差点晕死过去,急忙喊张氏:“娘快帮我打他!” 张氏早就吓懵了,听到顾成礼的话回过神来,是拔腿就跑。 顾成礼目露寒光,该死的张氏,他可是她的亲儿子,大难临头她就扔下他自己跑了。 可张氏也没能跑掉,是跟冲进屋子的另一个男人撞在一起,砰一声,直接被山一样壮实的男人给撞倒在地。 那男人也是会武的,反应又快,立马把张氏压住,咔一声,先卸了她的两条胳膊,让她不能再动弹。 张氏急得不行,赶忙求饶:“好汉饶命,饶命啊,我们只是路过想要进屋里借宿一晚,不是来偷东西的。” “呸,你当我们老梁家的人是傻子吗?会信你这种鬼话。”梁老二不跟他啰嗦,直接拿过家里的绳子,把张氏给捆了。 张氏哭啊,一个劲的说:“好汉误会,我们母子当真是路过来借宿的,你们抓错人了。” 梁老大听了道:“别废话了,我们兄弟是走镖的,啥样人都见过,就你们这点子伎俩想要骗我们,还嫩了点。” 梁老大把顾成礼给捆起来后,对梁老二道:“老二去衙门喊人,说咱们抓到两个贼人,估摸着就是这几天传得很凶的雌雄双贼。” 诶,瞧瞧,张氏跟顾成礼偷东西还偷出了名号来。 最近沿着官道的几个镇子都有人家被偷了东西,有人见过那两个人,说是一男一女,只是那女的年纪有点大,看着不像是夫妻。 可不管,只要是男女一起合伙作案的,大家都叫雌雄双贼。 “诶,我这就去。”梁老二是转身出了屋子。 梁老大一边看着张氏母子,一边朝着屋外喊道:“娘、媳妇、二弟妹,你们莫慌,贼人已经抓到了,老二去报官了,一会儿衙役就来,你们待在屋子里就好。” 梁老太他们早就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是吓得不轻,闻言终于放心不少,喊道:“诶,我们知道了,你当心着点,听说这雌雄双贼可厉害得很,从不走空呢。” 雌雄双贼的名声在附近几个镇子是传得相当响亮,大家伙都怕得不行,她家又是妇人孩子多,梁老太一直害怕家里出事儿,没想到这两个恶贼真的来了。 幸亏老大老二听说了雌雄双贼的事儿,是提前赶来回来,要不然他们家就晚了。 小半个时辰后,梁老二终于把县衙的人带来了,是立刻把张氏母子抓走,又用半个晚上的时间对他们用刑,到了天亮的时候,顾成礼终于受不住酷刑招供了,承认他们母子偷了沿途几个镇子十几户人家的银子。 但顾成礼招完后,又把所有过错推在张氏身上,哭着道:“是我娘强迫我做的,我要是不去偷,她就要死给我看。我是做儿子的,总不能看着自己亲娘死吧,只能答应她,跟着她一起去偷东西……差爷,我是无辜的,都是我娘的错。” 顾成礼在黎家的时候,跟着黎家的先生念过一些书,黎家的先生跟他们讲过大楚刑律,其中有一条是认罪者、被教唆行凶者,皆能减刑。 而他犯的只是偷盗,其中伤过人,却都没有闹出人命,而他又年轻,朝廷的矿上需要人手,一定不会判他死刑,只会判他去矿上干活。 只要他能去矿上,就能有机会逃走,去投靠蓉姐儿。 张氏听到这话是瑟瑟发抖,盯着顾成礼,咬牙切齿的道:“你个丧了良心的狗杂种,跟你爷、你爹一个德性,有好处的时候就争着要,一看见出事儿了就立马把错推到别人头上。顾成礼你放心,你这回是逃不了的,老娘就算是死也要跟你一起死!” 张氏是个狠人,紧接着是把所有过错又推到了顾成礼的手上,还说了顾成礼买刀子打算杀人抢劫的事儿。 而顾成礼的刀子是在县城里买的,衙役去查了,还真的查到了。 顾成礼哭喊着:“是我娘让我买的刀子,是她强迫我去偷抢的,我就是个从犯,她才是真正的恶人!” 张氏听得笑了:“儿子,做了恶事就要偿命,你不能为了自己活命就把为娘往死里推啊。” 张氏把一切过错推到顾成礼身上后,又对衙役道:“差爷,我没有伤人命,判不了死罪,在咱们大楚,只要不是犯了人命案的都能用银子抵罪。” 又道:“我女儿顾蓉是金宁府詹家三少爷的妾室,詹家乃是传承几百年的世家,江南江淮无人不知,请让我给金宁詹家送一封信,只要詹家收到信,定会派人拿银子来给我消罪。” 张氏跟顾蓉一样,都是在危急之下有急智的人,且顾蓉跟她说过不少詹家的事儿,她把这些事情说出来,是把衙役唬得一愣一愣的。 衙役赶忙去禀告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也被唬到了,又想起河安府的八卦,说詹家三老爷跟詹家三少爷在河安府睡了两个姓顾的姑娘,还把她们带回金宁府了。 估摸着传闻是真的。 他思量片刻,生怕有个万一会被詹家报复,最终同意张氏写信送去给詹家,只要詹家人拿银子来给张氏和顾成礼消罪,他们就能被释放。 张氏见县令大人同意了,是得意得不行,口述让书吏写信,送去金宁府。 张氏正做着詹家来人救她的美梦,殊不知顾蓉、顾雅、顾小妹三人已经快被詹家叔侄沉江。 第933章 我要你死【谢谢大家的月票^0^】 顾蓉她们的事儿,对于詹三老爷和詹三公子来说是莫大的耻辱,特别是詹三公子,他因为这事儿被很多文人嘲笑。 他们从河安府到临河府休整,准备登船过江回江南的时候,是被临河府的一群文人围住自家别院,在他们家的别院门口大骂,各种嘲笑他们,把他们说得是畜生不如。 还说詹家有他们这样的叔侄,不配世家之名,要写信给十大世家家主,要把他们詹家去世家名册里删掉,让他们詹家连三流世家都做不成。 临河府的说书先生们还很厉害,已经编出好几个话本来说他们叔侄的事儿,其中还有他们叔侄疑似喜欢仙君、碰了顾有禄他们、得了花柳病的版本。 詹家叔侄是又急又气,他们就是睡了两个女人,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如今整个詹家的脸都丢尽不说,詹家还极有可能被世家名册除名! 詹家是传承了几百年,经过几代先祖的呕血拼搏才有了世家之名,要是就这么被除名了,那他们两个也不用活了,族里会把他们剁了祭祖。 詹三公子是受着赞扬长大的,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辱骂?是开门跟那些文人理论,结果被那些文人给怼了回来:“哈~詹三啊詹三,你还想否认?你们叔侄难道没有因为强了两个姑娘而被抓去衙门?那么多人看见呢,你们以为纳她们做妾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又道:“那两个姑娘还在你家别院里吧,要是事情是假的,你们为何把她们带着?不是应该立即把她们扔下,以示自身清白吗?” 旁边一个衣襟敞开,露出胸肌的狂士道:“薛兄,不是两个姑娘,是两个姑娘跟一个寡妇,那寡妇还是那两个姑娘的姑姑,听说他们叔侄还争抢那个寡妇,为了寡妇大打出手。啧啧啧,某听了当真是好奇得很,那寡妇得是何等的天仙模样,才能引得詹家叔侄为她动手。” 那位薛兄听罢是长长地哦了一声:“还有寡妇啊,还是姑侄三人!詹三你们还有没有点纲理伦常?竟把人家姑侄三人都给染指了,你们,你们简直是畜生不如,丢尽我们文人狂士的脸!” 还有人趁机道:“是姑侄吗?难道不是叔侄?听说詹家叔侄跟顾有禄他们也……” “闭嘴!我们没有!”詹三是怒吼着解释着,可没人听他的,只指着他不断大骂着。 詹三的嘴巴本来就不厉害,面对这么多人的怒骂,他根本没有还口之力,最后只能躲回别院里,被临河府的文人嘲笑得更厉害了。 詹三是待不下去了,原本想要住两天,等家里的船准备好后再上路,可因着这事儿,是立刻收拾东西,匆匆登船。 顾蓉一直担心詹三公子会气得把她们扔下不管,直到登上詹家大船后,她心里才安稳下来。 晚上的时候,她精心打扮一番,还亲手做了一个鳖鱼汤,端去给詹三公子。 叩叩叩~ “三公子,是奴婢。奴婢给您熬了鳖鱼汤,特意给您端来了,您开开舱门,让奴婢进去。”顾蓉知道老顾家的事儿快把詹三公子给气死了,所以她很聪明的没有再求什么妾位,而是自称奴婢,只求在詹三公子身边做个丫鬟便可。 以她的手段,做个几年丫鬟就能被抬成妾室。 她不急,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能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可惜她没有时间了。 詹三公子已经快要气死,见顾蓉还不怕死的来找自己,还给他喝鳖鱼汤,就如今这情况,他就是喝死都对她提不起兴趣。 不过,詹三公子还是让丫鬟小月开了门。 “进来吧。”小月是别院里的通房丫头,只要詹三去别院,她就负责伺候。 顾蓉看见这个小月,心里恨得要死,这世家大族的通房丫头当真是长得貌美,身段也是媚得不行。 不过不急,她顾蓉靠的是脑子,从来不是脸蛋。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些狐媚子都给收拾了。 “小月姐。”顾蓉对着小月笑得很是憨厚,行了礼后,进了屋子,直接跪在地上,把鳖鱼汤递给詹三公子:“三公子,这是奴婢上船后就熬的,大补呢,您尝尝,喝完后再休息。” 詹三笑了:“顾蓉,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不是?” 喝完后让他怎么睡?还睡得着吗? 顾蓉听得心下一惊,忙道:“奴婢愚钝,不敢自作聪明,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要伺候三公子,还望三公子别嫌弃奴婢。” 啪啪两声,詹三公子是狠狠扇了顾蓉两巴掌,再抬脚砰一声,把顾蓉踹倒:“不敢自作聪明?你一直都在自作聪明!你把我詹三当成什么人?那些富户家里的蠢货公子哥吗?我詹三出身世家大族,尊贵无匹,你一个贱婢,流着泥腿子血脉的肮脏贱人也敢跟我耍花招。” “我原本还想留你一段时间,等到了金宁府后再动手,是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了我了。” 顾蓉闻言大惊,看着詹三公子泛着杀气的眼睛,知道他是动了杀心,顾蓉怕极了,却强装镇定的道:“是奴婢错了,三公子息怒,奴婢这就滚。” 说着是急忙起身,向着舱门小跑而去。 詹三公子看着顾蓉逃命的样子,冷笑出声,贱人,以为自己逃得了吗? 顾蓉果然没能逃脱,是刚刚迈出舱门就被两个影子卫给抓住了。 顾蓉惊恐的看着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影子卫,这就是世家大族吗?竟然能养出这样的下人来。 “三公子,三公子奴婢知错了,求您饶奴婢一命,只要您留着奴婢,奴婢一定能帮您对付顾锦里家。您当初不是想要求娶她吗?我会让您如愿的!”顾蓉为了活命,是连顾锦里都给拉下水:“我是顾锦里的堂妹,只要我发话,您再让说书先生宣扬一番,坏了她的名声后,不怕她不就范!” 然而,詹三公子听罢,却只说了一句:“把顾雅、顾小妹抓出来,给她们姑侄三人绑上铁块,沉江!” 话落,船上又突然冒出几个影子卫,那些影子卫像是鬼魅一般,向着顾雅她们的船舱奔去,不多时就把顾雅、顾小妹抓来,脚上绑上铁块。 顾蓉见詹三公子来真的,快吓疯了,哭求着他:“三公子,三公子我错了,您想奴婢如何,告诉奴婢一声,奴婢一定照办。” 詹三公子听罢,从舱房里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俯瞰着顾蓉,一字一顿的道:“我、要、你、死!” 第934章 鸣郎救我 我要你死! 顾蓉惊了,没想到詹三公子会这么讨厌她,她为了他,可是连奴婢都愿意做的。 顾蓉的心里很是不服,想要怒吼着质问詹三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顾蓉还不够能屈能伸?! 可她知道自己现在小命要不保了,不敢再说什么惹怒詹三公子的话,只默默流泪,虔诚的看着詹三公子,哽咽的轻喊着:“三公子……” 詹三公子看着她满含热泪的哀求眼眸,笑了,做出有史以来最最粗鄙的事儿,那就是对着顾蓉的脸吐了一口唾沫。 顾蓉懵了,没想到詹三公子是吝啬得连一句话怒骂都没有给她,直接这般羞辱她。 她绝望了,当年逃荒的时候日子再苦她都没有绝望过,可此时此刻,她是彻底绝望了。她放弃了心机,放弃了装可怜,只求着詹三公子:“三公子,是奴婢下贱,求您别杀奴婢,您就当奴婢是屁,把奴婢给放了,奴婢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您面前。” 只要能活下去,以她顾蓉的本事,定能再傍上富户公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换来荣华富贵。 然而,詹三早就恶心死了她,要是时光能倒流,他绝对不会睡她,而是见到她第一眼就把她给掐死! 顾蓉正求着詹三公子,顾雅跟顾小妹被影子卫押来了,两人都被绳子困得结结实实,被影子卫扔到船板上。 有三个影子卫还扛了三袋子铁块过来,绑在她们三人的脚上。 顾小妹突然被绑,是又吓又懵的,根本搞不清状况,还向詹三公子告状:“三公子,这些狗奴才太无礼了,竟然闯进舱房里把我们给绑了,我们正在睡觉呢……再怎么说我以后也是要伺候三公子的,是他们的女主子,他们这么对女主子,您一定要帮我做主啊。” 说着,还呜呜呜的哭,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还偷看詹三公子,想看看他有没有心疼自己? 然而,詹三公子是仰天长啸:“哈哈哈,女主人?就凭你也想做我詹家的女主人?” 啪啪啪! 詹三公子快气疯了,是连连扇了顾小妹好几个巴掌,掐着她的脖子,双眼凸出,冒着腥红怒火,骂道:“你以为自己是谁?以为我詹三是谁?你一个寡妇,一个其貌不扬、留着农人肮脏血脉的寡妇也想做我詹家的女主人?我呸!我詹家是世家豪族,曾经的三公之家,传承了数百年的钟鸣鼎食之族,会娶你这样的贱人?” “真要让你进了我詹家的门,我詹家的列祖列宗会直接降下天雷来把我们詹家子孙全部劈死!” 不劈死也没用了,堂堂的世家子弟去去农家女,还他娘的是个寡妇,堕落之此,不死还留着做什么? 顾小妹被骂懵了,没想到自己在詹三公子眼里竟然这般的不堪。 她哭了,这回是真的哭了,哭得很是伤心:“三公子,奴家虽然是个寡妇,可也是识字的,懂得诗书礼仪,您怎么能这么贬低奴家?” “识字?懂得诗书礼仪?”詹三快笑死了:“你以为会写自己的名字,会念个三字经就叫做识字?你可读过大学之文?可治过春秋?可作出过令人拜服的名作?什么都没有你就敢说自己识字?” 我,我…… 砰砰砰! 詹三公子是气疯了,直接上脚,猛踹着顾小妹,差点把她给踹死。 顾小妹是惨叫连连,吐出鲜血来。 詹三老爷听到动静,披着衣服出来查看,看见眼前这一幕是惊了,赶忙拽住詹三,问道:“小三,你做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把她们弄出来做什么?” 看见顾小妹三人身上被捆着绳子后,心下大骇,又赶忙问道:“小三你疯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又是捆住她们,又是让影子卫在她们脚上绑铁块的,这臭小子是想要杀人啊。 “做什么?”詹三公子笑了:“叔父,这几个贱人把咱们害得不轻,自然是要把她们沉江,总不能真的带回金宁府去吧?” 说着,目光一转,看向顾小妹三人,那带着冷笑的眼睛泛着幽光,把顾小妹她们看得直哆嗦。 詹三老爷见他是真的要杀了顾小妹三人,急忙压低声音劝道:“小三你别冲动,咱们不是说好了先把她们带回,等过几个月再把她们病故吗?” 詹三笑了:“等几个月再把她们病故?叔父,她们闹出来的事情这么大,侄儿等不了了,今晚不是她们死就是我死!” 他的名声、前程,全都毁在老顾家的事情上,他已经没脸见人,如今还不知道回家后会被怎么处置,在他死之前,他必须得弄死顾小妹三个出气。 顾雅一直没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被吓得说不出来,看见詹三老爷帮他们说话后,立时喊道:“鸣郎,救救妾身,妾身愿意委身于你,只求你救救妾身,别让三公子把我沉江。” 詹三公子听见鸣郎两个字是快吐了,指着顾雅对詹三老爷道:“叔父,您看看这个贱人,以前瞧不上您,想要嫁给我,如今见我要杀了她,她就亲热的喊您鸣郎了。叔父,这样的贱人不能留着,您别管,让侄儿帮你杀了她,免得她将来祸害您。” 顾雅听罢,立刻哭出声来,一声一声的喊着:“鸣郎,鸣郎快救救妾身~” 詹三老爷不是愣头青,这辈子见识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还能不知道顾雅的心思,他并不心疼顾雅,也很恼火她给詹家带来了麻烦,但是:“金宁是咱们詹家的地盘,到了哪里再动手比较稳妥,在这里就动手,万一……” 詹三公子打断他的话:“叔父放心,不会有万一的,就算有渔人不小心打捞到她们,那尸体泡久了也认不出来,且还绑着铁块,很稳妥。” 顾雅、顾蓉、顾小妹三人听着詹家叔侄说着怎么杀死他们的办法,是吓得脸色惨白,不断哭叫着。 可无论她们怎么哭叫,最终还是被詹家的影子卫绑上铁块,扔进滚滚淮水中。 顾蓉见自己真的要死了,是目呲欲裂,被扔下去之前还诅咒詹三:“詹三,你给我等着,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第935章 她早就定亲了 顾蓉很是不服,她这辈子活着就是为了要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要把老顾家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可壮志未酬身先死,她心里是怨气极重,不断瞪着血红的眼睛诅咒着詹三公子。 梆梆梆! 詹三心里的怨恨比她还重,是用棍子一下一下狠打着,把她给打进淮水里:“泥腿子贱种,你就算投十次胎也不可能有本事收拾得了本公子?给本公子去死!” 顾蓉是惨叫一声,掉进了淮水里。 顾小妹原本还想求情的,可看见詹三公子跟顾蓉对骂的模样,以及三公子狠打顾蓉,而顾蓉掉落淮水淹死的情景后,是嗷叫一声,直接吓得晕死过去。 詹三公子轻蔑一笑:“废物。” 梆一声,把顾小妹也打落进水里。 咚一声,顾小妹的身体连同绑在脚下的铁块一起下沉,很快就沉进水底,只留下几个水花。 顾雅快疯了,她不信自己会是这样的下场,是拽着詹三老爷的袖子直哭:“鸣郎,奴家知错了,奴家先前说的是谎话,奴家很喜欢你,愿意给你生孩子,你别不要……” 梆梆梆,一阵击打声响起,詹三是杀红了眼,对着顾雅的脑袋一直打着,把她打得说不出话来,直至扑通一声,掉进淮水里。 詹三公子朝着淮水里呸了一口,道:“生孩子?呵,就你这样的残花败柳、肮脏血脉,还想生下我詹家的种,你配吗?” 世家子弟能随便睡女人,但女人想要进世家的门,那可是难如登天的事儿,像是顾雅这种没了清白的女子,即使怀孕也不可能生下世家的孩子,因为世家不会相信她,只以为这个孩子是其他男人的杂种,会灌药给她打掉。 詹三望着滚滚淮水,冷笑的说道:“为何农家女总是喜欢做着嫁入世家的美梦?世家是她们家里的猪圈吗?她们想进就进?” 世家的门,那是龙门,你农家女没有天梯根本进不去。 就算你用计谋进去了,世家也有的是手段把你给弄死。 别跟他说什么顾锦里,他同意去求娶顾锦里只有两个愿意,一是顾锦里的外祖家能帮到詹家,二是顾锦里很漂亮,听说姿色不逊色于顾锦绣,甚至还有超过之势,且手底下还有些赚钱的产业,不然顾蓉以为他们叔侄为何会跑来求娶? 而他也没有想过要跟顾锦里过一辈子,就是想按照吩咐,先把她给定下来再说,等以后詹家的地位提升了,他再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把她给病故。 能做他詹三一辈子妻子的人,只能是父族、母族都血脉尊贵的世家女,不是顾锦里这种流着一半农人血脉的肮脏土丫头! 詹三杀了顾蓉三人后,心里总算是舒坦多了,对詹三老爷道:“叔父,您得写信通知那位贵人,咱们是听了他的话才去求娶顾锦里,接触到老顾家,弄出来这场祸事的。他必须救我们!” 詹三老爷皱眉道:“那位贵人说过,让咱们无论事成与否都不要跟他联系,他有办法知道咱们的事儿,若是可以也会出手就咱们。” 詹三冷笑道:“等他出手的时候,咱们早就被弄死祭祖了。您要是不想死,就赶紧给他送信,让他务必帮咱们。” 又说了一句:“要是不帮咱们渡过这个难关,那咱们就跟他同归于尽!” 詹三不蠢,相反的他很聪明,又很冷血,为了保住自己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会在老顾家这里栽跟头是输在他年轻且自视甚高,如今吃了教训,他以后一定会谨慎行事。 詹三说完,不再搭理詹三老爷,回舱房休息了。 詹三老爷也是怕死的,想了想,最终是听了詹三的话,给那位贵人写信求助。 淮水很深,水底下不知道葬了多少亡魂,顾蓉姑侄不过是其中的三个而已,她们的死不足为提,没人关心。 詹家的船只在淮水上走了六天,没有借道金陵,而是直接绕水而行,来到了金宁府后方,登上金宁府的码头后,还没下船就收到命令,要他们在船上待着,一直待到晚上,才被捆着押送回詹家。 一到詹家就被扔去詹家私牢,詹二老爷换了衣服,手执着荆条,把他们两人给狠狠打了一顿,最后把关在私牢里:“大哥已经告假,过几天就能到家,届时你们是生是死自有定论。” 詹三老爷年纪大了,差点就被打死,听到这话是哭着道:“二哥,二哥我跟小三是被陷害的,您一定要在大哥面前为我们说话啊。” 又道:“小三,小三可是您的亲儿子,您不能看着他去死吧?” 詹二老爷冷笑道:“小三已经长大了,男子汉大丈夫,做了错事就该有担当,就算是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他是很心疼小三这个儿子,可这个儿子如今闯下的祸事足以毁了整个詹家,所有世家豪族都惊动了,要是詹家不给世家一个交代,世家一定会联合起来攻击詹家。 死掉两个子弟能救回詹家的话,那也算是死得值得。 詹三公子很了解自己的父亲,呵呵,说白了就是儿子多,不少他这一个。不过没关系,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靠詹二老爷救自己,那个贵人一定会出手救他们叔侄的,不然…… 詹二老爷说完,看了詹三公子一眼,见他闭着眼睛趴在地上,一言不发的,似乎是晕过去了,也没有管他,而是提步走了。 “二哥,二哥你回来,救救弟弟啊,弟弟错了,弟弟不想死!”詹三老爷在死牢里喊着,可詹二老爷恍若未闻,直接走人。 不过,没多久,死牢里就来了一个人,是詹二。 詹二知道詹三老爷他们回来了,心里很高兴,身体虽然还没有好,却还是撑着病体来看詹三老爷。 “叔父。”詹二喊了一声叔父,把詹三老爷给激动得不行,隔着牢房的门捂住詹二的手道:“小二,叔父就知道你是个好的,如今只有你来看叔父了。” 詹二道:“叔父别这么说,祖母也是念着叔父的,只是叔父这回出的事情太大,她老人家得护着整个詹家,不好来看您罢了,族老们知道了又要有话说了,” 詹二说了一些安慰詹三老爷的话后,就问起顾锦绣:“叔父,绣姐儿还好吗?她,她可有提起我?” 詹三老爷还没说话,詹三公子就笑了:“呵呵,二哥,你还想着顾锦绣呢?别想了,她要跟不喜欢你,她已经定亲了。” 第936章 翻云覆雨手 定亲了? “你说什么?绣姐儿定亲了?”詹二被这个消息砸懵了,把手伸进牢房里,拽住詹三公子怒问:“小三你在骗我对不对?绣姐儿没有定亲,她还在等着我去娶她!” 詹三公子笑道:“二哥,做弟弟的怎么会骗你,顾锦绣是真的定亲了,她的未婚夫婿是罗武,就是那个肮脏的农家小子,如今在衙门里做着不入流班头的罗武。”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在骗我,绣姐儿没有定亲,她看了我给她的信,知道我已经改过之后,一定会心疼的原谅我。”詹二哭了,哭得悲痛欲绝,他是真的很喜欢绣姐儿:“我最近都改过了,回家这段时日都没有让通房丫鬟来伺候,她为何还要跟别人定亲?” 詹三快吐了,心中骂道:你那是不想睡丫鬟吗?只不过是身体不行了,在养身子,不能近丫鬟的身罢了。 不过,看着詹二痛苦流泪的模样,他心里很是畅快……这个被全家人宠着的废物也有今天! 詹三心里爽了,声音也轻柔请来,安慰着詹二:“二哥别哭了,那个顾锦绣有什么好的?她宁愿选个粗鄙的农家小子也不要你,你就别再想着她了。” 这话看着是安慰,实则是有毒,每一个字都在戳着詹二的心,詹二哭得更汹了,差点就晕过去。 呜呜呜,绣姐儿不喜欢他,她是宁愿嫁给一个农家汉也不愿意嫁给他。 可是,为什么啊? 他那么喜欢她,他家里还有钱有势,她怎么能不喜欢他? 詹三老爷算是把詹二给带大的,是真的心疼这个侄儿,见他哭得这么惨,赶忙安慰他:“小二不哭,世上的美人多得是,没了顾锦绣,你以后还能遇到貌美如仙的女子。” 詹二却摇头:“侄儿不要,侄儿就要绣姐儿……我会好好待她的,要是她不同意,我就不纳妾。” 要是实在忍不住了,他就把人养在外面,绝对不会接进府里来碍她的眼。 詹三公子见詹三老爷这般心疼詹二,很是嫉妒,冷笑一声,对詹二道:“二哥,你别哭,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弟弟可以帮你的。” 詹二听得大喜,又过来握住詹三的手问:“小三,你有何妙计?快说出来,只要能帮哥哥达成所愿,哥哥把命都给你!” 詹三嗤之以鼻,这种蠢货是怎么得到三叔、祖母的疼爱的?全家人都是瞎子,詹二这傻子就该扔进淮水里淹死。 詹三在心里骂完詹二后,又笑道:“二哥,你就是太宠着她了,她一个农家女,而你是世家子,何必对她卑躬屈膝,想要,直接绑了把生米煮成熟饭就成。” 啊? 詹二惊了,他的女人虽然不少,却从来没有强迫过任何人,听到这话是急忙摇头:“不行不行,我乃是世家子弟,学的是先贤遗风,怎能做出这般禽兽之事?” 詹三很是不屑:“既然二哥不乐意,那就只能看着顾锦绣嫁给农家汉,被个粗鄙汉子给祸害了。” 詹二听罢,又哭了起来,一想到绣姐儿要跟个农家汉子睡一起,他就痛不欲生:“呜呜呜,叔父,侄儿该怎么办?” 詹三老爷安慰他:“小二不哭,还有办法的,那位贵人一定帮你。” 可詹二从小被家里宠着长大,想要什么东西是立刻就能得到的,如今在顾锦绣这里栽了数次跟头,是难过得不行,当晚回了院子后,就吐血晕了过去,把整个詹家都惊动了。 詹三得知詹二为了女人吐血晕倒了,是高兴得不行,呵,活该! 詹二不好过,而他比詹二更惨,詹二老爷为了詹家,是每天打他们一顿,都不带手软的,詹三叔侄差点就被打死过去。 而詹家族老得知他们回来后,也来府里闹了,是一连闹了好几天,即使詹二老爷差点把詹三叔侄给打死都没能让他们离开。 一直到詹大老爷回家,把其中三个老头喊进书房,跟他们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后,他们一出书房就把其他族老给带走了,之后竟然神奇的没有再来闹腾。 詹二老爷很是好奇,问道:“大哥,您都跟他们说了啥?” 詹大老爷道:“如今还不能告诉你,总之你这回做得很好。” 又道:“你放心,小三不会死。” 不仅不会死,那位贵人还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 詹二老爷听到这话,更加好奇:“大哥是什么意思?这事儿难道就这么过去了?莫不是十大世家里有人出手救咱们?” 詹大老爷还是那句话:“老二别问了,这事儿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总之你放心,咱家没事儿,大哥也不会亏待你。” 詹二老爷有些不高兴,可他没敢表现出来,大哥是嫡长子,以后詹家的一切都是大房的,他这一房以后会是旁支,得靠着嫡支过活,不好跟大哥翻脸,也就忍下好奇,不再追问。 而这件事儿确实跟大哥说的一样,刚开始闹腾得很厉害,可突然间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各大世家并没有派人来诘问他们,也没有联手除掉詹家,只当做没有这事儿一般,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詹三老爷也被放了出来,是高兴得不行,做了好几首酸诗来庆贺自己重获新生。 可詹二老爷却是不寒而栗……闹得这么大的事情,突然就没下文了,直觉告诉他,有一只翻云覆雨手再背后操控着这件事儿。 而这只手的主人很是厉害,厉害到能把愤怒的各大世家都摆平的地步。 这个人是谁? 詹二老爷想不通,却问詹大老爷他也不说,没办法,只好去问詹三。 詹三公子是扬眉吐气了,摆足架子后,对着低声询问自己的亲爹笑道:“父亲莫要再问了,那位贵人可是说了,他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过父亲放心,有儿子在,咱们这一房不会输给大房的。” “我儿是什么意思?”詹二老爷惊了:“我儿莫不是要跟大房?” 詹三笑道:“父亲拭目以待吧。” 说着,潇洒走人。 而自那以后,詹二老爷开始善待詹三,二房是有啥好东西都给他,还去求詹大老爷,说要给詹三谋个小爵位,让他在外行走时,身份能贵重一点。 詹大老爷没有推拒,竟然同意了,把詹二老爷给欢喜得不行。 只有詹二悲痛欲绝,只因詹大老爷找到他,对他道:“顾家女的事儿,先放放吧。” 第937章 哭死你算了 詹二听到这话都不想活了,哭着问詹大老爷:“爹这是什么意思?她都跟罗武定亲了,你还要先放放,您是要儿子放弃绣姐儿吗?” 詹大老爷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模样,皱皱眉头,道:“既然你明白为父的意思,那就照办吧。” 詹二听得愣住,都忘记哭了,反应过来后是紧紧抓着詹大老爷的手求道:“爹,您帮帮儿子,儿子真的不能没有绣姐儿,呜呜呜……” 詹大老爷看着詹二哭得快要晕厥过去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是气得一把推开他,再抬脚踹了他一脚,大骂道:“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跟个深闺怨妇有什么不同?你是男人,理应耕读学问,科考入仕做官,再不济也应该成为一大家,在文人狂士里占据一席之地,怎能为了个女子要死要活?!” “顾家女看不上你,你自己不会想法子,只知道哭哭哭,你哭死算了!” 詹大老爷一直在京城做官,这个二儿子是从小就跟着老三到处游历的,原本见他在文人狂士里有些名气,又读过他的诗文,只以为他是个有出息的,怎知竟是这般的,这般的娘娘腔! “你看看你?一张脸比女子还白,一副身体比女子还要娇弱,连哭都比女人会哭,你这等模样,哪个姑娘看得上你?从今天起,你离你三叔父远些,等你的病养好后,为父就给你请个武师专门教导你拳脚,踏踏实实学上两年,把男子气概练出来后,家里自会为你去求娶高门贵女,不会不管你!” 詹二是家里模样长得最好的子弟,为人纯善,也很敬重孝顺长辈,詹大老爷曾经也很是疼他,可如今看着他这副哭哭啼啼,娇弱得跟个仙君似的模样,他真是眼睛都快要看瞎了,忍不住指着詹二问:“小二,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堂堂一个世家子,怎么变得跟那再楼子里混饭吃的仙君似的? 要不是他一口一个说要娶顾锦绣,詹大老爷都要认为他喜欢的是男人了。 詹二听了詹大老爷的话则是懵了,看着詹大老爷,怔愣一会儿才问道:“爹,你是在骂我吗?儿子一片痴心,您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能骂我?” 怎么还能骂他? 詹大老爷看着他问得一脸认真的模样,气得直接扇了他一巴掌:“你是我生的,我还骂不了你?!” 又道:“顾家女的事儿就此打住,你先死心吧,如今家里忙乱,没工夫管你这些破事。” 说完见詹二一副心灰意冷要晕死过去的模样,詹大老爷又警告道:“别私自做些蠢事,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詹家的掌控之中,你的那封什么酸诗似的信在我这里,不用再写了,写多少封都没用!” 詹二曾经给过詹三一封信,让他带去给顾锦里,可詹三知道詹二的脾气,生怕他在信里写些冒犯顾家女的东西,就先把信看了一遍,结果詹二这个混球当真是写了一些跟丫鬟嬉闹才会用到的诗文。 詹三吓到了,没敢把信送去给顾锦绣,而是压着不送,昨天把他信给了他,他看过之后是气得不气。 不是为顾锦绣生气,顾锦绣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能抬高詹家的工具罢了,他还不会为她鸣不平。 他气的是詹二:“你一个世家子,从小的礼仪规矩学到哪里去?你想要求娶顾家女,那些诗文是能写给正妻人选的?你到底有没有分清正室原配跟暖床丫鬟的区别?!” 詹二惊了:“爹,您,您拿了我给绣姐儿的信?” 又十分委屈的解释道:“儿子自然是分得清的,写那些诗文只是想要对绣姐儿述说儿子对她的情意。” 詹大老爷听罢,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庆幸啊,庆幸他还有个长子,而老大不像詹二这样愚蠢,是个正常人,为了给家族谋福利,也能狠得下心用手段。 詹二见詹大老爷气得不轻,不想再去烦他的,可想到顾锦绣已经定亲的事儿,又只能大着胆子去求他:“爹,绣姐儿的事儿……” 砰一声,詹大老爷是直接踹了詹二一脚,怒道:“滚,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顾家女的事情先放放,你不必再说!” 詹二被踹了两脚,身上又有病,已经被踹得快晕过去,可还是拽着詹大老爷的手,求道:“爹,为什么?您为什么不帮儿子?你们先前不是很支持儿子吗?说绣姐儿家身份不一般,可娶做正室,如今怎么就不同意了,您告诉儿子,告诉儿子啊,呜呜呜……” 詹二连连发问,说完又痛哭出声。 詹大老爷最烦的就是詹二哭哭啼啼的,见他又哭,是气得一掌扇飞他:“这事儿你没资格知道,总之你按照吩咐做便可。” 说完不想再听詹二哭下去,是立刻走人。 詹二被打,又大哭了这么一场,是直接给哭晕过去,詹家又是忙得一阵鸡飞狗跳,詹家养的名医是折腾了一天一夜才把詹二给救醒。 詹二醒来后是不吃不喝,想要闹绝食,可闹腾到最后,他实在是太饿了,只能一边哭一边吃东西。 吃完后,哽咽着问自己的丫鬟:“冰儿,你说她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农家汉吗?” 冰儿长得貌美,是詹二的贴身大丫鬟之一,虽然没有通房丫鬟的名分,却也是伺候过詹二许多次的,该做的都做过了,跟詹二的关系比一般的丫鬟要好。 冰儿抱着詹二安慰道:“二公子莫要难过,您是个好的,绣姑娘也是个好的,可这婚姻大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绣姑娘做不得主,您自己也做不了主,只能这般错过了。” 冰儿很会说话,知道詹二喜欢顾锦绣,没有说顾锦绣的不好,只说是两家父母逼迫他们,才让他们这对有情人分离的。 詹二觉得冰儿说得太对了! 他的仙女不是不喜欢他,是被父母逼着跟罗武定亲的。 “我要去救绣姐儿!”詹二很激动,想要奔赴千里,来个英雄救美,扬名大楚。 第938章 没救了 冰儿的嘴角是几不可见的抽了抽,急忙劝道:“二公子,您身上还有伤,可不能乱跑。再说了,绣姐儿只是定亲又不是成亲,您好好养身子,等身子养好后再去救她,才能一次成功。” 詹二听罢,觉得冰儿说得实在是太对了,抱着她的脸一顿亲:“冰儿,你真是聪慧,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要不然他这一冲动跑去救人,结果人没救成却晕死在路边那多丢人? 詹二见冰儿这么为他着想,是心疼得不行,保证道:“冰儿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们的,家里的宅子多得很,等绣姐儿过门后,我就把你们养到外面去,隔几天就去看你们,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冰儿听罢是嗤之以鼻,可面上却是掉着眼泪,抽抽泣泣的道:“冰儿知道二公子不会负了我们,只是守着那冷冰冰的宅子,冰儿心里没底……” 冰儿说着说着,竟然开始脱衣服,求着詹二:“二公子,冰儿知道您对绣姐儿情深,这辈子都绝了要给您做妾的念头,只求您行行好,给冰儿一个孩子,让冰儿在以后的日子里能有个孩子陪伴,也算全了咱们的这场缘分。” 冰儿不愧是伺候詹二多年的人,一字一句都说到了詹二的心坎上。 詹二立刻心软了,抱住冰儿道:“好冰儿,是我对不起你们,既是你最后的要求,我自然是要答应的。” 詹二当真是个不怕死的,刚刚被救活过来就敢吃药行事,折腾了一回后就不行了。 第二天是趴在床上起不来,把詹家老夫人给急得不行,又让大夫来给他看诊,结果说是房事过度。 詹家老夫人气得不轻,想要处置了冰儿,可詹二死活不让,而詹家老夫人也害怕詹二熬不过这一劫,想着要是冰儿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的,给他留个种也不错。 因此冰儿非但没有受罚,还被供了起来,天天好汤好饭的养着。 詹大老爷气得掀了桌子,小二真是屡教不改,没救了! 可他也懒得去骂詹二,把詹三老爷跟詹三公子的事情解决后,匆匆赶回京城去。 他在京城还有官职,可不能耽误了前程。 詹三老爷跟詹三虽然没有被詹家跟各大世家给处死,可他们两人的名声算是彻底坏了,文人狂士都看不起他们,举办文会的时候不会再邀请他们,是把他们当成过街老鼠。 詹三老爷气得做诗文大骂文人狂士,可会做诗文骂人的不止他一个,有许多文人狂士做诗骂他,把他骂得比夏先生还不如。 詹三老爷骂不过他们,是气得吐血,大病了一场。 詹三也很生气,关门把自己锁在屋里磨牙:“你们给本公子等着,等本公子成了詹家家主,让你们跪着来恭维我!” 詹三见文人狂士排挤自己之后,就开始全心全意的要跟那位贵人联系,可那位贵人根本不搭理他,只在某一天他睡醒的时候,在他的屋里给他留了一封信。 信上写着:莫要找死,想要得偿所愿就老实听话,否则你会成为一个弃子。 詹三看见这封信,吃了一惊,又高兴起来,哈哈,这位贵人果然是手眼通天,詹家有影子卫暗中把守,而那位贵人还能把信送来,可见本事之大。 成,那他就老实等着,不再弄些惹贵人不快的事儿。 …… 詹三说的这位贵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岛屿生活的鲁二老太爷。 鲁二老太爷人不在内陆,却对内陆的事情知之甚多。 “二老太爷,您当真是英明,及时拒了詹家的亲事,这个詹二确实配不上绣姐儿,就是一个有些文采却没有多大本事的纨绔子弟,对咱们帮助不大。”屋子里,鲁管家一边烧着鲁二老太爷看过的信,一边说道。 鲁二老太爷知道鲁管家一直觉得他把顾锦绣、顾锦里说给詹家很是不妥,是委屈了她们,听到鲁管家的话,说道:“虽说本事不大,却是个心思纯善的,比詹三要有良心得多,适合绣姐儿,绣姐儿太软和了,得配个心善之人。” 不过,他倒是很喜欢詹三,詹三的狠毒能为他所用。 又叹道:“也是咱们的身份还不能见光,不然我也不会把绣姐儿跟小鱼配给詹家。” 鲁管家听了点头,在身份不能曝光的情况下,詹家却是是不错的人家,毕竟是世家。 鲁管家又骂起各大世家来:“他们皆是一群贪生怕死之徒,但凡他们的胆子大些,您也不用如此委屈。” 各大世家明明知道大楚皇朝不稳了,却还是不敢彻底投靠到他们这边来。若不是他们胆小,不敢接下两位小小姐,两位小小姐也不用跟农家汉定亲。 农家汉子哪里配得上两位小小姐?她们的血脉可不止是第一世家的外女儿这般简单。 鲁二老太爷一边看着信,一边道:“莫气,我自会补偿她们,不会让她们跟农家汉过一辈子……等能见光后,那两个农家汉极其他们的家族会从世上消失,不会有人知道两个丫头曾经跟这样的人家定过亲。” 鲁管家听得笑了起来:“二老太爷说得是,自古就有世家女再嫁的事儿,大周时期的宗政家的大小姐就是二嫁给了周皇。两位小小姐身份尊贵,就算再嫁,也能嫁进世家,做世家妇。” 鲁二老太爷笑了笑,没说什么。 一会儿之后,盯着手里的信道:“这个二丫头很聪明,被老顾家跟黎家这般围堵,也还能赢了名声。” 不可小觑啊。 而那个顾大山这回也像个男人了,没有被老顾家给骗了去,真是可惜。 鲁管家听罢,笑道:“小二小姐确实很聪慧,不然手底下也不会经营着那么多的营生。” 那些营生不但新奇还很是赚钱,一年赚到的银子海了去了,要是再给她十年时间,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气候? “小二小姐有先祖之智,能帮到您。”鲁管家说道,潜在的意思就是在提醒鲁二老太爷,可以适时出手帮帮她。要是她发展起来了,对他们有好处。 鲁二老太爷却摇头:“不急,得先磨磨他们,把他们磨锋利了,以后才能用。” 不过,要是中途被磨死了,那可就怪不了他了。 鲁管家听罢,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点头道:“是,老奴遵命。” 鲁二老太爷在屋子里看了很久的信,时不时会笑上一声,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只是最后他说了一句:“安哥儿跟二丫头一样聪明,只是不知道他担不担得起大任?” 第939章 收拾这泼妇 鲁管家笑道:“大郎君是二老太爷的亲外孙,自然是担得起这个责任的。” 只可惜姓了顾,要继顾家的香火,不然当真是过继的好人选。 可二老太爷比较属意二郎君,说二郎君年纪小,好教化,到时候跟他们这边比较亲。 只是计划被夏固那个蠢货给搞砸了,如今他们正在想法子,要如何才能接近二郎君? 鲁二老太爷倒是不急:“咱们的人在陆地盯着,不必着急。二郎是个好孩子,以后定会站在咱们这一边,顾家那边不会不答应的,都是心善的好孩子,且这是他们的责任和义务。” 鲁管家听罢,笑容越发明亮,觉得他们的日子算是有盼头的……当年小姐失踪,而二老太爷又多年没有生出新的子嗣来,他们是急得团团转,几乎以为鲁家要就此灭亡了。有些本来忠心于鲁家的能人开始动了出走的心思。 好在大小姐可能还活着的消息传来,这才稳住了人心。 而这也是鲁二老太爷最忌讳的地方,这回拒绝詹二跟顾锦绣的婚事也是这个原因。 世家需要继承人,那四个孩子可以受苦,但不能出事儿。 而他身为亲外祖父,可以用磨砺他们的借口让四个孩子受苦,却不能作践他们,让顾锦绣配给詹二那样的废物。 下面的属下都看着呢,他要是做得太过,大家会有怨言,觉得他心毒。 鲁二老太爷呼出一口气,把心里的郁气给吐掉后,吩咐鲁管家:“交代下去,让他们好好盯着,事无巨细,一律上报……他们没有在我身边长大,我总是想要知道他们的所有事儿。” 鲁管家鼻子一酸,赶忙安慰道:“二老太爷莫要伤怀,京城那边很顺利,再过不久,您就能光明正大的把大小姐跟四位小主子接到身边来教养,天天享受天伦之乐。” 至于顾大山,留着肮脏的农人血脉,不配做第一世家的女婿,到时候他会被病故。 他们手里可是有不少秘药的,想要把顾大山悄无声息的弄死,易如反掌。 鲁二老太爷听罢,叹道:“希望如此。” 言罢摆摆手,把鲁管家打发走了。 鲁管家走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他坐在紧闭的窗子前,冷哼一声,甩掉手里的信纸:“命真硬!” …… 张氏是写完信后就在如山县的县衙里等着詹家派人来救她,一天天是要吃白米饭跟肉的,把如山县县令气得不轻。 可他派人去河安府打听过了,虽然老顾家各种不堪,可顾蓉确实是被詹家人给带走了,且说的还不是做妾,而是说有婚约的,简直惊掉如山县县令的下巴,对着师爷叹道:“那詹家子是没有见过女人吗?好歹是世家啊?莫不是世家被皇上给打压疯了?竟然要给子弟求娶老顾家的女儿。” 师爷也很是不解,跟着叹道:“自打大旱之后,世道就不太好,大家或许都变了吧。” 乱世出妖人,自打西北大旱跟卫国公家出事后,大楚就开始不稳,三年前的兵祸就出了很多不正常的人,谁知道以后会变成何等光景? 师爷劝着如山县县令:“大人,这种时期自保最好,您先忍忍吧。” 如山县县令听罢,只得点头,答应先忍下来。 因此张氏虽然恶心,可她在县衙是顿顿有肉菜吃,县令还给顾成礼找了大夫看伤,生怕他们死了,詹家来人会对付他。 张氏见县令大人这般对他们母子,是更加嚣张起来,在县衙里摆起富家夫人的谱来,把县衙里的人气得够呛。 可她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去给詹家送信的人就回来说:“大人,詹家人说了,他们家不认识什么老顾家,还把小的给打了一顿,警告我们再敢去詹家说老顾家的事儿,就让小的小命,还要上折子告大人一状,说大人诋毁詹家名声,给詹家胡乱按亲戚。” 如山县县令听罢,差点激动得蹦起来,赶忙拉住衙役的手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詹家人真这么说?说这话的是谁?可是詹家的主子?” 衙役道:“千真万确啊大人。这话是詹家大老爷亲自说的,让管家转告小人的。” 如山县县令惊了:“什么?詹大老爷回来了?!” 衙役点头:“嗯,回来了,听说是回来处置詹三老爷跟詹三公子的。” 说完又拿出一封信来,是詹大老爷的亲笔信,信上就一句话:张氏跟顾成礼乃是假冒詹家亲戚的骗子,此乃大罪,应立即判处斩首! 如山县县令看了信后,是彻底信了,哈哈大笑,连说三个好字:“好好好,做得好,给你放三天假,好好休息,再去领十两赏钱,好好吃上几顿。” 衙役懵了,看看县令,再看看师爷,用眼神询问着:大人这是受啥刺激了?没疯吧?那可是十两赏钱啊。 师爷道:“大人体恤你奔波辛劳,下去领赏吧。” 衙役见状,这才欢喜的走了,县令大人可能会疯,但师爷总不能也一起疯了吧? 如山县县令是忍张氏忍得快要去投胎,得了詹大老爷的信后,是咬牙切齿的道:“看张氏这个泼妇还如何在县衙里摆架子!” 又立刻对师爷道:“准备升堂,本官要让张氏跟顾成礼上天!” 娘的,报仇的时候来了,看他怎么收拾这泼妇! 师爷急忙去安排,不多时,就把正在吃着鸡腿,喝着小酒的张氏,以及正在威胁衙役给自己找女人的顾成礼给拖到公堂上来。 张氏叫道:“做什么?你们做什么?我可是詹三公子的岳母!” 呸! 县令大人是在心里呸了张氏一口,拍着惊堂木道:“大胆顾张氏,先是伙同顾成礼犯下累累大案,又冒充詹家亲戚行骗县衙,数罪并罚,按律当判斩首,以儆效尤!” 张氏听到自己要被斩首,是急忙吼道:“没有,我没有骗你们,我真是詹三公子的岳母。” 去詹家送信的衙役领了赏钱后来到公堂上,听到这话是骂道:“呸,你这罪妇还在狡辩,詹家可是说了,根本没有顾蓉这号人,也没有你这样的亲戚,你是冒充的,要我们判你死刑,以正詹家名声呢。” 见顾成礼要说话,又指着他道:“还有你!别再说啥你是詹家大舅子的话,詹家说了你们母子就是骗子,等死吧!” 第940章 我是来救你们的 张氏认得这衙役,确实是接了信送去给詹家的那个。 可是……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才过了不到十天,你是能飞天还是能遁地,一个来回能这么快?”张氏像是发现了县衙的大把柄般,盯着县令大人冷笑道:“大人,我可提醒您一句,这知法犯法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如山县县令差点气炸了,张氏这个泼妇是在说他为了对付她而假冒了詹家人的话。 啪一声,如山县县令一拍惊堂木,怒道:“来人,给本官用刑!” 打死个胡搅蛮缠的泼妇。 “用刑?”张氏惊了,大吼着道:“你敢!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家女婿……” 砰一声,衙役班头是受够了张氏,一脚踹翻她,骂道:“女婿?你女儿都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你还有女婿?还詹三公子的岳母?也不照照水缸瞅瞅你那饿死鬼投胎的模样配吗?你要真是詹三公子的岳母,那詹家不得集体上吊来向祖宗谢罪!” 骂完张氏又招呼衙役们:“赶紧上,给这泼妇行刑。” “是!”衙役们这段时间也是被张氏给支使得怒火沸腾,早就想打这狗仗人势的泼妇,是立刻一拥而上,摁住张氏就打。 砰砰砰! 十几下下去,把张氏打得皮开肉绽,嚣张气焰全没了,立刻求饶:“饶命,饶命啊,别打……” 可衙役们根本不听,县令大人没喊停他们就继续打。 张氏见状真的怕了,丧命的恐惧笼罩着她,知道詹家那边是靠不住了,又把所有过错往顾成礼身上推:“是顾成礼,是他让我这么说的,啊!” 衙役们不听,照打。 砰砰砰! 一下一下,直接把张氏给打晕过去。 顾成礼早就吓傻了,哆嗦着身子,像是一只被吓傻的鸡,瞪着两个眼珠子看着衙役们。 衙役们没有跟他客气,把他抓过来也打了一顿。 打完后,大家伙心里的恶气总算是出了。 如山县县令直接让书吏给他们母子画押,扔回牢房,上报府城衙门后就问斩。 张氏两人醒来得知自己要被问斩后,是哭天抢地的,可他们能用的招数已经用尽,不会有人来救他们,他们的下场就是砍头示众。 …… 张氏跟顾成礼的事情传回顾锦里家,顾锦里他们并不在意。 张氏跟顾成礼死了比活着对他们有好处。 顾大山始终是个心善的,听了叹道:“可惜了,要是好好教,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记得顾成礼小时候并没有那么狠毒……可想起逃荒的时候,顾有福一家五口算计他们家,他们家因此差点被卖掉的事儿,又把这份可惜给压了下去。 或许正如安哥儿说的那样,顾成礼是个自私阴狠的,没有看起来那么憨厚。 顾大山知道顾老爷子是跟张氏他们一起被赶走的,如今张氏跟顾成礼作案被判了死刑,那顾老爷子跟顾有福呢? 他想问,又知道自己不好再问,可是…… 顾锦里见他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干脆把顾老爷子的事情说了:“顾老爷子没死,他被两个道人救了,如今跟着道人在山里过活。” 又解释道:“是冯进他们在一个镇子里查到的。” 接着把顾老爷子父子被张氏扔下,顾有福被野狼狗咬死的事情说了。 但她只是粗粗说了一遍,连镇子名都没有告诉顾大山。 顾大山知道顾锦里很讨厌老顾家,得知顾老爷子没有惨死,放下心来,此后再也没有问过顾老爷子的事儿。 顾锦里并没有生气,毕竟顾老爷子是顾大山的亲爹,顾老爷子可以畜生不如,但顾大山做不到这样。 不过只要顾老爷子没有曝尸荒野,有人赡养的过完剩下的日子,顾大山也就能问心无愧的过自己的日子了。 三奶奶见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好,又说起顾锦安快考府试的事儿:“再过八天安哥儿就要考府试,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别再为其他事情烦心。” 府试的日子早在半个月前就出来了,四月初九,跟二月县试一样,取的都是九这个吉祥日子。 顾大山笑道:“是呢,咱们安哥儿就要考府试了,不说别的了,免得影响安哥儿。” 又看着顾锦安道:“安哥儿最近好好读书,家里人都在府城陪着你,放心着,我儿这般聪明,一定能考上。” 崔氏听得笑了:“哪里有这样当众夸自己儿子的,也不害臊。” 顾大山被说得脸红了,他就是觉得以前让顾锦安他们受苦了,想要多夸夸他们。 顾锦安则是笑道:“娘没事,爹夸我,我这心里高兴,文章才能写得好。” 崔氏笑了,看看顾锦安四个,又看看顾大山,想着老顾家这个祸患已经除了,心里更加欢喜,说道:“今儿天气有些凉,娘给你们做羊肉锅子吃吧。现在不吃,过段时间天气热了再吃就不香了。” 顾锦里听得点头:“好啊,娘就给我们做羊肉锅子吃,让小吉她们帮忙,您别一个人做。” 她不太喜欢吃羊肉,说完又点了两个菜:“娘,再炖个松菇鸡汤,做个香煎鱼饼吧,吃起来鲜。” 程哥儿笑话她:“二姐你就会吃,吃羊肉锅子还不够,还要点菜。” 顾锦里揪住他,把推到顾锦安那边:“大哥,他功课太少了,给他加点。” 程哥儿赶忙认错:“二姐我错了,别加功课,好无趣的。” “嗯?”顾锦安听得皱皱眉头,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觉得如今的功课很无趣?那我给你出些有趣的功课。” 程哥儿听罢,当真是快哭了,大哥说的有趣的功课,那绝对是地府级别的。 崔氏看着几个孩子打打闹闹的模样,心里高兴,带着顾锦绣去厨房忙活了。 …… 顾锦里家的日子过得是和乐融融,而黎家的日子就过得很是冰冷。 黎二少爷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的继母为何会上公堂作证,帮着别人把父亲给定罪了? “夫人虽然不是我亲娘,年纪也就比我大个几岁,可这十几年来,她对咱们是极好的,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事儿?把咱们都给害苦了。”黎二少爷问着自家媳妇。 黎二少爷的媳妇道:“相公莫要乱想,夫人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她不是个内里毒的。” “可咱们落得如今的下场,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黎二少爷带着怨气说道。 刚说完,就有衙役来拍着院门喊道:“黎二,陶氏来看你们了,赶紧开门。” 院门里外都有锁,衙役只能打开外面的锁。 “陶氏?是夫人来了,她怎么会来?”黎二少爷有些震惊,他以为黎陶氏跟自家父亲和离后就离开了呢,没想到还会再来。 又生气的道:“她还有脸来?我们都被她害死了!” 黎夫人是跟着衙役一起来的,而黎二少爷的声音不小,她听到了,却没有生气,只对着院子喊道:“二少爷,我是来救你们的!” 第941章 安排 黎二少爷的媳妇听得大喜,握住黎二少爷的手道:“相公你听见了吗?夫人说是来救我们的……我们有救了!” 关在府邸里十来天,他们是度日如年,一是怕死,二是怕两个女儿以后要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黎二少爷听到黎夫人的话也很高兴,可他心里还有气,不乐意去开门。 他媳妇见了笑道:“相公先整整衣冠,我去给夫人开门。” 说着离开屋子,欢喜的去给黎夫人开门,见到黎夫人的那一刻,忍不住掉下泪来:“夫人~” 黎夫人见她就是憔悴了些,其他都好,放下心来,道:“不必如此,你们会没事的。” 又转头看向衙役,给了他一张银票:“劳烦差爷在这里等着,我去跟他们说说话,很快就出来。” 黎夫人的嫁妆虽然不多,但这十几年来也是经营得当,手头有些银子,不缺这张银票。 衙役不是别人,正是张三金。 张三金聪明,知道黎二少爷他们跑不了,而黎夫人又是见过知府大人,拿了探视文书的,因此张三金收了银票后,就站在院门看着,没有迈进院子一步。 黎夫人跟着黎二少爷的媳妇进了正屋。 黎二少爷已经坐在正屋里,看见黎夫人进来了也不起身迎接,冷着脸别过脑袋,显然还在生气。 黎夫人没有跟黎二少爷废话,直接说道:“你不用恨我,我这么做是在救你们。” “救我们?”黎二少爷气得站起身,指着黎夫人道:“别说得这么好听,卓哥儿去了后你就不想活了,你这么做只是想给卓哥儿报仇,根本没有想过我们!” 黎夫人的脸色一冷,问道:“卓哥儿是我的儿子,他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难道还不许我报仇?!” 黎二少爷听罢,想起卓哥儿病死的事儿,突然垂下头来,不再说话……说起这件事,不仅是父亲,连他都欠着黎夫人。 他是卓哥儿的亲哥哥,要是当时能跟父亲犟到底,或许能救卓哥儿一命。可他没有,在被父亲打了一巴掌后,他放弃了,结果卓哥儿的病情被耽误,就这么死在了路上。 黎二少爷不是个多坚强的人,这段时间过得很是煎熬,又想起因为自己的软弱让卓哥儿病死的事儿,忍不住哭了起来。 黎二少爷的媳妇见了,急忙安慰他:“相公别哭了,会好起来的。” 黎夫人没空看黎二少爷哭,只道:“二少爷,你也快三十的人了,黎家败了,以后就得靠你撑门户,你这般哭哭啼啼的,以后让两个姐儿怎么办?” 不等黎二少爷收起眼泪,又继续道:“我来是要告诉你们,我没有害死你们,相反的,我上公堂告发黎智是在救你们。你应该很清楚,黎智自打当官以来做过多少能抄家灭族的事儿,谋害袁家满的事儿是他所有罪责中最轻的,你们虽然会被连坐,但这样的罪责能用银子消罪。” 黎二少爷知道黎夫人说得对,他爹自打搭上那位贵人后,可是冲着从龙之功去的,要是被楚皇发现他爹投靠了大皇子,正在谋夺皇位的事儿,他们别说一族被灭,而是九族不保! 可是…… “谋害人命也是大罪,且皇帝缺钱,我们家可是有五口人,每人少说也要万两银子,这就是五万两。家里的财产都被抄没了,哪来的五万两银子给我们消罪?” 他看向黎夫人:“夫人的嫁妆即使全部变卖,估计也没有这个数。” 黎夫人只是商贾庶女,就算娘家再有钱,也不可能陪送一个庶女太多的嫁妆。 黎夫人道:“我的嫁妆确实没有这么多,但加上你娘的嫁妆跟大少爷媳妇的嫁妆后,却是绰绰有余,还能让你们继续过着富家子的日子。” “你说什么?”黎二少爷惊了:“我娘跟大嫂的嫁妆不是也被抄没了吗?怎么还能用?” 黎夫人听得摇头,这位二少爷当真是出身尊贵,不理庶务,不懂得未雨绸缪:“早在我得知你父亲得到那位贵人的赏识之时,就开始悄悄把那些嫁妆运走,根本没在这座宅子里。” 知府大人抄家自然抄不到那些嫁妆。 不过…… “你娘跟黎智没有和离,你大嫂也还是黎家媳妇,她们的那些嫁妆见不得光,我会都变卖了,换成银子救你们,你们别怪我。” “不怪不怪。”黎二少爷的媳妇几乎要喜极而泣,能消罪、能有银子继续过日子,他们感激黎夫人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怪她。 黎二少爷没说话,但他原本觉得天塌下来的世界突然又被人给撑了起来。 黎夫人继续道:“京城往来河安府需要时间,你们可能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日。不过你们放心,我都打点好了,你们不会受苦。延哥儿也不会,会有大夫来给他看病。” 黎二少爷先前说的一家五口就包括了黎延。 “等京城大理寺复审过你爹的案子后,我就能拿银子给你们消罪。我在江南玉湖府给你们买了一座宅子、一个庄,你们消罪后就到哪里去定居……我有了个故人在哪里,能照顾你们。” 又交代道:“先别回西北老家了,中州往西的路上一直不太平,多了不少强匪,你们夫妻带着两个姑娘,最好还是在江南过日子。” 黎二少爷的媳妇大喜,夫人这是把所有事情都帮他们安排好了,是把黎夫人说的一一记下:“夫人放心,我们都记住了。” 又问她:“夫人最近住在哪里?届时跟着我们一起去玉湖府吧。” 她听黎夫人的意思,似乎没有要跟着他们过日子的打算,可她一个和离的妇人,唯一的亲儿子又死了,不跟着他们过日子还能去哪里? 黎夫人摇头:“不了,我有住的地方,就在城里的小清明观,哪里皆是女修,不少和离或者无子的夫人都在哪里清修,我很喜欢哪里,等你们的事情了结后,就会落发入观。” 落发! 黎二少爷听到这话,终于站起身道:“夫人不必这样,您虽然跟父亲和离了,却是救了我们一家的命,赡养您也是应该的。” 一个人孤伶伶的去道观清修,光是想想就觉得凄凉。 黎夫人依然摇头:“不必,在观里挺好的,能给卓哥儿祈福……你们自己把日子过好就成,要是念着我,有空的时候就带着两个姐儿来看看我就成。” 第942章 膝盖都快跪碎了 “夫人……” 黎二少爷还想再劝,却被黎夫人打断,问道:“两个姐儿呢?许久没见她们了,可还好?让她们出来见见我吧。” 黎夫人很喜欢黎二少爷的两个女儿,对她们极好,还给她们留了一份不错的嫁妆。 黎二少爷夫妻是知道黎夫人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的,在黎家她就像是死了一样,也就是见到两个女娃的时候脸上能有点笑容,自然是立刻点头同意。 “昨晚打雷被惊到了,在隔壁屋子补觉。我去喊她们,夫人在这里等着。”黎二少爷去了两个女儿的屋子,把两个小姑娘给叫了起来。 两个小姑娘听说黎夫人来了,是立刻穿上鞋子跑了过来。 看见她后立刻扑过来大哭:“呜呜呜,祖母,祖母您去哪里了,我们好害怕……家里被衙役占了,他们很坏,不许我们出院子。” 黎夫人心疼得不行,抱住她们安慰道:“不哭不哭,他们不是坏人,是来保护你们的……你们乖乖听话,再过个把月,你们就能离开这里。祖母给你们买了新宅子,种了你们喜欢的花跟果子树,到时候你们开窗子就能看到花,等秋天的时候还能吃到果子。” 两个小姑娘听罢,害怕没了,开心的跟黎夫人说起吃果子的事儿。 黎夫人跟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 两个小姑娘舍不得她,抱着她不让她走。 黎夫人笑道:“祖母是去看延哥儿,还会回来的,你们乖乖听话,不要闹。” 两个小姑娘闻言,这才松开黎夫人:“那祖母先去看延哥儿,看完了再回来,我们一块吃午饭。” 黎夫人笑笑,没有回答她们就走了。 黎夫人去了黎延的院子,见他眼睛红肿,似乎是哭过了,可看见她来了,还是震惊了一会儿。 黎夫人问了黎延身边的老嬷嬷:“延哥儿最近如何?” 老嬷嬷把黎延近来的状况说了。 黎夫人听得点点头,对黎延道:“你的身子是越来越好了,家里出了变故病情也没有加重。你如今可知道了,你的身体并没有你祖父以为的那般羸弱,是年纪越大身体就会越好的。” 黎智只有黎延一个名正言顺的孙子,又是嫡出,因此很是在意,是黎延有点头疼脑热就紧张兮兮的,把孩子弄得也很敏感,总以为自己随时会死掉。 黎延没说话,只是掉着眼泪。 黎夫人也不需要他开口,而是自己把黎智的事情告诉了他,跟他详细说了黎大人的案子。 黎延不知道听没听懂,总之黎夫人细细说完后就停了下来,对他道:“你不必为你祖父难过,人造了孽就是要还的,他享的福够多了,如今是还债的时候了。” 又告诉他:“你也不必自苦,只要自己有本事,以后想过什么样的好日子都行。何况你还有你娘的嫁妆,等这案子结束后,你就跟你二叔父去江南的玉湖府过日子,哪里没人认识你们,你可以过得很轻松。” 黎延听罢,没有丝毫开心的模样,眼泪反而越掉越厉害,问她:“祖母是讨厌我们吗?” 黎夫人摇头:“我不讨厌你们,我只是讨厌你祖父。他是个自私的人,不仅不顾及亲儿子的性命,连你们的命都不顾及。这回是运气好,一个不算大的罪名就把他给弄进牢里去了,不然等他做的其他事情败露,黎家九族都要死,那些可都是不能用银子抵消的大罪。” 从龙之功是那么好立的?多少人家死在了这条路上。 又道:“你如今还不懂,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可黎延却是个聪明的,他道:“我懂的,这是岳师爷说的弃车保帅吗?” 黎夫人想了想,道:“差不多,不过正确来说,应该叫做舍小保大,或者断尾求生。” 说完又觉得自己太过冷冰冰,对孩子影响不好,是轻轻摸摸他的脑袋,夸道:“瞧,我们延哥儿是很聪明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弃车保帅了,以后会更出息。” 黎延原本是死气沉沉的,听了黎夫人的话,感受着黎夫人掌心的温度,终于笑了起来。 黎夫人放心了,说完这句,看了看屋子,对黎延道:“搬去跟你二叔父一起住吧。你以后是要跟着你二叔父过日子的,得把他当成父亲一样对待,一块住着,这感情才能深厚。” 黎延是愿意的,家里陡生变故,他院子里的下人很多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嬷嬷,他很害怕,可是:“衙役叔叔们不许我离开。” 黎夫人道:“不必担心,我来解决。” 黎夫人手里有银子,想要张三金把黎延搬去黎二少爷的院子住着很容易,不过两刻钟的工夫,黎延就住进了黎二少爷夫妻所在院子的右厢房。 “陶氏,你已经在府里待了许久,该走了。”张三金收了黎夫人不少银票,是想多给黎夫人一些时间的,可他原本是在墨香街守着老顾家的,被古知府赏识才调来守着同知府,眼见着升迁有望,可不能出差错,让人抓到把柄,只能说道:“待得太久,我们不好办。” 黎夫人点头:“我这就走。” 说着最后抱了抱两个小姑娘,转身走了。 黎二少爷犹豫许久,在她出院门的那一刻,终于跪了道:“多谢母亲的救命之恩,我们不恨您。” 黎二少爷只比黎夫人小几岁,黎夫人又是继母,他虽然敬重她,却从来没有喊过她母亲,实在是叫不出口。 可如今他觉得自己应该尊称她一声母亲。 黎二少爷的媳妇见状,也急忙带着两个女儿跪下:“快谢过你们祖母。” “多谢祖母救我们。”两个小姑娘懵懂的说着,又求黎夫人:“祖母留下来跟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黎夫人红了眼眶,却没有走过来,只是转身说道:“祖母要去外面给你们布置新家,不跟你们一块住了,你们好好的。” 说完没有再多言,快步离开。 迈出同知府那一刻,她是一身轻松,等京城大理寺复审过黎智的案子,二少爷他们全都能花钱消罪后,她就算真正自由了。 她这一生,年轻时被娘家绑着,嫁人后被黎家绑着,也就这一刻最轻松。 …… 黎家的案子在河安府闹得是沸反盈天,可在京城却是一桩小案子……官员年轻时候跟赎身的丫鬟私通,合伙谋害其亲夫,简直不值一提。 啪一声,明少卿看过卷宗跟古知府呈上来的证据后,很快就盖了印章,跟着许多卷宗一起,一并送去给大理寺卿盖大印。 第943章 出大事 大理寺卿年事已高,而明少卿出身尊贵,办案能力强,要是不出意外,以后会掌管大理寺。因此只要是他这边呈上来的卷宗,大理寺卿都是随便看看,然后盖上大印的。 顾老太跟黎大人合伙谋害袁家满的案子不到十天就批复了,送还河安府。 江盛,也就是以前的邹江是看着大理寺的狱兵骑着快马离开,直到看不见人影后才松了一口气,回了大理寺。 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许崇峰见他回来了,把一叠卷宗扔给他:“江老,就那案子有啥好紧张的?您老赶紧帮我把这些案子看了,瞅瞅都有啥问题没有?我都快累死了。” 许崇峰自打来到大理寺任职后,是累得跟狗差不多,许多同榜或者同窗还很羡慕他走了大运,能高升进京当官,可许崇峰却是嗤之以鼻。 “啊呸,羡慕个屁羡慕?老子快累死不说,一天天的还得装孙子,出去逛个街不是遇上皇亲国戚就是遇见高官勋贵的,膝盖都快跪碎了,还是做县令好,起码在县里老子最大。” 都是别人跪他,他从来不用跪别人。 就是长舌妇太多了,他拉个稀都能被她们传得满县城皆知。 江盛听着许崇峰的抱怨,提醒道:“大人慎言,这里可是京城。” 不是最怕死吗? 你这么说话是不想活了吗? 还有…… “大人,你这口音什么时候能改改?一会儿老子,一会儿啥啥的,这里是京城,讲的是雅言,你说这样的乡下话,是会被耻笑的。” “笑个屁!”许崇峰道:“我就是农家人,说乡下话怎么了?” 虽然是抱怨的话,但他还是改了,没有用咋了,而是用怎么了。 江盛见他改了,又说起黎大人案子的事儿:“那个案子不简单,还会出事儿,我紧张是怕会牵连到顾家。” 许崇峰是大理寺丞,有一个小院子办公,因此江盛在这里说话还算放心。 顾家? 顾锦安家? 许崇峰还记得顾锦安一家,闻言说道:“这个案子跟他家有啥关系?” 不得不说,这就是秦三郎、顾锦里、顾锦安的聪明之处,他们很巧妙的把顾老太和黎大人谋害袁家满的案子跟顾老太谋害费氏的案子给隔开了,即使卷宗到了京城,在万份卷宗里出现两个顾潘氏也不会很奇怪。 还有一点就是,黎大人背后的主子要是不细查,也不会查到顾锦里家,只会把黎家跟老顾家给剁了。 “啧。”江盛啧了一声,怎么三年过去还是这么没长进? 他看着许崇峰,小声的把黎石榴是顾锦安继祖母的事情说了。 许崇峰听罢,吓得不轻:“天老爷,那他们不是完了?” 他拽着江盛,小小声的道:“听说黎大人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可不是好惹的。” 是跟楚皇一个德性,说剁了你就剁了你,都不带商量的。 江盛倒是没有多紧张:“逃荒的时候两家已经断亲了,且明少卿会护着顾锦安家。” 明少卿是见过顾锦安的,水匪案的时候,顾锦安、秦家兄弟、包括罗武都出了大力气的,而明少卿是文人,很欣赏顾锦安,又得知顾锦安考上县案首,做出斑鸠叶豆腐跟魔芋豆腐后,更觉得是个可造之材。所以故意把费氏案、袁家满案给分开拿去给大理寺卿盖印,不让京城的人把这两桩案子联系到一起。 除此之外,就是大皇子危矣,就算查到顾锦安家,也没工夫对他们下手了。 许崇峰听罢,放下心来:“本官还以为他家要完蛋了呢,有明阎王护着就好。” 明阎王是许崇峰私下给明少卿起的绰号,实在是明少卿太恐怖了,别看他长得好看,平时一副神仙模样,美得不行不行的,可他剁起人来都不带眨眼的,是笑着笑着就把一个三品京官给办了。 那可是三品京官啊,他是做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三品官! 江盛提醒道:“大人说话小心点,要是让明少卿的人听到,您又要被收拾。” 明少卿的人遍布大理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一个。 提醒完后,把那堆卷宗又给许崇峰推了回来:“大人,老夫要出城调查司徒家的案子,没空给您看卷宗,您自己看吧。” 说完走人。 许崇峰懵了,喊道:“你回来啊,这么多呢,本官要看到什么时候?!” 江盛可不管这些,司徒家的案子可比看这些卷宗重要,做好了是能立刻立功的。 许崇峰没办法,只好把这些卷宗分给手底下的两个小官,让他们一起看,可即使如此,也是忙活到半夜才看完。 许崇峰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回到家后又精神百倍的跟自家夫人说起黎大人跟黎石榴的八卦,把许夫人听得是震惊不已,连说顾老太是神人。 又叹道:“听说顾锦安考了县案首?真是个有才华的好后生,要是家世能再好些,倒是良配。” 顾锦安为人不错,家风清明,又有赚钱的营生,许夫人一度想把自己的女儿配给他。 不过淑姐儿如今也配人了,是个京官家的公子,乃是江老爷子过过眼的,说是个可靠的,嫁了不亏,今年八月就要完婚了。 许崇峰是跟自家夫人说了大半个时辰的八卦,而第二天去大理寺的时候,他却听到一个更大的八卦,说是宫中昨晚出了大事儿。 “圣上昨晚大发雷霆,宫里杖毙了不少人,大皇子府连夜被围了。” “啥,高兄你说啥?大,大皇子府昨晚被围了?”许崇峰吓得身子都抖了,这京城就不能太平点?皇上他老人家怎么动不动就砍人,砍得他三年来没有睡一个好觉,生怕那天睡着睡着就被伏虎军给冲进府里喀嚓了。 伏虎军是皇上的三大禁军之一,专门杀人,杀的不是当官的就是世家,或者是勋贵。这些年来,不少官员、勋贵、世家,甚至是皇亲国戚都死在他们手上。 “嘘,许兄你小声点,告诉你是让你最近小心一些的,不是让你嚷嚷出来的。”高大人也是大理寺丞之一,办公的小院子就在许崇峰的隔壁。他看看四周,见周围没有外人后,小声的道:“你也知道我家连襟是伏虎军的,他是天不亮就给我们送来消息,让我们最近都规矩点,别犯错,触了圣上的霉头。” 第944章 全部杀光 高大人说完见许崇峰还是震惊脸,以为他还是不信,又道:“千真万确的事儿,我家连襟说是发了好大一通火气,是连天亮都等不及了,立刻派人围了大皇子府。” 又扯扯许崇峰的衣袖,问道:“你知道昨晚宫里被杖毙的人是谁吗?” “谁,谁啊?”许崇峰最怕自己会死在京城,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抖的。 高大人道:“是大皇子的亲娘,梅妃。” “什么!”许崇峰是两眼一翻,差点就吓晕过去。 高大人急忙扶住他,皱眉道:“许兄,你这是身体不舒服?” 许崇峰点着头道:“嗯,这几天太累了,又淋了雨,身体有些不好。” 总不能说自己是被皇上打死梅妃的事情给吓得翻白眼吧? 又抓着高大人的手道:“高兄,梅妃真的死了?” 梅妃的出身并不好,只是一个中州小官之女,可她好歹是生了大皇子的,还是个宫妃,就这样杖毙,也太可怕了。 高大人点头:“我还能骗你不成?要不是出的事情太大,我家连襟也不会天不亮就送消息来……最近小心点吧,肯定又要死上一拨人。” 许崇峰是连连点头:“多谢高兄提醒。” 又问道:“高兄可知是为了何事而杀人?” 高大人笑了,提醒他:“许兄,这事儿可问不得,且我也不知道。” 说完不再理会许崇峰,回了隔壁的小院子办公。 许崇峰则是惶恐了一天一夜,而这一天一夜里出了很多事情,不但大皇子府被围了,梅家在京城的府邸也被围了。 大皇子的岳家、以及两位侧妃的娘家也被围了,甚至连大皇子所有生下孩子的侍妾的娘家也被围了。 这些侍妾里的娘家就有一个是鲍家。 鲍家是黎二少爷的姨母家,黎大人能搭上大皇子就是鲍家姨母牵的线。 至于黎二少爷的外祖家,并没有被围,因为不在京城。 而被围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天,新的命令下来了,伏虎军开始杀人,除了大皇子的岳家以外,其他女人的娘家是全部杀光了。 一整天,只要路过那几家府邸的,都能听到惨叫声,以及浓重的血腥味。 许崇峰得知这事儿,是直接吓晕了,醒来后一直打哆嗦,不断的说着:“都杀了,都杀了。” 竟然都杀了! 吓死人了,他现在辞官还来不来得及? 然而,他没空辞官,明少卿跟江盛回来了,给了他新命令:“这是大皇子几个侍妾娘家的案子,不需要查,你走个过场就行。” “走,走个过场?”许崇峰看着桌子上的一堆案卷道:“不,不查吗?” 明少卿眸光一寒,狭长的丹凤眼如利刃般刺向许崇峰,声音幽冷似霜:“不想活了本官可以帮你。” 以为他有工夫跟他开玩笑吗? 这是皇上要杀的人,理由都是找好的,他们照办就成,还能给这些侍妾的娘家翻案不成? 许崇峰是直接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下,下官不敢。” 呜呜呜,他不想当官了,想回家种地。 江盛简直是没眼看,把他拽起来道:“明大人放心,许大人会照办的。” 明少卿知道许崇峰胆子小,也不想吓死他,收起冷脸,交代道:“照办就会没事。还有最近关紧门户,府上除了采买以外不要让其他人出门,也不要烂好心的收留人,一个收留错,你全族都要死。” 明少卿对许崇峰还是很不错的,因此提醒了他一句。 “是是是,下官谢过大人。”许崇峰哆哆嗦嗦的应着,整个人都怕得跟抖筛子似的。 明少卿也没空理会许崇峰,说完后立刻带着大理寺的狱兵离开。 许崇峰知道明少卿一定是去抓人或者砍人了,吓得身子抖得更厉害。 啪一声,江盛一掌摁在许崇峰的肩头,对他笑道:“大人,您抖什么?要是害怕就记住一点,这些都是功劳,能让你升官的。” 这么一想是不是就很开心了? 许崇峰快哭了,拽着江盛的手道:“叔,我辞官成吗?京城太恐怖了。” 江盛摇头:“以后京城会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要是辞官回乡,弄不好会全家死绝。” “老头你心肠也太坏了,竟然诅咒我全家!”许崇峰很生气啊,他可是把他当亲爹供着的,他竟然说他全家会死绝。 江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自己用脑子好好想想,老夫是为你一家好。” 有些话不能明说,江盛只能这么提醒他。 许崇峰也不是蠢货,想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江盛这老头子是在暗示他,大楚以后会不太平啊。 皇上这么个杀人法,大楚想要太平都难。 而要是大楚不太平,定会引起兵灾,这个兵灾时间可能会很长,十年起步,那待在京城里确实比待在外面要好得多。 许崇峰想明白后,又去问江盛:“德贤还科考不?” 江盛像看傻子般看着他:“自然是要科考的。” 许崇峰:“可是,您老不是说……” 江盛笑了:“那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儿,且就算再怎么变,跟贤哥儿考科举都没啥关系,大不了等换了再考一回。” 许崇峰震惊的看着江盛:“还能这样?” 江盛点头:“当然可以。” 朝代更替又不是没有发生过,那些跨越两朝的名臣不都是这样,在前朝考过后,又在新朝初立之时再考一次,得中后,入新朝为官。 许崇峰听罢,看着江盛,后退一步,害怕又敬畏的道:“您老是神人。” 什么大事在他眼里都跟一根鸡毛似的不值一提,就算是在地府他都能把日子给过起来。 服了服了,不敢惹不敢惹,今晚回去就吩咐管家,给老头的院子加份例,加双倍! 江盛见许崇峰冷静下来了,拽住他道:“别磨叽了,赶紧干活。” 大皇子的侍妾多,生了孩子的有好几个,许崇峰他们是忙了三天才忙完。 而他们忙完的时候,大皇子的岳家也被定了罪,男丁全部杀光,女的送入道观清修。 至于大皇子,皇上的意思竟然是要杀了他,可大臣们不同意,说就算大皇子想要谋反,皇上也不能杀了自己的亲子,这有违人伦。 可人伦在皇上眼里根本比不上皇位。 大皇子用岳家,以及侧妃娘家在大楚各府布局,想要夺他皇位的事儿是彻底激怒了他。 楚皇就像是一头被踩了尾巴的猛虎,一转头就把亲儿子给咬死了! 第945章 府试 大皇子死了。 楚皇不顾朝臣反对,是派伏虎军直接溺毙了大皇子,且不许他葬入皇陵,还把大皇子从玉牒上除名,是彻底当做没有这个儿子。 大皇子的两个刚刚会走路的儿子也死了,大皇子府是一个男丁都没留。不过有女儿活了下来,被接进宫里养着。 而这还是太后求来的结果。 楚皇因着大皇子的事儿,是又在京城大开杀戒,闹得人心惶惶,那几天大家都是绕着刑场走的,根本不敢靠近刑场。 皇子们、朝臣、世家、勋贵、甚至是宫妃都因着这事儿心寒恐惧不已。 楚皇这次的残暴超乎了他们的想象,是连亲儿子、亲孙子都杀了。 齐逸身为天子近臣,对于楚皇此举也是心寒不已。他跪在宫门外,足足跪了两天,想求楚皇留大皇子一命都没有成功。 最后晕倒,被家里下人抬了回来。 醒来后,看着自家妻子流泪担忧的脸,是心疼不已,强撑着坐起身,抱住她道:“阿淑,让你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齐大少奶奶道:“相公别说话,你好好养着,我跟孩子们都没事。” 又是这句话。 这些年来,因着楚皇脾气暴戾,是杀了不少人,抄了不少勋贵之家,他跪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晕倒回来,阿淑虽然担心难过,却都说没事,让他不要担心家里。 可她是他的妻,是他心里喜欢的人,怎么能让她一年又一年的担心着他? 齐逸终于松了口,承诺道:“阿淑,我会着手安排调任京城的事儿,以后做事也不会再冲动。” 不是小年轻了,他有家有室的,就算想做纯臣,想为大楚肝脑涂地,可主子不行,他也不能拉着全家去陪葬。 齐大少奶奶听罢是喜极而泣,相公终于想通了,可她又摇摇头,道:“相公不必这样,我知道你心里的志向,你不用担心家里,好好去实现你的宏图大志。” 齐逸这回没有点头,而是坚持要给自家留一条后路。 …… 京城已经血流成河,河安府近来却很热闹,只因府试到了,河安府各县的考生是涌入河安府,准备府试。 顾德兴跟顾庆粮、顾庆田也来了,他们是跟着徐家的马车来的。 徐老爷子想要跟顾家交好,是亲自赶着马车去接他们,让他们跟着徐家来府城。 原本是想邀请他们去徐家的宅子住的,但顾锦里家在府城有宅子,徐老爷子只好把他们送去顾家。 徐昭明虽然是个贵公子,但被自家爷爷教训一顿后,也明白过来,有些人不是你想打压就能打压得了的,既然比不过人家,那交好对方就是最明智的办法。 所以徐昭明听了自家爷爷的话,去顾家道了歉。 这回也跟着来了顾家见顾锦安。 顾锦安是个很懂人情世故的人,知道徐昭明县试的时候找茬也是被人撺掇的,并没有为难他,而是真心与他交好:“徐兄,你可有与人结保?我跟明表哥还少一人结保,你要是还没跟人结保,不如就跟我们一起吧。” 府试的规矩跟县试差不多,考生要三三结保。 徐老爷子听罢是立刻道:“可真是巧了,我家正愁找不到结保的学子呢,安哥儿你可是解了我家的燃眉之急。” 这是客气话,以徐家的本事,想要找到结保的人很容易。 徐昭明见自家爷爷把话说出来了,便点了点头:“好。” 徐老爷子是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你是锯嘴葫芦吗?还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姑娘,就不能多说几句话?这样腼腆,怎么能交到同年、结到乡党? 顾锦安倒是很主动,跟着徐昭明说了一会儿话,约定明天一起温书后,就送徐家人离开。 陈氏看见顾德兴,冲过来问道:“兴哥儿,最近学问可有长进?你可得考上啊,要是考不上可不好说亲。” 不等顾德兴回答,又想到徐家,问道:“最近徐家小子是不是跟你们一块读书?你有去过徐家吗?可见到徐家的小姐们?好看不?有喜欢的没有,要是……” “二婶,您快别说了,徐家人还没走远呢,被人听到可怎么办?!”顾德兴是急得不行,回头看着徐家的马车,只看到马车尾后,才放心的呼出一口气来。 陈氏给了他一个白眼,道:“切,你还跟老娘害羞,你年纪不小了,那徐家不错,又有适龄的姑娘,要是能求娶到,也你的福气。” 又觉得这么说很掉自家的价,补上一句:“也是徐家小姐的福气,你以后可是要当官的,这身份不比徐家小姐差!” 顾大贵真想踹陈氏一脚,赶忙过来道:“别说了,赶紧进屋,让兴哥儿他们好好休息。” 就知道说说说,没看见兴哥儿脑袋都快埋到地下了? 陈氏被骂,只好压下话头,让顾德兴先进宅子休息。 可她又不服气,骂着顾大贵:“你是亲叔叔吗?兴哥儿都多大了,亲娘不在了,大哥又不知道各家闺女的情况,我做婶娘的不给他张罗谁给他张罗?” 顾玉梅死后,陈氏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他们兄妹,怕自己死后大嫂子会找她算总账,所以对顾德兴的事情很尽心,是把整个田福县、临近县城、甚至是府城的富户、官家姑娘们都给打听了几遍,只要是跟顾德兴合适的都给记了起来。 顾大贵心里骂娘,他怎么每次都吵不赢这婆娘? 不过见陈氏对顾德兴好,他还是很高兴的。他大哥就一个娃,可得善待着,不能出差错。 顾德兴三人来了后,当晚大家伙是好好的吃了一顿,肉菜管饱,还把府城几家酒楼的名菜点了几个回来,让顾德兴他们吃。 其中有一道夹心点心,顾锦里看了后,突然问顾锦安:“大哥,你们考县试的时候,有没有把衙门发给你们的吃食掰碎了来看过?” 顾锦安点头:“我掰开看过,但很多人都不会掰碎,那碎的东西不好下口。” 顾庆粮道:“我没掰,领了后就装起来,饿了就拿出来吃。” 他考县试就是去练练手的,根本没想过能考过,所以很随心,不会很仔细的检查吃食。 顾锦里听后,提醒道:“吃食是最能装夹带东西的,你们以后进考场一定要把官府发给你们的吃食当场掰碎了,确定里面没东西才行。” 又道:“这关系到你们一辈子的前程,甚至是性命的大事,宁愿吃碎东西也不能就这么忽略了。” 顾锦安几人听罢,立刻点头:“小鱼放心,我们记下了。” 而顾锦里的这个提醒,当真算是救了他们一命。 第946章 有法子 顾德兴他们是提前五天来了,休息一晚后,第二天就开始温书,若是有不懂的就请教尚秀才。 尚秀才近来是天天来顾家的,却不是时时刻刻跟着顾锦安他们念书,更多的时候是给程哥儿充当临时先生,教他功课。 尚秀才这么做,一来是人在这里,顾锦安他们要是有何不懂的可以立刻找到人询问;二是他知道学生都害怕先生,特别是顾德兴,他紧张得不行,为了能让他放轻松点,尚秀才不会主动去找他们,都是等他们不懂了来找自己。 顾德兴因此轻松不少。 而大家伙也看出了顾德兴的紧张,他是连着失眠两天,眼见那眼圈比黑炭还黑了,陈氏急得不行,揪住他问:“你咋回事?大晚上为啥不睡觉?想媳妇吗?都跟你说了要好好考,考上了就给你说个千金小姐回来做媳妇,你咋就不听?这么整法,你能考得上就有鬼了。” 说完又觉得不吉利,急忙呸呸呸了好几声,对着东边拜拜:“老天爷,我就是最快胡乱说的,您老人家可得保佑兴哥儿考上啊,年纪都老大了,考不上说不了亲,可是要被村里的妇人给笑话死的。” 顾德兴听到这话都不想活了,二婶做什么啊?他没有想媳妇! 不出所料的,陈氏又被顾大贵给骂了一顿:“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你都把兴哥儿整得脸都快没了。” 陈氏跳起来骂回去:“你吼个屁,我这不是着急吗?你厉害,那你说咋办?咋办啊?” 顾大富只能劝他们:“你们别吵了。” 可陈氏跟顾大贵不听,两人是正在气头上,是撸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姿势。 顾德兴急了,急忙拦在他们中间,道:“我没事,就是太紧张了,怕自己考不上所以睡不着。” “啊?是因为这个?”陈氏跟顾大贵犯了愁,要是因为太紧张了而睡不着,那他们也没办法啊。 三奶奶瞪了他们夫妻一眼,道:“就知道吵吵,赶紧滚蛋,别再这里影响孩子。” 又道:“小鱼会配药,我去找她给兴哥儿配点安神的药吃了,兴哥儿晚上一定能睡着。” 陈氏听罢,急忙拽住三奶奶的手:“诶哟,还是您老有法子,走,侄媳妇跟您一块去找小鱼。” 顾锦里听了两人的来意后道:“德兴哥这是紧张的,光吃安神药没用。” “那咋办?诶哟,难道我家兴哥儿就是个不能当官的命?”陈氏差点哭了,巴巴的等了这么多年,眼见着家里祖坟就要冒青烟了,要是这回那青烟冒不出来,噗一下就灭了,她这秀才亲婶娘不是当不成了? “你嚎什么嚎?小鱼一定还有办法的,听她说。”三奶奶拍了陈氏的背部一下,止住她要哭天抹泪的架势。 顾锦里道:“除了吃药以外,确实还有别的法子,就是要放弃晚上温书的时间。” 陈氏算是聪明的,知道轻重缓急,立刻点头下来:“如今是要兴哥儿能睡觉,晚上温不温书都可以。” 顾锦里就把法子说了,其实很简单,就是要顾德兴吃了晚饭一个时辰后,开始做体能训练,练上一个时辰,把你累得没空胡思乱想,晚上就能睡得着了。 顾锦安听说后,也带着戚康明他们一块加入,你还别说,当晚他们几个就睡得跟死猪似的,而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很是神清气爽,状态比先前好多了。 顾德兴没空胡思乱想后,书本也能看进去了,脑子清醒后,文章的思路也比之前新奇了,开考前两天写出的文章都比较好。 而他们一直这样坚持到了府试开考的前一晚。 四月初九黎明,他们就起来了,一个个是神清气爽的,十分精神,跟着家里大人祭拜过祖先后,就吃了及第面,带上东西,坐着家里的骡车去了府城礼房。 府城礼房就在府城衙门边上,是一座相对清幽的大宅子,如今主大街上已经人满为患,全是举着火把、灯笼、驾着骡车或者是被家人簇拥着来考试的学子。 能来参加府试的,皆是通过县试的考生,几个县的考生聚在一起,人数也是十分壮观。 而从府试开始,考场的规则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虽然跟县试一样还是考三场,可这三天里是不能出礼房的,辰时进门,必须得等到四月十一的下午酉时才能离开。 这么做是为了省事,不用每天都检查一遍考生,且到时候考院试、乡试都是要考几天几夜的,从府试开始就让考生们知道科考的辛苦也不错。 顾锦里也来给顾锦安他们送行,是交代道:“府衙发给你们的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都要检查清楚,要是给的东西太容易夹带且无法检查清楚的话,你们宁愿不要。你们吃了我给你们的药丸,这几天就算淋雨也不会伤风,抽到臭号也不怕,记得嗅嗅你们的袖子就成了。” 考场不能随便带这些东西进去,所以她做了一种提神去异味的药水,给他们洒在衣服的袖子上。那味道很轻很轻,需要捂在鼻子上才能嗅到味道,不过那药效却是很厉害,嗅上几下就能让人脑子清醒,不受异味侵扰。 顾锦安他们纷纷点头:“嗯,我们知道了,你放心。” 咚咚咚! 说话间,礼房的鼓声响了,衙役听到鼓声,开始敲锣高喊:“诸位考生准备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入场,把你们的结保书准备好,再把不必要的东西扔掉,谁敢夹带者,府衙按律论罪!” 又提醒道:“夹带乃是大罪,重则可判死刑!” 大楚用是重点,而科考一事是瓜分了世家跟勋贵,以及官家子弟的官职,因为被朝臣加入了很多刑罚,每一样都能判你死罪。 考生们都是知道的,是赶忙检查自己衣服、袖子内袋,有点人连头发都解下来了,确定没有夹带后才开始排队。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而顾锦安他们排在比较靠前的位置,是又等了半个时候就能进场了。 衙役倒是没有为难他们,他们几个,包括徐昭明都很顺利的进了礼房。 到了礼房后,又开始像县试一样搜身。 第947章 福将啊 不过这回顾锦安他们倒是不害羞了,县试的时候大家都是有过经验的,是大大方方的脱了衣服,撅腚检查。 衙役们也很无语啊,因此检查这一项的时候是很快就给过的。 “走走走,下一个!都快着点啊,慢的抽到臭号可怪不了我们。”衙役们嗓子都快喊破了,可人数太多,就算再快,也要忙上一个上午。 顾锦安他们检查完后,握着牌子,跟着衙役去拿笔墨纸砚,领取今天的干粮跟水。 干粮很普通,就是两个大饼子。 而顾锦安他们记着顾锦里的交代,领到大饼后是掰碎了来检查。 顾锦安如今是跟徐昭明交好的,见他拿到饼子后就要放篮子里放,是提醒他:“徐兄,把饼子拿出来,掰碎了看过后再装进去。” 他这话是光明正大的说的,衙役们听了只是皱皱眉头,有一个也只是说了一句:“还要掰碎?你们也太磨叽了,赶紧掰,后面还有考生等着呢。” “诶,遵命,我们很快的。”顾锦安人长得好看,说话的语气又好,那衙役原本是嫌弃他们没事找事的,听到这话,看见他的态度,心里的气也没了。 倒是一个穿着伙夫衣服的男人一把拿过顾锦安手里的饼子,笑道:“这位公子,这两个饼子有些焦了,吃了味苦,小的给您换两个。” 说着就要把两个饼子扔进地上的桶里,却被顾锦安一把拽住手臂,用力一捏关节,那伙夫啊一声,手一软一松,饼子就给顾锦安给夺了过去。 顾锦安笑了,看着那名伙夫,心下摇头,就这点胆子也想来做恶事?没有老虎胆就不要想着发横财。 旁边的衙役不是蠢货,见状起了疑心,看着那名伙夫,可又不敢相信他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个伙夫以前也是衙役,可受伤后腿脚瘸了,只能去做杂役,给当差的衙役们做做饭,打打杂,这回也是见他老实可信,才把他给弄来礼房帮忙的。 那伙夫见衙役盯着他,是急忙解释道:“小马,咱们是同时进衙门的,我是啥人你还信不过我吗?” 又指着顾锦安道:“我就是见他是个事多的,而他的饼子又焦了,生怕他以后考上了会对付我这等小杂役,这才想着给他把饼子换了,提前拍拍他的马屁。” 小马衙役是马班头的族弟,听到伙夫的话,念着他们是一起进衙门的感情,心里也偏向了他。 可顾锦安却对着小马衙役拱手行礼道:“差爷,晚生并没有嫌弃府衙干粮的意思,我喜欢吃烤焦的饼,想要把饼掰碎,只是想要谨慎一点,还望您应予。” 又看向那名伙夫,冲他一揖到底,道:“这位大叔给我们考生做饭辛苦了,多谢。” 多谢! 伙夫的冷汗都要下来了,你多谢个屁,赶紧把饼子给我才是正经。 伙夫想要去夺饼子,可徐昭明已经当着衙役的面,把自己的饼子给掰开了,结果在里面发现一张纸片,上面写着几个字,好像是千字文里的。 徐昭明懵了,实在没有想到,衙门发的干粮里真的有夹带,更懵的是,这夹带得还很文盲,写的是千字文……那个府城的府试是考千字文的?有病吗?看不起他们这些寒窗苦读的学子是不是?! 徐昭明是气得手抖,小马衙役见了立刻摁住伙夫,冲着身边的衙役吼道:“关门,去通知知府大人过来,出事了!” “诶。”衙役们知道大事不妙,是立刻分成几路,有的去关门,有的跑去通知古知府,有的则是冲去厨房,把厨房院子给封了,有的则是去找已经拿到干粮的考生,把他们的干粮全都拿走,收集起来。 …… 古知府最近快忙疯了,又碰上府试,一天天累得想杀人,今天早上起来还摆了香案拜天地,求老天爷保佑,让这回的府试能顺利过去。 结果这还没开考呢就出事了。 哐当一声,古知府是砸了粥碗,怒道:“给本府查,厨房所有人都给我抓了用刑,要是问不出来,大家都别想活!” 这可是属于科考舞弊,而问题还不是出在考生,而是出在府衙的人身上,要是被上面知道,他就算有天大的功劳也别想升官。 “是。”马班头、张班头他们是急忙去办。 唐通判也是被惊得不轻,不过又安慰古知府:“大人,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要不是那个顾锦安发现得早,等开完之后再发现的话,那咱们都得掉脑袋。” 古知府一听,也是庆幸不已:“听郑县令说,这是他的习惯,先前考县试的时候,也是把县衙给的吃食掰碎检查的,没想到这回倒是救了咱们一命。” 福将,当真是福将啊。 “走,咱们赶紧去看看。”古知府是立刻整理衣冠,带着唐通判来到分发干粮的院子里。 小马衙役见状,立刻迎了上来,禀报道:“大人,所有的饼子都收起来了,只要大人下令,我们可以当场掰碎检查。” 又指着那名伙夫道:“古常发有异样,估摸着是这事儿跟他的关系很大。” 古知府已经听说了古常发的事儿,闻言看向古常发,冷笑道:“不知恩的狗东西,来啊,给本官打,打到他说位置。” 古常发是一直吃着府衙饭的,就连变成瘸子后,府衙也没有赶走他,而是给他安排了轻省安全的活计,可这白眼狼却这般歹毒,一招就想把他们给全害死啊。 “是。”小马衙役应着,立刻把古常发给拖到院子中间,让两名衙役摁住他,自己行刑。 砰砰砰! 包着铁皮的棍子狠狠打在古常发的身上,把古常发给打得惨叫连连,晕死过去。 “泼醒他,继续打!”古知府是怒火滔天,古常发要是不招,他就不罢休。 “是。”小马班头又继续打。 可古常发是除了惨叫以外,愣是一个字没说。 顾锦安皱眉,这个古常发看着不像是个硬骨头啊,这么死撑着,只有一个原因了。 他站在原地,对着古知府拱拱手道:“大人,他不招认应该是家里得了好处。” 第948章 招认 能让一个软蛋变成硬骨头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家里得了好处,这个好处还很大,大到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说的地步。 古知府听罢是瞬间明白了,对唐通判道:“唐大人,你亲自带人去古常发家,把他全家都投入大牢。” 又看向古常发,冷笑道:“你以为自己死撑着不说就行了?大楚可是连坐制,你犯了这么大的罪,以为你家人能逃脱吗?” 古常发听罢,是差点晕死过去,可他还是犟着道:“大人,不是小人做的……小人就是看哪位公子的饼子被烤焦了,想要给他换一个……大人,小人冤枉啊,呜呜呜……” 呜个屁! 你还有脸哭,这事儿要是没个结果,耽误了府试,被上面知道了,他的官帽可就不保了。 古知府道:“不认是吧,那本官告诉你,大楚还有一条刑律,是关于科考舞弊的,若是一房出错,无人认罪,便全房连坐,包括房里办差人员的家人。” 大楚第一任皇帝立下的重典不是闹着玩的,这重典是杀了很多被连坐的人,为的就是要所有人都不敢作恶。 古常发闻言,这才怕了,要是这样,即使他不认罪,他的家人也会被连坐,过不上好日子。 古常发哭了,想要跟古知府谈条件:“大,大人,要是小人说了,您能放过我家里人吗?” 真的,这一刻古知府想问候古常发的祖宗,可想着自己也姓古,是郁闷得不行,脚下发痒,想上去踹古常发几脚泄愤。 可古知府知道府试不能被耽搁,为了府试,为了把这事儿压下去,他同意了:“只要你供出背后主谋是谁,本府可饶了你的家人。” 古常发听罢,终于放心,把主谋是谁给供了出来:“是顾成贤,是他给了银子给林老八,让我们在府试的时候,把夹带的干粮分给顾锦安跟所有姓顾的人……要是没有分到姓顾的,分给其他人也行,只要能闹出事儿来,把顾锦安、姓顾的跟府衙的大人们全部弄死就成。” “林老八说,顾成贤要给自己报仇,说府衙害了他,城里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也害了他,他不会让大家好过。”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是惊了,古知府是气得发抖,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人? 你说你要是想害死顾锦安跟姓顾的那就算了,还想害死府衙的大人们,歹毒,果然是顾老太的孙子,这歹毒的心肠简直是一脉相承。 唐通判听到这里,是立刻道:“大人,下官立刻带大夫去墨香街老顾家,审问顾成贤。” 顾成贤这货还有花柳病,不能带来公堂,只能他们去审,而古知府是主官,不可能冒险,只能唐通判去。 因此唐通判是气得不行,刚到宅子就让两个包得厚实的衙役进去,用长长的棍子把顾成贤给狠打了一顿。 顾成贤差点被打死,可他心里恨极了所有人,觉得所有人都偏帮着顾锦安家,因此还想去撕咬衙役,把花柳病传给他们。 两个衙役是眼疾手快,用长棍子交叉叉住顾成贤,让他动弹不得。 唐通判问道:“顾成贤,让林老八跟古常发往府试的干粮里塞夹带的是不是你?别想否认,古常发已经招供了。” 顾成贤看看天色,见已经是过了午时,以为事情顾锦安他们已经开考,他的谋划成了,因此没有否认,是咧嘴笑道:“呵呵,就是本少爷做的。如何,这招一出,是不是把你们所有人都害死了。” 他瞪着眼睛,嘴巴里喷着血沫子,咬牙切齿的道:“让你们这些狗官害本少爷,让本少爷落难,做不成官家少爷,那就别怪本少爷让你们丢官丢命!” “哈哈,科考舞弊啊,可以株连九族的大罪,你们全都死定了!” 又炫耀般道:“而本少爷让你们九族尽灭,只是给了林老八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五百两就能买你们两个五品以上官员九族的命,还能买顾锦安全家的命,当真是值了,值了!” 林老八是个干瘦干瘦的老光棍,因着穷,想要在死前娶上媳妇留个种,冒险来给有花柳病的顾成贤他们送饭,认识了顾成贤,帮他做了这事儿。 而他也是个贪心的,只给了古常发两百两银子,自己则是留了三百两。 唐通判听着顾成贤的话,看着他狰狞的模样是恶心得不行,等顾成贤张狂的说完话后,他才冷笑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蠢吗?顾锦安比你聪明多了,他考县试的时候就有把衙门给的干粮掰碎了看来看的习惯,因此府试根本没有开考,他是干粮刚到他的手上就要掰开,古常发害怕,事情当场就败露了。” 顾成贤听罢,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什么?!” 顾锦安竟然有掰碎干粮检查的习惯?这个狗东西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习惯?他的计划这般天衣无缝,怎么会失败! “不可能,不可能,你个狗官骗我,在骗我!”顾成贤是不断嘶吼着,像是一头疯狗般,死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谋划没有成功,被顾锦安轻松击溃了。 这可是他最最聪明的一次,怎么可能没有成功? 唐通判是懒得跟顾成贤废话,问旁边的书吏:“他先前招供的话可记下了?” 书吏点头:“禀大人,全都记下了。” 唐通判听得点头,并没有让顾成贤摁手印,只是让两名跟来的大夫作证后,自己把顾成贤的名字写在供词上。 娘的花柳病,要是让他摁手印,全府衙都得中招。 唐通判收起供词后,从窗子里看着顾成贤,冷声说道:“顾成贤,你心思歹毒,屡教不改,这辈子是没救了,下辈子好好做人吧。” 可能下辈子做不了人,要堕入畜生道。 “呸!本少爷才不会死,该死的是你们,你们全都瞎了,为什么偏帮顾锦安,顾锦安就是个奴才啊,他在老顾家的时候是给我们当奴才的!”顾成贤是不断嘶吼着,说着辱骂顾锦安的话,说到最后,弄得太过激动,把自己说得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唐通判嘴角抽搐:“神经病。” 接着拿上供词,带着书吏走人。 两名行刑的衙役则是跟着大夫去泡药澡,免得染上花柳病。 第949章 府城买地 唐通判回到衙门的时候,林老八也被抓了。 衙役们是在楼子里把他给拽出来的。好家伙,得了银子后就开始祸祸,这几天都是睡在楼子里,就没回过家,是把分到的三百两银子花得只剩下一百两。 唐通判冷笑,就这样的老混球,你就是给他一万两他也不可能真的好好安分过日子。 林老八见自己被抓,还一个劲的嚷嚷着:“没有,大人,小的没有做这样的恶事,小的是无辜的。” 呸! 你无辜,你要是无辜那睡花娘的银子是哪里来的?粪坑里掏的? “顾成贤都招了,你还敢嘴硬,来啊,给我打!”唐通判懒得跟这样的老无赖废话,立刻对林老八用刑。 衙役们没有客气,摁住林老八就打。 砰砰砰! 不过几下,林老八就疼得受不了,说:“大人,小的错了,小的招,全都招!” 接着他把顾成贤给了他银票,让他找给府试做饭的人,往顾锦安、顾姓考生的干粮里放夹带的事情说了。 还喊冤:“大人,都是顾成贤让小的做的,小的是无辜的,求大人看在小的年老的份上,把小的放了吧。” 唐通判笑了,冷哼一声,对衙役道:“继续打,打足三十大板为止。” “三十大板!”林老八差点吓晕过去:“大人饶命啊,饶命啊,打三十大板,小的会死的!” 可唐通判恶心死了林老八,根本不松口,给了他一句话:“莫慌,把你打死了衙门会负责埋的。” 言罢,带着林老八跟顾成贤的口供去了礼房,把事情告诉古知府。 古知府听罢,总算是松了口气:“招了就好。” 这事儿可耽误不起,要是误了府试,整个府衙的人讨不了好。 唐通判问道:“大人这边如何了?” 古知府道:“所有的饼子都掰碎了检查了一遍,除了徐昭明、顾锦安的饼子里有夹带以外,还有十六个饼子里夹带着写字的纸条,全都给拿出来了。” 只是饼子都掰碎了,这次府试,所有的考生都要吃掰碎的饼渣子。 而说起那些夹带的纸条古知府就生气,不是写着千字文就是百家姓、三字经的,最最本事的就是写了两首诗词,真不知道那个顾成贤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想要弄夹带陷害人也不下点功夫,就这点学问还出来害人,简直是丢人! 唐通判听得放心了,又问道:“大人,何时才能开考?府试可是耽误不得。” 三天三场,都是安排好的。 古知府道:“估摸着得晚上才能开考,如今礼房不干净,所有杂役跟考生、以及分发给考生的东西都要重新检查一遍。” 这是一个费时间的事,可这事儿不能省,必须得办。 唐通判听得点头:“大人思虑周全,下官佩服。您有何需要下官做的,请尽管吩咐。” 古知府满意点头,立刻吩咐唐通判干活,整个府衙的衙役,再加上百名守军大营的士兵,是忙活到下午酉时,才把所有的东西、杂役、考生给全部检查完。 这才开始发卷开考。 古知府把这场变故的消息封得死死的,可许多考生的家人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一直守在礼房门外,问着衙役:“差爷,礼房里出了啥事儿?咋看着不太对头。” 又看向站在礼房门前的一排士兵,更加害怕,知道礼房里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而这事儿肯定跟舞弊有关。 舞弊啊,这可是全家都要连坐的大罪,然而他们并没有看见考生被押解出来啊,难道不是舞弊? 衙役们早就得了古知府的吩咐,对他们道:“诸位放心,礼房里没出什么大事儿,就是厨房的干粮有些问题,怕考生们吃了拉肚子,重新给考生们做了一批,这才耽误了时间。” 又对着围过来的考生家人喊道:“没事,没事啊,诸位都别担心,所有考生都好好的!” 大家伙听罢,这才放下心来,等礼房门前挂起灯笼后,大家便慢慢散去,等开龙门的时候再来接人。 顾大山、顾大富、戚盘子、尚秀才跟徐老爷子是一直等到天色黑透才离开,嘴里还不放心的嘀咕着:“希望没出大事儿。” 几家的孩子都在里面考试,要是真的出了舞弊大案,即使考上了,这功名也可能不算数。 徐老爷子年级最大,是安慰他们:“莫要想了,出事是一定的,可估摸着出的事情不大,不然不可能没有人被押出来。” 可他心里也是怕得不行,努力了几代人啊,就盼着明哥儿高中好改换门庭,让徐家踏入士族之列。要真的出事儿,他徐家几代人的努力就白费了。 徐家、姜家跟顾大山家不同路,一起出了主大街后就散开了。 顾锦里已经知道礼房里发生的事儿,等顾大山回了家,把事情告诉他。 顾大山听罢,吓得不轻,忙道:“顾成贤咋这么狠毒?他自己毁了还想来害安哥儿,那安哥儿不会受这事儿影响,被知府大人嫌弃吧?” 府试的主考官就是州府主官,要是安哥儿被古知府嫌弃,可是会落榜的。 顾大富跟戚盘子也很担心,他们俩的儿子,一个跟安哥儿是同族兄弟,一个跟安哥儿是表兄弟,要是安哥儿被知府大人嫌弃,他们的儿子一样会受牵连。 顾锦里看着他们紧张的脸,笑道:“没事的,我哥把斑鸠叶豆腐跟魔芋豆腐献给了衙门,能帮知府大人拿到功劳,知府大人就算生气,也只会气顾成贤,不会怪我哥,更不会怪德兴哥或者明表哥。” 三人听罢,这才放心。 陈氏在旁边骂道:“老娘早就看出顾成贤,不对,是黎成贤从小就是个心毒的,瞧瞧他是连这样的恶事都做得出来,要是真让他做成了,这得死多少人?真是丧了良心了!” 骂完又羡慕起来:“黎家真是有钱,黎成贤都这样了还拿得出五百两银票来收买林老八。啧啧啧,那可是五百两啊,能在县城买一座宅子了。” 说到在府城买宅子的事儿,陈氏就很郁闷:“你们说这府城的宅子咋就这么难买?我这十几天一直跑牙行,那牙子都说没有宅子卖,就算是有,也是几千两一座,真真是气死人了,我这是有钱都花不出去啊。” 第950章 木家 陈氏说完,那眼睛是直往顾锦里的身上瞄,眼神是酸得冒泡:“还是小鱼聪明,早两年就让安哥儿来府城把宅子给买好了,不像我们,如今是想买都买不到。” 说完又生怕顾锦里会骂自己,赶忙岔开话头,骂起那些逃荒的富户来:“你说那些王八羔子咋就这么贪心?以前在西北老家的时候他们就住在府城里,把府城的宅子都买光了。逃到南边来后,又在河安府府城买宅子,把河安府的宅子买光了不说,还把价钱给抬高了……” 是叭叭叭地骂了一大堆,总之就是她不能在府城买到便宜宅子,心里不爽,必须要骂了。 顾锦里是瞅瞅她,没有说话,跟顾大山、崔氏他们打了声招呼后,回了居住的院子。 院子正屋,大庆、二庆、小吉都在,三人眼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图,是秦三郎画的河安府府城图。 秦三郎学过斥候的本领,会绘制这些图纸,而这张河安府府城图除了有府内的道路跟标志物以外,还画着城郊的山林、湖泊、山路跟官道,一眼望去是一目了然。 顾锦里指着城西最尾端,靠近城门的一片地道:“连着城门这一片都要买下来,把右边的这块地空出来给小隋他们,建五座前铺后家的宅子安置那些小乞丐。” 小隋是城西的乞丐头子,在游安他们的帮助在,从一个小乞丐成了城里的大乞丐头,手底下有两百多名乞丐,成了名副其实的“丐帮帮主”。 又问道:“城北的周家跟木家那边怎么样了,他们答应没有?” 顾锦里除了想要买下城西的废墟以外,还看上了城北的一片荒地。 那片荒地占地有个几十亩,是前朝一位勋贵的祖宅,可那位前朝勋贵是忠于前朝的,宁死不降,在大楚军队攻入河安府的时候,他全家都被杀了。 除此之外,大楚军队还把哪里当做刑场,砍了不少不肯归降的前朝富户的脑袋。 虽说大楚已经建立了大几十年,可大楚信鬼神,那个地方死了那么多人,又传言闹鬼,是一直空到现在,变成了长着茅草的荒地。 不过那片荒地的前面还有两座老宅子,她想要一条直通北城门的大道,就必须把那两座老宅买下。 大庆道:“周家的儿子出息,在中州一家豪族里做门客,得主家重用,那座宅子是老母所居,倒是愿意卖,就是周家的儿子太忙,而中州的路上不太平,短时间内不能回来把老母接去团聚。” 顾锦里道:“不用周家儿子派人来接,只要周家愿意卖宅子,我们负责护送周老太过去。宅子里的东西,只要是周老太想要的,就算是一只破脚凳子,我们也给他们运过去。” 小吉听了笑道:“小东家,要是周老太想要运一把茅草过去咋办?” 二庆冰冷的目光立刻刺向小吉,把小吉吓得不轻,赶忙道:“我,我错了,我会改的。” 二庆跟大庆一样,出身水匪寨子,又是跟着游安他们在秦三郎手底下训练过的,一个个都带着杀气。 二庆还学过勋贵世家的规矩,对于小吉整天嘻嘻哈哈的模样很是不喜,最近是把小吉拎着学规矩,学不好就要受罚。 顾锦里虽然心疼小吉,可她信奉的是在哪个时代就要遵守哪个时代的规矩,因此没有呵斥二庆,只是对小吉道:“咱们的生意越做越大了,有时候得用点手段,你好好跟着二庆学。” 这些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要跟秦小哥定亲了,以后两人就是夫妻,秦家的仇会变成她的仇,想要报这个仇,就得养人,养出一批能在尸山血海里生存的人。 小吉她是很满意的,不想换掉这个忠心的丫鬟,可如今的情况变了,小吉不能再只做一个小丫鬟,要开始跟着二庆学些其他利害的本事跟手段。 只有小吉厉害了,她的身边才能安全,秦小哥才能放心。 “嗯,奴婢知道了。”小吉应着,有点想哭可又不敢哭。 “木家是怎么回事儿?”顾锦里问。 大庆道:“人多,进项少,想要宰我们一笔要大钱。” 木家是四世同堂,还一代比一代能生,如今光是木老祖的重孙辈就有二十一人,这二十一个孙辈里只有一个是姑娘,其他二十个都是嗷嗷叫着要娶媳妇的小子,最大的一个已经二十有三。可因着家里穷,人又多,被府城的姑娘嫌弃,是至今没有娶上媳妇。 要是十八岁就成亲生子,第五代玄孙都能生出两个了。 “木家要多少钱?谁说要这个银子的?”顾锦里问。 大庆道:“地加上宅子,要咱们五千两银子,跟咱们谈的人是木老太爷,他急着给孙子们娶媳妇。我们跟他说太贵,就那宅子是一千两都不值。可他哭着说府城啥都贵,这五千两银子要在府城买四座前铺后家的宅子,分给自己的四个儿子。余下的银子还要给他的二十个孙子娶媳妇,是一文钱都剩不下的,是咬死了不松口。” 小吉听了道:“木家也挺可怜的。” 结果又被二庆瞪了:“就因为他们家可怜,咱们就得做冤大头,拿出比先前贵了五倍的价钱去买他家的宅子?那宅子你是没有去看过,都快塌了。” 小吉听罢,没敢再说话,小东家那么喜欢钱,让她花这么多钱买一座快塌的宅子,她会气得吃不下肉的。 顾锦里对二庆道:“你明天去木家,把木老祖接来,就说我要见她,亲自跟她谈宅子的事儿。” 木老太爷耍无赖,那就不跟他谈,直接越过他,找他老娘。 二庆听得眼睛一亮,道:“小东家聪明,奴婢明天一定把木老祖接来。” 顾锦里又跟大庆、二庆说了不少事儿,再算了一笔账,觉得很划算,甚至是占了大便宜后,开开心心的睡觉去了。 第二天,二庆是早早就起来,带上礼物,辰时就坐着骡车去了城北木家。 木家的大孙子正坐在大门外的台阶上想着城北戴家的棠娘,看见二庆来后,是欢喜得不行,急忙冲进宅子里喊道:“爷,爷快出来,买宅子的又来了!” 棠娘家要一百两银子的彩礼钱,他家是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要是宅子能卖到五千两,那一百两银子的彩礼钱就有着落了。 第951章 原地涨价 木家人听到这话是兴奋得不行,都不用木老太爷自己出来,是奔进木老太爷的屋子,把他给架了出来。 木家的大重孙是赶忙去接:“爷,您老快着点。” 一副生怕木老太爷太慢,五千两飞掉的样子。 二庆看着他们,正想告诉他们,别折腾了,今天是来请木老祖的。 可木老太爷是还没站稳就说道:“小丫鬟,回去告诉你主子,这宅子的价钱涨了,得要八千两。” 涨你爹! 二庆冷笑道:“木老太爷,您家这刮个大风都能摇摆起来的老宅子,要五千两银子已经是不懂规矩,如今还想要八千两,这是拿我们当傻子呢。” 她是连屋子都不进了,站在大门口道:“我今天是来请木老祖去做客的,至于宅子的事儿,你家想卖就卖,不卖拉倒,反正周家的宅子我们已经买到了,您家这宅子啊,留着给五代玄孙住吧。” 重孙媳妇都没钱娶,哪里来的五代玄孙? 二庆的脾气已经比大庆好很多,却也被木家给气得不轻,这已经不是坐地起价,而是明晃晃的拿刀子割肉。 木老祖已经是八十岁的人,能活到这个年纪,很多人都羡慕她,可如今她却是生不如死……家里的日子是一代不如一代,早年她嫁到木家的时候,木家还有三个铺子,乡下老家还有一百多亩地,在城北算是很不错的人家。 可分家后,乡下的地是给了二房那边,她男人是长房,得了府城里的宅子跟铺子。 二房那边不想回乡下,想要用地跟他们换府城的一个铺子,可她男人不答应,是闹腾过一段时日。 她男人当时还说了狠话:“老二你给我听好了,我这一支就算是再落魄也是府城人,不像你要滚回乡下种地!” 可如今这府城她家是住不起了,日子过得还不如乡下二房那一支,人家的玄孙都能帮着下地干活了,她家大孙子是连媳妇都没有娶到。 木老祖是越想越伤心,抹起眼泪来,听三孙媳妇说了前面院子的事儿,说道:“老三媳妇,你去告诉那丫鬟,让她等等,我收拾收拾就跟她过去。” 木家三孙媳妇听罢,是高兴得不行:“诶,孙媳妇这就去说。” 刚刚跑出去几步,又回头交代木老祖:“老祖奶,您老可不能松口便宜他们太多银子,得涨价。这可是关系着您重孙子们娶媳妇的大事儿,要是不涨价,那银子可是不够分!” 木老祖听罢,更加难过,大家都说她多子多孙是个有福气的,可这福气吃人啊,二十个重孙都把木家给吃空了。 木老祖如今没工夫哭,是抹干眼泪后,让四孙媳妇给自己换了一身没有补丁的衣裳,重新梳了头,跟着二庆去了顾家。 木老太爷想要跟着来,却被二庆拦住:“您老要是去了,这事儿就别谈了。” 二庆刚才发了狠话,木老太爷不敢再纠缠,却还是要木家大重孙跟着去。 二庆冷笑一声,还是不同意。 木家大重孙一个想媳妇都快想疯的人,能让他进顾家的门?别做梦了! “最多能跟两个妇人去。”二庆道。 木家不答应,可木老祖发话了:“让四孙媳妇跟着去就成,其他人留在家里。” 木家三孙媳妇急了,道:“老祖奶,可以跟两个妇人呢,孙媳妇跟着去照顾您吧,免得您老被人给骗了去。” 二庆笑了,能说出这话来的,要是木老祖同意她去,这事儿也不用谈了。 好在木老祖没答应,带着四孙媳妇坐着顾家的骡车走了,把其他木家人给气得不轻,是在骡车后喊着:“老祖奶,您记得要涨价啊!” …… 顾锦里听说木老祖来了,亲自去角门迎接,见她不但驼背得厉害,还很瘦,瞧着就是长年吃不饱的,且生了白内障,眼里蒙着一层白皮,都快瞎了。 她知道这是个日子过得艰难的人,因此对木老祖不错,让小吉去厨房做了些软和的肉糜跟鸡蛋羹来,又做了一大碗肉面一起端来,让木老祖跟木家四孙媳妇吃。 等她们吃饱后,才说道:“木老祖奶,您家的情况不用晚辈多说,这没有营生,一大家子几十口人在府城住着就是死路一条,唯一的出路就是回乡下去,重新开始。” 要是木家在府城还有铺子,她绝对不会说这种话,可木家的三个铺子早就没了,又没有耕地,只在府城打小工,再有这么多重孙要娶媳妇,那日子根本过不下去。 “您家的宅子有多老旧,不用晚辈多说,晚辈也不会压您家的价格,一口价,给您家三千两银子。” 要是木老太爷,顾锦里是一千两都不想给,可见到木老祖后,她愿意给到三千两银子。 顾锦里又道:“您老家那边的水田比这边的便宜,八两银子就能买到一亩,您老二十个重孙子,一人买上五亩水田,再买上十亩旱地,建一座房子跟娶媳妇,两千五百两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五百两可以分了,给他们一点傍身银子,要是真的有本事,用这点家底努力个一代人,或许就能搬回府城。” 这笔账顾锦里是算过的,除了买水田贵以外,其他的在乡下都很便宜。 宅子,三十两就成,娶媳妇一般是十两左右,旱地就更便宜了,用两千五百两银子安置木家二十个重孙子是绰绰有余。 木老祖肯来就是想要卖宅子的,听了顾锦里的话,又让四孙媳妇一笔一笔的算了账,当真是能安置好二十个重孙的,是喜极而泣,摸索着握住顾锦里的手道:“小姑娘,老婆子谢谢你了,你这是救了木家一命啊。” 她是愁重孙们的出路愁得差点就上吊。 顾锦里笑道:“您老言重了,咱们这是双赢。” 不过…… “这事儿想要做成,还得靠您老。” 木老祖知道顾锦里的意思,是保证道:“小姑娘你放心着,不管他们怎么闹腾,我都不会再让他们往死路上走。” 这是木家唯一的活路了,谁敢拦着不许她办,她就把谁轰出木家。 反正房契地契是她拿着的。 木老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是一刻不等了,回家去后,不理会儿子、孙子、重孙们的围堵,回屋子找出自己藏起来的房契地契跟户籍后,直接去了府城衙门,跟顾家把宅子的事情给办妥了。 第952章 分银子 二庆是全程陪着的,把房契地契交接办妥后,又把木老祖给送回木家去。 路上,骡车里,二庆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木老祖,道:“这是小东家给您的红封,您老收着吧。” 木老祖的眼睛看不太清,却也依稀知道这是一张银票,是急忙摆手道:“不行不行,顾家小姑娘已经帮了老婆子大忙,让老婆子死了都能瞑目了,这银票我不能再收。” 顾家小姑娘能给三千两银子已经是好心,再多拿五十两,她心里过意不去。 且家里的宅子她很清楚,就是一座二十年都没修葺多的老宅子,每次刮风下雨都跟坐船似的摇摇晃晃,随时都要塌,根本不值得啥钱。 木家四孙媳妇也在,是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那张银票,心里想要劝老祖奶收下,可又觉得这么占顾家便宜不好。 二庆笑道:“您老就收下吧,我们小东家说了,人生古稀已经是难得,可您是耄耋老人,乃是有福之人,这银票给您就权当做是给我们小东家的爹娘祈福了,希望他们也能活到耄耋之年。” 木老祖听罢,终于摸索着把银票收下:“老婆子多谢顾姑娘了,丫头,你回去告诉顾家小姑娘,就说老婆子会为她、为她爹娘祈福的。” 二庆只是笑着应了一声,并没有多话,其实这五十两银子是小东家给木老祖傍身的,木家子孙太多,一大家子乱糟糟的,木老祖的日子过得艰难,有点银子在身上,日子能好过一点。 骡车哐当哐当的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从主大街跑到城北的木家门前。 木家人是全都在大门口等着,看见骡车又来了,是急忙围了过来,木老太爷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指着二庆,敲着拐杖骂道:“你个臭丫头,你把我娘接去做啥了?老头子告诉你们,别想着打我娘的主意,我家这宅子是祖宅,祖宅!没有一万两不会卖!” 二庆笑了,要是小东家在这里,一定会说:“老头,你家的宅子既然这么值钱,那你直接拿这宅子去跟皇上换个皇位啊。” 从五千到八千,再到一万,没见过这么涨价的。 木家其他人嚷嚷着道:“对,我家这宅子是祖宅,你们休想蛊惑我老祖奶把宅子便宜卖给你们!” 木家的大重孙也是记得跳脚,冲过来扶住木老祖,哭道:“老祖奶,您可不能把宅子便宜卖给他们,不卖个八千两,我们堂兄弟二十个可是不够分的,连娶媳妇的银子都不够。戴家的婶娘说了,一百两只是彩礼钱,咱们还得多给一百两的暖娘钱跟五十两出阁酒席钱。” 戴家也住在城北,一直混迹市井之中,消息很是灵通,得知有人要买木家的宅子后,是把木家大重孙叫去,说了要多给银子才会把棠娘嫁给他的事儿。 他见二庆来了几回,今天又把老祖奶接去做客,想来那个小东家是不会放弃他家宅子的,便一口答应下来。 木老祖一直都很心疼这个大重孙,也想要给他娶个好媳妇,可戴家就是个无底洞,那个戴棠娘模样虽好,却不是个好个。早两年在吴老爷家做过丫鬟,可后来却被退了回来,听说是跟吴家的大管家有了首尾。 虽然戴家一直否认,可空穴来风必有因,吴家就在城里,吴家采买的下人还说过这事儿,说戴棠娘想要调到少爷的屋里做丫鬟,去给管家送好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是把自己给赔给了管家。 木老祖听着自家大重孙的话,抬手摸索着道:“泰哥儿,你站好咯。” 木家大重孙不知道木老祖要干嘛,以为自己听话就能拿到银子娶媳妇,是诶了一声站好。 可他刚刚站好,木老祖就啪一声,扇了他一巴掌,骂道:“你要是要娶戴棠娘,就立刻滚出木家,木家二十个重孙,少你一个,其他十九个能多分一笔银子!” 木家大重孙是被打懵了,从小到大,老祖奶最是疼他们,从来没有打过他们,如今他不过想娶棠娘,老祖奶竟然打他:“老祖奶,您把宅子卖了?那就是有钱了,为啥还不让我娶棠娘?棠娘等了我两年,再等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木老祖不理会木家大重孙,只对他最后说了一句:“我还是那句话,想要娶戴棠娘你就滚出木家,我木家虽然穷,却不要做乌龟王八蛋的孙子!” 这话是明晃晃的告诉木家大重孙,戴棠娘已经不是闺女,是坏了身子的人。 木家大重孙也是听说一些风言风语的,可棠娘哭着对他说那些都是假的,她是清白的,是想要跟他过穷苦日子的人,就是家里的娘老子不答应,得要厚厚的聘礼。 木家四孙媳妇是看不下去了,对木家大重孙道:“大侄子,戴棠娘的事儿,你去城北问问有多少人知道的?也就只有你傻才会信她。她那般心高气傲,戴家那般恨钱,要是戴棠娘还是个清白的,她能看得上你?早就去攀夫家少爷了。” 城北倒夜香的刘家六儿倒是个不错的,就是模样一般,比不得那戴棠娘,可泰哥儿看不上人家,还嫌弃刘家是掏粪坑的,把刘六儿气得差点哭死过去。 最后刘六儿也想通了,去年就嫁了人,是个城里的小摊贩,如今小日子过得很是红火,只有泰哥儿还死在戴棠娘的身上,打着光棍。 木家大重孙听罢,脸上是火辣辣的,比被木老祖扇巴掌还要难看,可他就是喜欢戴棠娘,棠娘长得多好看啊,可是城北的一枝花。 木老太爷回过神来,问道:“娘,你说分银子,这是把宅子给卖了?卖了多少?可是八千两?!” 怎么着也得有五千吧。 木老祖气笑了,呸了他一口,道:“五千两,你是做梦呢?” 又冲着木家所有人道:“宅子卖了,卖了三千两,银子已经给你们分好了,想要这笔银子就跟我回乡下去,不回去的是一文钱也分不到。” “三千两!”木老太爷是惊呼出声,竟然意外的没有闹腾。 虽然没有卖到五千两,可三千两也比先前的多了不少,再回头看看自家快塌了的宅子,是接受了这个价格。 第953章 报酬 不过,他的目光看向四儿媳,总觉得卖的不止三千两,应该还有多的,可是被四儿媳这个毒妇给搜刮去了。 啪一声,木老祖是一掌拍在木老太爷身上,骂道:“老大,你别怀疑这怀疑那的,就卖了三千两,买宅子的小东家还多给了五十两给我,那是给我的养老钱,就这么多了。” 说到养老,木老祖有道:“家里四世同堂,你也老了,再让你给我养老不合适,以后我就跟着四孙子一家过了。” 木家三孙媳听说吗,木老祖白得了五十两银子,是立马挤过来献殷勤:“老祖奶,老四家娃儿多,您老不如跟着我家过。” 木老祖冷笑一声,都不稀罕搭理她,是由四孙媳扶着进了宅子,开始说分家分银子的事儿。 木家是忙活到傍晚才把家和银子分清楚,银子虽然分好了,却是被木老祖藏了起来,说是等回了乡下后才会把银子给他们。 为了银子,木家人没有拖拉,是第二天就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回乡下。 戴家听说木家的宅子卖了,还卖了大几千两,那眼睛都快兴奋红了。戴老娘是亲自登门说木泰跟戴棠娘的亲事,却被木老祖让人给轰了出去。 木泰是伤心难过得不行,偷偷跑去找戴棠娘,怎知被戴家动了手脚,跟戴棠娘有了首尾。 戴家是立刻哭天抢地的来木家闹,开口就要一千两,把木泰惊得目瞪口呆,傻傻的说:“戴婶娘,您不是说乐意把棠娘嫁给我,那,那个也是早晚的事吗?咋突然变卦,要我家这么多银子?” 木泰也不是蠢货,他喜欢戴棠娘,花个两三百两银子娶她没啥,可开口就要一千两,这分明是讹诈。 戴老娘圆脸上的肥肉是一抖,叉着腰道:“哼,我家棠娘黄花大闺女的,被你给碰了,要你一千两都是少的,赶紧给银子,给了银子咱们就是亲家,要是不给,咱们就衙门见!” 木泰听罢,是确信戴家想要讹钱了,难过得直哭,可他对戴棠娘还抱有幻想,对戴老娘道:“棠娘说了乐意嫁给我过苦日子,她不图银子。” 戴老娘笑了,不图银子还图你不成? “别跟老娘废话,你要是真的喜欢棠娘,就拿银子来,让她风风光光的出门子。” 木老祖是让戴老娘猖狂够了才开口,问木泰:“泰哥儿,你看清楚了吗?戴家就这个德性,这娶妻不贤毁三代,你本来就不聪明,要是再结了这样的亲事,你这辈子就毁了啊。” 木老祖是苦口婆心的说着,可木泰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觉得棠娘一定不是这样的,只是戴老娘贪钱罢了,是哭着道:“我要见棠娘,棠娘开口问我要银子我才会信,不然我不会答应你的。” 戴老娘听罢,以为木泰是松口了,只要见到棠娘就给钱,是立刻道:“成,你跟我回去见棠娘,听她亲口说。” 木老祖还是心疼这个大重孙,跟着一起去了。 戴棠娘见到木泰是一直哭,说着:“木大哥,不是棠娘想要为难你,实在是爹娘的意思不好违背……且我的人已经给你了,咱们已经算是夫妻了,银子罢了,以后棠娘会陪着你赚回来的,你,你就先按照我娘说的做。” 木泰也哭了,说道:“我家的宅子虽然卖了,可我家的堂兄弟多,二十人分个三千两,一人也就能分到一百多两,哪里有一千两银子?我要是把一千两给你,那家里的其他堂兄弟咋办?” 戴棠娘不接这话,就是哭,哭得梨花带雨,一副快要哭晕过去的样子:“木大哥,棠娘是真心想跟你过日子的,你就应了我娘吧。” 木泰是一直听戴棠娘说着这句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后,他终于扶着木老祖走了。 戴老娘惊了,赶忙冲过来拦住他们,道:“别走,你坏了我家棠娘的清白就想走,不给银子我就报官!” 戴老爹带着两个儿子拿着棍子堵在院子里,道:“姓木的,别欺人太甚,今天不拿出一千两银子,你们休想走。” 木泰的脑子胀痛得厉害,回头看着屋里的戴棠娘,最后问道:“棠娘,要是我家不给这一千两银子,你是不是要看着你爹娘兄弟打死我?” 戴棠娘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哭:“木大哥,你家是有银子的,就把这银子给了吧,以后棠娘会帮着你赚回来的。” 木泰听罢,终于是死心了,松开木老祖,想一具死尸般走向戴老爹他们。 “臭小子,你这是想不负责了?!”戴老爹很是生气,原本想靠着漂亮女儿过好日子的,可棠娘这八字不行,先前再吴家的时候没能勾搭上吴家少爷就算了,如今连木家的这个憨子也想着吃白食,简直气死他了。 戴老爹是没跟木泰客气,招呼着两个儿子打着木泰。 砰砰砰,十几棍子下去,把木泰打得不轻。 “别打了,别打了!”木老祖哭喊着,摸索着要去护着木泰,还没摸到木泰身边,二庆就带着邱琅冲了进来,一脚把戴家的老木门给踹倒。 “谁?哪来的不长眼的狗东西,知道这是谁家吗你们就敢踹?!” 踹大门可是极其打脸的事儿,戴老爹是气得不轻,带着两个儿子去打二庆。 结果不过几下就被邱琅给打倒在地,动弹不得。 戴老娘见状是扯开嗓子大喊:“来人,来人……” 啊字还没喊出来,就被二庆冲过来扇了两巴掌。 二庆警告道:“再喊一句,割了你舌头。” 又道:“想要上衙门也成,你家戴棠娘的事儿,可不止是一两个人知道,城北都传遍了,要是上了公堂,他们都能证明你家女儿早在吴家的时候就没了清白,你家还状告木泰,这就是诬告跟讹诈,重判死刑!” 戴老娘懵了,这,这臭丫头是谁?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戴老娘知道自家女儿的事儿,见有人替木家出头,告官是不行了的,只得坐到地上哭:“诶哟,我苦命的棠娘哟,就这么白白被木家小子给睡了!” 木老祖知道二庆来了,是喜极而泣,谢过二庆,就摸索着进了屋子,把那张五十两的银票扔给了戴棠娘:“我家大重孙不会娶你,但也不会白白睡你,这五十两银票就当做你教我大重孙做人的报酬,你好自为之吧。” 第954章 晕了一片 木老祖这话说得霸气,把戴棠娘跟戴老娘都给震住了。 戴老娘回过味来后,是嗷叫一声,扑上来要打木老祖,却被二庆一脚踹倒,警告道:“木老祖可是耄耋老人,代表着福气,你要是把她扑出个好歹来,看衙门会不会放过你?” 戴老娘原本还想再闹,听到这话是不敢动弹了。 木泰也后怕的跑过来挡在木老祖面前:“够了,你戴家的姑娘,我木家……” 木泰想要说几句狠话的,可他终究是喜欢戴棠娘的,虽然已经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却还是做不到说出有损她的话来。 最后跪在木老祖面前哭道:“老祖奶,是重孙子不孝,让您受累了。” 木老祖很是欣慰,没有责怪木泰,也没有心疼那五十两银子,只要大重孙能醒悟过来,她就觉得值得。 她是把木泰扶起,道:“啥都别说了,咱们回家。” “诶。”木泰这回没有犹豫,扶着木老祖走了。 戴棠娘追出来想喊住木泰,可她又不甘心跟着木泰去乡下过日子,想要再搏一搏,是转身回了屋。 木泰跨出戴家大门那一刻,回头看了戴棠娘一眼,没有见她追出来,是笑了笑,彻底彻底的死心了。 他没有怪戴棠娘,她想要过少奶奶的日子没有啥错,只是他不会再傻傻的被她骗了。 木老祖他们刚回到家里就碰到来送议程的刘家人。 刘六儿跟她男人也在,是挺着大肚子给木老祖行礼:“老祖奶,听说您家的宅子卖了,很快就会回乡,我们来送你们一程。” 大家都是住在城北的,木老祖是看着刘六儿这些孩子长大的,大家伙都很敬重她,知道她家要回乡,这一去就是一辈子也见不到了,都来送议程。 木老祖看见刘六儿很高兴,抹着她鼓起的肚子道:“像是个男娃,咱们六儿有福气,第一胎就是男丁。” 以后在婆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刘六儿笑了,没有待多久,只在门前陪着木老祖说了几句话,见天色不早了就跟自家男人回家去了。 木泰是一直低着脑袋,没敢看刘六儿,以前刘六儿喜欢他的时候,他是嫌弃死了她,说了很多伤人的话。 二庆跟邱琅没有多待,说好了最迟大后天来收宅子后,就驾着骡车走了。 …… 如今已经是傍晚,当酉时最后一刻走完的时候,府城礼房里响起了开龙门的鼓声。 咚咚咚! 一阵沉闷而肃穆的鼓声过后,礼房的龙门大开,守门衙役是高呼三声:“龙门开,考生归家咯!” 声音一出,所有来接考生的家人都激动不已,全都往龙门这边涌来。 “站住,都别过来,让考生先出去!”府城守军大营的将士们急忙筑起人墙拦住他们,是十个考生十个考生的给放出人墙外,不然非得踩死人不可。 而来接考生的家人们只能等在人墙外,眺望着人墙内还没出来的考生。 “少爷,少爷,我们在这里呢!”有富户人家的小厮拿着一块红绸不断挥舞着,喊着自家少爷。 可他家少爷在考棚里关了三天,吃了三天的碎饼渣子,晚上又睡不好,是头重脚轻的,刚出将士们筑起的人墙就扑咚一声栽倒在地。 紧接着…… 砰砰砰,一阵倒地声响起,有不少考生都力竭倒地。 “诶哟,他爹快来啊,咱家老三晕倒了。老大,老大赶紧去给你三弟请大夫!” “乖孙,爷的乖孙,你快醒醒啊,可莫要吓唬爷,爷还等着你给咱们张家改换门庭呢。” “爹,爹您撑住啊,考了十多年了,您说这回是一定能考上的,可不能还没放榜就过去了啊!” 礼房大门前是一阵乱糟糟的,那些晕倒的考生家人是急得不行,有的抬着考生离开,往医馆冲去,有的则是把考生抬到一边,让家人去请大夫。 那些没有晕倒的考生也是脚步虚浮,一个个跟熬夜去犁地似的,走路都打摆子。 “大哥,是大哥,我看见大哥了!”程哥儿被泽子抱着,远远就看见顾锦安,是急忙下来,向着顾锦安冲去。 顾锦安也看见了他,赶忙向他这边奔来,喊道:“别跑,人太多了,小心踩到你。” 周围全是大人,你一个小不点跑什么?不要命了? 程哥儿身上有功夫,是像条小泥鳅似的,又是转弯又是猫身子躲过前方的大人,很快就来到顾锦安面前,跳起来抱住他:“大哥!” 顾锦安被他撞得往后退了一步,是一边教训他,一边把他抱起来往顾大山他们那边走去:“下次再敢这样往人堆里跑,小心我揍你。还有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大孩子了,不能再抱了。” “这不是太高兴了嘛,二姐说过的,要是太高兴了,兄弟间抱抱也没啥。”程哥儿说着,把手里的红绸花往顾锦安的脖子上一挂,哈哈笑道:“挂红绸,登高楼,祝大哥府试高中。” 说完吉祥话,又笑出声来,大哥如今这副模样太好笑了。 顾锦安看着小家伙嘲笑他的模样,以及挂在身前的大红绸花,是脸色一黑,真想把那大红绸花给扯下来。 可这是大楚的风俗,是预祝考生高中的,周围的考生有一个算一个,身上都带着一朵红花,或是红绸锦缎做的,或是红布做的,再不济也是红纸扎的。 顾德兴、戚康明、顾庆粮、顾庆田、徐昭明几个也被自家大人给挂上了红绸。 得,大家都一样丑,顾锦安心里平衡了。 “安哥儿,我们在这里。”顾大山他们迎了上来,看见顾锦安后,问道:“觉得咋样?头晕不晕,饿不饿?要是有不舒坦的要赶紧说啊,看看这周围都倒了不少人了。” 顾锦安笑道:“爹放心,我们都没事。这三天在考棚里我们是天天抽出半个时辰来做体能训练,能吃能睡的,很是精神。” 顾庆粮、顾庆田两兄弟也点头附和道:“嗯嗯,我们一点都不累。” 徐老爷子很是担心徐昭明这个宝贝疙瘩,是带了大夫来的,立刻吩咐大夫给徐昭明把脉。 大夫给徐昭明把过脉后,惊讶的道:“徐少爷的身体并无大碍,回去后只需进补几天就能恢复。” 瞧着徐少爷一副小白脸的样子,想来是应该晕上一场,病个十天半个月才对,可他竟然没事,眼睛看着还挺清明。 第955章 你是老鼠吗 徐老爷子听了很是惊喜,夸道:“不容易啊,考县试的时候,可是回到家里就倒了。” 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好,而这回府试是三天都不能出来,他一直担心明哥儿会晕倒在考棚里,结果他竟然没事儿,长进了,长进了啊。 徐昭明笑道:“多亏了顾兄的提醒,不然孙儿也是要晕倒的。” 不仅如此,在排队等着进礼房的时候,安哥儿还给他的袖子洒了一种药水,他在礼房里忍不住气闷想晕想吐的时候,闻闻自己的袖子就好了,脑子是清醒得不得了。 徐老爷子听罢,是拉着安哥儿的手道:“安哥儿,多亏你了,以后你们还要一起上京赶考,可得互相照看着。” 实在是自家孙子就是个大少爷,这人情世故跟处理变故的能力手段,是没有一样比得上顾锦安的。要是没有顾锦安照应着,光是让下人陪着他进京赶考,他真是不放心。 顾锦安笑了笑,正要说话,旁边就冒出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哼,进京赶考?府试能不能过还不知道呢,就想着进京赶考了。这美梦做得也不怕磕到脑袋。” 徐老爷子听到这话是气得不轻,刚出礼房大门就被人这么诅咒,要是在田福县,他一定抡起拐杖打这说话的考生。 可这里是府城,徐老爷子生怕打到什么藏龙卧虎的人物,因此很是克制自己。 徐昭明听到这话脸色也不好,可经过顾锦安的事儿后,他学会了克制,没有以前那么冲动了。 顾锦安也不想理会那人,是对着尚秀才作揖:“让师父担心了,徒儿此次府试一切顺利。” 那人听到这话又开始冷嘲热讽起来:“顺利?要不是因为你们,我们能大晚上的点着油灯做题?你还敢说顺利!” 程哥儿听得很生气,问那人:“你是谁啊?我大哥认识你吗?你怎么就跟老鼠啃木柱子似的,一直在我们耳边吱吱吱的叫?” 那人听到这话是气得倒仰,指着程哥儿道:“小屁孩,你说谁是老鼠?” 程哥儿:“谁一直在我们耳边吱吱吱谁就是老鼠。” “你,你……”那人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冷静过后又冷笑道:“果然是逃荒来的,一家子粗鄙之人,某乃是读书人,不予尔等计较!” 程哥儿是个小腹黑啊,瞅了瞅那人的穿着,很是虚心的问道:“这位大哥哥,听你说话这般豪气冲天的,请问您家是那户贵门?” 那人被问得愣住了,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旁边有人笑出声来,说道:“什么贵门,吕柏就是玉江县的一个穷考生,家里在集市摆摊卖早食的。” 这话一出,周围听到的考生是哄堂大笑。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考生说道:“还以为是什么名门出身,原来是市井流民啊。” 吕柏听罢,脸色涨红不已,指着把自己老底抖出来的考生道:“姚有钱,你一个大男人还学起长舌妇来了。你嘲笑某家门第不好,可你家呢?在玉江县里倒夜香的,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某!” 又道:“你家人还想钱想疯了,给你起个有钱做名字,你这名字真真是堕了读书人的气节。” 姚有钱笑了:“气节你娘,老子这名字是我爷爷给气得,气得响亮大气,怎么的,你觉得刺耳?那你把耳朵扎聋了啊。” “我家是倒夜香的又咋样?我自豪啊,我还会帮着爷爷跟爹倒夜香,不像你,自打八岁后就开始装贵公子,不去帮着爹娘摆摊,还瞧不起自己的家门,在外从来不提自己是市井人家出身,唯恐别人知道你家是摆摊卖早食的。” 吕柏听罢,更加愤怒,却不敢再骂姚有钱。 两家都是世代住在玉江县里的,他们打小就认识,姚有钱知道他家一个月倒几桶夜香,要是他再敢跟姚有钱呛声,姚有钱能把他来考府试前因为紧张而拉肚子的事儿公之于众。 他指着姚有钱道:“某不跟你计较!” 又看向顾锦安道:“别以为你家有几个臭钱就看不起人,府试就是被你给耽误的,你别想否认!” 我家什么时候有钱就看不起人了?不是你一直在叭叭叭? 顾锦安也是个有脾气的,脾气还不小,原本不想跟这人计较,可见他还继续说,是冷笑道:“我家确实有钱,你要是不服气,就自己去赚钱啊,别花你爹娘的银子。等你赚到的银子超过我家后,我一定恭恭敬敬的喊你一声大老爷。” 又道:“关于府试的事儿,你别来跟我说,要是有种的话,你现在就去找知府大人哭诉。” 程哥儿还在旁边点头点头:“嗯嗯嗯,这位大哥哥一直说着对府试不满的话,可见对府试是真的不满意了,府试的主考官是知府大人,那大哥哥就去找知府大人理论好了。” 去啊,你倒是去啊,你要是敢去,我敬你是一条汉子。 吕柏怎么敢去找知府大人理论,要是去了,他可是会前程尽毁的。 吕柏见自己讨不到好,只能放下狠话:“姓顾的,你给某等着,某一定会成为府案首,不会让你这种不孝之人的儿子,成为代表我们河安府这科考生的人物!” 顾大山听到这话是脸色一白,老顾家的事儿还是影响到了安哥儿。 顾锦安的脸色也是一寒,一把拽住要走的吕柏,道:“既然你这么厉害,那咱们就打个赌如何?” 打赌? 吕柏听说过顾锦安的才名,是有些怕的,可他如今骑虎难下,只能梗着脖子问:“打什么赌?输赢如何论处?” 顾锦安道:“赌谁能成为府案首,你要是赢了,随便你提什么条件都成,要是你输了,就站在府衙大门前高喊一天我是市井出身,我家是小摊贩。” 既然吕柏看不起自己的出身,那他就让他直面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吕柏听罢,果然是脸色一白,可顾锦安说了,要是自己能赢,就随便他提条件,这可吸引力实在是太大太大了,他根本拒绝不了:“好,就这么办!” 说完是狠狠扯回自己的手,顾锦安心黑啊,在吕柏狠狠扯回手的时候,用了一股子巧劲,吕柏是砰一声,直接跌坐在地,脸色是涨红如猪血,咬牙恨恨地走了。 徐昭明看着吕柏的背影,突然很同情他:真可怜,为什么要跟顾锦安打赌?会输得很惨很惨的,他就是前车之鉴啊。 第956章 很会赚钱姚有钱 徐老爷子见自家孙子是真的改过了,很是欣慰。他家不是啥世家豪族,也不是勋贵之家,还没迈入士族呢,子孙可不能猖狂。 顾大山则是很内疚,看着顾锦安道:“安哥儿,对……” “爹,不必多说,没事的。”顾锦安打断顾大山的话,不想他向自己道歉。 可顾大山还是很愧疚,无论他们做得再好,无论顾老爷子再坏,可顾老爷子占了名分,他们就不可避免的被人说嘴。 顾锦安不想看见顾大山内疚,又笑道:“爹,他上当了,他没听清楚我的话。我说的是只有他成为府案首,才能向我提任何条件,可他的文章我看过……辞藻华丽却欠缺务实。” 甚至有些策论写得跟天方夜谭似的,跟实际操作起来差太多,而古知府能因为斑鸠叶豆腐和魔芋豆腐兴奋不已就足以证明是个务实的,对于华而不实的文章不太看好,所以吕柏就算能考上,也不会成为府案首。 顾大山听罢,总算是放心一些,程哥儿高兴的道:“还是大哥聪明,那个老鼠笨死了,连打赌都没有把话听清楚。” 顾锦安教训程哥儿:“不许给人起绰号。” 程哥儿哼唧一声,嘀咕道:“谁让他无缘无故的骂大哥。” 顾锦安听到了,却没有再训他,而是摁住他的脑袋,把他转了个个,松开手作揖,对着姚有钱道:“多谢姚兄仗义执言。” 程哥儿也乖巧的道:“多谢姚大哥帮我们说话。” 姚有钱哈哈笑道:“没啥,小事一桩罢了。” 又问顾锦安:“顾兄,你刚说吕柏的文章华而不实,那他是不是会考不上?” 顾锦安摇头:“不能说考不上,我也拜读过各县才子的文章,其中有姚兄跟吕柏的,他是有些才气的,不然也不会成为玉江县的县案首。” 没错,吕柏正是玉江县的县案首,正因如此,吕柏才会关注其他县案首的情况,也才敢张狂的公开骂顾锦安。 不过吕柏能考上县案首,是多亏玉江县县令是个爱华丽诗文的,可古知府不爱啊,比起华丽诗文,古知府更爱功劳,是他需要政绩的人,务实才能带来政绩。 姚有钱听罢,松了一口气:“如此就好,吕柏虽然不咋样,可他爹娘爷奶皆是不错的人,盼了一辈子就等着他高中,要是落榜,苦的不是他,而是供养他的家人。” 吕柏家本就不富裕,家里还有兄弟姊妹,一大家子起早摸黑的干活,省吃俭用的供他念书,这次为了让他能来府城考试,家里还借了债,要是不中,真真是会苦死。 顾锦安听罢,更加想要结交姚有钱,这是个洒脱大气又粗中有细的人,且他也拜读过他的文章,是个务实的,写的文章也很大胆,就是用词比较粗犷,没有什么华丽可言,因此县试只得了个第四。 “姚兄住在哪个客栈?不如我送你一程?”顾锦安见没人来接姚有钱,想着现在天黑快黑了,想着家里有骡车,可以送送他。 姚有钱却笑道:“我不住在客栈,住客栈太费银子,来了府城后,我找了个活计,帮着城北刘家倒夜香,虽然没工钱,却是包吃包住,他家有个女婿是摆摊的,做些吃食,伙食还不错。” 徐昭明听得懵了,还,还能这样的?! 他以为身为过了县试的考生都是脸面的,就算不住客栈也会自己租个院子居住,没想到姚有钱竟然在打工,干的活计还是倒夜香的。 顾锦安听罢,是更加佩服,又作一揖,道:“姚兄是个会过日子了,这法子甚好,能替家里省下不少银子。” 姚有钱颇为认同的点头笑道:“顾兄说得对,我也觉得自己这法子想得忒好,就是城北有些远,我原先还想着找城中牛家的,那牛家是负责城中富户家倒夜香的,每天都能得到赏钱,要是能跟着他家干活,不说吃住,还能拿到工钱,可牛家也倒衙门的夜香,我想着自己考试得避嫌,就没去牛家干活。” 顾锦安:“姚兄思虑得很对,确实应该避嫌。” 徐昭明快疯了,看着他们像是见鬼般,实在是受不了了,说道:“顾兄、姚兄,天快黑了,咱们还是先回家吧。” 倒夜香这事儿能不能别再说了!他都快吐了好吗? 姚有钱笑道:“哈哈,徐兄说的对,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放榜的时候见。” 说着朝着顾锦安他们拱了拱手,又对着顾大山他们行了一礼后,迈步走了,走出几米,挤出人群后,又开始拔腿狂奔,城北它真的不近啊。 程哥儿看得大笑:“这个姚大哥真有趣,大哥去看他的时候,记得带上我。” 以大哥的脾气,这样大气正直又有意思的人一定是会结交的。 顾锦安点头:“嗯,等放榜那天去接人的时候带上你。” 又对着顾大山他们道:“爹、师父,咱们回去吧。” “诶。”顾大山点头,一行人坐着骡车回家去了。 家里人已经做好饭菜在等着了,看见他们回来,没有多问,只让他们感激洗澡吃饭。 吃完饭后,才问他们考得咋样? 顾锦安、顾德兴、戚康明都说考得不错,只有顾庆田跟顾庆粮说:“估摸着不太行,府试的题比县试难多了。” 顾大木家如今只有老严氏在这里,听后笑道:“没事儿,你们爹原本就只是想让你们下场练练,连县试都没指望你们过,如今都来考府试了,算是对得起祖宗了。” 顾庆粮跟顾庆田听罢,笑了:“奶奶不怪我们就好。” 大家伙说了几刻钟的话后,就让顾锦安他们去休息,那考棚又小又矮还潮湿的,就算他们看着精神不错,也一定没有在家里说着舒坦。 顾锦安他们窝在考棚里三天三夜,也是真的累了,纷纷回房睡觉。 顾锦里听程哥儿说了吕柏的事儿,回屋后就吩咐二庆:“告诉大庆他们,让他们去查一查这个吕柏,城里肯定有些人想要利用他来对付大哥,盯紧他,看这段时间都有什么人找他。再去找说书先生,让他们继续说老顾家的事儿。” 顾锦里真是烦死了古代的孝道,明明是老顾家不对,可就因为顾老爷子是顾大山的亲爹,是他们的亲爷爷,她大哥就要被人攻讦。 还有那个吕柏,要是那么喜欢顾老头,让他去认顾老头当爷爷好了! 第957章 要见她 “是。”二庆领命去了。 小吉也很不喜欢老顾家,觉得老顾家太坏了,那个吕柏也不好,帮着老顾家,在旁边说道:“小东家别生气,等奴婢变厉害了,会帮你对付那些人的。” 顾锦里看向她,笑着点头,夸一句:“小吉果然是个好丫鬟。” 小吉听得很高兴,以为自己今晚能早点睡觉了,怎知顾锦里话锋一转,笑道:“既然想要变得厉害,那今晚的刀法训练加倍,不,加两倍。” 小吉懵了,求道:“小东家,璃姐儿说我的刀法很有长进了,我真的没偷懒,最近也没有犯错,您就别罚我了。” 顾锦里摇摇头,笑得像春风般温柔,让小吉打了个哆嗦。 顾锦里道:“小吉啊,虽说你的刀法是进步了,可你打得过二庆吗?打不过吧,既然打不过,那就要好好练啊。不练就要被二庆打一辈子,老是被打,你就不心疼你自己吗?” 所以听话,还是赶紧去练吧。 小吉快憋屈哭了,想要说些有出息的话,可她发现,自己似乎什么都比不上二庆。 苦思冥想许久,终于说道:“小东家,我很会算账,陶嬷嬷教过我的。” 小吉是一脸骄傲啊,总算是找到一样能拿得出手的本事来了。 可惜…… 顾锦里笑了,啪一声,扔出一本账本,道:“翻翻。” “这是啥?”小吉皱皱眉头,拿起桌上的账本看了起来:“城西废墟重建,前铺后家样式宅子七座,每座占地四亩,每座建造所需银子四百二十两,上下浮动不可超过三十两……库房一座,三进宅院两座……” 小吉念得晕乎起来,问道:“小东家这是?” “是二庆做的城西废墟重建账本,上面一条条的账目都写得很清楚。”顾锦里看着小吉道:“陶嬷嬷是很厉害,你跟陶嬷嬷学得也不错,可跟二庆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二庆懂得在府城建造一座宅子需要什么材料跟人工钱,而你只会算死账目,根本不会像她这样把账本从无到有的做起来。” “你现在还觉得自己会算账吗?”顾锦里对于大庆二庆三庆这几个庆姑娘是很佩服的,她们都被秦三郎训练得很好,且个个分工明确。 大庆就是行走在黑暗里的,替她去办些暗地里事情的丫鬟。 二庆是专门帮她处理庶务的,不但有身手,还会算账、会管人、会经营铺子、会谈判。 三庆则是像大庆,身手很好,秦三郎说是专门留着保护她的,不会像大庆那样时常离开去办事儿。 嗯,这是觉得小吉不行,要给她找个拳脚更厉害的跟着。 四庆这些年纪比较小的则是在学医术,秦三郎说,她虽然会医术、会配药,可身边还是要有个会医术的丫鬟才妥当。毕竟他们成亲后,她要是怀孕,就必须有个会医术的自己人照料着。 顾锦里不知道秦三郎为什么会想得这么长远,嗯,估摸着是真的想当爹了。 看看这几个庆,再看看小吉,顾锦里想捂脸,为什么秦三郎能把人教得这么好,她却把小吉教得这么傻乎乎。 其实小吉也不算傻,就是年纪小,跟着顾锦里又有吃有喝的,啥也不用愁,有些天真。 要是她也像秦三郎那样,把小吉当成影子卫来训练,小吉不会太差。 小吉看完账本,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小东家,对不起,奴婢给您丢脸了!” 呜呜呜,陶嬷嬷可是说了,身为小东家最得宠的丫鬟,她就是小东家的脸面,她这么废物,等小东家嫁到秦家去的时候,可是会被秦家人嘲笑的。 秦三郎要是在,一定会给小吉一个冷眼,你想多了,小鱼是我媳妇,秦家谁敢嘲笑她? 顾锦里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椅子里看着小吉。 直到…… 小吉道:“小东家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练,一定会比二庆她们厉害!” 顾锦里听了,终于说道:“不用比她们厉害,但你要记住,如今跟以前不同了,你必须跟她们比肩。” 否则,就算她再舍不得小吉,也得换掉她,全部用几个庆。 小吉点头:“奴婢一定会跟她们一样厉害。” 叩叩叩~ 窗子被人敲响了:“小东家,奴婢来接小吉了。” 声音还有些孩子的软糯,是四庆的声音。 顾锦里打开窗子,看见一个十岁左右,脸蛋圆圆的可爱小丫头,正是四庆。 别看四庆小,却已经能背下好几本医书,认识上千种药材,等府试放榜后,还会跟着他们回家,跟吴老大夫学医术,学个几年,也就能用了。 “奴婢拜见小东家。”四庆很是恭敬的给顾锦里行礼。 主子说,小东家是他们的女主子,必须听小东家的,对小东家恭敬再恭敬,谁敢给小东家气受,山里喂狼、水里喂鱼,随便选一个,总之就是别想活。 顾锦里笑道:“四庆真可爱。” 又喊小吉:“赶紧的,跟着四庆去,练上两个时辰,回来睡个回笼觉,足够了。” 一点也不够啊,会困死的! 小吉在心里喊上一声,却不敢说出来,而是跟着四庆走了。 临走前四庆道:“小东家放心休息,三庆来了,在屋顶呢,她会守着您的。” 顾锦里点头:“嗯,我知道了,你们去吧。” 四庆带着小吉离开。 她们没走多久,二庆就回来了,说:“小东家,大庆已经带人去盯着了。” 顾锦里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让二庆去了小吉的屋里睡觉,自己关门关窗,钻进被窝里休息了。 第二天起来,顾锦里坐着骡车去了城北的周家。 周老太很是感激她能派人护送自己去中州投奔儿子,觉得她是个不错的,思量几天后,最终决定把城郊的一片地卖给她。 不过提出要见她一面。 顾锦里本来是不想出门的,可她得知那片地的位置后,就决定去见周老太一面。 周老太跟她想象的不一样,是个慈眉善目且通身气派的老夫人。 “周家奶奶好。”顾锦里给周老太行了礼。 周老太看见她,惊讶的笑道:“原来是个长得玉珀似的姑娘,难怪不乐意出门。” 这样好看的姑娘还是少出门为妙,免得给家里招祸。 顾锦里笑道:“您老过誉了。” 又问道:“您老为何要见我?” 第958章 府试放榜 地她买得多了,一般都是交给冯进去办,很少自己出面。 周老太道:“是因为地的事儿。那块地不是周家的,是我昌家的,哪里有我爷奶、爹娘的坟墓在。老婆子想着,你要是想买那块地,就得帮着老婆子照看着点家人的坟墓,怕你不乐意,想见你一面,说说这事儿。” 周老太是独女,可周老爷子不乐意做上门女婿,而周老太的爹跟周父是故交,也不想让故交之子做赘婿,就提出要是生了两个儿子,就过继一个给昌家。 周老爷子答应了,可他短命啊,第二个儿子还没冒出来他就死了。 死的时候留下遗言,说是让周老大长大后回中州去,中州才是他们的祖地。 因此周老大是放弃了河安府的一切,按照周老爷子的遗愿去了中州。 周老太很生气,因着这事儿是跟着自家儿子闹了十几年的变扭,如今年纪大了,去年病了一场后也想通了,这才乐意把宅子卖给顾锦里,去中州投奔儿子。 卖宅子、卖地,算是周老太对儿子的示好。 可自家爷奶、爹娘的坟墓不可能这么快就迁走,得选日子才能乞骸骨,所以要顾锦里帮着照看。 周老太说到这里,已经哭出声来:“老婆子不孝,委屈了自家爷奶、爹娘,可活人总不能为死人活着。” 她已经跟儿子犟了十几年,再犟下去,她怕是连死都见不到儿子一面。 顾锦里听罢,对周老太的儿子很是恼怒,这人为了自己的爹却这般薄待自己的老娘,也不是个孝顺的。 可周老太已经决定去投奔儿子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好答应下来:“您老放心,以后逢年过节,我都会让人去祭拜昌家的几位老人,直到您家迁坟为止,您老放心去中州。” 还有一点顾锦里很不明白…… “周家奶奶,中州那边并不太平,您把河安府的家业都卖了,万一将来有个变故,想要再回河安府就比较难了。” 周老太听罢,很是欣慰:“丫头,你能提醒老婆子这一句,可见是个有良心的,可你年轻,不知道那些世家豪族在想什么……我爷、我爹都是前朝人,他们是知道的,那些世家豪族啊,是巴不得乱呢,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你不用担心老婆子。” 她儿子是给豪族做门客的,早在三年前就跟她说过:要是真的乱起来,靠着世家豪族的庇护才能活下来,自己待在这里,就算有家业,那家业也保不住。 顾锦里听罢,没有再多说,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了。 周家在城郊的地,位置很不错,前方通着大道,后方有一座小山,翻过小山就能进入深山,是前有去路,后有后路,要是再建个坞堡,就算乱起来,短时间内人待在坞堡里也不怕。只要抗住了就能往深山里逃。 周家的这片地不小,连着小山一共有个八百亩,可因着是旱地跟山地居多,江淮江南的豪族又喜欢水田,因此没有被豪族抢去。 周老太感激顾锦里,给她的价格很是公道,只要三两银子一亩,八百亩地,两千四百两就拿下了。 顾锦里高兴得不行了,给了银子后,立刻让二庆去把地契给过户了,午时之前就高高兴兴的把地契揣回了家。 可她刚高兴没多久,大庆就来报:“小东家,城里有四拨人找了吕柏,想让他继续用孝道来攻讦大少爷。” 这四拨人里,有一位是致仕的老翰林,很是迂腐,觉得顾老爷子跟顾老太虽然有错,可顾大山因此不认他,也是大不孝。 顾锦安身为孙子却看着顾老爷子被赶出河安府而不救人,更是要遭天打雷劈! 一位是史先生,自诩名门狂士,看不起顾锦安这等逃荒来的泥腿子,不想让顾锦安拿到小三元的才名。 还有两拨人是府城薛家跟葛家的人,他们两家都有考生参加了府试,也是奔着府案首去的,得知顾锦安学问好,想在私德上把他给拉下来。 顾锦里很是无语:“不过就是个府试,又不是春闱,至于吗?” 顾锦安得知后,却是笑道:“你可还记得邹江家当年为何招祸?不就是身有才名遭了邹县丞的嫉妒。科考一事,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很重要,谁家都想抢个名额,自然是用尽各种手段的,每次科考都会有考生无缘无故的遭灾,或是病了,或是被人打断手脚。” 而这些很多都是人为的,就是为了干掉那些有才名的考生,让他们无法参加科考,让自己能多个机会。毕竟科举录取的人数有限,你干掉一个,自己就有可能上榜。 顾锦里听罢,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们了。” 想要用孝道压人是吧,她就不信那四拨人的家里个个都是大孝子! 顾锦里从来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是立刻让大庆他们查这四家人后宅里的腌臜事儿,不到三天就查出来一大堆。 那位老翰林宠妾灭妻,在京城做翰林的时候还因为小妾动了胎气,而没有回来看望病重的岳父,结果不但连岳父的最后一面没有见到,还错过岳父出殡,简直是大不孝啊! 岳父虽然不是亲爹,女婿却也要孝顺的。 这事儿经过说书先生一说,满府城的人都知道了,都在骂老翰林被小妾迷了心窍,连岳父的死活都不管了,是道貌岸然的败德之徒! 那位史先生则是仗着自己出身好,又爱做些狂士行径,在江南的时候强了一个黄花闺女,虽然用银子摆平了,可不耽误说书先生说书啊,是把史先生的这些孽债给轮着说了好几天。 薛家跟葛家也没好到哪里去,薛少爷是弄大了表妹的肚子还在跟府城的俞家议亲。 议亲的对象还是俞老大人的孙女,是把俞老大人气坏了,直接跟薛家退亲,薛家是哭着上门求和,却被俞家给打了出去。 葛家则是兄弟多,一个个都想着多分些家产,各房是生怕自己吃亏,死命的搂公中的银子,把葛家老太爷都给气病了。 葛家不孝的事儿也被说书先生拿来说了。 四家轮换着说,把四家人给说得生不如死,是直到四月十九放榜当天还在说着四家的事儿。 顾锦里是津津有味的听了几天八卦,不过四月十九这天没空听了,是早早起来等着放榜。 第959章 拿来的银子? 崔氏夫妻比她起得更早,是天不亮就起来杀鸡炖肉,准备祭品,忙活个把时辰,等顾锦安他们起来后,让他们赶紧沐浴更衣,给天地上香求保佑。 三奶奶则是交代着家里人:“今天谁都不许说不吉利的字,都给老婆子记住了。” “是,知道了三奶奶。”顾锦绣应着,开始准备赏钱,她已经管账目,手里除了她自己绣活得来的银子外,开始经手其他的大钱。 虽然学这些挺麻烦的,但有楚氏跟璃姐儿帮忙,还不算累。 顾锦里就轻松多了,起床刷牙洗脸后,练了半个时辰的拳脚就开始端着豆浆喝,看着顾锦安他们打扮的俊逸帅气的跪在地上,跟着三奶奶一句一句说着求保佑的话。 听到精彩处,她还笑了,是被三奶奶给狠狠瞪了一眼,要不是正在祭拜,顾锦里一定会被臭骂一顿。 拜完天地后,还要拜祖宗,以及那些在逃荒路上死掉的族人、村人,等顾锦安他们祭拜完后,顾锦里她们也要去拜拜。 总之,顾锦里是天刚亮就对着东边拜了不下二十拜,脑子都有点晕。 “行了,赶紧去吃早饭,吃完了就去等榜吧。”三奶奶催促着顾锦安他们,把家里给他们准备的早饭给端了上来。 早饭很不错,虽然不太精致,却是实惠果腹的好东西,顾锦安见牛肉饼不错,装了一盘子放进食盒里,想着去接姚有钱的时候,给他尝尝。 不多时,顾锦安他们吃完早饭,就做着骡车离开,顾大山这些大人没有跟着去,是由着顾锦安他们去交友,大人们则是待在家里等着。 顾锦里很想去看热闹,可她如今已经及笄,而顾锦安他们今天都是跟些年轻考生打交道,秦三郎又不在,她只能在家里等着。 程哥儿很贴心啊,冲着她道:“二姐别不高兴,等我回来会学给你听的。” 顾锦里笑了:“好啊,但你得学得像一点,学得不像,听起来不热闹。” 程哥儿点头:“嗯呐,一定会学得很像的,保管二姐听了很开心。” 顾锦安摁着他的脑袋道:“学什么学?你又不是说书先生,再这样下去,你都快一个小八卦了。” “嘿嘿。”程哥儿笑着保证:“才不会,我一定会被说书先生厉害。” “成了,别贫嘴了,赶紧走了,不然就不带你。”顾锦安说着,把程哥儿给提溜到骡车上,跟家里大人打过招呼后,便坐着骡车离开。 他们先去了城北刘家,到了刘家的时候,姚有钱还在干活,是在砰砰砰的帮刘家劈柴,刘老娘把顾锦安他们带进来的时候,他只是愣了愣,便哈哈笑道:“顾兄,你们来了,可真早,巳时府试才会放榜呢。” 顾锦安道:“你倒是一点也不急,想来是胸有成竹了。” 言罢,把带来的四色礼递给刘老娘:“刘大娘,叨扰了。” 刘老娘也是个豁达的,没有推拒,收了四色礼后,让家里的孙子们给他们端茶倒水搬凳子。 戚康明跟顾德兴四个也进来了,跟姚有钱问了好。 姚有钱看见他们很是高兴,回了礼后,回答着顾锦安先前的话:“机会是一半一半,可要是落榜,我天不亮就去礼房大门等着也没用啊。” “姚大哥好。”程哥儿凑了过来,蹲在旁边对姚有钱道:“三奶奶说了,今天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落榜是万万不能说的。 姚有钱哈哈大笑,道:“确实不该说不吉利的话,可要是自己考得好,即使说了不吉利的话也没关系,照样会中的。” “姚兄果然豁达。”顾锦安更加喜欢姚有钱,对程哥儿道:“好好跟着你姚大哥学,如此秉性才是好的。” 程哥儿点点头:“嗯,知道了。” 又帮着姚有钱把劈好的干柴一块一块的垒叠起来。 姚有钱看了惊讶道:“你还会架柴?” 瞧着是个玉面小郎君,贵气得不行,还会做这些农家活计。 程哥儿点头:“嗯呐,我还会劈柴、会磨豆子、会种地、会割药材,会做不少活计的。” 大哥说,就算家里有钱了他也得继续干活,家里可不养废物。 姚有钱听了道:“不错,很有本事。” 言罢,又一遍劈柴一边出了大学里的章句,见程哥儿都能接的上来后,更是惊喜不已,改而出了春秋里的典故,见程哥儿依然听得懂后,是大喜,对顾锦安道:“你家小弟不得了啊,小小年纪就读了春秋。” 这小家伙刚有他的肚子高,最多八岁吧。 顾锦安道:“姚兄别夸他,他越大脸皮就越厚了,夸得多了,他可是要飞起来的。” 程哥儿哈哈笑着,帮着姚有钱做完活计后,等他梳洗过后,就一起坐骡车去了福泰楼。 “福泰楼的胡东家跟我们家有旧,在福泰楼给我们留了一雅间,咱们可以在哪里等榜。”顾锦安道。 姚有钱笑道:“多谢顾兄了,要不是顾兄相邀,我怕是要挤破脑袋才能进主大街看榜。” 顾锦安听罢摇头,反问道:“姚兄会去看榜吗?估摸着是等衙门的人上门报喜,好省出时间来赚银子吧。” 看姚有钱今天这干活的架势,顾锦安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去看榜,就等着府衙送消息。要是没有喜报传来,估摸着等傍晚了回去看看,要是不中,估计也不会太难过。 姚有钱被顾锦安说得不好意思,挠头笑道:“顾兄果然颖悟绝伦,其实我心里也是很想早点知道自己有没有考上的,可人太多了,知道去了也是要等,就没有费这个时间。” 几人是说说笑笑,不多时就来到福泰楼。 胡掌柜早就等着了,看见顾锦安他们来了,立刻迎了上来:“几位顾公子,你们可算是来了,请跟我上三楼雅间。” 旁边也有人来福泰楼等榜,听说三楼雅间四个字后是惊了,指着顾锦安他们说道:“胡掌柜,他们是何人,竟然能上三楼雅间?” 福泰楼的三楼雅间一般是不开放的,只会留给真正的贵客。 胡掌柜笑而不语,只做出请的姿势,让顾锦安他们进酒楼。 “田福县顾锦安可在?!”一个穿着布衣的脚夫高声喊着。 顾锦安听得皱眉,转头问道:“在下就是田福县顾锦安。” 那脚夫给他行了一礼道:“小的是来给您传话的,玉江县县案首吕公子在高升楼订了一个雅间,请您跟去雅间一起等榜,还说了福泰楼的菜品虽然好吃,可要是论个好字,还是高升楼是府城第一。” 第960章 倒数第一 姚有钱听得皱眉,吕柏家有多穷他是知道的,哪来的银子在高升楼包下雅间? 周围的考生听罢,脸色也是很惊讶,胡掌柜则是冷笑起来:“敢问这位吕公子是哪家世家豪族出身?竟张狂成这样!” 在福泰楼的门前贬低福泰楼,捧着高升楼,做出这样明晃晃打脸的事儿,以为他们福泰楼是好欺负的吗? 姚有钱是头疼不已,扶额叹道:“蠢货。” 什么脑子啊?就算在府城认识了一些富贵子弟也不能做出这样的蠢事来啊,吕千金到底想要得罪多少人? 吕千金是吕柏的绰号,因着小时候长得白嫩,家里人又疼他,把他藏在家里读书,不怎么要他干活,街坊邻居觉得他被养得跟个千金小姐似的,有那嘴碎的就给他起了这个绰号。 脚夫的话还没说完,不接胡掌柜的话,是继续说道:“吕公子说了,顾公子怎么说都是一县案首,自然是要去最好的酒楼里等榜的。雅间钱、饭菜钱、报喜的打赏钱他都出了,只要顾公子人去就成,不用担心银子。” 顾锦安笑了,月底的时候他才算过家里的账,他家是真的不穷。 顾锦安对脚夫道:“继续。” 他很想看看,吕柏还能说出什么贻笑大方的话来。 脚夫道:“吕公子还说了,你们两人正在打赌,他想着大家在同一家酒楼等榜比较好,免得有人输了会跑掉。毕竟很多人都不知道顾家宅邸在哪里?” 顾锦安家的宅子在哪里确实很少有人知道,主要是防着老顾家。 顾锦安听罢问脚夫:“可说完了?” 脚夫点头,道:“请顾公子随小的去高升楼。” 顾锦安摇头:“高升楼我不会去,胡家跟我家交好,我们就在福泰楼等榜。你回去告诉吕柏,我不担心他输了会跑掉,我能找到他。” 又道:“再给吕柏带句话,问问他,可有听明白我当初跟他打赌时说的话?他可是没有考好?” 吕柏一考完府试就急吼吼的当众骂他,一看就是遇到糟心事儿,急着发火出气的样子,估摸着应该没有考好。 脚夫听罢,又问了一遍,把话彻底记住后,道:“公子真的不去?” 姚有钱道:“都说不去了,你赶紧走吧,告诉吕柏,让他老实等榜,别再做些犯蠢的事儿,否则后果可不是他承担得起的!” 姚有钱毕竟是跟吕柏从小就认识的,不想他一错再错,赢的机会本来就不大了,要是再被人利用着做出蠢事儿,前程就算不毁也差不多了。 脚夫听罢,没有多待,拱了拱手,去高升楼找了吕柏,把顾锦安跟姚有钱的话告诉他。 吕柏很是生气,冷着脸道:“既然顾锦安喜欢去就次等酒楼,那本公子也不勉强。” 还本公子了,要是姚有钱在这里,一定会怼他:吕小妹,你配称本公子吗?家里摆摊一天进账多少啊?买得起下人了吗? 又骂姚有钱:“吃里扒外的东西,自己是哪里人都分不清了,去就那顾锦安,以后要是被乡党们嫌弃,也怪不了别人。” 要是姚有钱在能扇他几巴掌,乡党乡党,指的范围看是很大的,到了京城,可是说是整个河安府出身的官员,或者是整个江淮出身的官员都叫做乡党。 同在雅间的其他考生听了笑道:“吕兄不必动气,姚有钱一个倒夜香的,不配跟吕兄同桌。” 又道:“也不必搭理那顾锦安,等吕兄赢了,便可向顾锦安提条件,到时候把他家的营生都拿过来,吕兄可就风光了。” 有个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人道:“听说顾锦安家里有长成的姐妹,到时候吕兄就说要纳他的两个姐妹为妾,让顾锦安家人财两失,看他还怎么张狂!” 说话的人叫苗千文,是史先生的弟子之一,乃是江南人士,这回来就是奉了史先生之命,来撺掇吕柏踩顾家面子的。 其实史先生跟顾锦安家也没什么仇,最大的仇恨就是顾锦安大骂狂士的那些话,以及那篇论狂士与名士之别的文章。 那篇文章是把九成九的狂士都被骂进去了,只有那些没有做出过放浪行径的狂士得以幸免。 而史先生是特别推崇狂士的张狂行径的,因此想要教训顾锦安,可史先生近来运气不太好,以前的旧事儿被人给翻了出来,被府城的说书先生拿来说书,城里很多人都在骂史先生,还有人说要把他抓去蹲大牢的。 蹲什么蹲啊,不就是强了一个姑娘吗?银子都赔了,还想咋地? 苗千文对于那些义愤填膺,想要去抓史先生的人很是不屑,觉得狂士嘛,行径就该与众不同。 吕柏听了苗千文的话,嫌弃的道:“顾家可是逃荒来的,西北那地方专出虎背熊腰的丑女,要是他的姐妹长得其丑无比,如何能进我吕家的门?” 来回话的脚夫听到这话是腹诽一句:你瞎了吧,顾锦安长得那般俊逸,他的姐妹能是丑女? 不过是他是受雇于吕柏的,自然是要拍吕柏马屁,闻言恭维一声后,又问道:“公子,您还有何吩咐?要是没有,小的就告辞了。” 他还得去抢个报喜的活计呢,今天可是忙得很。 吕柏很是大爷的摆摆手,道:“退下去。” 啊呸,我又不是你家的下人,还退下吧。 “诶,小的多谢公子给活儿。”脚夫谢过吕柏后,又把顾锦安的两句话重复了一遍,这才走人。 吕柏是脚夫走后才有空细品顾锦安的话,可明白当天打赌他说的话? 吕柏想了片刻才想起来,顾锦安当天说的是,只有自己考上府案首,才能向他提任何条件,并不是顾锦安没有考上府案首自己就能赢的。 圈套,圈套啊! “这个贼子!”吕柏气得砸了酒杯,可愤怒过后,脸色又惨白起来,要是自己考不上府案首,那顾家的营生跟姐妹不都泡汤了?就不能打脸顾锦安了? “吕兄这是怎么了?”苗千文问道。 吕柏强制镇定的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顾锦安不来是下了我的面子。” 苗千文笑道:“哈哈,吕兄不必动怒,等你高中府案首后,就能把他的面子扔在地上踩。” 吕柏听罢,是勉强的笑了笑,接下来就是紧张的等待,等听到自己竟然只是考中第五十名的时候,是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府试比之县试要激烈得多,每科只会取五十名,吕柏是考了个倒数第一啊。 第961章 府案首 “吕兄,吕兄!”雅间里的考生是急忙喊着,把他从地上抬了起来,放在雅间的软榻上,让他躺着。 苗千文震惊的看着来报信的衙役,问道:“你可看清楚了,真是第五十名?” 衙役笑呵呵的道:“自然是看清楚了,从后往前开始数,第一个就是玉江县的吕柏吕公子,恭喜吕公子得中童生!” 说着很不客气的伸出手,赶紧的啊,衙门衙役来报喜可是要喜钱的,坐在这么大的雅间里吃饭,连报喜的钱都不给就不太像话了。 苗千文很是恼怒,眼睛带着鄙视瞪着晕倒的吕柏,真是个废物。原本以为他能考上府案首跟顾锦安一争高低的,结果却是个草包,竟然考了个倒数第一,那你还不如直接落榜! 说来河安府辖下的几个县里的县案首学问都还行,就是其他人没有吕柏这么蠢,敢当众大骂顾锦安。 史先生听了吕柏做的事儿,就在几个县案首里选了他来对付顾锦安,这才有苗千文故意结识吕柏的事儿。 苗千文是个狠人,见吕柏只考了倒数第一,是直接甩手走人,临走还说了一句:“市井出身就是市井出身,不配踏入仕途,做士族官人。” 言罢,大步离开,走得决绝,把雅间里的考生都给震惊得懵了。 来报喜的衙役也懵了:“这是咋回事?” 举业大事,好不容易得中童生,对待来报喜的衙门之人竟然是这种态度?! 衙役很不高兴,心里直骂晦气。 雅间里的考生有八成是吕柏请来给自己捧场的,为了不让自己的地位显得太低,他请的大多是寒门考生,家里也没多少银子的。 唯一一个有银子的是玉江县的韦盛林。 韦家是地主,家在县城还有酒楼,算是玉江县的这科考生里最有钱的,为了不给玉江县丢人,韦盛林让小厮给报喜的衙役递了二两银子的报喜钱。 衙役结过后,脸上才有了笑脸,把恭贺的词再说了一遍:“恭喜玉江县吕柏吕公子高中府试第五十名,得封童生,明日午时前请前往府衙领取举业文书,六月好去临河府参加院试。” 过了府试后就是童生了,府衙会给童生们一份举业文书,算是一个凭证。 韦家的小厮笑道:“多谢差爷报喜,您辛苦了。” 又问道:“可有我家少爷的喜报?” 衙役都是有眼力见的人,见韦家舍得给银子,便道:“韦姓考生似乎是中了两个,想来其中一个就是韦公子,报喜的衙役应该快到了,我先给韦公子道喜了。” 韦盛林很是高兴,立刻起身道:“借您吉言。” 又对小厮使眼色,小厮是立刻拿出五两银子给了衙役。 衙役高兴不已,果然是有钱人啊,是高高兴兴的走了。 这名衙役走了没多久,又有衙役来报喜,报的正是韦盛林的,乃是高中府试第三十三名。 韦盛林对这个名次很是满意,给了报喜的衙役十两银子,把衙役给欢喜得,恨不得再来报一次。 除了这名衙役外,还有几个脚夫跑来报喜,韦盛林都一一给了银子。 雅间里的其他考生则是急了,抓住脚夫问道:“如今报到多少名了?” 脚夫笑道:“回公子的话,已经报到第二十名。” “报到二十名了!” “完了完了,这次是没希望了。” 雅间里不少考生都沮丧不已,府试真是太难了,为何不多取几个?只取五十名,这是砍掉了九成半的人啊。 韦盛林高中后,心情很好,出手也大方了,没有看着吕柏去死,而是留下一张百两银票,对在场的考生道:“诸位同科,某要回宅子给家里人写信报喜,就不多待了,诸位慢用。某改天再做东,宴请诸位。” 雅间里的考生大多是玉江县的,见他要走,急忙道:“韦兄,那吕柏咋办?” 他们不想管他啊! 韦盛林也不想管啊,要不是瞧着吕柏结识了府城贵人,包下这第一酒楼最好的雅间,他才不会来赴宴。 如今贵人都走了,他真不想再搭理吕柏。 可他中了童生,名声比以前金贵了,要是做出抛下同乡不管的事儿,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韦盛林想了想,道:“诸位不必担心,某会让家中小厮去找姚有钱,让他把吕柏弄走。” 姚家跟吕家住得近,姚有钱又是个讲义气的,为了吕家的老人们,他不会不管吕柏。 雅间里的考生们听罢,松了一口气,不用他们管就好。 韦家小厮找到姚有钱的时候,喜报已经报到第三名,而第三名正是戚康明。 此刻的福泰楼是人声鼎沸,围满了人。 不怪大家伙这么激动,实在是福泰楼今年的运道好啊,不但戚康明中了第三,姚有钱中了第五,顾德兴还中了个第十二,那喜报的人是连着来的,差点就把福泰楼给踏平了。 韦家的小厮还没有挤进去,就听到一阵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大街上被一队十人衙役清了道路。 有衙役骑马奔来,边跑边高声喊道:“河安府试,登科报喜,田福县顾锦安高中榜首第一名!” 是一路高呼着奔来,连连喊了好几声,声音洪亮如钟,却还是淹没在大家伙的惊呼声里:“顾锦安,田福县的顾锦安,从西北逃荒来的那个,高中府试案首了!” 整个主大街都炸开了锅,得知顾锦安在福泰楼等榜后,全都往福泰楼涌来。 胡掌柜是惊喜不已,中了府案首,真的中了府案首,好好好,这下他们福泰楼能把高升楼给压下去了! 高升楼不就是仗着自己酒楼里出过府案首吗,他们福泰楼也出了府案首,谁又比谁差! “快点,快点把喜钱搬来,赶紧洒钱!”胡掌柜高喊着,福泰楼的六个伙计立刻抬着三箩筐的铜钱过来洒。 “福泰楼贵客高中府试案首,特发喜钱与大家同享福气咯!” 伙计们是一边洒钱一边高喊着,是趁机给福泰楼打名气。 韦家小厮站的位置好,是跟着抢了几把喜钱,把自己的钱袋子塞得半满后,挤进福泰楼里,对伙计道:“兄弟,请问顾案首在哪个雅间?小的是来给他报信的。” 第962章 顾成贤死 顾锦安如今可是福泰楼的宝贝疙瘩,哪里是来个人就能见的? 伙计不答应,挥着手道:“走走走,谁都能见案首老爷吗?别来这里套近乎,想着去摸案首老爷的头啊。” 摸案首脑袋添福气是大楚的习俗,要是不拦着,顾案首那梳得溜光水滑的头发非得被摸成杂草不可。 韦家小厮也不生气,是把吕柏的事情说了一遍。 伙计听罢,把韦家小厮带去见了胡掌柜。 胡掌柜知道吕柏大骂顾锦安,还跟顾锦安打赌的事儿,听说吕柏在高升楼晕倒没人管,要找姚有钱帮忙,就把韦家小厮带去了三楼雅间。 雅间里,衙役正在给顾锦安报喜,说了很多恭喜的话。 顾锦安一脸笑容,时不时的回着衙役的话,还给了三十两银子的喜钱给衙役,让来报喜的衙役高兴得不行。 兄弟们来给府案首报喜可是要清道的,人多,要是拿到的喜钱太少可是不够分的。 衙役欢喜的收下喜钱后,又道:“顾案首,明天午时前请到府城衙门领取举业文书,知府大人还摆了宴,给诸位贺喜。” 顾锦安笑:“马大哥放心,我一定准时到,您辛苦了。” 马衙役是拱拱手,拿着喜钱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胡掌柜也代表福泰楼给了马衙役一份报喜钱,让马衙役更加高兴。 马衙役走后,胡掌柜才把韦家小厮带到顾锦安跟姚有钱面前,说了吕柏的事儿。 姚有钱气得骂道:“这个蠢货,真是丢死人了,你们说说他文章写得也不差,怎么脑子就这么笨?被人恭维几句就想升天!” 这回好了,别人见他考得不好,是直接把他扔下不管了。 顾锦安对吕柏倒是不感兴趣,他上心的是那个苗千文跟史先生。 那个史先生这几天都快被说书先生给骂死了,还要找人给他使绊子,这是不知悔改啊。 不过小鱼说了,让他不要担心,她有法子对付史先生,不会让史先生给他添堵的。 姚有钱道:“顾兄,吕柏虽然有诸多不是,可我跟他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他的爷奶、爹娘十分疼我,来的时候是求了我的,让我多照顾照顾吕柏,让他全须全尾的回去,我得去高升楼一趟,你别介意。” 顾锦安笑道:“姚兄有情有义,乃是可交之人,我自然不会因为吕柏而生你的气。” 谁是谁非他还分得清楚。 顾锦安生怕姚有钱自己搞不定,还跟着他一块去了。 而他带着姚有钱去高升楼救吕柏,把吕柏送去医馆的事儿,比他高中府案首还要轰动,是引了一大批人跟着去医馆看热闹。 “这个顾锦安当真是个心善的,吕柏当众骂他,他非但不计较,吕柏有难后还出手相助,真真是个难得的。” “此子秉性纯善,可交、可交啊。” 大家都在夸着顾锦安,可程哥儿却知道自家大哥有多黑心,大哥跟来帮忙,不过就是利用吕柏罢了。 二姐管这个叫做:刷声望! 不过,程哥儿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大哥说过,他不是圣人,也不屑做圣人,不会费心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只要他费心做了的,就得拿点好处。 程哥儿最崇拜自家大哥,觉得大哥说得太对了,只要他们没有害人,用些手段也没什么,反正是吕柏先骂的大哥。 吕柏被肖大夫扎了几针后就醒了过来,看见顾锦安那一刻,以为见鬼了,是啊啊啊的惊叫连连。 姚有钱踹了他一脚,骂道:“你鬼叫什么?你在高升楼晕倒了,是我跟顾兄把你给送来医馆的,不然你早就死了。” 死是不可能的,但姚有钱想要吕柏念着点顾锦安的好,因此把话往重里说。 吕柏被踹了一脚,停止惊叫,可是:“不可能,就算我在高升楼里晕倒了,把我送来医馆的也会是苗兄!” 又道:“你们可知道苗兄是谁?他可是江南人士,还是秀才公!” 在大楚,江南人是仅次于京城人尊贵的存在,因此你只要说一句江南人士,那就是妥妥的高人一等,兼富得流油。 姚有钱笑了:“那个姓苗的早就走了,连饭钱都没给,是韦盛林替你付的饭钱,你的事儿也是他派小厮通知我的,实在是除了我,府城里不会再有人管你!” 可给老子省心点吧,再犯蠢,老子也不管你了。 吕柏震惊了,不敢置信的道:“你撒谎,苗兄那般欣赏我的才学,怎么可能会不告而别!” 啪一声,姚有钱是一掌拍向吕柏的后脑勺,道:“欣赏你?欣赏你考了个倒数第一?吕柏你能不能醒醒,你虽然有些才华,可真的不是大楚第一啊,你家还穷,就不要充大少爷了。” 姚有钱的话是把吕柏给说得没脸见人,发火要把姚有钱赶走,结果被姚有钱给揍了一顿,揍得大哭不止,不敢再闹腾。 姚有钱道:“别给老子掉马尿,赶紧去衙门口,高喊一天我是市井出身,我家是小摊贩。别想赖掉啊,你跟顾兄打赌的事儿可是全城皆知,给老子活得像个男人点,别娘们唧唧的!” 吕柏听罢,看看顾锦安,再看看围住医馆大门,指着他嘲笑的百姓们,是受不住打击,又晕了过去。 “啧,真没用。”姚有钱很是嫌弃吕柏,可见他晕倒了,只能对顾锦安道:“顾兄,吕柏又晕了,瞧他的情况不太好,估摸着今天是不能去衙门口喊了。” 顾锦安是相当的善解人意,笑道:“姚兄不必着急,明天再去喊也是一样的。” 瞧瞧,他多善良,还给吕柏延后了一天。 程哥儿听罢,缩了缩脖子,大哥的心又黑了一分,他可得听话啊,不然会被大哥整死的。 吕柏算是运气好,有姚有钱照看着,总算不会没命,但顾成贤得知顾锦安考上府案首后,却是不想活了。 “府案首,顾锦安那奴才真的考上了府案首!” 要是院试再考上案首,那就能凑个小三元。 小三元啊,不说河安府,就是大楚也没有出过多少个。 而他…… 顾成贤看着自己的身体……因着没银子请大夫,他的恶症是越来越重了,身上开始发出臭味……都烂了。 顾成贤也是个自命清高的人,尤其看不起顾锦安,觉得顾锦安只不过是个老顾家的奴才罢了,可如今这个奴才却连中两元,成了府案首! 顾成贤是生不如死,想着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是眸光一寒,想要跟看守他的衙役同归于尽! 第963章 装的 前院客堂,守着老顾家的衙役们正在吃喝,马衙役是一边喝着酒吃着肉一边道:“你们是不知道那顾锦安有多会做人,是给了兄弟们三十两银子的喜钱,等我们兄弟回到衙门后,他家下人还带着福泰楼给送了三桌酒席来。一桌给了三位班头们,一桌给了清道的兄弟们,一桌就给了咱们了。” 这个马衙役就是小马衙役,是马班头的族弟,府试的时候在礼房帮过忙的,府试结束后又回来守着老顾家。 他先前不是守着老顾家的,而是守着同知府的,可张三金近来立了功,知府大人对他是刮不相看,把守着同知府的好活计给了张三金,他被调来守着老顾家,因此得了喜钱后,是嘲笑张三金:“张三金那小子可是羡慕起老子了,还偷偷派了小强子来打听老子得了多少喜钱?呵,老子直接把银子拍到桌子上,说是拿到了三十两!把小强子给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哈哈哈,还是马哥运道好,跑这一趟,顶的上一年的俸禄了。” 跟着马衙役守宅子的衙役们说着,恭维着马衙役。 马衙役心里是极其舒服的,不过族兄跟他说了,最近张三金得知府大人看重,让他别做得太过,马衙役就拿出二两银子,让人去订了一桌普通的酒席送去同知府给张三金他们。 “让他们也沾沾喜气。”马衙役道。 “诶,我这就去办。”一名小衙役拿上银子后,离开宅子去订酒席。 “马哥豪爽仗义,是个大方的。”同桌的衙役们恭维着马衙役,马衙役心情好,听得也很高兴,可他还没高兴多久,就有婆子匆匆跑来道:“差爷,差爷不好了!” 马衙役皱眉,问道:“慌什么慌,差爷我好得很,出啥事儿了?可是老顾家那群神经病有闹腾了?” 婆子道:“是,是顾成贤,他他他撞墙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估摸着是死了。” 婆子是扶着顾成贤、顾有禄这几个花柳病的,生怕他们逃走,是三个院子轮换着转悠,等转到顾成贤的院子时,刚刚朝着他的屋子喊了两声,就听见嘭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在墙上的声音。 婆子吓了一跳,以为顾成贤摔倒了,又继续朝屋子里喊着,可是顾成贤一直没有回话,婆子觉得不对劲,是急忙把窗子打开,从窗子里看去,就看见顾成贤倒在血泊里。 “诶哟,那个血多得哟,都快淌成河了。”婆子后怕的说着,催促着马衙役他们:“各位差爷赶紧去看看吧,老婆子去找个粗麻袋给你们收尸。” 婆子是认定顾成贤死了,说完去找粗麻袋去了。 “晦气!这老顾家的人就不能消停掉?老子的酒席才吃了一半呢。”马衙役是气得骂人,可顾成贤要是死了,他们也不能不管,只能起身,招呼着大家:“走,咱们去看看,要是死了就上报知府大人,要是没死就由着他再活几天。” 像是顾成贤这种得了恶症的重犯,都是在混日子罢了,是死是活都不打紧,因此衙役们并不紧张。 可他们不知道,这全都是顾成贤装的。 他得了恶症,又买通林老八跟古常发,让他们往府试的干粮里塞夹带,古知府不会放过他的,既然是必死无疑了,那他临死也要衙役们赔偿。 这段时间以为,他可是受了衙役不少气的。 马衙役他们来到关押着顾成贤的院子后,并没有冒然进去,而是让一个衙役穿上旧衣服,再套上麻袋,裹得严严实实的,进去查看顾成贤死了没有。 “十七,小心着点,用棍子戳戳他,看他死了没有就成了,可千万别摸他,他这几天都臭了,那恶症可见是严重了。”马衙役交代着刘十七。 “诶,马叔放心,小子明白。”刘十七年纪不大,是去年刚进来的小衙役,一些苦活累活一般都是他做。 他进了屋子后,并没有靠近顾成贤,用棍子戳了戳他,见他不动后,又戳戳脖子,可棍子根本戳不出他脖子的脉搏还有没有在动? 刘十七咬咬牙,伸手往顾成贤的鼻子一探,又害怕被传染,很快就收回手道:“马叔,他,他好像是真的死了。” “什么叫做好像?”马衙役皱眉,不满的道:“再探探。” 可刘十七怕啊,他才刚成亲,儿子都还没有一个呢,要是染上花柳病可怎么是好? 刘十七怕丢了差事,只好再次用手去探顾成贤的鼻息,见没有气息出来后,是喜道:“马叔,探清楚了,真死了,可以进来收尸了。” 然而,刘十七不知道,顾成贤根本没死,只是屏住呼吸罢了,做出没气的样子罢了。 马衙役听罢,这才放心。 “差爷,差爷麻袋来了。”婆子找了个很大的大麻袋,递给马衙役。 马衙役把麻袋给了旁边的一名衙役道:“你拿着麻袋进去,跟十七把顾成贤弄出到院子里来,等知府大人示下后,估摸着要在院子里烧了他。” 花柳病不能搬到别的地方去,最好是就地烧了。 “是。”衙役穿上旧衣服,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后,拿过麻袋进了屋子,跟刘十七折腾可片刻,才把顾成贤给抬到麻袋上,再拉着麻袋的四个角,把他从屋子里拉了出来,放在院子里。 可顾成贤刚刚被抬到院子里,就突然暴起,口中不断朝着衙役们吐着唾沫。 先前那婆子见了是连滚带爬的往院门外冲去:“快逃啊,这王八羔子没死,他是装的,想要害咱们都得花柳病啊!” 马衙役急忙喊道:“后退,后退,别让他的口水吐到咱们的身上。” 是伸手拽住靠得顾成贤最近的刘十七跟另一个衙役,把他们直往后拖。 顾成贤脸上全是血,目光狰狞的盯着衙役们,还再朝着他们吐口水,见口水喷不到他们身上后,干脆朝着马衙役冲来,哈哈笑道:“你们这群下九流,让你们看不起本少爷,让你们嘲笑本少爷有花柳病,今天本少爷就要你们尝尝得花柳病的滋味!” 顾成贤这副同归于尽的疯癫模样,把所有衙役都吓到了。 马衙役也没吓得不轻,可他算是这群衙役的老大,关键时刻,歘一下,抽出刀子,朝着冲来的顾成贤砍去。 喀嚓一声,一刀把顾成贤给砍倒在地。 第964章 卖都没人买啊 马衙役的长刀是直接砍在顾成贤的正脸上,差点把他的半个脑袋给削下来。 顾成贤是立刻倒地,这回是彻底死透了。 刘十七快吓疯了,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身体,哭喊着:“我要得花柳病了,我要得花柳病了,呜呜呜……” 救命,救他啊。 刘十七是个小年轻,在见识过花柳病的可怕后,根本受不了这种打击。 其他衙役也是怕得不行,跟他一样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身子,想要把花柳病给拍走。 马衙役没空害怕,是立刻吩咐婆子:“赶紧去把肖大夫跟柳大夫请来,快去,我出银子!” 婆子早就被顾成贤的死吓得跌倒在地,闻言急忙爬起来道:“是是是,老婆子这就去。” 是冲出宅子,直奔到大街上,懵了片刻后,才找对青山医馆的方向,冲去找肖大夫。 院子里,马衙役是冲到刘十七面前,啪啪扇了他两巴掌,吼道:“冷静点,别自己吓自己,肖大夫说过花柳病不是那么容易染上的,除非睡过!” 又没睡过,顾成贤就是朝他们吐了几口唾沫,那些唾沫还不知道有没有吐到他们身上呢,不会那么倒霉染上的。 马衙役打完刘十七,又冲着其他衙役吼道:“都给老子冷静点,先别碰自己的身体,等大夫来了再说。” 又安抚刘十七跟另一个衙役:“十七,诚子,你们两个虽然离顾成贤最近,可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就算被口水吐到也是粘在衣服上,没事的,都别吓唬自己!” “马叔,我真的会没事吗?”刘十七哭着问道。 马衙役道:“当然会没事,你看看孔婆子跟林老八,他们两个是天天跟顾成贤他们送饭菜、送破旧衣服、处理夜香的,他们都没事儿,你肯定也不会有事。” 马衙役是好说歹说才把刘十七给说得不再掉眼泪。 马衙役又道:“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回衙门一趟。” 顾成贤死了,得立刻上报。 衙役们道:“马哥赶紧去,我们会在这里看着,不会再出纰漏的。” 马衙役点点头,匆匆回了府衙。 府试放榜,知府大人今天是十分高兴,正在陪着临河府来的一名教谕喝酒。 临河府是江淮的首府,在前朝,临河府是有刺史府在的,而前朝的刺史府有监管辖下各府的权利,宛如一个小朝廷,每次科考都会派五名学监大人过来监考。 可大楚皇帝认为刺史府乃是反贼之府,生怕大楚皇朝被刺史们推翻,建立大楚后就取消了刺史制度。因此临河府虽然是江淮首府,有着举办院试的资格,却被削掉了很多权利,连专门养来监考府试的学监一职也没了,每次府试只会派一名教谕陪着一府主官一块监考。 反正府试过了之后只是个童生,想要成为秀才,得考过院试。 而院试的时候,京城会从翰林院选派学政来主持大考,只要在院试这里设下大卡,就足够了。 古知府正高高兴兴的待客,就听张班头说马衙役来了。 马衙役是马班头的族弟,是马班头培养出来接替自己位置的人,在讲究宗族势力的大楚,这并没有什么,是个人出息了都会扶持自己的家人、族人。 可最近马班头这边的人有点烦,老是出错,古知府一听说马衙役来了是皱眉问道:“又出了何事?” 张班头道:“是看押的连坐案犯出了些事儿,请大人移步去见见小马衙役。” 古知府知道张班头是个办事老练的,要不是真出了大事或者急事,不可能来饭桌上喊他。 古知府道:“沈教谕,本府有些公务要处理,你先吃着,本府稍后就来。” 临河府的沈教谕笑道:“大人请便,下官不是客人,有马教谕跟汤师爷陪着就成。” 一个教谕确实不值得古知府来作陪,可这位沈教谕却是出身临河府望族,家中姑姑还高嫁到了金陵孙家。 孙家虽然比不得郑家跟上官家,但在金陵也是排得上号的名门望族,古知府志在江南,是不放弃任何一个能给自己调任铺路的机会,这才想要陪着沈教谕吃饭,把沈家跟孙家的关系给搭上。 可如今不得不离开。 …… 古知府听了马衙役的话后,是气得差点掀了桌子:“遭瘟的狗东西,心肠咋这么毒,被砍死活该!” 要是顾成贤没死,他此刻都想去劈了顾成贤,太不是个东西了,竟然做出这种要跟衙役同归于尽的事儿,这等狠毒的泼皮,真该千刀万剐了。 古知府道:“用府衙的银子去请柳大夫跟肖大夫,让他们给你们看看,等看过之后,你们所有人就先住在老顾家,一个月内不得离开。” 马衙役知道,这就是要把他们关起来,看看他们有没有被染上花柳病的意思了。 马衙役有些委屈,可也只能照办:“是,卑职遵命。” 古知府道:“你们放心,无论结果如何,府衙都不会亏待你们,俸禄照发,医药钱府衙全包。” 至于顾成贤…… “烧了吧,烧完了直接把骨灰扔河里就成。” 这样的畜生不值得挖坟下葬。 “是。”马衙役又问道:“大人,那顾有禄他们呢?他们近来的病情也加重了,一天到晚的在宅子里惨叫,卑职担心他们会像顾成贤那样突然发狂。” 马衙役心里是把顾有禄他们骂惨了,娘的,一群狗东西,自己得病就算了,眼见着自己快要活不成后,还想要把他们给害死。 他去看守老顾家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好羡慕张三金! 古知府是恨不得直接把老顾家那群人给毒死了事,可他们是顾老太跟黎大人谋害袁家满案的连坐犯,想要他们死,必须得等到京城大理寺的批复文书。 古知府想了想,道:“给他们的吃食里放些药,让他们吃了就睡,再撑上几天,大理寺的人就到了。” 到时候都给他们喀嚓了,看这群妖魔鬼怪还怎么造孽! “是。”马衙役听罢,赶回墨香街宅子,正好跟肖大夫遇上。 墨香街的住户看见他们,是忧心忡忡的问道:“马衙役、肖大夫,这老顾家又闹事了?他们到底啥时候才会走?咱们墨香街的宅子都降价了,卖都没人买啊!” 第965章 暴怒的孔婆子 自打老顾家出事儿后,墨香街的名声也被连累了,是什么难听的话都传出来了。 老顾家隔壁的方家是苦不堪言,家里有两个姑娘到了年纪,可愣是没人敢来提亲,都怕那花柳病会穿墙传染到方家去。 方家的两个姑娘是天天在家里哭,差点就上吊了。 方老太气得让下人一天三顿的朝着老顾家的围墙大骂,骂老顾家不要脸,如今正寻思着卖宅子搬家,可谁来买啊?根本就卖不出去。 马衙役已经快要烦死了,对问话的人道:“别问了,知府大人说了,再撑几天,等京城大理寺的批复文书到了后,老顾家就会离开这里,或是处斩,或是流放,总之大家再撑几天。” 马衙役说完,带着肖大夫进了宅子。 柳大夫已经在院子里给衙役们做检查了,先查看衙役们的身上有没有唾沫,又吩咐药童把衙役们的衣服给剪下来,扔到一边烧了。 此刻衙役们是光着身子,身上还抹着一种药汁,看起来黑漆漆的,总之丑死了。 柳大夫看见肖大夫后,冷哼一声道:“有些人仗着年纪大,出身好就摆架子,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还敢慢悠悠的来?” 肖大夫给了柳大夫一个你有病的眼神,详细问了衙役们事情经过后,说道:“没事儿,花柳病虽然是无法治愈的恶症,可这个恶症想要染上不容易,一般除了行夫妻之礼会染上以外,也只有摸到病处、或者是摸到病人的贴身衣物才会被传染。吐几口口水一般是传染不了的,放心放心。” 刘十七听到肖大夫的话,哭着问道:“肖大夫说的可是真的?” 肖大夫还没说话,柳大夫就道:“自然是真的,花柳病是大恶症,却也没有外面传得那么邪乎,你们放心着。” 又道:“你们看孔婆子跟林老八就知道,他们都没染上,你们怕个啥?” 刘十七跟衙役们听罢,这才放心,可马衙役还是把古知府的话告诉了他们。 刘十七他们没有异议,毕竟这么做也是为了他们好,要是他们不幸染上,不老实待在这座宅子里而是回家去了,家里人可就要遭殃了。 “这事儿对外会保密,不会让你们跟家人受外人的指指点点,你们放心。”马衙役又保证道。 大家听罢,是彻底放心了。 柳大夫指指马衙役道:“你站着别动,我给你把衣物剪掉,把药汁涂上,一会儿去泡药澡。” 肖大夫怕马衙役多想,又说了一句:“给你们涂药汁跟泡药澡只是预防,并不是说你们得病了,放心。” “我知道,多谢您老了。”马衙役站着,由着柳大夫去掉身上的衣物。 不多时,马衙役他们就去泡药澡,而顾成贤的尸体则是被烧了。 烧一具尸体很是费时,动静闹得不小,古氏看见顾成贤院子里的浓烟后,觉得不对劲,想去看看,又怕自己染上花柳病,就找了郑氏跟顾大姑一块去院子里看情况。 怎知看见的是顾成贤被烧了一半的尸体。 “啊啊啊!”古氏三人都是没用的,被吓得惨叫连连,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马衙役他们泡好药澡后,得知古氏她们吓晕了,很是高兴:“该,这几个最能闹腾的娘们终于晕了,我们算是能清静片刻了。” 可马衙役他们小看了古氏三人能闹腾的本事,她们醒来后是又哭又闹,说马衙役他们谋害顾成贤,要告马衙役他们。 马衙役他们听得快吐了,把事情经过告诉她们,还说道:“顾成贤破坏府试,本来就是重犯,今天还想害我们,难道我们站着不反抗被他害吗?” 古氏她们不管,只扯着嗓子喊道:“就算成贤是重犯又咋了?你们就能砍死他?我告诉你们,我古氏可是秀才之女,我家雅姐儿还是詹三老爷的平妻,你们这么杀了成贤,詹家不会放过你们。” 马衙役笑了,他要不要把张氏跟顾成礼的事情告诉你们,让你们知道知道詹家根本不认你们这门亲。 古氏以为马衙役是怕了,话锋一转,道:“你们想要不被我们告也成,赶紧把我们给放了,只要你们放了我们,成贤的事儿就算了。” 又道:“反正我们只是连坐犯,又不是主犯,知府大人有黎石榴交差就成……救人一命可是大功德。” 马衙役听罢,愣了一息的工夫才反应过来古氏想做什么,差点没笑死:“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我还以为你有多舍不得顾成贤呢,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老子告诉你,别做梦了,你们不可能被无罪释放,想要脱罪可以,只要你们的夫主同意跟你们和离,你们就能离开。” 古氏、郑氏为难的正是这个。 顾有文跟顾有禄是打死不跟她们和离,而顾有文跟顾有禄只是连坐犯,并不是主犯,因此她们想要和离,必须得到夫主同意,不然就得让娘家人来出头,或者是用五两银子强制和离。 可她们的娘家人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她们也没有五两银子。 而就算她们有银子和离,古知府也不会让她们如愿。 这群妖魔似的老娘们,太能折腾了,不把她们一起弄死,古知府怕她们再造孽把自己给连累死。 这管辖的府城出了太多败德的案子,他身为一府主官是要被同僚嘲笑的,而老顾家这群人是一个赛一个的无德! 怕了怕了,干脆让老顾家的人一块死了吧。 古氏她们见马衙役不答应,又开始扯着嗓子大喊大闹,郑氏比较猛,最后竟然扯开衣服高喊:“强占民妇啊,衙役强占良家民妇啊!” 竟是想要污蔑马衙役他们。 马衙役他们懵了啊,没想到郑氏还敢使出这一招,把他们当什么了?只见过母猪没见过女人的种猪吗? 天老爷啊,这一家都是什么人?能不能放过他们! 马衙役他们快被老顾家这群人给弄得不想活了,好在孔婆子很是厉害,在马衙役他们还愣着的时候,抄起棍子,砰砰几下,直接把郑氏给打晕了,还跑上来踩了两脚,骂道:“什么狗东西,竟然有脸说出这样污蔑人的话,也不瞅瞅自己长得那尖嘴猴腮的畜生样,谁会看得上你?!” 又转头怒瞪古氏,喷着口水骂道:“喊啊,你再敢给老娘喊一声试试,一天天没个消停的时候,你们是犯人啊,不老实等着判罚,还想上天不成?!” 第966章 死不瞑目 孔婆子也被老顾家这群人折磨得不轻,一个个是太能闹腾,要是这群玩意儿是她的崽,她早就把他们给摁进尿桶里淹死了! 古氏见孔婆子暴怒,是吓得不轻,急忙躲回屋里抽泣着,不敢再闹腾。 可她还是嘴硬的说了一句:“你们别猖狂,我是不会死的,我家雅姐儿最是孝顺,会回来救我的。” 詹三公子把顾雅三人沉江的事儿,只有詹家人知道,古氏还做着顾雅风光大归,救她于水火的美梦。 “啊呸!救你?詹家是啥意思你不清楚吗?就凭你们让詹家叔侄丢脸丢得满府城都知道的事儿,你家女儿就不可能还活着!”孔婆子知道大户人家家里悄悄处置人的手段,那些手段是既残忍又利落,从来不会让害了富家子弟的姑娘好过。 孔婆子是压抑久了,今天不但打骂了古氏跟郑氏,还跑去把顾大姑也给打了一顿。 打完后是舒坦了,问马衙役:“马爷,你们前院客堂里的酒席还吃不?不吃就给老婆子吧,都是些好菜,扔了怪可惜的。” 马衙役:“您老拿去吃,不够明天再给您点一桌!” 太猛了,泼妇还得泼妇来治。 孔婆子是一点不客气,笑道:“成,明天老婆子可就不吃早食了,等着马爷您的酒席。” 说完,颠颠地跑去前院客堂,把马衙役他们吃剩下的肉菜全都给装走了。 顾成贤死掉的事儿,也传到了府衙的牢房里。 黎大人听了后,一点也不心痛,他如今是巴不得顾老太生的子孙全部惨死! 而顾老太听说顾成贤死了,是愣了愣,并没有任何悲伤,只对牢头道:“见……智……郎!” 牢头是听得脑子都疼了:“又来了又来了,都跟你说过了,黎智不想见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顾老太对黎大人很上心,自己都快死了,可在牢里等死的这段时间还是天天喊着要见智郎。 牢头把她的话转告给黎大人,可黎大人却是愤怒不已,大骂顾老太不要脸,让牢头转告她,自己是死也不会见她,让顾老太死了这条心! 可顾老太不啊,她对黎大人是爱得不行,就要见他,不见他一面,她死不瞑目。 而黎大人要的就是她死不瞑目。 牢头见她太执着,干脆把黎大人的目的说了:“黎大人是不会见你的,他恨死你了,要的就是你抱憾而死。” 顾老太也知道黎智的目的,正因如此,她才更要见他,想要感动黎智,让他在临死前原谅自己。 而顾老太是天真的以为,她跟黎智是有感情的,只要自己继续求见他,一定能打动他,两人一起死,一起投胎,下辈子做对恩爱夫妻。 然而,顾老太已经没有时间等下去。 当天傍晚,大理寺的狱兵就骑着快马奔进河安府,来到河安府府衙,宣读大理寺对黎大人谋害袁家满案的最终批复。 “河安府同知黎智,知法犯法,按律当诛,其子孙无辜,可用银赎罪;黎石榴心肠歹毒,应判凌迟之刑,念她年老,赦免其凌迟之刑,改判枭首;其所生之子女皆是心肠歹毒之辈,同判枭首之刑,以警示天下庶民!” 大理寺狱兵一身重甲,把批复文书宣读完后,递给古知府:“古知府,明少卿说您为官公正,有断案之谋,他心甚喜。” 古知府听罢,吓了一哆嗦……明少卿夸他了?那个所有官员都害怕的明阎王夸他了?他是不是在做梦? 这么说,他调任江南的事儿,妥了? 明少卿,出身十大世家之一,大楚建立之时,明少卿的祖父有献玺之功,得封爵位,是大楚不多的出身世家豪族又有爵位,且还能掌握实权的人物之一。 只要是明家看中的人,定能在仕途上一帆风顺,而明少卿比之父祖更加强势精明,搭上了明少卿,就是搭上了一艘铜铁打造的坚实大船。即使遇上再大的风浪,只要在这艘大船上就不会有事儿。 狱兵见多了被明少卿夸上一句就欣喜若狂的人,因此只是笑笑,又补上一句:“明少卿让小人告知古知府一声,不要让黎智他们活到批复文书送到的第二天。” 古知府听得大惊,果然是明阎王的作风,杀人从来不等,是立刻就砍。 不过,他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问道:“为何这般急切,可是京城出了什么变故?” 狱兵道:“明少卿说,让您想想黎智背后的靠山是谁?” 大皇子! 古知府是脸色发白,明少卿这意思是说,大皇子要倒了? 大皇子不仅倒了,还被自己亲爹杀了,子嗣不留那种,只不过消息还没有传到河安府罢了。 古知府是不敢再等,立刻道:“请明少卿放心,黎智等人绝对活不到明天。” 狱兵听罢,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古知府,明少卿想要知道,此次府试的案首可是顾锦安?” 古知府再次愣住,点头道:“正是,明少卿问这个做什么?” 狱兵是明家影子卫出身,是为了明少卿办案方便,被明家安排进大理寺的,因此明少卿可以放心的让狱兵传话:“明少卿说了,这是个人才,他要了。” 明家从来没有放弃过招揽天下人才的行动,这些年来是网罗了许多能人,而只要这些人能入朝为官,那以后就是明家党,能为明家所用。 古知府咽了咽口水,这位明少卿当真是够狂的,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招揽人才,就不怕楚皇…… 不过明家势大,而楚皇五年前才犯蠢灭了卫国公家,如今西北还不安宁,是轻易不敢再动明家的。 古知府道:“请转告明少卿,他的意思下官明白,一定会让顾锦安平安的去京城考春闱。” 护个人罢了,他能做到,只要明阎王别对他动刀子就成。 狱兵把话说完后,去了府衙的客院休息,等黎智跟顾老太他们死了,他验明正身后,就能回京。 …… 古知府的行动很快,狱兵一离开就让衙役给黎智、顾老太、老顾家的人准备丰盛的饭菜,让他们做个饱死鬼。 顾老太是个有些见识的,看见这些有肉有菜还有酒水的晚饭,知道是断头饭了,是哭叫着要见黎大人:“见,智,郎!” 她要见智郎,一定要见智郎,她不能死不瞑目啊。 第967章 吐血 “见什么见?赶紧给老子吃饭,吃完好上路。”顾老太瘫痪了,吃饭是要狱卒给舂碎了喂食的。 顾老太不吃,就喊着:“智,郎……见,智,郎!” 喊了起码有一刻多钟的工夫,那眼睛还像是淬着毒药一般盯着喂饭的狱卒,把狱卒是盯得浑身不自在,骂道:“你看啥看?赶紧吃饭上路!” “呸!”顾老太是个恶人,如今死到临头没有害怕,只想要豁出去,是诅咒狱卒:“你,家……不,得,好,死!” 狱卒见顾老太敢诅咒他家不得好死,气得踹了顾老太一脚:“老太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里可是府衙死牢,你是死刑犯,你还敢诅咒我家人!” 可顾老太根本不怕,一张老脸狰狞还带着冷笑,继续诅咒着狱卒一家。 狱卒顶不住了,像是见鬼般跑了,去找牢头,把顾老太的要求说了。 牢头骂道:“你就这点出息?她一个明天黎明就要被行刑的死囚,你还怕她的几句屁话?” 狱卒哭丧着脸道:“老大,那老太婆可不是好惹的,小的真怕她变鬼回来造孽啊。” 大楚人信这个,顾老太又难缠,狱卒是真的怕啊。 牢头也知道狱卒不容易,想着顾老太自打蹲大牢就开始喊着要见黎智,干脆道:“成,老子就成全她,让她到了地府跟黎智两人纠缠去,别再他娘的来折磨我们。” 真的是怕了,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老太太。 牢头是直接做主,让两名狱卒抬着顾老太去了关押黎大人的牢房。 黎大人住的牢房比较赶紧,古知府没让他睡稻草窝,而是给了他一席一被,让他这大牢能蹲得体面一点。 黎智此刻正红着眼眶喝着酒,悔不当初,就听见一声惊恐的呼唤:“智,郎!” 哐当一声,黎大人被吓得酒壶掉到地上,抬头看见被狱卒抬着,正冲着他“甜笑”的顾老太。 “啊!”黎大人被吓得惨叫一声,是不住的往后退去。 顾老太见状是心疼得不行,知道自己坐牢的模样一样很不好看,为了不吓到黎大人,是放柔声音,冲着他继续“甜笑”道:“智,郎……不,怕……是,榴儿~” 年轻那会儿在黎家的时候,智郎嫌弃她黎石榴的名字不好听,就喊她榴儿,说是听起来有股子柔弱感。 再后来把她弄出府邸,为了身份,就给她起名叫做潘霜娘。 黎智最喜欢的应该就是霜娘这个名字,这名字听起来更有仙味,可顾老太却更喜欢黎大人称呼她为榴儿。 因为在她被称为榴儿那些年,是她这辈子过得最好的一段时候……那时候,她跟智郎就像是夫妻一样,过得的红袖添香的日子,智郎的那些通房丫头一个个的都被她踩在脚下。 再后来,少爷定亲了,她的日子就开始难过了,少爷的娘开始对付她,她苦撑了一段时日后,最终还是被赶出黎家。 黎大人看见顾老太的笑容,没有丝毫惊喜,而是指着顾老太,对着牢头吼道:“滚,给我把这个丑妇给抬走,我不要见到她!” 说完还往旁边的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一副嫌弃至极的模样。 顾老太懵了,她求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感动牢头,让牢头抬着她来见他,他竟然就是这个态度? 他是在嫌弃她吗? 他怎么敢嫌弃她? 她可是给他生了两儿两女的! 顾老太不相信黎大人会厌弃自己,是对着他继续笑道:“智……” “呸,智什么智,赶紧给老子滚!”黎大人受不了了,知道不把话说明白顾老太是不会罢休,是指着她骂道:“黎石榴,你到今天还不明白吗?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不过是我黎智众多丫鬟里的一个,因着运气好生下儿子,我因此儿子才对你比较上心罢了,你还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吗?” “你看看你这鬼样子,看一眼都让人恶心得想吐,还在我面前装温柔,为老不尊的糟老婆子!” 顾老太懵了,看着黎大人是不敢置信:“智,郎……我们,年轻时……喜欢的!” “年轻时候喜欢你?”黎大人笑了:“呵呵,你不过是个我用来跟家里人谈条件的工具,真以为我会喜欢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你就问问自己配吗?!” 黎智是毫不留情的说着,把顾老太给说得双眼含泪,一副肝肠寸断,差点就要死过去的模样。 牢头真想戳瞎自己的眼睛,再扇自己几个巴掌:娘的,让你多事把顾老太抬来见黎大人,这回好了吧,这老年人的痴心情爱就像刑房里的烙铁,能活生生把你给烫瞎了! 两名把顾老太抬来的狱卒也受不了了,对顾老太道:“黎大人你也见到了,心愿已了,回去吧。” “不!”顾老太是暴喝一声,盯着黎智道:“智,郎……你真的……” “住口!别再说了,赶紧给我滚,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黎大人是彻底爆发了,冲到牢门,抓着牢门的木柱子,朝着顾老太吼道:“我黎智不喜欢你,也恶心你生的那些子孙,你看看自己生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东西?一个个比畜生都不如,瞧瞧顾大山的儿子,听说已经考上了府案首。” “先是县案首,再是府案首,连中两元,要是院试再中,那就能得个小三元的名头,是能被记入河安府府志的,再看看顾成贤,学问没有不说,还喜好颜色,得了花柳病……”黎大人说起花柳病,还做出呕吐的模样,之后继续骂道:“你就看看自己生的这些狗东西,还算是个人吗?你害了我,还想要我喜欢你,黎石榴你是不是有病!” “滚,赶紧给老子滚,再不滚,老子要歃血诅咒你,咒你永世不得超生!” 黎大人真的气坏了,是不断骂着顾老太。 而顾老太听罢,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智郎,她最喜欢的智郎竟然是这么嫌弃她的? 她还以为他是喜欢她,喜欢她生的子孙的,结果他却……噗! 顾老太受不住黎大人的谩骂,是直接吐血了。 第968章 顾老太被气死 黎大人看见顾老太吐血了,是一点不心疼,反而冷笑一声,说出两个杀人字:“活该!” 活该两个字是要了顾老太的命。 她吐血的时候还抱着一点期望,觉得黎智对她起码是有一点点真感情的,可听到活该两个字,再看见黎大人那不屑中带着幸灾乐祸的脸后,彻底绝望了。 “啊~”顾老太哭嚎出声,真真是肝肠寸断。 可黎大人不理她,而是开始拿起筷子吃断头饭,吃得是津津有味。 顾老太嚎得更加厉害。 “别嚎了,人你见到了,话也说完了,该走了。”牢头招呼两个狱卒:“你们赶紧把她抬回去。” “诶。”两名狱卒应着,过去抬顾老太,可顾老太又吐出一口血来,接着就挺着不动了。 “咋,咋回事?”狱卒惊了,看着顾老太睁开的眼睛,不敢相信地推推她,喊道:“黎石榴,黎石榴?” 然而,顾老太已经没了气息,瞳孔慢慢放大,真的死不瞑目。 “死了!”狱卒查看过顾老太的瞳孔跟鼻息后,惊恐的对牢头道:“老大她死了。” 牢头一惊,急忙起身过来查看,发现顾老太真的死了,这…… “老大,如今咋办?”狱卒害怕的问道,不是害怕尸体,而是害怕知府大人追究,毕竟人是他们抬来见黎大人才被气死的:“这还没行刑呢。” 牢头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禀告知府大人。” 说完是狠狠瞪了黎大人一眼,指着顾老太道:“死不瞑目,你满意了!” 黎大人本来就震惊,听到牢头的话,看向顾老太,见她瞪着一双瞳孔放大的死眼看着自己,是吓得惨叫一声,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喊道:“抬走,赶紧把她抬走!” 这么盯着他,是想要向他索命吗? 牢头冷笑:“抬什么抬,反正再过几个时辰你也要上路了,刚好把她留在这里等你,等时辰到了一起上路,阴阳路上好有个伴。” 黎大人听了牢头的话,更加惊恐,吓得差点就厥过去。 牢头没空理会黎大人,是赶忙去见古知府,把顾老太被黎大人气死的事儿说了,又请罪道:“大人,是卑职的错,不该把黎石榴抬去见黎智。” 黎大人听说顾老太死了,只是皱皱眉头,道:“无妨,既然死了就放在那里吧,等黎智行刑的时候再把黎石榴的尸体带上,一起去刑场。” 费氏案、袁家满案,说到底还是黎大人造的孽,要是当初他没有把黎石榴嫁给袁家满,也不会有后来的事儿,都是应果报应。 所以让黎大人看着顾老太的尸体害怕上几个时辰,惩罚惩罚他也不错。 牢头听罢是欢喜不已,忙道:“是,卑职这就去办!” 太好了,没有被罚。 不过牢头回来后,不敢再私底下做些什么,生怕再出事儿。 黎大人则是盯着顾老太的尸体一整晚,直到寅时末刻,也就是黎明时分,才被狱卒们押解到刑场行刑。 郑氏母子、古氏、顾有文、顾大姑等人也被押到刑场,跪在地上,准备行刑。 郑氏他们昨晚吃了一顿好饭菜,还挺高兴,可如今看见这架势也回过味来,是哭喊着道:“大人,大人冤枉啊,别杀我们,我们是无辜的!” 顾大姑也哭得不行,一直喊冤,可狱卒们根本不搭理他们,任由他们哭喊着。 刽子手在磨着大刀,唰唰唰的磨刀声让人听了脖子直冒寒气。 顾大姑真的快疯了,不断叫着,借着火把光看见黎大人后,是像看见救星般,冲他喊道:“爹,爹救命啊!您是官,是五品大官,赶紧想办法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啊。” 爹? 黎大人目光阴寒的瞪向顾大姑,冷笑道:“一个奸生子,生下来就该弄死的货,有何资格喊本官爹?” 黎大人当初以为顾大姑是个儿子,又想着自己娶的媳妇是个官家小姐,不能太给她脸,免得她对自己摆官家小姐的架子,得让她知道什么是夫尊妻卑。 因此故意宠着黎石榴,护下黎石榴肚子里的孩子,好让自己的官家小姐媳妇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 怎知黎石榴却生下袁金枝这么个东西。 粗鄙不堪不说,嫁的夫君还是钱光宗,生下的儿子还是钱承才,三个人是一个比一个的恶心,黎大人恨不得没有生过袁金枝! 顾大姑懵了,不敢置信的看着黎大人,等回过神来后,大骂道:“你个狗官,你还敢不认我?要不是因为你,我们能落到这等地步?!” 顾大姑不知道是什么脑回路,突发奇想的问着张班头:“差爷,黎智不认我,我也不认他,我要跟他断绝关系,那就不是他的女儿了,不用被连坐,你们赶紧放了我!” 郑氏听罢,急忙喊道:“差爷,差爷,我要跟顾有禄和离,不做他的媳妇了,你们不能杀我!” 顾成志这个小疯子还在旁边哈哈笑道:“给肉吃,给媳妇睡觉,就让你杀我们。” 张班头活了快四十年,就没见过像老顾家这样奇葩的人家,是诚心发问:“你们疯了吗?以为跟黎智断绝关系就不用被砍头?袁金枝,就算黎智不认你,可你是顾老太生的吧,是她生的你就得死!” 又指着郑氏道:“还有你,大理寺的批复文书都下来了,你们老顾家所有人都要砍头,你这个时候抖机灵要和离,你问问衙门的刀答不答应!” 至于顾成志,张班头是没眼看。 老顾家就是一群神经病,赶紧砍了,再不砍,他都快被他们折磨疯了。 古氏还在旁边阴恻恻的威胁:“我家雅姐儿乃是詹家妇,是詹三老爷的平妻,你们不过是些下九流,要是敢杀本夫人,詹家不会放过你们。” 又来了又来了,还有完没完了? 张班头是砰一声,一脚踹翻古氏:“给老子闭嘴,不然等会儿第一个就砍你。” 黎大人看着老顾家这群人的丑相,心里是恶心不已,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群玩意儿? 幸好,幸好还有老二跟延哥儿,有他们在,黎家不会绝后。 黎大人前段时间是恨不得剁了黎陶氏,可此时此刻,他感激她,感激她救了自己的儿孙。 她定是还对自己有感情。 黎大人欣慰啊,脑子里想的都是黎陶氏的好。 可他想多了,黎陶氏会救黎二少爷他们,只是因为跟他们相处了十几年,有了感情,且他们没有作恶,她不想看着无辜的继子、继孙惨死。 第969章 我家是小摊贩 明少卿吩咐了,黎智跟老顾家的人不能活到太阳升起,因此古知府、唐通判、汤师爷是卯时三刻就来到刑场,又折腾了两刻钟,验明正身后,下令:“行刑!” 一声令下,刽子手们一人喝下一碗烈酒后,高举大刀,喀嚓喀嚓几声,把黎智等人全部砍头。 古知府见老顾家这群人终于死了,是松了一口大气,老天爷啊,这群疯子终于死了。 他想着这段时日被老顾家折磨得脑仁疼的事儿,又在心里把老顾家的人给痛骂了一遍。 唐通判也是一样,在心里把老顾家骂得是狗血淋头。 “不必急着收尸,就把他们的尸体放在这里,大理寺的狱兵还要来验身对数。”古知府说完就先回府了。 得赶紧回去洗洗,去去晦气。 “是。”汤师爷应着,留下来跟张班头、牢头他们一起善后。 至于顾有禄、钱光宗父子有花柳病,不能来刑场,是直接鸩杀了。 而顾有禄三人是直到毒发才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他们是瞪大眼睛,根本不敢相信他们只是连坐犯就要被鸩杀? 然而,这是明少卿的意思。 明少卿看上了顾锦安的才能,想要把这个新秀招揽到明家党里,为明家所用。因此干脆帮着顾锦安解决了老顾家,让这群麻烦全部死掉。 要不是有这个原因,老顾家的人还不会这么快就死,最起码顾大姑她们会被物尽其用,扔去做累活,或者被卖掉换银子。 大理寺的狱兵在辰时前就去验尸,见黎智、顾老太以及老顾家的人全都死掉后,这才满意的离开。 不过,他问起了周氏的情况:“那个周氏当真恨透了老顾家?她的儿子宝哥儿身体可健康?” 明少卿做事历来是斩草除根,所以老顾家的人最好是全都杀光。 古知府道:“周氏在宅子被封前就带着儿子去了道观,已经在小清明观观主跟俞老夫人的作保下,跟钱承才和离。” 古知府看出狱兵的担忧,又道:“周氏深恨老顾家跟钱家,发过毒誓,不会让自己的儿子知道老顾家跟钱家的存在。而她已经给自己的儿子改姓周,她儿子不再是钱家人。” 小清明观观主跟俞老夫人都是在河安府有名望的人,她们出面帮周氏,古知府是很快就判了周氏和钱承才和离,并给她们母子办了新户籍。 狱兵听罢,点头道:“如此就好。” 以顾锦安的本事,不用惧怕周氏的儿子长大后找他报仇,要是连这点自保的本事都没有,那当真是辜负了明少卿的期望。 …… 河安府百姓是直到黎二少爷去给黎大人收尸的时候才知道,黎大人跟老顾家的人已经被斩首,整个府城都炸开了锅。 “听说没有,顾老太跟黎大人被砍头了!” “啥?他们被砍头了?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黎二少爷都抬着棺材去刑场收尸了,还能有假?” 旁边有人凑过来说道:“听早起倒夜香的说,顾老太跟黎大人是抱在一起被砍头的,诶哟哟,那感情叫一个好啊,砍头的屠老大都被感动得哭了!” “啊呸,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听说黎大人可是恨透了顾老太,怎么可能还抱着她一起死?再说了,行刑的人都是被捆住的,哪来的手抱?” “诶,你还不信了?那可是刘夜香亲眼看见的,假不了!” 刘夜香就是城北倒夜香的刘老爹,因着做了倒夜香的活计,城里百姓给他起了个刘夜香的绰号。 姚有钱觉得刘老爹很冤,他是跟着刘老爹去倒夜香的,他们收的是城北的夜香,根本没有去过刑场那边,怎么可能看见黎大人他们被砍头? 不过姚有钱没空去解释这些,而是拽着吕柏,把他往府衙大门拖:“你快点,别磨磨唧唧的,要是耽误了时辰,就让你明天再来喊上半天补回来。” 吕柏是又怒又羞,掉着眼泪道:“你别拽我,我,我……” “你什么你?你还想赖账不成?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敢作敢当,输了就是输了,你怕丢人就别跟顾兄打赌啊。”姚有钱长得高大,又是从小帮着家里干活的,身板子结实,一路拖着吕柏到衙门前。 但他没有太靠近衙门,而是在距离衙门口还有三丈远的空地上停了下来,指着自己旁边的位置道:“站好,喊吧。” 又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小纸条来,照着上面写的念道:“我是市井出身,我家是小摊贩,就这么喊。” 吕柏是捂脸抽泣,根本就不敢念……太丢脸了,要是在这里念上一天,他的脸就丢尽了。 “今天知府大人还要宴请高中的童生们……我,我要是在这里念,这辈子还怎么做人?”吕柏是越想越绝望,差点就嚎啕大哭。 可姚有钱不会可怜他,是拿出一根擀面杖,直接打在吕柏的背上,怒道:“赶紧给老子念,敢赖账,老子废了你!” 他也不想吕柏这么丢脸,可顾兄说了,要是不给吕柏下一剂猛药,他永远抹不开面子,会继续忌讳提起自己的出身。 “不破不立,趁着府城百姓都跑去刑场看收尸,你麻溜地念,不然等府城的百姓看完刑场的热闹,就该来看你的热闹了。”姚有钱提醒着吕柏:“河安府府城的百姓有多八卦你是知道的,不赶紧念完,你就等着被当成猴看,再给你传出点吓人的八卦来吧。” 姚有钱上下打量着吕柏,不怀好意的邪笑道:“就你这样的白面郎、娘娘腔,到时候定会被百姓们传出你是个仙君。” 姚有钱还是顾忌着吕柏名声的,仙君两个字说得不大,可吕柏像是被人踩到尾巴似的蹦起来道:“住口!我不是,我是……” 姚有钱:“是喜欢姑娘的对吧,我知道啊,可府城的百姓不知道啊。” 吕柏也怕自己被传出什么难听的八卦来,见姚有钱拿着擀面杖守着自己,知道这一劫是逃不过去了,只能闭着眼睛道:“我是市井出身,家里是小摊贩~” 砰一声,姚有钱一棍子打在吕柏的腿上,骂道:“给老子好好喊,没吃饭是咋地?喊得声音跟快断气似的。” 第970章 打一顿就好了 吕柏吃痛,差点就跳起来,犟了一会儿,不行加大声音喊。 可姚有钱比他狠,是抡起擀面杖就打,砰砰砰几声,把吕柏给打得嗷嗷叫,只能道:“别打了,别打了,我好好念。” “是喊!别想着给老子蒙混过关啊。”姚有钱今天跟着来就是要治了吕柏这病的,不可能让吕柏这么继续在乎脸面。 吕柏在心里把姚有钱给骂了个半死,这个混球,仗着自己长得高大就这么欺负人,他也是童生,虽然考了个倒数第一,可院试的时候他一定会好好考,等他考上院案首,看姚有钱还敢不敢嚣张。 砰砰砰! 姚有钱的擀面杖又打下来了,骂道:“你看什么看?斗鸡眼呢?还不敢进给老子喊!” 又警告道:“告诉你,要是辰时过了,就给你多加一个时辰,让你天黑都回不去。” 吕柏气得发抖啊,指着姚有钱质问道:“姓姚的,你跟我到底有什么仇?为何要这般针对我?你我怎么说都是从小就认识的,你为了顾锦安就要把我置于死地,你,你……” 砰一声,吕柏又被打了。 姚有钱道:“你个屁,别说得这么肉麻,老子听得都恶心。你我虽然是从小认识,也在一条街上长大,可你爱装啊,我姚有钱跟你可不是一路人,今天也没有要害你,而是心疼六爷爷跟六奶奶,帮他们教教你这个蠢货罢了。” 又吼道:“赶紧给老子喊,再这么磨磨唧唧,我找个铜锣来,让你一边敲锣一边喊,再把你的小名告诉大家,羞死你个爱面郎!” 吕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姚有钱正要开骂,旁边已经有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 “后生,你说他小名叫啥啊?说出来听听看。”一大娘挎着菜篮子,背上还背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一脸好奇又期待的看着他们。 那孩子听了自家奶奶的话,是跟着学舌:“小名~小名~” 吕柏见有人来看热闹了,急忙抬手用袖子捂住自己的脸,怒道:“哪里来的无知庶民,赶紧走开,某可是童生老爷!” “竖民是个啥?不懂,我就想知道你小名叫啥。”那大娘问得很是真诚,姚有钱看了都以为她不是来看热闹的了。 “竖民~竖民~”那孩子在背上瞅着他们学舌,把吕柏给气得不轻,怒道:“庶民说的就是你,赶紧走开。” 姚有钱这回不打他了,只是冷笑的看着吕柏继续作死。 果然,吕柏跟大娘祖孙两个瞪眼没多久,就有一群穿着锦衣的富家子弟围了过来,笑哈哈的道:“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吕柏啊,你来衙门口做啥呢?” 有人回道:“还能做啥,自然是打赌打输了,要来这里喊一天我家是小摊贩啊,哈哈哈!” 这话一出,那群富家子是大笑出声,有人冲着吕柏扬扬下巴,幸灾乐祸的道:“那快点喊啊,我们可是特别想听童生老爷卖艺呢。” 说完又冲着大街上喊道:“大家快来看看啊,新鲜出炉的童生老爷要卖艺咯!” 一连喊了好几遍,引来许多围观的路人,把偌大的街面都堵住了。 “童生老爷?可是那个刚考完试就跟顾锦安打赌说谁能考上府案首,结果却考了个倒数第一的玉江县吕柏吕童生?” 那群富家子听罢更加笑得开心不已,对吕柏道:“吕柏,瞧瞧你多出名啊,这人尽皆知的程度都快赶上老顾家了!” 吕柏被他们嘲笑得差点想要一头撞死,是掉着眼泪想要逃跑,却被姚有钱拽住,道:“吕柏,你要是逃了,那你这辈子都是个懦夫!” 吕柏打不过姚有钱,可如今实在是太丢脸了,指着围住他的那群富家子弟,朝姚有钱吼道:“懦夫?就算不是懦夫,那也会被人嘲笑一辈子!” 姚有钱:“嘲笑就嘲笑,有什么大不了的,本来就是你赌输了。再说了,只有无知愚蠢的人才会去嘲笑一个真心改过的人。” “滚蛋!你说得倒是轻松,出丑的又不是你!”吕柏是怒红了眼,像是一直发怒的野狗般,想要撕了姚有钱。 姚有钱看见吕柏的一副要生吃自己肉的模样,冷笑道:“;姓吕的,我说过了,我管你只是不想你爷奶伤心,你要是再不识好歹,我姚有钱可以让你走,但你要记住,人无信而不立,你打赌输了,要是不履行诺言,不但会被人嘲笑一辈子,还会一辈子背上无信的名收声!” “无信,你这辈子就完了!可你要是能抛下自傲,履行诺言,就算一时被人嘲笑,以后得到的也只会是美名。” 姚有钱说完,松开拽着吕柏的手,等着他自己决定。 吕柏听罢,有些犹豫,可那群富家子又开始嘲笑他:“哟,这是被说动了?那就赶紧喊啊,让我们看看戏,看完了还得去赴史先生的文会呢。” 又嚣张的问道:“知道史先生是谁不?那可是江淮有名的文人狂士,名声响亮得很。” 吕柏本来就爱面子,原本被姚有钱骂了之后,想要留下来的,可听见这话,是立刻拔腿就跑了。 “哈哈哈,跑了,吕柏这个懦夫跑了!”那群富家子跟其他看热闹的人见状,是大笑出声。 姚有钱见吕柏真的跑了,心里很是失望,没救了,吕柏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不远处的一辆骡车内,程哥儿掀着车窗帘子,看着府衙大门,道:“大哥,你输了,那个吕柏跑了,他没有留下来履诺。” 昨晚他问大哥,说吕柏那么爱面子,要是没有履行承诺去衙门口喊话咋办? 大哥说,那就打个赌吧,就赌吕柏会不会去衙门口喊话。 大哥堵得是吕柏会来,因为有姚有钱,姚有钱是想要吕柏变好的,大哥信不过吕柏,却信得过姚有钱。 他堵了吕柏不会履诺,而只要他赢了,从今天开始到大哥考完院试都没有晚课,那他晚上就能自己玩,或者跟着二姐做毒药。 顾锦安听罢,并不着急,而是透过车窗看着主大街,道:“急什么,刚到辰时呢,这一天还早着。” 程哥儿闻言,皱眉看着自家大哥:“难道大哥觉得吕柏还会回来?” 顾锦安很是笃定的点点头,道:“一定会的。” 第971章 我们虎王帮 一定会的? “为啥?”程哥儿不解的问道。 顾锦安对着他笑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因为大哥不会输。” 程哥儿听得小眉头皱起,斜睨着自家大哥,问道:“大哥是安排了后招?” 顾锦安没有否认,而是点头道:“没错。” 程哥儿很生气,怒道:“那大哥昨晚还跟我赌!” 要是赌输了,他晚上的课业可是要加三倍的!三倍啊,都没时间睡觉了。 顾锦安笑得如春风般温暖:“你又没说不允许用手段,只是跟我赌结果,可怪不了我。” 程哥儿气得咬牙,感受到了自家大哥深深的恶意:“大哥太坏了,我不……” 不赌了三个字他没敢说出来,因为大哥最讨厌出尔反尔的人,说出尔反尔是人品问题,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原谅。 程哥儿没办法,只好先放下自己可能会输掉的事儿,转而问道:“大哥的后手是什么?怎么样才能让吕柏回来?” 姚大哥也很聪明,把该说的话都说过了,那个吕柏还是扛不住丢脸跑掉了,大哥就算再聪明,还能用什么法子来让吕柏回来? “难道真像二姐说的那样,能说就说,不能说就打,打一顿就好了?” 顾锦安听罢,竟然意外的颌首:“嗯,你说对了。” 就是打一顿,嗯,也有可能是打两顿。 “啊?”程哥儿懵了:“真的是用打的?” 顾锦安看向他,抬手把他张开的嘴巴给合上,道:“不然呢?我不是姚兄,跟吕柏可没有自小的情分,不直接打还跟他浪费口舌吗?” 程哥儿:“……” 嗯,大哥说得对。 …… 吕柏是哭着跑掉的,可他还没跑多久,就被一伙人给拖进巷子里,砰一声,甩到巷子的墙根下。 吕柏吓得不轻,指着把自己甩掉的游安道:“你是何人?朗朗乾坤之下就敢行凶?你可知某是谁?” 吕柏跟游安咬文嚼字,想要讲大道理,可游安是那听他废话的人? 是根本不听,直接像是拎小鸡一般把吕柏给拎起来,道:“打劫,赶紧把银子拿出来。” 打劫! 吕柏惊了,大白天的在府城里就敢打劫,这,这:“还有王法吗?” 砰一声,游安直接给了吕柏一拳:“读书读傻了吧,哪个抢劫的会怕王法?” 吕柏:“……” 说得竟然还有点道理。 可是:“某乃是新科童生老爷,你们要是敢打劫我,我立刻去衙门告你们!” 游安下来了,指指自己蒙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的脸:“去告啊,看衙门能不能抓到我。再说了,你一个倒数第一,还打赌赌输了的全城笑柄,你以为自己有多吃香,你要是敢去报官,信不信知府大人就敢把你的功名给夺了?新科童生老爷,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被人给抢了,还被扒光了衣服。” 扒光了衣服! 吕柏惊了,抖着声音道:“你你你们想要扒光某的衣服,你们这些粗鲁莽夫,劫道的规矩都没有了!路上劫道只劫财劫色,从来没听说过要扒光的。” 游安听罢,看着吕柏,只觉得牙酸,干脆吓唬他:“你有钱没钱?没钱我们就要劫色,这劫色不久得扒衣服?” 说完还嘿嘿邪笑了几声,把吕柏给吓得眼白一翻,差点就厥过去。 “劫,劫色?”吕柏快疯了,吼道:“老子可是男的!” 游安瞅了瞅他,道:“虽说是个男的,但老子们在山上一年多了,看见头母牛都觉得婀娜多姿,你长得比母牛俊美,我们勉强也能劫。” 勉强能劫? 他真的要被劫色了! 吕柏快疯了,想要呼救,却被游安给捂住嘴巴。 游二安回头看向这边,道:“大哥,有钱没有?没有就劫色,总之不能走空。” 吕柏听罢,见这群歹人想要来真的,是吓哭了,呜呜呜哭着,用尽死力气掰着游安的捂住自己嘴巴的手道:“好汉饶命,饶命啊,某虽然没钱,可只要好汉们放过某,某一定会赚钱给你们!” 不要劫色,不要劫色,他真的不香的,想要劫色,他给他们银子去楼子找姑娘。 游安冷笑道:“你一个打赌赌输了都能当众赖掉的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打赌输了当众赖掉? 吕柏一愣,惊道:“你,你们认识我?” 游安:“你跟顾锦安打赌的事儿,整个府城都知道,还能不认识你?” 游二安又来催了:“老大,赶紧动手,你完事儿了还有我跟老三呢,时间紧迫啊。” 吕柏快疯了,赶忙道:“好汉请一定相信某,某绝对不会耍赖,说了赚银子给你们就会赚银子给你们。” “呸,大哥别信他的,他这是把咱们当成顾锦安了,可别上当,赶紧办事儿,先得了好处再说。”游二安心累啊,为啥他们要来做这种事儿?非礼一个男人,他们会吐的啊。 可这是女主子的吩咐,主子说过了,他们都要听女主子的,不能抗命,不让把他们仍进山里的鬼吼沟斗老虎。 鬼吼沟可是有个老虎窝的,里面可是有两只猛虎,要斗它们,得搏命。 游安听罢,一手拽住吕柏,一手开始解腰带,差点就把吕柏给吓得晕死过去,赶忙哭求道:“好汉,好汉我错了,你们说怎么样才能信我?别,前往别啊,不然我就活不成了,呜呜呜……” 一个大男人,遇到这样的事儿,还怎么活? 游安也有点想吐,忍着恶心道:“我们虎王邦的兄弟也是讲道义的,这样吧,先让我们看看你是个守信之人,再在五天之内赚到十两银子给我们,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又冷笑道:“别想赖账,也别以为逃过这一次后我们就找不到你,告诉你,我们虎王帮遍布江淮各府城,就算你逃过这一劫,我们也能找到你老家玉江县,把你给办了!” 为了完成任务,他们还得现编个虎王帮出来,真是……小东家一定是说书看多了。 吕柏是点头如瓣蒜:“是是是,某明白,一定不敢赖账。” 只要清白能保住,让他做什么都成。 游安满意的点点头,不过…… 砰砰砰! 游安的拳头是直接挥打在吕柏的脸上,把他的那张小白脸给打得鼻青脸肿。 第972章 脱胎换骨 吕柏被打得惨叫不已,哭着质问:“呜呜呜,某已经答应你的条件,为何还要对某拳打脚踢?” 游安:“这是帮规,对于你们这种不能立刻交出银子的肉票,都要打一顿来杀威,不然岂不是堕了我虎王帮的威名?” 这是主子大舅子的吩咐,他们不能不做啊,不然回去后会吃挂落的,你就忍忍,让我们揍一顿吧。 砰砰砰! 游安是对着吕柏一顿拳打脚踢,把吕柏打得亲娘都快不认识后,才停手,脱下他一只鞋子道:“行了,赶紧滚,记得五天内把银子准备好,第五天的晚上我们回去你的住处拿银子,这鞋子我们留着,要是你敢赖账,我们就把这鞋子拿去盛和楼,再把你是个仙君的事儿告诉说书先生,让说书先生给你扬名!” 吕柏哭得泣不成声,趴在地上道:“我不是仙君。” 游安啧一声,有点服了这个吕柏,脑子有点不会拐弯啊,仙君这事儿明显是威胁你的啊。 “只要你按时备好银子,这只鞋子我们会还给你,也不会去说书先生面前造谣你是仙君。” 游二安听罢,又催促道:“大哥,赶紧让他滚,别跟他浪费时间了,娘们唧唧的,还不是仙君?就该把他卖去江南做仙君,瞅他这模样,起码能卖个三十两,比十两银子多多了。” 游安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道:“二弟说得对啊,不如直接把他给卖到江南去吧?” 吕柏听到这话,生怕自己真的会被卖去做仙君,急忙连滚带爬的跑了。 是一路冲到府衙大门外,高声喊着:“我是市井出身,我家是小摊贩;我是市井出身,我家是小摊贩!!” 那声音喊得堪比打雷啊,把姚有钱给惊得不轻,看着吕柏,见他浑身是伤,直接问道:“你,你是被人给打伤了吧?” 要是没被打伤,能有这觉悟,喊这种丢人的话都快喊得破音了? 吕柏听罢,看向姚有钱,这一刻,突然觉得这个发小真他娘的可亲,是呜呜呜哭道:“铜臭,我错了,我应该一开始就听你的,呜呜呜……” 要是听了姚有钱的话,一早就在这里履行赌约的话,他也不会被抢劫,差点,差点就清白不保啊。 哭完又继续喊:“我是市井出身,我家是小摊贩!” 喊得相当嘹亮,一点也不怕丢人现眼了,把姚有钱给惊得打哆嗦,小心翼翼的问道:“吕千金,你是……疯了?” 肯定是疯了! 完了完了,疯癫之症可是重症,得花多少银子才能治好啊?吕家可是很穷的,家里还欠着债呢。 更惨的是,欠的是他家的债,足足有六两三百钱,要是吕柏疯了,吕家这钱铁定是还不上的,那他家就亏了啊。 吕柏被打了一顿,总算是知道姚有钱的好了,是抽空回复姚有钱:“我没疯……我是市井出身,我家是小摊贩!” 吕柏眉头皱得死紧,是根本不敢相信吕柏这铁水浇注的脑袋还有开窍的一天,真的觉得他疯了,是一步不敢走开的守着他。 而吕柏这般高声叫喊也引来很多看热闹的百姓,连那群富家子弟听到风声也跑回来看热闹,继续羞辱吕柏:“哟,吕柏你这是想通了?不怕丢脸了?赶紧停下,被喊了,要是再喊,你脸面就要丢尽了啊。” “童生老爷,你不要脸了?” “堂堂童生竟然做出此等有辱斯文的事儿,简直是丢人!” 还有人威胁道:“赶紧住口,再敢喊下去给我们读书人丢人,我们就联名状告你,让知府大人夺了你的童生资格!” 这些人是骂了很多难听的话,可吕柏就像是听不见般,只一个劲的喊着:“我是市井出身,我家是小摊贩!” 那群富家子弟是气得不轻,见吕柏竟然敢对顾锦安投降,是立刻进了府衙,状告吕柏。 马班头把事情告诉知府大人后,古知府是皱眉道:“告吕柏在衙门口喧哗?有辱斯文,要本府夺了吕柏的童生资格?简直是不知所谓,给本府打出去,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别来给本府找晦气。” “是。”马班头应着,领命去了。 汤师爷在旁边问道:“大人,那个吕柏怎么处置?由着他在衙门口喊吗?可是有损衙门威仪的。” 古知府道:“江南文风极重,除了世家豪族以外,还要看文人脸色,那些文人狂士最爱这等与众不同的行径,再说了,那个吕柏敢抛却脸面,履行赌约,也算是个大丈夫,会被文人称颂,本府网开一面,或许还能在江南得个美名。” 汤师爷知道古知府志在江南,闻言觉得很是有理,便点点头,道:“大人所言甚是,某定会把这事儿办得尽善尽美。” 既然古知府想要用吕柏的事情来给自己博个美名,那他就得再做点什么,给这个美名添点华彩。 古知府满意点头:“嗯,有劳汤师爷了。” …… 那群状告吕柏的富家子弟没能告成,反而被衙役们打出了衙门,之后还有一位姓汤的师爷出来指着他们骂道:“吕柏占的是衙门口,又不是你们的家门口,知府大人还没说话,轮得到你们在这里张狂?” 又道:“知府大人说了,吕柏虽然有错,可他愿赌服输,有胆量来这里履行赌约,比你们这些只会告私状的纨绔强。” 这话一出,看热闹的百姓是纷纷夸道:“知府大人不愧是咱们的父母官,瞧瞧这话,真真是说到咱们的心坎里了。” “知府大人是个好官啊。” 总之,夸起来就对了。 而远处的骡车里,程哥儿是看得惊呆了,问自家大哥:“大哥,你做了什么?不会是把吕柏的脑子给打坏了吧?” 一定不止打一顿那么简单,大哥肯定还做了些什么,不然以吕柏那趟的死顽固,不可能在短短不到三刻钟的工夫里就改了秉性。 顾锦安看向程哥儿,微微一笑…… 程哥儿打了个哆嗦,搓着手臂道:“大哥你别这么笑,很吓人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顾锦安的笑容不减,回答着他的话:“确实是还做了点别的?” 程哥儿经常跟在顾锦里的身后跑,是跟着顾锦里听了很多八卦,闻言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八卦的问道:“做了什么?” 快说快说,很好奇呀。 顾锦安没有立刻告诉程哥儿答案,而是趁机教导他:“你觉得,一个极其爱面子的人,在什么为难情况下会彻底的丢掉面子,脱胎换骨?给你三天时间想,想出来了,晚上的课业减半。” 第973章 赴宴 “只是减半?哪还是比以前多了一倍有余。”程哥儿求道:“大哥,要是我三天内猜出来了,课业全面成吗?” 顾锦安很好说话,笑着道:“成。” 成? “答应得这么轻松?”程哥儿很意外,总觉得有什么圈套。 顾锦安这是敲了他脑袋一下:“怎么变笨了?我会答应得这么轻松,是你在没有猜出来前,功课都是三倍。” 程哥儿的脸垮了下来,果然大哥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 顾锦安看着小家伙沮丧的脸,笑意更浓,看了看衙门口的吕柏,知道他不会再跑后,对泽子道:“回吧。” 他会这么早跑来这里,就是为了防止吕柏逃跑的,如今吕柏已经教训过吕柏,他可以回去准备领取举业文书跟赴宴的事儿。 程哥儿还想再看热闹,可要是留下来看热闹,大哥就会迟到,想了想,只能点头道:“好吧。” 顾锦安见他有些不得劲,突然说道:“程哥儿,要不要跟着大哥一起去府城衙门赴宴?” 程哥儿瞪大眼睛:“能去吗?会不会被赶出来?” 这可是知府大人宴请各位童生的宴会,他一个小孩子真的能去? 顾锦安点头:“并没有说不能带人去,且带着你去,对咱家有好处。” 今天是老顾家被处斩的日子,他家跟老顾家的恩怨难免又会被人提及,有些迂腐的人定要再骂一骂他家对顾老爷子的不孝,再说几句他家是心狼人家,不值得深交。 既然不可能让别人看到他家对老顾家的孝顺,那让别人看看他们兄友弟恭也不错。 且他最近还听到一个风声,有人说程哥儿从小被打得多了,脑子有问题,是个痴傻的,而传出这话的人已经查到了,正是史先生家。 小鱼已经安排人对付史家,但关于程哥儿,他得让别人见到自家弟弟的聪明,绝不能让他背上痴傻儿的名声。 “好,我要跟大哥一起去!”程哥儿很高兴,跟着顾锦安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一回到家,程哥儿就跑去找顾锦里,跟她说吕柏的事儿:“二姐,你说得没错,那个吕柏果然欠打,他逃跑后,被大哥派人打了一顿,就哭着跑回来了,如今还在衙门口喊我是市井出身,我家是小摊贩。” 接着又跟顾锦里说了一段衙门口的热闹,见顾锦里听得兴致缺缺,问道:“二姐,我在给你说八卦诶,你怎么一点也不兴奋?” 以往二姐一听到八卦就会很兴奋的。 “哦,你是想三郎哥了对不对?”程哥儿很是委屈的道:“大哥说你们这些白菜就是靠不住,我们那么辛苦的看菜地,你们都不会想我们,只会想别人家的男人。” 三郎哥有差事儿要办,早在大哥还没有考府试的时候就离开了,说是府试放榜后会回来,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人影。 咚一声,顾锦里给了程哥儿一个爆栗:“怎么说话的,再敢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我给你下毒!” 程哥儿气得脸都白了:“二姐,你越来越坏了,以前都是打一顿,现在还威胁下毒,我可是你弟弟,要是把我给毒出个好歹来,你就没有弟弟了。” 顾锦里嘿嘿一笑:“大姐就快嫁人了,到时候她会生小外甥,我有小外甥了还要你这个弟弟干嘛?小外甥小小的,不知道多可爱,比你好玩多了。” 程哥儿听罢,看着顾锦里,愣住不说话。 顾锦里一愣,以为他是年纪小,被自家大姐要嫁人生孩子的事情给吓到了,给他解释道:“姑娘家嫁人后就是会怀孕生小孩的,很正常,你不用大惊小怪的。” 程哥儿哼唧一声,扬着下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是知道大姐嫁人后会生小外甥的,不然我怎么做舅舅?” 他瞅瞅顾锦里,道:“我是在想二姐,要是二姐成亲有了小外甥,那小外甥得多可怜啊,要是一不小心被你下毒怎么办?” 说完脚下一旋,已经逃到门口,冲着顾锦里呲牙一笑。 可惜他高兴得太早,顾锦里微微一笑,喊了一声:“二庆,抓住他。” 嗖一声,二庆不知道从哪里冲了过来,一把扭住程哥儿,却也没敢下手太重,毕竟是小东家的弟弟。 程哥儿生气啊,控诉道:“二姐你耍赖,我是凭着自己的本事逃跑的,你却让二庆来抓我,还是偷袭!” 二庆已经过了明路,跟小吉一样成了顾锦里光明正大的丫鬟,家里人都认识她了。 顾锦里笑道:“你也可以让大团小团来帮你啊。” 程哥儿听得惊呆了,二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大团小团在大丰村啊,他让他们飞过来救他吗? 顾锦绣听到声音从另一边的厢房出来道:“小鱼、程哥儿,你们两个又在闹什么?” 程哥儿看见顾锦绣,立马求救:“大姐快救我,二姐要给我下毒。” 顾锦绣笑了:“你又惹你二姐了?跟你说过了,你打不过她,不要去惹她,不然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顾锦绣带着璃姐儿走了过来,道:“二庆,松手吧,程哥儿的手该疼了。” 二庆闻言,看向顾锦里,见她点点头后,这才松开程哥儿的手。 顾锦里道:“本来想给你下个小毒的,既然大姐给你求情,就饶了你这一回。” 顾锦绣听罢,推推程哥儿:“还不快谢谢你二姐。” 程哥儿听话的道一句:“谢谢二姐。” 顾锦绣笑了笑,给程哥儿整了整乱掉的衣服,对他道:“你的东西要开始整理了,过几天咱们就要回村去了。” 因着老顾家的事儿,他们家已经在府城逗留了一个多月,该回家了。 程哥儿道:“我的东西都整理好了,一直放在箱子里,什么时候回去,直接拎起箱子走人就成。” 不过箱子比来的时候要多了不少,他们来的时候匆忙,衣服就带了一套,后来又买了些衣服跟鞋子,还有府城里好玩的东西,箱笼就变得多了。 程哥儿知道自家大姐不常出门,待在家里闷得慌,又对顾锦绣说起吕柏的事儿,把顾锦绣给逗笑了。 顾锦绣道:“能改过就好,那个吕童生不算坏人。” 程哥儿听得直点头:“大哥也是这么说的,就是欠打。” 第974章 到底谁傻? 吕柏很清楚自己的出身不好,因此很自卑,故而假装清高,总是想要摆出架子来表示自己的不同,俯瞰所有人。 大哥说,对于这样的人,不用跟他废话,直接上去踩几脚,把他给踩到地上,吸几口泥水,沾染凡尘气息后,他自然就好了。 顾锦里倒是没说话,只因她并不觉得吕柏不是坏人,这样的蠢货无意间做下的恶事才是最令人恶心的。 比如史先生。 要不是吕柏无缘无故的大骂顾锦安,让消息传到史先生耳里,史先生也不会用他来对付顾锦安。 如今见对付不了顾锦安,又把矛头对上程哥儿,说他打小就被老顾家欺负,已经被欺负傻了,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傻孩子! 顾锦里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差点没把桌子给掀了,立刻让说书先生们不得传播程哥儿痴傻的谣言,再让大庆把第一个传扬这话的说书先生给教训了一顿,这才把谣言控制住。 要不然,如今程哥儿是痴傻儿的谣言早已传得满城皆知。 程哥儿小时候确实被老顾家打骂得不愿意说话,可那是心理问题,经过四年的教养,程哥儿早就已经好了,成了一个健康的孩子,没有傻,还聪明得很! “二姐,二姐你没事吧?”程哥儿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二姐:“二姐,你看起来想要吃人的样子。” 顾锦里瞪着他道:“别乱说,我只是生气你三郎哥还没回来。” 这个理由程哥儿相信,二姐总是很在意三郎哥的事儿。 他安慰顾锦里:“二姐别生气,三郎哥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会给你带果子回来吃。” 太凶了,要是把三郎哥给吓跑了,你可就嫁不出去了。 程哥儿安慰完顾锦里,没多久就跑去找崔氏,说了顾锦安要带他去府衙赴宴的事儿。 顾锦安已经把这事儿跟崔氏和顾大山说了,两人很是高兴,觉得自家大儿子是出息了,都能带着小儿子去府衙赴宴了,可见是个在府衙里能说得上话的。 崔氏拿出一套新衣服给程哥儿换上,还给他戴了一块小玉佩,看着像个贵公子。 程哥儿很喜欢这身打扮,吃了一点东西垫肚子后,跟着自家大哥去了府衙。 府衙大门前,吕柏还在大门不远处喊着:“我是市井出身,我家是小摊贩!” 声音都喊得哑了,看热闹的人是走了一波又一波,可此刻府衙大门外还是聚集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有的人还是新科童生,指着吕柏哈哈笑道:“吕柏,听说你要站在这里喊上一天,那岂不是不能进府衙去领取举业文书。” “啧啧啧,没有举业文书就不能去参加院试,那你这不是白考了?” 吕柏像是听不到般,继续喊着:“我是市井出身,我家是小摊贩。” 那些看热闹的童生们见了更加高兴,大笑着:“哈哈哈,傻子!” 姚有钱气不过,想要大骂这些看热闹的童生,顾锦安先开口了:“吕柏,你敢作敢当,令人佩服,你我的赌约到此为此,你自由了。” 吕柏听到这个声音一愣,抬头看向顾锦安,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姚有钱推着他道:“你傻了?这是顾锦安啊,他说了赌约到此为止,你可以不用念了。” 说完,来到顾锦安面前,笑道:“顾兄,我一猜你就会来这一招,果不其然啊。” 顾锦安是个做事很有分寸的人,他会让吕柏履行赌约,是为了改掉吕柏爱面子,永远不会认错的臭毛病,但绝对不会为了一个赌约而让吕柏错过领取举业文书,失去童生功名。 吕柏已经回过神来,很是羞愧,不敢看顾锦安。 顾锦安倒是很大方,邀请他们:“你们的举业文书还没领吧,咱们一起去领吧。” 又向吕柏介绍程哥儿:“这是我弟弟,顾锦程。程哥儿,喊人。” 程哥儿哼唧一声,心里是一点也不想喊吕柏,可为了自家大哥,还是喊道:“吕大哥好。” 吕柏看向程哥儿,见是那个在礼房门口骂自己的孩子,是愣了愣,想要说话,可他的嗓子很疼,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行了,别磨叽了,咱们赶紧进去吧。”姚有钱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整了整衣冠后,率先进了府衙。 吕柏赶忙跟上。 顾锦安带着程哥儿走在最后。 他们兄弟的身后,还跟着先前看热闹的童生们。 府衙里已经来了很多人,全是这一科的童生,他们都认识顾锦安,知道他是府案首,有不少过来跟他打招呼。 不过也有一些自诩出身高贵的童生没有过来,觉得主动跟一个泥腿子打招呼是降了他们的身份。 程哥儿很生气,这些什么公子少爷的太可恶了,凭什么看不起大哥?大哥可是府案首,比他们考得好。 顾锦安倒是没生气,他根本不会把这些手下败将的高傲放在眼里,是牵着程哥儿的手排队等着。等衙役念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就跟着衙役去了办公的吏房,领取举业文书。 古知府看见顾锦安很是高兴,这可是明阎王看中的人啊,不出意外,以后就是明家党,少说也能是个五品官。 顾锦安看着古知府兴奋的模样,挑了挑眉,知府大人兴奋得有点不同寻常啊。 他趁机说了带着程哥儿一块赴宴的事儿。 古知府倒是无所谓:“小孩子家家的,来了就让他好好玩,不必太过拘束。” 顾锦安笑着道谢:“学生多谢知府大人。” 府试的主考官是知府大人,只要过了府试,再见到知府大人就可以自称学生。 古知府很喜欢顾锦安,是要用他去博取院案首的,要是顾锦安能考上院案首,可就是小三元,不说河安府,整个江淮都没出过几个,因此是留下顾锦安,跟他说了不少话。 正说得高兴的时候,外面的院子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你个小屁孩,耍我们是不是?怎么可能会是个秋字?” 程哥儿笑眯眯的道:“怎么就不是秋字了?秋是禾与火,禾字在左边,火字在右边,不就是一边喜欢发绿,一边就爱发红,一个喜欢下雨,一个讨厌刮风。” 先前那人又怒道:“胡说八道,简直是狡辩,秋字就是秋字,怎么可能会跟喜欢下雨和讨厌刮风扯到一起?” 又冷笑道:“传言果然不虚,傻子就是傻子,不懂字谜还乱出,闹了笑话还不认,不愧是乡下泥腿子出身,血液里流着下里巴人的无赖劲!” 第975章 一个比一个猛 顾锦安跟古知府出来的时候,听到的正是这样羞辱人的话。 旁边还有一群长得比程哥儿高大一倍的童生围住程哥儿,指着他道:“对啊,薛兄说得没错,你个乡下小屁孩根本不懂字谜,你出的字谜有问题,这回不算!” 顾锦安很愤怒,他自己被人骂不会生气,只会想办法把对方给摁死,可被这么指着鼻子辱骂的人成了程哥儿,他就难过得想哭。 他一手带大的弟弟,自小就受够了大苦的,如今家里的日子好了,他不希望程哥儿再受一点点苦。 可世人就是这样,自打有世家豪族开始,农人就被人看不起,泥腿子、乡下人、下里巴人,全都是对农人的蔑称。 这样的蔑称从农人生下来就被钉在了身上,即使你考上功名,也只是在农人或者普通富户、地主面前有面子,在那些真正的世家豪族、勋贵子弟面前,依然是泥土一般的存在。 而更让顾锦安难过的是,程哥儿会被这么多人围住责难,是他早就预料到的。 可顾锦安不能发火,他必须得压住怒气,让程哥儿自己取胜,只有他自己用才华赢了这些人,他是痴傻儿的流言才会被攻破。 姚有钱见这些人想要耍无赖,气得指着那些童生道:“你们别仗着人多就欺负人,输不起是不是?输不起就别跟个孩子比试啊。” 又指着薛德道:“你一把年纪了还欺负一个孩子,还要不要脸?” 吕柏喊了一上午,嗓子干疼得要命,也在旁边小声说道:“这个字谜出的确实没错。” 薛德听罢,是直接推了吕柏一把,怒道:“滚开,你个倒数第一有何资格在这里说话?” 薛家近来很是倒霉,薛德即使考上了童生,心里也很是恼火,他失去了一门好亲,还被俞老大人厌恶,以后为官是不能再用俞老大人的人脉了。 “薛德你做什么?还敢动手了不成?”姚有钱站到吕柏面前,指着薛德道:“你个考了倒数第二的,有何资格来说吕柏?” 薛德见姚有钱敢指着他的鼻子骂,气得不轻,开始骂起姚有钱:“你个滚粪坑的下九流,离本少爷远点,一股子的臭味。” 古知府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情景,脸色发沉,这都是帮什么玩意儿?等去了临河府要是还这么闹,他的老脸可就丢光了,会被江淮各府的知府给笑话死的! “都住口,你们为了何事在院里喧哗?可还有一点文士的规矩?”古知府沉声呵问,带着顾锦安走下台阶,扫视着在场的童生们。 先前那些围住程哥儿的童生们见到古知府,一个个都跟鹌鹑似的。 姚有钱对着古知府作揖,回道:“启禀知府大人,是薛德、史飞鹏、谢金他们欺负顾兄的幼弟,嘲笑他是痴傻儿。顾兄幼弟不服气,解释过后见他们不听,就提出跟他们比字谜,可薛德猜不出来,便污蔑顾兄幼弟不懂字谜,出的字谜是假的。” 薛德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顾兄幼弟被老顾家的人给打傻了,是顾兄一进去领取举业文书就开始嘲笑顾兄幼弟。 顾兄幼弟是个聪明的,见解释不听,就干脆跟他们比试,可薛德这些人输了之后却恼羞成怒,开始耍无赖。 古知府听罢,看向薛德,问道:“姚童生说的可是真的。” 古知府本来对姚有钱没什么印象的,可他跟吕柏在衙门口喊了一上午,古知府想不认得姚有钱都难。 薛德不想认输,继续狡辩:“大人,是顾锦程出的字谜有问题,秋字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那样。” 姚有钱冷笑道:“世上有一物,左右各不同,一边爱发绿,一边爱发红,一个喜雨水,一个厌刮风,这明明就是左边禾字,右边火字,加一起不就是个秋字?这样的字谜出得有何不对?你自己猜不出来就耍赖,把问题推到一个孩子身上,算什么大丈夫?” 又气得指着薛德道:“我家是倒夜香的,可我这个倒夜香的看不起你这个伪君子!” 薛德听罢,气得发抖,怒道:“姚有钱,你个下九流,你凭什么骂本少爷?” 顾锦安笑了,看着薛德道:“要是姚兄真想骂你就不会说你是伪君子,而是会拿你的婚事嘲笑你。真以为你的名声很好吗?自己身上出了败德的事儿,不想着躲在家里好好待着,反而出来丢人找骂,真不愧是崇拜史先生的人,已经狂浪到这等地步。” 薛德因为弄大表妹的肚子,被俞老大人家退了亲,这事儿被说书先生们拿来说了几天,薛德成了全城的笑柄。 古知府默了,不愧是明少卿看中的人,这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直击要害,把薛德的脸都给撕下来了。 然而,顾锦安这话只是个开胃菜,还有更猛的。 程哥儿从一群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年轻人里挤了出来,冲着古知府作揖行礼:“知府大人好。” 古知府看见说话的是个白白嫩嫩,玉雪可爱,还带着俏皮劲的小孩子,脸上扬起笑容,点点头道:“你就是顾锦程,无须多礼,起身吧。” 瞧着挺机灵的,不像是流言里说的被打得痴傻的样子。 想到这里,古知府心下一惊,总算明白顾锦安带顾锦程来这里的目的,应该是顾家听到了流言,想要带着顾锦程出来见人,攻破他是痴傻儿的话。 古知府有点要冒冷汗了,这个顾锦安的心机不浅啊,还没到二十呢,等再历练个十年,定会成为搅弄风云的人物,难怪明少卿早早的就要把顾锦安拉入明家党。 程哥儿收回手,笑道:“知府大人,既然薛家大哥说之前的字谜不算数,那小子就再给他出一个,您来做评判,可好?” “自然可以。”古知府想要巴结明少卿,乐得给顾家一个面子:“你出题吧。” 程哥儿冲古知府笑了笑,道:“院中有一人,左手执仁义,右握三尺剑,一招破四方,恶杀一颗心,猜一个字,至于时间限定,请知府大人做主。” 古知府听罢这个字谜,皱了皱眉头,问道:“这个字谜是谁教你的?” 程哥儿:“没人教啊,就是在家里跟家人玩字谜,自己想出来的。” 二姐说,字谜这个东西其实很简单,端看你怎么编,只要你编得合情合理,没有破绽,那就成了。 第976章 毒不死你 古知府听罢,夸道:“你这个字谜出得很好。”当真是讽刺极了。 左手执仁义,右握三尺剑,一招破四方,恶杀一颗心……他似乎看见了一个寒窗苦读的人,最后为了功绩却杀死自己初心的画面。 古知府:“……” 嘶~ 怎么觉得有点脸疼?好像被人给兜头扇了一巴掌。 他绝对不会承认他变坏了,他还是那个寒窗苦读想要做好官的善良书生! 古知府压下这股子被打脸的感觉,对薛德道:“限时一刻钟,开始猜吧。” 一刻钟不短,一般文会上猜字谜,也就是这个时间。 又看着在场的其他童生道:“你们要是想帮薛德,也可以作答。” 这…… 先前帮着薛德的童生们为难了,他们看得出来,知府大人明显是动怒了,气他们不懂规矩,敢在府衙闹事。 听到这话,哪里还敢帮薛德,急忙摇头道:“比试乃是一对一,且以薛兄的才华,一字谜尔,难不倒他。” 薛德气得脸都绿了,指着那些人想要大骂,却碍于古知府在场,只能压下怒火,道:“一个小小字谜,某能应付,无须诸兄帮忙。” 程哥儿听得笑眯眯,对他道:“那你猜呀。” 薛德一噎,恨不得扭断程哥儿脑袋,这小屁孩太他娘的可恶了,到底是怎么想的,想出来的字谜都这么古怪。 “不用你催,还有一刻钟工夫,某到时间说出答案便可。” 可薛德的话说得硬气,脑子里却丝毫头绪也没有……左手执仁义,右握三尺剑,一招破四方,恶杀一颗心。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根本就狗屁不通啊! 姚有钱在旁边笑道:“怎么样薛德,猜不出来吧,那就认输吧。” 薛德怒道:“住口你个下九流!莫要在这里打断本少爷的思路。” 姚有钱冷笑道:“文会上、元宵灯会上那么多人,比这里还要嘈杂,怎么别人就能猜出字谜,而你不行。” 说完不得薛德说话,又问古知府:“请问知府大人,学生已经是领了举业文书、上了官府功名册的童生,堂堂童生也是下九流吗?” 骂农人是泥腿子,骂他们出身市井的下九流,真以为是这么好骂的? 薛德脸色一白,这才醒过神来,姚有钱已经是童生,骂他等同骂给他童生资格的古知府,忙对古知府道:“知府大人,学生方才是无心之失,请您原谅则个。” 薛家是府城富户,这些年也是给过府衙不少好处的,古知府不想跟薛家翻脸,便道:“猜你的字谜,只剩下半刻钟了。” 薛德听罢,更加着急,背上已经冒出冷汗,看向四周的童生们,向那些交好的童生求助,可那些人根本没听过这个字谜,一时半会也猜不出来。 而程哥儿似乎是等得饿了,从腰间的小布袋里拿出一块点心,一边吃着,一边看着薛德。 薛德被他看得想打人,恶狠狠的瞪着他。 程哥儿却是咧嘴、呲牙、弯眼儿,冲着薛德微微一笑。 呃,薛德一愣,气得跳脚。 可他没办法当着古知府的面打一个孩子,只能生闷气,可他越气越想不出谜底。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 “时间到了。”古知府看着薛德道:“你输了。” 薛德愣住,大惊:“输了?不可能的……这,这个字谜有问题!” 姚有钱骂道:“啊呸,薛德你能换个理由吗?每次猜不出来就说字谜有问题,当真是不要脸了。” 薛德又气又急,总之就是不想认输。 古知府虽然不想跟薛家撕破脸,可教训薛德一顿,他还是能做到的,沉着脸对薛德道:“你猜不出来,本府却猜出来了,这个字谜的谜底乃是一个德字。” 言罢,看向程哥儿,问道:“可对?” 程哥儿笑眯眯的点头:“嗯呐,知府大人猜对了,就是德字呢。” 又嘀咕一句:“梦里的老爷爷果然说得没错,只有有德之人才能猜到这个字谜的谜底。” 古知府一愣,笑了,这是在骂薛德无德呢。 古知府上前几步,摸摸程哥儿的脑袋,夸道:“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以后要好好读书,将来像你大哥一样考上功名。” 这话算是为程哥儿正了名,说他是个正常且聪明的孩子,不是流言里说的痴傻儿。 程哥儿乖巧的点点头,保证道:“嗯,晚辈一定会好好念书,将来考上功名,给知府大人办差。” 这话说得,古知府是哈哈大笑出声,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会拍马屁,是在恭维他以后会当大官呢。 顾锦安却有些心酸,对于程哥儿这个小了自己十一岁的弟弟,他只希望他能活得简单快乐,可现实不允许,他只能把程哥儿往精明懂事儿里教,让程哥儿能有自保的本事。 古知府看向薛德,道:“你已弱冠,乃是大人了,把心思放在院试上,别跟个孩子较劲,丢人。” 薛德被说得面红耳赤,心里恨死了顾锦程,这个小傻子竟然敢出字谜讽刺他无德,他,他……给他等着! 别给你等着了,应该是你要等着被报复才对。 顾锦安对古知府拱手作揖,谢道:“学生多谢知府大人为幼弟做评判。” 古知府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又问道:“你表兄跟族兄他们怎么还没到?就他们几个没领举业文书了。” 戚康明等人早就在院门外等着了,闻言赶忙进来,道:“知府大人恕罪,学生们来迟了。” 古知府看向他们,道:“无妨,进来吧,把你们的举业文书拿走。” 说着转头向着先前的吏房走去。 戚康明他们急忙跟上。 而顾锦安则是对他们点了点头……这也是他安排好的,他早就料到会有人找程哥儿的茬,为了历练程哥儿,是故意跟戚康明他们错开来到府衙。 并让戚康明他们来了后,若是看见程哥儿被为难就先等等,等程哥儿自己把事情解决了再进来,不要怕他被欺负而出来帮他。 戚康明他们很快就领取了举业文书,接着跟着古知府去吃宴席。 府衙这边在吃宴席的时候,史先生也在举办宴会,宴请那些落榜却有才气的考生,一副要跟知府大人分庭抗礼的模样。 可史先生运气不好啊,吃了一道鲀鱼脍后就中毒倒地。 宴席上的人吓懵了,还是史家的人率先反应过来,高声喊道:“快去请大夫,十三族叔晕倒了!” 第977章 大难不死 史先生的小厮听罢,急忙跑去喊府上供养的大夫。 而宴席也乱了起来,许多落榜的考生跟富家公子都围了过来,看着晕倒的史先生道:“先生,先生这是怎么了?” 史先生的族侄郁闷不已,朝着他们吼道:“都围过来做什么?赶紧让开,再这么围着,族叔没事都要被你们给闷出个好歹来了。” 这些落榜的考生们本就自命清高,听到这话是气炸了,指着史先生族侄骂道:“你狂什么k狂?不过是史家旁支罢了,还喊对我们吼叫了,我们可是读书人!” 史先生的族侄冷笑:“即使某只是个旁支子弟,那也是姓史,是上了河安史家族谱的,你们……” “诸位公子请息怒,请息怒啊。”史家的管事是急忙打断史先生族侄的话,奔看过来对着那些落榜考生道:“还请诸位公子先退后几步,实在是二老爷突然晕倒,不还被太多人围着,还请诸位公子见谅。” 世家管事比较会说话,那些落榜考生听了这才没有发火。 可史先生的情况却突然恶化,那名族侄惊恐的喊道:“不好,十三族叔吐了!” 这话一出,那些落榜考生跟富家公子是急忙往后退去,生怕史先生死了他们要被怀疑。 史家管事听罢,急忙冲了过来,看见史先生是闭着眼睛,可嘴巴里却呕出不少酸臭的东西,急得不轻:“护院,护院在那?赶紧去请肖大夫跟柳大夫!” 家里供养的大夫医术没有那两位好。 “是!”两名护院听罢,是直接奔出史家,往两家医馆跑去。 小厮也带着家里供养的大夫来了,那大夫一看史先生这症状,是脸都吓白了:“这,这是中了鲀鱼毒!” 鲀鱼毒? 管事听得惊了竟然是中了鲀鱼毒。 二老爷爱鱼脍,每次摆宴都要准备一道鱼脍,今天就有这道菜,可这鲀鱼脍也是吃过不少回了的,怎么这回却出事了? “赶紧施救,要是二老爷有个好歹,老夫人可是要活剐了咱们!” 二老爷的旧事虽然被人翻了出来,可老夫人依然疼爱这个二儿子,要是二老爷吃鲀鱼脍吃死了,他们准备宴席的人都不会好过。 “诶诶诶,小的这就解毒。”大夫急忙施救,可大楚解鲀鱼毒的法子很是奇葩,是要灌粪清催吐的。 何为粪清,说白了就是粪水。 因此大夫道:“快拿粪清来,越多越好,越多越好,快啊!” 管事没有犹豫,是急忙带人去府上茅房弄粪清,不多时就把一桶粪清给弄来了。 黄澄澄粪清,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可管事跟大夫都没有手软,是掰开史先生的嘴巴就给他灌。 等肖大夫跟柳大夫到的时候,一桶粪清都快灌完了。 肖大夫:“……” 唉,造孽啊,能洗干净再去给他看不? 柳大夫是直接翻了个白眼,嫌弃的道:“啧,怎么用了粪清?不会用催吐的药吗?” 史家供养的大夫是脸色一白,这,这……二老爷要是不死,会不会把他给剁了喂狗? “别说,赶紧的,救人要紧。”肖大夫已经得知史先生中的是鲀鱼毒,这鲀鱼毒最是要人命,可是耽误不得,也顾不上嫌弃史先生浑身臭味了,是立刻动手施救。 他们这里是还没有皇帝的时候就有食鱼脍的风俗,以前也有很多人吃过鲀鱼脍,不过死了不少人后,吃鲀鱼脍的人就少了。 可前朝的时候,狂士之风盛行,那些狂士为了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便故意去吃鲀鱼脍,也死了不少。 到了大楚,一些文人狂士也会吃吃鲀鱼脍,不过出事的少了,即使出事,一百个里也可能有一个能被救回来。 而史先生就是这样的幸运儿。 不过,史先生虽然没有死,可鲀鱼毒却伤了他的脑子,是全身麻痹,再也动弹不了了。 史先生醒来后,得知自己中了鲀鱼毒,以后都不能动了,是绝望不已,想要自杀都不成。 史老太听到这个消息,是抱着史先生哭天抢地,吩咐史家官家:“去,把做鲀鱼脍的厨子一家都给杖毙了!这群害主子的东西,连做个鲀鱼脍都做不好,是把我的二儿给害苦了啊。” 史家大老爷闻言皱眉,对于史老太的处罚很是不认同。早就跟老二说过了,那鲀鱼吃不得,古往今来吃鲀鱼死了多少人?可老二就是不听劝,非要去学前朝狂士,一旦摆宴就必定要弄一道鱼脍,还是鲀鱼脍,这不是找死吗? 吃了这么多年,到如今才出事,老天爷够保佑老二的了。 因此史家大老爷觉得不是厨子的错,而是老二不懂轻重的错,是劝道:“母亲,二弟如今病重,最是不能杀生,不如饶了厨子一家一命,让他们去观里给师父们做菜九年,算是给老二祈福。老天爷见了,也会保佑老二早点好起来的。” 母亲都一大把年纪了,九年后,她老人家估摸着应该不在了。 大楚人信这个,史老太闻言,是同意了:“老大你说得对,那就饶他们一命,让他们全家去观里给师父们做菜,给你二弟祈福。” 说完,又抱着史先生痛哭:“娘的儿啊,你放心,娘派人去京城给你请御医,一定把你给治好咯。” 又立刻转头,对史家大老爷道:“老大你听见没有?赶紧拿你的名帖派人去京城给你弟弟请御医回来,多少银子咱们都出,只要你二弟能好起来。” 史家大老爷很是无语,想说,娘,中了鲀鱼毒的,不死就算是万幸了,哪里还能治得好? 可史家大老爷不想跟史老太闹腾,是恭敬的道:“是,儿子这就派人去京城请御医。” “快去快去。”史老太说着,又继续哭史先生:“儿啊,你这是要了为娘的命啊,呜呜呜……” 史先生脑子都是木的,耳边全是史老太的哭声,最后他不知道是余毒未消还是怎么的,又晕死过去。 史家在史老太的惊叫下,又忙乱了一通。 而史先生中了鲀鱼毒,被灌粪清,又在肖、柳两位大夫的合力救治下,大难不死的事儿,是不到傍晚就在府城传开了。 府城的百姓们都在感慨:“诶哟,史先生命可真大,中了鲀鱼毒竟然没死,可见是个福泽深厚的。” 第978章 作死 夸完史先生命大后,又说起他被灌粪清的事儿。 “听说是喝了几桶粪水才活下来的,啧啧啧,这以后可咋吃得下饭啊?不得一上饭桌就吐?” “就算不吐,每次吃饭也得想上一回粪水,这辈子是别想好过了,可怜呐。” 府城百姓虽然八卦,可他们是好人啊,既然是好人,他们觉得这种时候应该同情同情史先生。毕竟是被灌了粪水的对不对,得可怜一下。 不过也有人冷笑着道:“史老二可是狂士,狂士最得意的就是做出惊世骇俗的事儿,没准史老二这会儿正在家里得意着呢,这名气可又高了不少,值得再吃一回鲀鱼脍庆贺。” “哈哈哈,林先生,您还是这么讨厌狂士,一说起狂士就不留情。” 林先生是私塾先生,在城南开了一家私塾糊口,早年的时候去参加文会,被几个狂士戏弄,导致出丑后名声被影响,当年没有考上秀才。 之后似乎是想明白了,要是你家不是名门望族出身,就算你考上功名做上大官也没用,就干脆不考了,在家教书育人,侍奉老母。 因此林先生很是讨厌狂士,特别讨厌跟他同科考过府试,还出身望族的史先生。 “哼,狂士有什么好的?某就是看不起他们,特别是史老二,堂堂一个读书人,竟然在江南强了一个姑娘,毁了人家一辈子。如今旧事被人翻出来却不知道悔改,在知府大人宴请新科童生的时候,去宴请那些落榜的考生,他想做什么?可是再暗示知府大人这个主考官不公予,在为那些落榜考生鸣不平?!” 林先生越说越激动,身旁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等林先生骂完史先生后,他们又问起林先生关于史先生年轻时的八卦。 你还别说,真问出来两个,都是关于私德方面的。 说史先生年轻的时候跟出身农家的书生交好,去了书生家里做客,住了一段时间后,把人家妹子给糟践了。 结果没有娶,是连纳妾都不乐意,还反过来骂那个姑娘下贱,明知道自己是泥腿子出身还想嫁入高门,活该被白睡! 那姑娘出生乡下,见识有限,以为史先生对她的承诺都是真的,一定会娶自己,结果却被史先生这般辱骂,最后受不了,跳井死了,后来史家是赔钱了事。 第二个跟这个差不多,也是跟穷书生称兄道弟,之后糟蹋了人家的姐妹。 总之史老二跟所有的名门望族子弟一样,看不起出身不好的人,把糟践他们当做乐趣。 不过那些穷书生也不傻,听说他做过的事情后,即使跟他结交,也不会再把他带回家中做客。 在场的百姓听得惊呆了:“还,还有这样的事儿?真是造孽啊,那史先生落得如今的下场当真是活该!” 其实像这种富家少爷跟农家子弟交好,去乡下住几天,结果跟农家姑娘生出事儿来的事情并不少,他们都是听说过的。 只不过以前大家都是骂那些农家女下贱,不知自爱,而这回因着林先生跟说书先生的影响,却骂起史先生来罢了。 顾锦安听说过很多这样的事儿,也很清楚出了事儿后,被骂被沉塘的是姑娘家,因此他虽然认识不少金陵学子,也跟田福县县城的一些富家子弟交好,却从来不会把那些人带回家来住。 即使那些人说想去他家做客,他也是拒绝的,说家里有长成的姐妹,不好招待外男。 他也深知名门望族有多看不起农家人,因此在给顾锦绣、顾锦里选婿的时候,皆是往知根知底里看,不会为了巴结名门望族而害了家里的两个姐妹。 史先生的事儿,让傍晚的府城又热闹起来。 总之今天的府城是热闹非凡,天刚亮就被老顾家被砍头的消息搅得兴奋不已;接着又看了一波吕柏在府衙大门高喊“我是市井出身,我家是小摊贩”的热闹;到了傍晚,还听了一回史先生的八卦,当真是满足得不行啊。 很多挎着篮子、背着孩子、挑着担子的百姓都不想回家做饭,想要继续听史先生被灌粪水的事儿。 还有好事者跑去史家大门看热闹,竟然看见一群乞丐去敲史家大门,问史家人:“听说你家急需粪清,还要不?我们这里有粪清,一担只要十文钱。” 竟是卖起粪水来了,把史家人气得够呛,怒道:“滚滚滚,哪里来的臭乞丐,再敢在史府门前放肆,打断你们的腿,再把你们扔出城去!” 说着,当真让几名护院拿着棍子去追打那些乞丐,想要教训教训他们。 小乞丐们腿脚好,跑得快,在逃跑中还踢掉了带来的一担粪水。 砰砰两声,两桶粪水立刻倒地,哗啦啦,倾斜而出,泼满史府门口。 一时间,史府门口是臭气冲天。 管事气得不轻,跳着脚大骂:“一群死了爹娘的臭乞丐,遭瘟的狗东西,敢在史府门前捣乱。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追上去打死他们!” 乞丐在大楚是没有户籍的流民,被抓住了是可以直接打死的。 “是。”史家护院们是急忙追上去,大骂道:“站住,给老子站住,你们死定了。” 然而,小乞丐们对城里的道路熟悉得很,是穿街入巷,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史家的护院追了半个时辰,最后只能悻悻而归。 史先生中了鲀鱼毒被灌粪水的事儿也传到知府衙门,古知府高兴极了,就是这事儿有点倒胃口,幸亏宴席已经吃完了,不然他非得吐上一场不可。 古知府没有避讳,把史先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并趁机说道:“你们是读书人,应该引以为戒,不要步史先生的后尘。史家是名门望族,出了事儿还能摆平,可在坐的诸位有多少是能跟史家比拼的?没有那个本事就要老实做人。” 真想作死,等他离任了再说,他可不想被他们连累。 在场的童生听罢,是纷纷拱手回道:“是,学生们谨记知府大人的教诲。” 不过,像薛德这些早就私德败坏,且出身不错的富家子却没把知府大人的话放在心上。 在他们眼里,强了个把两个农家女根本不算什么,百两银子就能摆平的事儿。 可史先生出事儿,对薛德他们的打击还是很大的。史先生倒下,他们去哪里找个更大的靠山来对付顾锦安? 第979章 田家送女 古知府知道薛德他们的心思,心下冷笑,暗道:顾锦安可是明少卿看上的人,你们千万别作,不然会死得很惨。 古知府跟在座的人交代了院试的规矩,以及院试举办的时间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在场的童生们起身,对着古知府拱手作揖:“学生拜别知府大人。” 言罢,三三两两的鱼贯而出。 古知府还给他们准备了回礼,一人一份,连程哥儿都有,由送客的衙役递给他们。 程哥儿拿到回礼很高兴,对顾锦安道:“大哥,知府大人真好,还给我回礼了,不知道里面是啥?” “啥啥啥?呵,果然是下里巴人,张口闭口都是些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俚语,不会说雅言吗?”薛德又来作死了。 顾锦安眸光一寒,目光刺向薛德,冷冷一笑。 薛德从未见过这样的顾锦安,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怒道:“你个泥腿子看什么看?小心本少爷挖了你的眼睛去喂狗!” 顾锦安笑了,笑得如沐春风,对在场的童生以及衙役道:“诸位同科、各位差大哥,你们都听到了,薛德说要挖了我的眼睛,这可是触犯刑律的,等某状告薛德谋害的时候,还请诸位能做个证人。” 薛德脸色一白,怒道:“你胡说什么?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顾锦安笑了:“我也只是随便告告而已。” 话落,收起脸上的笑容,一张俊脸冰冷异常,盯着薛德道:“别以为我不跟你计较你就能放肆,想要毁了你很容易,只要一纸状纸就能让你入狱。即使你家里人能把你救出来,我也还能请身有官职的人帮忙上折子,参你私德不修,夺了你的功名,让你这辈子都别想科举入仕!” 所以你最好放聪明点,别作死。 薛德听罢,脸色惨白,说话都打哆嗦了,可他镇定下来后,又怒道:“还请身有官职的人上折子夺了我的功名,你个乡下泥腿子能认识什么官家人?” 顾锦安笑意更浓,一个一个给他数了起来:“田福县的郑县令算一个、金陵郑家的郑老大人算一个、上官阁老算一个……” “你,你还认识上官阁老!” 在场的童生都听懵了,有人惊呼道:“传言是真的,顾锦安真的跟郑家、上官家的嫡长孙交好,还认识郑大人跟上官阁老!” 砰一声,薛德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到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锦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薛德,是连对付他的兴趣都没有了:“真没用,还没对付你就吓倒了,就这点胆子你还敢狂,也就是在河安府,要是去了江南或者京城,你这样的蠢货不出一刻钟就会被世家豪族、高官勋贵子弟给摁死。” 顾锦安骂完薛德,牵着程哥儿的手走了。 薛德这才回过神来,在顾锦安身后求道:“顾,顾兄,千万别写信给郑大人和上官阁老啊,别夺了我的功名,我是好不容易才考上的,要是功名没了,我会被家里人给打死的!” 倒数第二也是考上了啊,且这是他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万万不能没有了的。 顾锦安不搭理薛德,带着程哥儿、戚康明等人走了。 薛德是在地上坐了片刻,才被其他人给搀扶着离开。 衙役回去后,把这事儿告诉了古知府,又问了一句:“大人,顾案首真的会写信让上官阁老上折子夺了薛少爷的功名吗?” 古知府摇头:“不会,顾锦安没有那么蠢,为了这点小事儿就动用这么大的人脉。” 郑家跟上官家都是留着救命用的,顾锦安除非遇到生死大事,不然不可能去求郑家、上官家。 衙役听罢,心下高兴极了,薛家定会派人来找他探听消息,到时候他把古知府的话一说,少说能拿到十两银子。 古知府正在跟大理寺的狱兵说着今天分发举业文书时的事儿,没空搭理衙役,听完这事后,把他给打发走了。 大理寺的狱兵对于顾锦安的表现很满意:“是个聪明有心机的,不错。” 主子不喜欢那些天真书生,只要这种有心机会办事的。 …… “顾兄,我们先告辞了,明天再一起去你家论会。”徐昭明对着顾锦安说道,他是跟着徐亮一起来的,跟顾锦安他们不顺路。 曲少爷也在旁边道:“某也先告辞了,明天再跟着叔父和尚叔叔一起去找顾兄。” 曲少爷的叔父曲秀才跟尚秀才交好,曲秀才在县试的时候曾经做过顾锦安的保人,而这回曲少爷考府试,曲秀才也陪着来了。 顾锦安笑道:“诸兄,明天见。” 言罢,各自上了自家的骡车,回家去了。 家里来了客人,乃是袁家贵跟田喜旺两家人,说是来感谢顾家的,要不是有顾家出手帮忙,他们如今还在给人做下人,不会过上有宅子有地的好日子。 顾锦安看见他们,有些意外,如今天都快黑了,就算是来道谢的,也没有待到现在的道理。 田喜旺看见他是高兴得不行,急忙带着儿子上来跟他说话:“哟,这就是新科案首吧,长得可真是俊俏,听说还没定亲是吧。” 田喜旺的媳妇则是急忙离开,往后宅花厅方向去了。 顾锦安眉头微皱,看向田喜旺,道:“田伯好。” 田喜旺更加高兴,忙道:“诶诶诶,好好好。” 又继续说道:“都十九了吧,可是大小伙子了,那婚事得抓紧啊。” 又说起顾锦安的婚事来。 顾锦安笑了,田喜旺这目的有点太明显啊,可他并不喜欢田家姑娘,便道:“不急,我曾经立誓,要考上举人才会说亲。” “啥?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就算你一次就考上,也过了二十了,咱们农人哪里有成亲这么晚的?”田喜旺对着顾大山道:“大山呐,你可不能由着安哥儿胡来,得赶紧给他说门亲事,说门当户对的,别往富户里挑,那些富家小姐最是看不起咱们农人,要是娶回来了,你全家都要受她的气!” 田喜旺很激动,田喜旺的媳妇比他还激动,是拉着田惠儿就过来了:惠儿,赶紧见过你顾家哥哥。” 田惠儿看见顾锦安,心里欢喜,是个俊俏有本事的郎君,是福身行礼,柔柔的喊了一声::“顾哥哥好。” 顾锦里听到这声顾哥哥,差点笑出声来。 顾锦安很是不喜,沉着声音道:“喊我顾家大郎就好。” 什么顾哥哥,听得肉麻,且大家都是大人了,这么喊着,让人听了误会。 第980章 留下 顾锦安的脸色发沉,声音发冷,说完还往后推开两步,跟田家人保持距离,只要是正常人见了都知道他不高兴,识趣的就应该到此为止。 可田惠儿是个做事很有目的也很有野心的人,她之所以不乐意给戴老爷做妾,是因着戴家家道中落,已经靠着投奔亲戚过日子,而戴老爷年纪也大了,成年的儿子不少,就算她一嫁给戴老爷就能生下孩子,也分不到什么家产。 但顾家就不同了,家里可是有着一年能赚上百万两银子的营生,且顾锦安年轻俊美还是府案首,连知府大人都看好他,等六月院试一定是能考上的,那就是秀才老爷。 十九对的秀才老爷,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她既然遇上了,岂有错过的道理? 田惠儿把自己的打算给自家爹娘说了之后,这才有了今天的事儿,而顾锦安冷淡的反应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她家条件不好,只要有点抱负的都不可能一下就同意娶她。 因此田惠儿没有着急,只是微微一愣,委屈了那么一下下,便再次行礼,道:“惠儿给顾家大郎哥请安。” 又看向程哥儿,笑道:“你就是程哥儿吧,长得可真是有福气,像是年画里的散财童子似的,我是你田家姐姐,今天跟着爹娘来道谢的,你喊我田姐姐就成。” 程哥儿眨眨眼,看看自家大哥,笑了,对着田惠儿呲牙笑道:“田家姐姐好,田家姐姐,天快黑了,再不回家遇上巡逻的兵士就不好了。” 开口就赶人,把田惠儿气得不轻。 但田惠儿是什么人?今天可是有备而来,闻言笑道:“程哥儿说得是,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言罢,真的跟顾家人告辞,是对三爷爷、顾大山、顾大富、顾大贵等人道:“顾三爷爷、顾大叔,今天太晚了,我们先告辞了。” 顾大山是松了一口气,忙道:“诶,慢走,我送送你们。” 他不太喜欢田家,总觉得田家人今天来家里是有目的的,而那个目的似乎是想跟他家结亲……老实说,他虽然不指望安哥儿成为豪族贵婿,但安哥儿这么有学问,娶的姑娘得识字会看文章吧,不然安哥儿写了个文章,可娶的媳妇却看不懂,那岂不是没话说? 袁家贵也是松了一口气,这田家的胆子真是大,竟然借着上门拜访的机会,想要撮合田惠儿跟顾家安哥儿。 顾家安哥儿可是府案首,将来前途无量的,田家想要做梦可以,可做梦之前能不能先掂量掂量自家的分量? 好在田家愿意离开,没有继续闹腾,袁家贵也放下心来,带着自己的孙子,跟着三爷爷走向大门。 可他们都低估了田惠儿的脸皮,是还没走到顾家大门,田惠儿就突然晕倒了。 砰一声,结结实实的砸在院子地上。 “惠儿,惠儿你咋了?快醒醒,别吓唬娘啊。”田喜旺媳妇是抱着田惠儿就哭:“你的风寒还没好,又被戴家的事情给吓到了,娘就说让你待在家里,不用跟来顾家道谢,可你偏不听,说顾家对咱们有恩,眼见着恩人要回乡下了,你怎么着也得亲自来道谢。如今好了,身子是撑不住晕倒了。” 田喜旺媳妇是唱大戏一般把田惠儿会晕倒的原因给解释了一遍,是说得有理有据,根本不能怀疑。 袁家贵的脸色很不好,这田家想做什么?田惠儿又想做什么?可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不然可就太不要脸了。 三爷爷也很不高兴,他们这些年纪大的,经历过的事儿多,对于田惠儿这一招其实是有所察觉的,知道她晕得不是那么简单。 在场的都是男人,不好去动田惠儿,三爷爷正要喊小吉她们,田喜旺媳妇就架起田惠儿往顾家客堂去了。 田喜旺媳妇长得壮实,被顾家赎身后又得了一笔银子,近来吃得不错,很是有把子力气,架着田惠儿一口气就回到客堂,冲着还在客堂里站着的顾锦安道:“安哥儿快来搭把手,你惠儿妹子晕倒了。” 说着脚下一个踉跄,竟然往顾锦安身上倒去。 顾锦安冷笑一声,拽着程哥儿身子一转,两个跨步就来到客堂门外。 紧接着砰一声,田喜旺媳妇跟田惠儿是砸到地上,疼得脸色都扭曲了。 顾锦里一直躲在客堂小门后看着,见状生怕田家赖上顾锦安,是急忙出来,道:“田家伯娘,您这是咋了?咋摔得这么厉害?赶紧起来,我扶着您。” 结果顾锦里脚上一滑,又拽着田喜旺媳妇跟田惠儿一起到底,不过顾锦里会滚啊,是巧妙的滚了一圈,躲开田喜旺媳妇的身体,让田喜旺媳妇砸到桌脚上,咚一声,头上起了个包。 田喜旺媳妇的眼泪都下来了,带着哭腔道:“顾家丫头,你会不会扶人,看把我们母女两个给撞得,头都要破了!” “田家伯娘,对不住了,要不我再扶您一把?”顾锦里笑着道。 田喜旺媳妇忙道:“不用不用,你站着就好,我自己来,你是个不会干活的,要是再让你扶着,我们母女俩还得再摔一跤!” 顾锦里心下冷笑,知道我不是好惹的就好,那你们还不快滚?再不滚,等会儿可不就是摔上一跤这么简单了,而是让你们尝尝毒药的滋味。 “喜旺媳妇,你们没事吧?咋跑得这么快,我们都快追不上你们了。”袁家贵跟顾大山率先跑了进来,看着田喜旺媳妇,不满的道。 三爷爷也跟着小跑进来了,看见田喜旺媳妇跟田惠儿,以及站在门外不敢进客堂的顾锦安,脸色很不好看,对田喜旺媳妇道:“你们在这里等一等,老头子已经吩咐下人备车了,一会儿就把你们送回去。” 田喜旺媳妇听了哭了:“诶哟,还送什么送啊,顾家三爷,我家惠儿都晕倒了,您别让骡车送我们了,赶紧派骡车去请大夫啊。” 还很大方的加上一句:“医药钱我们家出,就是麻烦你们家的骡车去请个大夫。” 说完不等三爷爷说话,又道:“这里是客堂,惠儿是大姑娘了,不好在这里看诊,我先把惠儿扶去后宅。” 顾大山先前就觉得田家不太对劲,此刻是彻底厌恶田家,这是想干嘛?强行塞人吗? 第981章 病发了 顾大山生气了,开口阻拦:“田嫂子,我家里这几天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村,家里乱糟糟的,不好留人……” 田喜旺媳妇能听他的?是根本不听,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架着田惠儿往后宅冲。 可惜被二庆拦住。 二庆盯着田喜旺媳妇,冷冷道:“后宅重地,外人不可乱进。” 田喜旺媳妇惊了,看看四周,再看看二庆,这丫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动作也太快了吧,她都没看清她就到了自己面前。 田喜旺媳妇很快就镇定下来,问道:“你是谁?” 二庆淡定:“顾家丫鬟。” 田喜旺媳妇眉眼一飞,嘴角一扬,冷笑道:“原来是个丫鬟啊,那别愣着了,赶紧过来搭把手,我家惠儿晕倒了,大山弟妹可是很喜欢我家惠儿的,要是她有个好歹,你就得被大山弟妹提脚卖了。” 这话说得,二庆都想笑。东家夫人可不喜欢你们,是暗示了你们两次天色不早了让你们早点回去,你们都当做没听见。 田喜旺媳妇呵斥完二庆,又生怕被三爷爷他们追上,回头看了田喜旺跟儿子一眼,让他们赶紧拦着三爷爷他们。 田喜旺跟儿子也这么做了,是拽住三爷爷跟顾大山求道:“顾家三爷、大山兄弟,你们帮帮忙,派骡车去请大夫来给惠儿看病吧,她真是病得不轻。” 顾锦里笑了,说道:“田姑娘晕倒了,我们家自然会派骡车去请大夫,你们放心。” 泽子听到这话,立刻去准备骡车。 田家人见了很是高兴,特别是田喜旺媳妇,以为这事儿有门了,只要顾家派车去请大夫,那大夫就得天黑才能到顾家,再把脉看病、熬药,今晚肯定就回不去了。 只要第一天能住下来了,往后就可以有借口留在顾家养病,住上几天,他们家就能放出风声,说些两家要结儿女亲家的话。 这三人成虎,只要传出流言,顾家就不好不负责,那他们家惠儿就能名正言顺的嫁进顾家来。 只要结了顾家这门亲,他们一家就能靠着顾家吃香喝辣、呼奴唤婢,不用守着一座宅子一点地过活。 田喜旺媳妇想得很美,又招呼二庆:“你赶紧过来帮把手啊,怎么当差的?没点眼力劲。” 他们家在戴家做下人的时候,可是听见主子咳嗽一声都要上前询问伺候的,这顾家的丫鬟真是不懂规矩。 不过没关系,等惠儿嫁过来后,会好好训斥这些丫鬟,教她们怎么当差的。 二庆当做没听见,就拦在她们身前不动。 田喜旺媳妇怒了:“你个丫鬟是怎么回事?还有没有点规矩了?行行行,我不用你帮,你赶紧让开。” 让开? 做什么美梦呢? 二庆不让,田喜旺媳妇气得不轻。 顾锦里走了过来,握住田惠儿的手,一边悄悄给她把脉,一边道:“田家伯娘别急,二庆也是按照规矩办事。” “啥?她拦着二门不让我们进去还是按照规矩办事?我们再怎么说也是你家的客人?哪有客人在主人家晕倒,主人家的下人却不出手帮忙的?”田喜旺媳妇很生气,想要发火却又顾忌着田惠儿的交代。 惠儿说了,他们家是要跟顾家结亲,不是结仇,小算计可以,但不能撕破脸。 顾锦里道:“咱们都是逃过荒的,知道有些人病了不是小病症,而是瘟疫,我家怕这个,就定了一条规矩,在没有确定客人得的是什么病之前,不能往后宅里带。要是瘟疫,这全家都得遭殃,所以您还是等等吧。” 田喜旺媳妇懵了,没想到顾锦里会拿瘟疫说事儿,是气笑了:“顾家丫头,你咋能这么说?我家惠儿好好的,就是个小病,怎么到你嘴里就成瘟疫?” 顾锦里笑得很甜呀,对田喜旺媳妇道:“这病没确诊之前都说自己是小病,老顾家那几个也不相信自己得了花柳病,结果呢?所以您还是耐心等等,这样大家都好。” 说完,藏在手掌里的针是直接扎进田惠儿的手腕里。 田惠儿吃痛,却忍住没有睁眼。 她得撑住,只要撑过去就能留在顾家过夜,只要能住进顾家,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可泽子已经带着三奶奶和崔氏来了。 陈氏爱八卦,能错过这等好戏?也跟来了。 她一看见被田喜旺媳妇架住的田惠儿就嚷嚷起来:“诶哟,田嫂子,你家惠儿咋晕倒了?莫不是得了什么恶症,现在病发了?那可不得了啊,得赶紧送她去医馆看诊,免得送晚了就完了。我帮你把她抬上骡车吧,来来来,你让让。” 说着是屁股咚一声,撞向田喜旺媳妇,把田喜旺媳妇给撞开,再双手拽住田惠儿,手一翻,直接把田惠儿转到自己背上,背起田惠儿就跑。 田喜旺媳妇懵了,发生了什么?她家惠儿怎么不见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陈氏已经背着田惠儿冲到大门口。 田喜旺媳妇急忙招呼自家男人跟儿子追上去:“大贵弟妹,你站住啊,我家惠儿就是小病,不用去医馆,等大夫来就好!” 陈氏呵呵,根本不搭理田家人,把田惠儿背出大门后,直接砸进车厢里,对泽子道:“田家丫头得了重症,等不得的,你赶紧送她去柳家医馆。” 柳大夫爱钱,医药费都是往贵里收的,这田家太会做梦,得让他们破财冷静冷静。 “诶。”泽子应着,正要驾车离开,却被陈氏给拽了下来。 “你不能去,你是安哥儿的小厮,要是把田家丫头送去医馆定会传出闲话来,赶紧下来。”陈氏冲着追出来的顾大贵道:“你,驾车送田家丫头去柳家医馆!” 是把泽子拽下,把顾大贵给推上骡车的前车板子,再一拍骡子屁股,骡子撒开蹄子就跑。 顾大贵差点就吓死了,赶忙拽住绳子控制骡车,而田喜旺他们则是在后面追,等追上的时候,骡车已经出了顾家宅子的街口。 田喜旺媳妇气疯了,大骂顾大贵:“顾大贵,你想做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不是?带着我家闺女就跑,你什么居心?!” 顾大贵自己都懵着,是对他们道:“我儿子过几年都能娶媳妇了,还能有啥居心?你们这么说也不怕坏了自家姑娘的名声?赶紧上来,我送你们去医馆。” 田喜旺媳妇不服,不想去,是钻进骡车里想问田惠儿拿主意,可田惠儿这回是真的晕了,顾锦里给她扎的那一针里有毒,她是想醒来挽救这场混乱都不行。 第982章 女救男 田喜旺媳妇想要招呼自家男人、儿子把田惠儿给搬下骡车,可她发现田惠儿是真的晕死过去后,急得大叫:“他爹,他爹你赶紧过来看看啊,咱们惠儿真的晕倒了。” 顾大贵:“……” 敢情你家田惠儿先前是假晕的? 田喜旺父子听罢,也开始怕了,生怕田惠儿有个好歹,不能嫁进顾家帮衬娘家,是想了想,对顾大贵道:“赶紧送我们去医馆!” 先给惠儿看病再说,反正顾家是跑不掉的,等惠儿好了他们再登门继续说亲事就成。 啪一声,顾大贵一甩鞭子,驾着骡车带他们去了柳家医馆。 柳大夫已经从史家回来,刚洗完澡出来就听说有病人上门了,还是坐着骡车来的,那肯定是有钱人家,他哪里能放过?是晚饭也不吃了,亲自看诊。 不过看诊之前,他很是善良的问了田喜旺媳妇一句:“老夫是柳家医馆医术最好的大夫,如果你们要老夫亲自看诊,那诊金有点小贵。” 田喜旺还是在乎银子的,问道:“小贵是多贵?” 柳大夫:“也不是很贵,就是富家少爷、小姐们看病的价钱。” 田喜旺听罢有些犹豫,他知道富家少爷、小姐看病的诊金都不便宜。 田喜旺媳妇则是骂道:“你磨叽个啥?不就是十几两的诊金吗?把咱家惠儿看好了,等她嫁到顾家去,可是能换来十几万两银子的。” 十几万两银子! 柳大夫听罢身子都坐直了,摆出一副神医的模样,用高深莫测的语调说道:“这姑娘的命金贵,那可是得好好看看,不然以后可是会影响子嗣的。” 田喜旺媳妇急了:“啥?我家惠儿这病还会影响子嗣?诶哟,那可不能耽搁,您老赶紧给看看啊。” 要是惠儿生不出来,即使嫁到顾家去也是会被休回家的。 柳大夫闻言,开始给田惠儿把脉看诊,不过……这脉象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像是得了咯血症般,脉象很弱,可看着又不像是要死掉的样子。 且这个姑娘好像中毒了? 不过柳大夫并不敢确定,只因单靠把脉,他是把不出这个姑娘到底有没有中毒的,只能验。 可奇怪的是,他用这个姑娘的血液查验了个把时辰,得出的结果却是她体内没有任何毒素。 田喜旺媳妇见柳大夫是折腾了个把时辰,以为田惠儿真的得了什么绝症,差点就给吓得晕死过去。 不过好在最后柳大夫说:“如今还不能确定,你们先在医馆住下吧,等明天你家女儿醒了再看。” 要是醒来没啥事儿,那就是没大病症,若是醒来后咯血或者再晕倒的话,可能就是中毒或者得了绝症。 田喜旺一家没办法,只好住下,不过住在这里也是要银子的,他们想要找顾大贵拿银子,可顾大贵早就不见了人影。 田喜旺媳妇骂道:“抠搜的顾大贵,跑得比老鼠好快。呸,真以为我们问你借了银子会不还吗?” 等惠儿嫁给顾锦安后,她家有的是花不完的银子。 …… 顾大贵早就回到了顾锦里家,跟他们说着医馆里的事儿,还把田喜旺媳妇的那句“咱家惠儿这回真的晕了”告诉了大家伙。 “那田家丫头先前应该是装晕的。” 陈氏听罢,是下巴一扬,得意的道:“老娘早就看出那丫头片子是装的,不就是想赖在小鱼家,好嫁给安哥儿做媳妇嘛,这等伎俩打量谁不知道呢?她要是真想嫁给安哥儿,那就该换个法子,来个女救男,再把男人抬回家里去。” “那男人在姑娘家住上一晚后,得知自己是被姑娘救回家的,为了姑娘的名声,也为了报恩,不得赶紧娶了那姑娘?田家丫头就是法子没用对,都啥年头了,还想用这种娇弱的手段赖在男人家里。你赖在男人家里男人就能娶你了?人家爹娘是蠢货吗?不得摁死你这个狐狸精!” 陈氏是慷慨激昂的说着,说得口水都喷到桌子的点心上。 三奶奶嫌弃的瞪她一眼,骂道:“说话就说话,吼啥吼?这点心都是你的口水,让大家伙还咋吃?” 陈氏笑道:“大家要是不吃,我就拿回屋里吃,最近半夜起来饿得慌,得有点东西填填肚子。” 三奶奶怒道:“你做梦,这些点心可是知府大人给的回礼,你别想一个人吃光。” 说着是把叠在上面的一层点心给弄到黄纸上,把放在底下的点心连着盘子端走了。 陈氏也不生气,而是美滋滋的拿起放在黄纸上的点心吃。 正吃得高兴的时候,却发现顾大贵像见鬼似的瞪着她,立刻怒了,吼道:“看啥看?没见过老娘是咋地?” 顾大贵抬起手,指着她,哆嗦着问道:“当年我被隔壁村的林小霸王放狗欺负,被他家的狗追着掉进水塘里,你出来救了我,还给我弄了一身干净衣裳来……这事儿是不是你算计好的?林小霸王是你买通了来欺负我的对不对?” 他跟陈氏并不是媒人说和的,而是他自己看上的。 他会看上陈氏,正是因为陈氏救了他,还冒着被家里人毒打的危险,偷了她兄弟的衣裳出来给他穿,还给他东西吃。 虽然给的是两个野菜高粱饼,害他吃得都拉伤了嗓子,可他还是很感动啊,觉得陈姑娘对他真好,是被家里人毒打也要帮他。 从那以后,他跟陈氏就从还衣裳、还粮食,发展到求着家里人去陈家提亲,要娶陈氏做媳妇。 可他刚刚听到了啥? 难道当年他以为的救命之恩是陈氏自己设计的? “旺哥儿周岁的时候,我去镇上置办抓周的物件,遇到林小霸王,他说我能娶到你是他的功劳。当初我听了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说咱俩的缘分是因着他欺负我而起的。现在想想,原来他说的是另一个意思!” 顾大贵快气死了,怒道:“你这个臭婆娘,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算计我!” 陈氏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这没个把门的嘴巴,怎么嘴皮子一嗦啰就给说出来了。 不过陈氏并不怕顾大贵知道当年的真相,是叉腰吼道:“咋的?就算是我先看上你的,让林小霸王放狗追你,哪又咋样?我要是不这么做,你个木头脑袋啥时候能看见我?” 她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破落户,根本没有好人家敢上门提亲,来的都是些鳏夫老光棍,想让她去做继室的。 她不乐意嫁给那些人,是扒拉着十里八乡找好后生,最后扒拉出几个来,其中一个就是顾大贵。 第983章 你讹诈啊 可顾大贵他瞎啊。 她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他下学的路上等着,是雨天没戴斗笠、晴天在他面前摔跤、连路边的土沟跟小河她都跳过了,可顾大贵是压根没看她。 陈氏差点被他给气死,老娘都送到你面前来了,你就搭把手来个英雄救美会死吗? 最后没办法,陈氏只能改变路数,来了个女救男。 结果顾大贵是感动得不行,知道她被家里爹娘兄弟打了,大晚上的就跑到镇上医馆去,把她的症状说了,买了药回来给她吃。 知道她在家里吃不饱,是时常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拿去给她吃。 这么来往了半年,他们的事儿被两家大人知道了,顾家这边气得要死,她娘家是狮子大开口,总之是折腾了一段时间,最后终于成亲了。 顾大贵气得要命,指着她道:“你个婆娘,算计我还有理了?” 他以为她是个被家里人欺负没有靠山,只能靠着自己的小可怜,没想到她把他当真傻子,算计他,他一颗真心是喂了狗了。 “我怎么算计你了?当年你不也喜欢我!”陈氏根本不怕,她如今地位稳固,手里拽着全家的银子,还有两个儿子傍身,就算顾大贵跟她生气,也不可能休了她。 顾大贵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他当年确实喜欢她,可他那是真心啊,她却是算计! 三奶奶懒得听他们吵架,气道:“吵啥吵?赶紧滚回你们的院子去,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说啥喜不喜欢,要不要脸?” 顾大富也道:“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有啥好吵的?赶紧回屋去收拾东西吧,咱们过两天就要回村了。” 陈氏倒是不怕丢脸,但顾大贵是读过书的,脸皮没她厚,闻言是气哼哼的走了。 陈氏还在客堂里揣点心,被三奶奶给打了:“你个吃啥啥不够的东西,把自己男人都给气走了,还不赶紧过去说几句好话,等他真跟你离了心,你就哭去吧。” 陈氏得意的道:“就他?我早就把他身上有多少跟筋给摸清楚了,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说是这么说,但陈氏还是很在乎顾大贵的,揣上点心后,急忙追了上去。 二庆把这事儿告诉顾锦里的时候,顾锦里差点没笑死:“没看出来啊,大贵婶年轻的时候还挺会来事儿。” 奇才,奇才啊,敢想敢干,也不怕搞砸了被人给摁死。 又看着顾锦安、程哥儿道:“大贵叔这回应该是真生气了,咱们要不要赌一赌,看大贵叔会不会休了大贵婶?” 顾锦安道:“不可拿长辈开玩笑。” 大贵叔跟大贵婶可是他们的族亲。 顾锦里笑笑,没有再说陈氏的事儿,而是说起薛德:“大哥真的不用我给薛德下毒?” 顾锦安摇头:“不用,薛德已经被我震住,且他弄大表妹肚子,打脸俞老大人家,俞家跟俞老大人的门生不会放过他,以后有他的苦日子过。” 顾锦里听罢,点头答应了,又说起田惠儿的事儿:“她的事儿,大庆跟游安他们会处理,大哥不用担心,安心准备院试就成。” 原本把田家弄来是为了让他们作证,证明顾老太年轻的时候就开始跟黎大人偷情,可田家竟然敢把主意打在大哥的身上。 还耍心机装晕想要赖在她家里,简直是找死。 顾锦安道:“那个田惠儿是个狠人,让大庆跟游安他们处理干净,不然恐怕田家会反咬咱们一口,再拿老顾家的事儿威胁咱们。” 田喜旺家跟袁家贵家都是他们找来指证顾老太的。 顾锦里道:“大哥放心,把他们找来的时候就预料过他们会反水,早就想好了对策,田家想用老顾家的事情来威胁我们,不可能。” 顾锦安听罢,放下心来,又看向坐在一旁做功课的程哥儿,问道:“可写完了?” 程哥儿的笔一勾,落下最后一笔,笑道:“写完了。” 今天功课很少,只写了两刻钟就没了。 顾锦安看着程哥儿的笑脸,心里很愧疚,说道:“程哥儿,对不起。” 程哥儿一愣,明白过来大哥说的是今天在府衙里的事儿,笑道:“大哥不用说对不起,我知道大哥这么做是为了我好。” “可大哥算计了你。”顾锦安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算计自己的家人,可今天他却这么做了。 程哥儿摇头,道:“这不是算计,而是磨砺,大哥对我够好了,要是再什么事情都帮着我挡着,以后我就要成为二姐说的废材了。” 他挺着小胸脯道:“我是要做大英雄的,不想做废材。” 顾锦安听得鼻子发酸,心里很是欣慰,艰难的过了这么多年,曾经以为会死掉的小弟,已经长大了。 顾锦里受不了这种悲伤的气氛,忙道:“别说这些了,咱们说点开心的,比如……” 她看向顾锦安,笑道:“大哥,你不喜欢田惠儿,那你喜欢啥样的姑娘?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或者是,泼妇?” 程哥儿听罢,也围了过来,攀着顾锦安的手臂问道:“对啊对啊,大哥喜欢啥样的姑娘,想要娶谁做我们的大嫂?” 啪一声,程哥儿的脑袋被顾锦安打了一下,再拽开他攀着自己手臂的手,把他拎到一边的椅子上:“坐好。” 又道:“这是大哥的事儿,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程哥儿道:“怎么不懂,大贵婶天天张罗着要给德兴哥娶媳妇,还把大哥拿出来说,说大哥也要赶紧找媳妇了,要是再打光棍下去,会被村里人怀疑有病。” 顾锦安听罢,气道:“什么有病,不许乱说话。” 又道:“时辰不早了,你们收拾收拾,我先回屋睡觉了。” 竟是脚底抹油,溜了。 顾锦里跟程哥儿见顾锦安跑了,在正房里哈哈大笑:“大哥竟然也有怕的时候。” 突然很期待大哥娶媳妇,看看大哥脸红的样子。 顾锦安听到了,却没有回头训斥他们,由着他们笑话,加快步伐进屋,砰一声把屋门关上。 不过,他也有想过自己将来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人? 首先必须是他喜欢的,其次人的品行要好,还有脾气不能像小鱼那样凶悍,也不能像大姐那样娇弱,他不在家的时候,要是家里遇到事儿,她能先扛起来,把家给管好。 还要识字懂文章,最好还懂些官场上的事儿,这样他入仕后,也能跟她有话说,反正就不可能娶田惠儿那样的。 …… 田惠儿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柳大夫给她仔细的把脉过后,说道:“没啥大碍了,抓了药就能回家静养。” 原本以为这个姑娘是中毒,或者是有什么隐疾,结果醒来后一看,根本没啥病,应该就是突然体力不支晕倒了。 不过,就算不是什么大病也是要给钱的:“诊金加上药钱、住宿钱,一共是三十两银子。” “啥?三十两,你讹诈啊!”田喜旺听到要这么多银子,是惊得跳起来:“三十两啊,就看个病,还是啥病都没看出来的,你就敢要我们三十两,你是不是疯了?!” 第984章 她能得到两个好处 柳大夫听了很不高兴:“昨天傍晚你们来看诊的时候我就问过你们,确定要老夫亲自看诊否?老夫的诊金可是有点小贵。你们当时很豪横,说不缺银子,让老夫亲自看诊。如今又嫌贵,你们是什么意思,还想赖账不成?” 田喜旺一噎,想起柳大夫确实问过他们这话,可是:“你当时只说有点小贵,我们怎么知道竟然要那么多银子,你分明就是故意没把诊金做清楚,想要讹诈我们!” 柳大夫冷哼一声:“老夫明明说了,诊金是普通富户少爷、小姐看诊的银子,你可知道府城富户请老夫去看病,出诊费是多少吗?高有百两,少则三十两,如今只收你们三十两,你们还想怎样?” 又指着田喜旺道:“你还敢嫌弃老夫没有给你家闺女看出大病来,你就这么希望你家闺女得绝症?我昨晚可是花了个把时辰来查验她有没有中毒的,这些不需要给银子?又给她用了不少好药,还管了你们一顿肉饭。这诊金、药钱、验毒钱、饭钱、住宿钱,加起来只要你们三十两,老夫这辈子都没做过这样的善事,你们还敢嫌贵!” “老夫也看出来了,你们家就是表面光,其实没有那么多银子,想着你们家里的日子不宽裕,这才没有跟你们算得那么清楚,既然你们不识好歹,那咱们就一笔一笔的算吧。” 说罢,立刻喊来自己的徒弟:“老三,把田惠儿的账本拿来,一笔一笔的跟他们算清楚,要是他们敢赖账,咱们就报官!” “是。”柳大夫的三徒弟拿了田惠儿的账本过来,跟田喜旺一家算账,结果光是昨晚他们吃的人参炖鸡就要二十六两银子:“鸡虽然不贵,可人参却是用的医馆里的上好野山参,你们说田惠儿晕倒了,只能吃流食,要给她喝人参鸡汤。我们说了可以卖给你们一碗,可你们贪嘴,说自己也没有吃饭,就连锅端走了,等药童通知我,我赶过去要劝你们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堆嚼碎的鸡骨头了。” 这家人比较狠,是连鸡骨头都不放过,要嚼碎了吸完味道才会吐掉。 田喜旺听到人参炖鸡要这么多银子,差点吓晕过去,指着柳大夫的徒弟骂道:“讹人,讹人啊,这么贵的东西,我们吃的时候你们咋不说?” 柳大夫的徒弟冷笑道:“吃之前药童跟你们说过了,你们吃完后,我也跟你们说了人参炖鸡很贵,可你们说家里有贵婿,贵婿家里的银子堆成了山,你们不差那点钱。” 旁边的一个药童还指着田喜旺的儿子道:“你家儿子今天早上还去我们医馆厨房翻了一遍,煮了我们十个鸡蛋,要不是厨房的人拦着,他得把我们厨房的一篮鸡蛋都吃光。” “又吃了十个鸡蛋?”柳大夫快气死了,指着自家徒弟道:“老三,记上去!” 这田家小子是饿死鬼投胎吗?一次吃十个鸡蛋,敢情吃的不是你家的蛋,你是一点不心疼。 “不能记,不能记。”田喜旺急了,不想给鸡蛋钱。 外屋正乱糟糟的算着账,田惠儿就被田喜旺媳妇扶出来了。 田惠儿看向柳大夫,问道:“大夫,我可是中毒了?” 她不蠢,知道自己是被顾锦里用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后才晕倒的,因此听说柳大夫昨晚给自己验过毒后,立刻出来询问。 柳大夫看见她,心里很是不喜,却还是回道:“你没中毒,好得很。” 田惠儿皱眉:“我不信。” 柳大夫听罢,气得想拿针扎晕田惠儿:“呵,你个小丫头,你还不信了?老夫昨晚为了查验你有没有中毒,可是浪费了个把时辰,费了不少发毒的药材的,全都给你验过了,你没有中毒。” 又加上一句:“要是不信,你就去京城找御医给你验毒,在江淮你是验不出来的,因为老夫不才,乃是江淮对毒素最有研究之人!” 就是这么厉害! 田惠儿听得皱眉,把自己的手递给柳大夫,道:“大夫,昨晚我被人扎了一针,真的是因为这个才中毒的,你看看我的手腕,还有一个针眼。” 柳大夫不耐烦的道:“你的手腕上可不止一个针眼,而是一堆针眼。昨晚为了救你,我给你行过一轮针,把手腕上的穴道都扎了一遍。” 所以这时候你让老夫来给你看针眼,你故意找茬吧? 柳大夫懒得跟田家人废话,说道:“老夫给你们两条路,一是麻溜地付钱走人,二是继续赖账,老夫把你们告上官府,让你们坐牢抵欠账!” “不能告官,不能告官啊。”田喜旺一家还是很害怕官府的,要是被人告了,他们这种刚刚赎身的人家,是一进衙门就得先被打一顿的。 田惠儿也害怕上公堂,她一个姑娘家,要是被人告上公堂,堪比被卖进楼子里接客,是坏了清白的大事儿。 因此,田惠儿想了想,道:“大夫,我家没带那么多银子在身上,还请您派药童去顾家……” 田惠儿顿了顿,不知道这让医馆的人去顾家要银子的做法好不好? 田喜旺媳妇听罢,却是笑呵呵的道:“柳大夫,顾家小子就是我未来的女婿,我们昨天还在他家做客,你派人去顾家,把惠儿生病的事儿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送银子来。” “顾家?顾案首家?”柳大夫皱眉,很是不相信他们的话:“你们没疯吧,那顾案首怎么可能是你家的女婿?” 就算顾锦安眼睛再瞎也不能瞎到这份上吧?田家人一看就是吸血虫,跟田家结亲,顾家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够填的。 田喜旺媳妇道:“咋就不可能是我家女婿?我家惠儿这么好看,哪里配不上顾家小子了?!” 柳大夫冷哼:“哪都配不上。” 田惠儿听到这话,脸色很是不好,静默一会儿,压下心中怒火后,对柳大夫道:“大夫,我们实在拿不出这么多医药钱,在府城只认识顾家……您老派药童去吧,就说我家向他家借银子救命。” 田惠儿把要钱改成了借钱,而这一改,她能得到两个好处。 一是靠着柳家医馆去顾家的事儿,告诉全城的人,她跟顾锦安的关系不一般,让全城百姓误会他们是未婚夫妻。 二是借银子名头好听,不会惹顾家反感,顾大山跟崔氏都是好说话的人,听说她家是借银子救命,一定会借。而她家还能通过还银子继续跟顾家联系,不至于顾家离开府城后,断了两家的往来。 第985章 新对象 柳大夫听罢,没有立刻让药童去顾家,而是冷笑起来:“你这丫头心机够深的,竟是要算计老头子,让我们柳家医馆给你去做先锋谋顾家。” 田惠儿大惊,没想到柳大夫会看穿她的心思,是急忙否认道:“柳大夫误会了,惠儿没有这个意思,实在是在府城里我们只认识顾家人,如今遇到难处,只能求助顾家。” 说着眼圈一红,泪水一涌,竟是掉起眼泪来,看着好不委屈。 柳大夫是腻歪急了,轻蔑的道:“哭什么哭,整得我们医馆要谋害你们似的。” 又道:“小姑娘,你很聪明,你想要谋那顾案首,老夫也不会阻拦,可你错就错在想要利用我们柳家医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柳家医馆是那么好利用的?” 见田惠儿想要否认,又道:“你别急着喊冤,就你这点伎俩,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能看不出来?更厉害的手段都骗不我,所以你还是省省吧,我是不会上当的。” 田喜旺一家是脸色通红,指着柳大夫道:“你个老头子胡诌什么?你这是在坏我家惠儿的名声!” “啊呸,你女儿还没跟顾案首定亲吧,可你们一直嚷嚷着顾案首是你们的女婿,这不是在败坏你家女儿的名声?”柳大夫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因此很善良的提醒他们一句:“顾案首是童生老爷,在大楚算是有功名的人,你们没有聘书跟定亲信物就敢这么胡说八道,要是他去衙门告你们,你们轻则被打,重则流放。” 大楚的阶级制度很森严,奴籍不得娶良籍、白身想要状告身有功名者要先打杀威棒,而白身敢诬赖身有功名者,会被重判。 田喜旺一家听罢,是吓得不轻,连田惠儿也被吓到了,可她不服,她不过是想嫁给一个有前途的才俊,带着全家过上呼奴唤婢的好日子有什么错? 难道非得让她过着苦日子才行吗?! 田惠儿很是不服,想要争辩,可又压抑着没有开口。 柳大夫看着她愤愤不平,还带着怨恨的脸,冷笑道:“老夫说过了,你想过好日子可以,你想去谋顾案首也可以,但你休想利用我们医馆。” 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只想着算计所有人来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可你从来没有想过,别人乐不乐意被你算计?” 这话比当众扇耳光还要让田惠儿难堪,一双好看的杏眼是喊着阴鸷,盯着柳大夫。 柳大夫是丝毫不怕,一个小姑娘罢了,还能杀了他?且他没错,也不是吃素的。 柳大夫不再理会田喜旺一家,而是吩咐自家徒弟:“去把袁家贵找来,想来他会付这笔银子。” 袁家贵、田喜旺一家曾经一块上公堂去状告过顾老太,这事儿经过说书先生一说,满福城的人都知道,也知道袁家贵他们暂住的地方,去把人找来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儿。 柳大夫之所以这么做,是舍不得银子,虽然把田喜旺一家投入大牢很爽,但他会亏本啊! “是。”柳大夫的三徒弟立刻带着一名药童去找人。 田惠儿急了,想要去阻拦,却被几个冲出来的药童用木棍拦住。 田喜旺媳妇像是抓住柳家医馆的大把柄般,叫道:“好啊,你们还敢拦着我们,你们这是囚禁,是犯了刑律的!” 毕竟是在戴家做过下人的,田喜旺媳妇也知道囚禁二字。 柳大夫道:“你们欠钱不还,身为你们的债主,老夫有资格把你们关起来,直到你们还钱为止。都给我进去,等袁家贵拿银子来了,你们就能走。” 田喜旺一家都是凶悍的,闻言想要硬闯,可被药童们打了几棍子后,又怕痛的乖乖回屋。 不过,田喜旺的儿子道:“爹娘,其实让袁老头拿银子来赎咱们挺好的,听说那个叫啥三郎的,多给了他一笔银子,得到的银钱可是比咱家多得多,他帮咱们出个医药钱,那是咱家赚了啊。” 田喜旺夫妻一听,觉得对啊,立刻夸道:“还是咱们儿子聪明。” 可田惠儿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就只会盯着一点蝇头小利,要是能拿下顾锦安,得到的可是金山银山! 不过…… “你说的三郎是秦三郎?他给了袁老头多少银子?”田惠儿突然问道。 田喜旺的儿子挠挠头,道:“不太清楚,是听袁老头的孙子说的,说是一笔能养到他长大,并且娶媳妇的钱。” “诶哟,那可是不少银子了,少说也得有一百两吧!”田喜旺媳妇是眼睛都亮了,又气道:“咋咱们家没有?都是一起来作证的,这样薄待咱们,小心咱们把他们请我们作证的事儿说出去!” 田惠儿却是心思一动,回想起那个把他们接来的秦三郎……模样很是英俊,就是煞气太重,可年纪轻轻已经是百户大人、顾家的营生里也有他的一份、爹娘兄弟都死光了,家里就一个爷爷,要是她嫁过去,不用受婆婆的气,是能立刻掌家管钱啊! 田惠儿发现新对象后,是一扫之前的阴霾,心花怒放,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愉悦。 哼,顾家看不上她是吧,那她就另外找一个,想来秦哥哥是个武将,定是爱她这种娇弱姑娘的,只要她在他面前哭上一场,再那么一晕,定能把这粗人的心肝给牢牢抓住,成功嫁去秦家做百户夫人。 不得不说,田惠儿是个牛人,为了能过上好日子,是狙击所有好后生。 …… 半个时辰后,袁家贵匆匆赶来了,看见田家人,很是恼怒,说道:“你们是刚过上两天好日子就想找死啊,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们,以后你们家是生是死都别再来找我!” 柳家医馆的人找到他,把田喜旺一家的事儿告诉他的时候,他真真快气死了,这田家当真是野心不小,竟然敢打顾锦安的主意。 人家可是府案首,将来的秀才公,他田家是什么?刚刚被赎身奴才,良民户籍还没捂热乎呢,就敢嚷嚷着顾锦安是田家的女婿,疯了吧! 田喜旺一家还指望着袁家贵给他们付医药钱,是被袁家贵骂了也没有还口,只催促着:“袁老,您赶紧救救我们啊,这柳家医馆他讹人。” “呸,你们可闭嘴吧,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要是不想去坐牢,就老实待着。” 袁家贵骂完他们后,给柳大夫赔礼道歉:“柳大夫,对不住了,乡下人不懂规矩,您别动怒。” 又问道:“这医药钱一共是多少?” 第986章 运气好 医药费已经重新算过,比之前的三十两多了很多:“诊金三十两、药钱八两、验毒钱十两、住宿钱五两,人参鸡汤钱二十六两,一共是七十九两银子。” 袁家贵大怒,指着田喜旺一家骂道:“你们还敢吃人参鸡汤,那人参可是老爷们吃的好物,你们也敢下口!” 田喜旺道:“这不是惠儿病了嘛,得吃点好的,我们这才吃了鸡汤,谁知道他们医馆的鸡汤这么贵,简直是……” 讹人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袁家贵给打断了。 “闭嘴,再敢多话,这银子你们自己出!”袁家贵是厌恶死了田家,当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靠着顾家赎了身、买了宅子跟地,不想着好好过日子,却想着怎么算计顾家。他们知不知道顾家有本事给他们赎身并弄到新户籍,就有本事让他们消失。 田喜旺媳妇笑道:“我们这不是心疼您老的银子嘛,这七十九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可是泥腿子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巨款呢。” 一个刚被赎身出来的奴才就敢看不起泥腿子,泥腿子起码是良籍,比你这做过奴才的人强。 田喜旺媳妇说完又试探着问道:“袁老,听说秦家小子给了您一笔银子,给得挺多的吧,要不您咋有银子帮我们家付医药钱?” 袁家贵冷笑出声:“呵,谁说老头子要给你们付医药钱?” “啥?您不帮我们给银子了?诶哟,你怎么能变卦?这不是要了我们一家人的命吗!”田喜旺媳妇是哭叫出声,指责袁家贵:“你别想说话不算数,要是不给这笔银子,就是要了我全家的命!” 袁家贵见田喜旺媳妇撒泼,当真是不想帮他们了,可他要是不帮,田家人就会去顾家闹,那顾锦安的名声就要受牵连。 算了,还是他先扛下来吧。 不过…… “我最多给你们出五十两,剩下的二十九两你们要自己给。” “别想跟老头子哭穷,你家得了多少钱,我心里有数,老老实实把这二十九两给了,不然你们就得给七十九两。” 田喜旺夫妻不想给,想要狠狠吸袁家贵的血,可田惠儿却道:“爹娘,袁爷爷帮了咱们这么多,你们就别再闹了,把银子给了,咱们赶紧回去。” 秦哥哥似乎对袁老头不错,她可以用袁老头来接近秦哥哥。 田喜旺的儿子舍不得钱,不想答应,可被田惠儿阴鸷的目光一瞪,是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说话。 最终,田喜旺夫妻一人拿出一半的银子,给了柳大夫。 柳大夫收了银子后,对袁家贵道:“看看吧,他们家是有银子的,就是不想给。” 田喜旺一家听罢,脸色涨红,怒道:“你个庸医,银子已经给你了,还不闭嘴?找打是不是?” 呵! 柳大夫冷笑一声,直接吩咐自家徒弟:“老三,给我打出去,以后不许他们再登咱们柳家医馆的门,再放话出去,让全城的医馆、药铺、大夫都小心着点,这田喜旺一家喜欢赖医药钱!” 田喜旺媳妇是个能闹腾的,听到这话哪里肯罢休,是张口就想骂人,却被药童的棍子给打了。 砰砰几声后,田家人被狼狈的打了出去。 袁家贵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柳大夫:“给您添麻烦了。” 柳大夫没收:“你留着吧,原本就是只想收他们三十两银子的,是他们自己找死,非要逼着老夫跟他们细算。如今已经教训过他们,你的那份银子不用给了。” 袁家贵很是震惊,又给了一回,见柳大夫不收后,这才收起银票,对柳大夫躬身行礼道谢:“多谢柳神医。” 柳大夫正在心里骂自己太善良,不该不收这五十两银票,听到柳神医三个字,眼睛是叮一下就亮了,拽着袁家贵的手离开屋子,去了前铺,给他拿了十包药:“来来来,不要客气,拿着拿着,吃完后你的身体会比之前好很多。” 袁家贵有点懵,这柳大夫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前铺的药童们也惊了,这,柳大夫他竟然大方了!他是疯了吗? 不过,在袁家贵喊了一声柳神医后,药童们的震惊没了,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 柳大夫最讨厌别人说他不如肖大夫,最乐意听到别人喊他神医或者是说肖大夫不如他,每次听到都要给人免费看诊再送个药的。你不收还不行,不收就是看不起他,那句神医就不是真心喊的! 袁家贵懵了片刻后,也回过味来,笑着把药收下了:“老头子多谢柳神医。” 是说了不少好话后,这才离开。 田喜旺一家没有走,在外面等着他,见他拿着这么多药出来,更加认定他得了秦三郎不少银子。 “没想到啊,秦家那个冷冰冰的小子这么有钱。”田喜旺感慨道,可袁家贵根本不搭理他们,是快步回了住处。 他们住在城西的两座相邻的小院子里。 小院只有三间屋子,院墙是用土砖围起来的,跟城东、城南、城中的大宅院不能比,是专门租给一些市井小民住的,一个月五百大钱,游安给他们付了三个月的租金。 “爷爷,您回来了。”袁家贵的孙子恩哥儿看见自家爷爷回来了,赶忙出来接人。 袁家贵笑着摸摸他的头,道:“诶,爷爷回来了,小荷呢?身子可好些了?” 袁家是有一对孙子孙女的,孙女年纪比较小,又逃过荒,身体很是不好,时常会晕倒或者呕吐。 “妹妹很好,还说要学着给咱们洗衣服呢。”恩哥儿接过袁家贵手里的药包,抱着进了院子。 田家人想要跟进去,却被袁家贵拦住了:“站住,咱们两家关系断了,以后别再来往了。” 田家人听到这话,脸色很不好,要不是有田惠儿拦着,肯定要破口大骂。 等他们回到自己的住处后,田喜旺不解的道:“惠儿,你拦着我们做啥?那袁老头就是个不识好歹的。” 田惠儿笑了起来,把自己盯上秦三郎的事儿说了出来,又道:“咱们得向袁老头套话,所以不能硬来,惹急了他,他不帮咱们咋办?” 最后还说了一句很有学问的话:“小不忍则乱大谋,咱家如今得先忍着。” 第987章 秦哥哥 田喜旺夫妻听罢,立刻夸道:“还是咱们惠儿聪明,脑子一转就又给咱们转出个金龟婿来。成,咱们听惠儿的,你咋说爹娘就咋做。” 当初顾家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害怕顾老太,不想惹上官非,是不愿意来作证,但惠儿说了,戴家不行了,跟着戴家过不上好日子,他们得靠着顾家赎身,再另谋出路。 结果就赎身成了良籍、有了宅子跟地、还有一笔银子,日子过得可比在戴家的时候好多了,不用再低声下气的看管事的脸色。 不过…… “袁老头那个老不死的已经说了不跟咱家来往,咱们还怎么去找他套秦三郎的情况?”田喜旺发愁的道。 田惠儿笑了:“爹不用担心,女儿自有办法。” 袁家贵虽然厌弃了他们,但袁家贵在意自己的一对孙辈,那个袁小荷身体不好,她做个养身粥水给她送去,袁家贵还能不给她开门? 田惠儿是个敢想敢干的,也生怕耽误下去会错过秦三郎这个好夫婿,立刻说服自家老娘拿银子去买东西熬粥。 田喜旺媳妇是心疼得不行,咒骂了袁小荷几句,但想着能用一碗粥钓到金龟婿,她也就心甘情愿的去买米买鸡了。 不得不说,田惠儿的运气很好,是鸡肉粥刚熬好,秦三郎就亲自上了袁家的门。 不过顾锦里也在,他们是来找袁家贵商量事情的。 二庆去袁家叫门,秦三郎则是掀起车帘,看着车厢里的顾锦里笑道:“到了,下来吧。” 顾锦里被困在宅子里有一段时日了,好不容易等到秦三郎回来,崔氏松口放了她出来,她因此很是高兴,一手握住秦三郎的手臂,从骡车上跳了下来,冲他笑道:“瞧瞧,我这身手还是这么的干脆利落。” 秦三郎笑了:“嗯,小鱼的手上功夫最厉害。” 一边夸着她,一边牵着她的手向着袁家走去。 不多时,恩哥儿来开门,看见秦三郎是惊讶不已:“恩人大哥,是你……” 他回头正要冲屋子里喊袁家贵,却被秦三郎拦住:“别喊,我们跟你进去见你爷爷就成,找他老人家有事儿。” 恩哥儿很是听话,立刻把秦三郎他们请进屋里。 “恩哥儿,谁来了?”袁家贵正在家里磨着一套给牲口看病用的刀具,一抬头就看见秦三郎他们,是惊得站起身:“恩人,你咋来了?” 秦三郎没有浪费时间,直接把来意说了:“您老那一手给牲口看病的本事很是厉害,我想请您老帮我教几个人。不会让您老白教,每个月会给您十两银子的工钱,等您老把他们教出师后,还能拿到五百两谢师银子。” 他在其他地方的庄子上养有马,将来还会养很多,而马金贵,病了一匹都是大事,所以他急需袁家贵的这一手本事。 但马在大楚是军资,除了军营以外,连勋贵、世家都不能大批养殖,他一个小小的百户,名下最多能有三匹马,多出来的,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斩首。 所以他不可能让袁家贵去养马地亲自照料马匹,只能买他的手艺,让手下的人跟着他学。 袁家贵这一生最得意的就是自己有这么一手本事,以前在西北老家的时候,有不少人捧着银子来求他收徒,他都没有答应。 不过秦三郎对他家有恩,他自然是欣然应下的:“恩人救了我们祖孙三人,您有事儿吩咐就成,银子不银子的,不用提。” 秦三郎摇头:“您老肯倾囊相授已经足够,银子是一定要给您老的。” 他看了恩哥儿一眼,道:“您老总得为恩哥儿和小荷想想。” 袁家贵最疼这对孙子孙女,听了这话后,没有再坚持,答应收下银子,承诺道:“恩人放心,老头子定会倾囊相授,绝不敢藏私。” 秦三郎听罢,很是满意,又跟袁家贵道:“明天会有人来接你们,把你们一家送去未来三年里要住的地方。” 袁家贵知道秦三郎是个利落的,没有多问,只点头应是。 顾锦里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就走了,由恩哥儿带着去了袁小荷的屋子,给她把脉看诊。 袁小荷没见过她,很是紧张,可见她长得好好看,心里的紧张又很快没了。 “姐姐,我,我会死吗?”袁小荷看着顾锦里给自己把脉的手,小小声的问道。 “啊?”顾锦里笑了:“不会,你根本就没啥病,就是吃得不好,身体亏空得厉害,这才老是晕倒的。” 袁小荷老是晕倒的事儿,她是听秦三郎说的,说是袁家孙女在来河安府的路上晕过两回,身体不太好。 她想着秦三郎需要用到袁家贵的本事,就跟来给袁小荷看病了。 她相信,只要他们对袁家人好了,袁家贵就会倾力帮秦三郎。 顾锦里又道:“我给你开两个药方子,一个药方只需要吃三天,另一个药方吃上一个月就成。等一个月后就能停药,再每天多吃点肉、蛋,你的身体就会慢慢的好起来,不用担心啊。” 袁小荷很瘦很瘦,除了是逃荒的时候身体亏空以外,还因着肚子里有虫,吃三天药,把虫打出来,这病就能好上一半。 袁小荷乖巧的点头:“嗯,小荷听姐姐的,一定乖乖吃药。” 恩哥儿在旁边听着,心里是感激得不行,正要给顾锦里下跪道谢,就听到田惠儿的声音:“小荷妹妹,惠儿姐姐来看你了!给你熬了鸡肉粥,可香了,你出来开开门!” 田惠儿拎着一个篮子,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压红边的裙子,有些委屈的站在袁家大门外,心里是把游安骂了个半死。 该死的狗奴才,竟然敢拦着她,给她等着,等她嫁给秦哥哥后,非得整死他这个狗奴才! 秦三郎听到田惠儿的声音,皱了皱眉头。 袁家贵见状,知道秦三郎是不喜田家人,忙道:“恩人先坐着,老头子出去把她打发走。” 秦三郎点点头:“您老请便。” 袁家贵立刻起身,来到院门口,隔着竹门对田惠儿道:“把你的粥拿回去吧,我家里有贵客,不方便让你进来。” 田惠儿很是恼怒,却又很快问道:“贵客?可是秦家三郎?” 袁家贵以为田惠儿只喜欢顾锦安,没想到她是换了目标,盯上了秦三郎,便放下戒心,点头道:“嗯,真是秦恩人。他的脾气你家也很清楚,赶紧走吧,莫要惹到他。” 可田惠儿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闻言是冲着院子里喊道:“秦哥哥,是你吗?我是田家的田惠儿啊。” 秦哥哥? 噗~ 顾锦里听到这三个字,差点笑抽了,田惠儿你牛啊,这见人就叫哥哥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第988章 滚! 秦三郎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很快起身,来到袁小荷的屋门口,看见里面笑得欢乐的顾锦里后,脸上又扬起笑容来。 他还担心她会生气呢,结果她却把这事儿当成了笑话看。 顾锦里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向他,冲他眨眨眼,道:“你的田妹妹来了,不出去见见吗?” 秦三郎一脸要吐了的模样:“我不认识什么田妹妹。” 什么哥哥妹妹的,恶心死了,就算有人要喊他秦哥哥,那个人也只能是小鱼。 顾锦里啧啧:“好无情,人家可是巴巴的跑来找你啊,你不感动就算了,竟然还嫌弃,也不怕田妹妹伤心。” 顾锦里说完这句做作的话,自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秦三郎见她又笑了,彻底放下心来。小鱼很信任他,即使有女人跑来喊他秦哥哥也不会怀疑他。 他的心里暖暖的,很是高兴,可是……为什么小鱼不生气?她是不是不在乎他? 秦三郎的心痛了起来,脸上有些沮丧,怎样才能让小鱼吃醋? 而顾锦里则是乐得看见他这副少年慕艾的模样。 …… 院门口,袁家贵气得不轻,看着田惠儿道:“田家丫头,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大喊一个外男哥哥,你什么居心?还要不要点脸面?” 原本以为田惠儿是个姑娘家,会比田喜旺他们要脸,没想到也是个把脸皮扔掉踩的。 田惠儿根本没有心思搭理袁家贵,只着急的等着秦三郎出来。 可见他久久不出来后,只能继续喊着:“秦哥哥,是我,田家的惠儿妹妹啊,就是那个你帮着赎身,还一路护送着来河安府的惠儿妹妹!” 哈哈哈~ “不好意思,我真的忍不住了。”顾锦里不想笑的,可田惠儿说的话太好笑,她忍不住啊。 秦三郎原本快吐了,可看见顾锦里笑得欢乐,脸色又好了几分,他道:“你等等。” 言罢,立刻提气,中气十足且冷肃非常的吼出一个字:“滚!” 这个滚字穿透力太强,把田惠儿的脸色都给吓白了。 这……难道秦哥哥不喜欢她? 还有,她似乎听到了一阵笑声,那笑声清脆,一听就是姑娘的声音。 好啊,原来是有狐媚子在屋里勾搭秦哥哥,难怪秦哥哥让她滚! 可她田惠儿会滚吗? 自然不会。 田惠儿哭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她的模样长得不错,哭的时候又很讲究法子,没有哭得邋遢,而是哭得凄美,瞧着当真是西子落泪,让人好不心疼。 袁家贵懵了,看着田惠儿道:“田家丫头你哭啥?你这般做相,岂不是惹人误会?” 田惠儿要的就是这样,她就不信她站在这里哭,秦哥哥会不出来见她。 而田惠儿来之前,还交代过田喜旺他们,等她一哭就立刻去把相邻的百姓喊出来,让他们来评评理。 这人嘛,都是喜欢帮着弱者的,邻人出来看见她哭,定会觉得是她有理,继而帮着她对付屋里那个狐狸精。 田喜旺一家早就准备好了,分成三路,田喜旺跟儿子田斗文去喊邻人。 田喜旺媳妇则是冲了出来,跑到袁家院门前问道:“惠儿,你这是咋了?咋哭了?赶紧告诉娘,娘一定给你讨公道!” 田惠儿不答,只是哭着,哽咽委屈的道:“娘,女儿,女儿没事……” “你个傻丫头,又在骗娘,你定是被人给欺负了,不想家里人担心才这么说的。”田喜旺媳妇看向袁家贵,质问道:“袁老,您也太不厚道了,怎么说咱们都是同乡,惠儿还喊你爷爷的,她不过是想进去见见救命恩人,你怎么能不让她进去?还把她给弄哭了!” 袁家贵气得不轻,指着田喜旺媳妇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何时欺负过她?” 又冷笑道:“你刚刚出来,咋就知道我家来的是田惠儿的恩人?你家怕不是又想来攀扯富贵后生吧。” 田喜旺一家真是疯了,为了过上好日子是连脸面都不要了,全家帮着田惠儿做这种不要脸的事儿。 且先前在屋里聊天的时候,秦恩人已经说了,他已经定亲,而顾家姑娘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瞧着秦恩人说这话时的模样,心里定是对顾家姑娘很是喜欢的,是笑了三回呢,说完还回头看了在小荷屋里给小荷把脉的顾姑娘。 袁恩也跑过来道:“田家伯娘,惠儿姐姐连我家的门都没进,我爷爷怎么欺负她?再说了,恩人哥哥也不想见她,已经让她滚了。” 这话说的,田喜旺媳妇是脸色涨红了一息,可很快又梗着脖子骂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大人在说话,你多什么嘴?赶紧滚。” 袁恩被骂,气得鼓起了脸,正要争辩,田喜旺跟田斗文就带着四邻来了,指着袁家大门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快过来看看啊,袁家欺负人啊,拦着我家惠儿不让进去给恩人谢恩。秦恩人帮过我们田家,他袁家贵凭啥不让我们家惠儿进去给恩人道谢?” 田斗文跟着道:“我家没啥恶意,就是知道恩人来了,想去道谢罢了。且不是空手来的,我家妹子还带了鸡肉粥给袁家的,袁家就开个门让我们进去又能咋样?” 街坊四邻听罢,觉得很有道理,有看见田惠儿长得不错的年轻后生是立刻过来帮忙,对袁家贵道:“袁老头,你怎么回事?那秦恩人又不是你家的,你怎么能拦着田妹妹不让她进去。” 这里是城西,穷人多,有不少后生都没娶上媳妇,一个个瞧见田惠儿长得不错后,是都来帮忙,想来个英雄救美,最后抱得美人归。 这个后生刚说完,另一个后生就接着说道:“对啊袁老头,你这般独,可是为老不尊的。” 这怎么就为老不尊了? 会不会用成语! 还有更狠的,是冲着屋里喊道:“那位秦恩人,事情是因你而起的,你赶紧出来,别躲着做缩头……” 乌龟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游安一招撂倒。 砰一声,那人是被游安一膝盖踢到离地一米,再狠狠的砸下来。 被砸的后生是痛得脸色扭曲,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来看热闹的街坊四邻都惊了,纷纷退开,跟袁家保持一段距离。 第989章 怎么能对她下毒手 不过,那些冲着田惠儿来的年轻后生虽然害怕,可为了能得到田惠儿的青睐,是大着胆子指责游安:“你,你是何人?怎么能打人呢?还有王法吗?!” 游安目光一转,冷冷看向这些人,轻蔑道:“不服你们就报官,看最后丢脸的人是谁?” 那些人都被游安的目光跟狠话给吓到了,一时间不敢说话。 田惠儿也吓得不轻,在她的计划里,秦哥哥这边的人一定不会动手打人,只会迫于街坊四邻的压力,出来见她。 只要秦哥哥出来看见她哭泣的模样,一定会心软。而只要秦哥哥心软一次,她就有把握把秦哥哥收入囊中! 可如今秦哥哥的下人竟然打人,这,让她怎么办? 田惠儿是个聪明的,不敢真的闹上官府,是立刻对游安道:“游大哥您别动怒,都是惠儿不好。” 又对那些后生行礼道:“惠儿多谢诸位的帮忙,可这是田家跟秦恩人之间的事儿,还能诸位不要插手。” 田惠儿很会说话,这话一出,再配上她含泪的哀求模样,把那些年轻后生给心疼得不行。 “田家妹妹,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要是需要帮忙,喊一声就成。” 游安冷笑,一群傻子,被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且还是个没有姿色的女人。 没错,在大多数人眼中算个美人的田惠儿,到了游安眼里就成了没有姿色的女人,不是游安故意贬低田惠儿,实在是顾家人长得太好看。 不说小东家跟顾锦绣,连顾锦安都好看得胜过不少美女,见惯了顾家人的游安,再看田惠儿,只觉得她有病。她是哪来的信心,觉得自己能比得过小东家? 不过,小东家彪悍,是不会让田惠儿占到一丝便宜的,这么久没有发话,定是在想着什么损招来对付田惠儿。 游安猜得果然没错,不过几息的功夫,二庆就出来了,对袁家贵道:“袁老,小东家说了,要是田家人不怕承担后果的话,就放他们进来。” 瞧,小东家很善良的,对付你之前还会先问过你一声,你乐意了她才会对付你。 二庆都快被小东家给感动哭了。 田惠儿听得有些犹豫,总觉得这是个陷阱。 田喜旺媳妇听罢,是立刻说道:“我们家愿意承担所有后果,快让我们进去。” 言罢是拽着田惠儿,等袁家院门一开就冲了进去。 田喜旺跟田斗文也急忙跟上,要不是顾忌着田惠儿的交代,看着他们兴奋得张嘴巴的模样,那贤婿、妹婿的称呼铁定会立刻喊出来。 不过,田喜旺跟田斗文没能进屋,游安拦住他们,道:“站住,你们在外面等着。” 里面有女眷,怎么可能让这两个恶心的玩意进屋。 田喜旺跟田斗文很生气,想要大骂游安,可想到他先前打邻居后生的模样,又吓得不敢说话,只能乖乖站在院子里等着。 屋内,秦三郎坐在顾锦里旁边,看着顾锦里,而顾锦里则是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田惠儿。 田惠儿看见顾锦里,心下一沉,果然是这个贱人,然后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显然是忌惮顾锦里再给她扎毒针。 顾锦里见状笑了:“原来是个会怕的,那就好办多了。” 田喜旺媳妇是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没有细想,是拉着田惠儿走了过来,直接对秦三郎道:“秦恩人,总算是又见到你了,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家惠儿有多想你,是想得都吃不下饭,你要是再不出现,惠儿她都要饿死了。” “噗!”顾锦里笑了,看看秦三郎,见他握着拳头,一副快要爆发的样子,赶忙按住他的手,安慰他。 秦三郎这才好了一些,没有立刻动手。 田惠儿看见了,眼里升起阴鸷,扯了扯自家老娘的袖子。 田喜旺媳妇是立刻指着顾锦里的手叫道:“顾二姑娘,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能摸外男的手,你这是要被浸猪笼的!” 秦三郎已经抽刀子了。 顾锦里笑道:“这是我男人,我们已经定亲了,为啥不能摸?我这个正牌未婚妻不摸,留着给你女儿摸吗?” “啥?”田喜旺媳妇惊了:“你,你们定亲了?” “不可能。”田惠儿忍不住了,开口说道:“秦哥哥根本没有定亲,你不是他的未婚妻。” 砰一声! 秦三郎是一掌拍碎了旁边的椅子,施舍了田惠儿一句话:“再敢喊某哥哥,让你后悔一辈子。” 而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顾锦里,根本没看田惠儿一眼,他恶心。 田惠儿惊了,没想到秦三郎对她竟然是这种态度,更没想到自己的对手是顾锦里……这个长得像个狐狸精、本事比她大了很多的人。 可田惠儿不想放弃,顾锦安她已经谋不到,要是再错过秦三郎,她还能嫁给谁去? 难道真的要是去就戚康明或者顾德兴? 可他们两个的学问都比不上顾锦安,家里也要靠着顾锦安家过日子,家境比顾锦安跟秦三郎低了几等。 她田惠儿要就要最好的,绝对不将就次等! 因此她大着胆子问顾锦里:“定亲了是好事儿,可惠儿却没听说秦家大哥定亲的,你们可有聘书或者定亲信物?” 顾锦里笑了,直接拿出秦三郎送她的红色珍珠簪,手腕一转,在空中画出一个弧度后,簪入发髻里:“这就是秦小哥给我的定亲信物,原本是不想戴的,毕竟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生怕戴了被你们这些想要攀高门的心机女看见,会在心里酸死。可你既然想要自取其辱,那我只能成全你。” 说完这番扎心的话后,她还笑着问田惠儿:“好看吗?是不是很羡慕?快要酸死了?” 田惠儿虽然心机深,可也不过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听到这话,脸色绷不住了,一声贱人是脱口而出。 而秦三郎的刀子也杀来了,嗖一声,直接削掉田惠儿的一只耳朵。 “啊!”田惠儿吃痛,惨叫出声,看见自己掉落的耳朵后,差点就晕死过去。 耳朵,她的耳朵,秦三郎竟然削了她的耳朵! 她长得就算没有顾锦里好看,却也是个美人,是把戴老爷、城西街坊四邻的男人给迷得晕头转向的,秦三郎怎么能对着她这样的娇弱姑娘下毒手? 田惠儿是个赌徒,她赌的就是秦三郎跟其他男人一样,对美人无法抗拒,即使定了亲,不能明着对她好,也会在心里心疼她。 可秦三郎没有,他就是个阎王,一个对美人都能下毒手的阎王! 第990章 这得碎了吧 田惠儿哭了,哭得好不伤心,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结果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而她自认聪明,所算计过的事儿,九成九都是成功的。 是顾锦里,全是因为这个贱人她才会栽了的! 秦三郎被田惠儿恶心得不行,觉得她的哭声太过聒噪,削完田惠儿的耳朵后,对二庆道:“把这个东西扔出去。” 这个东西? 小哥哥,这是个人啊。 顾锦里实在忍不住,又笑了。 田惠儿听到她的笑声,立刻转头怒瞪着她,眼里满是怨恨,正要放狠话,二庆就道:“我劝你在骂人之前最好为你的另一只耳朵想想,你的脏话一出口,你的另一只耳朵绝对保不住。” 在主子面前骂小东家,田惠儿当真是活腻了。 田惠儿听罢,吓得一哆嗦,想起自己骂顾锦里贱人被秦三郎割掉耳朵的事儿,一时间那些恶毒的话是不敢再说出口。 二庆上前,一把拽起她:“滚,你没资格待在这里。” 没资格待在这里? 田惠儿听到这话疯了,不断挣扎着,回头冲着顾锦里吼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过好日子有错吗?为什么你要一次次的坏我好事!” 顾锦里听罢,眨了眨眼儿,秦三郎知道她这是被田惠儿的话给震惊懵了,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田惠儿会把错怪在小鱼的身上,还怪得这么真情实感。 顾锦里惊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后,止住二庆把田惠儿拖走的动作,道:“你想要过好日子没错,你想要去算计人也可以,但你凭什么来抢走我家的好日子?凭什么来算计我们?就许你算计人,还不许我们反击了?反击了就是欺负你?真是笑死人了,我见过的白莲花不少,可你是最奇葩的哪一朵!” 别的白莲花算计被人拆穿后还会羞愧或者求饶,就田惠儿没有一点点悔改之心,反而把所有的错怪到别人的头上,还把她算计别人的事儿当做自己想要过上好日子的努力,把一场算计整得还挺励志。 可惜,她、她全家、包括秦小哥都不吃这一套! 还有…… “你说自己想要过好日子没错,确实没错,但你是残废吗?不会自己去赚钱吗?你可知我们秦顾罗田几家的营生是我做出来的?所以你省省吧,这几家的后生,你是谁的主意也别想打。谁家敢娶你,我就能让谁家变成穷光蛋。” 田惠儿惊了,根本没想到秦顾罗田几家的营生是顾锦里做出来的。 怎么可能? 顾锦里一个狐狸精,她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 田惠儿快崩溃了,她一直觉得顾锦里就是比自己长得好看罢了,没想到她这么有钱。 田惠儿快嫉妒疯了,可她是个见了棺材都不一定落泪的,是流着泪,看着秦三郎道:“秦……大哥,惠儿真的没有坏心,就是想要对你好,你不要……” “闭嘴!”秦三郎恶心得快吐了,一张俊脸是沉得滴出水来:“扔出去。” 再看见这个东西一眼,听她多说两句话,他真会忍不住吐出来。 秦三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总之就是觉得很恶心,比吃了一块腐肉还要让人作呕。 田惠儿没想到她的哭泣换来的竟是秦三郎的嫌弃,他竟然嫌弃她至此。 田惠儿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她这把戴老爷给迷得不行的脸,在秦三郎这里就这么不中看? “是。”二庆趁着田惠儿发愣的工夫,是把她押到门口,再按照吩咐,把田惠儿扛起,扔到地上。 砰一声,田惠儿被砸到院子的泥地上,痛得不轻。 嗖一声,一只带血的耳朵飞了出来,咚一声,落到田惠儿的脚边。 二庆道:“你的耳朵,拿着,别脏了袁家的屋子。” 田喜旺媳妇是陪着田惠儿进屋的,此刻已经被吓傻了,是惨白着脸,被二庆给踹了一脚,咕噜咕噜滚到院子里。 田喜旺跟田斗文见状,全都吓傻了。 等回过神来后,急忙冲了过来,看着田惠儿被鲜血染红的半张脸,以及她的那只耳朵,惊恐的问道:“惠儿,惠儿你这是咋了?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哥哥去给你出气!” 言罢,立刻向着屋里冲去,可惜被游安拦住:“不想死的就给老子站住。” 二庆则是站在屋门口,盯着田斗文,有他们两个人守着,田斗文是根本进不了屋子,只能在屋外朝着屋子里吼道:“姓秦的,你给我出来,我家惠儿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被你割了耳朵,你要是不给个交代,我就告上……” 官府两个字还没说出来,田斗文就愣住了……他看见了什么?屋子里的那个姑娘是谁?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惠儿跟她一比,简直就是丑八怪! 田斗文虽然跟着爹娘去过顾家,可男女有别,他没能进后院。而顾锦里虽然在二门口拦过田喜旺媳妇,阻止他娘把惠儿带进后宅,可当时他离得远,天色又有点黑,他只远远的看见一个年轻姑娘的身影,却没看清那个姑娘的长相。 此刻一见,当真是惊为天人。 田斗文是看得愣神了,朝着顾锦里伸出手,痴痴的喊了一声:“美人……” 接着,他就悲剧了。 秦三郎是脸色黑透,像是一尊燃烧着怒焰的恶神,从屋子里出来,一把扭住田斗文的手,咔一声,直接把田斗文的手弄脱臼,再一踹他的膝盖跟下腹,直接把田斗文给踢飞出去。 砰一声,田斗文砸在地上后,还往后滑行了一米左右,最后是晕死过去。 顾锦里看得都疼了,嘶,这……得碎了吧? 秦三郎把田斗文给踢飞的事儿,像是一记闷雷,把所有人都给惊懵了。 他沉着脸,迈着沉稳的步子,带着怒火的眼睛盯着田家人,道:“不想死的,今天就滚出河安府,否则我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秦三郎是当兵的,自小就在军营里混,一旦不笑,身上的煞气就会极重,此刻他就像个煞神般俯瞰着田家人,把田家人吓得根本不敢吭声。 田喜旺是彻底惊了,没想到秦家小子这么狠,竟是当众就敢动起手来,他就不怕吗? 第991章 烧户籍 秦三郎还真的不怕,顾锦里也不怕,他们敢当众动手就有本事把田家的事情摆平。 田惠儿心里很是害怕,但她不是个吃亏的人,做着最后一搏,是看着街坊四邻的年轻后生们哭。 她没有说话,就是哭,哭得是凄凄惨惨,再配上她凄楚的模样以及哀求的眼神,想要这些后生帮她说话的意思是展露无遗。 可这些年轻后生在见识过秦三郎的可怕后,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有不少聪明的已经转身跑了,那跑得比兔子都快,像是背后有鬼在追着似的。 只有男人留了下来,这五个男人里,三个是中年大叔,不是娶不上媳妇的老光棍就是死了媳妇的老鳏夫。 他们是不嫌弃田惠儿被割了耳朵的,这少了一只耳朵还挺好的,起码田家不敢再挑剔,那他们能得到田惠儿的机会就大了很多。 唯一让他们忌惮的就是秦三郎。 这后生不好惹啊,不知道等他气消后,他们去跟他说说,让他别把田惠儿赶出府城,把田喜旺夫妻跟田斗文赶走就成,行不行?。 这群光棍汉心里的算盘是打得噼啪响,可就是没人开口帮忙,都等着捡好处。 剩下的两个年轻后生则是真的心疼田惠儿,可他们也不敢开口啊,那个姓秦的太可怕了,他们可不敢跟他对上。 而这剩下的几个男人没能留多久,那两个年轻后生的爹娘就找来了,是一边打着他们一边骂道:“瞎了狗眼的东西,还不赶紧跟老娘回家,留在这里被个娼妇耍得团团转吗?也就你们蠢,觉得田家的娼妇好,那娼妇一天天的啥事不做,就在街头巷尾的转悠,摆明了就是要钓男人,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去,你们是想替别人养多少野种?” 是骂骂咧咧的揪着自家儿子的耳朵走了。 余下的三个光棍、鳏夫是不想走的,可被游安用刀子一吓,也急忙跑了。 田惠儿看着他们跑掉的背影,气得差点吐血。 她一直觉得自己把街坊四邻的男人给吃得死死的,觉得他们一定会帮自己,是死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自己遭难的时候甩手离开。 狗东西,一群狗东西! 平时只知道觊觎她的美貌,一个劲的来她家献殷勤,等要用到他们的时候,全都跑了。没种的狗东西,等她翻身之时,她定要这群畜生不得好死! 没错,田惠儿是个狠人,到了此时此刻,竟然还不悔改,而是想着怎么报仇。 拜托,错的是你好吗?你报个屁的仇啊? 秦三郎看着田惠儿那带着怨恨与阴狠的目光,冷笑一声,原本还想着饶这个东西一命,可这个东西不是个善类,留着就是后患,那就怪不了他了。 田喜旺媳妇终于回过神来,见自己儿子被打得晕死过去了,是哭天抢地,抱着田斗文,指着秦三郎道:“好你个秦三郎,竟然打伤我家斗文,我要去衙门告你,让衙门砍了你的脑袋……除非你赔钱!” 屋内的顾锦里:“……” 大婶,你别逗我笑成吗?前面说得那般硬气,你紧接着就要钱了,要不要变得这么快? 可惜,钱,他们不会给,是田家人自己找死,连着两次算计她家,她再对他们客气,她就不是人。 秦三郎也不可能赔钱给田家,家里的银子都是留给小鱼的,小鱼那么爱钱,要是他拿钱赔给这群不要脸的东西,小鱼会生气的。 “游安。”秦三郎沉声吩咐:“把田家的户籍烧了,再到临河府府衙去把田家的户籍给销掉,让他们变成流民。” 短短一句话,是把田家人的活路都给堵住了。 田喜旺媳妇惊了,怒道:“你个臭小子,你敢烧我家户籍,我跟你拼了!” 可她还没起身,游安就抽刀子夹在她的脖子上:“再动一下,送你下地府。” 见田喜旺媳妇还要再闹腾,又道:“别以为我们不敢杀了你们,只要把你们弄成流民,杀了你们一家根本就不会有人追究。” 田喜旺媳妇听罢,彻底被吓住了。他们逃过荒,知道有不少灾民是撑过了逃荒却因为户籍丢了,最后变成流民,被人直接抓了去卖掉的。 有反抗的则是被直接打死。 可田喜旺媳妇不想做流民,是想到什么后,立刻道:“我们已经是良籍,又没有犯法,你们不可能销得掉我们的户籍!” 二庆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去了田家,找出田家的户籍后,拿田家人面前,当着他们的面给烧了。 烧完后道:“给你们赎身的是我们,我们有本事给你们赎身,就有能耐让你们成为流民。至于实际上怎么做,你们不需要知道,只要记住,你们现在已经是流民了就成。” 田家人见自家的户籍真被烧了,是彻底崩溃了,哭喊不休,最后被游安给打晕了。 秦三郎见田家人晕了,只吩咐游安:“做得干净点。” 最后又说了一句:“那个东西不用留。” 游安知道他说的那个东西是田惠儿,点头道:“是,属下明白。” 袁家贵是亲眼看着田家人把自己给作死了,心里很是震惊秦恩人的手段,但他不会说什么。 秦恩人救了他一家,对他家有恩,且错的是田家,田家人理应受到教训。 再有一个就是,只要他家不像田家人那么作死,那他们祖孙只会从秦恩人这里得到好处,不会有丝毫危险。 袁家贵是经历过大难的人,看得开,因此没有给田家求情,而是给顾锦里道谢:“小东家,多谢你了,要不是你,老头子还不知道小荷的身体太差是因着肚子里闹虫了。” 顾锦里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乡下的孩子喜欢用手抓东西吃,袁家又是逃过荒的,这一路上吃的东西,没有把肠胃给弄坏已经是老天爷保佑,生了虫子很正常。 就连她在安顿下来后,也给几家人抓过好几次的驱虫药吃,不然他们几家也要遭殃。 顾锦里把两张药方写了下来,又交代了袁家贵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后,跟着秦三郎离开了。 他们走的时候,田家人已经被游安给弄走了,连地上的血迹都用尘泥土给掩埋干净了。 第992章 药方子 顾锦里只是往院子地上看了一看,就跟着秦三郎上了骡车。 “小东家坐稳了吗?奴婢要驾车了。”游安不在,只能二庆驾车,她在听到顾锦里的一声嗯之后,麻溜地一甩鞭子,驾着骡车离开。 袁家贵带着袁恩站在门口送他们,直到骡车走没影了,才带着孙子进屋,交代道:“恩哥儿,爷爷要去给你妹子抓药,等爷爷走后你就关上们收拾东西,谁叫门都别开。街坊邻居定是要来问话的,一句话都别说。” 今天的事儿闹得不小,街坊们虽然不敢得罪秦三郎,却是敢得罪他们家的,街坊们估计会来发难。 “嗯,爷爷放心,孙儿一定会守好家门,不给他们说话。”袁恩应着,把袁家贵送出门后,锁门待在家里收拾东西。 而这条街的街坊们比袁家贵想的要心急得多,他是刚出门就被川出来的三个光棍给拦住。 那三个光穿着脏到发出油光的衣服,棍搓着手问袁家贵:“袁老,你家今天来的是谁啊?瞧着挺富贵的,这是搭上富贵人家了?” 袁家贵不理会他们,想要绕过他们走人,那三个光棍却不干,拦住他威胁道:“姓袁的,你可别给脸不要脸,今天那个后生是啥来头,你给我们说清楚。还有田惠儿去哪里了?” 又很是不要脸的道:“你也知道我们盯了她很久了,你要是敢不把她的下落说出来,那就拿你家孙女来抵!” 袁家贵听得震怒,他家小荷才几岁,他们就敢这么说?是指着他们骂道:“无耻之徒,我家又不欠你们的,你们凭什么这么威胁老头子?想要找田惠儿你们就自己出城找,她一家已经不再这里。” “不在了?”三个光棍汉急了:“什么时候走的?去哪里了?听说她家有宅子有地还有一笔银子,这些东西都拿走了不成?还是被今天的后生给抢走了?你赶紧说啊!” 袁家贵冷笑:“你们还要不要脸?不但盯上了田惠儿还盯上了田家的家当,老头子告诉你们,她家的事儿我不知道,就知道她家走了,你们想要找她就出城去找。” “嘿你个老不死的,给脸不要脸是不是?”三个光棍汉见袁家贵是死都不说,恼羞成怒,撸起袖子就要打他。 可袁家贵还是不说:“你们打我也没用,就算打死我也问不出田家去了哪里。” 又警告道:“我劝你们赶紧离开,要是敢动我一下,我东家的人定会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 “你东家的人?你东家是谁?”三个光棍汉有点被唬住了,急忙问道。 袁家贵:“就是今天上门的那个年轻后生,他啥脾气你们也知道,是个能下狠手的主,你们别触他霉头,不然有你们好看。” 三个光棍汉皱眉,开始动摇起来,可想了想又不甘心,在府城里想要娶到个媳妇可是很不容易的,正经人家的姑娘不会嫁给他们,而愿意嫁给他们的又要很多彩礼,就算去买个丫鬟,即使丫鬟是个坏了身子的也要三两银子,他们可出不起。 只能去谋田惠儿。 觉得田家是烂泥,今天又被人教训了,田惠儿还是个没了一只耳朵的,只要他们威胁几句,那田家定不敢跟他们横。 因此,三个光棍汉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揪着袁家贵的衣襟怒道:“老不死的,你一定知道田家人去了哪里?赶紧说啊,不然我们不但揍你,还要抓了你孙子孙女去卖,把他们卖到楼子里,得了银子后,我们好去买媳妇!” 袁家贵气得发抖,可还是不说。 三个光棍汉见状,也不跟袁家贵客气,动手就要打。 可他们的拳头还没达到袁家贵,秦三郎的人出来了,不过三招就把三人打趴下,踩着一人的脸道:“这是我主子的人,你们也敢动,不想活了就说,老子成全你们!” 说着脚下一个用力,是把那人的脸皮都给踩破了。 那人啊啊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小的知道错了,您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天老爷啊,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怎么都没看见? 那人听罢,又看向另外两个光棍汉,那两个光棍汉是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好汉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不是故意的,实在是穷,娶不上媳妇,这好不容易盯上了田惠儿,不想就这么白白错过一个媳妇。” 那人冷笑道:“想要媳妇,想要田惠儿就自己去找,找袁家人算怎么回事?” 那三个光棍汉听罢,又是一阵求饶:“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那人吓唬了他们一顿后,道:“滚吧,再敢来袁家找茬,老子打残你们!” “是是是,多谢好汉不杀之恩!”三个光棍汉是急忙跑了。 袁家贵终于脱险,是对着那人谢道:“后生,多谢你了,你真是秦东家的人?” 那人点头:“没错,是主子让我来保护你们的,你们可以放心的在这里住一晚,等明天会又骡车来接你们走。” 主子办事历来是稳妥的,知道城西这里鱼龙混杂,一旦主子跟小东家他们走后,定会有流氓无赖来袁家闹事,便派他在这里护着袁家,不让袁家吃亏。 袁家贵听罢,心里是放下心来,更加觉得自己投靠秦三郎的决定是正常的。 他们家全是老小,又是外地来的,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得有个靠山,而他又不想再卖身,因此帮着秦三郎干活,换取银子跟庇护,实在是太正确了。 “后生,你先去我家里呆着,老头子先去抓药。”袁家贵生怕街坊会再来找自家的麻烦,是把这个后生留下了,自己去买药。 要是有街坊来找茬,这个后生也能打退他们。 那人答应了,是进了袁家屋里看着。 袁家贵这才放心的去了医馆抓药。 到了医馆的时候,医馆大夫看了他的药方子,是惊讶问道:“老人家,您家这个药方子是谁给写的?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药方子,不怕告诉您老,您这个药方子里有几位药是有毒的。” 袁家贵听得道:“这药方子是一个信得过的大夫写给老头子的,你就放心抓药吧,不会出事儿。” 第993章 跑了 顾家姑娘跟他说过,这张吃三天的药方子是用来打虫子的,因此有几味药是有毒的,但不会伤身子,他祖孙三人可以放心吃。 那大夫听罢,眉头皱了皱,有些不甘心,道:“这上面的赤烛草、紫虫根都是毒药,您老抓了这样的药回去,家里人吃了一定会出事儿。” 大夫做出很为难的样子道:“像是这样带着毒药的方子,我们药铺一般是不敢抓的,您老想要抓药,得把我们带去找开药方的大夫,确定一定会没事后,我们才能抓药。” 袁家贵眉头一皱:“这么严重,一定要开方子的大夫来了才能抓药?” 大夫听罢,观袁家贵的脸色,以为他害怕了,是啪一声,把药方子拍在桌子上,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必须得见到那位大夫才行,不然这药我们不敢抓,还得拉你去见官!” 官字还没落下,袁家贵就已经抓住两张药方,冲出药铺。 那大夫给吓得愣住了,是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跳起来叫道:“快追上那个老头,不能让他跑了!” 大夫的声音太过凄厉,药铺里的药童是愣了一会儿,这才在大夫要杀人的目光中冲出药铺。 可他们找遍了整条大街,以及附近的几条街,都没有找到袁家贵。 那大夫不死心,是药铺也不开了,关上门就带着药童满城找人,还特地吩咐药童:“你们几个去城里的各个药铺盯着,要是看见有穿着灰布衣、头发雪白、瘦弱的老头去抓药,别管其他的,先把他给抓来再说!” 想了想又道:“要是有人出来多管闲事,你们就说那老头是个穷鬼,偷了咱们药铺的药材,总之一定要把人给我弄回来。” “是是是。”药童们见大夫这么着急,不敢多问,只能照着做。 可袁家贵是逃过荒的,有些本事,知道那名大夫有古怪后,一冲出药铺就往小巷里跑,故意走那没人的地方,再穿过城西的废墟破屋,转过几个小巷后,直接回了家。 游三安正在帮着袁恩收拾东西,看见袁家贵慌慌张张的冲进来,手里还没有药材,就知道是出事儿,一把把他拉进屋里,砰一声关上门,从门缝朝外看了片刻,确定没人跟来后,才放下心来,问道:“您老这是怎么了?” 袁家贵把自己在药铺里遇到的事儿说了:“那家药铺在城南主街,叫啥名字不知道,只知道那名大夫姓岑。” 又道:“那岑大夫很是古怪,非说顾姑娘的药方子有问题,要见顾姑娘,不带他去见就不给抓药,还要把我抓了见官。世上哪有这样的大夫?他明显是另有目的,我察觉后,立刻就跑了。” 游三安听得很是赞赏:“您老做得对,这事儿您别管了,我会去查。” 大楚不是谁都能开得起药铺的,即使是府城,药铺最多不会超过十个,而城南的药铺更少,三个是顶天了。 想要在这三个药铺里找到一个有岑大夫的药铺,很是简单,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办妥。 游三安道:“您把药方给我,我去抓药,您老就在屋里歇着,今天别出门。” 袁家贵点头,把两张药方给了他,又交代道:“记得买两个瓠子回来,要做药引子的。” “成。”游三安点头,接过药方子后,离开袁家,先去城西废墟,找到小隋手下的乞丐,让他们分成两路,一路到袁家附近暗中保护袁家贵祖孙;一路去城南找一个有岑大夫的药铺打探情况,之后才往柳家医馆去。 柳大夫爱钱,从来不管你是抓毒药还是补药,只要给银子就给药,反正只要不是柳家医馆抓错药,就算你吃死了他也不会管。 果然,柳家医馆的药童是问都没问,看了药方后,直接抓药,只是在把药递给游三安的时候,说了一句:“这位大夫跟我们家柳大夫一样,是个喜欢毒的,厉害。” 游三安听罢,很是赞同,小东家确实很喜欢毒药,听说配制了一屋子的毒药,吓人得很。可主子就是喜欢小东家,他们也没办法,只能祈求主子别不小心被毒药毒死。 抓了药后,游三安去买了些吃食,还买了两个瓠子,就匆匆回了城西袁家。 他把药材跟吃食、瓠子都交给袁家贵后,又离开去了乞丐们居住的废墟老屋。 在哪里等了三刻钟后,到城南药铺打探消息的小乞丐们就回来了,对他道:“安三哥,打听到了,是城南的岑家药铺。如今岑家药铺已经关门,全铺子的人出动去找一个老头。” 接着又把岑大夫以及岑家药铺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最后道:“听老乞丐们说过,那岑家药铺似乎不是岑家的,背后还另有大东家,至于那大东家是谁,没人知道。” 游三安听罢,皱起眉头,立刻道:“把人全都撤回来,最近不要往城南去。” 主子说过,在没查清楚对方的势力有多大之前,不要冒然派太多人去查,否则极有可能被对方埋伏在暗处的影子卫反跟踪。 “是,安三哥。”小乞丐应着,又奔了出去,把还没回来的人叫了回来。 游三安则是去了城北,主子跟小东家都在那边,正在忙着定下城北挖掘暗道的位置。 …… 城北木家,顾锦里一边拿着绘制好的暗道图纸,一边听着游三安的话:“岑大夫?岑家药铺?背后大东家?” 秦三郎想了想,问道:“可是对方想要你的那张驱虫药方?” 去年夏天的时候,小鱼做了一种方便药,是专门用来治疗长虫病的,这方便药一做出来源字药行那边就兴奋不已。经过几个月的验证,证明真的能治长虫病后,立刻在所有源字药行的药铺卖这种打虫药,是卖得极好,治好了不少人的长虫病。 这样的好药,让不少人红了眼,是一直想要配出打虫药的药方子,可小鱼的打虫药里有一味很不起眼的药引子,那些大夫是想破脑袋都没想出来。 如今看来是实在想不出来后,想要抓人抢药方了。 秦三郎想到这些,立刻吩咐游喜:“暗道的事情你不用管,盯着岑家药铺,不能让他们得手。” 又吩咐大庆:“带着你的人守好小鱼,要是出了纰漏,你知道后果。” 第994章 世炉药行 他专门训练这支全是姑娘的影子卫就是用来贴身保护小鱼的,在训练她们的时候,也早就把任务失败的下场告诉了她们。 “是。” “属下明白。” 游喜跟大庆应着,游喜是立刻就要离开,却被顾锦里拦住:“等等。” 游喜闻言停下,等在一边。 顾锦里道:“你晚上再去,找到岑家药铺的灯笼,在灯笼底座下看看,有没有一个鼎炉图案?” 又道:“大楚有三大药行,源字药行靠着方便药已经是起来了,楚申药行虽然嫉妒源字药行,可楚申药行的东家是皇亲国戚,他们只做贵重的方便药去骗勋贵高官的银子,看不上打虫药,还说打虫药恶心。” “如今会觊觎打虫药的大药行只剩下世炉药行,他们急需新药来保住大楚三大药行的地位。而吴爷爷说过,世炉药行的药铺都会在灯笼底座下刻有一个鼎炉图案。” 吴老大夫的师父在世的时候,跟世炉药行已故的大东家是生死之交,曾经得到过一枚世炉药行的鼎炉图案纹路玉佩,因此知道世炉药行的这个秘密。 “听明白了吗?”秦三郎看着游喜道。 游喜:“属下明白了,今晚就行动,一定不会惊动岑家药铺的人。” 顾锦里见秦三郎这么紧张,笑了起来:“你不用这样如临大敌的,只要他们不知道写药方子的人是我就成,至于剩下的事儿,交给源字药行就好。当初跟源字药行合作,就是为了省去这些麻烦的。” 这三年来,盯上方便药的人不少,可她都没有被影响到,闵东家是按照契约,把这些麻烦事儿都给她挡住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世炉药行会在河安府城南有一间隐秘药铺,看来世炉药行也没有明面上看到的那般衰败,暗地里的势力不少。 她得提醒源字药行,注意这个闷声动作的世炉药行了。 秦三郎听罢,稍微松了半口气,可他还是决定,分出一队人手来暗中保护她,必须确保她绝对安全才行。 顾锦里没有拒绝,她知道想要让他安心做事儿,自己就不能出事儿。 不过秦三郎好不容易有空,她不想他为了这种事情不开心,见城北挖掘暗道的事儿安排得差不多后,就开始宰他:“闷了,带我去盛和楼吃饭听说书,要烧钱的雅间。” 秦三郎笑了,牵过她的手,把她手里的图纸拿开放到一边,道:“好,带你去盛和楼烧钱。” 言罢,牵着她的手离开。 二庆早就小跑出去,坐到前车板子上,等他们上了骡车,驾车往盛和楼去了。 最近府城八卦多,盛和楼是人满为患,不过顾锦里他们还是得到了二楼的一间雅间。 顾锦里戴上帷帽,跟着秦三郎去了雅间。 秦三郎很是豪气,给她点了一桌子的好菜,还问她:“可要听三姓毒妇传?” 这三姓毒妇传说的不是别人,正是顾老太,是从她在黎家当丫鬟怎么勾搭黎大人;到她嫁去袁家怎么谋害袁家满;再嫁去老顾家怎么给顾老爷子戴绿帽;之后她是怎么再遇黎大人,在黎家怎么争宠、儿孙怎么不成器;最后到她被判斩首,是全都会说到。 不用多说,光看话本子上的这序言介绍就知道这是一出跌宕起伏的狗血大戏。 最牛的就是,话本子上还写着这么一段:内有毒妇以及毒妇之女儿、孙女勾搭富家公子的细节,很细。 啧啧啧,瞧瞧这话写得,别说男人,她一个女的看了都想听听那些细节是个啥样。 不过,顾锦里还是问道:“贵吗?单点要很多银子吧?” 白听比较爽,花钱好心痛。 秦三郎笑了,喊来二庆,把一张银票递给她:“告诉掌柜,二楼天字号雅间要点一出三姓毒妇传,说得生动些。” 小鱼就喜欢听这些生动的八卦。 “是。”二庆拿了银票,去找掌柜的点了三姓毒妇传。 不多时,楼下就传来一阵铜锣声:锵锵锵! 接着就是柯郁李的声音:“天字号雅间贵客壕掷三百两银子,单点三姓毒妇传,柯某多谢贵客赏活!” 是一连说了三回,又对着天字号雅间的方向行了三回礼后,这才开讲:“话说,六十年前的西北五月,突然天降流火,随着流火而来的还有一旷世毒妇……” 哈哈哈~ 顾锦里差点没笑死,这编得都带上玄幻了,要不要这么扯? 笑完后,又瞪着秦三郎:“你竟然给了三百两,疯了吗?三百两能在府城建一座宅子了,我们现在正是要用钱的时候。” 顾锦里这回是真的后悔了,她不该来盛和楼的,去福泰楼蹭个饭就成了,如今是白白没了三百两银子,肉好痛! 秦三郎却道:“三百两能让你高兴几天,值得。” 他要在司兵所当差,并不能时常陪在她的身边,一个月最多能见上三回,一回长则三两天,短则几个时辰。 而这样的日子,在他没有报仇之前,她要跟着他过很久,一想到她以后可能连怀孕自己都不能陪在她的身边,他就心疼得不行。 “小鱼,对不起。”秦三郎看着她,眼里带着浓厚的痛色。 顾锦里笑了,戳着他的脸道:“做什么怨妇模样,赶紧给我收起来,有什么好心疼的,早在决定要嫁给你之前,我就已经想过这些了,这都不是事儿。” 又笑道:“而且天天待在一起也挺腻的,还是一个人待着自在。” 嗖一声,秦三郎的心被扎了一刀……好痛,小鱼竟然不想跟他腻在一起,他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她。 顾锦里扶额,无奈的道:“你又在乱想些什么?要是不喜欢,能答应嫁给你?” 可秦三郎变得贪心了:“我想要小鱼更在乎我。” 又说起田家的事儿:“小鱼都不吃醋。” 他见到田斗文痴痴的看着她,喊她美人的时候,是气得想要把田斗文碎尸万段。 顾锦里:“原来你想要我吃醋,可现在又没有女人缠着你,要我怎么吃醋?” 田惠儿都不知道被扔到哪座深山喂狼了。 想起田惠儿,她倒是很想做一件事。 顾锦里单手撑着下巴,瞅着秦三郎,把秦三郎瞅得耳根都红了,莫名其妙的问道:“怎么了?可是我脸上蹭了泥土?” 顾锦里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一会儿后,甜甜的喊了一声:“秦哥哥~” 秦三郎一愣,心头升起一股子酥麻感,有些大舌头的问道:“你,说什么?” 第995章 尴尬了 顾锦里看着他有些傻气的模样,笑得更甜了:“我说,秦哥哥啊~” 刚刚说完,顾锦里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他的腿上,眼前是他放大的脸。 他的长臂扣着她的腰,嘴上带着笑意,眼里满是光辉,凑近她回应了一声:“顾妹妹。” 话落,直接亲上她。 顾锦里:“……” 她这是,玩过火了? 你赶紧住嘴啊,还没上菜呢,一会儿伙计来上菜被撞见就没脸见人了。 可他很激动,温柔又激烈的亲着她,她的呼吸里全是他炽热的气息,让她有种身在云端的错觉,身子还像中毒一样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脑子晕乎乎的无法思考。 最后,她觉得自己应该挣扎一下,而她也这么做了,可她悲剧了。 顾锦里震惊万分:“……” 果然是玩过火了! 秦三郎也反应过来,身体一僵,脸色红得快要滴出血来,都不敢看她,只缓缓松开她,然后快速地把她放回先前的椅子上。 之后就是一阵尴尬的寂静。 不多时,顾锦里听到他大着舌头说:“对,不起。” 他不是有意要冒犯她,就是没忍住。 顾锦里愣了愣,知道他在说什么后,脸色也是红得不行,最后她突然笑了,这一笑就一发不可收拾,把秦三郎笑得差点要找个地洞钻下去。 她的眼睛还盯着……看。 秦三郎更尴尬了,僵硬的转过身躯,不让她继续看……不过他听到她的笑声,心里放心不少,知道自己没有吓到她。 顾锦里瞅着他这副模样,笑得更欢了,抬手戳戳他的肩膀,道:“你害羞什么?该害羞的不应该是我吗?” 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儿呢,觉得既新鲜又让人脸红心跳。 秦三郎已经压下心里的激动和尴尬,转过头来,看着她笃定的道:“小鱼也害羞了。” 他亲眼看着她先是呆愣,接着脸色通红,所以害羞的不止他一个人。 顾锦里听罢,郁闷了:“可你比我更害羞,你刚才都不敢看我。” 秦三郎无话反驳,他刚才确实是不敢看她,可那不是因为害羞,而是为了压下激动……他对她有着所有男人该有的向往。 可他们还没成亲,他不想失控,让她害怕,所以他沉默了,没有继续狡辩。 顾锦里高兴了,又沉下脸来,道:“你刚才干嘛喊我顾妹妹?好难听。” 秦三郎:“难听吗?可我喜欢你喊我秦哥哥。” 顾锦里脸上一热,反问道:“你不是很反感别人喊你秦哥哥吗?” 先前田惠儿喊他秦哥哥,他可是差点就吐出来了。 秦三郎拉过她的手,认真又期待的道:“小鱼可以喊,只要是小鱼喊的,我都喜欢听。” 他听到她喊自己秦哥哥,心里会涌起一股子酥麻感,那种感觉从来没有过,让他颤栗的同时,又想把她塞进自己的心里去,让她帮自己把那股快要跳出胸膛的酥麻感给堵住。 顾锦里听罢,笑了,又喊了一声:“秦哥哥~” 秦三郎听罢,那股酥麻感又从心头蔓延全身,让他想要把她抓住,抱进怀里再亲一次。 可送菜的伙计应该差不过要来了,又害怕再出现尴尬的事儿,他只能忍住了。 顾锦里似乎觉得喊他秦哥哥很好玩,是又喊了几声,结果却把自己给喊得腻歪了:“不喊了,听着怪做作的,还是喊秦小哥吧。” 秦三郎道:“随你。不过偶尔也要喊喊秦哥哥,这样听起来亲近。” 一听就知道他们是最亲密的人。 顾锦里瞅瞅他:“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那好吧,我偶尔喊喊,但你不许喊我顾妹妹,听起来让人起鸡皮疙瘩,喊小鱼就成了。” 小鱼小鱼,多可爱的名字,顾妹妹什么的,顾锦里是敬谢不敏。 秦三郎很听她的,见她不喜欢顾妹妹这个称呼,便笑着点头:“好,那就喊小鱼。” 梦里喜欢吃银子、给他生了五个孩子的可爱小鱼。 秦三郎想到梦里的事儿,心头是涨涨的,真想把小鱼快点娶回家去,这样就能生孩子了。 等他们的孩子出生后,他一定会细心教导他们,让他们成才。 等再过几十年,他再帮忙教导孙辈。 顾锦里根本不知道秦三郎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十万八千里外,还以为他是因为害羞,所以沉默不说话呢。 叩叩叩~ 二庆道:“主子、小东家,伙计们来上菜了。” 她似乎听到一点声音,得先敲门问问能不能进去?要是直接把伙计们放进来,撞见些什么,她脑袋就不保了。 顾锦里道:“进来吧,我饿了。” “是。”二庆这才推门进来,让伙计们把菜肴一一摆到桌子上。 秦三郎点了很多菜,都是盛和楼的招牌菜。 “想吃什么?”秦三郎问她。 顾锦里看了看,指着一道桂花鱼肉羹道:“这个好看,吃它。” 秦三郎笑了,端起桂花鱼肉羹,见这道羹菜太烫,又问了伙计要来两个碗和一盆井水,把桂花鱼肉羹舀进碗里,渡在水盆上,给她晾凉。 顾锦里看着这样的他,心里暖洋洋的,有种整个人都被他温柔给包裹住的感觉。 秦小哥家确实是个深坑,家里有着大仇要报,可秦三郎这个人却让她心甘情愿的跳进他家的深坑里,跟着他一起共历风雨。 不多时,秦三郎把桂花鱼肉羹递给她,道:“不烫嘴了,可以吃了。” 顾锦里:“有刺。” “有刺吗?”秦三郎警惕起来,用勺子细细扒拉着碗里的桂花鱼肉羹,确定没刺后,才舀了一勺桂花鱼肉羹,喂到她的嘴边:“吃吧。” 他看出来,小鱼是想要他喂她呢,他很乐意。 顾锦里笑了,张口吃下鱼肉羹,这鱼肉羹做得嫩滑,不用嚼就能直接咽下去,还有一股子浓浓的桂花香,确实是一道不错的菜肴:“好吃。” 秦三郎见她吃得开心,自己也很高兴,又喂了她几勺后,就被她制止住:“我自己吃吧。” 她接过羹碗的同时,对秦三郎说了一句:“不要觉得对不起我,既然决定要嫁给你了,就该什么都跟着你一起扛。” 第996章 吕柏打工 决定跟他在一起之前,她可是考虑了很久的,几乎把以后会遇到的困境都给想了一遍。 “所以不用担心,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受着。”她抬手捏着他的脸道:“不要再说什么对不起的话,老是说说说的,整得跟一怨男似的,很烦人的,要开心啊。” 说着扯了扯他的脸,发现秦小哥脸上的肉很结实,竟然扯不动。 秦三郎被她扯着脸颊,也不觉得疼,只觉得她的手软软的,带着熨烫人心的温度。 他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再说什么令人伤感的谢语,站起身向她走来,把她缓缓抱进怀里,用力抱紧。 “爷爷说过,我是个有妻福的人,他老人家说得很对。” 能娶到小鱼做媳妇,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顾锦里听得笑了,抬手抱住他的腰,依偎着他,正想好好的感动一把,就听到一阵惊呼声:“无耻,无耻啊,顾老太不愧是毒妇,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勾搭黎少爷,这是把楼子里的手段都给学了一遍吧!” “何止啊,她的手段比楼子里的姑娘厉害多了,单是那招倒挂盘龙腰,楼子里的姑娘就不会。” 顾锦里震惊了,这些人在说什么?这就是话本子序言里说的有细节、很细吗? 苍天啊,果然很细,要听! 顾锦里兴奋了,抬头要推开秦三郎仔细听,却被秦三郎捂住耳朵:“不能听,会学坏的。” 等成亲后,她自然就什么都懂了。 顾锦里不爽啊,想听得要命,可秦三郎捂着她的耳朵,她只能听到一阵阵笑声,却听不清柯郁李说的是什么。 等秦三郎松开手的时候,细节已经没了,只听到锵一声,楼下大堂传来铜锣的敲击声。 柯郁李是口水四溅的吼道:“黎石榴不愧是个旷世毒妇,长得是貌丑如猪还能跟黎少爷成就好事。黎老夫人得知后,当场吐血,要卖了黎石榴,可黎少爷中了这毒妇的迷惑术,是以要阉了自己为由,迫使黎老夫人把黎石榴给留了下来,继续在黎家作威作福……” 顾锦里:“这三姓毒妇传都编成玄幻剧了。” 猛,太猛,连迷惑术都出来了,你干脆说顾老太是妲己转世得了。 秦三郎笑了,问她:“可要换个剧目?” 又道:“也有一出好的,叫做顾公断指还恶父,说的就是大山叔。” 顾锦里听小吉说过这个,说是很感人,府城里的富户老太太是专门请说书先生回家去说这个故事,据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哭完之后就开始骂自家老头子,把那些五六十岁的老太爷们骂得都不敢回正院,有的老太爷还被迫保证不得偏袒爱妾所生的庶子,要把八成家业留给嫡出子孙。 总之,因着这出顾公断指还恶父的故事,府城里很多原配老太太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那些临老入花丛的老太爷跟爱妾们日子就过得没那么美好了,特别是那些爱妾,在府里走动都要被下人们说嘴。 顾锦里摇头:“不了,就听这出吧,可是花了银子的。” 秦三郎笑了:“不用心疼银子,咱们用钱的地方虽然很多,可这三百两银子还花得起。” 又道:“渔村那边按照你给的绘制图和说明册子,又得了不少好东西。还按照你说的法子,把各种鱼给腌制成干货,存了起来。过段时间会运送一批过来,等你看过之后,就会运到官道两边的庄子去存起来。” 他们需要粮食,而鱼干跟海货是肉粮的一种,存放得好是几年都不会坏,是他们需要的东西。 顾锦里听得很高兴:“进展顺利就好。” 秦三郎听罢,一边给她夹菜,一边道:“下回我带你去渔村那边看看。” 小鱼是他未来的妻子,他所有的一切她都应该知道。 顾锦里吃了一块香炖牛肉,道:“好啊。不过最近去不了,咱们回去后要正式定亲,大哥还要去参加院试,府城跟郊外周老太家的地都要动工建宅子,新药材也要开始种了,不然今年就不赶趟了……还有秦爷爷打铁的事儿。” 顾锦里是数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儿,每一件都很重要,特别是关于打铁这事儿。 这些年来,秦爷爷一直没有闲着,顾锦安买回来的生铁经过他的手,变成了一把把武器。 秦三郎很是感激秦老,说来秦老即使被连累,以他的资历也会被接去京城养起来。可爷爷为了救他跟二哥,是跟着他们一起诈死,此后大楚是再也没有平山伯贺老将军。 秦三郎见她数着这些事儿,有些心疼,止住她道:“这些不用担心,我会找人去帮爷爷。今天的活计已经做完,你该好好吃饭了,等会儿再带你去逛逛,玩高兴了再回去。” “嗯!”顾锦里欢喜的应着,一边吃着他夹过来的菜,一边听着柯郁李说书。 可每次听到精彩处,有细节那种的,他就会捂住她的耳朵,让顾锦里很是生气,瞪着他抗议,他也没有松手。 不过除了那些啊啊啊的细节没有听到以外,她也听了不少精彩的片段,是对柯郁李这些说书先生佩服不已。 厉害啊,都能编成这样了。估摸着给他们一个葫芦,他们都能编出一个葫芦皇朝来。 “袁家满见到顾老太,那是眼睛都直了,觉得此女当真是妖娆可人,真乃第一狐媚子,即使黎少爷不给银子他都想要娶回家去……” 顾锦里:“……” 你之前不是说顾老太奇丑如猪吗?这回又说顾老太妖娆似狐媚子了? 不过,大堂里的客人们却听得津津有味,大喊大叫着:“毒妇这迷惑术厉害,又害了一个好后生。诶,那顾老爷子会娶顾老太,是不是也是被她用迷惑术给迷的?” “那是自然的,不然以顾老太那满是黑斑和皱纹的脸,她能迷得了谁?” 柯郁李:“诸位客观请肃静,这三姓毒妇乃是被困在天界的猪妖投胎转世而生,迷惑术厉害也是正常的,继续听某细细道来啊,精彩的细节要来了。” 噗! 顾锦里差点笑死,这位柯先生真是说书的好手,瞧瞧他这话一出,是把在场的客人给激动得嗷嗷叫。 不过,顾锦里没有继续听下去,对秦三郎道:“结账走吧。” 秦三郎点头,让二庆留下结账后,带着顾锦里离开,在路过楼梯边的雅间时,里面却飞出来一个端菜用的木托盘。 哐当一声,木托盘掉到地上,像陀螺般转了几圈后,彻底倒地。 第997章 给你个活计 雅间里,葛少爷大骂道:“你个狗奴才怎么干的?连个菜都端不稳,是想砸死本少爷吗?” 又扯着身上那套花哨得让人眼晕的锦缎衣袍道:“就算只是菜汁溅到本少爷的衣服上,你这个下九流也赔不起!” 旁边一男人还贱兮兮的道:“这衣袍可是用锦缎做的,光是布料就要五两银子,你家摆摊一年能挣多少银子?要是你赔不起,我们只好把你卖到江南去做仙君。” “诶呀呀,这童生老爷卖身做仙君接客,当真是一大奇闻啊,江南的说书先生们不得把这丑事给说上三个月?” 紧接着就是一阵恶心的笑声。 吕柏是跌坐在地,低着头掉眼泪不敢说话。 葛少爷不依不饶,吐了他一口唾沫,道:“娘娘腔,还愣着干嘛?等着本少爷临幸你吗?本少爷可不喜欢你这一款,赶紧把地上的菜吃干净,再去厨房端一份新的来!” 这话说得是相当恶心,可吕柏竟然没有反抗,而是求饶道:“葛少爷,这道菜是人参炖牛肉,大补大贵的,要十两银子呢,菜是你踢倒的,怎能让我赔?” 且他也赔不出来。 他来这里干活就是为了赚钱给那几个劫匪的,再过两天,他要是还拿不出银子,可就要被他们…… 呜呜呜,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葛少爷笑了:“踢你又怎样?你上菜这么慢,踢死你活该。” 他斜靠在椅子里,用筷子敲打着瓷碗,鄙夷的看着吕柏:“你这种下九流就该老老实实的过苦日子,你还敢科考,还敢考上?!跟我们抢名额就该知道是这个下场。” 又道:“本少爷给你两条路,自己拿银子去把这道菜的钱付了,不然就到府衙大门学一天狗叫,再高喊我是下九流,我不该考科举。” 吕柏惊了:“你,你怎能如此?” 葛少爷:“怎么不能?顾锦安能让你去衙门口高喊“我是市井出身、家里是小摊贩”本少爷自然也能命令你这么做。” 吕柏很生气,但他害怕这事儿被盛和楼的人知道,他这两天的工钱会没有,只能压低声音道:“我去衙门口喊话,是因为输了打赌,且顾兄让我喊的是实话,你让我喊的却是羞辱人的话……我不能答应。” 顾锦里听罢,倒是对吕柏刮目相看,这人还不算太糊涂。 可她夸早了,吕柏是不糊涂,可他怂啊,被葛少爷辱骂着却不敢还口,还求着葛少爷:“葛少爷,您就放过我吧,我家里穷,当真赔不起这道菜钱。” “哈哈,穷?本少爷欺负的就是你们这些穷鬼!”葛少爷相当嚣张啊,是继续呸着吕柏道:“不赔钱、不去衙门口喊话,那就跟本少爷去江南卖身。” 吕柏听得愣住,紧紧握着拳头,可还是不敢揍人,又继续求着葛少爷:“葛少爷您行行好……” 顾锦里无语了,游安是把吕柏给整治得傻了吧?都被羞辱成这样了还继续求饶,话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对错?错的人是他们,既然是他们故意踢了你才让菜掉到地上的,那你就找掌柜的来跟他们对峙啊,哭个屁,你哭他们就能同情你了?傻!” 葛少爷几个纨绔子弟听到这话,立刻看向顾锦里,可顾锦里戴着帷帽,他们看不清她的长相。 不过这些人就是喜欢找死,看见她是个女就开始口出狂言:“哟,还是个身子妙曼的小娘子,小娘子你有男……” 人字还没说出口,秦三郎的刀子就飞了出去,直接扎在葛少爷拿筷子敲碗的手上。 “啊!”葛少爷惨叫出声,看着自己流血的手,再看向黑着脸走进来的秦三郎,是秒怂:“好汉,好汉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秦三郎根本不听,是揪住他的衣襟,左右开弓,啪啪几声,连扇了葛少爷十个巴掌。 秦三郎会拳脚,力气又大,即使葛少爷是男人,也被这十个巴掌给扇得口吐鲜血,牙齿飞出两颗。 跟葛少爷同桌吃饭的那几个纨绔子弟是根本不敢过来帮忙,他们很清楚,这种一言不发就敢飞刀子伤人的人,是狠人,绝对不能得罪。 顾锦里笑了:“一群怂包。” 又看向吕柏:“你看见了吗?有些人就是犯贱,打一顿就好了,不信你试试。” 秦三郎拔出扎住葛少爷手掌的刀子,看向吕柏,冷声道:“打。” 吕柏被吓得一哆嗦,是怕死了秦三郎,急忙起身,朝着葛少爷的脸轻轻一拍。 啧! “用力,没吃饭吗?”顾锦里很是嫌弃的道:“给你机会报仇你还软绵绵的不用力,你是空气投的胎吗?” 吕柏是怕死了这对男女恶煞,急忙用力,啪啪两声,甩了葛少爷两巴掌,之后看向顾锦里,哆哆嗦嗦的道:“不,不能再打了……再打会死的。” 葛少爷的脸都肿得不成样子了,再打真的会死的。 顾锦里他们也不想闹出人命,闻言道:“行了,走吧。” 秦三郎听罢,用桌布擦了擦带血的刀子,走出雅间,牵着顾锦里的手向楼下走去。 可吕柏却是害怕的道:“就,就这么走了?要是他们的家人来追究咋办?还有盛和楼也会遭殃的,我不能害了盛和楼。” 还有他两天的工钱,可是有一百文呢,不要太可惜了。 顾锦里道:“你真是读书读傻了,葛家要是敢找你麻烦,你大可去衙门告他们,别忘了你可是童生老爷,好不容易考来的功名,你怎么就不会用?” 又道:“不用担心盛和楼,柯先生能开得起盛和楼就有本事守住它。至于你的工钱,你是要尊严还是要工钱?” 吕柏听罢,脸色涨红,最后还是跟着顾锦里他们走了。 盛和楼的伙计们已经听到动静,去告诉掌柜,掌柜的立刻带人过来了,拦住他们后,行礼问道:“请问客人,这玄字号雅间是出了何事?” 又笑道:“客人莫要误会,我们得问清楚才能想法子对付过去。” 掌柜的认得这是天字号雅间的贵客,所以问得很是客气,也没有不放他们走的意思。 二庆听罢,踢了吕柏一下:“赶紧说。” 吕柏是磕磕巴巴的把事情经过说了。 掌柜听罢,皱皱眉头,拿出一钱银子递给吕柏:“某知道了,这是您的工钱,童生老爷放心,这事儿牵连不到您的身上。” 虽然吕柏没啥本事,可毕竟是童生老爷,他们也不敢太糟践的。 吕柏听罢,是震惊不已,没想到盛和楼不仅不怪他,还给他三倍的工钱,真是:“多谢掌柜。” 掌柜摆摆手,笑着让伙计把他们送走。 出了盛和楼大门后,顾锦里问道:“你很缺钱?” 吕柏点头:“遇到点麻烦事,得在五天内赚够十两银子。” 不然他会被,呜呜呜! 顾锦里道:“那好,我给你一个活计,等卖到银子后,你要十两,我要三百两。” 得把今天的说书钱赚回来才行,不然她会肉痛死。 第998章 畜生不如 吕柏惊了,问道:“啥活计能赚三百一十两?姑娘你……” 没疯吧? 顾锦里:“自然是个好活计。” 吕柏:“啥好活计?这赚得也太多了。” 就算是去打劫也不可能一次就劫到三百多两啊。 想到这个,吕柏又道:“我,我不做违反刑律的事儿,我还要考科举的。” 吕柏是一脸正义,顾锦里是嗤之以鼻:“我也是遵纪守法的好吧。” 又嫌弃的道:“你要考科举,那就是奔着当官去的,可你瞅瞅你这样,遇事儿就知道哭哭哭,你怎么当官?要是上任了遇到被佐官陷害的事儿,你也只会哭吗?” 吕柏被说得脸色通红,低下头去,沉默一会儿又道:“当官了,有了官印,遇事儿自然就好办了。” 顾锦里呵呵,无情的道:“你以为当官就是拿着个官印命令别人做事儿?如果你觉得当官就是这么容易,那你还不如回家喂猪。” 猪不会算计你,你可以放心的做猪倌。 吕柏听罢,更是想哭,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他这么努力的考科举,这个女恩人竟然让他回去喂猪? 他小时候可是被猪给追着咬过的,怕死了那种东西。 这里人来人往的,顾锦里也不好站在这里说太多的话,是跟着秦三郎上了骡车,对吕柏道:“你做前车板子吧,咱们到福泰楼说事儿。” “啊?”吕柏一愣,看看驾车的二庆,脸红了:“这,不太好吧,男女有别。” 顾锦里:“那你就跟在骡车后面跑吧,车厢里没你的位置。” 吕柏又委屈了,可他不敢反抗,只能点头答应,乖乖跟在骡车后面。 可骡车还没动起来,姚有钱就从对面的银楼冲了出来,喊道:“吕柏,你想去哪里?不干活赚钱了?刚学了两天好你就想做回以前那个废物是不是?” 姚有钱新找了个活计,白天在对面的银楼里做伙计,黎明再去倒夜香。 吕柏看见姚有钱,像是看见救星似的,立马把顾锦里说的赚钱活计告诉他,最后问道:“你觉得这活计做不做得过?” 言下之意就是问姚有钱,觉得他们像骗子不?我跟他们走没事吧? 姚有钱惊了,看向骡车,行了一礼后问道:“敢问两位贵客,什么样的活计能挣三百多两?我们都是穷人,可经不起二位的戏耍。” 顾锦里道:“就是能赚这么多银子,且其中的三百两是我的,就算我耍你们也不会耍我自己。你们要是想做这个生意就来福泰楼的三楼雅间,不想做就算了,我自己做也成,就是费事儿点。” 说完让二庆驾着骡车走了。 姚有钱见状,是咬咬牙,冲回银楼告罪了一声,出来对吕柏道:“走,去福泰楼,十两银子呢,可是不少了,去一趟又不会吃亏。” 他们穷得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没有,还怕那两个人打劫他们不成? 说来吕柏跟姚有钱两人也挺可怜的,他们虽然考过了童生,但名次并不是顶尖,家里出身又不好,因此府城的富户没有去给他们送银子。 回了玉江县倒是有人会给他们送些贺礼,可吕柏等不到回乡了,这两天就要银子。 吕柏是个没啥主见的,闻言点头跟着姚有钱去了福泰楼。 路上他把顾锦里跟秦三郎给他解围的事情说了。 啪一声,姚有钱打了吕柏的脑袋一掌,骂道:“你个榆木脑袋,有这层缘故咋不赶紧说?别人既然帮了你,那你就该跟他们去一趟,这样路见不平之人是不可能耍你玩的。走走走,赶紧的,到了先给两个恩人赔罪。” 吕柏只能诺诺应是。 两人是跑了一刻多钟才来到福泰楼,胡掌柜已经得了秦三郎的话,看见他们后,道:“姚童生,请跟小的来。” 姚有钱跟顾锦安来过福泰楼,胡掌柜认得他,是直接把他们带上三楼雅间。 姚有钱一进雅间就道歉:“两位恩人,先前实在是对不住了,我是怕上当受骗才会犹豫。” 顾锦里:“这些不必多说,咱们来说正事儿。” 她指着桌子上的笔墨纸砚道:“这个赚钱的活计就是卖故事,我口述,吕童生把我说的写下来,务必要写得生动精彩,再把写好的故事拿去盛和楼卖,拿到银子后,咱们分钱。” 写古文太累了,她只是想赚钱,并不想做太多的活计。 吕柏听罢,来了精神:“原来是这样的活计,那这活计确实赚钱。” 他在盛和楼做了两天活计,知道盛和楼有多赚钱,而柯先生为了得到独家故事,也会高价向人买故事。 但有一个要求,就是故事必须狗血,不能平淡,最好还是真人真事,虚构的要降价。 “开始吧。”顾锦里是说起了葛家的事儿。 葛家就是为了想要把顾锦安挤出科举之列,曾经用老顾家的事儿害过顾锦安名声的葛家,也是先前在盛和楼里欺负吕柏的葛少爷家。 葛少爷没有考上童生,又因着家里几房人不孝的事儿被说书先生们拿出来说,最近的日子过得很不好。 可他不思悔改,还敢出来造孽,那就让他去死吧。 顾锦里说的葛家故事,正是葛家几房人偷拿公中银子把葛老太爷给气病的后续。 葛家几房人当真是想分家产想疯了,竟然趁着葛老太爷卧病在床给他下药,让葛老太爷的病情加重,要是不赶紧医治,不出两个月,葛老太爷就会被毒死。 更过分的是,葛家人还对葛老太爷的幺妹下手。 这位葛家的小姑婆嫁在临河府,因着是葛老太爷一手带大的,对葛老太爷像是亲爹一样敬重。为人脾气还很火爆,要是葛老太爷过世,以葛家小姑婆的性子,一定会彻查这事儿,就算查不出什么来,也会怪罪他们没有把葛老太爷照顾好而削他们一顿。 为了省去麻烦,葛家几房人竟然合谋嫁祸葛家小姑婆,说她未出嫁的时候跟一个穷书生有过首尾,想要坏了她的名声,让她被夫家休掉。 一个被夫家休掉的女人,是没资格在娘家说话的,葛家人一个不高兴,还能把她扔去道观自生自灭。 “无耻,简直无耻之极!”吕柏是一边写一边骂:“这葛家人怎能如此?简直是畜生不如!” 姚有钱听了冷笑道:“有些只会念死书,吸着全家血的废物也是畜生不如。” 吕柏听罢,是立刻闭嘴不敢说话。 姚有钱又问道:“恩人,您这么说可有证据?要是没有证据,是会被葛家告的,且盛和楼也不敢买这个故事来说。” 第999章 活路 顾锦里:“自然有,你们放心写就好,证据等会儿就来。” 大庆他们一直盯着葛家,葛家做下的这些事儿,他们都是有证据的。 姚有钱听罢,这才放下心来,让吕柏继续写。 你还别说,吕柏能成为玉江县的县案首,这文采当真不是盖的,用词优美得没话说,顾锦里看了看,发现这全篇的故事宛如一篇精美的诗文。 不过…… “不太行呀,你得改改。”顾锦里道:“骂人那些你得骂得接地气,写得太优美了,说书先生骂起来不爽,客人们听着也不爽。” “啥叫接地气?”吕柏不懂。 姚有钱倒是很会:“就是你家二哥看上张掌柜家的芙蓉,张芙蓉她娘骂你二哥是野猪想要嚼莲花,还没沾到莲花叶子就得被淹死,类似这样的话。” 吕柏听得脸色很难看,二哥看上张芙蓉,去张家提亲,结果被张家打出来的事儿,他是知道的。 可那时候他清高自傲,还帮着张芙蓉家说话,说二哥一个莽夫就不要去肖想掌柜家的女儿了,应该娶个乡下姑娘,老实过日子。 二哥听了后,是两年没有跟他说过话。 吕柏其实也知道自己错了,但他觉得自己是读书人,怎么能向一个扛货的脚夫认错?那太对不起古来圣贤了,必须抻着,等考上功名后,让二哥亲自来找自己低头认错。 如今想来,吕柏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他擦了擦眼泪,按照顾锦里说的,把写好的故事给改了一遍。 改好后,顾锦里很是满意,优美跟生活气息都有了:“不错。再写一个故事,葛家的事儿怕是卖不了三百多两。” 吕柏握着笔道:“恩人请说。” 接着,顾锦里口述,让吕柏写了个宝钏重生传的故事,这个故事比葛家的故事还要狗血,堪比顾老太的三姓毒妇传。 只不过宝钏重生传里恶毒的不是女主,而是男主薛平贵。 吕柏听完这个故事,简直气得发抖:“这个姓薛的怎能如此?王氏为他守身,苦等寒窑十八年,他娶了公主做了驸马不说,还由着公主那边的家臣毒杀王氏,让王氏只过了十八天的好日子就死了。可恶,当真是可恶,比之史先生之流还要让人恶心!” 十八年寒窑就换来十八天的好日子,这简直就是对好人的践踏,对广大贤妻良母的羞辱。 吕柏很生气,是一边哭一边骂的写着,写完后已经哭得袖子都湿掉半只。 姚有钱嫌弃的道:“你哭什么哭,这不是重生之后就离开薛家,靠着自己的手艺成为一代绣师,还嫁了个好男人吗?也算是没重新活一场。” “小东家,您要的东西送来了。”二庆把葛家人的罪证送了过来,看见吕柏哭得稀里哗啦的,很是莫名其妙。 “给他们两个。”顾锦里道:“你们拿着这两个故事跟证据去盛和楼找柯先生,至于卖多少银子由你们定,我只要三百两。” 姚有钱听得眼睛一亮,这么说,他们这故事卖的价钱越高,得到的银子就越多。 “多谢恩人。”姚有钱很是高兴,看过证据后,就拉上吕柏走了。 如今已是傍晚,盛和楼正是热闹的时候,那些公子哥都出来寻欢作乐了。 不过柯先生听说有人送来葛家的秘辛,还是亲自去见了人,见来人是吕柏跟姚有钱后,心下安稳不少。 童生老爷,应该不会说谎诓骗他。 “二位请说吧,只要秘辛属实,价钱好商量。”柯先生对着他们拱了拱手,请他们坐下后说道。 姚有钱直接把两个故事、以及葛家人做下恶事的证据都交给了柯郁李。 柯郁李对此很是满意,说了一声爽快后,看起故事来,是越看越激动……天老爷啊,没看出来啊,葛家那群只知道吃老底的货色,竟然还有胆子做这样的恶事? 那位葛家小姑婆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火爆,又是出了名的敬重葛老太爷,这趁着葛老太爷卧病在床给他下药的事儿要是说出去,葛家小姑婆得从临河府杀回来,剁碎葛家那帮兔崽子! 只要葛家小姑婆带人杀回来,那他们又能继续说葛家故事的后续,当真是一举多得啊。 “葛家的事儿我买了,三百两银子,不还价,二位觉得如何?”柯郁李很是爽快,给了一个好价钱。 吕柏是兴奋得不行,急忙点头:“好好好,就,就三百两。” 姚有钱想踹死他,这答应得也太快了,要是再抻着一会儿,这价钱还能卖得再高些,可吕柏已经答应,他想要反悔也不行了。 又问道:“那王氏重生传呢?这个故事很是精彩,能卖多少银子?” 柯郁李看了王氏重生传,也对这个故事拍案叫绝,这重生回来复仇的事儿,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故事一旦说出去,定能卖个好价钱。 不过…… “这个故事的价格不高,它只是戏说,并非真实存在的,最高只能给五十两。” 这五十两还是看在他们是童生老爷的份上给的,要是没有功名的人来卖这个故事,最多能给二十两。 五十两对于吕柏跟姚有钱来说,已经算是天价了,且这五十两都是他们的,不用给那个女恩人,因此很是爽快的答应了。 柯郁李也不啰嗦,立刻给了他们银票,见他们是两个人来的,很是细心的把银票分成两份,让他们分银子的时候能方便一点。 最后还给了吕柏一个活计:“吕童生的故事写得不错,用词既美又很有生气,我们盛和楼偶尔会请人代笔写些骂人,或者赞美人的诗词加入故事里,你要是不嫌弃,可以跟我们盛和楼合作,帮我们写诗文,这写一篇诗文也是能得到一两银子的。” 要是以前,吕柏是宁死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可被顾锦安修理过后,他明白了自己的没用,也知道自己跟老顾家人一样,是一只吸着全家人血液的吸血虫。 吕柏不想再过这种吸全家血活命的日子,是犹豫一会儿后,答应下来:“多谢柯先生给活。” 在没有考上秀才前,这算是他,也算是他全家的一个活路。 姚有钱很是欣慰,吕千金终于丢掉清高,开始学着怎么赚钱了。吕爷爷家有了这笔进账,家里的日子能好过不少。 柯郁李见他答应了,问过他们什么时候回乡后,拿出两个话本子给吕柏:“尽快看完,然后根据故事内容,各写六首诗文,等回乡前送来就成。” “诶。”吕柏接过两个话本子,抱着走了。 第1000章 美人登场 两刻钟后,回到福泰楼,把三百五十两银子放到桌子上:“恩人先拿吧。” 顾锦里见状笑了,拿走属于自己的三百两银票后,道:“剩下的是你们的。” 吕柏跟姚有钱听罢,很是高兴,这五十两银子真是他们的了! 不过,姚有钱没有拿这五十两银子,这活计说到底是吕柏的。 吕柏经过各种苦难后,也是长进了,把其中的二十五两银票给了姚有钱:“拿着吧。” 姚有钱没有跟他客气,拿了银票,却只拿了十两:“这算是老子给你收拾烂摊子的辛苦费,剩下的你留着吧。拿回去给吕爷爷,让他老人家拿着这银子去给你二哥说门好亲事。” 因着吕家举全家之力供吕柏读书,吕二哥是二十好几了还没有娶上媳妇,成了整条街的笑柄。 吕柏听罢,很是感激:“夜香,谢谢你。” 噗! 夜香? 顾锦里没忍住笑出声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名? 姚有钱怒了,跳起来打了吕柏的脑袋一下:“吕千金你他娘的找死是不是,你是想我明天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你叫吕千金吗?!” 吕柏很委屈,他是觉得这样喊亲近才喊的,姚有钱怎么能打他? 顾锦里看看天色,没有多待,对秦三郎道:“饭菜应该好了,咱们回去吧。” 她让福泰楼的人给做了三桌席面,要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秦三郎点头:“好,这就回去。” 又对姚有钱跟吕柏道:“给你们也做了一桌,你们可以吃完了再走。” 言罢,牵着顾锦里的手走了。 姚有钱踹了吕柏一脚,两人把顾锦里和秦三郎送出门,但他们没有在雅间里吃饭,而是把饭菜打包拿回刘家,跟刘家人一起吃。 刘家人对他们很好,这有了好菜,自然得拿回去给刘家人尝尝。 …… 骡车里,秦三郎给顾锦里递来一壶温水:“喝几口,你今天说了很多话,嗓子一定很干。” 讲了两个很长的故事呢,他在旁边听着都觉得嗓子难受。 顾锦里笑着接过水壶,仰头喝了几口水,还没喝完骡车就突然停了。 “吁~”二庆猛然勒住缰绳,让骡车停了下来。 顾锦里因着骡车停得太快,差点被没有咽下去的水给呛到,轻轻咳了两声,却急忙捂住嘴巴,没有发出大的声音。 她知道二庆突然停下骡车,一定是遇到了急事儿,且她隐隐听到一阵刀子相击的声音。 “前面应该是出事儿了。”顾锦里压低声音道:“可这里是府城,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府城里动刀子?” 秦三郎道:“别担心,就算是土匪进城了也伤不了我们。” 又吩咐二庆:“绕道回去。” 明显是不想掺和这样的事儿。 “是。”二庆听罢,立刻调转骡车,往来时的路跑去。 可骡车还没跑起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丫鬟就冲了过来,拍打着骡车车厢,道:“救命,救救我家姑娘,求求你们了……” 然而,二庆是一鞭子甩到她的身上,道:“赶紧松开,我们会去衙门帮你们报官的。” 可去救人,不好意思,我们又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恩怨,要是就这么去救人,惹上麻烦怎么办? 秦三郎也是这个意思,他在外面行走的时候,从来不会烂好心。 那个丫鬟听罢懵了,这,这些人怎么能见死不救! 丫鬟也是个恨的,是死死扒着骡车不放:“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姑娘,只要你们救了我家姑娘,定能得到不菲的报酬。” 二庆:“不必,我家主子不缺钱。” 言罢又是一鞭子,甩在丫鬟的身上,可丫鬟就是不松手。 二庆恼怒,正要下车把丫鬟给拽下来的时候,骡车后突然冲出五个蒙面人来,有一个蒙面人还押着一个年轻姑娘,另外四个看见那丫鬟后,是二话不说就冲上来砍。 领头的还说着:“一块杀了,不能留活口。” “是。”蒙面人们应着,是齐齐冲了过来,对着二庆就砍,还有两个是想攻进骡车里,把秦三郎跟顾锦里也杀了。 结果…… 铛一声,秦三郎抽刀回击,挡住一人的刀子后,再抽出匕首,嗖一声,直接割了那人的喉咙,砰一声,一脚把那人踹下骡车。 “别怕,待在里面别动,我很快就解决他们。”秦三郎交代完顾锦里后,翻身跃下骡车,匕首精准一割,嘶啦一声,又割开一名蒙面人的喉咙。 右手的长刀一转,喀嚓一声,直接砍下一个蒙面人的脑袋。 一下子就杀了三个人,把剩下的两个蒙面人给吓得不轻。 “你断后!”领头的说着,一把夺过那位姑娘后,往夜色里冲去。 秦三郎没有去追,而是挥刀砍向最后一个蒙面人,喀嚓一声,结果蒙面人后,转身掀开车帘,对顾锦里笑道:“别怕,没事了,都清理干净了。” 丫鬟急得不行,什么叫做清理干净了? “公子,我家姑娘被那人劫走了,求求您赶紧去追啊。”丫鬟气得要命,这个男人是瞎吗?没看见她家姑娘有多美吗?简直就是倾国倾城,他不想着英雄救美,却对着骡车里的那个农家女呵护备至。 弃明珠而去就鱼目,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蠢事儿? 二庆:“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去追啊。我们又不是你们家的下人,可没义务去救你家姑娘。” 丫鬟是彻底懵了,可她不敢离开,要是离开了,这些人一定会驾着骡车跑掉。 不过,没多久,黑暗里又传来一阵打斗声。 秦三郎道:“你们还有人活着,赶紧去帮忙吧。” 又对二庆道:“掉头,回家。” 秦三郎是真的不想蹚这趟浑水,先前那些蒙面人不是一般人,而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死士。 能养出死士的人家、能被死士追杀的人家都不是一般人,所以最好不要掺和。 那丫鬟是杀了秦三郎的心都有了,这个男人果然是个瞎的,竟然能说出这样无情的话,可知她家姑娘是谁?救了她能拿到什么好处? 丫鬟见说不动秦三郎,又拽着骡车,跪下求顾锦里:“骡车里的姑娘,求您行行好,让这位公子去救救我家姑娘吧,求求您了!” 可丫鬟没想到,顾锦里比秦三郎还无情,直接说道:“二庆,你聋了,赶紧走啊。” 丫鬟:“……” 那位先生说的果然没错,这个姓顾的当真是个毒妇,就这么见死不救! 第1001章 宗政雅 然而,丫鬟怎么可能放他们走,是抓着骡车死死不放,哭喊道:“姑娘,你不能走啊,你也是个姑娘家,要是你遇到这样的事儿,向人求救……” 秦三郎见这丫鬟竟然敢诅咒顾锦里,是眸光一厉,手中刀子直接砍向丫鬟抓着骡车不放的手。 咔一声,刀子砍在骡车的木架子上,那丫鬟见刀子砍来,是惊恐的同时又急忙收回手,跌倒在地。 丫鬟不敢相信的看着秦三郎,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丫鬟带着哭腔道:“公,公子,您怎能如此?” 秦三郎冷笑出声:“你诅咒我的女人,还想让我善待你?” 小鱼是他最在意的人,他疼都来不及,却被这个突然跑出来的丫鬟诅咒,当他是死人吗?还是当他家小鱼没有靠山? “你,你的女人?”丫鬟震惊的道:“男女授受不清的,公子怎能说出这样的?” 难道他们来晚了不成? “云清,快过来帮忙~”宗政雅及时打断丫鬟的话,跟一个嬷嬷扶着一名浑身是血的影子卫慢慢挪了过来。 又冲着骡车很是有气无力的喊道:“恩人,请留步~” 顾锦里听得笑了,连主子都出动了,看来对方是真的很想他们搭理她,那行吧:“好,我们等你。” 秦三郎闻言,看向顾锦里,见她对自己点点头,明白她是另有打算,便没有让二庆驾着骡车离开。 丫鬟云清见状,松了一口气,立刻跑了过去,接替宗政雅,扶着那名影子卫。 宗政雅则是跑了,对着秦三郎道:“多谢恩人相救,要不是有恩人出手杀了四个死士,我们决计活不了。” 说话间,是打量着秦三郎。嗯,模样不错,是少有的英俊之人,身板颀长而厚实,比之很多白弱书生让人喜欢。 秦三郎听到宗政雅的话,眉宇间露出嫌弃与不耐烦,放下车帘,坐回车厢,是根本没有跟宗政雅说话。 宗政雅愣住了,没想到秦三郎对自己是这个态度,她堂堂宗政家的二小姐,京城三珠之一,可这个男人竟然没有正眼看她,还直接躲进车厢里。 嗯,倒是很有趣,这样的男人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宗政雅并没有再说话,而是等着顾锦里出来。 不多时,顾锦里果然掀起车帘,探出头来,看着她笑道:“姑娘,我家男人说了,男女有别,让你有啥事儿就跟我说。” 宗政雅愣住了,借着挂在骡车上的灯笼一看,见到的是一张容貌不输于自己的脸,而这张脸上还带着愉悦肆意的笑。 这样的笑容,是自己身上从来没有的。 她是京城三珠之一,乃是世家女跟贵女的典范,她不能这样露出牙齿的笑着。 且这个顾家女说,秦三郎是她的男人,难道他们定亲了? 不可能的,按照那位先生说的,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定亲,起码要等到六月他的生辰之时,顾家女才会松口答应嫁给秦三郎。 那位先生有通天之能,宗政雅相信他不会骗自己。 “姑娘,你瞅啥呢?”顾锦里笑得更加开怀,她知道这个姑娘在打量她的模样,她懂的。 女人嘛,看见女人的时候首先会注意的也是对方的样貌,要是对方比自己丑,那心里就舒服了。 这个姑娘如今的心里应该不太爽。 宗政雅回过神来,对着顾锦里微微一笑,那笑容像是拿着尺子度量过一般,标准得丝毫不差,美则美矣,就是少了一股子灵动。 不过,顾锦里不得不承认,这个姑娘确实是个难得的大美人,跟她家大姐有得一拼。 “多谢姑娘跟恩人救雅姐儿于危难之中,雅姐儿铭感五内。”宗政雅说着,给顾锦里福身行了一礼,又求道:“姑娘,我家的影子卫们跟几个下人受了重伤,还请你们再帮我们一把,让我们留宿几天,再给我们请个大夫,救救我家的下人们,小女子感激不尽。” 顾锦里道:“帮你们倒是可以,不过,你是谁啊?什么身份?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她指着四周道:“这里虽说是一条小路,但也是在府城之内,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城里就对你们下死手?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们可不敢帮忙。” 又道:“姑娘还请快点如实告知,不然你家仇人的死士又杀出来也不一定,且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有府兵开始巡逻,要是看见那些尸体,定要追查的。姑娘求我们帮忙,也是不想这事儿闹大,想要掩盖过去的吧。” 宗政雅听罢,心下暗惊,那位先生说得果然没错,这个顾家女是个聪明的,想要达成目,她就要说出一番半真半假的话,绝对不能随便找个借口就搪塞过去。 不过,宗政雅是有备而来,是给了顾锦里一个完美的理由:“我乃是中州宗政家长房嫡次女,江南上官家的外孙女,前段时间在江南上官家看望外祖母,听闻中州老家的叔祖母病重后,便打算赶回中州老家,看完叔祖母,怎知会在路上遇到死士追杀。”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至于追杀我的人是谁,恕我不能告诉姑娘,姑娘只要知道,那是宫中贵人派的人手就成。” 顾锦里做出震惊的模样:“啥?是宫中贵人要杀你,难怪敢这么无法无天呢。那,那我们要是帮了你,岂不是要被宫中贵人砍头?” “诶,不行不行,我们就是普通百姓,可不敢掺和宫里的事儿。” 顾锦里做出要吓死的模样,还催促着二庆快点走,把宗政雅给吓了一跳,忙道:“姑娘莫怕,那些人都已经被杀了,且有我宗政家跟上官家在前面顶着,宫中贵人不会找姑娘的麻烦,放心。” 宗政雅生怕顾锦里要跑,又急忙求道:“姑娘,请您帮帮我们,等我脱险后,定会报答。” 说完又对着顾锦里行了一礼。 可她这礼还没行完,就听顾锦里道:“你打算怎么报答?” 又道:“大家都挺忙的,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上,这样吧,我们帮你一把,你给个五万两银子做酬谢就好,银货两讫,对大家都好。” 宗政雅是京城有名的淑女,可此刻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想要掐死顾锦里。 这个农家女是掉进钱眼里了吗?她都已经自爆身份,她还跟她谈钱,目光如此短浅,难怪那位先生要帮秦三郎换掉她。 要是秦三郎真如那位先生所说的,将来有大造化,那么娶了这样的妻子就是耻辱和拖累。 第1002章 被坑 秦三郎明白顾锦里的意思,是适时的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得早点回去了,不然岳父岳母他们吃了饭,咱们买的席面就浪费了。” 宗政雅听到这话,心下一沉,连岳父岳母都喊上了。 又很快回过神来,拿出几张银票递给顾锦里:“姑娘,五万两太多了,这个价钱我给不了。这里是五千两,等我走的时候,会再把五千两奉上,请你帮帮忙。”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真给顾锦里这么多银子?要是真给了,那她这些年的教养算是白学了。 顾锦里没有继续讨价还价,而是收下银子:“好,成交。你等着,我的人立马出来帮你。” 宗政雅眉头微皱:“你的人?” 不该是秦三郎的人出来帮她吗? 顾锦里点头:“对啊,就是我的人。” 又朝着四周喊了一声:“大庆!” 大庆很快就带着三庆、二喜、三喜出来了。 “小东家。”大庆恭敬的道。 顾锦里点头,把事情跟大庆说了:“把他们带去墨香街的宅子,好好安顿。他们有人受伤了,你们给看看,务必治好,毕竟是收了人家银子的。” “诶。”三庆很是欢快的应道,回头朝着宗政雅笑道:“这位姐姐,请跟我们走吧。” 宗政雅惊了,这怎么跟她计划的不一样? 云清见这边的事情不顺利,是跑过来道:“恩人姑娘,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去您家住几天就好。” 顾锦里:“我家人多,最近又有族人上门,所有的院子都住满了,你们去墨香街住吧。” 又道:“你们放心,墨香街可是个好地方,不少文人墨客都在那里有别院,但他们却不经常去住,所以你们住在那里不但舒服,还很清静,不会被人发现的。” 秦三郎在车厢里听到这话,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小鱼真是,那墨香街的人因着老顾家的事儿都快搬光了。她会在哪里买宅子也是因着便宜,想着等风头过去后,宅子的价格起来了,再把宅子给卖了。 要是外面那些人知道墨香街如今被人叫做花柳街,一定会气死。 宗政雅他们其实已经来了几天了,来的时候也查过顾家,知道老顾家的事儿,自然也知道墨香街,可此刻宗政雅要是坚持说不去,一定会被顾锦里怀疑。 你一个被死士追杀,求着别人救你的人,还敢挑三拣四? 不得不说,宗政雅确实是个被世家豪族教导出来的淑女,她有脑子,所以没有闹,而是感激的道:“多谢姑娘。” 又加大声音,对着骡车里的秦三郎道:“多谢恩公。等雅姐儿脱险后,定会禀告家中父祖,报答恩公的恩情。” 秦三郎:“不必,我根本没有救你,是那些死士想要杀我媳妇,我这才动手,跟你无关。” 所以别来找我! 秦三郎就差说出这四个字了。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事儿,除了对小鱼有耐心以外,对其他的年轻姑娘,他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不过…… “你要是真想报恩,就再给三万两银子,把银子给我媳妇,她喜欢。” 宗政雅这回是真动怒了,她来这一趟,已经是给足秦三郎面子,可这个男人竟然如此狂妄自大,屡次拒绝她,把她堂堂贵女不当一回事儿,还想抠她的银子给一个农家女,这简直就是对她的羞辱! 宗政雅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也是高傲的,除了自家长辈跟太后、皇后以外,还没人敢这么不把她当回事儿,她觉得自己的脸面是丢尽了。 不过宗政雅很是能忍,闻言只是委委屈屈的道:“无论如何,恩公也是救了雅姐儿的,雅姐儿必须报恩。” 不等秦三郎说话,又对大庆道:“请姑娘带路吧。” 大庆很是冷淡的点头:“跟上。” 说完率先走了。 宗政雅是急忙跟上,路过自家嬷嬷身边的时候,那位嬷嬷是心疼的扶住了她,一行人跟着大庆他们走了。 宗政雅他们走后,游喜他们出来了,开始收拾那些尸体,搜查他们身上的东西。 秦三郎则是带着顾锦里回家去了。 车上,秦三郎问道:“你是想要看看那个女人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顾锦里点头:“嗯,今晚的事儿很古怪,太巧了,怎么就让我们给撞上了?看这套路,倒像是自导自演的。” “要真是自导自演,那这个宗政雅的心思可够毒的,她家的影子卫可是实打实的死了好几个。下这样大的血本,定有所求,要是不上她这个钩,她不会死心,一定会再想其他法子来攀扯我们,与其下回再来一次,不如这回就顺了她的意,看她后续想做什么。” “嗯,小鱼说得很对,这把人放在咱们的宅子里盯着,比放在外面要好得多。”秦三郎听得点头,又轻轻抱住顾锦里道:“只是辛苦你了,今天原本是要带你出来玩的,却遇上这样的事儿。” 那个女人当真可恶! 顾锦里笑了,戳了戳他的胸膛,道:“我不辛苦,倒是你,那么大个美人盯着你两眼冒绿光,你竟然都不怜香惜玉,好无情。” 秦三郎的脸色沉了下来,道:“我讨厌她。在世家大族里,她这样的做法很是没有规矩,竟是让丫鬟扒拉着咱们的骡车不让走,且她没有对你用敬语。” 从古至今,恩人的地位都是很高的,明明是因为小鱼他才出手杀那些死士的,可那个女人面对小鱼的时候,竟然用你来称呼小鱼,这让他很不高兴。 他家的小鱼,容不得任何人看轻! 顾锦里笑了:“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农家女,世家豪族自诩高人一等,自然是不屑对我一个农家女用敬语的。再说了,我也不在乎啊,给她下套了不说,还坑了她一万两银子。” 说到这个,又提醒秦三郎:“咱们回村前,你记得要提醒我派人去找她收剩下的五千两,可不能亏了。” 秦三郎笑道:“好,我一定提醒你,让大庆她们把银子收回来,咱们不吃亏。” 又在心里说了一句,他定会让她过上让人敬重的日子,不会让任何人瞧不起她。 两刻多钟后,他们终于回到家里。 “爹娘、三爷爷三奶奶,今晚别做饭了,我们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回来。”顾锦里一下骡车就喊道。 “啥好吃的?”陈氏听到这话是急忙冲出来,掀开车帘一看,见是福泰楼的席面后,笑得合不拢嘴:“小鱼就是本事,去一趟福泰楼就带回来这么多好菜,赶紧搬进去,咱们开饭。” 第1003章 陈氏要奋斗 陈氏招呼着顾大贵,两夫妻很是卖力的提着装菜的竹盒子,见二庆要去搬,陈氏还道:“诶,你别动,我们夫妻来就成。你伺候小鱼也挺辛苦的,合该歇歇。” 又冲着顾锦里笑道:“对吧小鱼。” 陈氏的笑容太过谄媚,把顾锦里给吓了一跳:“大贵婶,您没事吧?” 她跟秦小哥回来晚了,耽误了家里开饭,陈氏竟然没有说她,还连她的丫鬟都夸上了,这不对劲啊。 程哥儿蹬蹬蹬地跑过来,跟顾锦里通风报信:“二姐,大贵婶是有事儿要求你,都在家里念叨你一个多时辰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的耳朵都快被她给念叨聋了。” 顾锦里恍然大悟,果然是有事要求她。 那她还客气个啥?是由着陈氏忙里忙外,摆饭盛汤的。 等几家人高高兴兴的吃过饭后,顾锦里又道:“二庆跟小吉也辛苦了,这碗筷?” 福泰楼只给竹盒子打包菜肴,碗筷则是用家里的,所以还是要洗。 陈氏秒懂,立马拍了顾大贵一下,道:“还坐着干啥?白吃了一顿好席面你还想坐着当大爷吗?赶紧跟我去洗碗。” 顾大贵没办法,瞪了她一眼后,跟着她收拾碗筷。 崔氏在旁边笑着,小声的对顾锦里道:“你悠着点,别做得太过了,不然你大贵婶要跟你撂挑子的。” 顾锦里道:“娘放心好了,瞧大贵婶这架势,定是有大事儿要求我,就算把她给折腾得累晕过去,她也不敢发火。” 不过顾锦里只是让陈氏洗碗筷、给大家伙泡了茶后,就没有再折腾她。 陈氏见状,是立马说道:“小鱼啊,你发觉没有,这府城的人都是人傻钱多啊。” 顾锦里听到人傻钱多四个字是惊了:“你竟然知道这四个字?” 陈氏瞪她:“咋不知道,那说书先生的词儿多得很,说一富家少爷用一两银子买个鸡蛋的时候,就说那富家少爷是人傻钱多。” 又摆摆手,道:“你别打岔,听婶子说完。” 接着把自己想在府城开个铺子,做豆腐跟卖豆渣饼的事儿说了。 “那干豆腐虽然不错,可味道没有鲜豆腐好,且河安府附近还有几个县,咱们的豆腐能卖给附近几个县的人。那做豆腐剩下的豆渣也不会浪费,直接做成豆渣饼卖,卖它个二十文钱,府城的人没吃过,一定会抢着来买!” 陈氏是激动的说着,仿佛已经看见府城人抱着银子来砸她的模样,是哈哈哈的笑出声来:“发财了啊!” 顾锦里看着陈氏那笑得快抽过去的模样,啧了一声,道:“二十文钱一个豆渣饼,你这一下子就翻了四倍价钱,是不是太狠了。” 府城富户就算人傻钱多,你也不能这么宰吧。 陈氏不服,扯着嗓子道:“怎么就太狠了?如今粮食金贵着呢,我听府城的人牙子说,西北那边又饿死人了。诶哟哟,可惨了,好多那边的人卖身为奴都没人要。” 每年冬天,大戎人都会过来抢粮食,听说这几年因着没有卫国公家镇守,是抢得特别嚣张,边城死了不少人。 很多人家受不了了,听说南方是个粮仓,不缺吃的,还不打仗,是纷纷卖身,想要跟着牙行来南方。 顾锦里是知道这事儿的,他们对西北那边的消息没有断过。正因如此,她跟秦三郎才会加快速度囤积粮食、铁器、药材、马匹、骡子等必要物资。 “所以我这卖二十文钱一个豆渣饼,当真不贵。”陈氏又道:“听说府城的富家公子们不吃便宜的东西,我要是卖得便宜了,他们还不买呢。” 说啥不在乎钱,吃的就是个身份,可陈氏却觉得他们傻,傻透了。 顾锦里道:“你要在府城里开铺子做豆腐跟豆渣饼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要是有人故意往豆腐里下毒怎么办?” 这几年陈氏也跟顾锦里学到了,是立刻道:“你放心,婶子不会被银子给迷住眼,那鲜豆腐是一个县就找一户人家来卖,还得签契约。拿货的时候得验货,确定没问题了要签字,等鲜豆腐出门了,我就一概不认。” 又求道:“小鱼,婶子知道你是担心再开一个豆腐作坊,会有人趁机下毒来陷害咱们,可你放心,婶子绝对不贪钱,一定会按照你的规矩做好。要是遇上啥可疑的人,是宁愿不要银子也不会做他的生意。” “小鱼,你就答应婶子吧,婶子真的想在府城开个铺子,也像你一样,给咱们几家人多赚点银子分。” 陈氏说得很是恳切,顾锦里也看出陈氏确实很想在府城开铺子。 不过,她不想答应得那么快,太快松口,陈氏会不珍惜,得敲打敲打,让她明白这个营生来之不易。 “这样吧,你把你想要怎么经营这个铺子的想法写下来给我看,再做个账本出来,把你开这个铺子要多少银子估摸一遍后,都写到本子上。我看过后,要是觉得可行,就同意。” 陈氏懵了:“啥?要我写啥想法?我不识字啊!” 陈氏觉得顾锦里在耍她,可顾锦里说了:“大贵叔识字啊,你口述让他写就成。再说了,这些都是必须的,你要是连开一个铺子需要做些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敢让你在府城干?亏本了咋办?那可是咱们几家的银子。” 陈氏无奈,只能认命的拽着顾大贵回屋,开始逼着顾大贵帮他写那啥经营想法。 “卖个豆腐还能有啥想法?小鱼丫头就是事多!”陈氏是一边抱怨着,一边把自己想的给说出来。 顾大贵都快被她给整懵了,气道:“你这婆娘,到底要我写那一句?你能先把怎么经营铺子的想法说出来后再骂人吗?” 陈氏怒道:“行行行,知道了,吼啥吼?” 骂完后,是跟着顾大贵挑灯夜战,而今晚睡不着的人还有宗政雅。 宗政雅他们是忙活到半夜,才算是彻底安顿下来。 之后她想起秦三郎跟顾锦里说的话,立刻唤来另一批影子卫,吩咐队长:“立刻去河安府府衙、田福县县衙查查,看衙门里有没有秦三郎跟顾家女的聘书或者婚书的登记记录。” 只要是明媒正娶的,定亲会有聘书,成亲则是会有婚事,要是衙门里没有这两个登记,她就能算秦三郎跟顾家女无媒苟合。 影子卫队长听罢,是皱起眉头,心里对这位二小姐很是不满。 因着她一个试探,就让他们死了八个兄弟,如今还不想放弃,要继续在这里耗下去,她到底图什么啊? 第1004章 她被骗了? 没错,今晚他们死的是八个人,而不是秦三郎杀死的四个,只因他们做的这个局是被人追杀。 既是被人追杀,那两边厮杀的时候就一定都有死伤,要是没有,等那个秦三郎一查,就会发觉不对劲。 所以他们在不远处的小巷子里还留下了四具尸体,这四具尸体虽然被伪装成两派,可其实都是他们的人,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兄弟。 而除了八个影子卫以外,还死了十个下人,虽说这十个下人是临时买回来做局的,但影子卫队长还是很不满。 要是真的对付敌人丧命就罢了,可这回却是做戏杀死自己人,这感受,真他娘的让人抓狂。 宗政雅见影子卫队长是迟迟不动,脸色沉了下来,盯着他道:“怎么,我如今是支使不动你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要记住,你们是影子卫,听命行事就好,至于死的是敌人还是自己人,不用你们操心。” 宗政雅是宗政家精心教养长大,有着独到的眼光和思想,也有着身为上位者的残忍,对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死几个下人罢了,根本不算事儿。 影子卫队长听罢,心下一凛,忙道:“是,属下遵命。” 说完是立刻离开,不敢再耽误。 影子卫是不能有感情的,他今晚犯了大忌,要是二小姐用这个理由杀了他,那他死得也不冤。 影子卫队长走后,宗嬷嬷过来道:“二姑娘,时辰不早了,您早点歇息吧。” 宗政家虽然是复姓,但宗政家忠心的下人却只被赐姓宗。 宗政雅点点头,站着让云清褪去外衣、卸下发髻,等弄完后,宗政雅看向宗嬷嬷,问道:“嬷嬷可是觉得我这次不该来?” 宗嬷嬷叹道:“二姑娘既然知道,又何必问老奴。” 又忧虑的道:“要是被外人知道,二姑娘的名声可是要受损的。” 这次的事儿,说来很不光彩,一个未出阁的世家女竟然做局去套一个外男,要是被人知道,二姑娘别想谋到好亲事儿。 宗政雅道:“我知道嬷嬷担心我,可那位先生你是知道的,他说中过三件大事儿,你也是信他的。且大姐已经在宫里,我不可能再入宫谋前程,或者是嫁给皇子们,那就差了辈分了。家里父祖给我选的人家你也知道,不过一般世家勋贵,比之宗政家差了一截。” 让她如何能甘心嫁给那样的世家勋贵子弟?! “我只能靠自己谋出路。” 宗嬷嬷道:“二姑娘的苦老奴明白,可那位先生说的也不见得都是准确的,那位如今不过是个百户,乡野村夫罢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困滩之龙。” 又道:“就算那位将来真能一飞冲天,可最少也是十几年后,二姑娘可是要受苦十几年的。” 宗政雅想到这个心里也不太舒服。是啊,最少要等十年呢,她并不想等这么久:“嬷嬷放心,以宗政家跟上官家的实力,等到了先生说的大争之世时,只需五年,我家跟外祖家就能把他给抬上去,咱们不用等那么久。” 世家豪族从来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他们是有钱有粮有人,那些人厉害的如死士、影子卫,最差的也如护院,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当做兵士来用的,想要在乱世扶持一个人,并不是太难。 难就难在,这个男人的心是不是在她的身上?要是不在,那她把两家的家底都给投进去,岂不是给顾家女做嫁衣? 那位先生可是说了,秦三很在意顾家女,为了她,迟迟不肯登基,就怕登基了朝臣会让他广纳后宫,顾家女会受委屈。 其实宁霁说谎了。上一世秦三郎根本没有登基做皇帝,他是连摄政王都没做,报了仇后,就想抱着老婆孩子过日子。 可宁霁为了引宗政雅入局,是骗了宗政雅,说秦三郎登基做了皇帝,还是一代明君。 宗政雅得知秦三郎一定会登上大宝后,这才对他心动了。可她听说秦三郎因为顾家女迟迟不愿意登基,是气得不行。 就因为一个农家女,迟迟不愿意登上大位,宗政雅很是不理解,但她也因此知道了秦三对顾家女的在乎。 这个顾家女不好处理啊。 要是把她给病故了,以秦三喜欢她的程度,定会彻查到底,而有些事情,只要是做了就会留下痕迹,是经不起彻查的。 要是被秦三查到是她谋杀的顾家女,那她一定没有好下场……秦三可能会利用她登上大位,但等他羽翼丰满之时,她、宗政家、上官家都别想好过! 宗政雅很清楚这一点,古往今来这样的事儿都不少,再加上今晚看见秦三在乎顾家女的那个架势后,心里更加不喜,总觉得这买卖要亏。 宗政雅最讨厌的就是吃亏,她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儿,即使她真的爱上一个男人,要是那个男人不能达到她的期望,她也不会嫁。 宗嬷嬷听罢,观宗政雅的脸色,知道宗政雅也不是就认准了秦三郎,是松了口气,道:“二姑娘明白其中的厉害就好,只要您不吃亏,老奴就安心了。” 宗政雅闻言皱皱眉头,没说什么,接过参茶喝了几口后放下,向着床榻走去,又问道:“大姐的胎像如何?” 宗嬷嬷道:“听宫里传来的消息说,胎像很好,八成是个皇子。” 宗政雅皱眉,又是皇子?那大姐可就有两个皇子傍身了,可恶! 宗政雅很是嫉妒自己的大姐,对于家里把所有好处都砸在大姐身上的事儿,很有意见。 都是宗政家的女儿,凭什么她这个老二就要捡大姐剩下的? 宗政雅也是因为这个才想要做皇后,让宗政家的人看看,到底谁才是宗政家的最有前程的女儿? 不过,那位先生说,大楚撑不了多久了,等大楚灭亡之时,大姐跟外甥们可就不太好过了。 宗政雅因此又舒坦起来,安心睡觉了。 可她第二天醒来,却得知一个令她暴怒的消息。 “你说什么?秦三郎跟顾家女当真定亲了?府城衙门有他们两人的聘书记录!”宗政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第1005章 给秦三郎送信 宗政雅又问了一遍:“当真定亲了?” 影子卫队长点头:“属下不敢诓骗二小姐,府城衙门的姻缘册子上,确实有他们两人的聘书记录。” 说着,把一张抄录的聘书递上。 云清接过,绕到屏风后递给宗政雅。 宗政雅是压着心里的愤怒接过这份聘书,细细看着,日期竟然是在十天前,且聘书上有两家长辈的名字跟手印,而媒人则是官字号的官媒。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有了,宗政雅是气得撕了这张抄录的聘书。 竟然真的定亲了! 错了,怎么会错了? 明明先前说的三件大事儿都对了,是准得连时辰都不差,到了这件事关她名分的事儿就错了。 要知道,有了在衙门登记的聘书后,只差个拜堂就是真夫妻,即使以后她能当上皇后,那在名分上也要矮顾家女一截。 到时候,那些讲究的嫡庶礼仪的礼官们就会找茬,说她不算真正的正室原配,在封后大典、元旦大朝、祭天祭祖的时候让她用妾礼。 哈哈哈,这简直就是打她的脸! 她堂堂宗政家的嫡女、上官家的外孙女,竟然要受这样的耻辱! 宗政雅即使有再大的修养,此刻也差点想要嘶吼出声。 宗嬷嬷在旁边听罢,也是气得发抖,这连聘书都有了,还是在府城衙门登记过的,即使以后大楚没了,新朝成立,只要是人还没死绝,自家姑娘非正室原配的事儿,也要被人拿来说嘴。 宗嬷嬷很是心疼:“二姑娘……” 宗政雅抬手,制止宗嬷嬷说话:“让我静静。” 她是在屏风后端坐了一刻多钟,才算压下心里的愤怒,恢复冷静……难道,那位先生在骗她? 事实摆在眼前,宗政雅不得不生出这个怀疑。 先前说的事情都准得很,到了这件大事儿却是说错了,还错得离谱,时间上是差了快两个月。 且如果这个事情出错了,那以后的事情呢?会不会继续错下去?那她一昧的听那位先生的话,按照他说的做,岂不是在害自己? 不得不说,宗政雅是聪明的,这十几年的世家权谋没有白学,她很清楚,这种扶持“真龙”的事情一旦错了,对于她、宗政家、上官家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中原宗家,那个跟宗政家只差了一个字的宗家,那个因为做出醢鲜酱而震惊整个天下的宗家,就是因为在大周末期、前朝新立的时候犯下错误,导致宗家自此覆灭,成为如今连世家谱都登不上去的可怜虫。 不行,不能把所有筹码都砸在那位先生的身上……那位先生未卜先知的能力可以利用,但绝对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宗政雅算是清醒了,可她来这一趟不容易,并没有很快就走。昨晚刚刚被救,惊吓都没过去,这么快就走了,更会引人怀疑。 既然如此,那就再等等。 宗政雅问影子卫队长:“田福县县衙那边呢?” 影子卫队长道:“启禀二小姐,已经派人去了,但田福县离这里路程稍远,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赶回来。” 人是骑着快马抄着近道去的,可即使把马给骑死,也不可能这么快回来。 宗政雅道:“嗯,做得干净点,下去吧。” “是。”影子卫队长应着,没有多待,很快就离开了。 宗政雅在屋里待了片刻,是口述让云清代笔写了一封信,让云清交给大庆,让大庆把信送去给秦三郎。 之所以让云清代笔,而不是自己写,是担心顾家女会拿到这封信,以后用这封信做把柄,坏她的名声。 她虽然做了这件任性的事儿,但只要没有留下证据,即使顾家女说出去,她也有法子来反驳。 宗嬷嬷道:“二姑娘,您还是不死心?” 二姑娘竟然想要把秦三郎引来,亲自见他,定是还对他抱有期望。 宗政雅道:“嬷嬷,那位先生虽然说错了秦三跟顾家女定亲的事儿,但只要秦三这个人是真龙,那咱们提前结交也是有好处的。” 昨晚顾家女在,秦三对她很是冷淡,而她把秦三叫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想要看看秦三是不是真的那么在意顾家女?二是想要看看秦三是不是真的有大本事。 要是秦三很在乎顾家女,且没有什么令人惊讶的本事,那这样的瑕疵品,她放弃起来也容易得多。 宗嬷嬷是叹了一口气,很清楚二姑娘的脾气,是阻拦也没用,只好不再说话。 云清写完信后,很快就找到大庆,恭敬而高兴的道:“庆姐姐,昨晚辛苦你们了,我家姑娘很是感激你们,让我给庆姐姐送一张银票过来,聊表谢意。” 说着,递给大庆一张千两面额的银票。 大庆笑了,这位宗政家的小姐出手真是大方,她没有推辞,爽快的收下了。 小东家说了,白来的银子要是不拿,那就是蠢。 “你还有啥事儿,说吧。”大庆收下银票后,很直接的问道。 小东家还说,别人突然给你砸银子,那一定是有所求。 云清一愣,没想到大庆会这么直接,是笑着把来意说了,又道:“还请庆姐姐帮帮忙,要是成功把信送到那位恩公手里,我家姑娘还有重谢。” 大庆倒是没有拒绝,只是问道:“重谢是谢多少?太少了可是不够分,我这手底下人多。” 云清咬牙,果然是暴发户家的丫鬟,就没见过要钱要得这么无礼的! 可她也只能笑道:“如果办成,还会有一千两的答谢。” 大庆听罢,满意点头:“成,让你家姑娘等着。” 言罢是离开宅子。 …… 顾家,顾锦里吃过早饭后,跟着秦三郎去了顾锦安的院子,把昨晚的事情告诉顾锦安。 顾锦安皱眉问道:“宗政家的二姑娘,好像听上官兄提过一嘴,说是京城的表妹来看望他祖母,想来就是这个宗政雅了。可她怎么就遇上了你们?这巧合得太有问题了。” 顾锦里点头:“我们也这么觉得,因此让人查了。不过那些死掉的人身上,当真是有两派。” 说着,把一枚铜章递给了顾锦安。 顾锦安接过一看,惊了:“这是元国公家的铜章。” 元国公家就是皇后的娘家,这个宗政雅难道真是被皇后追杀? 第1006章 太毒了 可皇后家是武将出身,死士不可能这么没用,杀个宗政雅还能让她逃了? 顾锦安道:“且元国公家没必要杀宗政雅,就算要杀,也应该杀宗政雅的大姐,她一个没入宫的老二,费事去杀她简直是愚蠢。” 又道:“难道皇后家想用宗政雅惨死的事儿来下宗政家的面子?可就因为这个去冒这么大的风险,说不过去。” 秦三郎点头:“所以我们怀疑这是个局,那个女人是想要做局算计我们。” 但他想不通,宗政雅为何要做局算计他们? 顾锦里道:“咱们不用在这里猜,如果是个局,宗政雅一定很快就有后招,咱们提防着,到时候应对就好。” 他们一早就把这事儿告诉顾锦安,也是想要他提防着点,生怕宗政雅算计不了他们,会对顾锦安下手。 嫡长子,有出息的嫡长子,一直都是敌人打击的第一目标。 顾锦里的话刚说完,大庆就来了,把宗政雅的信递向顾锦里:“小东家,是宗政雅的丫鬟让奴婢送来给主子的。” 顾锦里笑了,冲秦三郎眨眨眼:“给你的,你要不要看?” 秦三郎摇头,皱着眉头道:“不看,你也别碰,让大庆念给你听就好。世家豪族都有些隐秘的毒药,人一旦碰了,就会中毒。” 他可不能让小鱼有危险。 大庆听罢,立刻收回信,低头认错:“主子,小东家,是奴婢粗心了。” 顾锦里道:“下次注意就成,你念吧。” 秦三郎不同意,道:“领罚二十鞭。” 这是事关小鱼安危的事儿,不能姑息。 说完看向顾锦里,示意她不要求情,顾锦里只能闭嘴。 “是,奴婢遵命。”大庆说道,接着开始读信。 这封信很有意思,竟然是一首童谣,童谣写完后,只剩下两个字:面谈。 顾锦里看得莫名其妙,问秦三郎:“这是首什么童谣?” 秦三郎道:“是京城流传很广的童谣,夸的是大楚第一任皇帝,所以只要世家勋贵的孩子,都要背这首童谣。” 他也背过。 顾锦里惊了,有些害怕的道:“她是知道你的身份了?你要是不去见她,她会不会告发你?!” 她朝着秦三郎走了过去,握住他的手道:“不要死。” 秦三郎看着她担心的脸儿,心里暖洋洋的,脸上是欢喜的笑容,小鱼这是在乎他呢。 正想抱抱她的时候,顾锦安的声音传来了:“我还没瞎。” 秦三郎急忙止住动作,却没有松开牵着顾锦里的手,而是握着她的手,让她坐下后,道:“别担心,没事的,我根本没有见过她,她认不得我的模样。这封信应该是在诈我,只要我不认,她就没办法。” 顾锦里听得放心了些,又道:“她能给你写这封信,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到底是什么人告诉她的?这个一定要查清楚,不然你还是会有危险。” 秦三郎不想让顾锦里担心这些事儿,说道:“放心,就算她知道些什么,她也不可能威胁得了我,除非她想要宗政家九族尽灭。” 顾锦里听罢,立刻懂了,看向顾锦安手里的那枚铜章,笑道:“咱们手里有证据呢,可以反威胁她。” 秦三郎笑了:“嗯,小鱼真聪明。” 顾锦安快受不了了,道:“能不能悠着点。” 秦三郎笑道:“我跟小鱼定亲了,可以亲近一些。” 说起这个,他还是跟罗武哥学的,罗武哥跟大姐也是先拿了聘书再行定亲礼。 而小鱼答应嫁给他后,他是兴奋得不行,等不及顾家人回村,是回司兵所的时候就弄了一张聘书,上面有顾大山的手印跟名字。 等回司兵所后,又趁机回家,让爷爷把手印跟名字都写上,再跑去县衙登记上册,又趁着去府城守军大营的时候,赶去府城衙门做登记。 虽然跑得很累,可他很高兴,无论如何,总算是名正言顺了。 而他这一招,也像一把刀子一样,切断了宗政雅对宁霁的信任,让宗政雅开始怀疑宁霁的能力。 顾锦安对秦三郎的话很有意见,你们是定亲了,有了聘书,可我还没媳妇呢,你们当着我的面你侬我侬的,这是虐谁呢? 顾锦安不想待在这里受虐,对大庆道:“带路,我去会会她。” 顾锦里笑了:“大哥,你好毒。” 秦小哥是不可能去见宗政雅的,不过她倒是能去,可顾锦安去的效果却是最好的。 因为顾锦安跟上官卓交好,要是宗政雅见到顾锦安,一定会比见到她更震惊和愤怒。 顾锦安挑挑眉,道:“这就算毒了?那我亲自写信给上官兄,告知他,她未出阁的表妹在河安府遇险,不知道算不算更毒?” 顾锦里听罢,是愣了愣,接着大笑出声,竖起大拇指道:“毒,太毒了。” 如果昨晚的事儿真是宗政雅做的局,那她一定是瞒着两家大人做的,而顾锦安要是把这事儿告诉上官卓,那上官家跟宗政家得炸了。 顾锦安听罢,是矜持的点点头:“过誉了。” 言罢,跟着大庆离开。 …… 宗政雅是一直在等着秦三郎,笃定他收到那封信后,不敢不来。 可她死都没有想到,来的人是顾锦安,而顾锦安见到她的第一句话还是:“宗政姑娘,某是你表哥上官卓的好友,听我家妹子跟妹婿说,昨晚你遇险了,我听说后,是心急如焚,立刻写信给上官兄,告诉他你遇险的消息。” 又笑道:“你放心,你表哥收到信后,一定会很快赶来,你安心在这里住着,等上官兄来接你就好。” 他还用兄长般关怀的语气道:“你呀,就是太孝顺了,虽说是赶着回老家伺候叔祖母,可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安危啊,你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要是遇到点事儿,可是要苦一辈子的。” 宗政雅快疯了,立刻起身,惊恐问道:“你,给卓表哥写信了?” 顾锦安笑得很是和蔼:“是啊,他的表妹遇险,我知道后怎能不告知他?” 他,顾锦安,田福县庆福镇大丰村第一好后生,善良正直又顾家,还重情重义,对朋友最是赤诚,怎么能把这样的大事给隐瞒下来? 第1007章 永远的把柄 宗政雅听完顾锦安这番话,是差点忍不住喊来影子卫把顾锦安给杀了。 可顾锦安却笑道:“看着目露凶光的模样,这是动杀心了?可你杀得了我吗?要是我、我妹子、妹婿、我的家人、族亲、包括下人跟村里人,乃至村里的牲口枉死了,你做假铜章冒充元国公家死士刺杀你自己的事儿,就会公之于众!” 顾锦安笑得相当优雅帅气,说出来的话却让宗政雅想要立时撞死:“到时候,你宗政家的九族都要死。” 说着,拿出一枚元国公家的铜章,晃了晃,把宗政雅晃得头晕,差点就晕死过去。 “二姑娘!”宗嬷嬷是急忙扶住要倒下的宗政雅,担忧的看着她,心里其实也是有些不满的。 早前她就劝过二姑娘,不要听信那个先生的话,未卜先知这样的事儿,本来就很匪夷所思,万一错了一次,可就是万劫不复。 看看这次,可不就是错了,让二姑娘跟宗政家陷入即将身死的境地。 宗政雅推开宗嬷嬷,挺直腰板,自傲的站着,看着顾锦安问道:“你想如何?” 顾锦安道:“该问这话的人是我,你想如何?” 又道:“我家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没招你没惹你,呢突然跑来闹这么一出,要不是知道上官家跟宗政家没有什么隐疾病史,我都要以为你疯了?这是一个姑娘家该做的事儿?” 小鱼虽然皮,但做事一直很有分寸,要是小鱼敢像宗政雅一样,那他一定会忍不住掐死她。 宗政雅被顾锦安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愤愤的瞪着他,道:“说出你的条件,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会办。” 然而,顾锦安道:“我可不是你,不会提什么威胁人的条件,只要你明天傍晚前离开,当做没有来过,以后不许找小鱼跟三郎的麻烦,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否则……” 他晃了晃手里的元国公家的铜章道:“这枚铜章就会出现在元国公家。” 宗政雅听得脚下一软,怒瞪顾锦安:“你竟然想要一辈子威胁我!” 好狠毒的心,还说什么不会提威胁人的条件,可他明明就是在做着威胁她一辈子的事儿! 顾锦安道:“你我两家实力悬殊,且你是个狠毒的人,为了我全家的安危,手里就必须捏着一些你的把柄,且这把柄也是你递过来的,我家不用白不用。” 瞧,这可不是他家的错,要怪就怪她自己。 说完,在宗政雅杀人的目光下,朝着她伸出手,道:“你欠小鱼的五千两,拿来。” 宗政雅懵了,都这种时候了,这个混蛋还有闲情问她要钱? 可顾锦安却问得认真,仿佛她不给这五千两银子就要跟她急似的。 宗政雅没办法,只能喊宗嬷嬷:“拿五千两银票给他。” 这种被人威胁,还要倒给对方钱的感觉,真是让宗政雅生不如死! 宗嬷嬷很快就拿了银票过来,递给顾锦安:“给。” 顾锦安接过,还数了数,确认无误后,又道:“我这里有个消息,事关与你的,你要不要买?只卖一万两。” 宗政雅要吐血了,这顾家人怎么都是这个德性?全都掉进钱眼里了! 可顾锦安说:“你要是不买,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宗政雅算是见识了顾锦安的本事,这是一个极其聪明又极有手段的人,且她听表哥说过,顾锦安是不屑说谎的,要是她不买这个消息,真的后悔一辈子怎么办? 宗政雅没办法,又让宗嬷嬷去拿了一万两银票出来递给顾锦安。 顾锦安接过,先是说了一句:“不愧是一流世家豪族,就是有钱。” 又道:“这个消息就是,我并没有写信告诉上官兄你在这里,所以你可以放心离开,当做这事儿没有发生过。” 这是他给上官家的一个面子,不管怎么说,上官卓都是他的朋友。 宗政雅听得很是惊喜,顾锦安没有写信告诉卓表哥,那她回去后就不用受罚了。 不过,顾锦安警告道:“只此一次,要是你还敢有任何动作,那就别怪我下手狠毒!” 言罢,转身离开。 宗政雅看着顾锦安渐行渐远的背影,想着今天的事儿,是越想越气……她竟然被顾锦安给反制了! 明明计划得好好的事儿,怎么就成这样了? 还有就是关于顾锦安…… 那位先生并没有告诉她,顾锦安将来会有怎样的成就,说是天机泄露得多了,会遭天谴。 可看顾锦安这样子,定不是泛泛之辈,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一个有出息的兄长,再加上男人的疼爱,她还能斗得过顾家女吗?即使斗得过,她自己也是损失惨重。 …… 大庆生怕宗政雅的人会暗杀顾锦安,是一路把他护送回到家里。 顾锦里跟秦三郎还在他的院子里等着,看见他回来是急忙迎了上来,问道:“如何?可是解决了?” 顾锦安点头:“嗯,解决了,只要她不傻,这事儿可以算是高枕无忧。” 接着把自己怎么对付宗政雅的事情给他们说了一遍。 “她只想着怎么把这个局做得真实一点,却忘了,她所做的这些事儿都会成为杀死她的刀。”顾锦安感叹道:“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蠢?” 顾锦里趁机拍马屁:“是大哥聪明,能很快发现她的破绽,再反制她。” 顾锦安是真的聪明,他有急智,脑子转得快不说,想的点还跟别人不一样,宗政雅的事儿,几乎是她刚说完,顾锦安就想到对策。 顾锦安欣然接受这个马屁,把一万五千两银票给了顾锦里:“拿着吧。” 顾锦里只拿了五千两,剩下一万两给了顾锦安:“这是大哥挣的,合该大哥留着。” 顾锦安年纪渐渐大了,在外行走需要银子,身上不能没钱。 顾锦安想了想,没有推辞,把那一万两银票收下了,见程哥儿在旁边看得差点流口水,又笑着给了他一掌银票:“你也有份,但不能乱花,一年后,我要查你手里的银子,只许多,不许少。” 程哥儿的脸垮了下来:“那我不要了。” “不行。”顾锦安是拿吕柏的事情出来教导程哥儿:“你大了,不能只读书,要学着怎么赚银子,不然以后就是个只吃家里的废物,你想做废物吗?” 第1008章 走了 程哥儿想到吕柏那穷得可怕,还只会哭唧唧的样子,急忙摇头:“不想。” 有点头道:“大哥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一定会挣到钱的。” 顾锦安笑了,摸摸他的脑袋,道:“这就对了。出去玩吧,不用一直待在这里。” 程哥儿瞧瞧自家大哥,很识趣的走了。 顾锦安又转头吩咐大庆:“回去看着,要是那个女的敢砸东西,你就让她三倍赔偿。那可是家里的东西,不能由着她白砸。” “是。”大庆应道,转身回了墨香街的宅子。 顾锦里则是笑得不行:“大哥,你都白赚了她一万两银子了,还不让她砸点东西?” 顾锦安道:“赚归赚,可东西就是不能白砸。” 宗政雅是他们的敌人,他凭什么要对敌人这么好? 说着,他看向秦三郎,把秦三郎上上下下的给打量了几遍,把秦三郎看得是心里发毛:“大哥?” 顾锦安冷笑一声,道:“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还挺有本事,连宗政家的嫡出小姐都看上你了。” 秦三郎的脸色一沉:“我不清楚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我讨厌她。” 顾锦安闻言,看着秦三郎眼里好不掩饰的厌恶,信了他的话。他知道,以三郎对小鱼的心思,是不可能喜欢上其他姑娘的。 不过,作为小鱼的大哥,他还是警告了秦三郎一句:“你要是敢有二心,我阉了你!” 秦三郎听罢,倒是不怕,只道:“你永远等不到这一天。” 他看向小鱼,眼里是炽热的柔情:“小鱼是不同的,只有她能让我喜欢。” 顾锦里听得笑了,得意的看了顾锦安一眼,瞧瞧她选的男人,多忠心。 嘶,顾锦安是酸的倒牙,挥着手道:“赶紧走,看见你们两个就烦。” 老是在他面前卿卿我我的,影响他念书考功名。 顾锦里听得笑了,牵着秦三郎的手,道:“咱们走,要关爱单身男青年,不能刺激他。” 说着,是趁顾锦安没发火之前,赶忙溜了。 刚出顾锦安的院子没多久,迎面就撞上陈氏:“小鱼,婶子按照你的吩咐,都给你写好了,你赶紧看看,要是可以就该给银子,婶子好去办事了。” 陈氏跟顾大贵昨晚是折腾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刚刚写完,连早饭都没吃就找到顾锦里,把那什么想法跟账册递给顾锦里。 顾锦里接过,只是匆匆看了两页就道:“不行,重写。” 陈氏是万万没想到啊,这东西竟然一次过不了,还有要重写的时候,是气得蹦起来:“小鱼你就瞄了两眼就说不行,那能这样?我们夫妻可是折腾了一晚上才写出来的。不行,你给婶子仔细看,哪里不行你说出来,不然我不重写!” 重写,这不是笑话吗?累死个人好吗? 可惜,顾锦里比陈氏厉害,是把她给捏得死死的:“不想重写也行,那铺子别开了,反正我银子够花了,不缺钱。” 陈氏懵了,惊愣的看着顾锦里:“你说啥,你这么爱钱,你连钱都不挣了?” 这还是顾小鱼吗? 顾锦里道:“我虽然爱钱,可你根本不懂得开铺子,这么糙的一份东西你拿来给我看,看完就想要我给银子开铺子,我是傻了才会答应。” 又道:“我就一句话,重写,写到我满意为止,不然就算你自己掏腰包开铺子,我也不会同意。” 醋水可是要她给的,没有醋水,陈氏的铺子就开不起来。 陈氏是个识时务的人,听罢是立马服软:“行行行,婶子知道错了,这就回去重写,但你给婶子说说,到底是哪里不行,婶子好改啊,你一句话不说,让婶子抓瞎,这不是为难婶子吗?” 顾锦里给她指了一条明路:“您可以去问罗伯娘啊,罗伯娘很懂这些,去找她,让她跟你说说开一个铺子要准备些什么,你听完后自然就懂了。” 别找我,我可不想费时间教你,您这学生太牛,收不起,自己想法子去吧。 陈氏听罢,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我咋把罗嫂子给忘了,你等着,婶子这就去找她,一定写到你满意。” 想不让她开铺子当富家夫人,没门! 陈氏是风一般的跑了。 顾锦里看得乐不可支,秦三郎见她开心,心里也高兴,问道:“你还要折腾大贵婶子多久?” 顾锦里很无辜啊:“什么叫折腾?我这是历练她,要是不这样,她怎么能独当一面,光靠撒泼可是撑不起一个铺子的。” 不过,到时候是她给陈氏买人,再有游安、小隋这些人看着,应该没有问题。 秦三郎知道她的担心,说道:“小隋那边有几个不错的小乞丐,到时候先让他们卖身进铺子帮忙,等过两年铺子做起来后再赎身走人。” 顾锦里道:“这样行吗?会不会耽误你那边的事儿?两年时间,你都能把人给练出来了。” 经过三年的观察,小隋那批乞丐终于被秦三郎收为心腹,这回是选了一百个很是不错的去训练。 只要几年功夫就能训练出来,到时候就能给秦三郎办事,跟着秦三郎上战场都没问题。 顾锦里是不想他为她浪费人。 秦三郎笑道:“没事,不过是两个人而已。” 给两个人给她,让那两个人帮着大贵婶子,不让豆腐出事儿,这对她来说是很有必要的。 顾锦里想了想,最终是同意了:“好,就听你的。” 她也不想豆腐出事儿。 秦三郎听罢笑了,牵着她的手,道:“走,带你去玩,昨天都没怎么玩。” 一想到昨天的好心情都被宗政雅给毁了,秦三郎心里就很不舒坦。 顾锦里笑道:“好啊,我今天再宰你一回,让你花钱!” 秦三郎笑得宠溺:“随便宰。” 他的银子都是她的。 顾锦里笑了,跟着秦三郎离开,出去吃喝玩乐。 而宗政雅就过得不太好了,在顾锦安的威胁下,她只能命令下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而她似乎是觉得丢脸了,并没有等到傍晚才走,而是过了午时就走人。 第1009章 还有一个人 影子卫队长对此是乐见其成,二姑娘再待下去,他真怕连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也要死。 经过昨晚跟今早的事儿,影子卫队长很清楚,秦三郎跟顾家不是好惹的,而顾家人也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只是一群泥腿子暴发户。相反的,顾家人很有脑子,那个顾锦安更是几句话就威胁了二姑娘一辈子。 二姑娘是在顾锦安走后,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可那个叫大庆的丫鬟回来后,要她赔了一百两银子,说是不赔不能走。 二姑娘当时气得让云清打人,可大庆会拳脚,反而把云清给扇了两巴掌,是把云清一张秀美的脸都给打肿了。 不过他在外面听得倒是很舒坦……枉死的兄弟们,你们可以瞑目了,二姑娘已经自食恶果。 影子卫虽然不能有任何感情,可二姑娘实在是太不把他们的命当命,让他很恼怒。 宗政雅也觉得自己输得相当凄惨,她不服气,想要赢回来,可她是坐在骡车里想了一路,所想的法子都行不通。 那个顾锦安太厉害了,只用一招就把她给吃得死死的,她要是敢轻举妄动,顾锦安就会让她付出九族尽灭的代价! 宗政家努力了上千年,可不能因为顾家给毁了,更让她郁闷的是,她还不敢把这事儿告诉家里人,让家里人帮着对付顾家,或者是偷回铜章。 只因她这趟是偷偷出来的,要是家里人知道她做出这样的蠢事来,极有可能会为了保住全族而病故她。 别以为家里人不会这么做,世家豪族里最不缺的就是病故闯祸女儿的事儿。 且她还是嫡次女,上头有个大姐已经给宗政家带来荣誉,下头还有个妹子,她这样的,当真病故了也不会可惜,底下的妹子会上来,替代她的地位。 除了不能让家人帮忙除掉顾家以外,还有秦三郎这个障碍。 如果他真是真龙,那动了对他有恩情的顾家,她未来的下场不会比人彘好多少。 宗政雅思前想后,最终得出一个令她吐血的结论:她真的被制住了,根本不能对顾家、顾家女下黑手。 宗嬷嬷见宗政雅气恨得不行,劝道:“二姑娘,别再想了,这事儿过去了。” 接着,又冒着风险,大着胆子道:“二姑娘越想越会不服,那就越会做出傻事,您已经错了一回,可不能再错第二回了。” 这事儿顾家也是不敢做绝的,做绝了对顾家没有好处,所以那个顾家大郎才没有把这事儿告诉上官家。 可要是姑娘再犯傻,伤到顾家人,那顾家大郎一定不会放过姑娘跟宗政家,到时候可就是九族全诛啊。 “真龙不真龙的,那都是十几年后的事儿,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二姑娘莫要为了这样的虚幻之言害了自己。” 宗嬷嬷苦口婆心的劝着,宗政雅也恢复了理智,道:“嬷嬷放心,吃一垫长一智,我不会气得再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儿。” 宗嬷嬷听得松了一口气,欢喜的道:“姑娘想通了就好。” 又提醒一句:“以后远着点那位先生吧。” 这等妖言惑众之人,还是个外男,姑娘跟他来往多了没有好处。 可宗政雅却不想放弃宁霁这个未卜先知的人:“他太难得,且四件事中只错了一件,现在放弃还太早。” 不过,她会放弃秦三郎,只因宁霁提起过一个人,那人在未来也会登上大宝,只是他性情暴戾,不得人心,还短命。 可只要她一心辅佐他,给他拉拢人心,保住他的帝位,即使他短命死了,她的儿子也能继位,登上大统,那她就是皇太后! 不得不说,宗政雅很现实,也不算蠢,这确实是个能让她一步登天的好法子。 宗嬷嬷看着宗政雅的脸色,以为她还不服气,忙道:“姑娘……” 刚喊了一声就被宗政雅打断:“嬷嬷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秦三郎我不要了,既然他自甘堕落喜欢一个农家女,就让他去娶农家女吧。” 她倒要看看,没有强大的妻族助力,他靠什么一飞冲天? 大争之世,定是枭雄辈出,要是没有妻族的扶持,就算你是真龙也能被其他枭雄给分尸了。 宗嬷嬷听罢,这才住嘴,伺候着宗政雅,一路向着中州而去。 大庆很快就把宗政雅离开的消息告诉顾锦里跟秦三郎。 顾锦里听罢,道:“还算聪明,没有做出鱼死网破的事儿。” 秦三郎道:“她不会,这些世家女都聪明得很,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儿,要是看见苗头不对,会及时收手,再扫尾干净。” 不会因小失大,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顾锦里瞅瞅秦三郎,扯着他的衣襟道:“你很懂嘛,接触过不少大家闺秀吗?” 秦三郎笑了:“没接触过,是听我娘说过一些,说世家女跟勋贵之女打小就会有先生教导她们权谋,让她们明白利害二字,只要不是真傻子,学了十几年就会懂得及时收手自保的道理。” 秦三郎不想说宗政雅的事儿,昨天已经被她坏了心情,今天可不能再坏了,是指着窗子道:“说到精彩处了,赶紧听。” “那葛家老大是丧心病狂,为了早点继承葛家,不惜给自己生病的亲爹下药,想要葛老太爷早点死,等他死了好继承葛家。他还写了份假遗书,那假遗书上竟是谎称葛老太爷把家中七成的财产留给了他,其他兄弟平分三成。” “葛老太爷光是嫡子就四个,还有六个庶子,就三成家产,让底下的兄弟怎么分?” “可葛家老大不管,就是要毒死葛老太爷,写假遗书。但他是死都没有想到,他的兄弟们也不是吃素的,也给葛老太爷下药。这药下多了,毒性提起发了出来,是闹得府中人人皆知,如今正在家里闹着呢。” 柯郁李说得没错,葛家如今是闹得差点把屋顶给掀了,可他们闹得不是谁给葛老太爷下药,而是谁把这事儿给捅出去了?! 一家子大大小小是聚在一起,骂着那个把葛家事儿捅到盛和楼的孙子。 又骂柯郁李:“姓柯的王八蛋,竟然敢拿咱家的事儿来赚银子,不宰了他,我就不姓葛!” 然而,柯郁李比他们厉害,是在刚买下葛家故事的时候,就派人赶去临河府给葛家小姑婆报信,说你哥被你侄儿、侄孙给害死了。 第1010章 宰祁家 不仅如此,柯郁李还把证据也派人给了葛家小姑婆。 葛家小姑婆听到这话,再看到证据,那还得了,是立刻就在临河府报了官,状告葛家全部子孙谋害葛老太爷,要把葛家子孙都给抓了! 不过,临河府知府没有受理。 临河府知府说,这是河安府的案子,让葛家小姑婆带着证据去河安府报官,在他这里报官,到时候还要把犯人押来审问,太麻烦。 其实这是葛家小姑婆的儿子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不想让自家老娘在临河府把事情闹出来,特地去求的知府大人。 葛家小姑婆听罢,没办好,只好召集自己的儿孙,带上家里护院,又花银子雇了三十个镖师,浩浩荡荡的杀来河安府,誓要把娘家这群敢谋害她大哥的不孝子孙给灭了! 不过顾锦里他们并没有看到这场好戏,他们已经快要回村。 顾锦里是在盛和楼听了一场说书后,就拉着秦三郎去买东西,专门去祁家的铺子买。 祁先生是个怂货,前段时间因着老顾家的事儿,不敢跟她家来往,只悄悄派人给她家送了一封安慰的信,说相信她爹是个至纯至孝的人。 等老顾家的事情解决了,她大哥考上府案首后,祁先生疯了一般来她家示好。 可惜晚了,她记仇,没让祁家人进门。 祁先生吓得半死,以为调味香料的生意要黄了,是派两个儿子来跟顾锦安偶遇。 顾锦里听到这事儿,差点没笑死,这男的跟姑娘偶遇她听得多了,头一回听说男人跟男人偶遇。 想想那画面,她都不敢直视。 顾锦安也很无奈啊,这一出门就被两个男人偶遇,那两个男人还一脸委屈的看着他,他也是快吐了。 不过他说:“祁韫、祁赫两人并没有太坏,就是有些门第之见,他们还是有些年轻人的赤城,老顾家的事儿闹得很严重的时候,他们去参加文会,还帮咱家说过话。只是当时闹得太厉害,他们的声音被压下去而已。” 这事儿顾锦里也是知道的。 不过即使如此,顾锦里也不想轻易放过祁家,反正祁先生说了,只要她能消气,要什么厚礼都成,那她为啥不宰祁家一笔? 是以,她今天是拉着秦三郎去了祁家的铺子,首先就是去布庄,指着货架,朝着掌柜道:“这种、这种跟这种,一样来十匹,还有这个墨色锦缎,也给我来十匹。” 她看着秦三郎道:“给你做衣服穿。” 秦三郎很高兴,他喜欢小鱼对他好的感觉,握紧她的手,在铺子里扫视一圈后,指着水绿色跟浅红色两种锦缎道:“每种来十匹。” 顾锦里笑了,小子,你比我还狠啊。 掌柜的已经快兴奋疯了,是看着他们,哆嗦的问道:“客,客人,你们说的可是真的?真要这么多?这些料子可不便宜呢。” 天老爷啊,这是打哪里来的两个傻子,这么不把钱当钱,一出手就这么败家,竟然买了这么多布料,他们祁氏布庄是要发了啊。 顾锦里点头:“自然是真的,怎么可能会是假的?你赶紧给我们拿布匹,看完后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买东西呢。” “是是是,小的这就给贵客拿。”掌柜的是立刻招呼铺子里所有的伙计:“都聋了?没看见贵客上门了,赶紧把客人看中的布匹给搬过来,快着点,让贵客久等了,我扒了你们的皮!” “诶!”伙计们急忙动起来,把顾锦里之前指着的布匹全都搬了过来。 顾锦里看过后,觉得不错,点头道:“都要了。” 都要了! 掌柜的看着这几十匹好料子,是兴奋得差点晕死过去,这一笔可就是将近上千两啊,发了发了。 “客人还需要些什么?这是我们铺子新来的皮料子,虽说如今天气暖和了,可留着年底的时候做一件皮袄子也是不错的。”掌柜的很热情啊,恨不得顾锦里把铺子里的东西都给买下来。 顾锦里看着那件皮料,道:“果然是好料子,既然掌柜的都这么说了,那这皮子也包起来吧。” 掌柜的高兴得不行,是哈哈笑道:“姑娘有眼光,这就给您包起来。” 三百两,这张皮子的卖价可是三百两啊,这两个土老帽,这回宰死你们! 掌柜的让伙计把皮料包起来后,又问道:“姑娘,还喜欢些什么,您说,我给您包起来。” 顾锦里算了算秦顾罗田几家、尚家、姜家、袁家、以及家中下人跟村长家、还有作坊里干活的人家的人数后,又指着几种颜色的布料道:“这些,每种来十匹。” “诶诶诶,马上给你包起来!”掌柜都快高兴疯了,是把半个铺子的布匹都给顾锦里给包起来。 可他现在有多高兴,等会儿就哭得有多惨。 “客观,一共是一千八百六十两,零头已经给您抹去了,您看是付银票还是现银?”掌柜的很是体贴,又道:“我们可以上门结账。” 想说身上没带这么多银子,不买了,做梦! 顾锦里看着掌柜的笑脸,是比他笑得还要灿烂:“一千八百六十两啊,不贵不贵。” 掌柜的:“那您是给现银还是银票?” 说不贵,你倒是给银子啊! 顾锦里眨眨眼,很是认真的道:“你这个是祁氏布庄吧?” 掌柜的点头,总觉得这丫头要给他使阴招。 顾锦里笑道:“巧了,有位祁先生说,只要我家去祁氏店铺买东西,都不用给钱,买得多了,铺子还负责送货到老家。” “臭丫头,你唬谁呢?耍我们是不是?”掌柜的要气炸了,就没见过这么胡闹的丫头,不买东西还来他们铺子挑半天,最后还说这样的大话。 顾锦里很无辜:“大叔,我真的没骗你,真是一个祁先生说的,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家祁先生。” “我要是去问东家这等荒谬的事儿,东家定要把我提脚卖了!”掌柜的觉得这根本不可能,他们东家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对个小姑娘说这种亏本的话。 不过,掌柜的道:“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你就买两匹布料意思意思,毕竟你折腾了我们这么长时间,不买我们就报官抓你。” 第1011章 血亏 以为他们祁氏布庄是能耍着玩的?在他们这里捣乱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顾锦里笑道:“大叔,你不如派人去祁府问问祁先生,看我们是不是在说谎?” 秦三郎直接带出两张银票,放在桌子上,用食指的指节轻敲着道:“银子我们有,可来你们祁氏铺子买东西,确实不需要钱。” 掌柜的往桌子上一看,见是两张千两面额的银票,是惊了,再看秦三郎,这个年轻人身上自有一股子贵气,一看就是个不屑于耍赖吃白食的,因此信了他们的话,喊道:“福子,你去祁府找老管家,求他带你们去见见二爷,可有这样的事儿?” 掌柜的不敢去,是生怕他们两个人跑了。 福子是一直在这里帮忙的,知道事情的经过,是应了一声,立刻离开去了祁府。 祁先生这几天正在着急上火,生怕顾锦里一生气就断了他的货,那调味香料好卖得很,如今名气打出来后,几乎是家家户户的必备品。他家因着这个生意,可是赚了不少银子的,要是生意黄了,他能一头撞死。 也怪他太过小心,生怕顾大山不孝的事儿会影响到自家,这才在顾家被老顾家刁难的时候避开,不敢跟顾家来往。 可他也是有苦衷的啊,他大哥是京官,他是读书人,底下又还有两个儿子在念书,最是讲究名声,要是被顾家连累了名声,那可就大不妙了。 谁知道顾家人这么厉害,在这样的死局下,竟然也能盘活了,如今虽然也会有人指责顾锦安几句,可府城里更多的是骂老顾家的人。 那三姓毒妇传说的可不就是顾老太,他去听过一回,要是他遇到这样的后娘,别说不孝了,他能直接拿刀子砍了她。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老管家突然带了个伙计进来。 他见了很是心烦,道:“老管家,你把铺子里的人带来家里做什么?” 祁府老管家道:“二爷,这个伙计说,布庄那边来了两个客人,买了咱们半个铺子的东西却不给钱,说是二爷您同意的。” “我同意的?我疯了吗?!”祁先生正烦着了,听到这种想要占自家便宜的事儿,哪里有不生气的,立刻怒道:“赶紧把他们轰出去,要是赖着不走,直接报官抓人,真以为谁都能欺负到我祁家头上来吗?” 祁家虽然不是世家豪族,可在河安府也算是一方望族,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福子只是个铺子里的小伙计,是一年都见不到东家一回,此刻也不敢多说话,只点着头道:“是是是。” 老管家却皱眉问道:“那两个来布庄的人多大了?姓氏名谁?” 福子心下咯噔,有些害怕的道:“老管家,那两位并没有报上姓名,只说那个姑娘说了,东家说过,只要她家来祁氏铺子买东西,都不用钱。” 想了想,又道:“两人都很年轻,男的最多二十出头,女的应该是刚及笄。”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那个姑娘长得很漂亮,是个美人,男的模样英俊,就是身上的煞气太重,看着让人害怕。” 还把秦三郎把两张银票拍出来,表示他们有钱却不想给的事儿也说了。 老管家听罢,已经猜出来者是谁,是惊喜的道:“二爷,定是顾家丫头,您不用愁了,咱家的生意是保住了。” 顾家丫头肯承这个情,那就表示原谅祁家了。 祁先生也想到了顾锦里,是高兴得差点哭了,赶忙道:“快,快备车,我要去布庄!” 祁先生是激动不已,立刻吩咐人备车,带着老管家跟福子去了祁氏布庄。 看见顾锦里后,忙道:“顾家丫头,你可算是来了,可把叔给吓坏了。” 他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就怕调味香料的生意黄了啊。 又看向秦三郎,笑着打招呼:“秦家后生,你也在啊,可选了什么料子没有?我记得铺子里是有皮料的,让给你给拿来看看如何?” 听说秦家跟顾家都有意,要是不出意外,秦家小子回事顾家丫头未来的夫婿。 祁先生打量着秦三郎,嗯,煞气够重,也只有这样的小子能扛得住顾家丫头,他家那俩今个儿子要是娶了顾家丫头,非得被顾家丫头给算计死不可。 秦三郎很是高冷,闻言只是看了祁先生一眼,不说话。 祁先生见了,是立刻吩咐掌柜的:“瞎了?没看见贵客来了,赶紧去把咱们铺子里的上等皮料拿来,让贵客选啊!” 掌柜的早就懵了,没想到顾锦里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的认识东家,且来买东西不要钱。 对啊,他们买东西可是不要钱的,那上等皮料子一张少说三百两,真要拿出来给他们挑吗?会亏死的! 掌柜的看着祁先生,给他使了个要血亏的眼色。 可祁先生却怒道:“眨什么眼,赶紧去拿,拿上等皮料,多拿几张,别扣扣搜搜的!” 掌柜的惊了,他是每年都能见到祁先生的人,知道祁先生很是小气,只喜欢收礼,是从来都吝啬于送礼的,这回大方得过分,看来这两个年轻人的身份不简单啊。 “诶,小的这就去拿。”掌柜的立马带着两个伙计去挑选皮料,不多时就抱了六张上等皮料来过,笑着对顾锦里道:“客人,您挑挑,看喜欢那张?” 顾锦里笑了:“不挑了,都包起来吧。” 既然是祁家送上门来的,那她还挑什么?全部拿走就是了。 掌柜的一愣,看向祁先生。 祁先生也愣住了,是肉痛得不行,六张上等皮料啊,就这么没了,够狠,果然是顾家丫头能做得出来的事儿。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皮料包起来,包好点。”祁先生是忍着肉痛吩咐着,又质问伙计:“怎么没有茶水和点心?赶紧去把上好的点心分茶水端上来。” “诶。”伙计们见祁先生这么紧张,是不敢怠慢,急忙端茶送点心,是好一阵忙活。 而顾锦里就坐着,看着他们忙来忙去。 祁先生见她一直不说话,心里害怕得不行,忍不住了,上前说道:“顾家丫头,前段时间是叔见识浅了,不敢因着老顾家的事儿就怕得跟你家断了来往。叔反省过来,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你就消气了吧?” 顾锦里吃着点心,问道:“我很小气吗?” 祁先生:“……” 看你这话问得,你小不小气自己心里没点数? 第1012章 辞行 顾锦里看着祁先生那郁闷的模样,笑了:“祁先生,其实咱们就只是生意伙伴,随时都能散伙的,对于您家害怕被我家连累而避开的事儿,我并不生气。” 祁先生给了一个你骗鬼的眼神,要是不生气,能拒绝他登门拜访?能来他家铺子里宰人? 不过,又害怕于顾锦里说的,随时都能散伙的话,是急忙道:“顾家丫头,可不能散伙,这好不容易做起来的营生,要是散伙了,你让叔家里怎么办?” 调味香料的生意是真的赚钱,不过三年,他家就用调味香料的生意积攒下不少银子,即使以后大楚有什么变故,有这些银子在,他家能渡过危难的机会也大一点。 所以这个营生是一定不能断。 “祁先生不用紧张,我不会为难您。”顾锦里道:“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祁先生不必道歉,我家对此也不是很在意,只是没想到,咱们合作三年,祁先生还是信不过我家,觉得我家真是那等恶毒不孝之家。” 祁先生被说得脸色一白,赶忙解释道:“顾家丫头,你……” “祁先生听我说完。”顾锦里打断祁先生的话,对他道:“我不是想摆架子,也不是想要为难祁先生,只是祁先生应该知道,我家对您家是一直很不错的,这三年来,我们认识了不少厉害的人,想要换掉您家很容易,可我们一直都没换,就是念着祁家跟我家这三年来的情意,可祁先生似乎并不在意这份情意。” 又道:“既是不在意,那就不必来道歉,只做普通合作伙伴便可。” 而普通合作伙伴是随时都能散伙的。 “所以祁先生不应该在事后来道歉和讨好,而是应该在事前想想,我家值不值得您信任。如果值得,那就信下去,如果不值得,也不用在事后做这些无用功。”顾锦里算是一次把话给说完了。 祁先生是听得羞愧不已,他很清楚,顾锦里是在指责他不相信她家的人品,也清楚的告诉了他,合作有两种关系,一种是故交般靠着信任来维持的最牢固的关系,一种只是金钱合作,随时都能散伙的关系。 他要选一种来继续下去,而不是反复跳跃,对他有利就缠着顾家,一旦顾家出事,他就立马溜走。 说白了,做人就是要真诚,他这样的行径已经跟小人差不多。 “顾家丫头……”祁先生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怎么说,毕竟是他在顾家有难的时候,先弃顾家而去的。 顾锦里也不想听祁先生说废话,只道:“祁先生不用说太多,咱们的合作会继续,只是两家的关系能走到哪一步,得以后再说。” 她想要在府城找到一个堪比吴老大夫的可靠靠山,可现在的祁家根本就不合格,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要是祁家还是这般贪生怕死,一看见她家有事儿就跑,那她也不会手软,会换掉祁家。 又指着铺子里的东西道:“东西太多了,我们拿回去太麻烦,祁先生帮我们送回村子里吧。家里有下人在,会有人收货的。” 祁先生忙道:“诶,放心,一定给你们送回老家去。” 又道:“顾家丫头,叔明天做东,宴请你一家来府上做客如何?” 祁先生还是想要补救,顾锦里却拒绝了:“不,我们明天就启程回村了,没时间再赴宴。” “你们明天就要回村了?”祁先生惊道:“怎的这么快就回去?” 顾锦里:“不快了,别的童生是一放榜就回家祭祖,我家都在府城待了许久了。” 再不回去,等祭祖完就要误了六月的院试了。 其实可以等考上秀才后再祭祖,可大哥是田福县的学子,是代表田福县来的,考中了府案首,必须得回去见县令大人,不然就是失礼了,所以他们必须得回去。 顾锦里说完,没有多留,是跟着秦三郎离开了。 祁先生赶忙在身后喊道:“那叔明天去给你家送行啊!” 顾锦里他们并没有回头,而是走了。 祁先生很是无奈,问老管家:“我当初是不是不该那么势力?” 可当时府城里传得多厉害啊,说顾大山不但不敬继母,还不赡养亲爹,更是被自己亲爹告上衙门。 被亲爹状告不孝啊,这等大罪名一下来,那这一家人这辈子可就完了,就连顾锦安也别想去科考。 可谁能想到,真正的恶人是老顾家,而顾大山还反告了顾老太谋害他亲娘。 老管家叹道:“二爷,如今说这些都晚了,咱们以后真心待顾家就成,顾家丫头是个讲理的,只要咱们诚心相待,她一定不会断了咱家的货。” 祁先生叹气,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又吩咐掌柜的:“把他们看好的布料都包起来,送到田福县庆福镇大丰村顾家,今天就送去。” “是,小的这就让人备车送货。”掌柜的见祁先生这么在乎顾家,是不敢怠慢,立刻让人备车装货。 祁先生说完,又对老管家道:“你去准备一份厚礼,明天跟着我一起去给顾家送行。” …… 祁先生是想着各种补救的办法,而顾锦里跟秦三郎已经杀到青山医馆,开始挑选各种好药材。 肖大夫看见她来都怕了,真后悔当初她发现冉姑娘中毒时,他给她承诺过的话,是看着兴高采烈挑选药材的顾锦里道:“你,稍微悠着点,这些珍珠粉、石斛、人参、灵芝还有那腹红毒都不便宜呢。” 顾锦里很给肖大夫面子,闻言说道:“那珍珠粉我就少买一些,给您老留着。” 珍珠粉什么的,秦小哥有不少,那些有瑕疵的珍珠最后都碾成粉给她做祛疤膏了。 肖大夫听罢,总算是松了半口气,可见她又捡了几种名贵药材,是差点晕过去。 顾锦里不想把肖大夫给气死,是又把那击中药材给放了回去,笑道:“您老就放心吧,不会让您亏太多的。” 肖大夫摆着手道:“你赶紧选,选完了赶紧回去。” 在这里多待一刻,他这心就悬着,生怕铺子里的好药材都成了她家的。 顾锦里笑了,最后只买了三大包的药材就走了。 这些药材都是打折的,比她在悬壶坊买还要便宜,是不买白不买。 他们两人是一边逛一边买,买了不少东西。 秦三郎见东西太多了,是让一个小乞丐回顾家给二庆送消息,让二庆驾着骡车过来给顾锦里放东西。 顾锦里见天色不早了,等二庆来的时候,一块坐着骡车回去。 刚刚回到家门口,就看见顾锦安带着程哥儿出来送客。 那两个客人正是姚有钱跟吕柏,他们是来辞行的。 第1013章 回村 “多谢顾兄这段时日的照顾,我等感激不尽,咱们六月院试再聚。”姚有钱是今天才知道,那个给了吕柏活计的姑娘是顾锦安的妹子,是很是感激,要不是有顾兄妹子的帮忙,吕柏是死也赚不到那么多银子。 吕柏也是红着脸,羞愧的道:“以往是我没见识,给顾兄添堵了,还请顾兄原谅则个。” 又想让顾锦安给顾锦里传个话,向她道谢,可想想这不太合规矩,又改口道:“顾兄家的大恩,某铭记在心,定当报答。” 说完是对着顾锦安行了三个礼,这才罢休。 顾锦安笑道:“大家都是河安府人士,以后入仕就是乡党,理应互相扶持,这样客气的话,以后就别说了。” 可吕柏穷怕了,知道顾锦里的恩情对他家来说有多重,她是给了他一家一条活路啊,因此还是把这份恩情记下,想着以后报答。 “行了,别再拜了,再拜下去太阳都下山了,耽误顾兄家吃饭,咱们赶紧走吧。”姚有钱最看不惯吕柏那黏黏糊糊的样子,对着顾锦安拱拱手,很干脆的道:“六月院试见,告辞。” 言罢,是拽着吕柏走了。 顾锦里是等他们走了才下骡车,道:“大哥,他们也要回乡了?” 顾锦安点头:“嗯,他们也已经耽误了不少时日,得赶回去了。” 又看看骡车,问道:“你就宰了这么点东西回来?” 不像是她的风格啊。 顾锦里笑道:“怎么可能,宰了祁家半个铺子的东西呢,已经让他们送回村里去了。” 顾锦安听罢,点点头,没说什么,帮着他们把东西搬进屋里。 一进屋又被陈氏被逮住:“小鱼,你赶紧给看看,这回的行不行?已经照你说的改了,再不行婶子就要断气了。” 顾锦里看了一遍,道:“做得还行,不过还是太糙,重做。” “又重做!”陈氏怒了,吼道:“小鱼丫头,你就是故意为难婶子的对不对?这都做两遍了,还做?” 顾锦里掏掏耳朵,道:“才两遍而已,有什么?再说了您急什么?咱们明天还得回村呢,府城开铺子的事儿且得往后推推。” 陈氏听罢,是拉着顾锦里道:“小鱼丫头,咱们能延后一天回去不?明天婶子想去牙行买人,都跟牙婆说好了,官牙、私牙都把人给咱们准备好了。” 陈氏特喜欢去买人,这买人能挑人,能把那一排排的下人看上一遍又一遍,还是看得不满意了,还能从鼻子里哼上几声,说道:“都是些啥歪瓜裂枣的东西?就没有好货色吗?糊弄乡下人呢?赶紧给老娘换一批好的来!” 你看看,你听听,你想想,就那场面,能把人给威风死。 所以陈氏想要去牙行耍一把威风再回去。 可顾锦里说:“买人的事儿您不用费心,我会让人给您买好。” “啥?不让我买人!”陈氏炸了,这么威风的事儿竟然不让她做,这还得了? “小鱼丫头,铺子是婶子说要开的,以后也是婶子管着,那下人合该由婶子来买。”陈氏道:“婶子要是不亲自去买人,那些下人以后不听婶子的咋办?” 顾锦里道:“要是不听您的,你提脚卖了便是。” 一个主子,还对付不了不听话的下人不成? 陈氏听罢,更加着急:“小鱼,这个真的不行,咱们就晚回去一天,让婶子去牙行买批人,都跟牙婆说好了,不去不好。” 顾锦里知道陈氏打的什么主意,就是想去耍威风,享受一下做主子是啥感觉,可是:“挑人是大学问,要是挑不好,可是会祸害铺子的。这事儿您就别掺和了,等铺子开的时候,不会断了您的人手就成。” 顾锦里说完,不再理会陈氏,是回屋换衣服去了。 陈氏拿顾锦里没办法,只能一脸不满的走了。 当晚,大家伙吃过晚饭后,说了些明天回村的事儿,就早早歇下了。 可顾锦里没有很快睡觉,秦三郎找到她,把游喜查到的关于岑家药铺的事情说了。 “岑家药铺果然另有玄机,游喜在灯笼底座下发现了你说的图案,这是拓本。”秦三郎把一张拓有鼎炉图案的纸张递给顾锦里:“岑家药铺有人巡逻,巡逻的人身手还挺不错,游喜是花了两个晚上的工夫才把图案拓下来的。” 顾锦里接过纸张,看着上面的鼎炉图案,笑道:“果然是世炉药行。” 秦三郎见她笑着,似乎并不担心,心下跟着一松,问道:“真的没问题吗?这可是药行的麻烦离你最近的一次。” 顾锦里抬头,笑看着他,问道:“怎么,担心我啊?” 秦三郎抱住她,点着头道:“嗯,怕你遇上麻烦,而我又不能在你身边护着。” 顾锦里笑容浓了几分,戳着他的脸道:“放心,世炉药行是不是个麻烦还很难说,就算是个麻烦,也有源字药行顶着,我只负责做药就成。” 其实她还是有些担心的,只因她不知道世炉药行如今做主的人是谁? 要是换了一个跟源字药行没有交情的当家人,那世炉药行跟源字药行必定有一番争斗。 “你以前听说过世炉药行吗?”顾锦里问着秦三郎:“知不知道他们的事儿?知道多少?” 秦三郎摇头:“只听说一些,知道的并不多。” 虽然军中会用到很多药材,可如今供应军中药材的却是楚申药行,世炉药行是极少听说的。 秦三郎:“听爷爷说,世炉药行在前朝的时候,可自打大楚建立后,世炉药行就慢慢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中。” 顾锦里听罢,再结合吴老大夫跟她说过的,似乎已经知道这个世炉药行是谁开的了:“这个世炉药行应该是各大世家合伙开的,专门用来把控药材。” 世炉药行,名字也太明显了,想要别人不多想都不行。 “只是不知道,如今是谁掌管世炉药行?可千万别是宗政家。” 刚刚才打了宗政雅的脸,要真是宗政家当家,那就不妙了。 不过,她又笑道:“不管,反正有闵东家他们顶着,我不用费心。” 秦三郎看着她轻松中带着精明的笑脸,跟着笑起来:“还是小鱼聪明,早早就想到这种情况,做了准备。” 顾锦里得意的哼哼:“那是当然的,我的聪明可不是盖的。” 秦三郎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心里蔓延着涨人的喜悦,学着她的样子,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道:“嗯,我们小鱼最聪明,任何人都比不上。” 第1014章 震动 顾锦里笑了:“就算你偏心我,可也不用这么夸吧。” 虽然她脸皮厚,但夸她的人要是他,她还是会脸红的。 秦三郎却很认真的道:“不是偏心,这是诚心诚意的实话。” 小鱼本来就很聪明,别看她年纪小,还是个姑娘家,可她似乎什么都懂,帮了他很多,还给他攒了不少好东西。 她在大楚四条驰道边买下的庄子里,藏着很多粮食、牲口、铁器,这些东西说白了有很多都是给他准备的。 特别是那种红薯做的粉条,他吃过,加了豆油跟炸过的黄豆后,当真是一种可以果腹的美食。 这东西便宜不说,还好吃,要是拿出来卖,一定能卖高价,可她却是藏了起来,说以后要是他用到了就给他当军粮,不让他手底下的人饿死。 这一藏就藏了三年,算起来,她是得知他要报仇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不管她准备这些之前有没有喜欢上他,他都很感激。 除此之外,她这些年来还在研制一些治疗外伤的药品,要是成功了,不用说,最大的受益者也会是他。 她虽然凶巴巴的,可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对他有好处。 秦三郎感激又心疼,想要说些谢谢的话,可想起她说过的,老是道歉或者说谢谢太过生疏,便作罢了。 他们已经是有了聘书的未婚夫妻,合该亲密一些才是,不该再说些客气话。 想到定亲的事儿,秦三郎突然低头看着顾锦里,眼里带着兴奋与激动,道:“小鱼,我们今年就成亲好吗?” 顾锦里笑了:“你就这么着急要成亲?” 秦三郎点头:“嗯,很着急。” 他想跟她住在一起,不想跟她分开。 可顾锦里道:“这是不可能的。今年出嫁的只能是大姐,我们最早最早也得等到明年才能成亲。” 大姐跟罗武哥的年纪都大了,且两人的亲事已经拖了许久,两家大人都不可能再拖下去,定亲礼之后就会开始选日子,准备年底成亲。 所以她只能等到明年。 秦三郎听得有些失望,他也知道自己太着急了。 顾锦里抬手戳了戳他的脸,笑道:“别苦着脸了,如今都四月底了,很快就到明年了。” 且明年她十六,成亲算是勉强能接受,要她刚及笄就成亲,她接受不来啊。 她见时辰不早了,开始催促他:“赶紧回去睡吧,不然我大哥又要说了。” 顾锦安不会阻止他们来往,却也盯得很紧,要是秦三郎出来的时间长了,他会生气。 他们明天要早起回村,秦三郎也不想她睡不够,点头答应了。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捧起她的脸儿,低头亲了她……自从求亲成功后,他就爱上了亲她的事儿,是一逮到机会就会亲她,顾锦里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她也没有想过要反抗,她喜欢他亲她的感觉,每次都会让她觉得轻飘飘的,整个人像是要飘起来似的。 “又发呆了。”秦三郎笑出了声,每次亲她,她都会傻乎乎的发起呆来,可爱极了。 顾锦里怒了,推着他道:“赶紧走,再敢说我,我悔婚。” 秦三郎握住她的手,攥紧了道:“不许,答应了就是一辈子,不可以反悔。” 顾锦里:“呵,要是你对我不好,就算成亲了我也能休夫。” 秦三郎看着她,坚定又认真的道:“不会有这一天。” 他不会让自己犯错,让她有离开自己的理由。 顾锦里笑了:“行行行,不会有这一天,你赶紧走吧,每次都要我催你。” 秦三郎跟着笑起来,没有继续逗留,翻窗子离开,再转身帮她把窗子关上。 顾锦里很快就上床睡觉,而当她躺下来一会儿后,秦三郎的脚步声才响起。 她蒙着被子,小声嘀咕:“这么在意我,秦小哥你完了。” 说着自己却傻笑起来,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她是很喜欢秦三郎的,会欢喜于他对自己的好。 …… 第二天一早,顾家宅子就热闹起来,而顾锦绣今天特别高兴,只因罗武带着镖局的骡车来接他们了。 罗武要当差,很早就离开府城回了县里,今天天不亮才到的,如今正在吃着顾锦绣给做的早饭。 顾锦里也想去吃,可三奶奶说:“时辰不早了,可不能误了回村的时辰,大家伙吃面饼子就好,这面饼子可是好东西,好吃得很呢。” 纯白面做的,要是搁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能给你一把炒黄豆就不错了。 顾锦里知道古代赶路不易,且大家讲究吉时启程,没有工夫嫌弃,抓了面饼子就吃。 吃完后,三爷爷招呼大家:“都赶紧上车了,过了辰时再赶路就不吉利了。” 罗武带来的人已经把行礼都搬到骡车上,他们只要人上车就能走。 顾锦里他们听罢,立刻拿上一些贵重的东西上车。 祁先生也带着两个儿子来送行,一看见顾家人出来就递上厚礼,笑道:“知道你们今天要启程回村,特意来送你们一程。” 又很是遗憾的道:“原本还想着今天摆宴,宴请顾兄一家,怎知这般不凑巧,等下个月我亲自去拿货,到时候做东请你们,顾兄可要赏脸来啊。” 祁先生很有诚意的对顾大山说着。 可顾大山要赶路,没空跟祁先生多说,只笑道:“到时候再说吧,劳您来这一趟了,我们得赶路了。” 祁先生一愣,顾大山怎么说话这么直白了?他以前不是很胆小吗?跟他这样的官宦子弟说话还会害怕。如今不但不怕,还有赶他的意思,难道是顾家丫头回来跟顾大山说了什么? 祁先生很担心啊,是拽着顾大山不让走。 顾锦安在旁边看了道:“祁先生,我们家真的要赶路了,您赶紧松开啊。” 又道:“您放心好了,如今咱们两家的买卖不会有事儿。” 以后会不会黄,他可就说不准了。 祁先生听罢,这才松开顾大山的手,笑道:“是某失礼了。” 又对顾大山作揖道:“顾兄一路走好。” 祁韫跟祁赫也对着顾锦安作揖告别。 顾大山他们是不再耽搁,收下祁家的东西,跟看宅子的下人交代几句后,上了骡车,启程回村。 在他们离开府城的时候,皇上把大皇子一家、岳家、外祖家、乃至许多跟大皇子有关的官员给统统杀了的消息,也传到江淮、江南两地。 江南江淮两地是震动不休,所有人都吓得不轻,没想到皇上会这么狠,连亲儿子、亲孙子都杀。 世家豪族跟官宦之家更是人人自危,开始梳理自家可有跟大皇子旧部有关的故交? 要是有就得赶紧割袍断义,可不能被这事儿给连累了。 第1015章 府案首回乡咯 除此之外,大家也越发觉得楚皇不行,要是由着这样的暴君在位,那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他们很想要换一个皇帝,还有人觉得,当年西北之乱就是上天对楚皇不满的警示,已经开始让乞丐放出谣言,说些对楚皇不利的话。 可楚皇却觉得自己是真命天子,杀死大皇子一家的事儿也没有错。 他是皇帝,大皇子不仅是他的儿子,还是他的臣子,一个做臣子的想要夺他的位,他要是再不做点什么,那还算是皇帝吗? 且其他皇子也渐渐大了,要是一个个的都向大皇子学,那他还怎么过安生日子?只有杀一儆百,警告其他皇子别找死,他才能安枕无忧的过下去。 古知府得到消息也是震惊得不轻,是害怕得手都抖了。看来他决定不去京城做京官,而是想着平调去江南做知府的决定是对的。 京城是龙潭虎穴,他一个凡夫俗子,不好待啊。 又看着眼前的大理寺狱兵,突然明白了明少卿为何要尽快处斩黎大人跟老顾家。 这一切都是为了顾锦安啊。 明少卿在网罗人才,而他看上了顾锦安的才能,想要把他收入明家党,但他很清楚皇上的狠毒,因此早早就把黎智跟顾老太的案子给批了,还派来心腹狱兵,一来就砍了黎智跟顾老太一家,是一点也没有耽搁。 这事儿要是大皇子的事情被爆出来,那以皇上的疑心跟狠毒,一定会一不做二不休,把黎家人跟顾家人全都给杀了! 然而,这不是古知府最震惊的地方,他最震惊的是,明少卿已经妖孽到这种地步,竟然能预测到大皇子的下场,提前派狱兵来执行死刑,在大皇子的事情彻底被爆出来前杀了黎智跟老顾家,把这个案子给了结了。 其实古知府想多了,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邪乎,明少卿身在京城,又耳目众多,想要知道大皇子的一些事儿很容易,想要提前救一个人也是易如反掌。 “古知府是想调任江南?可看好地方了?”狱兵突然问道。 古知府道:“并没有,只要能平调江南,某便知足了。” 先前这个狱兵曾经暗示过,明少卿会帮他调往江南,如今竟然是连地方都能挑选吗? 他不挑的,能去江南就成。 狱兵道:“成,小的知道了。” 狱兵并没有说什么会助古知府一臂之力的话,可听话听音,狱兵的这句我知道了,明显就是明少卿要帮古知府的意思。 明少卿亲自帮忙跑官,古知府是高兴得不行,亲自递上一个红封,笑道:“此行辛苦了,一路顺风。” 狱兵没有跟古知府客气,是收下红封,接着翻身上马,打马离开,往京城奔去。 其实狱兵早在顾老太他们被行刑之后就应该走人,可他还有一个观察顾锦安的任务,因此是等顾锦安一家走了才离开。 顾锦安没有让主子失望,确实是个很有智谋的人,他就像是天生如此一般,不需要什么大儒教导,就能有今天的成就。 古知府送走狱兵后,也开始清理自家跟其他官员的关系,要是对方跟大皇子一派走得太近,那他就得对方断绝关系。 …… 府城离田福县有些路程,顾锦里他们是日夜赶路,第三天上午的时候,终于回到田福县。 “诶,爹,爹,看着像是罗家镖局的骡车!”何大仓是站在牛车上,远远就看见一队骡车往县衙这里走来,立刻兴奋的大叫着:“瞧着应该是安哥儿他们回来。” 何村长一听这话,那还得了,是一拐杖打在何大仓的腿上,怒道:“赶紧把老子拉上去看看啊。” 喊个屁,就知道自己喊,不知道他等今天等多久了?还在这里浪费他的工夫。 “诶诶,爹您慢点,儿子这就拉您上来。”何大仓是急忙把何村长给拉上牛车,又怕他年纪大了站不稳,是一直扶着他,还给他指地方,道:“哪里,就是哪里,在徐家铺子那条街上,爹看见了吗?” 前面,徐家铺子的街上,一队骡车正往这边驶来,虽然只有不到十辆骡车,可在这县城里也算得上浩浩荡荡了。 “诶,看见了看见了,真是罗家镖局的骡车。听说是罗家小子去接的人,那铁定没错了。”何村长是兴奋得不行,盼了这么久终于给盼回来了。 梁河村的人来了,听到这话是激动得不行,问道:“何村长,咱们的府案首真回来了?” 何村长傲娇了,不想搭理梁河村的人,什么叫做咱们的府案首回来了?明明是他们大丰村的府案首,跟梁河村有啥关系? 不过,两村毕竟靠得近,他又是府案首的村长,在外不能无礼,是淡淡笑道:“嗯,我们大丰村的府案首老爷回来了。” 这话说的,带刺,把梁河村的人刺得不轻。 何村长却很高兴啊,是立刻让何大仓敲锣:“快敲锣喊话,告诉大家伙,咱们大丰村的府案首回乡了!” “诶。”何大仓是立刻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铜锣,铛铛铛的敲起来:“大丰村府案首顾锦安回乡咯!大丰村府案首顾锦安回乡咯!” 是喊得嗓子都快破音了,把街上的人全都招了过来看热闹。 何金生跟何银生正在县衙里跟书吏们说话,听到这阵喊声,是立刻红了脸,跟书吏们告罪后,跑了出来,对自家老爹道:“爹,您别敲了,这里可是县衙大门,你这个敲法,大家都得来看热闹。” 何银生也道:“爷,您这动静闹得太大了,这样不太好吧。” 何村长怒了:“不好什么不好?要的就是大家都来看热闹,府案首啊,田福县还从来没有出过府案首,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还是出在咱们村,能不好好热闹热闹吗?” 又说何金生:“你还愣着做啥?还不赶紧跑去迎一迎安哥儿?你们可是同村兄弟,以后是要相互扶持的,你害羞个什么劲?赶紧给我去迎府案首!” 何村长是很得意自家孙子能考上童生的,可自家孙子这个童生跟顾锦安的这个童生比起来,可就差得远了。 一个是吊车尾刚考上,一个可是击败了整个府城的童生,考上了府案首的,你这个考得差的自然得去迎接考得好的。 第1016章 徐家小姐 何金生倒是没有生气,他很佩服顾锦安,他能考上童生,也有顾锦安的功劳,让他去迎接顾锦安,他是很乐意的。 不过他还是交代何大仓:“爹,先别敲了,顾家的两个姐妹还在骡车里,要是太多人过来看热闹,不好。” 何村长道:“这有啥?小鱼丫头一天天的在村里乱窜,她还能怕羞?” 顾锦里太彪了,就算长得再漂亮,村里人也没把她当成姑娘来看过,都把她当成女恶霸,看见她是能躲就躲。 “你别磨叽了,赶紧去迎安哥儿,再磨叽下去,安哥儿他们的车队都到衙门口了,你还迎个屁!”何村长是催促着何金生,很是嫌弃他的磨叽。 说完,看见旁边的何银生,是一拐杖打在何银生的腿上,骂道:“你也去,你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县试都没过,还不赶紧去蹭蹭府案首的福气!” 何银生被骂,赶忙拉着自家堂哥跑了。 何村长见了又开骂:“慢着点,你们就不能跑得雅气点?” 瞧瞧人家安哥儿,走个路都是贵气逼人的,可他家这几个小子怎么走路像杨柳,跑起来像鸭子? 诶,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咱们田福县的府案首回来了?!” 街上的百姓们听到何大仓的话,是激动得不行,纷纷跑出来看热闹。看见罗家镖局的骡车后,想到罗顾两家的关系,是纷纷往骡车奔去。 一时间,偌大的街道就这么被堵住了。 徐老爷子坐在自家的铺子里冷笑,大丰村的那个村长就是个傻子,想出名想疯了吧,府案首还没到村里就在县衙大门口大喊大叫。这回好了吧,把人给送到他们徐家铺子里来了。 徐老爷子立刻吩咐带来的护院:“去,把那些看热闹的人都给拦住,别让他们靠近顾家人。” 又招呼徐昭明跟自家二儿子跟二儿媳妇:“明哥儿、老二、老二媳妇跟我来,咱们去把顾家人迎进铺子来。” “诶。”徐二跟徐二媳妇应着,跟着徐老爷子起身,要出铺子迎接顾家人。 徐昭明觉得有点太兴师动众了,拽着自家爷爷道:“爷爷,孙儿跟顾兄相熟,由孙儿去迎就成了,您老跟二叔二婶先回去吧,很不必亲自去接人。” 其实徐昭明想说的是,让二叔二婶赶紧带着几房的姐妹回去,这带着几房姐妹等在铺子里,再把顾家人给迎进来,怎么看都觉得有目的。 诶,没错,徐老爷子就是有目的。 他是看上顾锦安了,听说顾锦安不但考上了府案首,还得了知府大人的青眼,未来定是前途无量。这样的好后生,他徐家可不能错过咯,要是把这么好的后生给放跑了,他得哭死! 别跟他说带着孙女来接人太难看的话,难看什么?这不是有家里长辈陪着吗?怎么就难看了? 且他要是不这么做,你就等着吧,顾锦安别说回村,是一进衙门面见郑县令,那衙门里的人就要来跟他明说婚事。 别人都敢明着说了,还不许他倚老卖老的暗示一下? “明哥儿你要是脸皮薄就别说话,由爷爷说,你跟着露个脸就成。”徐老爷子说着,是大跨步的离开铺子。 铺子外,徐家掌柜已经带着护院把来看热闹的百姓给拦住:“诸位乡亲父老,你们先让让,别堵着路,让府案首老爷先过去。” 让什么让?好不容易抢到一个看热闹的好位置,能让出来?做梦! 看热闹的百姓非但不让,还越挤越往里。 顾锦里是郁闷了,村长啊,您老人家到底想干啥?用得着敲锣打鼓的在县城里喊话吗?如今他们被堵住了啊。 秦三郎骑着马过来,敲敲车厢,道:“大山婶子、小鱼,你们莫怕,有我们挡着,不会出事儿。” 顾锦里道:“我们没事,你放心着,人太多了,你们要是赶不走就直接洒钱吧。” 顾锦安是田福县出的第一个府案首,回乡引起轰动是肯定的,顾锦里也料到了这种情况,是快到田福县的时候,让二庆去换了三个箩筐的铜钱。如今只要一撒,定能把这些看热闹的人引开。 秦三郎道:“嗯,要是情况不好,咱们就洒钱遁走。” 崔氏也没想到会惊动这么多人,是吓得不轻,听到秦三郎的话,总算是放心下来,道:“三郎,你们小心着点,莫要被人给挤倒了。” 秦三郎应道:“您放心,我们不会有事儿。” 说着手中的鞭子一挥,啪一声,打在旁边铺子的墙上,好家伙,是把人家一块墙角都给打了下来。 这动静不小,那些想要挤过来看热闹的百姓全都被震住了。 秦三郎是司兵所的百户,有时候会在县城里走动,在场是有人认得他的,看见他是吓得连他的绰号都喊出来了:“不好,司兵所的秦阎王来了!” 这话还挺有效果,吓唬了不少人,那些围住车队的人是呼啦啦地往后退去。 顾锦里:“……” 你们是什么意思?我家秦小哥明明温柔可爱,你们有必要吓成这样吗?! 罗武也亮出班头牌子,冲着围堵的人喊道:“我是县衙罗班头,府案首回乡要面见县令大人,全都让开,要是误了府案首面见县令大人的时辰,重大三十大板!” 大家都是平头老百姓,最怕的就是进衙门挨打,听到要被打三十大板,是急忙退开。 三十大板啊,要是下手重的都能把人给打死,他们就是想看个热闹,没想死啊。 徐老爷子见大家伙让开了,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带着二儿跟二儿媳妇,对着骡车道:“可是顾案首的家人?老夫是县城徐家的,家中孙子昭明跟顾案首是好友,得知你们回来了,便来迎一迎,认认人。” 又道:“这里堵得慌,前路不通,诸位不如先从角门到我家铺子里去避避,免得女眷被冲撞了。” 说着是踢了徐昭明一脚,让他说话。 徐昭明只好不情不愿的道:“顾兄,是我。” 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这里人太多了,你们家又有女眷在,不如先跟着我二婶进铺子里避一避吧?” 顾锦安听到他的声音,掀起车帘,看看徐昭明,又看看四周的人,再想着自己还要去衙门里面见县令大人,便点头笑道:“徐兄来得正是时候,有劳了。” 这是答应进徐家铺子的意思。 第1017章 一群土老帽 徐老爷子很是高兴,忙道:“老二、老二媳妇,还不赶紧带着护院开路,请客人们进铺子。” 徐二夫妻来之前就得了徐老爷子的吩咐,听到这话,徐二立刻带着下人开路。 徐二媳妇则是让婆子们打伞,用伞组成一道屏障,挡住顾家女眷的样貌后,再带着丫鬟们来到骡车前,笑道:“顾家三婆、顾家嫂子,我是徐家二房的,奉我家公爹之命来请诸位下车。快下来吧,我带你们进铺子避一避。” 又笑道:“铺子里已经清过一遍了,不会有下人冲撞姑娘们。” 徐二媳妇是个开口就见三分笑的人,很会交际。没办法,这世人重视嫡长,老人家又爱幺儿,他们二房是夹在中间,啥也没占上,想要在府里过得好,就得练就八面玲珑的本事。 且这回她家女儿也来了,公爹说了,徐家适龄的孙女们,不拘是谁,只要被顾家看上提亲了的,都能得到丰厚的嫁妆,到时候分家还能多分到一成家产。 这一成家产对于大房可能没啥,但对二房来说,可是能让子孙后代再富贵一代的。 而顾家也不错,除了顾锦安前途无量以外,家里还有豆腐、调味香料、牙刷的营生。徐二媳妇知道那调味香料可是能赚大钱的,还是一门能传给子孙后代的营生,单是这门营生,顾锦安这个女婿就要得。 崔氏跟三奶奶还没说话,陈氏就兴奋得不行,第一个下了骡车,颠颠地跑过来握住徐二媳妇的手,像是见了失散多年的姐妹般道:“哟,这就是徐二嫂子吧,瞧这模样,不但漂亮,身上的精气神还好,一看就跟我们乡下妇人不同,是个有大福气的。” 模样长得不错,女儿一定不丑,那就先巴结着,要是徐家长房的姑娘更好,那就给兴哥儿说徐家长房的女儿做媳妇。 陈氏为了给顾德兴娶媳妇也是拼了,从府城看到县城,都看了上百家姑娘了,可惜在府城打听到的姑娘都傲气,人家看不起他们乡下人。 不过徐家上赶子来巴结他们,陈氏想,一定是有意要结亲,那她还客气个啥?挑就是了! 诶,你别胡思乱想啊,徐家是对顾锦安有意,可不是对你家顾德兴有意。 徐二媳妇愣住了,这位是……哦,对了,看这自来熟又大嗓门的模样应该是顾大贵家的,叫陈氏的。 既然是顾锦安的族亲,徐二媳妇也不好嫌弃,只能笑着道:“顾家弟妹过誉了。” 陈氏:“不过誉不过誉,咋就过誉了,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从来不骗人的。” 顾锦里差点没笑死,你不骗人?别扯了,一天不说谎你都难受。 徐二媳妇也有点受不了陈氏的热情,赶忙道:“顾家弟妹,这里人太多了,堵得慌,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言罢,立刻招呼丫鬟:“赶紧把顾家夫人扶进去。” 顾家夫人? 陈氏是美得不行,她这就成夫人了? 陈氏激动了,见丫鬟扶着她不说,身后还有婆子打伞,只是那伞打得太低,她看不下去,一把夺过来道:“这伞应该这么打才对,打那么低,你给地挡雨呢?” 可这伞根本不是用来挡雨挡风的,而是用来挡住女眷样貌,不让人窥探的。 徐家下人们愣了一会儿,都被陈氏的话惊呆了,好在徐家规矩不错,不敢多说什么,由着陈氏撑着伞走了。 其他婆子则是继续用伞挡住外人的目光,把顾家女眷请进铺子里。 是着实忙活了一通后,顾锦里她们才来到铺子内的一间厢房里。 厢房里可就热闹了,坐着徐家大大小小五个姑娘,年纪最大的是二房的徐钟,年纪最小的是三房的徐雅。 陈氏一看见这么多姑娘,眼睛都亮了,这个看看,那个瞧瞧,眼睛都挑花了,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道:“哟,瞧这些姑娘水灵的,你们都叫啥名啊,多大了,可定亲了?” 这个得问清楚,要是定亲了就算了。 徐家大房的徐灵看见陈氏,很是恶心,实在不明白爷爷是怎么想的,竟然要拿她去配这乡下人家。 瞧瞧这一群都是什么人?一个个跟土老帽进城似的,看人的眼里都冒着绿光,这是没见过大家闺秀吧? 她对顾家人是没有好脸色的,坐着不动,当做没听见。 徐二媳妇见状皱眉,声音有些严厉的道:“你们顾家三奶奶带着顾家几位婶娘来了,还不赶紧起身行礼。” 徐钟听到自家亲娘的话,率先起身行礼:“顾家三奶奶、顾家婶娘们好,给顾家三奶奶、顾家婶娘们行礼了。晚辈是徐家二房的徐钟,这是我妹妹徐秀,这位是大房的徐灵妹妹,这是三房的徐毓、徐雅妹妹。” 徐家孙女们的名字是按照钟流毓秀雅起的,身为老大的徐钟比较吃亏,不过其他四个姐妹的名字却很好听。 徐二媳妇也知道自家女儿这个名字不好听,急忙笑道:“我家大女儿有个小名,叫玲珑,起的是钟玉玲珑的意思,你们叫她玲珑就好了。” 又看向徐家孙女们,道:“快起来给你们顾家三奶奶、顾家婶娘们行礼问安。” 徐家其他孙女们听罢起身,给顾家人行礼问好。 徐灵虽然起身了,可行礼很是敷衍。 徐二媳妇见了,心下冷笑,你就瞧不起顾家吧,真以为江南的世家豪族是那么好嫁的? 那世家豪族能看得上徐家? 徐家在那些世家豪族眼里就是泥腿子,甚至连泥腿子都不如,别人骂他们徐家是贱商呢。可徐灵的眼睛被蒙住了,只想往那世家豪族里钻。 徐二媳妇虽然不满徐灵的失礼,却没有呵斥她,只当她不存在,要是顾家看不上徐灵,那她家徐钟跟徐秀的机会就能大一些。 府案首啊,那可是妥妥的秀才公,听明哥儿说,以顾锦安的本事,想要考上举人都很容易,那就是举人老爷了。 徐二媳妇不贪心,只要未来女婿是个举人,家里有能传家的营生就成了。 顾锦里她们也看出徐灵瞧不起她们,可她们会在乎这个?是根本没把徐灵放在眼里,你乐意端着就端着吧,我们坐我们的。 第1018章 滚出我家铺子 徐二媳妇不想得罪顾家人,是立刻让丫鬟们端来茶水点心,还特意端了五盅燕窝来,分别给了三奶奶、崔氏、楚氏、顾大丫、陈氏这五个女性长辈。 徐二媳妇笑道:“知道你们舟车劳顿,刚好我们点了几盅燕窝,你们先吃着,恢复恢复元气,莫要跟我们客气。” 徐家这个铺子是卖布料的,要是说铺子里刚好炖了燕窝那就离谱了,因此徐二媳妇是找了这个说辞,算是把特地准备的燕窝给圆了过去。 至于顾锦里她们,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毕竟燕窝挺贵的,她们人又多,徐家想要大方也不行。 三奶奶她们很是吃惊,这,这可是燕窝啊,徐家竟然用燕窝来招待她们。 “这太贵重了,徐二夫人还是留着自家吃吧。”三奶奶没吃过这样贵重的东西,是根本不敢下口,急忙推辞了。 徐二媳妇笑道:“顾家三婆,这燕窝都端上来了,哪里有再端下去的道理。再说了,这些燕窝也不是特地为你们准备的,是我带着家里的几个丫头来铺子里挑选布料,铺子掌柜去福泰楼买的,你们安心吃着。” 陈氏早就流口水了,听到这话是立马端起一盅燕窝,笑哈哈的道:“是啊三伯娘,您老就别客气了,这可是徐二嫂子的一片心意,您老要是再不吃,这燕窝就凉了啊。” 说完是吸溜吸溜几口,喝下半盅燕窝。 徐二媳妇见状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笑了笑。 她是一直在县城生活的,家里男人还管着徐家的庶务,因此他们夫妻接触过不少农人,对于陈氏这样的农家妇人,他们夫妻见过不少,因此接受起来不会太难。 可徐灵不一样,徐家大房是多年前就去江南经营铺子,徐灵是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江南过日子,见到的都是江南富贵人家的风范,看见陈氏吃燕窝的样子,简直堪比猪吃泔水,是受不了,讽刺一句:“呵,顾家婶娘这次燕窝的声音可真大,都比得上我们家庄子里养着的黑花了。” 陈氏听罢,闻徐灵:“黑花是谁?” 徐二媳妇吓得不轻,忙道:“顾家弟妹,你尝尝这种点心,是福泰楼新出的六色福禄糕,很是好吃。” 说着立马让丫鬟把一盘糕点端去给陈氏,阻断她的问话。 要是让陈氏知道黑花是一头老母猪,那顾家人非得立刻气走不可。 陈氏是个精明的,也知道有些话不能继续问,是就坡下驴,拿起糕点来吃了,边吃边看着徐灵问:“你是徐家大房的姑娘,徐昭明是你哥哥吧,你哥跟我家侄儿可是好兄弟呢。你知道我家侄儿吗?叫顾德兴的,这名字还是他姥爷给起的,说是德高兴旺的意思。” 陈氏虽然觉得徐灵娇气,还有点刁蛮,但陈氏不怕啊,刁蛮怕什么?娶回家她收拾几顿就好了,因此陈氏还是看上了徐灵,想要把她说给顾德兴做媳妇。 原因无他,只因世人重视嫡长房,分家厉害是嫡长房占得多,而徐灵还有个哥哥徐昭明,那小子肯定也是能考上秀才的,陈氏想着,要是顾德兴娶了徐灵,不但能有个有钱岳家,还能有个有本事的大舅子,当真是赚到了。 陈氏打定主意后,是继续夸着顾德兴,连顾德兴出生的时候,老家山上飞出什么祥鸟的谎话都给扯出来了。 三奶奶急忙打断她:“你胡说个啥,这等祥瑞之事是能胡诌的?” 说话没个把门的,什么都能吹,也不怕冒犯了老天爷。 陈氏是不以为然,一手端着燕窝盅,一手拿着块糕点,笑呵呵的问徐灵:“灵姐儿,你说亲没有?要是没说亲,婶子这里倒是有一门好亲要说给你。” 徐灵是惊呆了,她知道乡下农妇粗鄙,可从来没有想过能粗鄙到这种程度,竟是当众就给她说起媒来。 这个陈氏媒婆吗? 她怎么连一点礼数都没有! 陈氏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在乡下,都是两家大人聊着聊着就会说到两家孩子的亲事,然后开始介绍起来。 要是觉得行,那就约个时间去相看,要是相看得可以,那就开始请媒婆走过场说亲,那亲事就定下来了,把婚事一办,来年就能抱上个大胖小子。 陈氏嫌弃徐灵愣住了,是再次问道:“灵姐儿,你发啥呆啊,婶子问你话呢?你要是没定亲,那你觉得婶子家的……”侄儿怎么样? 这话还没说出来,徐灵就疯了,是立刻站起身,指着陈氏道:“住口,你给我住口!谁要嫁到你家里去?你们是什么人家,我家是什么人家?我大哥将来是要当官的,我就是官家小姐,自是要配给那世家豪族或者高官勋贵之家的,你们那泥巴糊起来的门,我死也不会进!” 又开始赶人:“滚,你们给我滚,滚出我家的铺子!” 说完还呜呜呜的哭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徐灵这番话说出来,屋子里就是一静,三奶奶跟崔氏他们是尴尬得不行,陈氏也懵了,没想到这大家闺秀说话这么直白,竟是当众赶人。 徐二媳妇也是震惊得不轻,她知道徐灵瞧不上顾家,今天很不乐意来,可没想到她会失控,当场说出这样无法挽回的话来。 今天这事儿公爹可是说了,一定要成,如今不成不说,还把顾家人给得罪了。 徐二媳妇是差点哭出来,真想把徐灵给拉过来打几个耳光,你看不上顾家就看不上,可我们二房不嫌弃啊,现在好了,把顾家人都得罪了。 “住口,你个不懂事的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徐二媳妇立刻大骂徐灵,又对着丫鬟道:“还不快把你们家小姐扶去洗脸,在客人面前哭哭啼啼的算怎么回事?” 丫鬟们也吓坏了,是急忙把徐灵扶走。 徐灵也是个厉害的,走之前还回头喊上一句:“我死也不会嫁进农门,你们就死心吧!” 陈氏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听到这话也不忍了,是朝着徐灵吼道:“放心,你这样刁蛮不识礼数的姑娘,我们家不敢高攀,我们兴哥儿就是打光棍也不会娶你的!” 徐灵听到这话,是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丫鬟们急得不行,一阵叫唤:“二小姐,二小姐您醒醒啊。” 第1019章 说亲事 徐二媳妇是头疼不已,见这里乱糟糟的,急忙对自己的管事娘子道:“快去看看灵姐儿,把她送回家去,再请大夫看看。” 虽然徐灵把事情给搞砸了,可毕竟是大房的姑娘,又有个准秀才的哥哥,他们二房得罪不起。 三奶奶也呵斥陈氏:“行了,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跟个姑娘计较,赶紧闭嘴吧,别添乱了。” 厢房里是一通忙乱,等徐灵走后,屋子里是静的可怕。 徐二媳妇干笑道:“顾家三婆,大山嫂子,孩子不懂事儿,你们别介意。” 你们看不上徐灵没事,可跟家徐钟、徐秀没关系啊,我家两个闺女还是很不错的。 可出了这样的事儿,顾锦里他们也不好多待。 顾锦里对崔氏道:“娘,接我们的人来了,在铺子后门的小巷等着,咱们走吧。” 秦三郎自打看见前后路被堵住后,就在想法子,如今已经另外派了骡车来,等在徐家铺子的后巷里,二庆刚刚已经过来告诉她了。 崔氏听得一喜,赶忙对徐二媳妇道:“徐二夫人,家里孩子派了骡车来接我们了,我们就不多留了,这就告辞了。” 又觉得这样说话太干巴巴,且徐二夫人也没有错,又道:“还请您派人把我们送到铺子后门去,骡车在哪里等着呢。” 徐二媳妇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可事情已经出来,要是强行把顾家人留下来只会适得其反,只能赔笑道:“既是有人来接了,那我就送送嫂子们。” 又给崔氏道歉:“今天的事儿实在对不住了,灵姐儿不是有心的,就是脾气有些急,说了些胡话,嫂子不要跟她计较。” 又看向徐钟徐秀她们,道:“你们几个,赶紧带着你们顾家姐妹们去后门,她们不知道路,你们做主人的得带着点。” 是暗示徐钟她们好好跟顾锦里她们处,把关系处好了,别让看好的婚事给黄了。 “诶。”徐钟急忙起身,跟余下的姐妹们带着顾锦里她们出来厢房,向着铺子后门走去。 徐家的铺子是前铺后宅,占地不小,徐二媳妇带着她们来到后宅,再把她们带到后门,让下人打开后门,亲自把她们送了出去。 “小鱼、绣姐儿!”罗慧娘看见她们,是高兴得奔了过来,抓着顾锦里跟顾锦绣的手道:“你们怎么才回来,我可是想死你们了。你们是不知道,我在家里有多无聊啊,都没人陪我玩。” 一段时间没见,罗慧娘又长高了一些,不过脸蛋还是圆圆的,很是可爱。 顾锦里瞅瞅她,笑道:“说谎吧,镖局里有那么多镖师家的姑娘给你练手,你是乐不思蜀了吧,哪里会无聊?” 罗慧娘听了嘿嘿笑道:“是有不少人给我练手不假,可我想你们了,你们不在,我心里不好受。” 说着,是抱着顾锦里,又抱抱顾锦绣,最后又回到顾锦里身上,像是八爪鱼似的,巴着顾锦里不放。 顾锦里笑了,捏捏她的圆脸蛋,道:“我们也想你了,快起来吧,咱们先回镖局。” 罗慧娘听罢,是立刻起身,对顾锦里和顾锦绣道:“小鱼、绣姐儿,镖局里来了一批新人,一个个的可是本事得不行,全是三郎找来的人,等会儿带你们去看看,让他们给你们露两手瞧瞧。” 秦三郎需要一个能走南闯北的镖局,因此他在罗家镖局投了份子,知道罗家镖局根基浅,还把自己手底下的一批人送去镖局镇场子。 罗慧娘又道:“镖局这两个月的生意又好了不少,我私房钱都变多了。” 说着是拿出自己的钱袋子,打开给顾锦里、顾锦绣看。 顾锦里笑了:“行了,知道你私房钱多,赶紧收起来,先回镖局再说。” 顾锦绣也道:“如今还在外面,财不露白,收起来。” 罗慧娘听罢,赶忙把钱袋子收起来放的好:“我是看见你们太高兴了,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不这样的。” 她们三人在说着悄悄话,徐二媳妇那边还在向三奶奶她们道歉。 三奶奶道:“孩子脾气大点而已,没啥,我们不会放在心上。说来也是大贵媳妇说话没个把门的,把姑娘给激到了。” 陈氏有些不服气,可三奶奶瞪着她,她不敢说话。 徐二媳妇还是不放心,又试探着问道:“今天太匆忙了,改天府里摆宴,诸位带着几位姑娘来府上赴宴如何?” 崔氏想了想,道:“最近事情太多,家里两个姑娘要办定亲宴,安哥儿还要准备院试,怕是抽不出时间来。” 徐二媳妇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恭喜道:“嫂子家的两个姑娘要定亲了,那真是恭喜了,日子定在哪天?到时候我们可是要上门恭贺的。” 崔氏倒是没有拒绝,笑道:“徐二夫人放心,等定下日子,一定给您家送张请柬。” 徐二媳妇要的就是这句话,有了这句话,那两家就是没有撕破脸。 她是立刻轻松了下来,道:“那我就不耽误嫂子了,嫂子们慢走。” 徐二媳妇是带着徐钟她们,把顾锦里她们送出巷子后,这才折返回去。 而铺子里,顾锦安已经知道崔氏这边发生的事儿,但顾锦安没有闹出来,只对顾大山道:“爹,娘她们已经被慧娘给接去镖局了,您放心着。等会儿我们要去衙门见县令,您想在这里坐坐也成。” 至于婚事的事儿,顾锦安是早就跟家里人说过的,没有考上举人不议亲,因此顾大山两口子是不敢胡乱把婚事应承下来的。 顾大山点头,道:“诶,爹知道了。” 顾锦安得知顾锦里她们安全离开后,没有多待,起身对徐老爷子道:“徐家爷爷,安哥儿刚刚回乡,理应先去拜见县令大人,得先告辞了。” 徐老爷子忙道:“拜见县令大人是大事儿,你们先去,让你爹他们在这里坐坐就成。” 他还想跟顾大山说说顾锦安的婚事呢。 只要顾大山答应了,那顾锦安就是他徐家的东床快婿! 又指着徐昭明道:“让明哥儿陪着你一起去。” 顾锦安笑着点头:“多谢徐家爷爷。” 又对着徐昭明道:“徐兄,有劳了。” 第1020章 全都回绝 徐昭明早就尴尬得不行,听到这话像是得到大赦般,急忙起身道:“顾兄言重了,你们跟我来,我给你们带路。” 是带着顾锦安、顾德兴、戚康明,还有程哥儿离开。 顾庆粮跟顾庆田没有考上,在顾老太被砍头后,他们就陪着自家奶奶、戚康夫妻、戚盘子、戚康乐先回来了,如今是没在这里。 徐老爷子见徐昭明说话这么客气,皱了皱老眉,想要说两句,可见他们已经走远了,只好作罢。 徐昭明没有走正门,是带着顾锦安他们走的铺子后门。 一出后门,徐昭明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对顾锦安道:“安哥儿,你别介意,我爷爷他就是……” 看上你了,想要招你做孙女婿。 又有些愧疚的道:“这事儿怪我,要是我能拒绝爷爷,也不会有今天的事儿。” 徐昭明总觉得,这种靠着交情把人诓进铺子里,让人家亲娘相看自家姐妹的事儿,很是不地道。 顾锦安笑道:“你不必愧疚,再怎么说你家今天也帮了我们大忙,不然我们还得被困在大街上。” 又道:“至于其他的事儿,你放心好了,有我爹在,不会有事儿。” 你爹? 徐昭明想起顾大山那烂好人的名声,很是怀疑顾大山能不能扛得住他爷爷的攻势? 顾锦安知道徐昭明的担心,却没有多说,是笑道:“咱们走吧,我回来得最晚,得赶紧去见郑县令,不然不太好。” 他身为府案首,理应第一个回来拜见郑县令,可因着老顾家的事儿,已经耽搁许久,成了最后回来的那一个。要是再不赶紧去见郑县令,当真有瞧不起郑县令的意思了。 郑县令也一直在等着顾锦安,他能考上府案首,郑县令是最高兴的。要是再拿下院案首,那就是小三元,整个江淮都排得上号啊。 “顾锦安来了没有?”郑县令问着跟自己同姓的郑师爷。 郑师爷见郑县令一副等不及的模样,笑道:“应该快来了。顾锦安做事很有分寸,不会让大人久等的,就是何村长这一闹腾,被堵住了。” 不然早就来了,衙役可是说了,罗家镖局的骡车是直奔着县衙来的。 说起何村长,郑县令有点咬牙:“这老头也太不会办事了,还敲锣打鼓的,把人都给堵住了。” 郑师爷道:“田福县的第一个府案首,何村长觉得他们村是冒青烟了,想要好好给村子扬名也是人之常情。” 郑县令听罢,这才没说什么。 两人正说话间,罗武就敲门进来了:“大人、郑师爷,顾锦安到了。” 罗武是请了假去接人的,郑县令知道他跟顾家的关系,没有为难,很快就给了他假,如今看见他还在假中就跑来干活,很是欣慰:“请进来吧。” 郑师爷笑了,先前那么着急,这人来了反而端起来了。 “是。”罗武应着,很快就把顾锦安他们带了进来。 何金生跟何银生两兄弟也跟着来了,算是在郑县令面前刷个脸熟。 顾锦安他们一看见郑县令就跪下:“田福县学子顾锦安、戚康明、顾德兴、拜见县令大人,我们幸不辱命,考取童生。” 郑县令是官,顾锦安他们还不是秀才,因此跪县令大人,倒是在大楚刑律之内。 郑县令赶忙过来扶起他们:“赶紧起来,你们已经是童生,等六月院试过了就是秀才,无须再跪本官。” 说起六月院试,又交代道:“你们回来得晚了,可得抓紧时间读书,不要误了六月院试。” 顾锦安虽然很稳,可院试没过之前,郑县令都怕他伤仲永。 顾锦安应道:“是,学生定会收心,好好念书,考过院试。” 郑县令很是满意的点头,又看向不怎么说话的戚康明,夸道:“你考得也不错,只要不掉以轻心,院试定是能过的。” 这回的府试,他们田福县可是大大的出了一把风头,考上童生的人数是最多不说,连府案首跟第三名都是田福县的。 府试放榜没几天,他就收到知府大人的嘉奖,以及河安府其他七位县令酸溜溜的来信。 戚康明笑了笑,对着郑县令作揖:“县令大人过誉了,学生定会一举考过院试,不让县令大人失望。” “好,有志气。”郑县令很高兴,又看向旁边有些紧张的顾德兴,拍拍他的肩膀道:“顾德兴,你也考得极好,放宽心些,只要专心念书,不出差错,很有希望能过院试。” 顾锦安跟戚康明两人很有才名,能考到好成绩是一定的,但顾德兴却是让郑县令意外了一把,没想到他府试能考上第十二名。 八县学子竞争,以他的学问,能考到这个名次,当真不容易了。 顾德兴没想到郑县令会夸他,是激动紧张得不行,说话都结巴了:“县,县令大人过,过誉了。” 郑县令见顾德兴这么紧张,是笑出声来:“别紧张,坐吧,咱们说说话。” 可顾德兴手脚都僵硬了,这可是他这辈子最出息的时刻。 程哥儿笑了,拉着他的手道:“德兴哥快坐吧,郑叔最是亲和,不用害怕的。” 程哥儿跟郑清一块念书,郑县令很是喜欢他,闻言笑道:“程哥儿说得对,你们很不必害怕本官,再过几年,咱们或许会成为同僚。” “学生不敢!”顾德兴是脱口而出,脑子都有些晕乎乎了。 郑县令见他太紧张了,没有再说什么,只逗着程哥儿玩,又跟顾锦安他们说了一些话后,话锋一转,突然看向顾锦安,提醒一句:“你是府案首,这次回乡定有不少媒人登门,你不必着急,只要考上秀才,自有好亲事上门。” 郑家看上了顾锦安,想要把旁支女儿配给他。 没错,是旁支女,不是嫡支贵女。 顾锦安虽然很有出息,可出身太差了,郑家是世家豪族,嫡支贵女都是配给世家子或者高官勋贵子弟的,能给顾锦安的,只是旁支女。 可即使是旁支女,对于别人来说也是求不来的事儿。 不过顾锦安却委婉的回绝了:“大人放心,学生曾经立誓,没有考上举人之前,绝不议亲。家中父母也是同意了的,这两年都不会给学生相看人家。” 顾锦安拒绝得很是巧妙,因此郑县令听罢,只是愣了愣,道一句:“很有志气。” 以顾锦安的本事,想要考上举人并不难,郑家旁支女众多,等他考上举人后,找个适龄的旁支女配给他,不是难事儿。 第1021章 提醒 郑县令没有勉强,稍微提醒顾锦安后,就把这事儿放下了。 他知道顾锦安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就不可能会放弃一个强大的妻族,且能娶到郑家女,对于顾锦安来说,当真是走了大运了。 顾锦安倒是不觉得这是走运,强大的妻族虽然难得,可他更想要一个情投意合的媳妇,只有未来的媳妇跟自己相处得宜,日子才能好过。 相敬如宾什么的,他觉得那根本就不是夫妻,应该像罗武哥跟大姐、三郎跟小鱼那样,彼此的眼里有着情意,这样才能结为夫妻。 郑县令看向程哥儿,道:“程哥儿一路过来定是饿了,跟着何家二郎去吃点东西,等会儿你大哥再去接你。” 程哥儿的年纪虽小,却是个聪明的,郑县令把话说到这份上,他是笑着点头:“嗯,程哥儿的肚子正饿着点。” 说着去牵何银生的手,道:“银生哥,你对衙门熟,带我去吃点东西吧。” 何银生也不是蠢货,听罢点头,应了一声好,带着程哥儿离开了。 他们走后,屋子里只剩下要参加院试的人。 郑县令对他们说起另一桩事儿:“院试跟府试不同,京城会派监考大人下来,试题也是来自京城,至于试题会往那一方面出,谁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顾锦安几人,问了他们一个问题:“你们可知道何为忠君?何为结党营私?对立储有何看法?”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被吓到了。 县令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问他们这样的问题?这是他们身为童生应该回答的吗? 郑县令道:“你们不必多想,老实回答就好。” 顾锦安道:“可为君上死者为忠君;臣民理应至纯,心向君上,结党营私者,可视为对君上之背叛;立储亦然,君上乃是天子,天子赐予的才是你的,若是天子不赐予,那就应该做好为人臣、为人子的本分,不该去妄想其他。” 这样的回答,可以说是中规中矩,甚至可以说是在拍马屁。可郑县令听罢,却是满意的点头,对着其他几人道:“记住顾锦安说得话,若是……” 郑县令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把话说完,这话可能会涉及到院试考题,是万万说不得的,只能这么提点他们。 郑县令会特意说这番话,是因着他已经收到京城来信,得知皇上残杀大皇子一家,连亲孙子都没有留的事儿。 这事儿很大,皇上很是在意,生怕自己的儿子长大了要来抢走自己的皇位,也害怕底下的臣子想要从龙之功,开始结党营私,帮着自己的儿子来谋夺自己的皇位。 郑大人说,以皇上的脾气,今科院试的试题很可能会出在这方,而皇上要的答应,已经是人尽皆知。 戚康明几人急忙起身,道:“学生定会谨记。” 郑县令听罢,满意的点点头,心里的一口大石总算是落下了,又笑着问顾锦安:“你家打算摆几天流水席?” 十里八乡的百姓都等着要见他这个府案首了,何村长更是早就摩拳擦掌,等着他家摆流水席,好给大丰村扬名。 可顾锦安却道:“学生家里并不打算摆流水席。” 又解释道:“一是学生回来为晚了,要准备院试,实在是没工夫折腾这些。二是想等着考上秀才后,再一起办。” 说完,一双眼睛还恳求般看着郑县令。 郑县令懂了,顾锦安这是怕麻烦呢,是哈哈笑道:“成,这样也不错。” 又跟顾锦安他们说了几句话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不过临走前,交代何金生一句:“把你爷爷叫来,本官要见他。” …… “啥?金生你说啥?县令大人要见我?”何村长是激动得手都抖了,县令大人要见他啊:“冒青烟了,咱们大丰村真的冒青烟了啊。” 何村长是做梦也没有想到,郑县令会单独见自己,这样的喜事,足够他回去拜一次老天爷了。 旁边梁河村的人听罢,也是震惊得不行,问顾锦安:“案首老爷,县令大人当真要见何村长?没说要见我们?” “呸,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想要县令大人亲自接见。”何村长是得意的道:“你们别凑热闹了,赶紧回村去吧。” 也不知道梁河村的人兴奋个什么劲?又不是他们村出了府案首,是他们大丰村出府案首好吗?! 梁河村的人已经被何村长说了两天了,根本不把何村长这些带刺的话放在心上,是一直看着顾锦安。 顾锦安点头:“嗯,金生哥说得没错,县令大人确实要见何村长。” 何村长立时高兴了,冲着梁河村的人道:“你们听到了吧,县令大人要见我!” 梁河村的人酸了,这村里出了府案首就是不一样,连村长都能亲自面见县令大人了,没准还能跟县令大人一块吃饭。 顾锦安道:“村长,您老赶紧去见县令大人吧,让县令大人久等不好。” “对对对,可不能让县令大人久等了。”何村长说着,是整理衣服,好一顿收拾后,才进衙门,去见县令大人。 何村长以为县令大人会夸他来着,毕竟他们村养出了一个府案首,他身为村长,可不就得夸夸? 可郑县令见到他就道:“何村长,你可知错?” 知错? 何村长懵了,他何错之有啊? 郑师爷在旁边道:“府案首回乡是好事儿,可你这般敲锣打鼓的,把整条街都给堵住了,那人多得,差点就把府案首家骡车给掀翻,要是府案首出了什么差错,院试该如何是好?” 何村长听罢,也是一阵后怕,赶忙跪下道:“草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他就是想告诉全县城的人,府案首是他们大丰村的,没想要害安哥儿出事啊。 郑县令只是想吓吓何村长而已,没想真的治罪于他,见何村长害怕后,道:“下不为例,起来吧。” 何村长还害怕着,是哆哆嗦嗦的道:“草民多谢县令大人。” 是又在地上跪了一会儿,才在郑师爷的搀扶下起身。 第1022章 大怒 郑县令道:“六月初九就是院试,顾锦安这批考生关系着咱们整个田福县的荣誉,他们回村后,你要替他们挡着点十里八村的来人,不要让那些人扰了他们读书,要是影响了顾锦安他们念书,坏了院试成绩,本官拿你是问!” 扑通一声,何村长又吓得跪了下来:“是是是,草民遵命,一定不让乡里的混球们扰了安哥儿他们念书。” 郑县令看着何村长这怂样,有些苦笑不得,又道:“听说你备下很多鸡鸭猪,准备摆流水席?” 何村长点头,是啊,好不容易出了个府案首,他们村当然要大办了,且置办流水席的银子都是村里出的,可是大方得很,不抠搜了。 然而,郑县令又道:“先别办了,等顾锦安他们考上秀才再办,如今专心读书,准备院试要紧。” 啊? 不办了! 那他买的那些鸡鸭猪咋办?一只只的在村里叫唤着呢,就等着府案首回去杀了炖来吃了。 可何村长是见官跪,怕郑县令怕得要死,根本不敢说话,只会点头应是:“是,草民遵命。” 郑县令见何村长是怕的不行,没有再为难他,低头看着公文,道:“行了,没事了,你回吧。” 郑师爷是立刻做了个请的动作,把何村长给送出屋子。 何村长是自己怎么出来的都不知道,双腿都在打摆子,看见顾锦安的时候,差点就哭了:“安哥儿,对不住,是村长爷爷想岔了,差点就害了你。” 如今四周还有很多百姓围着顾锦安看热闹呢,要不是有衙役拦着,那些人能冲过来摸顾锦安的脑袋不可。 如今的顾锦安可是福娃娃,摸一下他的脑袋,那可是能给全家都带来福气的。 顾锦安笑了,扶着何村长道:“村长,您老说什么呢,我好得很,您没有害我。” 又看着四周越聚越多的百姓道:“您老带着人先回去吧,我去镖局接我爹娘,我们稍晚就回村。” 这个时候回去,他刚保证,自己一定会被堵在半路上,天黑都回不来家。 何村长想起郑县令的交代,赶忙点头道:“成,我们先回去,给你们家开开路。” 不远处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听见他们要走了,是急得不行,有抱着孩子的妇人对顾锦安道:“案首老爷别走啊,赶紧给我家娃儿摸摸头,让他长大了也能考上案首,当大官!” 这话一出,那是炸了,所有百姓都嚷嚷着道:“别走,给我家也摸摸。” “我家也要摸!” 顾锦安:“……” 我这脑袋是要秃了吗? 他对着大家伙拱拱手,道:“诸位父老乡亲,顾锦安奉县令大人之命,要收心读书,摸脑袋的事儿,等顾某考上秀才再说,告辞!” 说着拉着程哥儿的手,赶忙又溜回了县衙里。 戚康明、顾德兴、徐昭明几个见状也是怕了,赶忙跟着进了县衙,要从县衙后门离开。 罗武则是带着衙役拦着那些想要冲过来追顾锦安的人:“都站住,县衙重地,不可乱闯,违令者,投入大牢!” 罗武做了三年班头,家里又在县城开了镖局,因此县城百姓还是挺怕他的,听到这话,不敢再追。 不过,还是有不死心的妇人喊道:“罗班头,听说府案首是你大舅子,那我家跟你先说好了,等府案首考上秀才了,一定让我家娃儿摸他脑袋啊!” “我家娃儿也要摸。” “罗班头,我也要摸,我也要摸!” 罗武看向说话的人,你都三十好几了还想来摸秀才公脑袋沾福气,要不要脸? 他是没有搭理他们,让衙役们守住府衙大门后,转身跑进县衙里,追上顾锦安他们,带着他们去了县衙后门,从县衙后门离开。 而县衙大门口,百姓们还在闹腾着,郑县令听说这事儿后,是笑了:“顾锦安算是逃过一劫了,想当年我考上举人回乡那会儿,是被摸得头发都乱了。” 也不知道这个习俗是怎么来了,反正大家都觉得去摸考上功名者的脑袋,能给自己带来好运气。 郑师爷听罢笑了,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考上秀才那会儿,头发也是遭罪了的。 …… 徐家铺子,徐老爷子是扯了一大堆之后,终于对顾大山道:“大山啊,安哥儿快二十了吧,听我家明哥儿说,还没说亲呢,那可不行啊。老大一小伙子,不说亲怎么成?没得让人笑话。” 顾大山心下咯噔,安哥儿说得果然没错,一回乡定会有人来说他的亲事。 “是快二十了,不过安哥儿发过誓,要考上举人才说亲。”顾大山是把顾锦安交代的那套说辞给说了:“这立了誓的,不好不遵守,不然就是冒犯了老天爷。” 徐老爷子听罢,是差点没噎死,是死也没有想到,顾大山竟然会把老天爷搬出来说事。 可大楚人信这个,只要是立了誓的,一般都不敢破誓,徐老爷子只能干笑着道:“先立业再成家,安哥儿是个有志气的。” 不过…… “虽是立下誓言,却不妨碍先把亲事说定,这先说定亲事,等安哥儿考上举人后再正式定亲,也是可行的。” 不得不说,徐老爷子是只老狐狸,即使顾锦安立了誓,他也能找到其他说辞来说服顾大山。 顾大山一愣,是端着茶杯,摇着头道:“安哥儿说了,他不想定亲太早,要是考上举人,他想去游历两年,看看这个天下后,再一举考取进士,做官成家。” 什么?考上举人后还要去游历,游历完了再去考进士,考上了才会成家? 等把这些事情做完,顾锦安都老了吧! 徐老爷子生气,看着顾大山,苦口婆心的道:“大山啊,我听说你们夫妻很是疼孩子,可再疼孩子也不能这么疼发。年纪到了就该先成家,这不成家就到处乱跑,算什么事儿?” 顾大山最笨,面对徐老爷子这样的话,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却记着顾锦安的交代,死也不松口。 徐老爷子见状,正要再说,可自家二儿却过来了,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是把他给气得七窍生烟。 原来先前那阵动静是真的出事了。 徐灵这个丫头,她怎么敢坏了他的事儿?这可是关系着整个徐家未来两代人荣辱的大事儿! 徐老爷子是大怒啊,恨不得现在就臭骂徐灵一顿。 第1023章 换个人选【国庆+中秋快乐^0^】 可顾大山他们还在这里,徐老爷子是忍着怒火继续招待他们,还说着顾锦安的亲事:“哥儿大了,还是该早点成亲。且出门游历太危险,要是遇上劫道的,可是不得了,最好还是别去。” 顾大山是怕了徐老爷子,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在秦三郎很快就来了,对顾大山他们道:“三爷爷、大山叔,骡车来了,咱们从后门走吧。” 又对着徐老爷子抱拳道:“徐老爷,多谢您家今天帮忙,我们一路劳顿,先行告辞。” 秦三郎在外有凶名,人往哪里一站,脸色再一沉,就连徐老爷子也不敢拦他,只能笑道:“那老夫送送你们。” 是站起身,亲自把顾大山跟三爷爷他们送出铺子,期间还状似不经意的问起顾锦安:“安哥儿他们去县衙有些工夫了,不知道回来没有?” 秦三郎干脆利落的回了两个字:“没有。” 徐老爷子一噎,只好不再问,而是笑呵呵的把顾大山他们送走。 顾大山出了徐家铺子,整个人都轻松下来,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呼出一口气,这徐家老爷子也太热络了,热络得他都招架不住,说话还很直白,就差说要把自家孙女嫁给安哥儿了。 不过,见自家大儿这般受人喜欢,顾大山还是很高兴的。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他时常担心安哥儿会娶不上媳妇,实在是他没银子,又被老顾家压着,那十里八乡的好人家根本不会把女儿嫁到他家来。 如今好了,他家安哥儿出息了。 “大山叔,上车吧,咱们回镖局去。镖局备了饭菜,咱们先吃一顿,等堵路的人走后,咱们再回村。”秦三郎把三爷爷扶上骡车后,转身去扶顾大山。 “诶。”顾大山很是高兴,觉得自家两个女婿都是极好的,他是高高兴兴的回了镖局,可徐老爷子就气得掀桌子了。 砰一声,徐家铺子里,桌子应声倒地,桌上的茶水点心散落一地,徐老爷子骂道:“灵丫头竟然敢说那样的话,反了,当真是反了!” 先前老二只是匆匆跟他说,徐灵那丫头说错话,把顾家女眷给气走了。 他当时想着,一个小姑娘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想来事情不大,只要及时补救就好。 可仔细听完老二的话后,他是恨不得去扇徐灵几巴掌。 “灵丫头在哪?”徐老爷子怒气冲冲的问。 徐二:“已经回府了。” 他见自家老爹气得不轻,又劝道:“爹,事儿已经出了,您消消气。” 再气也没用啊。 且灵丫头历来是个又娇又傲的,她自己都觉得委屈呢,要是爹还去骂她,灵丫头绝对敢上吊给他们看。 “消气?好好的婚事被她给搅黄了不说,还把人给彻底得罪死了,老夫这回不教训她一顿,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世家小姐呢。”徐老爷子是气得不轻,又骂老大跟老大媳妇:“都怪他们两个,在江南待久了,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把孩子养成了啥模样?一个个的都不省心,给老夫等着,不把他们夫妻给收拾了,我就不姓徐!” 徐老爷子骂完后,是立刻让人备车回府。 一回来就冲去祠堂,朝着徐二吼道:“去,让你媳妇把灵丫头押来!” 徐二吓得一哆嗦,爹这是要动家法啊,可灵丫头是个姑娘家,哪里受得了打? “你聋了?还不赶紧去,再磨磨蹭蹭的,老子先揍你一顿!” “是是是,儿子这就去,您别生气。”徐二是抹着冷汗跑走了,却没有立刻去找自家媳妇,而是让下人去找徐昭明。 如今能救灵丫头的只有明哥儿了。 等下人走了一会儿后,徐二才去找自家媳妇,让她带人把徐灵押去祠堂。 不过徐二交代道:“我已经让人去找明哥儿,你动作慢点。” 太快了,他怕灵丫头被打晕明哥儿都还没回来。 “诶,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徐二媳妇也是心累,灵丫头闯了大祸,他们还要给她兜着,这都是什么事啊。 可徐灵很刚,听说徐老爷子要把她押去祠堂后,是梗着脖子道:“去就去,我没错,去祠堂见了祖宗也不怕。” 你还挺能! 徐二媳妇郁闷了,神色冷淡几分,道:“那你换身衣裳,咱们一会儿就走。” 又交代一句:“记得多穿两件厚衣裳。” 灵丫头就算不挨打,也要在祠堂跪上一晚,多穿两件衣裳,她能少受点冻。 可徐灵根本不领情,连衣服都不换,直接冲出院子,往祠堂奔去,徐二媳妇根本追不上她,只能吩咐婆子:“快追上去,拦着点,别让她跑那么快!” 跑那么快去找打吗? “诶。”婆子们应着,追上徐灵,却被刁蛮的徐灵扇了两巴掌,骂道:“狗奴才,敢拦本小姐,反了是不是?信不信我卖了你们全家!” 婆子们被打,不敢再拦着徐灵,只能由着她往祠堂去。 好在徐昭明从衙门出来后就回了家,徐灵冲进祠堂的时候,他也到了,立刻押着徐灵跪下,但他没有替徐灵求情,而是道:“爷爷,灵姐儿不懂事,您罚她吧。” 灵姐儿就跟他以前一样,看不起农家人,殊不知,农家子弟也有能人,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不堪。 徐灵哭了:“哥,你也觉得我有错?我不过是想嫁个好人家,不去农门,这有什么错吗?” 又倔强的吼道:“我是死也不会嫁去顾家的,你们死心吧!” 徐老爷子听罢,气得差点用藤条打她,但徐昭明却看着徐灵道:“你想多了,顾锦安根本没有看上你,且郑家似乎看上他了,今天县令大人是提醒他,让他莫要急着定亲,说是考上秀才后,自有好亲事登门。” 徐灵听得一愣,顾锦安没有看上她?他一个泥腿子,凭什么看不上她?! 徐老爷子则是惊道:“明哥儿,你说啥?县令大人真这么说了?” 徐昭明点头:“嗯,这是县令大人的原话,且只是对安哥儿一个人说的,想来定是郑家那边有意。” 又劝道:“爷爷,跟顾家的亲事算了吧,郑家是世家,咱们争不过的。” 安哥儿对他们家也没有这个意思,何必强求? 徐老爷子是不敢跟郑家抢人的,可顾锦安不行,他家可以换一个人选啊。 第1024章 找打 徐老爷子的年纪虽然大了,可脑子却转得很快,是立马就把换人的想法跟说了出来。 徐昭明愣住了,看着自家爷爷,嘴巴都惊得快合不上了:“爷爷,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不好吧?多失礼啊。” 今天他家明明是冲着顾锦安去的,如今见顾锦安谋不成了,就换个人选再来,这也太……要是让人知道了,他家的脸往哪里搁? 他又怎么去面对安哥儿他们?经过县试放榜的事情后,他可是真心实意想要跟他们结交的。 “我这想法怎么了?丢人吗?不是你说顾锦安被郑家看上了,让我别去跟郑家抢人吗?”徐老爷子不高兴了,顾锦安谋不到他心里已经很不爽,如今要换个人选,自家孙子还不乐意:“你这是逼着我去跟郑家抢人!” 徐昭明头疼,您老说这话不是开玩笑吗,就算我真的逼您,您就敢去跟郑家抢人吗? 徐老爷子逞了口舌之快后,又问徐昭明:“郑家当真看上顾锦安了?打算给他配个郑家女?嫡支还是旁支?” 这话问得,显然是还不服气,想要再确定确定。 徐昭明叹道:“爷爷,您老比孙儿聪明,知道世家豪族话说都是藏一半的,郑大人能把话说到这份上,那郑家就是真看上他了。” 至于嫡支还是旁支,您老就别问了,就算只是旁支,身份上也比他们徐家好上百倍。 再说了,顾郑结亲结的是整个郑家的势力,只要安哥儿娶了郑家女,不管是嫡支、旁支,都能得到郑家的扶持。 徐老爷子听罢,脸色很不好……这有前途的好后生就是抢手,世家豪族的都看上了啊。 想到这里又骂徐灵:“你看看你,当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那顾锦安是连郑家都看上得上的后生,你竟然还嫌弃,我真要被你气死了。” 徐灵还委屈着,哭着道:“顾锦安有什么好的?就算他能娶到郑家女,顾家也不可能立刻变成世家,他还是个农家子,想要真正发达,起码得再努力个三代人!” 世人都是讲究祖父辈的,要是你家祖父是种田的,那别人还是会笑话你,是个穿这金衣裳,腿上带泥巴的农人。 又对徐老爷子道:“爷爷,孙女知道您想要什么,那顾家当真不好,您应该把孙女往高门里嫁,嫁到世家去。如此一来,不用三代,您立时就能有一个世家子做孙女婿,咱家也立刻就能成为世家豪族的亲家。” 徐老爷子听罢,是惊了,看着徐灵,见她一脸骄傲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啪一声,手中藤条狠狠甩了她一鞭子。 “啊!”徐灵痛得惨叫出声,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爷爷,眼泪汹涌而出:“爷爷,你,你打我?” 又吼道:“你凭什么打我?我说的不对吗?我想嫁得好有什么错?你可知江南人有多势力?我要是不嫁个世家,那些官家小姐根本就看不上我,一去赴宴,她们就把我当丫鬟来使,我再也不要过这种日子了!” 她要出人头地。 徐老爷子是气得手都抖了,指着徐灵道:“你也知道江南人势力?你也知道官家小姐们看不上你?那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嫁进世家?那世家可是比官家还要注重门第的。” 徐老爷子真真是快笑死了,根本不知道自家二孙女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她知道都知道官家小姐们看不上她,那世家子就能看上了? “就算世家子看上你了,你最多就是个妾,想要嫁进去做正妻,你是做梦!”徐老爷子知道自家二孙女是被世家豪族给迷了眼,因此毫不留情的道:“能嫁给世家子做正妻的,除了高官之女就只有世家女,你这样商贾之家的女儿,做妾别人都嫌弃!” 徐灵惊了,抬着头,眼里含泪的看着徐老爷子:“爷爷,您怎么能这么说我?” 她可是徐家长房唯一的女儿,身份比其他两房要贵重,而她的哥哥才刚刚考上童生,将来定是要做官的,徐家改换门庭就考她哥哥了,爷爷竟然这样贬低她? 徐老爷子冷笑:“别给老头子装糊涂,你既然知道江南的官家小姐看不上你,那你就应该清楚,江南的世家豪族也看不上你。赶紧给我醒醒吧,再做这样的大梦,连累了徐家,我就把你给远嫁到外地去。” 灵丫头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在祠堂里跪着都敢跟他这样顶嘴,徐老爷子相信,要是再不管教她,她定能为了嫁进世家而做出丑事。 徐灵听到这话,是又怕又气,竟然哭着吼道:“您就是看不起我,偏心二房徐钟她们,您老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您知道,徐家最有出息的孙女是谁?!” 可她刚刚说完,徐老爷子的藤条就下来了,是啪啪啪,狠狠打着徐灵:“你个不知悔改的东西,今天我就打醒你!” 她竟然说他偏心钟丫头她们,整个府里都知道,他偏心大房,什么好东西都给了大房,二房几个孙辈是最受委屈的。可他的偏心得到的却是徐灵这样的话,徐老爷子真恨不得痛打自己一顿,他当真是太宠着大房了,把他们都给宠得无法无天了。 徐灵被打,是惨叫痛哭不已,徐二夫妻见状,急忙冲了过来,徐二握住徐老爷子的藤条,道:“爹,您别打了,灵丫头娇气,可受不住您这顿打,会把她给打坏的。” 徐二媳妇也护住徐灵,道:“爹,灵丫头知道错了,您罚她跪祠堂就成,这姑娘家可是不能这么打的。” 要是留下疤痕,将来到了夫家,可是会被相公嫌弃的,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徐老爷子一般是不会管教孙女的,今天是被徐灵给气晕了头,这才动手打了她,见老二夫妻出来求情,他也停了下来,对吓得哆嗦的徐灵道:“看在你二叔二婶给你求情的份上,你的这顿打就先记着。” 不过…… “你犯了大错却还不知悔改,罚你跪祠堂三天三夜,向祖宗请罪。”徐老爷子是想一次教好徐灵,特地交代徐二媳妇:“饿着她,谁都不能给她饭吃,给她点水喝就成,要是你们纵容她,让她继续这么蠢下去,那就是害了她。” 第1025章 看上顾德兴 徐二媳妇看看徐灵,知道这丫头再不教就真的完了,没有二话,点头道:“是,儿媳谨记,定不给灵丫头开小灶。” 徐灵听到徐老爷子的话,差点气晕过去,爷爷竟然要饿她三天三夜? 这,呜呜呜…… 徐灵哭了,不过她心里还抱着希望,觉得爷爷只是吓唬她罢了,不可能真的饿她三天,也不可能真的让她在祠堂跪上三天,最多今晚半夜她就能回屋去。 可徐灵想错了,徐老爷子真要动手扳正一个人,那就不会留手,是说到做到,她休想徐老爷子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徐老爷子现在是看见徐灵就烦,不想再看见她,说道:“都出来,让她自己一个人在里面跪着。” 言罢,率先离开祠堂。 徐二跟徐昭明赶忙跟了上去。 徐二媳妇是最后走的,她对徐灵道:“你算是在江南长大的,看惯了那边的势力,知道世家豪族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多的话二婶就不说了,你自己知道想……多想想吧,别把自己的下半辈子给折腾没了,你爷爷是不可能由着你胡来的。” 说完,不等徐灵说话,起身走了。 又交代守门的婆子,道:“好好看着,要是有什么事儿,及时禀报。” “是。”守门的两个婆子点头应是,把徐二媳妇送出祠堂院子。 徐灵听了徐二媳妇的话,想着江南世家豪族跟官家小姐们的势力,是嚎啕大哭。 …… 徐老爷子已经回了前院书房,是坐在椅子里,吹胡子瞪眼的气了一刻多钟的工夫,才把心里的怒火给压下去,说起正事来:“顾锦安是不成了,你们想想,顾家子弟里,哪个跟咱们徐家姑娘般配?” 徐昭明是服了自家爷爷了,您老还真是不愿意放弃啊,不过:“爷爷,为何一定要顾家子?戚康明也很不错,他今科府试可是考了第三的,又跟安哥儿是亲表兄弟,要是戚家结亲,对咱家也有好处。” 徐老爷子沉默一会儿,摇头道:“你还是太年轻了,只看见实惠,却看不见隐患……那个戚家是突然冒出来,根底咱们不清楚,以前遇到多什么事儿也不清楚,要是结亲了,以前的事儿突然冒出来,咱家咋办?” 戚康明是不错,可戚家不够稳妥,徐老爷子生怕戚家在外有过啥不好的事儿,到时候会连累徐家。 徐昭明一愣,道:“安哥儿说,戚家是逃荒过来的,戚家的老家也在西北,应该没啥问题。” 可徐老爷子人老成精,他先前也想过,要是顾锦安不成就选戚康明,可他去查过戚家,发现戚家有些不太妥当,最终摇头,放弃了戚康明,说起另一个没有戚康明好,却比较妥当的人选。 “你们觉得顾德兴如何?”徐老爷子问道。 徐二跟徐昭明听罢,皆是一愣。 “爹是看上顾德兴了?”徐二想了想,道:“看着是个老实的,不太多话,事儿不多,是个跟着顾锦安走的人。” 徐二啊,那是你没有见过以前的顾德兴,要是见过,你能抡起板凳来把他打一顿。 徐老爷子点头:“嗯,除了顾锦安跟戚康明以外,顾德兴是最好的人选了。他平时没有什么才名,可县试、府试却都过了,这次府试还考了个第十二名,八县学子过龙门,他能考上第十二,可见不是个庸才,就是夹在顾锦安跟戚康明两个有才的后生之间,让人觉得平庸了。” 顾德兴以前是真的平庸,他是从小就去私塾念书的,可直到三年前,尚秀才还是不看好他。 府试能有这样的好成绩,是后来他改过后,跟着顾锦安去尚秀才家里念书;而当年夏先生想要靠着他们笼络顾家,又让他去镇上念了一段时间的书;最后还有欧阳先生的亲自指导,才能考出这样的成绩,不然他十年之内都别想考上秀才。 “且他家还有顾家营生的份子,虽然只是拿分红,可顾家做的几个营生都是很赚钱的,还能一代代的传下去,他家也不愁没钱。” “身世也干净清白,在西北老家的时候,家里祖上就是做村上的,如今他爹还是顾氏一族的族长,听说外祖家还是秀才,这样的家世,其实比顾锦安家还好。” “他还姓顾,跟顾锦安是族亲,这族亲是没出五服就算是近亲,可戚家是外姓人,就算这一代跟顾锦安家亲近了,等三代以后,也不亲了。” 而且大楚讲究的是同族帮同族,这同族有时候比外祖家还要亲。 “只要顾德兴能考上秀才,咱家跟他结亲就不亏。”徐老爷子是越说越满意顾德兴,唯一不满的一点就是:“亲娘死得太早了,就一个老爹在。” 对于父母不全的人,大楚人也是会嫌弃的,可瑕不掩瑜,徐老爷子还是很满意顾德兴。 徐二听罢,也觉得顾德兴还行,但是:“爹,今天灵丫头可是跟顾德兴的亲婶娘吵架了的,咱们两家算是撕破脸皮了,这亲事还能说吗?” 陈氏可是个爆碳脾气,今天敢跟徐灵吵了一架,要是他家就去说亲事,估摸着要把他们给赶出来,到时候可就丢脸了。 徐老爷子道:“那个陈氏的脾气虽然不好,可她管着一个食铺,一个能开门做生意的人,就不是那等小气记仇的,她知道利弊,咱家只要透出点要跟她家结亲的意思,她一定会马上亲媒人上门。” 他可是听说,陈氏这两年一直在给顾德兴相看姑娘,是生怕顾德兴打光棍,只是她眼光高,总是想给顾德兴娶个富家小姐,是一直没能说成。 不过他徐家在田福县,可是实打实的富户,附和陈氏的要求。 徐二听罢,终于放下心来,又问道:“那爹,您想用家里的那个姑娘去配顾德兴?还是灵丫头吗?” 徐老爷子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傻吗?” 灵丫头今天都跟陈氏闹翻了,要是再给顾德兴说灵丫头,陈氏得炸了。 徐二被瞪,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徐老爷子却指着他道:“钟丫头,我想把钟丫头许给顾德兴。” “什么?”徐二惊了,没想到徐老爷子会用他家钟丫头。 第1026章 愿意 徐老爷子看着徐二震惊的模样,眼睛一斜,怒道:“怎么,你是嫌弃这门婚事不好?” 徐二赶忙摆手:“不是不是,听爹这么一说,儿子觉得这门亲事是不错的。” 顾德兴家世清白、家里有顾家营生的分红、本身有出息,年纪轻轻就考上童生,除了亲娘早死跟婶娘太泼辣以外,当真没啥不妥。 只是徐二没有想到的是,自家老爹能想到钟丫头。 钟丫头是家里几个姑娘中最不出挑的,有时候他都要以为,自家老爹忘了这个孙女了。 啪一声,徐老爷子拿起一本册子,砸向徐二,骂道:“老夫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我偏心大房,不疼钟丫头是不是?我是偏心,我认啊,谁让明哥儿读书好。我徐家几代人就出了一个读书的好苗子,要靠着他来踏入士族的,我不多疼大房怎么行?” 又道:“可我虽然疼大房,却没忘记自己有几个孙辈。这些小子、姑娘的事儿,我心里都记着呢,不会真亏待了谁。” 说到这里,徐老爷子趁机说道:“以后家里的产业大房占四成,剩下的二房三房平分。至于孙子孙女们的嫁娶银子由公中出,大房的子孙多两成嫁娶银子,二房三房的少两成。不过钟丫头是家里的第一个孙女,老夫会用自己的私库多贴补她两成嫁妆。” 又看向徐昭明:“明哥儿是家里的第一个孙子,又有出息,等你成亲的时候,爷爷也多给你两成的聘礼钱。” 这番话一出来,徐二跟徐昭明都惊了,他们没想到,徐老爷子会这么早就跟他们说分产的事儿。 徐二哭了,掉着眼泪道:“爹,儿子没有那个意思,您不用这样,儿子不需要那么多家产。” 为了保住嫡支,世人皆重视嫡长房,历来分家,嫡长房最少都能得到七成的家产,余下的就是各房兄弟平分。 徐二知道自己不受宠,家里儿子、女儿也不如其他两方出息,早就做好了只拿一成家产的准备。没想到老爹会分给他三成家产,他想不哭都不行。 “哭什么哭?瞧你这没出息的样,赶紧把眼泪擦了,最烦大男人掉金豆子,怪恶心的。” 徐老爷子说得嫌弃,可他知道二儿子的好,大房常年在江南,陪着他最多的是二房三房,可对他最尽心的只有二房。 二房夫妻都是稳妥又容易满足的人,没有大房夫妻的心思大,是能守在老家过日子的,他平时虽然没说二房的好话,却不会亏待二房。 徐二听罢,擦干眼泪,道:“是儿子着相了,爹别生气。” 徐老爷子没再搭理他,而是看向徐昭明,问道:“明哥儿,家里这般分产,你可有不服?” 徐昭明听罢,立刻起身,恭敬的道:“爷爷英明,孙儿心服口服。” 又道:“俗话说得好,好男不吃分家饭,男子汉大丈夫,理应给家中添产置业,而不是觊觎家中的产业。且二叔三叔他们常年侍奉爷爷,又打理着家中庶务,功劳苦劳都有,三成家产是他们应得的,孙儿没有异议。” 最后还加了一句:“想来爹他也不会有异议。” 徐老爷子听罢,很是满意:“你果然长进了不少,爷爷这心算是放下一半了。” 老实说,要是徐昭明还是像以前那样傲慢又不通庶务,他还真不敢让他去做官,免得到时候一个不好,连累得全族被诛。 “多跟安哥儿他们相处,学着点他们的为人处世,对你有好处。等你考过院试后,爷爷亲自带着你去巡铺子、收租子,让你看看这农户跟市井之人是咋过活的。” 徐昭明听罢,眼圈红了,爷爷对他当真是呕心沥血,这把年纪了还要亲自教导他,就怕他不通庶务,入了官场要吃亏:“是,爷爷放心,孙儿一定好好学。” 徐老爷子很是满意,对徐二道:“老二,去跟你媳妇说说和顾德兴家结亲的事儿,你们夫妻要是都乐意,明天就带着厚礼上门,赔礼道歉兼暗示这事儿。” “这么快?”徐二惊了,这婚姻大事,他们又是女方,怎么着也要矜持点啊。 徐老爷子道:“不快了,要是再慢点,连顾德兴都要被抢走。” 大丰村一下子出了三个童生的事儿,已经传得附近几个县皆知,连临县的富户都在打听顾锦安三人,想要招他们做女婿,自家看准了可得快点下手。 徐二听罢不敢再耽误,是立刻起身道:“儿子这就去找卢氏。” 言罢,匆匆离开书房,找到自家媳妇,把徐老爷子要把徐钟说给顾德兴的事儿,告诉卢氏。 卢氏听罢,不是很高兴,她看上的女婿是顾锦安,因此带着奢求道:“相公,灵丫头那边不行了,咱们钟丫头顶上不成吗?顾锦安那么好的后生,家里还有那么大的营生,咱们钟丫头要是能嫁给顾锦安,我短寿十年都成。” 徐二皱眉道:“你说啥胡话呢,那郑家看上了顾锦安,你还想跟郑家抢人?别傻了,顾德兴不错。” 卢氏还是有些嫌弃:“他没了亲娘,只有一个鳏夫爹,亲婶娘还是那样的泼妇,要是咱们钟丫头嫁过去,岂不是要受叔母的欺负?” 徐钟见天色阴沉沉的,估摸着要下雨,想着下雨后天气转凉,就想来问问自家亲娘,要不要给祠堂的徐灵送件披风。毕竟是嫡长房的姑娘,要是病倒了,她娘管着家里的庶务,也是要被大房记恨的。 没想到却听到这样的话,她脸色一红,轻轻叩了叩门,道:“爹娘,女儿愿意嫁。” 虽然害羞,可徐钟是个干脆利落的,想着自己已经十七了,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顾德兴不错了,比一些县城的富家子弟要出息。 且她相信自己,只要她用心经营,一定能把日子过起来,不会比嫁给县城富家子弟的日子差。 “玲珑,你说啥,你当真愿意?”卢氏是又欣慰又心疼,自家大女儿当真是太懂事了。 徐二很是高兴,但他没有多待,而是对卢氏道:“你好好跟玲珑说,这门亲事,不差的。” 言罢,离开屋子,让她们母女两个说悄悄话。 第1027章 旧事 卢氏上前,握着自家女儿的手,把她带进屋子里,让她坐下后,再次问了她刚才的话:“玲珑,你当真愿意嫁给顾德兴?他家的家境可没有顾锦安家好,他自身也没有顾锦安出息,就算能考上秀才,将来能不能考上举人、进士还是一回事。” 又跟她细细说了顾德兴家的情况,还有陈氏。 “他那个婶娘的为人你也看见了,人不见得有多坏,可就是太泼辣,你嫁过去,往后几十年就得跟那样的人打交道,她是长辈,要是欺负你,你还得忍着。” 大楚就不缺被叔婆婆虐待的侄媳妇,有些侄媳妇是受了一辈子叔婆婆的气,日子过得是苦不堪言。 徐钟听得笑了,轻轻点了点头,先回答了卢氏之前的问题:“娘,女儿真的愿意嫁给顾德兴,他算是不错的人选了。” 她的脸红了一阵,能脸上的燥热下去后,继续道:“我知道娘的担心,可女儿并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官夫人,将来他能做官就做,要是做不成,有个秀才功名,在县城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且听说秦顾罗田几家的家教都严,那几家的子弟,即使读书也没人去楼子里寻欢,跟没有去赌坊消遣的恶习。只要没有这些毛病,女儿嫁过去就不亏。” 又说陈氏:“顾家婶娘看起来虽然泼辣彪悍,却是个护短的,今天大骂灵姐儿的时候,说的话也多是维护顾德兴的。一个婶娘,能这般护着侄儿,算是不错了,女儿相信,顾家婶娘不是什么大恶人,不可能仗着辈分,磋磨女儿。” “再说了,女儿不是泥捏的,她要是真欺负女儿,女儿不会由着她,定会想法子对付,娘不用担心。” 徐钟在徐家并不受宠,小小年纪就很懂事,知道看着大房的脸色行事,也很会做人,从来不跟人起冲突。可她不是个软柿子,相反的,她会动脑子,要是自己真的忍不下去了,她自会想法子自救。 卢氏听罢,端详着自家女儿的脸色,见她不像是不情愿的样子,这才放心,但她还是问了一句:“你不想做官夫人,可是因着童家的事儿?” 童家乃是江南人士,二十年前,徐老爷子带着徐家老大去江南开铺子,结识了童老爷,见童老爷才华不错,秉着多扶持一个人就多一条出路的心思,徐老爷子就帮了童老爷一把,让童老爷能继续读书,最后童老爷考上进士,做了官。 童家感恩,当时说了,要自己儿子迎娶徐老爷子的孙女做正室,那时候徐灵还没出生,徐老爷子怕童家反悔,就说定了徐钟,连信物都换了。 可最后童家儿子却是迎娶了官家小姐,人家三年前就成亲了,如今儿子都会走路了。 好在两家的亲事只是口头说定,并没有去衙门登记领聘书啥的,不然她好好的女儿,可就要落得个被退亲的名声了。 卢氏为了这事儿,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一直觉得自家女儿命苦。 徐老爷子也很恼怒,可童家已经是官了,虽然是个小官,可他徐家也不敢跟官老爷作对啊,只能憋着这口气,不敢找童家麻烦。 卢氏怕徐钟是被这事儿给闹得,不想做官夫人了。 徐钟听罢一愣,笑了起来:“娘,您要是不说童家,我都快忘记他家了。” 更是差点不记得这桩旧事了。 又道:“童家的事儿,不过是口头说说罢了,当不得真,且女儿也没有见过童家子……其实从童家不让童家子来咱家拜访的事儿就能看出,童家自打当官之后,就没想过要履行这门婚事,多年冷待咱家,只是想让爷爷看清楚现实,最后好把信物换回去,当做没这事儿。” 最后爷爷也醒悟过来,主动换回信物,两家才没有撕破脸,而童家觉得欠了徐家的,对徐家江南的生意是多有照顾。 徐钟道:“娘,女儿虽然不聪明,但知道不该为了没有见过的人伤怀的道理,女儿从来没有因为童家的事儿伤心过。”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可能嫁去童家,根本没把童家当成未来夫家过,哪里会伤怀,反而是有些庆幸,庆幸在没有嫁过去之前就看清童家的真面目。要不然,等她嫁过去了,定要被磋磨致死。 官家磋磨病故家世不好的媳妇,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她知道的。 卢氏听罢,是掉下眼泪:“玲珑,娘的儿,哭了你了。” 徐钟拿出手绢给卢氏擦拭眼泪,笑道:“娘,别哭了,顾德兴家挺好,就他吧。您相信女儿,女儿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 又笑道:“没准顾德兴出息,往后女儿能当上官夫人,给您挣脸呢。” 卢氏听罢,哭得更厉害了,有时候她真想玲珑能跟灵丫头一样,刁蛮点,别这么懂事,太懂事了,会受委屈。 卢氏哭了片刻,收起眼泪后,道:“玲珑放心,娘一定会把这事儿办得妥妥的,让顾德兴家上咱家求亲。” 虽然是她家先看上顾德兴的,可卢氏却没想过要自家先说婚事,她管理家中庶务多年,自然是有些有段的,用上一两招,就能让顾德兴家上门。 总是她家不能丢了矜持,让玲珑被顾德兴家小看了。 卢氏打定主意后,就开始准备明天去顾家赔礼道歉的厚礼,礼物准备了两份,一份给顾锦安家,一份给陈氏家,用的借口都找好了,给陈氏的那份就说是代替灵丫头向她赔罪的。 …… 而陈氏并不知道,因着自己今天这一闹,还给顾德兴闹出个媳妇来。 她此刻在罗家镖局里吃完饭后,正在骂着徐灵:“就没见过那么无礼的丫头,当着一屋子长辈的面跟我对骂,老娘是啥人?被她骂了还能不吱声?是把她给骂得直接晕过去。” 还很是得意的说:“看见她晕倒的时候,我这心里不知道有多畅快,可舒坦死了!” 骂完徐灵后,又开始臭顾德兴的亲事:“已经二十二了,再不赶紧说亲,真要被十里八乡的泼妇们给传出闲话来了。” 楚氏道:“你急啥,兴哥儿如今已经是童生,你信不信他这次回村,那十里八乡的姑娘定会往他家跑,你还愁他娶不上媳妇?” 第1028章 最好的姑娘 “呸!”陈氏听罢,没有高兴,反而骂了起来:“那些送上门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都想着攀龙附凤,老娘告诉她们,别做梦了,兴哥儿既然已经考上了童生,等六月过了还会是个秀才,那就不可能娶乡下丫头,定是要娶那富家小姐的!” 要不是陈氏觉得家里底子还不够厚,她都想说,顾德兴非官家小姐不娶。 三奶奶见了斜睨她一眼,骂道:“你倒是嫌弃起乡下姑娘来了,兴哥儿还不是个乡下小子?娶乡下姑娘咋了?” “没咋了,反正就是不行!”陈氏是相当坚持:“以前没考上童生,家里也没有如今这么有钱,说娶富家小姐那是做梦,可如今不是做梦了啊,既然孩子出息了,凭啥不给他娶个好的?” 要是随便给他找个乡下丫头,晚上大嫂子跟梅姐儿来找她索命咋办? 陈氏是个爱攀高枝的,只要是能攀上的,她都要蹬着梯子去攀一攀,所以是打定主意,要给顾德兴找富家小姐做媳妇。 她就不信了,河安府那么大,还能找不到个富家小姐给顾德兴做媳妇不成? 三奶奶见她不死心,想着她也是为了顾德兴好,就没有说什么,只提醒她:“你想攀高枝可以,但得打听清楚了,要找个人品好的,可别看见有富家小姐上门就昏了头,被那些身上有腌臜事的姑娘给骗了。” 陈氏是笑呵呵的道:“那肯定是要打听清楚的,那些丫头片子想要骗老娘还嫩着呢。” 说完顾德兴的事儿,她目光一转,又看向崔氏,贱嗖嗖的蹭过来问道:“大山嫂子,你家真要等安哥儿考上举人后才给他说亲?可不能拖那么久啊,拖到考上举人,安哥儿都老了!” 又道:“安哥儿的学问虽然好,可我听说那举人特别难考,是整个江淮的秀才一起争举人的名额,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还可怕,有的人是考到进棺材都没考上。” “呸,陈氏你说啥呢?嘴巴再没个把门的,老婆子那针线帮你给缝起来!”三奶奶气得不轻,陈氏这个泼妇,真是一刻不安生,老是迸出这种不吉利的话。 陈氏陪着笑道:“三伯娘,我这不是担心嘛,且那举人是真的难考。” 崔氏道:“听欧阳先生说,我家安哥儿的学问,考举人是能成的,就是兴哥儿要差点。” 陈氏惊了,看着崔氏不敢置信,她她她竟然被崔氏给怼回来了,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啊,崔氏这是儿子考上府案首后也飘了? 啪一声,顾锦里把一本满是墨汁的本子拍在陈氏面前,道:“不行,重写。” 陈氏看着本子,是哆嗦了一下:“咋,咋的又要重写?都写三回了。” 顾锦里:“本子太脏了,下回写得干净点,不然你永远别想开铺子。” 又道:“还有,确定能过来再给我,我很忙的,回去后要忙着制药作坊的事儿,还要忙着种药材跟做酱油,没空一天到晚的看你的鬼画符。” 陈氏立马怂了,保证道:“行行行,婶子下次一定写好点,铺子一定要开啊。” 不开她怎么赚钱?怎么当富家夫人?靠她那两个傻儿子,陈氏想想就觉得自己是等死都等不到他们有出息的那一天。 不过,陈氏还是看着顾锦里问:“小鱼,你该不会是生气婶子说你大哥,故意为难婶子的吧?” 顾锦里呵呵,嘴角弯弯,给了她一个相当好看的笑容:“你,想多了。” 可她的音调完全就是,你说对了的样子! 陈氏懂了,是不敢再拿顾锦安的婚事嘲笑,可她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最多能好上两天,第三天肯定又要作妖,几家人都习惯了。 陈氏拿着本子走了,去找顾大贵,继续写那啥开铺子的想法。 三奶奶则是问楚氏:“镖局的人回来没有?堵在路上的人走了吗?” 楚氏摇头:“没呢,咱们晚些再回去吧,听镖局的人说,十里八乡的人早就等着安哥儿他们回乡了,这回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大家都喜欢读书人,特别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觉得只要有了功名,那以后是妥妥就能做官的。 而有一门做官的亲戚,那可是整族人、整村人都能受益的,因此大家伙是绞尽脑汁,都想招顾锦安做女婿,一个个的堵在路上等人,想要截住顾锦安。 三奶奶听了皱眉:“咋就这么多人?要是知道有这么多人在打安哥儿的主意,就不该让他回来,让他在府城读书,等快到日子了,直接去临河府考试。” 可崔氏道:“要回来见县令大人的,不然要被说狂妄了,不回来不行。” 三奶奶听罢,也只能叹气,跟着崔氏、楚氏一起准备着罗武跟顾锦绣、秦三郎跟顾锦里的定亲礼。 罗武跟秦三郎都很着急,不想再拖着,想把定亲礼赶紧办了,让十里八乡知道他们定亲了。 崔氏因着两个女儿的及笄礼都没有办好的事儿,是不想再委屈两个女儿,因此想要给她们好好操办定亲礼,是再累也撑着跟楚氏、三奶奶她们商量着怎么办定亲礼的事儿。 顾锦里倒是觉得没有必要,说道:“娘,我跟秦小哥的定亲礼简单点就成了,成亲是看人,不看这些。” 再说了,秦小哥的银子都在她的手里,根本不用办定亲礼看男方给的定亲首饰。 崔氏却道:“不行,定亲礼得好好办,不能随便了。你别管了,等定亲那天你配合点就成。” 顾锦里听罢,只能不再说啥,喊来小吉,也开始看着这段时间的账本。 她们是一直在罗家镖局待到天色黑透,才坐着骡车离开。 秦三郎道:“路上的人太多了,很多人都是等到天黑才不甘心的回家。” 幸亏他是司兵所的百户,有牌子能开城门,不然他们也不能等天黑了再走。 顾锦里笑道:“没想到,我哥这么受欢迎,十里八乡的金龟婿呢。” 说着又瞅瞅秦三郎,火把下,他一身劲装,高挺厚实的身躯看起来矫健如兽,相当的有侵略美。 顾锦里啧啧:“我家秦小哥也不错,也是十里八乡的金龟婿。” 秦三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听这话脸就红了,看看四周,见崔氏他们还没来后,凑近顾锦里道:“我家小鱼也是整个大楚最好的姑娘。” 第1029章 捡了个媳妇 顾锦里笑了,戳了戳他的脸,道:“你这么夸我,我会飘的。” 秦三郎握住她戳自己脸庞的手,攥进手中,低声道:“飘了不怕,我会陪着你,且我没说谎,小鱼就是整个大楚最好的姑娘。” 他在京城待过,也在西北边疆待过,见过有才女之名的姑娘,见过骑马杀敌的巾帼姑娘,可那些姑娘加起来没有一个比小鱼好。 他家小鱼会赚钱、会教人、会管家、长得还好看,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而最重要的是,她心里有他。 每每想到小鱼也像他喜欢她一样的喜欢着自己,他心里就胀胀的,麻麻的,欢喜得不行,甚至想要吼上几声,告诉所有人,小鱼是喜欢他的,并不只是他一厢情愿。 顾锦里看着他凑近的脸,以及那双带着光辉与灼热的眼睛,心跳不争气的加快了。 秦三郎见她有些不敢看自己的害羞模样,更是欢喜,心头的酥麻感促使着他,向她靠得更近,正想亲她的时候,突然听见陈氏的声音:“你快点啊,拿点东西就慢吞吞的,还让老娘等你不成?” 声音离得有些远,可还是让秦三郎清醒过来。虽然定亲了,可这是在外面,他可不想害了她的名声,最终是克制住了。 顾锦里看着他生生憋回去的模样,不厚道的笑了,还撩他:“秦哥哥,你怎么跑了,我还以为你要……” 她的话没说完,只冲着秦三郎眨了眨眼。 火把光亮下,她俏皮的模样让他觉得手痒痒的,伸手捏捏她的脸,道:“我今晚就得走。” 他掌管着司兵所,得把司兵所的事儿安排好,不能老是待在她的身边。 顾锦里听得一愣,心里涌起一股不舍,脱口而出:“我送你。” 秦三郎笑了,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应一声:“好。” 顾锦里看着他的笑容,有股上当的感觉,不过上当就上当吧,她也想送送他,跟他多待一会儿。 等等! 顾锦里突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好像越来越粘他了…… 秦三郎见她愣住,还皱了皱眉头,像是看穿她的心思般,说道:“我更想粘着你,这种感觉很好,不要去抵制,去接受它。” 顾锦里愣住,看着秦三郎,惊道:“你是会读心术吗?” 怎么她想的他能知道? 秦三郎笑了,看着她,说了一句:“因为我了解你。” 算起来,这已经是他们认识的第五个年头,他们两人之间还有很多小秘密,他又喜欢着她,自然会忍不住多去看她。 这看多了,知道得多了,自然就了解了,能从她的一个眼神,一个皱眉里看出她的心思。 顾锦里听罢,算是服了,对他笑道:“我喜欢粘着你。” 既然已经喜欢了,那就大胆一点,承认就行了。 秦三郎听罢,愉悦的笑出了声。 陈氏听到他的笑声,往这边看了一眼,问道:“三郎,你高兴个啥呢?捡到钱了?” 秦三郎摇头:“没有。” 比捡到钱还开心百倍,因为他捡到了一个媳妇。 顾大贵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来,朝着陈氏喊道:“你赶紧过来帮把手,自己贪心拿的东西也不知道搭把手,我都快累死了。” “哼,你个没用的,就拿点福泰楼的吃食就把你给累到了,拿回家去你不吃啊?”陈氏骂着,又折回去帮顾大贵拿东西。 不多时,三爷爷三奶奶、顾大山跟崔氏、顾锦绣他们也都出来了,大家伙清点人数,没有少了谁后,纷纷上了骡车,往城门口行去。 他们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生怕惊动了县城里的人家,那些人又会跑出来看热闹,是小心翼翼的到了城门口。 秦三郎亮了牌子,露脸给看城门的将士看过后,他们才得以离开县城,往庆福镇而去。 一路上还算平静,没有突然冒出个人来拦车,是安安稳稳地回到了大丰村。 何村长是一直派何大仓、何大原跟村里的几个人守在村口的,看见他们回来了,何大仓是松了一口气:“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要是再不回来,他可就要在这里守到天亮了。 他爹说了,安哥儿太重要了,得看着他回村才行。 顾锦安亲自下车,对何大仓跟何大原他们道:“大仓叔、大原叔,你们辛苦了,实在是对不住了。” 何大仓摆摆手,笑道:“不用说这些,白天的人太多了,你们这时候回来是对的。” 何大原也道:“你们是没看见白天那些人,当真是乌泱泱一大片,一个个还带着家里的姑娘来等着,那架势当真是吓人。” 要是顾锦安他们白天回来,万一被个姑娘上来生扑,有了肌肤之亲后,那姑娘的三亲六戚们一定会哭闹着让顾锦安娶她。 何大原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顾大山也下车,给何大仓、何大原他们道了谢,还拿出福泰楼给的酒菜,递给他们:“今天辛苦你们了,这是福泰楼的荷叶烧鸡跟松花酒,你们拿回去吃。” 秦三郎派人清路,是知道何大原他们在村口守着的,因此荷叶烧鸡跟松花酒的数量是按照他们的人数准备的,所有人都有。 何大原他们听罢,很是高兴,接过酒菜,笑道:“东家,你老是这么想着我们。” 何大原是在顾氏作坊干活的,喊顾大山做东家。 顾大山笑道:“这里又不是作坊,咱们是同村兄弟,你喊我大山就成。” “诶。”何大原应着,又招呼守着村口的族人:“赶紧把栅栏移开,让顾家的骡车过去。” “诶,这就搬。”一块守村口的何家人听罢,动作麻利地移开栅栏。 何大原又道:“村长交代了,不让外村人进来,你们放心着,不会有那不长眼的东西进村扰了几位童生老爷的。” 顾大山跟顾锦安听罢,又是一阵谢,之后才上车,回了村里。 从县城回到村里,已经是深夜,可王勇夫还带着制药作坊的两个小子守在村尾路口,看见有骡车过来,是呵斥一声站住,看见是他们后,这才放行。 这一关关的,等顾锦里他们回到家里,已经累得不行。 大团小团、冯连、陶嬷嬷看见他们回来了,很是高兴:“东家、小东家,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第1030章 梦想成真 家里主人不在,顾锦里让陶嬷嬷住进家里看家兼坐镇,而陶嬷嬷是个讲究人,一早就按照习俗把所有迎接童生老爷的东西准备好了。 顾锦安一下骡车,就被绑上红绸花,手里还被塞进了一个装满米的升斗。 顾锦安:“……” 怎么又来,他都觉得自己快成猴子了,一天天都被这么打扮着来耍。 “安哥儿,这是习俗,吉利着呢,照做吧。”陶嬷嬷解释了一句后,口中就高唱着一些登科高中的吉祥话,一共唱了九句。 唱完的时候,顾锦安也从大门口走到自家院子里,在早就准备好的香案前跪下,磕头拜谢天地。 等他起身的时候,陶嬷嬷把一枝用布料做好的桂花递给顾大山:“请东家给安哥儿簪花,让安哥儿能蟾宫折桂,一举高中状元。” 顾锦安看着那支桂花,再看看自己胸前的大红绸花,脸色是一言难尽。 程哥儿捂着嘴巴偷笑,大哥最讨厌头上戴花,可自打下场考试以来,他是簪了好几回花,每回脸色都很难看。 顾锦里也是死命憋着笑,还故意问陶嬷嬷一句:“陶嬷嬷,等拜谢祖先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再簪一回?” 大楚的规矩,但凡遇到大喜事,都要先拜谢天地,再拜谢祖宗,如今只是拜完天地,祖宗还没拜呢。 陶嬷嬷知道她是故意问的,不过陶嬷嬷重规矩,闻言是回道:“嗯,小东家说的是,不过顾氏子弟这回中了两个,理应两家一起祭拜祖宗,因此祭祖的事儿,安排在了明天。” 顾锦安很是无奈啊,果然明天还要再来一次。 顾大山则是很高兴,接过桂花枝后,是慎重的簪在顾锦安的头上,叹道:“我家大儿出息了。” 崔氏眼圈发红,哽咽着点头:“娘就知道,安哥儿一定会出人头地。” 以前在老顾家的时候,他是被打得手都快断了还是偷偷在地上练字,那时候她就知道,只要安哥儿能坚持下去,一定会有出头那天。 顾锦安笑道:“爹娘,别哭了,儿子今后会更出息,让你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诶诶。”顾大山跟崔氏应着,心里是高兴得不行。 接着又跪下,拜谢天地,祈求老天爷保佑顾锦安院试高中。 折腾了一刻多钟的工夫,总算是拜完了。 顾锦安把身上的红绸花、头上的桂花枝解下来,全都绑到程哥儿身上:“戴好,保佑你以后也能高中。” 三奶奶听到这话很是高兴,笑道:“对对对,程哥儿可要戴好,这沾着你哥的福气呢,可是能保佑你高中的。” 是帮着顾锦安把红绸花跟桂花枝给程哥儿绑好。 程哥儿苦着一张脸,很是后悔,早知道他就不笑话大哥了。 顾锦安看了哈哈大笑,臭小子,敢笑话我,整治不了小鱼,还整治不了你吗? 拜谢完天地后,顾大山道:“时辰不早了,三伯、三伯娘,您二老先回去歇着吧。” 如今已经是半夜,他们又是奔波三天才回到家里,两老年纪大了,当真是累得不轻了。 三爷爷的眼皮已经打架了,听到这话也不撑着,打着哈欠道:“成,我们老两口先回去歇着了,你们也早点睡,明天还有得忙呢。” “诶。”顾大山应着,让阿桨把三爷爷三奶奶送回他们的院子。 顾大山道:“你们也回去睡吧,东西明天再收拾。” 又对三郎道:“三郎,你年轻容易饿,拿点饭菜回去吃,吃完再走。” 他们已经知道秦三郎今晚就要去司兵所,因此还交代他路上小心些,天黑骑马不安全。 “诶,知道了大山叔。”秦三郎是一一应了,又笑道:“你们先歇着吧,我想要什么吃的自己拿,不用招待我。” 顾大山他们也是累得不轻了,闻言没有多说,交代大团守好家门后,把程哥儿交给顾锦安管着,带着崔氏回去睡觉了。 顾锦安则是拎着程哥儿去洗澡。 陶嬷嬷道:“小东家、绣姐儿,老奴送你们回去歇着吧。” 说着还看了秦三郎一眼,把顾锦里给看笑了,陶嬷嬷这是防着秦三郎呢。 “好,我们这就回去。”顾锦里挽着顾锦绣的手,带着小吉、二庆、璃姐儿往她们住的院子走去,走到半途回头朝秦三郎眨了眨眼。 秦三郎见状笑了,朝她点了一下头,接过泽子递来的饭菜,牵着马匹,回了秦家。 “回来了。”秦老披着一件外衣,站在上房的院子里看着他。 秦三郎点点头,把手中的饭菜递给秦老:“爷爷,吃点东西再睡。” 又道:“您不是在松子庄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秦老接过他递来的饭菜,道:“知道你们回来了,就回来看看,我也许久没回来了,老是不在村里不好。” 自打顾锦里他们开始买铁之后,秦老这三年来就时常在松子庄里打铁器,不过他会定时回村里一趟,不然会引人怀疑。 这回却是特地回来的,一是要跟顾家商量定亲礼的日子,二是想看看秦三郎。 这小子一天天的不是在司兵所就是去找小鱼,再不就是到山里训练人,偶尔还要往府城守军大营跟渔村那边跑,他是难得见他一面。 “您老先进屋,我把马喂了就来。”秦三郎很快就把马匹牵到后院的牲口棚,给马拿了草料后,这才回到上房堂屋,跟秦老吃饭。 “咸肉烧饼,您老最喜欢的,还有松花酒。” 福泰楼的名菜不少,但爷爷最喜欢的还是咸肉烧饼,当年行军打仗的时候,能吃上一口咸肉烧饼是比过年还高兴。 不过南方的咸肉烧饼做得没有西北的地道,爷爷只能解解馋而已,是吃不到当年那种味道了。 秦老接过鲜肉烧饼,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松花酒:“还是烧刀子过瘾,这松花酒不够味。” 秦三郎:“爷爷年纪大了,不能喝太烈的酒,松花酒正好。” 言下之意,就是他只能喝这个,别的就别想了。 秦老哼了一声,道:“你最近这么高兴,竟还这般小气。” 原本想着这小子梦想成真了,应该会高兴得给他买点烈酒,结果还是这种松花酒。 秦三郎笑道:“等我跟小鱼成亲的时候,定给您老一壶烧刀子,如今先将就着喝吧。” 第1031章 怎么不出去横行霸道 “才一壶。”秦老生气了,瞪着他道:“成亲这样的大喜事,娶的还是你心里念着的人,你竟然只给一壶酒,不行,要一坛,不然老头子不给你去说亲。” 竟然还威胁上了。 秦三郎道:“最多三壶,不然您就别喝了。” 又道:“身子要紧,要是身体有个闪失,您老还怎么教导我跟小鱼的孩子。” 秦老听罢,整个人都高兴起来,却又压着这股子高兴,道:“你还真是贪心,这定亲礼还没办,就想着以后的娃娃了,跟你爹真是一个样儿。” 当年三郎他爹也是还没跟三郎的娘定亲,就想着以后两人生了孩子要怎么教? 秦三郎笑而不答,只咬着咸肉烧饼吃。这鲜肉烧饼明明是咸的,可他却觉得很甜,咬一口,那甜丝丝的滋味直往他心里钻,让他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断过。 “啧,你小子,快醒醒,别被美梦给魇住了。”秦老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很是想笑,这小子当真是喜欢小鱼啊,光是坐着想想就能笑成这样。 秦三郎收起笑容,递给秦老两张纸:“这是我看好的三个日子,一个是四月二十九、一个是五月初九、一个是五月十九,明天您老去小鱼家,把日子给大山叔他们,让他们选一个。” 秦老看着他,是一言难尽:“你可真着急,连四月二十九的日子都拿来了,这都没几天了。” 秦三郎道:“所以后面我给了五月初九跟十九。” 又道:“这两个日子是最合适的,虽然是五月,可逢九大吉,适合办定亲礼,要是错过五月这两个日子,就要等到八月了。” 安哥儿六月要去考院试,等回来的时候都六月尾了,不可能办定亲礼,七月又不吉利,八月是戚家表姐嫁人的日子,也不好,最好就是五月。 不过他跟小鱼的定亲礼应该是五月十九办,前面的日子,要给罗武哥跟大姐。 “行,明天去小鱼家,我会跟大山说的。”秦老把另外一张纸打开,见是一份定亲礼的单子,细细看过后,道:“你小子有心了,东西都是极好的。” 秦三郎摇头:“不够,要是家里没出事儿,她应该得到更多东西,以后我会补给她的。” 勋贵子弟的定亲礼,给女方的礼物皆是名贵的东西,他如今给的不及那些东西的一成。 “足够了,这里是乡下,定亲礼太贵重,会被人说闲话。”秦老又道:“要是你家还跟以前一样,你也娶不到小鱼。” 侯府嫡幼子,家里父亲厉害,两个兄长又得力,给他娶的自然是高门贵女,是不可能有小鱼什么事的。 秦三郎摇头,看着秦老,深邃的眼里带着狼一般的坚定:“就算家里没有变故,只要是我的缘分,我都不会放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小鱼是他命定的妻子,不管家里是富贵还是落魄,小鱼都会是他的妻子,永远不会改变。 秦老见状,愣了愣,摇头笑道:“你呀。” 还是个死心眼的情种。 又叹道:“当年你出生的时候,你爹娘觉得你是幼子,将来有两个哥哥给你撑着,你不需要太努力,就能过着京城勋贵子弟的奢靡日子,没成想你的心性比你大哥还要坚韧。” 当初三郎他爹觉得,自家老大老二被他训得挺惨的,老三是幼子啊,应该多疼疼。 又想着三郎有他跟两个哥哥护着,就算把他给疼成个小霸王也没事,就多宠着他。 可三郎从小就稳重,是一点勋贵子弟的恶习都没沾上。 京城那些勋贵子弟下帖子请他去玩,他还不乐意去,就喜欢练功,把三郎他爹给愁得,直言:“老子是生了个姑娘吗?怎么都不出门横行霸道?你倒是有点纨绔子弟的样子啊。” 秦三郎听到秦老说起以前的事儿,笑道:“他们玩的东西太幼稚,不适合我。” 玩来玩去都是投壶、赛马、角力,可这些东西哪里比得上射箭、驯马、对战来得好玩? 每次有人来给他下帖子赴宴,他都很抗拒,要是实在推不掉了,就跟着大哥二哥去赴宴。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那就是京城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的样貌,他以后行事能便宜一些。 秦三郎跟秦老说了些以前的事儿,又细细说了定亲礼的事情、铁器的事儿、以及养马的事后,便起身道:“爷爷,我先走了,今晚要赶回司兵所。” 秦老知道他很忙,没留他,把事情说完后,摆摆手道:“走吧走吧,等小鱼家选好日子后,我会让人去告诉你的,你提前回来就好。” “诶,知道了。”秦三郎离开堂屋,去后院水井打水洗了个凉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后,牵马离开,看见秦老正在收拾桌子,道了一声:“爷爷,我走了,您老早点休息。” 秦老道:“走吧。” 又嘀咕一句,还挺讲究,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才去见小鱼。 秦三郎绕到顾家屋后,学了一阵鸟叫,不多时顾锦里就出来了,翻墙落在巷子里,刚刚落地,就被他一把抱住:“我来晚了,很困了吧。” 顾锦里抬头,借着火把光看着他,笑道:“不困,我在骡车上的时候睡了两个时辰,你瞧我现在多精神。” 秦三郎低头看着她,见她眼睛亮亮的,嘴角弯弯带着笑,当真……迷人得不行。 “嗯,很精神。”他说着,俯身亲上她,温柔又贪婪的品尝着她的味道,呼吸缠绕间,一股子甜味从口中直入心房,让他的心头酥麻不已,手臂不由得收紧,把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可这还不够…… 她洗澡了,身上带着一股子清香,那清香淡淡的,幽幽的,把他的思绪扰乱,让他整个人都像是着火了一般,难受得很。 砰一声,他把她抵在围墙上,像是一头夜间出来猎食的兽,带着致命的危险,啃噬着她。 “唔~”顾锦里快要窒息了,推了推他,可他却把她抱得更紧,一边亲着她,一边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道:“不怕,不会窒息的。” 说着,给她渡了一口气。 顾锦里::“……” 震惊,你从哪里学来的?! 第1032章 小鱼是甜的 秦三郎察觉到了她的惊讶,笑了笑,收起身上的侵略气息,像呵护珍宝般,温柔的轻啄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停下来,目光幽深的看着她,见她已经呆住后,又低低的笑出声来。 顾锦里听到他的笑声,猛然惊醒,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是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被弄乱的衣裳,瞪着他骂道:“你找死啊。” 自打有了聘书后,这小子是越来越大胆了,都敢这样那样了,她还被他压住了,当真气人。 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本姑娘要压了你。 秦三郎听着她骂人的话,笑意渐深,一手抱着她,一手帮她整理乱掉的衣裳,凑近她道:“小鱼是甜的。” !!! 顾锦里惊了,脸色立马红透,抬手指着他,咬牙道:“你个臭流氓,你在说什么?!” 秦三郎看着她要咬死自己的模样,重复着刚才的话:“小鱼是甜的,很甜。” 顾锦里噎住了,你说得一脸正经又认真,我是想发火都不行啊。 秦三郎见她气得发不了火的样子,比她还着急,把袖子一撸,手臂递到她面前,道:“咬吧。” 生气就咬他,不用客气。 顾锦里愣住了,瞅瞅他的手臂,又瞅瞅他认真的脸,想要骂人,可一时间她还真不知道要骂他什么? 最后她只能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再警告道:“再敢这样,我咬死你。” 可她咬得并不严重,只是咬出个红印子而已,比第一次咬他的时候轻多了。 秦三郎笑了,小鱼还是心疼他的,不过又很是认真的问道:“小鱼不喜欢吗?” 可他想跟她亲近再亲近。 顾锦里看着他有些委屈的模样,心疼了,别过头去,道:“还行吧,挺不错的。” 秦三郎笑了:“那就是喜欢了。嗯,我再努力努力,下次一定让你满意。” 顾锦里的脸已经快要烧起来……这个臭小子,越来越会撩了,她有点顶不住啊。 秦三郎看着她明明喜欢又羞于承认的模样,愉悦的笑了,把她抱进怀里,与她相拥着。 他没有说过多的话,就是这样抱着她,却让顾锦里感受到了他心底浓浓的喜欢。 她笑了,钻进他的怀里,枕着他的胸膛,闭上了眼睛…… 一刻钟后,她问他:“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告诉我吧,别想瞒着,我都看出来了。” 秦三郎一愣,心里是高兴的,她能发现他情绪不好,这是心里有他呢。 秦三郎不想影响她的心情,可她说过,夫妻间除了互相喜欢以外,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跟坦白,因此告诉了她实话:“刚刚在家里的时候,爷爷说起以前的事儿,想到了我爹娘跟两个哥哥,心里不太舒服。” 原来是因为这个。 顾锦里的手臂环住他的腰,抱紧了他,从怀里抬头,看着他道:“不要难过,我们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 她说得异常坚定,只因这已经是她的仇。 秦三郎看着她,喉间有些发哽,一会儿之后才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剩下的让我来。” 他最不愿意让她为家里的仇恨费心,他只想给她好的,不想给她带来一点点不好。 顾锦里却道:“你是不想娶我了吗?要是不想娶了就早说。” 秦三郎一惊,急道:“不是,我想,想立刻就娶你。” 还想马上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顾锦里笑了,戳着他的脸道:“既然想娶,那就别说废话,咱俩一起报仇。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太累,所以不说家仇的事儿,可你都是我的了,你家的仇自然也是我的。” 又扬着脸问他:“你看我像是有仇不报的人吗?大丰村女恶霸最出名的就是有仇报仇!” 虽然他没有像秦二郎那样表现出对报仇的渴望,可灭族之仇,死的还是很疼他的父母兄弟,秦三郎怎么可能没有触动? 他只是不想让任何人担心,所以一直没有表现出来,可该做的他是一点也没少做。 “记住,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但咱们要开心的报,不学苦大仇深那一套,也不许在心里偷偷难过。”顾锦里笑着说,一手扯着他的脸颊,威胁道:“你要是敢瞒着我自己偷偷行事,或者是偷偷难过,我就休夫!” 秦三郎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突然就晴朗了,答应她:“好,我听你的,咱们开开心心的报仇,不难过。” 顾锦里满意的点头,拍拍他的脸道:“这就对了,要多笑笑,我们秦小哥长得这么帅,笑起来还像阳光普照似的,要多笑笑,不可以苦着脸,也不许假笑。” 秦三郎听罢,笑出了声,捏着她的脸道:“好,我都答应你。不过小鱼笑起来更好看。” 阳光普照的人是她,她是照亮他的太阳。 顾锦里哼了哼,道:“那是,我长得可是很好看的,笑起来自然更好看。” 秦三郎看着她,很是认真的点头:“嗯,我家小鱼不但甜,还很美。” 顾锦里脸又红了,瞪着他,扬着拳头道:“又说甜的事儿,找打是不是?” 秦三郎握住她的拳头,把她拉近自己,俯身温柔的轻轻亲了她一下,道:“我家小鱼就是甜。” 言罢,趁她没发火之前,又道:“我走了,你回去睡吧,不早了。” 顾锦里点头:“好,我回去睡了,你到了司兵所后记得先眯一觉,养养精神再带人去打狼群。” 司兵所的活计不少,要去抓衙役们抓不了的贼寇、劫道的、或者其他恶人,还要帮着清理伤人的野兽。 这回司兵所的任务就是捕杀狼群,那群狼在田福县的西面,盘踞在牛沟镇的一条山道上,胆子大得很,只要看见一两个人路过,就会扑出来伤人,去从年到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人,伤了八个。 牛沟镇司吏坊的书吏上报县衙后,县令大人很是恼怒,派了衙役去剿灭,可那群狼聪明得很,杨班头带人守在哪里一个月,它们愣是没冒头。 等杨班头他们走后,那群狼又冒出来伤人了,把郑县令跟杨班头气得不轻。这回把剿灭狼群的任务交给了秦三郎,要他必须剿了这群伤人的畜生。 第1033章 被围了 “好,我会先睡一觉再出发。”秦三郎抚着她垂下来的头发,温声说着。 她洗了头,还没有扎起来,一头秀发宛如黑绸般散落着,看起来更加柔美动人:“你别担心,一群狼罢了,我能收拾它们。” 以前在西北的时候,野狼很多,他不是第一次对付这些东西。 “嗯,我相信你的本事。”顾锦里又笑道:“且它们那么蠢,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秦三郎:“蠢?” 顾锦里点头:“没错啊,它们确实很蠢,老老实实待在山里不成吗?跟人作对,还戏耍杨班头他们,这不是找死吗?” 如今不是冬春,已经快五月了,这样的时节,山里不缺食物,狼群却跑出来作死,不是蠢就是有病。 秦三郎笑了:“小鱼说得有理,它们确实不聪明。” 不过…… “狼会跑出来伤人,定是有原因的,剿灭它们后,我会进山看看。” 顾锦里听罢,想到一件事儿:“你进山看狼窝的时候,要是发现小狼就抱回来,我要驯养它们。” “驯狼?”秦三郎皱起剑眉:“你驯狼来做什么?它们很危险,会吃人。” 顾锦里道:“正因为它们危险我才要驯养它们。它们很厉害,驯好了比一个护院还厉害,咱们人手不够的时候,它们能当做人来用,可以帮忙杀敌的。” 又道:“你们在山里训练的时候,还可以让它们运送物资。它们的体型小,再小的羊肠小道都能跑,速度又快,只要训好了,当真是用处多多。” 顾锦里细数了狼的好处,秦三郎听罢,心里胀热得不行,她说的这些好处,大多数是能帮到他的。 她驯养狼群,最终目的还是想要帮他。 顾锦里瞅着他那感动的模样,哼了一声道:“你感动个啥,我驯狼可不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家。” 秦三郎:“我知道。” 可他还是很欢喜,欢喜她做什么事儿都会先想着他。 又道:“你把怎么驯狼的诀窍写下来,我先训一段时间,你不用亲自驯。” 毕竟是危险的事儿,他不想让她先冒险。 顾锦里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好。” 又交代一句:“剿灭狼群的时候别让幼崽看见,要是有幼崽看见了,那一窝幼崽都别要了。” 狼是有仇必报,所以小心为妙。 秦三郎点点头,亲亲了她,道:“我知道了,回去睡吧。” 顾锦里这次没有耽误,抱了抱他,笑道:“我回去了。” 言罢,松开他的身躯,翻身上了院墙,回头对他说了一句:“我会想你的。” 秦三郎愣住了,看着说完这句话就跃下墙头的她,嘴角扬起一抹明亮的笑:“小鱼,我也会想你。” 顾锦里听到了,没有过多停留,欢喜的转身,往住的院子走去。 秦三郎则是等她的脚步声听不见后,才拿上火把,骑马离开。 顾锦里回去后,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顾家人早早起来,开了家里的库房,让大团、泽子、阿桨他们把库房里的东西搬到客堂里。 三奶奶、崔氏、顾锦绣以及陶嬷嬷带着璃姐儿、二庆、小吉、童小雪,把这些东西分成一份份礼物。 等分好后,就要拿去送给村里人、尚家、姜家、杜家这些相熟的人家。 “安哥儿等会儿就要去尚家跟欧阳先生家拜访,咱们先把尚家、姜家、欧阳先生家的礼物给收拾出来。”崔氏说着,对小吉道:“还有给尚里长家、司吏坊几位衙役跟书吏的礼物也要收拾出来,安哥儿去镇上的时候顺道送去。” 顾家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好了,却没有拿乔,对帮过他们的人还是一样好。这次从府城回来,给很多人家都准备了礼物。 而这礼物有不少是祁家给的,三奶奶也就不心疼了。 “诶。”小吉应着,动作麻利地收拾着给尚里长家、司吏坊书吏跟衙役们的礼物。 二庆这边则是已经把给尚、姜、欧阳三家的礼物收拾了出来。 给尚家、姜家的礼物差不多,是贵重的金陵锦、金宁绸跟两张皮料子,以及一些其他东西。 给欧阳先生的就简单多了,一条火腿、一坛子顾锦里调好的酒、一张顾锦安亲笔写的字帖就成。 欧阳家乃是名门,欧阳先生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不需要送太名贵的东西,送个心意就成。 客堂里的东西很多,几乎把整个客堂都堆满了,要送礼的人家更是多达上百家,不过有陶嬷嬷坐镇,崔氏她们是一点不累。 陶嬷嬷让她们坐着,由小吉她们收拾礼物,等把所有礼物都分好后,再把给了各家什么礼物写在册子上,组成一张礼单,递给崔氏:“东家夫人,您看看,有什么要添的或是去掉的,要是没有,咱们就按照礼单上的给各家送礼了。” 崔氏看过礼单后,笑道:“没啥要加的,就这么送吧。” 三奶奶夸道:“老姐妹,还是你有法子,这么一弄,不过个把时辰就把这些活计弄完了,我们还不需要动手。” 以前没有陶嬷嬷的时候,她们光是收拾一个端午节的礼就要忙活一整天。 “三奶奶、娘、大姐,时辰不早了,你们去吃早饭吧。”顾锦安跟程哥儿走了进来,指着放在桌上的几份礼物道:“这是要给师父他们的?” “是呢。”崔氏笑着起身,指着那几份礼物道:“有金陵锦的是给尚先生家的,有火腿的是给欧阳先生的,这是给姜家的,那边几份是给尚里长家的,你可要记住了,莫要送错。” “诶,儿子记住了。”顾锦安应了一声后,又道:“时辰不早了,我跟程哥儿先走了。 他们几个考了府试的,今天要去拜谢师父跟欧阳先生,可不能去晚了。 崔氏很是放心这个大儿子,听了笑道:“去吧。” 等顾锦安兄弟来到大门外的时候,戚康明、顾德兴、顾庆粮跟顾庆田已经拎着礼物等在门外。 几人打过招呼后,顾锦安对泽子道:“泽子,你驾车带着礼物出村去,我们走秦家屋后的小路。” 这是为了防止再被人给围住。 然而,顾锦安这回失算了,是没想到有人会在小路上堵他们。 他们几个还没绕出村子,就有一群女人从小树林里冲了出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第1034章 生扑 没错,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群女人。 这些女人是上到白发苍苍的老妪,下到黄髫小儿,应有尽有,一个个看见他们像是狼看见肉般,两眼直冒绿光。 一个中年妇人欢喜的问他们:“你们就是村尾考过府试的童生老爷们?” 又咦了一声,皱眉道:“咋有六个人,考中的不是只有三个吗?你们那三个是童生老爷?站出来给我们瞅瞅。” 顾锦安他们还没说话,另一个妇人就指着顾锦安道:“你,你可是府案首顾锦安!” 说话的时候还紧紧拽着身边的一个年轻姑娘,瞅那模样,只要顾锦安敢应一声是,就要立马带着那姑娘过来生扑。 顾锦安:“……” 不,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另一个年老的妇人道:“问啥问啊,听说顾案首长得神仙模样,他长得这么好看,肯定就是顾锦安。诶哟哟,咱们这一晚上算是没白蹲,果然把案首老爷给蹲来了。” 这是在这里蹲了一晚上啊,你们可真有毅力。 那些年轻姑娘们听到这话,齐刷刷看向顾锦安,一个个手里攥着青红紫绿的手绢,侧着一张张红彤彤的脸蛋,娇羞的看着他。 有一个胆大的胖姑娘还冲他抛了个媚眼,娇滴滴地喊了一声:“顾哥哥~” 顾锦安:“……” 刚吃的早饭突然不香了,顶得慌,想吐。 程哥儿也被吓得一哆嗦,但他很快拦在自家哥哥面前,小声道:“大哥不用怕,她们要是敢扑过来,我就帮你打退她们,不会让她们扑倒你,跟你有肌肤之亲,造出孩子来的。” 这些姑娘不用说都是十里八乡的,模样也有长得不错的,可她们打扮得太吓人,他可不想要一个脸上涂了一盒胭脂的大嫂。 顾锦安被自家小弟维护,觉得应该感动一把的,可听得这话是一言难尽。这小子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猛词,还扑倒、肌肤之亲、造出孩子,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顾庆粮跟顾庆田也拦在顾锦安三个童生的面前,小声道:“你们先跑,我们给你们拦着。” 顾锦安摇头:“来不及了。” 且他们跑了,他们两个咋办? 顾庆粮、顾庆田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家里也有作坊的分红,是十里八乡吃香的金龟婿人选,要是被这些姑娘扑到,他敢保证,这些姑娘的家人一定会闹得嫁到他们家去为止。 接着就开始争产,搂银子,顾锦安是想想都要替他们掬把泪。 “那咋办?”顾庆粮问道。 顾锦安还没回答,有妇人就等不及了,问道:“案首老爷,听说你还没成家?这可巧了……” 话没说完,就有猴急的妇人拉着自家姑娘冲了过来:“桃丫,快,快往顾锦安怀里跑,抱住他,他就是你的。要是他敢不娶你,我们全家就死给他看!” 可这妇人推得太狠了,直接把胡桃丫推到了地上,脸朝地,摔了个狗啃泥。 顾锦安是啧了一声,要是他没看错的话,那泥上似乎还有只蚯蚓,活的。 其他反应过来的妇人们是立刻拽着自家姑娘往前冲,喊着:“案首老爷是我家闺女的,你们谁都不许抢!” “快,芙蓉快扑上去啊。” “小香,你个木头,愣着干啥,赶紧扑啊!”许小香的娘是冲自家姑娘喊道,还使阴招,砰一声,把旁边的梁芙蓉推倒。 许小香是急忙撒腿向着顾锦安冲去,其他姑娘也往顾锦安冲来。 梁芙蓉跟胡桃丫两个摔倒的慢了一步,是瞅瞅顾庆田他们,最后往最好看的戚康明扑去。 听说童生老爷可是有三个呢,扑不到顾锦安,也要扑到一个童生老爷做男人,还要挑那好看的。 顾锦安看着这群像疯牛一样向着自己冲来的姑娘,很是头疼,但他没有手软,是又快又准的打出一个个圆铁块。 砰砰砰! 圆铁块打在那些姑娘的膝盖上,跑在最前面的三个姑娘是应声倒地。 戚康明几个见状,急忙拿出挂在腰间布袋里的铁块,朝着那些冲来的姑娘打去,砰砰几声,又倒下几个。 程哥儿则是冲出去,几招就把那些妇人打趴,只有两个奶奶辈的被他伸手拦住,道:“两位奶奶,您二老可别冲,不然可是要吃苦的。” 那些铁块是二姐特地让秦爷爷打的,有四个小尖头的,被打中可疼了。 那两个老虔婆原本见倒了一群人,心里挺害怕,可见程哥儿不敢打她们,立刻嚣张起来,扯着嗓子喊道:“诶哟,快来人啊,案首老爷打人了!” 又威胁道:“你最好放我们过去,让我家孙女碰到顾案首,不然我们就去十里八乡说顾案首轻薄我家孙女,还想对我家孙女用强!” 程哥儿惊呆了:“你怎么能血口喷人?我大哥根本就没有碰到你家孙女!” 再说了,他家大哥可是很挑的,你家孙女那模样、那德行、那仪态,大哥是宁愿出家也不会娶。 说话的婆子是眼睛一亮,盯着他道:“你说啥?大哥?你是顾案首的弟弟?诶哟,俏儿,俏儿快来,赶紧抱住他!” 这婆子的夫家姓牛,人称牛婆子,是白鹤镇有名的破落户,这回带了两个孙女来,最小的那个女娃就是她的小孙女,是想要把顾家兄弟一网打尽。 那个叫俏儿的小女娃听罢,立刻向着程哥儿跑去,结果被顾锦安一个铁块打倒。 顾锦安练了几年拳脚功夫,打出的又是特地设计过的尖锐铁块,那个俏儿的膝盖被打肿了,趴在地上哇哇大哭:“呜呜呜,奶奶,他打我,他打我,我好痛,呜呜呜……” 那婆子见状,立马喷着口水骂道:“堂堂一个案首,竟然出手打人,诶哟,老天爷啊,你咋让这样狠毒的人考上案首啊?!” 说着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干嚎。 顾锦安是一点没心软,他被算计没什么,可这些人连程哥儿都想算计,那就别怪他狠心了。 他冷笑一声,道:“某劝你们最好老实点,要是再敢闹腾,可就不是私了的事儿,而是押你们去见官。” 他没有跑,还放任这些人冲过来,就是为了抓个证据,来个一劳永逸。 牛婆子听罢怒道:“你说啥?你还想拉我们去见官?凭啥?!” 第1035章 莫慌,我们清白都在 顾锦安冷笑:“就凭你们公然谋害身有功名之人,这是大罪,按照大楚刑律,重则全族受刑。” 全族受刑! 在场的女人们惊了,赶忙求道:“案首老爷饶命,我们知道错了,别拉我们去见官。” 她们就是想要女儿去扑倒顾锦安,跟顾锦安来个肌肤之亲,再全家出动闹腾,逼着顾锦安娶她们的女儿而已,当真是没啥坏心的,都是老实本分的好良民啊。 “住口,你们这群怂货,求什么求?他根本不敢拉我们去见官。”牛婆子是笑道:“有功名的人最在乎名声,他还要考院试,这种时候哪里敢闹出官非来。” 牛婆子不愧是白鹤镇出了名的老泼妇,到了这种时候还想继续生扑顾锦安,对自家两个孙女道:“巧儿、俏儿,你们赶紧起来,扑了他们兄弟。”、 顾家有钱,只要扑到他们兄弟里的一个,那她家三代都不用愁了。 牛巧儿跟牛俏儿听罢,是忍着膝盖的剧痛,哭唧唧的往顾锦安这边挪来。 顾锦安是服了,懒得看她们在这里蜗牛移步,嗖嗖两声,打出两个铁块,击在她们姐妹的膝盖上。 砰砰,牛家姐妹是立刻倒地,哇哇大哭。 “痛,呜呜呜,奶奶,我们的腿断了!”牛俏儿是哇哇哭着,向自家奶奶求救:“奶奶,咋办啊?” “咋办?呵,既然顾案首伤了你们姐妹,自然就要养你们一辈子。”牛婆子的话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其他妇人听罢,是眼睛一亮,揉着自己剧痛的膝盖,也动了要顾家赔钱的心思。 胡桃丫的娘反应最快,立刻哭嚎起来,拍着地上的泥土道:“诶哟,疼死我了,我这腿脚是断了啊。我家里都是靠着我养活,没个一千两赔偿,这事儿没完!” 胡桃丫惊了,看着自家老娘……娘,咋,咋成要银子了?不是要人吗? 梁芙蓉的娘见状,有样学样,开始哭嚎:“腿断了,腿断了啊,顾案首把我们的腿给打断了。赔钱,不赔钱就娶我家芙蓉,不然我全家就死在你们大丰村村口!” 顾锦安是动都不动,就看着她们嚎。 这群女人正嚎得欢快的时候,身后的小路上,急匆匆跑来一群人,正是大丰村的人,打头的是何村长。 何村长健步如飞,拖着拐杖冲到顾锦安面前,把顾锦安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哆嗦着问:“安哥儿,你没被她们占便宜吧?” 顾锦安:“……晚辈没事儿。” 程哥儿差点笑出声,村长这是把大哥当成姑娘家了。 何村长听罢,提着的心才放下,手里的拐杖指着那群女人道:“梁河村的、松子沟的、榆树村的、胡家集的……好啊好啊,你们一个个的胆子肥了,我们村子早就说了,不许外人进村,不许带着姑娘来缠着童生老爷们,你们是仗着跟我们大丰村有亲戚在,就想来谋我们村的案首老爷……你们给我等着,我跟你们没完!” 何村长快气疯了,这群泼妇的歪主意是比头发丝还多,他们村子是千防万防,还是让她们钻了空子,堵住了顾锦安。 他听冯连跟小团来报信的时候,吓得差点被刚吃了一半的鸡蛋给噎死,是急忙敲锣喊人,往这边冲来。 “安哥儿,安哥儿你咋样了?”顾大山正在作坊里忙活,听到消息后,也是急忙赶忙,看见顾锦安后,冲过来问道:“没吃亏吧?” 竟是跟何村长问的差不多。 顾锦安笑着摇头:“爹,儿子没事,她们还没冲过来就被我们用铁块打倒了。” 顾大山是松了一口气:“没事儿就好,要是真被扑到,一辈子就毁了。” 他这么出息的儿子,定是要配个品行好、家风正的姑娘,可不能被这些不要脸的破落户缠上。 顾大山是很疼顾锦安的,除了希望他能考上功名外,还希望他能娶个可心的姑娘,欢欢喜喜的过一辈子,看见这群女人如此不要脸的想要祸害他儿子,气得对何村长道:“村长,您老可得给我家一个公道,不然我家不答应。” “我们几家也不答应!”三爷爷三奶奶带着秦顾罗田几家的人来了,指着那群坐在地上哭的女人道:“这些女人的心肠太坏了,大白天就敢做出这种纠缠人的事儿,村长要是不处置她们,我们不罢休。” 陈氏也气得不轻,她好不容易等到顾德兴出息了,正在给他相看富家小姐呢,这群穷鬼就想来祸害兴哥儿了,是叉腰骂道:“老娘告诉你们,就算你们家姑娘大了肚子,生出个儿子来,也休想仗着儿子进我们顾家的门!” 顾德兴听到这话,是脸红得滴血,又生怕这话传到乡里去,惹出误会来,赶忙纠正道:“二婶,她们没有碰到我们,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 陈氏一挥手,道:“二婶知道,我这不是怕这群不要脸的还想继续祸害你们嘛,所以提前跟她们说清楚,让她们知道别想仗着肚子进门!” 崔氏也来了,看过顾锦安后,对那些女人道:“我家也一样,不是正正经经由媒人、长辈相看的姑娘,我家不要。” 崔氏听说顾锦安他们被一群女人堵住的时候,是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就怕一个不好,安哥儿要被这事儿给毁了。 顾锦安笑着安慰崔氏:“娘莫哭,这点小事儿,儿子能解决。” 何村长听到崔氏的话,是惊住了,崔氏为人最是绵软,平常连话都不多说,今天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气得不轻。 这事儿得处理好了,不然何家要遭。 牛婆子生猛无比,见何村长他们来了是一点不怕,听到崔氏她们的话后,还扯着嗓子道:“想要不娶我家巧儿、俏儿,你家是在做梦。老婆子告诉你们,你两个儿子不但要娶我家两个孙女,还要赔偿她们的医药钱!” 她指着两个孙女道:“瞧瞧把我家巧儿、俏儿打的,不赔个一千两咱们没完。把银子赔了,咱们再说婚事,不然老婆子全家就到田福县各地唱衰你两个儿子的名声,让官府撸了顾锦安的功名,让他回家种地去。” 崔氏听罢,气得差点晕过去。 顾锦安是黑了脸色,彻底被激怒,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外人欺负他家人,牛婆子是触到他的逆鳞了。 第1036章 赔偿涨价了 他对顾大山道:“爹,您扶着我娘,别让我娘晕了。” “诶。”顾大山赶忙过来扶住崔氏,道:“敏娘你别上火,咱们安哥儿聪明着呢,不会吃亏的。” 牛婆子听到这话是根本不在意,世上的聪明人多了,可再聪明也斗不过那豁得出去的人家。 她牛家就是豁得出去的! 顾锦安转头看向牛婆子,眸光一冷,嘴角勾起一抹摄人冷笑:“看来你是不想让你女儿一家在大丰村里过了。” 牛婆子不是别人,正是何老四媳妇的亲娘,会带着两个孙女来大丰村谋算他,定是得了何老四媳妇的消息。 而这群堵住他们的女人们,跟牛婆子家一样,皆是在大丰村里有亲戚的,是靠着亲戚才能进村的。 顾锦安看向其他女人们,道:“看在咱们都是同县乡亲的份上,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站出来道歉,赔偿三两银子,并保证不会出去乱说的话,我家既往不咎。否则你们家的亲戚跟你们所在村子的药草、山货、粗粮,我家是一根不收!” 他家不是泥捏的,不会惯着乡里的恶人泼妇。 “啥,要赔偿三两银子!”这些女人是怕顾家的,可让她们赔偿三两银子,她们宁愿去死,是哭着道:“三两银子都能买一个人了,我们都是穷得叮当响的,哪来那么多银子?” 胡桃丫的娘是个奇葩,竟然问顾锦安:“要不我家把桃丫赔给你家成不?” 说完觉得自己当真聪明,竟能想出这样的好法子来,是立刻推着胡桃丫道:“桃丫快去,喊顾公子!” 只要进了顾家的门,她家桃丫定能从丫鬟变小妾,再从小妾变正妻。 顾锦安无语了,这都是一群什么玩意?能干点正常人的事儿吗? 胡桃丫是个没主见的,只会听自家老娘的,又见顾锦安长得俊美,闻言还真的往顾锦安那边挪去。 顾大山跟崔氏气得不轻,冲着胡桃丫喊道:“你站住,再敢过来我们对你不客气!” 胡桃丫的娘却喊道:“桃丫快过去,别停!” 声音比崔氏夫妻高了几度,把胡桃丫给吓得走得更快了。 何村长是气得都哆嗦了,胡家集的,没看出来啊,你们还真能豁得出去。 何大原是在顾氏作坊干活的,心里向着顾家,见状是不跟胡桃丫客气,直接握着木棍,砰砰几下,把胡桃丫打倒在地,再瞪向胡桃丫的娘,骂道:“再敢胡来,我就先把你们打一顿再说!” 又道:“你们是女人,我们可是男的,要是厮打的时候坏了谁的清白,被抓去浸了猪笼,可怪不了我们。” 何大原长得高大,脸上还留着一把络腮胡子,瞧着跟个土匪似的,再这么厉声说话,把在场的女人们给吓住了。 梁芙蓉却趁着其他人害怕之际,悄摸摸的往戚康明这边摸来,是想搏最后一把,缠上戚康明。 三奶奶一直注意着秦顾罗田几家的后生,瞧见梁芙蓉的举动后,冲了过来,拽住她的头发,啪啪就是几巴掌,扇得梁芙蓉的脸都肿了:“不要脸的贱蹄子,还想悄悄害人,你以为靠着这种手段进了戚家的门,就能有好日子过了?老婆子告诉你们,就算我们几家被逼娶了你们,也能把你们给休了!” 她看向那群女人,把这话又给重复了一遍,最后道:“你们好好想想吧,是现在就收手还是继续缠着我们几家,到时候让你们家姑娘苦上一辈子!” 世人对女子历来苛刻,别说你是算计着进的门,就算你是明媒正娶,只要婆家不满意,一样能找个名头休了你。 在乡下,被休掉的女子很多都不能善终,不是被赶出家门,就是被卖给鳏夫,或是给人做小。 胡桃丫跟梁芙蓉的举动让顾锦安更加恼怒,道:“五两银子,每家五两银子,再赔礼道歉,这事儿就算过去。” “啥?你,你还涨价!”那些女人惊了,瞪着顾锦安,恨不得扒开他的心看看,那心是不是黑的? 顾锦安冷笑:“是你们不知好歹!五两银子,少一分都不行,半刻钟内拿不出来,不仅你们要去见官,连你们在大丰村的亲戚们也要被拉去衙门。” 这话一出,身后小路的草丛里是动了动,躲在里面的大丰村妇人们害怕了。 可她们想着,顾锦里没在这里,顾大山夫妻都是和善人,顾锦安看着也是个心善的好后生,一定会念着同村人的情分,不会真的对她们赶尽杀绝,是强忍着害怕,没有出来。 而牛婆子她们也是犟着,不吭声。 半刻钟的工夫很快就过去,顾锦安笑了,对何村长道:“村长,我家仁至义尽。” 他看向冯连:“去司吏坊找盛衙役,就说有人谋害童生,让他来抓人。” “是。”冯连早就等不及了,立刻窜出去,等大家伙反应过来的时候,冯连的人影都没了。 大家伙懵了,没想到一直文质彬彬的顾锦安竟然真的会报官抓人。 草丛里的那群妇人憋不住了,急忙往这边跑来:“安哥儿,不要啊,婶子们知道错了,你别报官抓我们。” 何村长看见这些妇人,是气得倒仰,指着她们骂道:“何田娃家的、菊儿娘、何来金家的、何老寿家的、还有陆山奎家、陆豁牙家的……好啊,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带着亲戚进村谋算案首老爷,你们是在找死啊!” 这些都是村里的妇人,何家陆家都有,一个个的都是村里出了名的泼妇。 又指着何田娃媳妇骂道:“何田娃家的,你一个年轻媳妇,一天天的只知道在老井哪里说是非就算了,如今还敢做出带着亲戚来谋算案首老爷的事儿,你死定了,老头子要开祠堂,代替田娃休了你。” “村长不要啊,侄孙媳妇知道错了!”何田娃媳妇是立刻扑通跪下,向着何村长这边磕头求饶:“村长,侄孙媳妇是因着又怀上了,给家里送口信报喜,没想到家里老娘会带着侄女来看我。” “可我听了村里的通知后,昨天就让老娘跟侄女出村回家了,谁知道她们两个没回去,还躲在这里等着案首老爷,侄孙媳妇冤枉啊,全都是我家老娘的错!” 第1037章 抓了见官 何田娃媳妇为了自保,是把所有的错都推到自家老娘的身上。 刘婆子是个激灵的,听到自家女儿的话,立马哭道:“何村长,金芽说得没错,全都是老婆子猪油蒙了心,想要把家里孙女说给案首老爷。金芽夫妻是当真不知道我的心思,您看在老婆子年纪大了,金芽又给你们何家生了三个男孙的份上,饶了老婆子这一回吧。” 刘婆子母女一唱一和的,听起来何田娃媳妇还真是无辜的。 可顾锦安知道,最不无辜的就是何田娃媳妇,要是没有何田娃媳妇的细说,刘婆子一个外村人能知道躲在这条小路上堵他们? 菊儿娘听到刘婆子母女的话,眼睛一亮,也赶忙哭道:“村长,我家也是无辜的,我当真是不知道桃丫娘会有这个心思。以后我会防着她们母女,不会再让她们轻易来串门,您就饶了我家一回吧。我家穷得要命,当真没有五两银子赔给顾家啊。” 菊儿娘不想去见官,更不想赔偿五两银子,是哇哇大哭,说着自家如何的穷。 何来金家、何老寿家、陆山奎家、陆豁牙家的妇人也是痛哭流涕,说着自家不知情的话。 何村长气得发抖,呸了一口道:“你们扯谎都不过下脑子,打量老头子是傻子不成,会信你们的鬼话?不知情?你们是比谁都清楚!老头子告诉你们,今天这银子你们赔定了,要是不赔,我就把你们赶出大丰村,像当年的何翠儿家一样。” 何翠儿想要攀扯戚康平,结果没成,闹了一场后,被出族赶出村子,如今过得是凄凄惨惨,村里妇人闲来没事就拿她家的苦况出来笑话。 何田娃媳妇说得是最多的,每回说起何翠儿家被出族后的惨况,她都笑得不行,如今听到这话,是笑不出来了,哭着给何村长磕头。 刘婆子也不甘示弱,母女两个都快把地面砸出个窟窿来了。 何村长被她们这架势吓到了,可他知道顾家人今天是动了真怒,不会善罢甘休,是不敢轻易说出原谅她们的话。 刘婆子母女见状,又去求顾锦安:“案首老爷,看在我家金芽是你同村嫂子的份上,饶了我家一回吧。” “是啊安哥儿,嫂子也是被娘家人骗了,当真没想过要让娘家侄女来谋算你啊。”何田娃媳妇很会装可怜,是哭得声情并茂的。 其他妇人也来求顾锦安。 可顾锦安无动于衷,只给了她们一句话:“上衙门解决。” 那些妇人听罢,全都愣住了,没想到顾锦安的心肠这般冷硬,她们都这么求他了,他竟然还不原谅。 牛婆子笑了:“你们这群蠢货,求他做什么?只要咱们联手出去说家里的姑娘被他给轻薄了,他是不想娶都不成!” 顾家有钱啊,就算把她们七家的姑娘都给娶了,一样养得活,她们七家还能从顾家搂到不少银子。 顾锦安闻言,看向牛婆子,只是笑了笑,并不搭理她。 程哥儿看着自家大哥那“和善”的笑容,打了个哆嗦,默默道:作吧,等会儿就看你家怎么死。 果然,没过多久,罗武就骑马带着整个司吏坊的人来了。 他今天是想跟顾家商量完定亲礼的日子后再走的,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是一听到消息就骑马赶去镇上司吏坊。 司吏坊的人听罢,全都惊了,急忙赶来大丰村。 “就是她们,全都抓起来,押去县城受审!”罗武骑在马上,指着牛婆子他们吩咐着。 他做了三年班头,身上有了积威,大盛他们是不敢怠慢,拿着绳索上前,捉拿牛婆子她们。 牛婆子见状,是扯过梁芙蓉的娘,把梁芙蓉的娘推向衙役,趁着逃跑。 罗武见状,张弓搭箭,嗖一声,利箭直接钉在牛婆子面前的地上,阻断她去路的同时,还把她给吓得直接倒地。 “你们是哪个村子的,我们一清二楚,胆敢逃跑者,县衙会把你们全家抓入大牢!”罗武警告她们。 那些女人原本是想学牛婆子逃跑的,听到这话彻底慌了神,吓得直哭,不敢再跑。 刘婆子求着罗武:“罗班头,您抓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可以,可千万别抓我家孙女,姑娘家家的,要是进了大牢,这辈子就完了。” 刘婆子还是很为自家孙女着想的,不想孙女被自己给毁了。 罗武没说话,只是看向顾锦安。 顾锦安对他点了点头,他是想要用这几家来震慑全县觊觎他婚事的人,却不想毁了这几家的姑娘。毕竟毁了她们,对于还要科考的他来说,名声也是要受影响的。 罗武见状,这才答应,指着这七家的姑娘道:“不想被投入大牢的,全都站到一边去,再敢闹事儿,下场你们知道。” 那些姑娘早就吓傻了,一个个是哆嗦着往路边走去,乖乖站好。 那些女人们见状,松了一口气,又想求顾家网开一面,不要把她们送去大牢。 可顾锦安已经打定主意,不会放过她们:“我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要。” 何村长握着拐杖,指着她们道:“都闭嘴吧,这是你们自找的,是求死都没用。” 又看向何大原,道:“去把何田娃他们找来,每家五两银子,给银子赎人,要是敢躲出去,那就永远别回来了!” “诶,我这就去。”何大原立刻带来两个后生跑回村里,把何田娃、何来金这些男人拽了来。 陆根生也急忙赶来了,一来就揪着陆山奎跟陆豁牙打:“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陆家人的日子刚过得好点你们就作,我打死你们,让你们再敢祸害陆家!” 陆根生是恨铁不成钢,陆家因着陆老爷子家的事儿,在村里被人嘲笑得不行,顾家不计前嫌,让他们陆家人跟着种明蚜草赚钱,可陆山奎跟陆豁牙家还不知足,竟是让自家的亲戚去谋算顾锦安。 “就凭你们两家亲戚的德行,也想跟顾家结亲,你们怕不是魔障了。”陆根生对他们是又打又骂,气得半死,最后警告道:“顾家是陆家的恩人,你们敢谋算顾家人,陆家全族都不会放过你们!” 第1038章 背后的何大钱 陆山奎跟陆豁牙是听了家里媳妇的话,才敢让她们带着亲戚家的姑娘来堵顾锦安的,如今见事情闹大了,赶忙跪下求饶:“族长,我们知道错了,下回不敢了,您别再打了。” “闭嘴吧,你们两个把陆家全族都给害了,一场打罚是逃不掉的,给我生受着。”陆根生是打完他们后,又让陆家人守着他们:“盯好了,别让他们再乱说话,扰人清静。” “是。”陆家来了不少人,是怕极了顾家会因为这事儿迁怒整个陆家,因此所有人都盯着陆山奎、陆豁牙,防止他们闹腾,惹得顾家人更生气。 陆根生过来给顾大山夫妻、顾锦安他们赔礼道歉:“大山、安哥儿、明哥儿、兴哥儿,老头子给你们赔不是了,实在是对不住了,没把族人看好,让他们闹出事来。” 又保证道:“你们放心,族里会处罚他们,还会派人盯着他们两家,不让他们两家再闹出事来。银子会赔,绝不会再让顾家吃亏,只求你们不要怪罪所有陆家人。” 他们陆家人也种了明蚜草,还要靠着顾家收草过日子呢,要是没了这个进项,所有陆家人都要过以前的苦日子去。 顾锦安知道陆根生的为人,这是一个很规矩、没啥坏心的老人家,见他开口了,便道:“您老放心,我们不会迁怒整个陆家,陆家人的明蚜草依然照收,但陆山奎跟陆豁牙家的明蚜草,今年内我家不会收,这是对他们的惩罚。” 何田娃这几家也一样,既然犯了错,那制药作坊今年就不回收他们的明蚜草,得让他们记住这种肉疼的感觉,不然以后还会再犯。 陆山奎、陆豁牙两家人一听,差点哭喊出声,却被陆家人瞪视警告:“闭嘴,再敢嚎,族里饶不了你们。” 陆山奎、陆豁牙两家人是怕了,不敢再哭嚎哀求,心里是后悔得不行,早知如此,他们就不让亲戚来谋算顾锦安了。如今人没谋到,还亏了血本。 陆根生听罢,则是松了一口大气,忙道:“这是他们自找的,陆家没有异议。” 陆根生是想快点了结这事儿,直接拿出十两银子,递给顾锦安:“赔偿的银子陆家族里先给他们两家垫上,你收下吧。” 顾锦安没有客气,收下陆家的十两银子。 何村长是心头滴血啊,娘的,陆根生你个混球,银子咋给得这么快,他何家可是五户人家被罚,拢共二十五两银子呢。 可他知道这银子必须趁早给,是一边咒骂着何田娃他们几家,一边拿出二十五两银子,递给顾锦安:“安哥儿,这是何家的。” 等顾锦安收下后,又回头指着何田娃他们骂道:“今天就把银子送到我家来,敢不给,你们就等着吧,老头子扒了你们的皮!” 何田娃他们是诺诺应是。 不过这事儿还没完,顾锦安提醒道:“村长,何老四家的人没来。” 牛婆子可是何老四媳妇的亲娘,闹得最厉害的就是她,他不可能放过何老四家。 且顾锦安觉得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 何老四媳妇因着在村里乱说话,被拖去何家祠堂扇了二十个耳光后,这几年已经老实了不少,怎么会突然抽疯,让娘家人来闹腾? 顾锦安想到了何大钱夫妻。 何老四夫妻跟何大钱夫妻相熟,而何大钱夫妻的心思比较深,这几年看着安分,却一直在找机会对付顾家。何老四媳妇会伙同娘家人来谋算他,应该是被何大钱夫妻撺掇的。 何村长听到顾锦安的话,立刻吼道:“何老四两口子呢?赶紧去把他们抓来!” 何老四夫妻就躲在草丛深处的一条小沟里,听到何村长的话,吓得不轻,赶忙想逃。可何老四三年服徭役的时候瘸了一条腿,那小沟好进不好出,刚爬上一点就扑通一声摔了回去。 “站住!”罗武眼尖,听到声音后,立刻纵马向着小沟那边奔去,几个眨眼就来到小沟边,一鞭子打向要逃走的何老四媳妇,再跳下马,拽住何老四,一个提溜把他从小沟里拽了出来,砰一声,摔到一边的草地上。 大盛他们急忙赶了过来,扭住何老四夫妻的双手,把他们押到何村长面前:“老实点,不然有你们受的。” 何老四夫妻这几年被顾家整治得不轻,被抓后是立刻认错求饶:“安哥儿,案首老爷,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你……” “闭嘴。”顾锦安是懒得听他们废话,给他们指了一条道:“谁给你们夫妻出的主意?说出来。” 何老四夫妻一愣,直呼:“案首老爷就是案首老爷,这都能猜到,当真是神了。” 接着是倒豆子般,把何大钱媳妇撺掇何牛氏来谋算顾锦安的事儿,全都说了出来,都不带犹豫的。 顾锦安笑了,何大钱夫妻自以为聪明,殊不知他们选错人了,何老四夫妻最是不经吓,只要事情败露,根本不可能替何大钱夫妻兜着。 牛婆子见他们这么轻易就招了,气得半死,骂道:“你们两个蠢货,谁让你们说出来的!” 把何大钱夫妻供出来,不就证实了她们三家合伙谋算顾锦安?不打自招,简直是蠢到家了。 可何老四夫妻却哭着吼道:“本来就是他们夫妻撺掇我们做的坏事,凭啥不招?难道死扛着不说,让我家把所有事儿都认下来吗?” 牛婆子被怼得一噎,回过神来后,大骂女儿女婿:“两个没用的东西,老婆子累了一晚上,你们却来坏事儿,早知道你们这么没用,老婆子非得先弄死你们不可!” 牛婆子一双眼睛带着怨气,瞪着何老四夫妻。 当年她是想把何牛氏卖去楼子里的,却何老四把何牛氏给骗了去,害得家里没了一笔银子,她是为此气恨了几十年。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个金蛋似的孙女婿,这两个废物又来坏事儿,牛婆子是恨不得生嚼了他们。 顾锦安见牛婆子骂得太难听,皱眉道:“小团,把她的嘴巴堵住,太聒噪了。” “诶。”小团拽了一把路边的野草,团成团后,蹿到牛婆子面前,在牛婆子惊叫着骂人的时候,咚一下,用草团子把她的嘴巴堵住,跑回去向顾锦安复命:“安哥儿,弄好了。” 言罢,冲着安哥儿笑起来,圆圆的小胖脸还有些可爱。 “嗯,做得不错。”顾锦安夸了一句,看向何村长:“村长,听说何大钱最近搭上了个贵人,可那贵人是什么名声,很多人都知道……咱们村是越来越好了,可不能被一两个人给害了。” 第1039章 村学 何大钱见在顾家赚不到钱后,去年就开始往临县跑,听说认识了临县的一个贵人,还拜把子做了兄弟。 可那根本就不是贵人,而是个看赌坊的恶人,还曾经因为帮着拍花子绑人,蹲过大牢。 因着当年何大财的事儿,顾锦安是一点也不放心何大钱家,如今逮到机会,他要把何大钱家赶出村去,不能留着这个祸害。 搭上了那样的“贵人兄弟”,谁知道何大钱什么时候会带着那恶人来对付他家? 且那人为何要跟何大钱这样的废物结拜?不是另有所图,顾锦安根本不信,因此他想借着这次机会,把村里的危险都给拔除了! 何村长也听说何大钱搭上临县一个赌坊打手的事儿,听说端午节的时候,还要请那贵人来村里过节呢。 不过…… 如今听了顾锦安的话,再细细一想何大钱那贵人兄弟的事儿,何村长是打了个哆嗦,难道何大钱邀请那个贵人兄弟来村里,是想伙同那人对顾家不利! 天老爷啊,这可不得了啊。 何村长差点没吓死,立刻对何大原道:“去何大钱家,把他全家抓去祠堂。” 又对何大仓道:“敲锣通知何家人,全都去祠堂,谁家敢不到,逐出村去!” 顾锦安见何村长懂了,没有再说什么,这是何家人的事儿,最好是何村长来解决,何村长解决不了,他家再出手。 “诶。”何大原跟何大仓立刻带人回去,捉拿何大钱、通知村里人。 他们走后,罗武指着牛婆子对大盛他们道:“直接押去县里。” 牛婆子被堵住嘴巴说不出话来,是唔唔唔叫着,瞪着罗武,不过那双老眼已经带上恐惧,可见是真的怕了。 梁芙蓉的娘、胡桃丫的娘、许小香的娘听罢,纷纷哭出声来:“罗班头,饶了我们这一回吧,我们再也不敢了,不能把我们送去衙门啊,家里男人会打死我们的!” 罗武给了她们一句话:“你们敢带着姑娘一夜未归,家里男人定是知情的,他们也会被抓去衙门审问。到时候衙门自会给他们用刑,打上几顿,他们就没力气打你们了。” 这话说得,几个女人都愣住了,等反应过来时,一个个是哭天抢地,后悔不已,早知会是这样,她们就不来谋算顾锦安了。 这几个女人是哭得不行,胡桃丫她们也是呜呜哭着喊娘。 何家、陆家这边的媳妇也掉着眼泪,不过她们不用去蹲大牢,心里还是庆幸了不少。 何村长被她们哭得脑袋疼,骂道:“别哭了,赶紧起来,带上你们亲戚家的姑娘,给老头子滚回村里去,再在这里丢人现眼,全都休了。” 何家、陆家的妇人不敢再哭,各自领了自家亲戚的姑娘,由村里人看着,往村里走去。 牛婆子几个外村的妇人则是被大盛他们押走了。 司吏坊的书吏是邹县丞倒下后新来的,乃是尚家村人,过来对着顾锦安道:“顾童生,尚某会亲自跟去县衙,把今天的事儿禀告给县令大人知晓。你们放心,县衙不会放过这几个谋算童生的妇人。” 顾锦安朝着书吏拱手,道:“有劳尚家叔叔了。” 尚书吏听见顾锦安喊他叔叔,很是高兴,他时常要回县衙,听郑师爷说过,顾锦安是连古知府都很喜欢的后生,将来定有出息,能被这样的人喊叔叔,他面上有光。 “有何辛劳可言,倒是你,莫要被这事儿影响,好好念书准备院试。” 顾锦安笑道:“您放心,课业不会拉下的,院试也定会全力以赴。” 尚书吏闻言,没再多说,告辞离开了。 可他刚刚转身,顾锦安就拿出先前得到的赔偿,递给何村长:“村长,这银子您老收回去,算是我家给村里建村学的银子。” 尚书吏听到这话,脚步一顿,立刻停了下来……顾锦安没要赔偿,还要建村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这事儿一传出去,顾家的名声会更好! 顾锦安要的就是这样。 他不是傻子,知道名声的重要,因此没有想过要拿何家、陆家的赔偿,而是把这些银子给了何村长,并说了建立村学的事儿。 古往今来,只要是世家望族都会建族学,让族里的子弟免费去族学念书,好让家族可以世世代代有人在朝堂立足。 到后来,那些有钱的富户们也开始建族学,培养族中子弟,不过村学倒是第一次听说,因此尚书吏很是好奇,是又走了回来,想要听听顾锦安怎么说。 何村长惊了,看着顾锦安递来的银子,哆嗦着道:“安哥儿你说啥?你想给村里建村学?村学是个啥?跟族学差不多吗?” 顾锦安笑着点头:“差不多的,区别在于族学是让同族子弟免费念书,村学是让村里所有子弟可以免费念书。”、 大楚宗族观念极重,做什么都是以家族为主,可秦顾罗田几家是外来户,跟何家、陆家不同姓氏,所以他不会傻到让两家建立族学,只会让大家合起伙来,建立一个大丰村的村学,把村里不同姓氏的人都扭成一股绳来过日子。 不要觉得他这样做很腹黑,他是逃过荒,见过大恶的人,虽然有善心,但他不会做对自家没有益处的事儿。 “建立一个村学很简单,初期三十两银子就足够了,至于后期请先生的束脩,用村里公田的产出给。这个公田由我们秦顾罗田几家一起买,二十亩水田、二十亩旱地、外加十亩荒地。” 村里的地是不用买的,划一块地出来建个房子就能做学堂,书本这些不用买,顾锦安他们这些年是抄了一屋子的书,到时候直接搬去村学。等村里孩子认字后,一人抄几本,他家的书就又能回来了。 而这些土地的产出也很可观,特别是荒地,只要种上药材,是比种稻子还值钱。 顾锦安也不啰嗦,一股脑的把建立村学的事儿说了,最后拿出一本册子,递给何村长:“如何建立村学,晚辈都写好了,您老拿回去看看,要是没问题,就把村里人集合起来,说说这事儿。” 第1040章 可怕 何村长是听得哭了,接过册子,抹着眼泪道:“安哥儿,你们顾家真是大丰村的福星。自打你们来了村里,我们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如今还给建村学,让村里的后生免费念书,这,这……” 何村长活了一辈子,知道读书的重要,只要是认字的,去县城里找活,就能进铺子做伙计,不识字的只能去抗麻袋做脚夫。要是考上功名,还能给全族、全村带来好处。 而这十里八乡除了尚家有个族学以外,其他村子也就松子沟的许童生家有个私塾,其他村子是没有学堂的。因此听见顾锦安不仅要建村学,还给村里买公田,是感动得哇哇大哭。 其他村里人闻言,也是高兴得不行,要是村里建了村学,他们家的子孙后代就能免费念书,这可是世代子孙都能受益的大好事。 他们是纷纷对顾锦安道:“安哥儿,你是个念着村里的,刚考上童生就给村里建村学,多的话我们就不说了,以后你们秦顾罗田几家只要说句话,我们就给你们抛热血!” 何村长正哭得欢快,听到这话,眼泪被生生憋了回去,举着拐杖打着何家人:“一群糟心玩意,什么抛热血,那叫抛头颅洒热血!” 还是要读书啊,不读书这村里的男人连句有学问的话都不会说。到了外面,就算运气好遇上个贵人,估摸着也要被贵人嫌弃不会说话。 顾锦安见状,有些想笑,可他忍住笑,对何村长道:“村长,咱们村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可在这之前,得先把那些祸害村子的人给清了。须知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道理。” 何村长听得心头一凛,立刻保证道:“安哥儿放心,村长爷爷不会再对他们心软,三年了还不改好,那就怪不了我了。” 陆根生听罢,也道:“安哥儿放心,老头子也会把陆家族里那些有坏心的人给清了。” 建村学他们陆家子弟也能去读书,是占了便宜的,他不会让陆家人再找死,坏了陆家全族的福气。 尚书吏听到这话,对顾锦安是佩服得不行,这个后生不得了啊,不过几句话就让何村长、陆家族长心甘情愿的去帮他清理族中恶人,而村学的事儿,还能给他大扬美名。 而只要今天的事儿传出去,田福县的人一旦说起牛婆子她们,就会提一句顾锦安给大丰村建村学的事儿,他已经可以想象,到时候会有多少人痛骂牛婆子她们,又有多少人会死命夸顾锦安。 就连县令大人、知府大人听到这事儿,也会对顾锦安赞赏有加。 尚书吏已经不知道这是一石几鸟了,总之牛婆子她们闹事儿,受了惩罚不说,所有好处还被顾锦安给占了。 尚书吏看着温雅如玉,清隽如竹的顾锦安,突然冒冷汗……此子得罪不得啊,要是得罪了他,他能无声无息的把你给毁了,还能给自己毁出个好名声来。 可怕,溜了! 尚书吏是带着小厮赶忙跑了。 顾锦安看见了,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其实很多读书人都对大人们有一个误解,认为大人们都喜欢学问好的大才子,可惜错了,大人们在仕途摸爬滚打多年,最烦的就是只会掉书袋的人,最喜欢的是那些忠心又会办事,可以帮他们立下功劳的人。 要你来是干活的,你只会吟诗作对有个屁用? “村长,我们还要赶去拜访师父,先走了。”顾锦安拱拱手道。 何村长有些后怕的道:“你们今天还要出村?不能不去吗?万一再被人给堵住咋办?” 顾锦安道:“要是没人把我们的样貌特征说出去,外面的那些人没见过我们,是不会轻易来堵我们的,只会追着顾家的骡车跑。” 去拜访师父跟欧阳先生的事儿早就定好了,不可能为了这点子小事儿就不去。 何村长听到要是没人把我们的样貌特征说出去的话,是老脸一红,道:“那你们去吧,当心着点。” 又道:“何大钱他们的事儿,你别担心,老头子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为了何家后代,他这次也不会再心软,定要好好处置何大钱他们。 顾锦安得到满意的答案,是笑着道:“有劳村长了。” 又对顾大山他们道:“三爷爷三奶奶、爹娘,你们放心,我们不会有事儿的,你们回家去吧。” 顾大山道:“诶,你们去吧,家里的事儿有我们在,你们放心着。” 崔氏则是不放心的交代:“路上当心着点,要是有啥不对劲就赶紧跑,可千万不能让别人挨到你们,不然可就说不清了。” 又对程哥儿道:“您年岁小,要是有啥事儿,护着你哥一点。” 程哥儿这个年纪,就算被个十几岁的大姑娘抱住也不怕,那姑娘还能等到程哥儿长大不成?、 程哥儿煞有介事的点头:“嗯呐,娘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大哥的!” 顾锦安很是无奈,你们是把我当成大姑娘了?还生怕我被别人占便宜,我要是不乐意,谁能靠近我? 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是家人的关心。 陈氏也交代顾德兴:“兴哥儿,你也一样,莫要让那些破落户的姑娘近身……要是看见那穿金戴银的富家小姐,你就随便她们吧。” 顾德兴的额头沁出冷汗,忙道:“二婶莫要说了,我记住了。” 这么多人呢,说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会被人笑死的。 陈氏撇撇嘴:“你还不乐意了,老娘这不是为了你好吗?” 顾德兴不敢说话了,他要是再说话,二婶只会越说越多,到时候就更丢脸了。 顾大贵扯了陈氏一把,道:“行了,最啰嗦的就是你。兴哥儿,你们赶紧走吧,这都耽误大半个时辰了,莫让尚秀才跟欧阳先生久等。” 要不是有这两位能人在,兴哥儿也考不上童生。 “走吧走吧。”陈氏摆摆手,催促着他们。 顾锦安几人听罢,朝着众人拱拱手,朝着前方走去。 等他们绕出村子的时候,二庆已经驾着骡车等在一片树林里,看见他们来后,朝他们喊道:“两位少爷,奴婢在这里。” “哈,大哥,是二庆。”程哥儿很快就跑到二庆面前,抬头问道:“二庆,是二姐让你来的?” 第1041章 跑不了 二庆点头:“嗯,小东家听说你们的事后,不放心你们再走着去,是让奴婢换了个骡车棚顶,这骡车没有顾家字样,奴婢又是生面孔,外人不容易发现,能把几位少爷安全送去镇上。” “二姐想得真周到。”程哥儿回头,朝着顾锦安他们招手:“大哥,你们快来,二姐让二庆来送我们了。” 顾锦安五人听罢,加快脚步,不多时就上了骡车。 顾锦安掀起车帘问二庆:“何大钱家的事儿,小鱼知道了吗?” 二庆道:“小东家已经知道了,让奴婢转告大少爷,何大钱跟他那个贵人兄弟都跑不了,您放心。” 小东家虽然没有露面,可该做的事儿却没少做,已经派冯进他们去抓人,何大钱的那个贵人兄弟也派人去查了。 听村里人说,那个贵人兄弟会来何大钱家过端午,如今离端午没几天了,想来那人已经到了田福县,所以顺利的话,两天就能找到那人,把何大钱家引出来的隐患一次解决了。 顾锦安听罢,这才放心,让二庆驾车离开。 路上遇到不少提着礼物、带着姑娘来大丰村的人,不过她们都没有认出顾家的骡车,顾锦安他们是顺利到了尚家村。 尚家村也有不少人家想要跟顾锦安结亲,是早就等着顾锦安来村里拜访尚秀才,一个个都堵在尚家村的路口等着。 顾锦安他们没有走村口,是由阿九带着绕过一大片农田,直接到了尚秀才家。 阿九是抹着头上的冷汗道:“可算是把你们带回来了,你们是不知道,自打河安府府衙的喜报送回田福县开始,那一天天是有多少人来尚家村,就想求见老爷,让老爷撮合你的亲事。”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做师父的可是能决定徒弟婚事的。 顾锦安笑了:“莫急,最多两天后就没人敢再来烦师父。” 阿九是个聪明的,听到这话问道:“安哥儿这是啥意思?莫不是你做了啥事儿?” 又想到他们今天来晚了,想来是遇到了啥事儿,而安哥儿会说这话,应该跟今天遇到的事情有关。 顾锦安没有瞒着,把他们被一群女人堵住的事儿说了。 阿九惊了:“这也太大胆了,根本就是不把自家姑娘当回事了。” 世人最在乎清白,姑娘家家的被传个闲话都要去跳井,这些妇人竟是带着自家的姑娘来生扑顾锦安,以为扑到了就能嫁给顾锦安?等最后不成了,吃苦受罪的可是自家姑娘啊。 不过…… “既然她们做了,那落得如今的下场也怪不了谁,你们没事就好。”阿九道。 顾锦安听到阿九这维护他的话,笑了,没有再说牛婆子他们的事儿,而是恭喜阿九:“听师父说,九哥跟桃子姐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我先给九哥道喜了,等到了喜日,定会送上一份贺礼。” 阿九跟桃子都是尚秀才家的下人,两人年纪相当,又在一起干活多年,心里都有彼此。尚秀才跟姜氏就给他们把亲事定下来了,八月就成亲。 说起这个,阿九脸红了,笑道:“我跟桃子都是下人,你算是尚家的半个主人,随便给些东西就成,不必送太好的贺礼。” 顾家出手历来大方,阿九说这话是生怕顾家破费。 顾锦安笑道:“九哥帮了我家不少,我们都记着呢,不用忌讳这些,到时候我家送什么你跟桃子姐就收什么便是。” 阿九听罢,心里暖得不行,是笑呵呵的把他们带到尚秀才的书房里。 顾锦安一看见尚秀才,立刻跪下,给尚秀才行了大礼:“徒弟拜谢师父的授业大恩,幸不辱命,考取府试。” 顾德兴、戚康明也跪下,给尚秀才行了大礼:“多谢尚先生的授业解惑之恩。” 要是没有尚秀才,不说戚康明,反正顾德兴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考上童生的。 顾庆粮、顾庆田虽然没有考过府试,却也受了尚秀才的教导,是跟着跪下,谢了尚秀才。 尚秀才早就在书房等着了,看见他们很是高兴,扶起他们道:“莫要如此,你们能考上是自己的本事,我不过是给你们解了几个难题罢了。” 说着,看向顾锦安,眼里全是欣慰,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安哥儿是个出息的,这辈子能有他这样的徒弟,算是值了。 又问道:“你们来迟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顾锦安听罢,又把牛婆子的事儿说了一遍。 尚秀才听罢,点头道:“你做得很好,这样一来,不出三天,十里八乡的妇人就不敢再带着姑娘去大丰村缠着你们。” 不过,尚秀才最感兴趣的还是村学的事儿:“你竟然想要给村里建村学,不错,这是能扬美名的事儿。” 因着老顾家的事儿,顾锦安的名声受了些影响,这个影响不会到此为止,会随着他越来越出息而越发严重。 所以建立村学,对他的名声很有帮助。 尚秀才又问了顾锦安很多关于村学的问题,顾锦安是细细的给他说了,最后还拜托尚秀才:“师父认识的读书人多,可否帮忙踅摸一个先生?束脩除了村里公田给一份以外,我家每年还会多给二十两银子跟四季衣裳。村学会专门建个院子给先生家居住,先生可以带着家眷来教学。” 顾锦安敬重读书人,知道很多教书先生的日子都过得清苦,所以愿意多给二十两银子的束脩,这对于如今的顾家来说,根本不算事儿。 尚秀才道:“成,我会帮你们找个好先生的。” “多谢师父。”顾锦安谢过尚秀才后,是起身道:“师父,咱们去见见客人吧,不能让客人久等了。” 尚秀才一愣,笑了起来,无奈的道:“原本是想推掉的,可这些都是尚家族里有本事的人,实在是不好推,辛苦你了。” 自打顾锦安考中府案首后,尚家族老们是集体上门,说了要见顾锦安的事儿,他是扛了几天,把不少无礼要求给拒绝后,这才同意族老们来。 顾锦安笑道:“师父说这些做什么,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他既拜了尚秀才为师,那尚秀才家的事儿就是他的事儿,他会把一些责任担起来,要是他考上府案首却不去见尚家族人,尚秀才一家在尚家村一定不会好过。 第1042章 尚老四 尚秀才听罢,心里是感动得不行,却没有多说,带着顾锦安他们去了前院客堂。 客堂里,尚里长已经带着十几个尚家族人等着,看见顾锦安是高兴得不行。 “安哥儿来了。”尚里长说着,对尚家族人道:“这就是文远的徒弟,咱们田福县的第一个府案首,顾家安哥儿。” “里长,各位尚家长辈们好,让你们久等了,实在是对不住。”顾锦安没有拿乔,是由尚秀才带着,一一给这十几个尚家族人行了礼。 他态度极好,完全是晚辈对长辈的恭敬样,让尚家人很是满意,甚至还有些得意,他们可是被府案首行过礼的人。 “文远,你这个徒弟收得好,可是给我们尚家长脸了。”坐在尚里长右手边的一名老人夸了尚秀才一句。 可刚夸完就问起顾锦安的婚事。 “安哥儿,虚岁二十了吧,听说亲事还没定下,这咋还不定亲啊?年岁太大了再定亲可不好。”老人是忧心忡忡的说着。 这位说话的老人是尚家族老之一,比尚里长的年纪还大,今年已经七十三岁,排行老二,人称尚二老太爷。 尚二老太爷指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四十多岁的男人道:“这是你尚家四伯,家里是行商事的,在江南、江淮、中州等地都有买卖。他家有个幺女,比你小些,模样脾气都是极好的,老头子见你们般配,今天就卖个老,撮合撮合你们两家的亲事。你要是觉得不错,咱们就口头上把婚事定下,过几天就让你父母上门提亲,如何?” 程哥儿是惊呆了,张着嘴巴,瞪着眼睛看着尚二老太爷,这位老爷爷您没病吧?我大哥是你孙子吗?你是哪来的底气,像皇帝一样做主我大哥的婚事?向老天爷借的胆子吗?! 戚康明他们也震惊了,尚二老太爷还真是老实不客气,一上来就说媒,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尚里长愣住了,看向尚二老太爷:“二哥你怎么突然说这事儿?” 来之前他明明跟他们说过,不要提顾锦安的婚事,顾锦安早就说过了,要专心考功名,这几年不会说亲。 可他没想到啊,自己竟然被摆了一道。 尚二老太爷无所谓的道:“老五啊,这年纪到了就该成亲,我也是为了顾案首好,难道好心说媒也有错?” 有错,当然有错,你凭什么给顾锦安说媒! 尚秀才已经气得发抖,果然又是要给安哥儿说亲,可你说就说了,为何说的是尚老四家? 尚老四说是行商,可他的买卖很多都是见不得人的,早年更是靠着贩卖娼妇发家。 没错,就是贩卖娼妇,把江南那些过了二十五岁,年华不再或者身体有病的花娘带去中州,在中州卖身赚钱。 江南花娘漂亮,虽然已经二三十岁,可到了中州还是很吃香,尚老四因此赚了不少银子,是靠着这样才发家,开起铺子来的。 不过尚老四说过,这买卖他家是早就不做了的,可尚秀才却听到一些传闻,说尚老四见这营生赚钱,是继续让下人做,只是自家不亲自出面而已。 还有尚老四的那个幺女,虽然是记在正妻名下的,可有传言那个姑娘是一个花娘所生。 安哥儿一个家世清白的读书人,还是田福县的第一个府案首,前程似锦的,尚老四竟然敢让他娶个娼妇之女! 尚秀才是忍不住了,脱口而出:“滚,滚出我家!” 尚老四一听,脸色一黑,不看尚秀才,而是看着尚二老太爷。 尚二老太爷是啪一声,拍了桌子,骂道:“文远,咱们尚家是最讲规矩的,老四可是你族兄,你就这么对族兄说话?赶紧赔礼道歉!” 又意有所指的警告一句:“不要以为你教出个府案首的徒弟就能猖狂,大楚的府案首多了,能不能有出息还得看个几十年呢。” 尚秀才冷笑:“就算安哥儿这辈子只是个童生,也不可能娶尚老四的幺女,他那个幺女是什么货色,你们很清楚。一个娼妇生的假嫡女,也想要说给好人家的子弟,您老要是觉得尚老四的幺女好,那就说给您的外孙去,安哥儿不要!” 尚秀才因着没有儿子,往常对尚家人都是客气的,轻易不会跟尚家人起冲突,可尚老四太过分,他不得不撕破脸。 尚二老太爷气得发抖,没想到尚文远敢这么对他说话,哆嗦着道:“竖子,老夫乃是你的长辈,尔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老夫要开祠堂,动家法……” 尚秀才打断尚二老太爷的话:“我说的有什么错?不是您老说尚老四的幺女不错吗?既是个好的,那晚辈让给您家的外孙有何不对?” 尚二老太爷被噎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是气得更狠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尚文远你住口!”尚老四脸色都绿了,当着尚家最有本事的十几个族人的面,尚文远竟然敢说出他幺女是娼妇之女的事儿,简直就是把他的脸面往地上踩。 “尚文远,二叔是整个尚家辈分最高的老人,你一个晚辈,还是个绝户,怎能这般跟长辈说话?你就不怕因此惹怒尚家族人,以后不给你女儿撑腰吗?!” 呵,他的幺女是娼妇生的又如何?总比尚元元好吧,尚元元没有兄弟护持,就是个孤女,尚文远想要女儿好过,就得奉承着族里人,不然以后等他死了,有尚元元受的。 尚里长听到这话也拍了桌子,指着尚老四道:“住口,尚老四,你这话是啥意思?一回来就想威胁同族兄弟吗?” 文远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堂侄儿,尚二老太爷想要倚老卖老可以,可尚老四当面羞辱文远他就忍不了了。 顾锦安也忍不了,是看向尚老四,道:“尚泰安,尚家村人,族中排行老四,年四十有六,在外行走用过的是姚大安、陶文谦、乾哥等化名。家里在县城有个杂货铺,在湖康县有个酒铺,看着是正经生意,背地里却还做着卖娼的买卖……” “住口!”尚老四惊了,指着顾锦安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做的可都是正经生意。” 第1043章 畜生买卖 “正经生意?”顾锦安笑了:“你家做的到底是什么买卖,你心里很清楚。” 尚老四听到这话,吓得不轻,顾锦安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他家做的生意有问题? 顾锦安见他脸色变了,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道:“你猜的一点没错,所以你最好放老实点,对我师父尊敬些,不然我可不保证你什么时候就得去蹲大牢。” “蹲大牢?”尚十六听罢,惊得站起身,问顾锦安:“安哥儿,你这话是啥意思,莫不是尚老四在外做了啥恶事?” 大楚是连坐制,要是族人犯法,全族人都有可能被连坐。 尚老四赶忙道:“十六,你别听他胡说,我在外做的都是清白规矩的买卖,从未做过什么恶事。” “是吗?”顾锦安笑得很是和煦,问尚老四:“让人故意散播流言,坏良家妇人的名声,等妇人被夫家休弃后,再把无助的妇人骗去做娼,这也是清白买卖?” 尚老四是吓得腿都软了,顾锦安知道,他竟然真的知道!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儿他都是在外地做的,还是请当地混子做的,田福县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 顾锦安会知道这些事儿,是明白自己考上府案首后,尚家定会有人打他的主意。为了不让尚秀才为难,他是提前查了几个尚家的刺头,是每一个都查出了点事儿来。 而这些刺头里,做坏事最多的就是尚老四。 尚老四是真大胆,用这样的手段在江南、江淮两地祸害了不少良家妇人,把好好的良家妇人变成了娼妇。 尚里长快气晕了,哐当一声,砸了一个茶碗,怒问尚老四:“老四,安哥儿说得可是真的?你当真用计祸害良家妇人,让良家妇人做了娼妇?!” 这可是触犯刑律的事儿,要是尚老四真的做了,整个尚家都要连坐。 尚老四根本不可能承认,这事儿要是认了,他家就完了,是立刻否认:“没有,族长您别听顾锦安胡说,我没做过这样的恶事,我在外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又道:“族长,我早年为了发家,是做过贩卖娼妇的事儿,可我卖的都是楼子里过了年纪的花娘,不犯法啊。我真的改过了,早就不做这些生意了。” 尚老四是着急忙慌的跟尚里长解释着,又看向顾锦安,道:“你是堂堂府案首,理应知道不可血口喷人的道理,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没证据就乱说,实在是不应该。” 尚老四用长辈的口气教训完顾锦安后,又放软语气道:“顾案首,我对你没有任何坏心思,就是见你有出息,想把家里的幺女许给你……她虽然是下人所生,却是记在正妻名下的……你要是不乐意,就当我啥也没说过,这事儿过去了吧。” 顾家的豆制品、调味香料皆是能换来大钱的营生,尚老四是早就眼红得不行,只是一直找不到法子夺取顾家的营生。 这回听说顾锦安考上府案首后,是立刻行动起来,赶忙回村,给了尚二老太爷三百两银子,让他帮忙撮合自家幺女跟顾锦安的婚事。 只要亲事成了,那他想要做顾家的生意就好说多了。 可他没想到顾锦安这么可怕,不仅不答应,还把他家做过的恶事给查了出来,并抖了出来。 尚老四怕坐牢,这才立马服软,说亲事算了。 可顾锦安笑了,他既然把这事儿说出来了,就不会轻易算了。 他没有跟尚老四废话,直接从袖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尚里长:“里长跟诸位尚家长辈们看看吧。” “这是什么东西?你拿来。”尚老四一慌,想要去抢,被顾锦安给一脚踹倒。 砰一声,尚老四摔倒在地,身上贵重的锦缎衣服挂到桌腿,直接被撕开一个口子,还被戴着的金饰给戳到手,疼得不行。 尚十六比较年轻,手快地拿过信,递给尚里长:“族长,您老赶紧看看。” 其他尚家人也急忙围拢过来,就连尚二老太爷也伸长脖子往这边看,生怕尚老四的事儿是真的。 尚里长急忙拿过信封,拆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封血书,以及一块尚家子弟的玉佩。 尚家虽然是在乡下,可祖上也是富贵过的,先祖受狂士之风的影响,爱学那世家豪族,做个玉佩。 后来尚家人穷了,不过有些在外讨生活的子弟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也会问族里要尚家章纹去打玉佩,承个先祖遗风的同时,外出行走或是派人归家的时候,也能有玉佩做凭证。 尚老四家以前穷,有钱后想要耍个威风,特地回村里要了尚家章纹,打了几枚玉佩。 这些玉佩都是在族里有记录的,这事儿还是尚里长亲手办的,因此他端详那玉佩一会儿就认出这是真的,就是尚老四用尚家章纹打的玉佩。 而那封血书是一个叫莲心的妇人写的,不过两张纸,几百字,就把自己如何因为莫须有的流言被夫家休妻,又是如何被外地鳏夫所骗,跟着鳏夫回家后,被用刑,又被用整个娘家人的名声做威胁,让她不得不沦为娼妇接客的屈辱史给写了下来。 当真是字字泣泪啊。 尚里长看见这封血书,差点疯了,揪着尚老四厮打着:“畜生,你这个畜生,你怎能做这样的勾当?你是把整个尚家都给害了啊!” 尚老四说自己在外做生意,运气好发了家,挣下不菲家业,这二十几年是在村里出尽了风头,每次回村都被许多尚家人簇拥奉承,就连他这个里长也觉得他有出息,很是给他面子。 怎知这个畜生竟是骗他们,在外做的都是些丧尽天良的生意。要是事发,他们尚家全族都别想逃! 尚老四是瘫坐在地,死都没想到顾锦安手里会有证据,但他不能承认,是喊道:“族长、二叔、诸位同族兄弟们,这封血书是假的,顾锦安血口喷人,他想要害我,想要害我们整个尚家!” 顾锦安笑了:“我要是想要害尚家,就不会把这些证据给尚家,会直接送到府城衙门,交给知府大人。这样的大案,可是能给知府大人换来不少功劳,也能给我换来好名声的。” 第1044章 你运气不好 所以他能瞒下来,先跟尚家人说,当真是为了尚家着想了。 而他查到尚老四在外做这些勾搭的时候,也是吓得不轻。他只是想查查尚家刺头们的底,等去尚家拜访的时候,好有理由来拒绝尚家人的提亲,没成想却查到这样的大案,当真是无奈。 尚十六已经对着顾锦安作揖道谢:“安哥儿,十六叔谢谢你,你这是救了尚家全族啊。” 其他尚家人都不傻,见尚老四出了这样的恶事,不敢再跟他为伍,立刻对顾锦安道谢。 最后求他:“安哥儿,这事关整个尚家的生死,还请你们先保密,莫要说出去,等尚家族里商议过后再说。” 大楚的宗族势力强大,很多村里出了丑事,都是悄悄开祠堂把做了恶事的人给解决掉,不会报官,尚家人比较倾向这个做法。 顾锦安听得皱起眉头,看向尚里长,道:“里长,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只有大义灭亲才能有活路。” 尚里长还懵着,听到这话惊了,他知道顾锦安说得对,可是:“要是大义灭亲,尚家的名声可就完了。” 而悄悄解决却能保住尚家的名声,让大家当做这事儿没有发生过。 尚秀才也被这事儿惊得不轻,可他知道不能瞒着,立刻对尚里长道:“叔,是名声重要还是全族人的性命重要?等别人查出来的时候,咱们尚家不仅名声没了,连命都会没了。” 尚老四听罢,起身冲了过来,想要抢夺那封血书跟玉佩,结果又被顾锦安给打倒。 砰一声,顾锦安一脚踩在尚老四的背上,道:“别浪费力气了,你完了。” “顾锦安,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尚老四目呲欲裂,瞪视着顾锦安:“你这样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这个报应指的其实是尚老四家的报复。 顾锦安笑了:“今天已经跟你撕破脸,就算我放过你,你回去后,会不想法子报仇?既然你怎么都会报仇,那我为何要放过你?直接把你绳之以法不是更好。” 尚老四能做出这种骗良为娼的事儿,就是一条十足的毒蛇,能打死毒蛇的时候就要打死,把毒蛇放走,傻子才这么做。 他顾锦安不是傻子,聪明着呢。 尚老四噎住了,确实,他是个记仇的,只要这次能安全脱身,他定要顾家付出代价,可他还算聪明,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穿后,开始装可怜,对尚里长道:“族长叔,侄儿当真是被冤枉的,您可不能听信外人的一面之词,害了本家侄儿啊。” 又哭着道:“尚家祖训,尚家人不可帮着外人谋害尚家子弟,您老可要为我做主啊。” 言下之意,顾锦安是外人,要是尚里长听信顾锦安的话,那就是犯了祖训,帮着外人来对付他。 尚里长年纪大了,最近几年比较心软,可既然能做里长、族长,就不是个蠢货,见尚老四还在狡辩,直接抄起一个茶碗,砸向尚老四。 砰一声,尚老四的手臂被砸得生疼,惨叫了一声。 尚里长骂道:“你个畜生,有证据的事儿你还敢狡辩,你当真以为族里是吃素的?这些证据是真是假,只要找族里人去查查就能知道……都不用查,把你的几个儿子跟你那些婆娘抓来打上一顿,他们就会把你做下的恶事给抖出来!” 尚老四赚了银子后,开始学富家老爷,过着三妻四妾的日子,他的那些妾室,很多都是花娘,连如今的那个媳妇也不是个好的。 尚老四知道自己家里人是什么德性,听罢是心下一慌,可他依然狡辩道:“族长叔,我是尚家子弟,您老要相信我。” 顾锦安还要赶去镇上拜见欧阳先生,没空为尚老四的事儿浪费太多时间,见尚老四抵死不认,又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尚里长:“里长,这是尚老四这些年祸害过的良家妇人名单,以及他私窑的所在地。您老只要让尚家人往这些地方去查一遍,什么证据都能得到。” 尚里长听到这话,立刻接过册子,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名字,有的还写着所遭遇的惨事后,是眼前一黑,往后倒去。 顾锦安眼疾手快的拽住尚里长,把他扶住,对程哥儿道:“快把臭药拿出来给里长闻。” 程哥儿立马从顾锦安的腰间解下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一瓶臭药,打开后放在尚里长的鼻尖,让尚里长嗅了嗅,尚里长就被臭醒了。 尚里长是呼呼地喘着气,惨白着一张脸,指着尚老四骂道:“畜生,你个畜生……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尚里长骂完这话,眼泪就掉了下来,他尚家世代的声誉啊,就这么被个畜生给毁了。 尚老四听见顾锦安的话,再看向那本册子,彻底被吓住了,像看怪物似的看着顾锦安:“你到底是什么人?一个乡下小子,怎么有本事去查这些事儿?你哪来的人手?!” 顾锦安道:“我哪来的人手你就不用管了,只要知道你要完了就成。” 他家这几年是一直在买人,一直在训人,是训出冯进他们一批有着斥候本领的下人,而三郎也养着一批人,他们想要查尚家几个刺头,那是易如反掌。 又笑道:“这事儿说来是你运气不好,我原本只是想查尚家的几个刺头,让这些刺头不能再为难我师父。可你偏偏要送上门来,又是逼婚又是骂我师父的,我要是再放过你,我还是人吗?” 顾锦安的话,让尚老四绝望的同时,也让尚家其他人醒过神来,是赶忙对尚秀才道:“文远啊,你别误会,我们可不是尚老四,从来没有因为你家无后而有其他想法。” 尚二老太爷也赶忙说道:“文远,老夫虽然对你严厉,偶有不好之言,可老夫对你家没有任何坏心,只是想鞭策你,让你再下场考举人,或者纳妾生个儿子罢了。” 又指着尚老四道:“今天把老四带来,也是被他所骗,不然老夫怎么可能把这样的畜生带进你家门?” 这话说的,顾锦安是很不给面子的冷笑出声:“呵!” 第1045章 伤人 尚二老太爷听到这声冷笑,老脸通红,再也待不下去,对尚里长道:“尚老四带了几个下人回来,不能让他们跑了,我带人去抓他们,这里的事儿交给你了。” 言罢,带着自家儿子,匆匆跑了。 尚里长被恶心到了,朝着尚二老太爷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回头吩咐尚十六他们:“把尚老四捆了,堵住嘴巴,不能让他咬舌自尽。” “是。”尚十六他们恨死了尚老四,是一拥而上,想要抓住尚老四,可尚老四在外行走,竟然会点拳脚,身上还带了刀子,是立刻抽出刀子,嗖嗖几下,伤了尚十六跟另外两个尚家男人。 尚家人全都惊了,看着尚老四那带血的刀子,以及脸上的狠劲,是彻底相信尚老四在外不是啥好人。 “里长,咋办?”尚家人惜命,见尚老四有刀子,是不敢再上。 尚老四见他们怕了,立刻猖狂起来,笑道:“哈哈,一群怂货,还想来抓老子,你们知道老子……” 话没说完,就听砰砰两声,顾锦安打出两个铁块,把尚老四击倒在地。 “快抓住他。”戚康明说了一声,率先冲了上去,顾庆粮、顾庆田、顾德兴跟着冲上,四人合伙抓住尚老四。 程哥儿给他们递绳子:“明表哥,给。” 戚康明接过绳子,几下就把尚老四给捆住了。 尚老四被捆,却还是没有放弃挣扎,朝着在场的尚家人道:“你们不能抓我,要是我有个好歹,尚家所有人都不能好过!你们不要傻了,放了我,当做这事儿没发生过,尚家才能继续在乡里过下去,要不然……唔唔唔!” 程哥儿是拿了一团粗麻布,塞进尚老四的嘴里,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又嫌弃的看着尚老四道:“你真吵,在别人家里不能这样大声喧哗不知道吗?哼!” 最后踹了尚老四一脚,把尚老四踹得差点吐血,这才来到顾锦安身后,乖乖站好。 尚老四气得不轻,忍着身上的痛楚,怒瞪着程哥儿,臭小子,给他等着,要是他不死,有你受的! 接着目光一转,又狠狠瞪着尚六老太爷。 尚六老太爷是尚家几个族老里胆子最小,最爱和稀泥的,他把尚老四的那些话听进去了,如今很是害怕,对尚里长道:“五哥,这事儿太大了,要是报官,咱们尚家就完了……为了尚家的子孙,还是私了吧?” 又道:“老四已经被咱们抓住,只要咱们私下里处决了他,再把他那些生意给毁了,放了那些受害的妇人,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尚六老太爷想把这事儿给做得无声无息的,不想报官让尚家没脸,可尚秀才不同意。 “不成。”尚秀才道:“我已经说过了,比起丢脸,族人的性命更重要。尚老四做下的恶事只要不挑明,这个毒疮就会一直在,一旦被人知道,到时候就是全族丢脸丢命的大事儿。” 尚秀才看向尚里长,撩起衣摆,对着他跪下:“堂叔,我的意思是公了,最好今天就报官。要是堂叔同意私了,那这个村子侄儿也没有什么好待的了,会立即搬去县城,以后除了我爹娘的生死忌日,不会再回来。” 又看向在场的尚家族人,加上一句:“元元也不会再回来,姜家那边很疼她,大不了我死前把她过继到姜家去,到时候她就有一群哥哥给她撑腰,不怕谁!尚家这边的产业,我会一并卖掉,谁也占不到好处!” 这话一出,在场的尚家人全都吓得不轻,有几个跟尚秀才同辈份,却年长于他的人道:“你这是啥意思?是觉得族里人想谋夺你的家产,要把家产连同女儿都送给姜家吗?” 尚秀才:“对!” 尚家人惊了:“你,你怎敢如此?尚家人还没死绝呢?你就想把女儿送给姜家,你这是背祖叛宗!” 尚秀才冷笑道:“祖宗的事儿,等我死了自会下去跟他们请罪,可我不能让自己的女儿继续受委屈!” 顾锦安走了过来,把尚秀才扶起来,道:“师父,别跟他们废话,有些人就是蠢,总以为别人离了族人会活不下去。这只要有本事的,离了族人还能过得好些。唯一不舒坦的就是那些得不到好处的人。” 这话说得,好几个尚家人都红了脸,指着顾锦安道:“你别猖狂。” 顾锦安笑了:“猖狂的是你们,尚里长不止一次说过,谁也不能因为我师父无后而打他家的主意,可你们就是不听,屡次想要夺了师父的家产,你们想欺负绝户是吧?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要是谁敢欺负我师父家,你们最好保佑我顾锦安这辈子都没出息,否则我会让你们所有人生不如死!” “安哥儿住口!”尚秀才吓得脸都白了,安哥儿还要考科举,说出这般威胁的话,要是被传出去,他名声就完了。 顾锦安道:“师父不用担心。” 今天的事儿,涉及到尚老四的案子,而尚家人怕死,他们在这里说的话,不会传出去,即使有人想传出去,尚里长也不会答应。 尚里长能做这么久的里长,就不是傻子,经过尚老四的事儿,他这次一定会动手收拾族里那些刺头。 果然,尚里长开口了,对尚秀才道:“文远,你是咱们尚家村最有出息的子弟,且你是我的亲堂侄,我还没死呢,谁要是敢欺负你家,让你家离开村子,那他全家也别想在村里过了!” 尚里长是当真气到了,这几年他老了,开始心软,没有下死力气来管教尚家子弟,他们竟然就开始猖狂了,还敢当着他的面欺负文远,那就别怪他无情! 还有文远…… 说起这孩子尚里长就难受,原本是尚家最有出息的子弟,却因为不想纳妾,就这么没了可继承香火的儿子。 这几十年来,堂兄逼过他无数次,他就是不纳妾生子,说什么不会因为一个妾室毁了自己的家,把堂兄夫妻气得不行。 被逼急了,他就带着姜氏搬去县城住,先前十年都不回村。 堂兄夫妻过世后,他也逼过几回,可文远就是不从。 第1046章 偏袒 尚里长知道他的脾气,见他快四十岁了,也不想再劝了,就想让他在村里住着,多跟村里的子弟相处,处出感情来了,以后家里有事儿,尚家子弟才会热心的帮他家。 可事与愿违,总是有些眼红文远家的混球,给文远添堵。 “安哥儿,你家可要办流水席?”尚里长突然问顾锦安。 顾锦安摇头:“这次不办,县令大人说了,让我们几个专心读书,等过了院试,成了秀才再办不迟。” 尚里长听得点头:“这样也好,等中了秀才再办会更风光。” 尚里长看向尚秀才,道:“文远,你们不是跟欧阳先生说好了,要去镇上拜访吗?赶紧去吧。拜访欧阳先生后,就去你岳家住一段时间,反正安哥儿家不办流水席了,你这个师父也没啥事儿。” “族长叔,这种时候您怎么能让文远走?”尚老十很是恼火,族长分明就是偏袒尚文远,不想让他蹚这趟浑水,让他去岳父家暂避。 呵,果然是亲堂侄,就是比他们这些隔了几房的族侄要亲,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偏袒了! 尚里长闻言,看了尚老十一眼,突然拿起桌上的一盘点心,朝着尚老十砸过去。 尚老十惊了,赶忙躲开,那盘点心是擦着尚老十的耳朵砸在地上,哐当一声,碎成好几瓣。 尚里长拍着桌子,冷笑道:“不服是不是?不服就带着你全家滚出尚家村!” 又道:“别以为你娶了个好媳妇,家里多了两个铺子就觉得自己本事了,我告诉你,想要跟老头子唱反调,等你家出了官身再说,不然就憋着!” 尚老十听罢,脸色都绿了,没想到尚里长会这么不留情面,拿他开刀。 尚六老太爷见状,明白尚里长是又强硬起来了。想起年轻那会儿,尚里长的手段,他是打了个哆嗦,不敢再说啥不同意的话,而是出来和稀泥:“老十,你个竖子,怎么跟族长说话的?五哥是族长,族里的事情该怎么做由五哥说了算,你一个晚辈,再敢在这里喧哗,我们这些老头子就对你用家法!” 又对着尚秀才笑道:“文远啊,姜氏跟元元都在姜家,你合该去看看她们,族里的事儿不用费心,有我们这里老家伙在呢,出不了差错。” 尚里长看着尚六老太爷那谄媚的模样,心下冷笑,老六还是这个鬼德行,吃硬不吃软的。既如此,那他以后也别给他面子了,该教训就教训,免得这老小子总是倚老卖老。 还有二哥尚有福…… “老头子劝你们一句,不要学尚有福,他是熬了七十年熬出来的,你们才多大年纪?”尚里长盯着在场的尚家人道:“就算你们熬到七十岁,这尚家族长的位置还是我这一支的,只要我这一支不倒,你们就别想分文远家的家产。都给老头子记住了,谁再敢欺负文远家,尚十三就是你们的下场!” 尚十三是尚秀月的爹,因着利用女儿尚秀月欺负尚元元,试探尚秀才夫妻底线,好谋夺尚秀才家家产的事儿,被出族了 这事儿在尚家村闹得不小,让很多家境一般的尚家人不敢再打尚秀才家家产的主意。 不过像尚老十、尚二老太爷这样有些家底,有着下人伺候的人家,还是不愿意放弃,觉得自家有钱,欺负尚文远也没啥,他还真能跟他们拼命不成? 可尚里长这回明显是连尚二老太爷都要整治,所以尚老十听见尚里长说出尚二老太爷的名字后,已经怕了,往后退了两步,站了回去。 尚里长见状,冷哼一声,脸色缓和不少,对尚秀才道:“文远,带着安哥儿去收拾东西吧,等堂叔给你送信后再回来。这回堂叔会把所有事情都解决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尚秀才听罢,红了眼眶,他知道尚里长一直很忧心他无后的事儿,逼着他回村里住,逼着他教导尚家子弟,也是生怕尚家子弟跟他不亲,以后他家有事儿,尚家人不帮他。 这回让他避开也是为了他好,是再次跪下,给尚里长行了大礼。 尚里长没有多待,把他扶起来后,对尚十六道:“把尚老四押去族中私牢关着。” “是。”尚十六应着,押着尚老四走了。 尚里长也带着其他尚家人离开,不过离开之前,是对顾锦安道:“安哥儿,你对尚家全族有恩,老头子多谢你了。” 要不是有安哥儿在,他们不可能知道尚老四的事儿。一旦尚老四的事儿突然被爆出来,他们尚家是连一点点补救都做不了。 顾锦安道:“里长无须言谢,我是师父的徒弟,师父是尚家人,我就不会看着尚家有难而不帮。” 尚里长听罢,笑了起来,安哥儿能说这话,就表示心里是向着尚家的,那他也没什么可愁的了。 尚里长他们走后,尚秀才对顾锦安他们道:“走吧,去镇上,莫让欧阳先生久等了。” 尚秀才并没有收拾东西,只让阿九备车,大家伙坐着尚家的骡车离开。 顾德兴道:“先生,您不去县里吗?” 这事儿原本他不该过问的,可尚家那些人太凶了,要是先生留在村里,估摸着会被尚家人责怪,说一切都是他的徒弟闹出来的,非要公了让尚家丢脸。 顾德兴出生在村长家,很是知道做村长的都喜欢和稀泥,一般村里、族里出了事儿,为了面子都是私下解决的。去官府报官,那叫丢人,是会被村里人骂的。 尚秀才道:“堂叔年纪大了,我不能让他帮我把所有事儿都扛下来,今天还会回村,陪着堂叔把尚老四的事儿给解决了。” 毕竟是事关尚家全族的大事,他是尚家人,不能真的甩手不管。 且堂叔是真的疼他,又是他本家仅剩下的最亲的长辈,六十好几了,他不能看着堂叔操劳而不帮忙。 顾锦安是支持尚秀才的,说道:“师父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人手什么的,家里有。” 尚秀才笑道:“不用,人手尚家有些,实在不行还能去岳父家借,你好好读书,别掺和这事儿。” 第1047章 装死 虽然安哥儿是一片好心,可尚家有些人不一定领情,他不希望安哥儿受委屈。 至于安哥儿家养的那些人手,尚秀才是知道的,却没有多问。 安哥儿以后要做官,手底下就得有些得力的人,不然可是会吃大亏的……很多农家子做官后会无声无息的死在任上,就是因为手里没人,被人给害了。 顾锦安听罢,应了一声好,师徒俩说起其他的事儿。 尚家村离镇上很近,一刻钟后,他们就到了镇上,又生怕镇上的人看见顾锦安,要闹出事儿来,就走了后门,从后门进了欧阳家。 开门的除了欧阳先生的下人外,还有泽子。 泽子把礼物送去尚家后就赶来镇上,如今已经把礼物送完,正在等着顾锦安:“少爷,尚先生。” 顾锦安点点头,对尚家的下人道:“阿松哥,我们来晚了,欧阳先生没生气吧?” 阿松笑道:“没有,老爷正在给郑少爷、旺哥儿、发哥儿他们上课,要等会儿才能见你们。” 又看向程哥儿:“老爷交代了,你要是来了就去学堂。” “诶,我这就去。”程哥儿去了一趟府城,耽误了两个月的功课,可不能再耽误了,跟顾锦安他们挥挥手后,小跑着去了前院学堂。 阿松则是把顾锦安他们带去了书房,让他们在里面等着。 欧阳先生是个很尽责的人,虽然说了不可能一直留下来教导程哥儿,但他开始教导程哥儿他们后,就没再离开过庆福镇。 顾德旺对此很是有些怨念。 他不想念书啊,为了能不去上学,他问过欧阳先生:“先生,您不是说自己会偶尔离开去游历,不会一直待在这里教我们吗?这都跨年好几个月了,您咋还不走?” 欧阳先生是眼皮一掀,瞅着他道:“知道你不想读书,为了让你成才,所以老夫决定不走了,就盯着你。” 顾德旺当时就惊呆了,差点哭了,苦哈哈的道:“先生误会了,学生没有不想读书,而是明白自己不是读书的料,觉得念再多的书都不可能考上功名,这才想让先生去做自己的事儿。您是大儒,是属于天下学子的,千万不要为了我们这些朽木浪费时间。” 我只喜欢赚钱啊,你不去游历,我哪来的时间赚钱? 等再过几年他年纪大了可是要娶媳妇的,他老娘把钱把得那么厉害,他要是不去赚钱,以后媳妇想买个头花都不成。 顾德旺觉得,身为男子汉,就该有银子,可以随时拿出银子给自己媳妇买好东西,可不能像他爹那样,想要给他娘买个东西还得先问他娘要钱,这买来还有啥惊喜? 欧阳先生道:“你还知道用朽木这词儿,那就值得教。” 顾德旺的脸色绿了,问道:“先生,您老是不是故意的?” 欧阳先生是一点不掩饰:“对啊,就是故意逼着你念书,让你没工夫去赚钱。” 顾德旺哭了:“先生,银子很重要的,不赚钱以后连肉都吃不上。再说了,您咋说话不算话?早前都说好了,不会一直教我们,要去游历,您这是出尔反尔,很没诚信!” 又道:“且您为啥一定要盯着我们念书?我家才给您一点束脩,连您的一壶酒钱都不够,这么亏本的买卖,您还做的这么尽心,我都看不下去了!” 您可长点心吧,一点束脩而已,随便教教就成了,该出去玩就出去玩啊。 欧阳先生瞅着他道:“跟银子没啥关系。” 欧阳先生感叹,老夫这用词都被你们给带歪了。 顾德旺听得眼睛一亮,赶忙问道:“那跟啥有关系?您告诉我。” 我马上改,让您不用一直留在这里教我们。 欧阳先生看穿他的心思,笑了:“是因为你们要是不考上功名,会连累老夫的名声。老夫怎么说也是大楚名人,要是让人知道我的学生竟然连个进士都考不上,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 “啥?还要考上进士!”顾德旺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痛心疾首的道:“我娘就想我们考上个秀才,您还给我们拔高了两级,得考上进士才行!” 顾德旺是泪流满面啊,大呼自己上当了,因此这段时间一上课就跟死了一样,是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程哥儿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情景。 他给欧阳先生行礼问安后,冲着郑清眨了眨眼,坐回自己的位置,戳戳顾德旺,问道:“德旺哥,你咋了?” 顾德旺闷声闷气的道:“别理我,让我死。” 程哥儿笑了,没有再问,也没有担心,二姐说过,德旺哥是个二哈,就算遇到再难过的事儿,他也不会去死的。 “哦,那你继续趴着吧。”程哥儿说着,拿出自己这段时间做的功课,递给欧阳先生:“先生,这是学生做的功课,您请过目。” 顾德旺:“……” 傻子,都请假去府城了还做功课,怎么就这么喜欢读书? 欧阳先生接过程哥儿做的功课,粗略看了看,道:“不错,这些功课是你大哥给出的?” 程哥儿点头:“嗯,都是大哥出的,不过尚叔叔会做指点,帮忙改改。” 欧阳先生很是满意,顾锦安是个务实的,给程哥儿出的功课里不但有书本上的知识,还有务农、经商、税收、刑律方面的,很是全面。 “回去坐着吧,等老夫看完后,自会找你说。”欧阳先生说着,还瞥了装死的顾德旺一眼,仿佛在说,你看看程哥儿,再瞅瞅你?没用的东西! “嗯,有劳先生了。”程哥儿作揖谢过欧阳先生后,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刚坐下,顾德旺就弹了起来,视死如归般道:“老头,我要退学!” 欧阳先生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死了几天就想出这么个蠢办法?老夫告诉你,不可能。我欧阳浒教导的学生竟然跟我退学,传出去,还怎么在大楚立足?这比你考不上功名更让老夫丢脸。” 想退学,没门。 顾德旺听罢,快气死了,为什么欧阳老头就是不肯放过他? “我根本就考不上进士,这辈子都不可能考上的,您老就别指望我。”顾德旺破罐子破摔,很是无赖的道。 第1048章 谁熬死谁? 顾德发看了自家老哥一眼,又收回目光。 哥哥真傻,还没看出来吗?欧阳先生是你越是不学,他就越要让你学,跟老头唱反调是给老头找乐子。 果然,欧阳先生笑道:“一辈子考不上那就考一辈子。” 顾德旺听得想撞墙,这老头太难缠了。 少顷,他瞅瞅欧阳先生那张老脸,呲着牙道:“您老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跟我熬一辈子,怕是不行啊。” 欧阳先生不甘示弱:“老夫的身体不错,欧阳家的人历来长寿,活个八十岁不成问题,你就等着吧。” 所以你小子想要熬死老夫了就不学,做梦去吧! 顾德旺听罢,伸手算着欧阳先生的年纪,是惊到破音:“这还有二十来年啊!” 二十来年后,他都快四十了,要是跟镇上甘明子他爹一样命短的话,都能死好几年了。 他是想熬死欧阳老头的,可如今到底是谁熬死谁啊? 顾德旺再次绝望了,又趴回桌上装死。 程哥儿看了一回热闹,总算明白顾德旺为啥会这样了,是对他道:“德旺哥,你就死心吧,与其死撑着跟欧阳爷爷斗法,不如好好念书,没准念个几年就能考上功名了。你看看德兴哥,以前很多人都说他考不上功名,如今不是考上童生了,还很有可能会考上秀才呢。” 顾德旺是捂着耳朵,装作听不见。 程哥儿又道:“再说了,念书跟赚钱一点冲突都没有,德旺哥可以一边念书一边赚银子啊。” 接着把吕柏写话本子赚钱的事儿,告诉顾德旺。 顾德旺一听,惊得差点跳起来:“啥,一个话本子就能赚到几十两银子?” 程哥儿点头:“嗯,故事好的话,能有三十两呢。虽说德旺哥不会写话本子,可德旺哥可以做其他买卖啊。”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换个法子,两件大事就能一起做下来了。 顾德旺听罢,终于高兴起来,对欧阳先生道:“老头,不跟你犟了,等着,等我赚了大钱,给你送一车火腿,让你吃个够!” 欧阳先生冷笑道:“你可以继续犟,老夫刚好想到法子收拾你了。” 顾德旺一听,是庆幸不已,好险,幸亏他醒悟得快,不然一定会被老头整死。 他是立刻拿出课本,坐得笔直,开始装用功。 欧阳先生看了他一眼,道:“欠了五天的功课,明天交,敢不交,功课翻倍,再告诉你娘,让她打你两顿,再扣掉你的肉菜,让你一个月没肉吃。” “一定交,别告诉我娘!”顾德旺逃荒的时候饿伤了,最喜欢吃肉,要是一个月不吃肉,他会疯的。 欧阳先生冷哼一声,不搭理顾德旺,可今天出的功课却是顾德旺最讨厌的抄写,要抄的还是周朝大儒的讨夷贼檄。那讨夷贼檄不但长,还都是些难写的字,且要抄十遍,再加上欠下的功课,能把他给整废咯。 顾德旺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可为了吃肉,他不得不埋头苦干,都没敢跟着去书房见顾锦安他们。 欧阳先生见他老实了,满意的去了书房,见顾锦安他们。 “学生拜谢欧阳先生,多谢欧阳先生的指点之恩。”顾锦安五人看见欧阳先生,是立刻给他跪下,谢过了他。 欧阳先生虽然是大儒,却没有一点迂腐,指点顾锦安他们的时候,全是往可能会考的地方指点,因此顾德兴才能考上童生。 欧阳先生道:“不过是给你们指点几句,火腿早就把这点功劳给抵了,赶紧起来吧。” 欧阳先生并没有问顾锦安他们关于府试的事儿,都考完了,还有啥好问的,而是问起他们在府城的见闻:“听程哥儿说,你们结识了一些有趣的学子,遇到不少有趣的事儿,给老夫说说。这老是闷在庆福镇,老夫许久都没听到新鲜事了。” 其实不然,庆福镇的人那么八卦,每隔几天还会有十里八乡的百姓来镇上赶集,一个个是能说会道的,堪比江南的说书先生,欧阳先生是每天都能听到新鲜的见闻。 有时候他还会穿着粗布麻衣,挎个篮子去买农货,听人说是非。 顾德旺对他这种爱好很是嫌弃,说就没见过他这么八卦的老头。 然后就被他给加了功课。 他这怎么是八卦?明明就是在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臭小子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顾锦安见欧阳先生感兴趣,就把府城的见闻说了。 欧阳先生听得津津有味,好几次都笑出声,有时候还会感慨上几句。 不过,他看尚秀才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是听了半个时辰的见闻后,就对顾锦安五人道:“去把火腿拿出来片了,把调好的酒拿去井里冰上,再去厨房帮忙弄几个菜,老夫馋了,今天要早点吃饭。” 他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规矩,反而觉得男人应该学会做菜,不然以后万一被困在路上,你连生火烧个热水都不会。 “是。”顾锦安他们也看出尚秀才有话要对欧阳先生说,没有多逗留,很是听话的走了。 他们走后,欧阳先生道:“说吧,有啥事儿?” 尚秀才没有犹豫,立刻说道:“晚辈想要求先生一件事儿,还望先生应予。” 欧阳先生:“少来这一套,先把事儿说了,老夫想想能不能答应再说。” 尚秀才听罢,把老顾家的事情说了,又道:“虽然错的是老顾家,可安哥儿他们是晚辈,即使没错,名声也会受损。等他去考院试的时候,定会有人用这事儿来攻讦他。晚辈想求先生写一篇诗文,帮帮安哥儿。” 欧阳先生是闻名大楚的大儒,兄长欧阳鸿更是厉害,大半的文人都很敬仰他们兄弟,要是欧阳先生能写一篇诗文帮顾锦安,为他正名,那些想要用不孝来攻讦他的人,一定不敢再轻举妄动。 欧阳先生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道:“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再说。” 尚秀才有些着急的道:“先生,晚辈觉得这事宜早不宜迟。您是不知道府城有多少人攻讦安哥儿,要是您再不帮他,他的名声会更加不好。” “府城人算计安哥儿的事,不是被顾家解决了嘛,你还急什么?”欧阳先生道:“这事儿不能急,急也没用,先这么着吧。” 第1049章 徐二夫人给银子 欧阳先生不想多说顾锦安的事儿,岔开话道:“除了这事儿以外,你还在愁啥?” 尚秀才一愣,苦笑道:“您老看出来了。” 欧阳先生点头:“说吧。” 尚秀才听罢,只能把尚老四的事情说了:“这事儿应该会公了,只是一旦公了,尚氏一族的名声定会受到影响,百年内都会被人拿来说嘴。” 乡下人爱说是非,不管你家是遇到好事还是坏事,只要能引起轰动的,都会被代代相传。 最后就会变成乡间传说,百年后还会有人老人提起:“诶,那个尚家曾经在多少多少年前,出了个啥恶事。” 然后听到的人一看见尚家人,就会投来好奇或是鄙夷的目光,影响是深远的。 欧阳先生这回倒是很好说话,拿出纸笔,刷刷写了两封信,盖上自己的私章,递给尚秀才:“送去给郑县令跟古知府,这个案子他们会悄悄办,不会在河安府内传播。” 官府办案有很多办法,想要不引起轰动很简单,不升堂,直接在牢里审问,再下令狱卒不得将案子的事儿说出去。等案子结了,大人们拿着功劳高升后,外人还不知道这个案子。 且尚老四家常年住在外地,一年不回来一次,庆福镇认识他的人很少,就算以后不回来了,别人也不会怀疑啥。 尚秀才惊喜不已,起身郑重的给欧阳先生行礼后,才接过两封信。 …… 二庆驾着骡车回到村口的时候,很巧的遇上徐家的骡车。 卢氏奉了徐老爷子的命令,天不亮就起来,城门一开就带着厚礼来给顾锦安家、顾大贵家赔礼道歉。可大丰村今天出了事儿,她家的两辆骡车被拦在村口,不能进去。 何大原带着何家人去抓拿何大钱了,守村口的人是同辈分的何大田。 何大田拦住徐家的管事,道:“村长奉县令大人之命,为了让顾案首安心准备院试,这段时间,外人不得进村,你们请回吧。” 大徐管事一愣,忙问道:“是县令大人的意思?” 何大田点头:“没错,正是县令大人亲自发的话。你们要是不信,就去衙门找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的名头比村长好用多了,这一上午他是打发走了不少来客。那些人一听说是县令大人的命令,怕得要死,不敢再撒泼,很快就离开。 大徐管事很会办事,拿出一锭银子,给何大田道:“我们是县城徐家的,家中少爷跟顾案首是好友,昨天顾家人还在徐家铺子做客,只是生出了些误会,今天家里二夫人特地来赔礼道歉的,还望兄弟行个方便,进村里通报一声。” 何大田看见这锭银子,眼睛都直了,咽了咽口水,推拒道:“银子就不必了,我会让人给你们通报的,你们等着。” 何大田以前是在外地做小工的,听说村里的日子好过,就辞工回乡,打算跟着种药材。今天是第一次被派来做守村口的活计,虽然眼馋银子,却生怕收了银子后会被顾家人误会贪财,是看见银子也不敢收。 “蒿子,去村尾找王勇夫,把这里的事儿告诉他,就说县城徐家的夫人来了,想进村拜访。” “大田叔,是有人要去顾家?”二庆停下骡车,问何大田。 何大田点头:“嗯,是县城徐家的二夫人来拜访,你是顾家新买的丫鬟吧。” 二庆点头:“嗯,奴婢是伺候小东家的。” 何大田听罢,心下一喜,是不敢怠慢二庆,把徐家的事情说了。 卢氏在骡车里听到这话,掀起车帘,朝着二庆笑道:“可是二庆姑娘?看见你就好了,能不能让村里人通融通融,放我们进去。昨天的事儿你也知道,我要是不进去道歉,家里长辈会责怪的。” 二庆道:“成,奴婢带您进去。” 徐昭明跟顾锦安交好,徐老爷子也是个拎得清的,小东家说可交。 “大田叔,那确实是徐家二夫人,徐家在县城帮过小东家家,大少爷说了,要是徐家人来村里,直接让他们进去就好。”二庆是个会办事的,说完还道一句:“你们守村口辛苦了,只要是来路正的银子,收下也无妨。” 小东家说了,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且村里人守村口也是帮她家拦人,总要给村里人一点好处。 大徐管事很是上道,又把那锭银子递了过去:“这位兄弟,收下吧。” 何大田还是惊了一把,没想到守村口还能有这好事儿,他看看守村口的子侄们,是把银子收下了。要是不收,一起守村口的族人要有话说了。 “蒿子,把围栏撤了,让徐家的骡车进来。”何大田说着,又指着那些守在路边,准备跟着一起冲的人道:“你们就别过来了,等顾案首考上秀才的时候,自会请你们吃流水席。” 那些人听罢,还是不答应,带着贺礼跟自家姑娘就冲了过来,赔着笑脸道:“何兄弟,你都放徐家人进去了,再把我们放进去也没啥。” 何大田头疼,这乡下妇人就是难缠,他说得嘴巴都干了她们也不走。 何大田没有放他们进去,又把县令大人搬了出来,可那些妇人哪里会听,想要趁着徐家骡车进村的时候一块冲进去。 二庆把罗武搬了出来:“罗班头今天可在村里,你们要是硬闯,他会把你们全都抓到大牢去。” 那些妇人听罢,吓得愣住了,而跟着自家老娘来的姑娘们则是哭了,实在是太丢脸了,哪里有大姑娘家家的亲自跑来别人村里缠男人的? 可家里人为了傍上金龟婿,是硬生生把她们给拽来。 那些妇人进不了村,本来就很生气,看见自家女儿哭,立刻又打又骂:“哭个屁,老娘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个赔钱货!” 二庆冷笑,真是为了自家姑娘吗?是想让自家过上不劳而获的好日子吧。 要是真疼女儿,就不会这么不在乎女儿的名声,大白天的就拉着女儿来缠男人。 卢氏有两个女儿,见不得这些姑娘被打,对陪房卢嬷嬷道:“去告诉她们,谁家愿意立刻带着姑娘离开,并承诺再也不带着姑娘来丢人,徐家就给她们一家十两银子。” 第1050章 贪得无厌 这些妇人带着女儿守在这里不走,说到底就是觉得这么走了会亏本,既如此她给她们一些银子,只要不是蠢货,就会拿着银子走人。 “是。”卢嬷嬷拿上钱袋子,来到那群正在打骂自家姑娘的妇人面前,把卢氏的话说了。 那群妇人听得眼睛都亮了,想了想就爽快的应下来:“嬷嬷放心,我们拿了银子就立马把姑娘带回家去,再也不来缠着顾案首了。” 卢嬷嬷冷笑:“你们都是些贪得无厌的,想要扯谎来骗老婆子,还嫩了点。我们县城徐家你们应该听说过,要是你们拿了银子后还敢带着女儿来大丰村,徐家会立刻告官捉你们。” 有妇人见自己的谎话被拆穿,气道:“你个做下人的狂什么?银子是你们要给的,你们凭啥抓我们?!” “对啊,你们凭啥告官?欺负我们穷人是不是?”这些妇人都是泼辣的,见卢嬷嬷还留有后手,立刻坐在地上,扯开嗓子哭:“诶哟,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快来看看啊,县城徐家的奴才婆子欺负人了!” “闭嘴!”卢嬷嬷呵斥一声,眼睛带着寒意,盯着这些妇人道:“要求就是这么个要求,你们要是乐意就拿银子走人,不想要银子的可以继续在这里等,我们徐家不会逼你们。” 又冷笑道:“只是你们要清楚,就算你们等死在村口,也见不到顾家人。是带着现成的好处走人,还是在这里白等让人看笑话,自己选吧。” 这些妇人不是蠢货,知道顾锦安不可能看上自家女儿,听了卢嬷嬷的话后,大部分妇人都拿了银子,带着姑娘走人。 有两个比较不要脸的妇人却道:“十两银子就想买我家的金龟婿,你们徐家想得也太美了。想要我们走也成,少说要给三十两。” 何大田他们惊了,看着那两个妇人,当真是觉得她们面目可憎。 何蒿子年轻,脾气急,是指着她们骂道:“你们两个泼妇,自己带着女儿来丢人现眼,徐家夫人看不过去,白白给你们十两银子,你们还嫌不够,竟敢涨价,你们还要不要脸?” 十两银子都够乡下汉子娶两回媳妇了,这两个泼妇竟敢要三十两,这么能,怎么不上天? “滚滚滚,别在我们大丰村的地盘待着。”何蒿子受不了了,挥舞着棍子打着那两个妇人。 二庆担心何蒿子打伤这两个妇人会被缠上,是立刻阻止何蒿子:“别打了,免得被她们讹诈,去挑一担香肥来,直接泼!” 香肥就是人粪,那两个妇人听罢是急得哇哇叫:“臭丫头,你说啥?你敢朝着我们泼粪,信不信我们村的人打上你们大丰村!” 还想打群架? 果然够不要脸的。 可二庆跟着顾锦里一段时日,是学到不少,最不怕的就是不要脸的泼妇,闻言笑了:“尽管让你们村里人来,来多少衙门就抓多少,还治不了你们这些泼妇了。” 那两个妇人听罢,脸色变了,知道秦顾罗田几家有个小子是班头,能支使衙役办事,她们最终不敢再撒泼,而是对卢嬷嬷道:“成,十两就十两,我们不跟你们计较,把银子拿来吧。” 那施恩般语气,就像是徐家欠了她们银子似的。 卢嬷嬷笑了:“想要银子?做梦去吧,你们不配。” 说着,不理会那两个震惊的妇人,拎着钱袋子走了。 那两个妇人懵了,回过神来后,发疯般冲向卢嬷嬷:“你个老虔婆,耍我们是不是?赶紧把银子拿来!” 徐家的两个护院见状,立刻上前,一人踹了她们一脚。 两个妇人被打倒在地,嚎啕大哭,借机讹钱:“赔钱,你们打伤了我们,不赔钱,我们就去衙门告你们!” 大徐管事道:“尽管去,是你们无理取闹在先,我们有人证,就算你们去衙门告官,我们也不怕。” 又冷笑道:“我们徐家在田福县,还没怕过谁,你们要是想找死,尽管来!” 大徐管事的话,成功把这两个妇人吓到了,不敢再去抢银子,但她们也没有走,还想继续待在村口,找机会进村。 这没了十两银子,可不能再没了金龟婿。 “你个赔钱货,给老娘放机灵点,要是再进不去村子,做不上案首夫人,老娘就把你卖到楼子里去!” 说话的妇人是常刘氏的,长得干瘦,可嗓门却很尖利,这话是说得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包括卢氏。 可卢氏没有再给妇人银子,是直接放下车帘,让卢嬷嬷跟着二庆进村。 常刘氏见状懵了,看着徐家远去的骡车,气得扇了自家女儿两巴掌:“赔钱货!” 这回当真是赔惨了啊。 常刘氏原本想着卢氏能轻易给银子,定是个心软的,听到她要卖女儿的话,一定会再给银子,因此是故意扯着嗓子大骂。 怎知卢氏竟然心肠冷硬,不给她们银子了。 被常刘氏狠打的姑娘也不是吃素的,见常刘氏这么不留手的毒打自己,是怒了,直接揪住常刘氏,啪啪扇了两巴掌,再吐一口唾沫,骂道:“常刘氏,你个泼妇,打上瘾了是不是?都说后娘歹毒,果然没错,来之前你是怎么撺掇我的?说啥只要我肯丢个脸,就能当上官家夫人,过上吃香喝辣的日子。如今事不成了就打人,当我常玉花是好欺负的吗?” 常刘氏被打,是气得跳起来,也拽住常玉花的头发,厮打着她:“小贱人,敢打老娘,老娘可是你继母,你这是不孝,老娘撕了你这贱蹄子!” 何蒿子他们惊呆了,看着常刘氏跟常玉花互相厮打着,从她们互骂的话里才知道,原来两人是继母跟继女的关系。 他们就说嘛,哪里有亲娘会不顾及女儿到这种地步的,已经这么丢脸了还不走人。 然而他们错了,来大丰村勾搭顾锦安也有常玉花的意思。常玉花脾气不好,要不是她乐意来,常刘氏还真拿她没办法。 更绝的是,常刘氏母女俩人正打得欢快的时候,突然有三个围在村口看热闹的混子冲了过来,借着拉架的名义,把常玉花抱进怀里,还不要脸的把手伸进衣服里,想要占更多便宜。 第1051章 救人 “诶哟,姑娘,别打了,快别打了,这母女俩打起来多不好,都是一家人呢,赶紧住手,免得让人看笑话。”混子是边说边摸,脸上的表情令人作呕。 “啊,混蛋,你个狗东西,赶紧滚开!”常玉花是惊叫出声,反手打向占自己便宜的男人。 可男人有三个,打了一个,另外两个的手又从身后伸过来占便宜,嘿嘿笑道:“姑娘这么恨嫁,我们就帮帮你好了。来来来,快让哥哥们疼一疼,等疼完你就跟哥哥们回家,咱们今晚就把婚事给办了,再造上几个娃,把那日子红红火火的火起来。” 何蒿子他们吓呆了,没想到还会看见这样的事儿。 这里可是大丰村村口啊,他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呢,这三个混子就敢做出这样的事儿! “愣着干啥,赶紧抄家伙救人啊!”何大田是大喊出声,抄起棍子冲了上去,对着三个混子一通乱打。 何蒿子他们赶忙举棍冲上来,砰砰砰的打着那三个混子,把三个混子打得半死,救了常玉花。 “饶命,兄弟饶命,别再打了,我们不敢了。”三个混子赶忙求饶,心里却大骂着何大田他们多管闲事。 什么东西,他们占常玉花便宜可是在为他们大丰村出气,他们怎么能打他们? 何大田呸了他们一口,骂道:“一群狗东西,赶紧滚,再让我们在庆福镇看见你们,就把你们扭送官府,让大人们判你们一个大罪,再把你们扔到矿上干活去。” 这三个混子看着很是面生,应该不是庆福镇的人,而是外地过来看热闹的,见着常玉花母女俩厮打就趁机占便宜。 虽说常玉花母女活该,可事情出在大丰村村口,他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混子只有三个,不敢跟整个大丰村作对的,赶忙点头答应:“是是是,小的们这就走,别打了,快别打了。” “滚!”何大田又警告道:“别想着偷偷回来,我们村会派人去司吏坊报官,把你们的模样告诉衙役们,让他们注意着你们。” 三个混子听罢,是直骂晦气,可他们没说什么,是点头哈腰,躬着身子跑了。 然而,他们跑了几米后,又回头看着常玉花跟另外一个还没走的姑娘,眼里全是阴狠算计的光。 “去你娘的,你们还想做坏事是不是?!蒿子,都跟叔上,打死这三个混球!”何大田在外干活的时候,遇到过不少人,看这三个混子回头盯着常玉花她们看的模样就知道,他们还不死心,想留在镇上,把常玉花两个姑娘绑了去卖。 “走,打死他们!”何蒿子他们皆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小伙,脾气本来就急,又因着村里出了几个童生老爷,开始讲究起善恶来,是风一般追上去,把三个混子给抓住了,再三两下给捆了起来。 何大田道:“蒿子,你们先在这里守着,我回村禀告村长,看要不要把他们送去衙门。” “诶,大田叔放心去吧,有我们在,这三个混蛋跑不了。”何蒿子说着,踹了一个混子一脚,骂道:“在我们村口坏姑娘清白,你们当我们村人死光了吗?” 呸,他们现在可是很有正气的,乃是几个村子里最有侠义心的好后生。 三个混子是懵了,没想到他们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被何大田他们追上来抓住,想要求饶,嘴巴却被草团子堵住,只能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 …… 何村长正在祠堂对何老四夫妻、何田娃媳妇这些人用家法,本就气得不轻,听到何大田的话后,是直接道:“去我家拿骡车,把这些混球送去衙门,让这群敢堵住咱们村口作恶的混子知道厉害,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来。” 何村长快气死了,这才午时就遇到这么多事,今天是没个完了?什么破事都遇上了。 “诶,我这就去办。”何大田是由何铜生带着,去了何村长家,拿了骡车,赶到村口,把三个混子扔进骡车里,亲自驾车把三个混子送去衙门。 临走前他看着常玉花母女跟另外一对母女道:“你们还杵着干啥?还不赶紧回家去。姑娘家家的到处乱跑,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再不赶紧回家,当心被人卖到楼子里去,到时候你们想死都不成。” 进了楼子里,想死都是难事儿。 常玉花她们被吓到了,是不敢再待着,赶忙结伴跑了。 何大田见她们跑了,这才驾车把三个混子送去衙门。 不过,何大田此刻并不知道,这三个混子还跟何大钱的贵人兄弟有关。 三个混子并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而是提前来踩点跟监视何大钱的,生怕何大钱骗他们,或是突然反悔耍他们,让大事不成。 因着这事儿,有几个围着大丰村村口的男人也提着礼品走了……这大丰村看来是进不去了,再继续耗着也是白搭,先回去再说吧。 …… 二庆已经把卢氏一行人带到顾家,让卢氏他们先等着,自己进去禀告崔氏等人:“徐家的二夫人来了,说是来赔礼道歉的,没有带姑娘。” 放心,不会再被缠着的。 崔氏跟三奶奶听罢,齐齐呼出一口气,可算是没有带着姑娘来了,要是再来一回,她们可就扛不住了。 崔氏以前是担心家里穷,安哥儿娶不上媳妇,如今安哥儿出息了,又生怕缠着他的姑娘太多,会闹出事来。 “三伯娘,咱们去迎迎徐二夫人吧。”崔氏对徐二夫人还是很有好感的,觉得她虽然精明,却不是个恶人,可交。 三奶奶笑道:“成,徐二媳妇是个不错的,也会说话,老婆子还想跟她继续唠唠呢。” 崔氏笑了起来,扶着三奶奶,交代二庆:“去告诉小鱼、绣姐儿、慧娘、小花一声,就说家里来客人了,让她们出来给客人见个礼。” 陶嬷嬷说了,安哥儿以后是要走仕途的,家里的一些规矩得立起来,像是年长的女客上门的,家里的姑娘就得出来见礼。 “是。”二庆应着,去顾锦里跟顾锦绣居住的院子,把话告知她们。 顾锦里正想瞧瞧去制药作坊,听到这话只能先留下,道:“成,我们知道了。” 又问起顾锦安他们的事儿。 第1052章 讨好陈氏 二庆回道:“两位少爷已经安全到了欧阳家,小东家放心。” 等顾锦里点头后,又把村口发生的事儿告诉顾锦里。 顾锦绣听了有些惊讶:“徐二夫人当真心善,素不相识的,竟舍得给那么多银子给那些姑娘。” 即使徐家有钱,要不是因为心善,也不可能白白给银子,十几个妇人,加起来就是一百多两,不少了。 顾锦里颌首道:“徐二夫人确实心善,不过比起心善,我更喜欢她的聪明果决。” 给银子给那些妇人,让她们带着姑娘离开,自家不但可以顺利进入大丰村,还可以避免那些妇人因为嫉妒而说出难听的话。 在被常刘氏讹诈后,又能坚决不给银子,可见是个十分聪明果决的人。 还有何大田,做得也不错,是个聪明又不贪财的。 这位大田叔是何大原的堂弟,常年在外面做小工讨生活,见过些世面,却没挣到啥钱。 何大原见村里日子好过了,就把他叫了回来,想让何大田跟着她种些赚钱的药材,再让何大田给自己帮把手,处理一些族里的事情,比如守村口啥的。 何大原要在顾氏作坊干活,实在是太忙了,得找个帮手。 如今看来,这个帮手是找对了,何大田的人品能力都不错,会办事。 嗯,药材那些,可以教他家种,以后作坊需要人手了,也可以提前考虑他。 “小鱼、慧娘、小花,收拾收拾,咱们出去见见徐二夫人。”顾锦绣收起账本,让童小雪收好后,带着顾锦里她们去了接待女客的花厅。 花厅就在二门口,她们出了居住的院子,走上半刻钟就到了。 卢氏已经在花厅里坐着了,正在给三奶奶和崔氏赔礼道歉:“昨天的事儿实在是对不住,公爹已经狠狠罚了灵丫头。对她用了家法,是打得晕过去才罢休,也没让她回屋诊治,就让她待在祠堂里,醒了就跪着,我来的时候还没让她出来呢。” 卢氏很会说话,是把惩罚徐灵的事儿往严重里说。 果然,崔氏跟三奶奶听罢,都被吓到了。 崔氏忙道:“姑娘家家的,慢慢教就好,可不能打得太厉害。徐二姑娘看着是个急脾气,昨天估摸着是太着急了,一时把话给说得狠了,应当不是有意的,徐二夫人回去后,还是让徐二爷跟徐老爷子说说,让徐老爷子把徐二姑娘给放出来吧。” 这事儿是因她们而起,崔氏生怕徐灵有个好歹,两家要结怨,因此劝道。 三奶奶也道:“二姑娘年纪还小,先把她放出来看伤吧。” 徐二夫人心下一喜,她就知道顾家是心善人家,只要上门道歉,这事儿就能过去。 可她还没来得及应下,陈氏就来了,倚在花厅大门,扯着嗓子道:“放啥放,徐灵那丫头泼辣得没边了,就该好好教训她,让她吃足了苦头。要是随便就把她给放出来,以她的刁蛮脾气,最多三天就能恢复原样,开始作天作地!” 陈氏听说有三辆骡车停在小鱼家门口,想来是有贵客来了,立刻颠颠地跑来。一来就听见三奶奶跟崔氏的话,是快气炸了。 徐灵那臭丫头昨天可是指着她的鼻子痛骂呢,她顾陈氏能轻易放过她?不把她给磋磨一番,她就不姓陈。 卢氏看见陈氏,有些意外,没想到陈氏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她又高兴起来,陈氏能像来自家一样,不需要通报就从大门直接来到顾家花厅,可见跟顾锦安家的关系是极好的。那玲珑嫁给顾德兴,顾锦安家的这层关系就能靠上。 三奶奶瞪着陈氏,没好气的道:“你怎么又来了?一天天的你要来几回啊,以为有田家的给你看着铺子,你就能甩手吃白食?还不赶紧去把小鱼要的东西跟账本写好,明天好去铺子里忙活。” “要写什么东西?”卢氏听罢,笑着道:“我是识字的,在家里管着中馈,账本是天天看的,大贵弟妹要是愿意,可以跟我说说。” 卢氏会帮陈氏,一是想向她示好,趁机把破碎的关系给处起来,毕竟是顾德兴的亲婶娘,在重视孝道的当下,可是能管着玲珑一辈子的。 二是好奇陈氏一个文盲,她要写什么?弄账本是要干啥? 陈氏这两天被顾锦里折磨得不轻,听到卢氏的话,也不怕丢脸,是把她要在府城开铺子,顾锦里让她写啥想法,以及做账本的事儿都给说了。 “你瞅瞅,就是这么个东西,差点把我给折腾死了,是写了一回又一回,就是不行。”陈氏拿着被顾锦里退回来的几张纸跟一本账本,一脸苦大仇深的说着,最后还不忘说一句:“小鱼丫头肯定是故意的,不然怎么可能写了三回都不行?!” 顾锦里刚好听到这话,笑了:“大贵婶,您自己不行就不行,老是怀疑我故意整您做什么?我很冤枉的。” 然而,她就是故意的,不多折腾你几回,你怎么能知道开铺子的不容易。 陈氏说顾锦里坏话被逮了个正着,是赶忙赔笑道:“哟,小鱼来了,瞧你说的,婶子怎么可能会怀疑你呢,都是婶子不识字,写得不好,婶子的错。” 卢氏听到这话,有些想笑,这个陈氏还真是个妙人,在晚辈面前是说怂就怂。 嗯,这样她就放心多了。 看来玲珑说得没错,陈氏看着凶,其实是个没啥坏心的,有什么说什么,比起那些内里藏着恶毒的人好多了。 陈氏估摸着也觉得自己太怂了,为了挽回点面子,是摆出长辈的样子,冲着顾锦里她们招手道:“来来来,你们几个丫头别愣着了,赶紧过来给徐二夫人见礼,她是来赔礼道歉的!” 最后半句话是说得相当大声,一脸我赢了的模样,还带着那么点对徐灵受罚的幸灾乐祸。 顾锦绣笑了,带着顾锦里她们进来,给卢氏行礼:“见过二夫人。” 顾锦里她们跟着行礼,给卢氏问了好。 “赶紧起来,瞧瞧这几个姑娘,长得跟天仙似的。”卢氏说的是实话,没有丝毫恭维的意思,虽然已经见过顾锦绣、顾锦里一回,可再见到她们,还是被惊艳了一把。 第1053章 不能烂好心 卢氏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且姐妹俩瞧着温婉,美得不让人嫉妒,反而让人想要亲近。 那个罗家姑娘也长得不错,爱笑,脸蛋圆圆的,瞧着很是讨喜。 崔氏还没说话,陈氏就得意的道:“那是,我们几家姑娘的模样都是一等一的,一个赛一个的漂亮,还懂规矩,敬重长辈,不管是自家长辈还是外姓长辈,只要是年长她们的,那都是恭恭敬敬的,不会说一个失礼的字。” 这话说得很是明显,就是暗示徐灵不懂礼数,是又把徐灵给骂了一遍。 卢氏却没有生气,只是把陈氏爱记仇的毛病给记下了,想着回去要跟女儿说,尽量不要得罪陈氏,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也要赶紧想法子和好,免得被陈氏恨上一辈子,一逮到机会就翻旧账。 三奶奶气得骂陈氏:“就数你话多,少说点不成吗?” 又对着卢氏道:“她这人就是嘴碎,说话没个把门的,徐二夫人莫要见怪。” 卢氏笑道:“三伯娘客气了,大贵弟妹是个直率人,比那些遮遮掩掩藏着心思不说出来的人好多了,我就喜欢跟她这样的人来往。” 陈氏听罢,是得意的不行,握着卢氏的手道:“巧了,我也喜欢跟徐二嫂子这样没有架子的人来往。” 又指着先前的那几张纸跟账本道:“徐二嫂子,你快帮我瞅瞅,要是有啥不好的,你就指出来,咱们当场就改。” 说着看了顾锦里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哼,老娘找了个懂行的,当场改给你看,要是还不行,那就是你在故意为难我。 顾锦里明白陈氏的意思,是根本没搭理她,只跟着顾锦绣她们坐在一边装乖巧。 “诶,好,我来看看。”卢氏接过那几张纸,愣了愣,然后伸出手从卢嬷嬷手里接过一个银片,把这几张纸给夹住后,这才看了起来。 只单单是这个用银片夹住纸张再看的举动,就有别于陈氏这个农家妇人。 顾锦里见了,看向陈氏,给了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陈氏有些尴尬,她知道自己做事有些邋遢,但她会改的,将来开了铺子,一定不会管得太乱,银钱进出上,是肯定不会出错的。 卢氏没注意陈氏跟顾锦里的眉眼官司,而是认真的看着几张纸上所写的内容,一看之下,倒是对陈氏刮目相看,问道:“大贵弟妹,这些都是你写的?” 纸面虽然涂鸦得不太干净,字迹更是没有风骨可言,但上面所写,当真是很能见人,有着对经营铺子的独到见解。 陈氏笑道:“写啥写,我都不识字。” 又开始夸道:“是我口述,我家男人帮我写的。他从小就在私塾念书,很是认识一些字,学问是很不错的,当年在老家,那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神童。要不是赶上逃荒,他起码能考上个秀才。” 啧,顾锦里差点笑了,你也太能吹了,大贵叔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且早在十几年前就没有念书了。 三奶奶也看不下去了,对卢氏道:“徐家的,你别听她吹,大贵是念过书,可学问离考秀才还差了一大截。” 当年大贵就跟旺哥儿一个样,很是不喜欢念书,是时常哭着去上学的。 陈氏不高兴了,扬着眉眼道:“三伯娘,您老咋能这么说,我家大贵再怎么说也是七岁就上私塾念书的人,可比九成的农家汉子强,他那么出息,还不许我吹吹了?” 顾大贵念过书,会写字的事儿,可是让陈氏得意了很多年,每次人多的时候,总爱吹上那么一段,把那些家里男人连字是个啥东西都不知道的妇人给羡慕得不行。 三奶奶是懒得跟她说。 不多时,朱茶花把家里做的点心跟豆浆端了上来,招待卢氏一行人,又过来对卢嬷嬷道:“嬷嬷辛苦了,奴婢奉命在偏厅备了一桌茶点,请嬷嬷跟两位姑娘去吃些,垫垫肚子。” 朱茶花嫁给童大雷后,还是会来顾家伺候顾锦绣,但她如今的活计是以管理家中家务为主,不会再留在顾家过夜,到了傍晚就会收工回家。 卢嬷嬷有些诧异,这顾家虽然是乡下人家,可规矩却不比县城富户差,还知道招待随行的下人,很是不错了。 “有劳小娘子了。”卢嬷嬷谢过朱茶花,对卢氏的两个丫鬟道:“连枝、连叶,你们去歇歇吧,这里有老婆子伺候就成。” “是。”两个丫鬟轻声应着,跟着朱茶花去了偏厅。 卢氏很是认真,足足看了三刻钟才把陈氏给的四张纸、一本账本看完,而后对陈氏道:“大贵弟妹,你们夫妻写的这些经营铺子的想法很是不错,但有一点不太保险。” “哪不保险?我可是写了三四回了,把能想到的都写了。”陈氏觉得自己厉害得不行,是顾锦里故意为难她,她才重写这么多次的,就想用卢氏来拆穿顾锦里,让那丫头别再为难她。怎知竟是真有问题? “到底啥问题,你赶紧说说,可别是看错了。”陈氏催促道,有点不太相信卢氏的话。 卢氏道:“大贵弟妹写的第二十三条,说是铺子里有吃剩下的东西,要是客人没怎么动过的就拿去送给街坊们,帮衬那些日子过得不怎么样的街坊。这是一片好心,可人心难测,你们几家的营生好得很多人家都嫉妒,在府城开新铺子,定会让不少人眼红,保不齐就有那坏心的人,买通街坊邻居来害你们。” “你们觉得客人不怎么动的东西扔了可惜,想接济街坊,可要是街坊被人买通,吃了你送的东西后,突然出事儿,到时候你们铺子关门是小,进衙门是大。剩下的东西,是宁愿拿来喂猪,或是给城里的小乞丐吃,也不要拿去送给街坊。” 卢氏解释道:“街坊令居都是有家人、族人的,一旦出事儿,就是一家子人,甚至是一村的人来闹。而乞丐没有家人,又是些没有户籍的流民,就算有人买通他们,要用你家的吃食做手脚,他们出事了,官府也不会理会。” 第1054章 给暗示 没有户籍的乞丐就是流民,死了官府也不会管,可街坊邻居都是有户籍的良民,要是死了一个,可就是人命大案,亲人再一闹,官府是不能不管。 卢氏把这些弯弯绕绕细细地说给陈氏听,把陈氏被吓到了:“天老爷啊,还能这样的?这府城人也太黑心了,老娘就是做个生意,他们就想闹出人命,一群杀千刀的,我呸!” 三奶奶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咱们刚开豆腐摊的时候你忘了,那陆老三可是直接打上门来要抢咱们方子的。你想去府城开铺子,就得想到这些事儿,要万分小心。” 即使有福泰楼跟祁家帮着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顾锦里点头道:“三奶奶说得对,我让您重写这么多次,就是要告诉您,开铺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这看着是一件好事,可要是不小心,好事就会变成坏事。” 她承认,她是有故意为难陈氏的意思,可更多的是陈氏确实没有做好,想要用这样的法子来让陈氏张教训。 “那咋办?”陈氏急道:“你们也知道府城那些富户,有时候吃东西就是吃个新鲜,一盘黄金豆饼,他们可能就吃一个或者几口,剩下大半盘都不动,这看着就心疼。” 陈氏娘家穷得要死,又是逃过荒的,很是心疼粮食,是一点也不想浪费。 顾锦里瞅她一眼:“您想了几天还没想出法子来?” 不是一直吹自己很聪明嘛,这回怎么变笨了? “瞧你说的,你也把婶子想得太聪明了,我能想出法子来就有鬼了。”陈氏是个豁得出去的,为了赚钱,是笑着求顾锦里:“小鱼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给婶子出个主意。这铺子你家可是占了大头的,赚到的银子你家分得最多,得赶紧把事情捋顺了好开张啊。” 顾锦里见陈氏受了教训,想来开铺子的时候不会再粗心,便道:“法子多得是。要是铺子里的豆渣太多,可以把豆渣全都做成豆饼,让福泰楼的胡掌柜牵线,把豆饼低价卖去车马店。车马店里都是脚夫,做着苦力活,又舍不得吃,豆饼有油水,还管饱,他们会很乐意买。” 不过,她提醒道:“必须跟车马店的东家签份契书,统一卖给车马店东家,买之前先验货,没问题了再由东家卖给脚夫们,这样要是出了事儿,找的也是车马店的东家,咱们概不负责。” “还能卖给牙行,牙行里有不少待卖的下人,这些下人每天的口粮是一笔不少的开支,牙行很乐意低价买那些客人吃剩下的豆饼给下人吃。” 啪一声,陈氏是双手合十拍了一下手掌,喜道:“诶哟,还是小鱼有法子,你这么一说,咱们就算做再多豆腐,有再多豆渣都不够卖的。” 田小花最崇拜顾锦里,是一直在旁边认真听着,听完觉得小鱼姐真厉害,她又学到了一招,以后自己开铺子就不会出错了。 “小鱼说得是,这确实是既能赚钱又保险的法子。”卢氏早就听说顾家二丫头会赚钱,她还不太相信,如今听她一番话,当真是佩服起来,那传言不虚。 不过就是家里出身太差了,要是个官家小姐,公爹是拼了老命也要给明哥儿娶回家去做媳妇。 可顾家刚刚发家,而公爹想要给明哥儿娶的是官家小姐,所以只想把孙女嫁给顾家子弟,把两家的关系给连上,却没想过要娶顾家女。 “徐二嫂子,你再给瞅瞅,还有啥需要改的?”陈氏继续问道,那是一脸着急啊,要是没问题,看小鱼还拿什么借口让她重写? 卢氏摇头:“没了。” 陈氏又指着账本道:“账本呢?有啥要改的不?” “没有,大贵弟妹做的账本极好,简便不说,且一目了然,比我家做的账本好多了。”卢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记账方式,是一条条都列得很清楚,即使是第一次看,也能看得懂。 “这种记账法子是小鱼教的,我们作坊用的账本都是这个模样,是把那些线线给提前画好的,我照着上面画的线写就成,可是占了不少便宜。”陈氏借机夸了顾锦里一句,刚夸完就看向顾锦里,道:“徐二嫂子说了,啥问题都没了,这回总能过了吧?” 小丫头,看你这回还怎么让老娘重写! 顾锦里是眼帘一掀,瞅着陈氏,给了她一个很是好看的笑容。 陈氏吓得一哆嗦,摆着手道:“你别这么笑,每次一这么笑就没好事儿,怪吓人的。” 顾锦里收起笑容,道:“不成,还是要重写。” “又重写,凭啥?!”陈氏炸了,跳起来冲到顾锦里面前,扬着手里的纸道:“你瞅瞅,这可是徐二嫂子看过的,人家管着家里那么多的营生都说可以了,你咋还不行?” 顾锦里淡定的抛出一句话:“第二十三条你改了吗?没改怎么给你过?赶紧回家去,改好了再说。” 又指着那几张纸上的涂鸦道:“纸面弄得干净点,每回都跟鬼画符的,让我怎么看?” 陈氏噎住了,是无话反驳,不过气过之后,又道:“最后一回了,这回改好了,你可得给婶子过,不然婶子就不干了。” 她又不是考状元,一天天的却要跟几张纸较劲,像话吗? 顾锦里咧嘴一笑:“看情况。” 三个字,差点让陈氏又炸了。 卢氏赶忙笑道:“大贵弟妹,小鱼是逗你玩呢,把第二十三条改了后,再把怎么处理剩余豆饼的法子写上去,一定就能过了。” 卢氏知道陈氏是个急脾气,生怕她会冲回家重写,让她无法给暗示,是岔开话题道:“大贵弟妹,灵丫头的事儿,实在是对不住了,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 还没说完,陈氏就道:“你不提这事我都快忘了。不是就不用赔了,替我多打她几顿就好。” 又道:“不是我说啊,你家徐灵丫头实在是太狂了,这样的姑娘不趁着在家的时候多打几顿,把那臭脾气给打掉,以后到了婆家可怎么得了?是会被人休回娘家的。” 第1055章 看不上 “陈氏,你给我闭嘴,徐二夫人刚帮过你,你就过河拆桥,还要不要脸?”三奶奶气道:“怎么教姑娘是徐家的事儿,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多嘴。” 给你道歉了就成了,非要拿乔说些教训人家姑娘的话,那是你顾家的姑娘吗?由着你摆长辈的谱,那可是徐家的姑娘。 卢氏道:“三伯娘不必斥责大贵弟妹,灵丫头的脾气确实太暴躁了,家中公爹也说了,要趁着她没定亲,得把她的脾气扳过来,免得以后去了婆家吃大亏。” 陈氏听罢,一脸高兴,握着卢氏的手道:“我就是这个意思,还是徐二嫂子懂我。” 又叹道:“也是咱们认识得晚,要是早认识个十几年,我定要跟嫂子结个金兰,做一辈子的姐妹。” 卢氏笑了:“如今认识也不晚,往后还有几十年可相处呢。” 顾锦里闻言,看了徐二夫人一眼,徐二夫人对陈氏容忍得过头了吧。要是徐二夫人是个男的,她都要怀疑徐二夫人看上陈氏了。 不是顾锦里胡思乱想啊,实在是陈氏的脾气,要是刚刚认识的人,那是根本受不了,只有相处久了,才会知道她没坏心,愿意忍受她的聒噪。 顾锦里没有想多久,卢氏就隐晦的给了她答案。 卢氏拿出一个盒子,递给陈氏:“我家大闺女玲珑对昨天的事儿很是过意不去,回去后是连夜做了一对绢花,让我带来给你,说是给你的赔礼,让你莫要生气。” “玲珑丫头太客气了,还给我亲手做赔礼,那我可得收下。”陈氏见有赔礼收,很是高兴,一把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两朵崭新的绢花,那绢花上还有些金灿灿的丝线,是惊道:“哟,这绢花是用金线缠的吧,也太金贵了。” ,说着金贵,却没有要还回去的意思,立马收进了兜里:“嫂子,你回去告诉玲珑丫头,这绢花我很喜欢,辛苦她了。” 要是有空就多做几朵,那金线可是很值钱的,等她转手一卖,可是能卖不少钱。 卢氏一愣,收得这么快,陈氏到底明不明白她的暗示? 可卢氏是嫁女儿,不是娶儿媳妇,要矜持点,不可能把话明说,不然自家女儿就掉价了,但看陈氏这样,要是不明说,她好像又不知道。 卢氏是愁得皱起眉头。 顾锦里见了更加怀疑,卢氏容忍陈氏不说,徐钟还连夜给陈氏亲手做了一对绢花,不仅用了贵重的金线,那绢花还是莲花模样。 比翼鸟、并蒂莲,这成双的莲花可是有着夫妻相伴的意思。 且骂了陈氏的是徐灵,根本就不关徐钟的事儿,徐钟为啥要给陈氏送绢花赔礼道歉? 恐怕这赔礼道歉是借口,想要暗示其他事情才是真。 卢嬷嬷也愣住了,瞧陈氏那模样,别说听懂暗示了,估摸着她连玲珑是谁都没想起来。 卢嬷嬷跟卢氏对视一眼,皆是一脸的一言难尽,可又不敢再说什么,又夸起顾锦绣她们四个姑娘来:“三伯娘,你们几家姑娘的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大山嫂子家的两个姑娘,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当真是羡慕死人了。” 顾锦里笑了,这不是已经夸过了吗,还夸?没话找话得太明显了。 不过,卢氏话锋一转,很快就问道:“大山嫂子,听说你家大女儿定亲了?” 崔氏笑着点头:“定了,绣姐儿跟小鱼都许了人家,绣姐儿定给了罗家,小鱼定给了秦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已经拿了聘书,今天两家的长辈就要过来商量定亲礼的日子。” 崔氏一说起两个女儿定亲的事儿就笑得合不拢嘴,两个女儿有着落后,她晚上睡觉都踏实了。不像绣姐儿没定亲那会儿,她是愁得直哭。 卢氏听罢,很是羡慕的道:“定下来就好,不像我家玲珑,到了年纪还没个着落。” 这话是告诉陈氏,我家玲珑没许人家,你听见没有? 可陈氏却误会了,是在心里翻起白眼,暗道:这徐家怎么还不死心?这是见徐灵不成了,想把徐钟说给安哥儿?啧啧啧,也不瞅瞅安哥儿要不要? 卢氏要是知道陈氏是这么想的,非得气吐血不可。 可她不知道啊,是又说起顾锦安几个大龄男青年的婚事:“昭明因着念书,耽误了说亲,家里人正愁着呢,想着等考上秀才后,立刻给他踅摸好姑娘。” 又问陈氏:“大贵弟妹,你家兴哥儿的年纪比昭明还大,可有看中的姑娘了?” 陈氏脸色有些不好,觉得卢氏是在嘲笑顾德兴年纪大了还没定亲,冷着脸色道:“那文人狂士成亲都晚,三十好几才娶媳妇的都有,兴哥儿才二十出头,等考上举人了再定亲也不晚。” 卢氏愣住了,看着陈氏的脸色,知道她是误会了,有些哭笑不得。 卢嬷嬷赶忙说道:“顾家夫人误会了,我家二夫人是听明少爷提起过兴哥儿,觉得兴哥儿是个好后生,便把他当做本家侄儿来看,有些忧心他的婚事,这才顺口问了,没有恶意的。” 陈氏听罢,脸色才好起来,笑道:“瞧我这脑子,给误会了,徐二嫂子别生气啊,我也是被村里那群泼妇给气到了。那些前世不修这辈子受穷的长舌妇,老是喜欢拿我们几家子弟的婚事说嘴,她们就是故意的,想要把我们几家给说急了,好去娶她们亲戚的女儿,呵,她们做梦!” 又道:“我们几家的子弟都是出息的,定是要娶富家小姐的,最起码也要娶个识字的,要是娶了那些泼妇亲戚的女儿,一个个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咋写,娶回来了怎么过日子?” “陈氏,就你聒噪,不能少说点。”三奶奶的脸色有点不好,陈氏这个蠢货,骂别人家姑娘不识字,可秦顾罗田几家的妇人,除了崔氏跟楚氏以外,全都不识字,你到底是在骂谁啊? 陈氏也反应过来,给三奶奶赔笑后,又对徐二夫人道:“徐二嫂子别嫌我吵闹,我这人就是这样,有啥说啥的,我就是看不上村里那些长舌妇亲戚家的姑娘。” “大贵弟妹多虑了,你也是心疼你们几家的后生,想要给他们配个好人家的姑娘。”卢氏有点心累,她是豁出脸面,硬着头皮说到顾德兴的婚事,可陈氏就是没点表示……莫不是看不上她家玲珑,在装听不懂? 第1056章 连名字都嫌弃 可卢氏又觉得,陈氏应该没这脑子。 但她毕竟是嫁女儿的,把话说得太直白不好,是没有再给暗示,想到崔氏说的今天罗家、秦家的长辈要上门商量定亲礼的事儿,没有多待,没多久就起身告辞。 “这几天家里总有客人上门恭贺昭明考中童生,我得先回了,下回再来找三伯娘跟嫂子、大贵弟妹闲话。” 崔氏她们赶忙起身:“成,那我们就不留徐二夫人了。” 一行人是把卢氏送出大门,还给徐家送上丰厚的回礼。 卢氏见顾家的回礼竟然是一条完好的火腿,彻底惊了:“大山嫂子,这回礼太贵重了,我家不能收。” 卢氏不是无知妇人,是听自家男人说过火腿的,说火腿是琉璃肉,一条火腿少说也要两千两银子,他们去福泰楼吃火腿也只敢点一小盘,有个九片而已。 陈氏见卢氏这个富家夫人被火腿吓到了,那是来劲了,很是得意的道:“徐二嫂子别客气,这火腿也没啥……” 咳! 顾锦里是咳嗽了一声,及时打断陈氏的话。 你想干嘛?飘了是不是? 我还要靠着火腿赚大钱呢,你要是敢说它不值钱,就是一条破猪腿,我跟你没完! 陈氏吓得一哆嗦,赶忙闭嘴。她还要在府城开铺子呢,现在可不能得罪小鱼。 崔氏道:“徐二夫人,您家给我们几家送了两大车的厚礼,我家送您一条火腿罢了,没啥,您收下吧。” 卢氏听罢,没再客气,收了火腿,辞别顾家人,坐上骡车走了。 骡车刚行出几米,又忍不住掀起车窗帘子,往陈氏这边看了一眼,见陈氏已经转身颠颠地进了顾锦里家,只能放下车帘,叹气道:“瞧着是根本没有看上玲珑,要是有心,我说了那么多话,她肯定早就明白了。” 昨天在铺子里的时候,陈氏可是主动握着徐灵的手,大夸顾德兴的,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看上徐灵了,想要把徐灵说给顾德兴。 卢嬷嬷道:“二夫人不必愁苦,陈氏是个大大咧咧的,可顾家三伯娘却是个老道人,还有顾家二姑娘,皆是聪明的,她们肯定早就明白过来了,定会跟陈氏明说的,您不用担心……这是不是真的无意,过几天就能知道。” 卢氏叹道:“只能这样了。” 卢氏跟卢嬷嬷猜的没错,陈氏是真没有看上徐钟。 她见顾德兴出息了,是想给他娶个好媳妇,专往那富户的长房嫡女里看,嫌弃二房的姑娘比长房的低了一等,分家产的时候分得不多,所以压根没有多想卢氏的话。 此刻正在顾锦里家的花厅,扒拉着徐家送来的厚礼,美其名曰:“每回都让大山嫂子亲自给我们分东西,怪过意不去的,这回我来。” 是眼睛冒着绿光的盯着那些厚礼,感叹徐家真是人傻钱多,给他们几家送了这么多厚礼来。这要是拿去卖钱,不得卖个几百两银子? 啪啪两声,三奶奶是气得狠狠打了陈氏拽着礼物的手,怒道:“你个缺心眼的玩意儿,就知道扒拉这些俗物,连卢氏的话都没听明白,你这个样子,兴哥儿能娶上媳妇就怪了。” 陈氏揉着被打疼的手道:“三伯娘您老可真会冤枉人,为了兴哥儿不打光棍,我可是尽心尽力得很,从田福县扒拉到府城,就想给他找个好媳妇,怎么就不尽心了?” 陈氏有点委屈,她觉得自己对顾德兴可好了,见顾德兴年岁大了,将来要娶妻生子,都没敢再继续抠大房的分红,想着给顾德兴留点银子养媳妇、孩子。 三奶奶气得直戳她的脑袋:“你个蠢货,卢氏今天说了那么多话,还把徐钟做的两朵莲花绢花送给你,就是看上兴哥儿,要把徐钟说给兴哥儿的意思。” 可这蠢货愣是没听明白,去送个人,别人的骡车还没走个几米,她就等不及的回屋分礼物,根本就没把人放在眼里。 “啥?”陈氏惊了:“三伯娘,您说卢氏看上了兴哥儿,今天是在暗示我找媒人去徐家提亲?” 三奶奶点头:“没错,卢氏就是这个意思,不然得罪你的人是徐灵,她怎么可能会把徐钟做的绢花送给你?徐钟是大姑娘了,那大姑娘做的东西都是有讲究的,即使真的给你做绢花,也不会做莲花,而是做茶花、桂花之类的。” 这些花朵才是送给长辈的,有端庄吉祥美好的寓意,那莲花多跟鸳鸯一样,成对的皆是送给要结亲的人家。 陈氏总算是明白过来,然后她就嚣张了,是得意的笑道:“哈哈哈,没想到啊,兴哥儿还能被富家小姐看上。既然是她家先看上兴哥儿的,那咱们可得端着点,哪能她家看上咱们就立刻答应的,太掉价了。” 砰砰砰! 三奶奶气得猛捶陈氏的背,骂道:“好不容易有个富家小姐看上兴哥儿,你还敢端架子,你疯了吧?” 又道:“徐钟不错了,既然卢氏亲自上门给暗示,你们夫妻今天就去找大富,把这事儿说了。要是大富同意,就备上厚礼,请媒人上门提亲。” 陈氏却嫌弃的道:“三伯娘,那个徐钟可是二房的姑娘,兴哥儿是长房嫡孙,大哥又是咱们顾氏一族的族长,他的媳妇,怎么也要娶个长房嫡女吧。那二房一分家就是旁支了,身份地位是掉了一大截,能分到的家产还少。” “她又不是徐昭明的亲妹妹,家中小弟才十岁,将来能不能考上功名还不知道,在官场上是一点也帮不了兴哥儿。” “还有她那个名字,徐钟徐钟的,成亲后让兴哥儿喊她钟儿吗?原本是想亲近亲近的,可这名字一叫出口,啥兴致都没了。” 陈氏是连徐钟的名字都嫌弃了。 三奶奶被她气死了,指着陈氏,哆嗦着骂道:“你倒是老实不客气啊,啥好处都想占。徐家明哥儿是徐钟的亲堂哥,又跟安哥儿、兴哥儿他们交好,你还怕他不帮兴哥儿吗?” 第1057章 定日子 “三伯娘您别着急。”崔氏扶住三奶奶,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对陈氏道:“大贵弟妹,徐二夫人说了,徐大姑娘的小名叫玲珑,这个名字是极好的,听着就让人喜欢,到时候兴哥儿喊她玲珑就好。且徐大姑娘的模样、脾气都好,大方懂事又敬重长辈,不会看不起咱们乡下人,可比徐灵好太多了。” 又道:“咱们几家是刚刚富起来的,根基浅,很多富家小姐都会轻视咱们,徐大姑娘却没有轻视咱们的意思,可见是个眼光长远的,娶了这样的媳妇,可是能利三代的。” 娶妻娶贤,徐钟姑娘就是个贤惠大方的姑娘。 陈氏还是有些不乐意:“徐钟是很懂事,可懂事有啥用?她家是二房啊,分不了太多家产。” 说来说去就是嫌弃徐钟家不能继承徐家,典型的嫌贫爱富。 顾锦里对二庆道:“你去问问大团,徐大管事可留了话?” 既然是来暗示提亲的,男下人那边应该也会留下一些话。 “诶。”二庆出了花厅,去找大团问话,还真问出了一句关键的话,回来告诉顾锦里:“小东家,大团说了,徐大管事无意间提起了徐老爷子要分产的话。说是徐老爷子因着生气大房没有把徐灵教好,是决定让大房只继承四成家产,剩下六成,二房三房平分。徐大姑娘因着是徐家第一个孙女,徐老爷子还会多给她嫁妆。” “啥?你说真的?”陈氏冲了过来,抓住二庆的手问:“徐家二房当真能分到三成家产,徐老爷子还会多给徐钟嫁妆?多给多少?有个准数不?” 诶哟哟,要是这样,那娶徐钟也不算太亏。 二庆点头:“大团就是这么说的,您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大团,至于多给多少嫁妆,反正是徐家姑娘里的头一份。” 徐家姑娘里的头一份啊,陈氏听得眼睛都亮了,却还是问道:“比徐灵的多不?” 二庆点头:“嗯,比徐灵的多。” “当真?诶哟哟,真是活该啊,徐灵那臭丫头脾气太差了,就该让她过过苦日子。”陈氏心里舒坦了,可还是有些嫌弃徐钟:“二房,这要是一分家可就不值钱了,旁支怎么说都没有嫡支好。” “小吉,去把扫把拿来,老婆子今天就打死这个拎不清的!”三奶奶见陈氏还是嫌弃徐钟,是气得不轻,要拿扫把打陈氏。 陈氏听罢,赶忙求饶:“您老别生气,我这不是想给兴哥儿找个好点的媳妇嘛,比较比较很正常……您老别打!” 三奶奶被陈氏气得都不想动弹了,由崔氏扶着坐到椅子上,道:“大山媳妇,你跟她说说,我是说不动了。” 崔氏笑了笑,给三奶奶递了碗豆浆,道:“您老别气,让小鱼跟大贵弟妹说吧。” 大贵弟妹正怕着小鱼呢,由小鱼来说,她比较能听得进去。 三奶奶:“成,那就小鱼来说。” 顾锦里是懒得跟陈氏废话,直接道:“徐钟不错,能镇宅,德兴哥要是娶了他,以后非但不用操心家里的事儿,等做了官,徐钟还能帮他出谋划策。至于旁支嫡支的,你自己就是旁支的,你这么嫌弃自己,我也没啥好说的。” 陈氏被怼得噎住了。 崔氏道:“小鱼说得没错,这日子过得好不好,看的不是旁支嫡支,看的是人……徐家大方虽然有徐家明哥儿在,可徐家明哥儿的爹娘显然是拎不清的,不然也不会把徐灵教成那样。徐家二房不错了,卢氏多好的人啊。” 三奶奶是懒得再看陈氏,气道:“赶紧滚吧,我们还要招待秦家、罗家的人,没工夫搭理你。” 又道:“徐大姑娘的事儿,你们夫妻今天就跟大富说,能不能成,由大富跟兴哥儿说了算,你要是不乐意去提亲,那就老婆子去,敢瞒着,老婆子撕了你。” 陈氏得知徐钟家能分到三成家产,其实已经愿意了,见三奶奶跟顾锦里都生气了,忙道:“你们别生气,我知道厉害的。回去就跟大贵说,等大哥跟兴哥儿回来了,就跟大贵去找他们爷俩,把徐家的事儿说了。” 三奶奶听罢,火气才消了些,指着两箱子礼物道:“这两箱子东西是徐家给你的赔礼,你赶紧拿走吧。” 又忍不住道:“瞧瞧徐家多会办事,给你的赔礼跟大山家一样多,你就惜福吧。” 再作下去,要是把兴哥儿的姻缘作没了,她跟她拼命! 陈氏听罢,眼睛都亮了,不敢再待着,而是招呼田小花:“小花过来,帮婶子把礼物搬回去。” 三奶奶是瞪了她一眼:“你就会使唤人。” 田小花倒是无所谓,笑着对三奶奶道:“帮贵婶子干点活罢了,没啥,三奶奶不用心疼我。” 说着是抱起最大的那个箱子就走,还不忘跟顾锦里说:“小鱼姐,我先回了,明天再来找你学东西。” 今天小鱼姐家要说定亲礼的事儿,她不好多待。 “成,你明天啥时候来都可以。”顾锦里还是很喜欢田小花的,她懂事不说,还很能干活,也不烦人,见她要忙活正事的话,就会识趣的走人。 “我也先回了,要不我娘又该说我了。”罗慧娘是朝着顾锦里、顾锦绣挥挥手,跟田小花抬着箱子离开。 陈氏不高兴了,嘀咕一句:“慧娘这丫头就是没眼力见,见长辈搬个箱子,也不知道过来帮忙。” 但她知道罗慧娘跟顾锦里的关系好,没敢说太大声,是抱着箱子回去了。 她们走后,崔氏对朱茶花道:“茶花,带着小雪去把徐家的礼物分了,再送到几家去。” “诶。”朱茶花应着,带着童小雪把礼物搬到偏厅收拾。 顾锦绣跟顾锦里则是被崔氏催促着回居住的院子,道:“你们两个今天就在闺房里待着就成,到时候男方家的女性长辈回去闺房看你们。别嫌弃累赘,这是规矩,不能少的。” 说完是看着顾锦里,让顾锦里很是无奈:“秦小哥家都没有女性长辈,没人来看我。” 崔氏道:“你罗伯娘会帮着秦家看,你老实待在家里就成,制药作坊明天再去。” 顾锦里没办法,只能带着二庆、小吉回屋,继续跟挤压的账本死磕。 崔氏跟三奶奶则是去准备招待秦家、罗家的晚饭。 顾锦安跟程哥儿记着两家上门的时辰,是敢在申时之前回了家,换上干净喜庆的衣服等着。 第1058章 小老虎 下午申时正刻,秦老跟罗家人准时上门,两家都按照习俗,准备了九甜礼作为上门礼。 九甜礼是九种带着甜味的礼品,分别是糖、酒、糕点、糯米、白米、白面、甜枣、甜果子、以及两块泡在甜水里的碎银子。 东西很常见,却有着小夫妻成亲后可以甜美一辈子的寓意。 三爷爷三奶奶、顾大山崔氏,以及顾锦安跟程哥儿出门迎接,欢欢喜喜的收了九甜礼,把秦老跟罗父楚氏请进客堂坐着。 秦老也不废话,把秦三郎准备的三个日子拿了出来,递给顾大山:“三郎找人看的,说这三个日子吉利,你们两口子看看,给选一个。” 把日子定下,把定亲礼给办了,那小子才能安心。 楚氏也把自家算好的日子递给崔氏,笑道:“这是重新选过的日子,你瞅瞅,虽然有些急,但日子却是不错的。” 原本罗家看好的日子是在去年,可那时候罗武被夏先生算计,生生把日子给错过了,这回是重新看的日子。 崔氏跟顾大山生怕两个女儿的婚事有变,不敢再等,夫妻俩很是麻利的选了日子。 跟秦三郎猜的一样,两口子选了五月初九跟五月十九的日子,顾锦绣跟罗武年长,定亲礼在前,拿了五月初九的日子。 秦三郎跟顾锦里是五月十九。 秦老笑了,很是满意。三郎知道小鱼的生辰八字,这是用两人的生辰八字算的日子,五月十九这个日子对他们来说更加吉利。 “成,那就这么定了,五月十九那天,秦家会找官媒,带着定亲礼上门。”秦老笑呵呵的说着,很是期待定亲礼那天秦三郎的表现,那小子一定会兴奋得囧态百出。 小吉是趴在客堂窗户下听着,听完后跑回去告诉顾锦里。 顾锦里听完懵了:“就这么简单?!” 她娘跟三奶奶可是为此提前准备了许久,还紧张了一整天的,结果就是男方给女方递个日子定亲礼的日子,等女方选完日子后就完事了,唯一有点仪式感的也就是那九甜礼。 顾锦绣笑道:“这次只是两家通气,定下办定亲礼的日子,本来就很简单。办定亲礼的时候才会复杂些。” 顾锦里听罢,趴在桌子上道:“也对,要是真复杂的话,我家秦小哥也不会不在。” 以秦三郎对她的重视,但凡复杂点的,都会特地留下来陪她。 虽是这么说,可顾锦里还是有点酸,因为罗武今天可是特地留在家里的。 不过她没有任何责怪秦三郎的意思,她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酸这个,只是本能。 顾锦里转头看向顾锦绣,揶揄道:“大姐,你咋不害羞了?罗武哥可是在的,走之前肯定会来见你,你就没啥想说的?” 顾锦绣听罢,脸色立刻红透,回道:“我,我跟罗武哥从小就认识,也早就拿了聘书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顾锦里看着她红得快滴血的脸,啧啧说道:“大姐,你这脸红得很没说服力啊。” 顾锦绣闻言,脸色更红了,但她没有落荒而逃,被小鱼调侃多了,她已经不会再被吓跑。 “小东家、绣姐儿,东家夫人来了。”二庆过来禀告道。 顾锦绣忙道:“小鱼快站起来,娘交代过,让我们站在门口等着。” 顾锦里有点无奈啊:“我怎么感觉咱们像是在演戏。” 明明已经这么熟了,还要装作是第一次见面,被楚氏看上一看。 小吉道:“小东家你快点起来,这是习俗,东家夫人说了,不可以违背的,不然不吉利。” 顾锦里闷了一天,也想赶紧被看完了好自由活动,是听话的站起身,跟着顾锦绣,站在正房门口等着。 不多时,三奶奶、崔氏、楚氏就一起过来了。 崔氏还煞有介事的道:“这就是我家大女儿,绣姐儿。绣姐儿快给罗家伯娘见礼。” 顾锦绣很是听话的给楚氏行了礼,再奉上自己做的绣活给楚氏,当做见面礼。 楚氏很是欢喜,收下见面礼后,笑道:“是个好姑娘,以后进了罗家的门,我定会把她当做亲闺女来疼。” 顾锦里差点笑出声来,真的很像演戏啊,说的话都跟不认识似的,可两家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 不过她没敢笑出声来,会被崔氏骂的,只能憋着笑。 然后就轮到她了。 楚氏是代替秦家长辈来看她的,按照规矩夸了她几句,问她要了自己做的绣品后,这事儿就算完了。 楚氏道:“三郎没在,等他下次回来,我再把你做的荷包拿去给他。” 没错,顾锦里是会做荷包的,还亲自在上面绣了一只圆头圆脑的小老虎,瞧着可爱得不行。 哼哼,让你们老是不相信我会做针线活,如今瞧见了吧,本姑娘的缝合术可是一等一的,随便缝个几针就能缝出一只小老虎。 不过…… “这老虎的额头上咋是个秦字?”崔氏是好气又好笑的道:“这可是你给三郎的第一份正式绣品,怎能这般胡来?” 顾锦里道:“秦小哥姓秦,我就给他绣了个秦字啊,挺好的。” 又不一定要绣王字,绣秦字更加亲切,还新颖。 且秦小哥在她眼里就像这只萌萌的小老虎,虽然是个兽王,可对着她的时候就是这么可爱。 崔氏服了,知道三郎疼她,不会挑刺,估摸着看见这个秦字会更加欢喜,也就没有说她。 “成了,你想去制药作坊就去吧,但半个时辰内要回来,记得把吴老大夫请来,咱们一块吃饭。” 她家一直很敬重吴老大夫,把吴老大夫当成长辈般看待,而吴老大夫又跟小鱼合伙开制药作坊,小鱼跟三郎的亲事说定了,合该把吴老大夫请来吃顿饭。 “诶,知道了娘,半个时辰内我一定回来!”顾锦里很是高兴,立马回自己的屋子换上干活的衣服,带着小吉、二庆去了制药作坊。 制药作坊里,忙得是热火朝天。 童大雨、叶荆子、阿时、麦冬、三七、叶大蔻、小六叔、洪姑、陶嬷嬷他们都在带领着制药作坊的人忙着做方便药。 看见顾锦里来了,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只是欢喜的朝她打招呼:“小东家来了。” 第1059章 被骂 顾锦里点头:“诶,辛苦你们了,好好干,等端午节给你们放两天假。” 再过几天就是端午节,制药作坊已经把治疗风寒的药物做完,开始做祛暑丸、蚊香等夏天要用到的方便药。 阿时她们听罢,很是高兴:“多谢小东家!” 她们早就想放假了,可制药作坊的生意太好,她们一直忙不过来,连每个月月底盘账的那天都要继续干活,不能像豆腐跟香料作坊一样放假。 顾锦里道:“你们放心,等过段时间府城会来一批新人,到时候会让他们来帮忙碎药材,你们就能轻松些。” 她对制药作坊的用人很谨慎,轻易不会添人手,实在忙不过来了,也只用有死契的下人,且不会让他们做太难的活计,只让他们去碎药材。 阿时听罢,松了一口大气,她是管牙粉的,而想要做成牙粉,就得先磨药材,这是个需要大量人手的活计。 叶大蔻也一样,他负责做蚊香,蚊香做之前也是要把药材磨碎,都是需要人手的活计。 顾锦里看着他们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觉得自己像个周扒皮。 “你们先忙着,我去找吴爷爷。”顾锦里急着来制药作坊是有事儿找吴老大夫。 吴老大夫跟戴大夫正在药房里研制新的金创药,这种金创药是在两年前开始研制的,只是进展不大,但吴老大夫却很感兴趣,发誓一定要做成。 只因顾锦里说过,要是这种金创药做成了,那伤口就不会发炎溃烂,能救很多人的命。 这种所谓的新金创药,说白了就是消炎药,也可以叫做破伤风。 不过想要做成这种药,需要一样很重要的药引子,那就是马血清。 有了马血清,再加上其他药物,才能做成有效的破伤风药。可马匹珍贵,而提炼血清需要技术,以现在的条件来说,想要从马身上提取血清,并不容易。这就是为什么两年都没进展的原因。 顾锦里很想做成这药,但她知道急不来,是跟吴老大夫说了,这药难做,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出来。但吴老大夫不听,还骂她,说她没有恒心,放弃得太快。 无奈之下,她只能让吴老大夫继续研究。 “吴爷爷,您老辛苦了。”顾锦里进了药房,立刻开始恭维吴老大夫。 吴老大夫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老夫还以为你要在府城待到变老呢。” 顾锦里笑了:“您老说话也太夸张了,怎么可能在府城待到变老。” 我还要回来嫁给秦小哥呢。 吴老大夫哼了哼,问道:“事情都解决了?” 顾锦里知道吴老大夫说的是老顾家的事儿,因此点头道:“嗯,都解决了,您老放心。” 说完很是自觉的过来帮忙配制药材,要是不动手干活,吴老大夫又要说她懒了。 不仅是她,连二庆都被小吉拉去包装药丸,还嘀咕着:“要干活的,不干活吴爷爷会生气。” 二庆来之前,特地了解过顾锦里所要接触的人,知道吴老大夫的脾气,没说什么,跟着一块干活。 “戴叔,您也辛苦了,端午节给你们放假啊。”顾锦里跟一旁的戴大夫打招呼,又趁着吴老大夫开骂前,把世炉药行的事情告诉他,并把游喜从岑家药铺的灯笼底座下拓来的鼎炉图案,拿出来给他看:“就是这个图案,您老看看。” 吴老大夫听得眉头大皱,接过拓有图案的纸张一看,点头道:“确实是世炉药行的图腾,没想到你还能碰到他们的人。” 吴老大夫有些不高兴,他允许世炉药行跟他们公平竞争,甚至能容忍世炉药行派人来向他打虫药的方子,可像是这样搜犯人一样去寻找小鱼,他就不乐意了。 合伙开制药作坊的时候,他们就承诺了小鱼丫头,不会让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儿来烦她,她只需要研制药品就成。 “想来是换了新当家,又见咱们的方便药卖得好,想要来分一杯羹。可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实在是有失世炉药行的风范,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吴老大夫收起那两张拓本,道:“这事儿老头子会告诉源字药行的人,闵小子会摆平的,你不用费心。” 顾锦里要的就是这句话,她只想赚钱过日子,可不想玩什么勾心斗角的戏码:“成,您老费心了。” 说完把手里的药材放下,对吴老大夫道:“吴爷爷,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吃饭吧,秦爷爷跟三爷爷都在等着您老呢。” 吴老大夫听到这话,是快炸了,瞪着她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懒了,跑去府城两个多月,刚来没两刻钟就要回去吃饭。须知医药一事,事关人命,你就算再聪明,两个月不摸药材也是不行的。” 吴老大夫对顾锦里是恨铁不成钢,这丫头算是他见过的对医药最有天赋的人之一,她像是天生就吃这碗饭似的,总能把一些不起眼的药材配制成好药方。 那打虫药、藿香祛暑丸、风寒祛咳丸、风寒祛风丸、疾速散热丸等方便药,皆是她用不起眼的药材配制而成。可她太懒了,做出这些方便药后,就不想继续研制新药。 “不研制新药就算了,还老是往松子庄跑。那火腿虽然赚钱,可制药是能救人的,你该多把心思放在制药上。” 顾锦里是被吴老大夫骂习惯了,根本不把这话当回事,赔着笑脸道:“吴爷爷,我知道错了,过段时间就开始制作新药,那种新药对伤口消炎也很有效果。” “当真?”吴老大夫眼睛都亮了:“你可不能骗老夫,不然老夫跟你没完。” 顾锦里:“不骗不骗,那是给秦小哥做的,我就算骗您也不会骗秦小哥啊。” 吴老大夫听罢,放心了,这丫头喜欢秦家小子,给他做东西从来不含糊,是勤快得不行,那什么新药,他应该很快就能见到。 “走吧,别让我那两个老伙计久等了。”吴老大夫让顾锦里在外面等着,他回居住的院子洗了手,换了一身灰蓝色的新衣服后,这才出来。 顾锦里带着二庆、小吉在作坊门外等着,看见吴老大夫换了新衣服,笑道:“吴爷爷,我从府城带了不少料子回来,等会儿您老挑几匹回去做衣服。” 吴老大夫:“我都一把年纪了,不需要穿太好的衣服,你拿一匹喜庆点的给我,我留着你跟秦家小子成亲的时候穿就成。” 第1060章 不敢相信 顾锦里听得脸红了:“您老知道啊。” 吴老大夫哼哼:“老夫又不瞎。日子定了?” 顾锦里道:“定亲礼的日子定了,五月十九,您老到时候记得来吃席。” 吴老大夫没有拒绝,这几年的相处,他已经把顾锦里当成自己的孙女看待,见她跟秦三郎终成眷属,心里很高兴,道:“看在你好不容易嫁出去的份上,制药作坊的事儿,老夫再帮你多管管。” 顾锦里笑了,立马道谢:“多谢吴爷爷。” 有吴老大夫这句话,她就能去腾出时间去松子庄给秦小哥做刀了。 …… 顾锦里家今天的晚饭很是丰盛,三家人加上吴老大夫是吃得开开心心。 她家在吃饭的时候,陈氏也拉着顾大贵,带上自家两个傻儿子去了顾大富家,围住顾德兴,把他给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 顾德兴被她看得发毛,忍不住道:“二婶,您看啥?我脸上有啥东西不成?” 陈氏煞有介事的点头:“没错,你脸上有三个字,金龟婿!” 顾德兴听罢,脸色红了,指着饭桌边的椅子道:“您跟二叔先坐着,旺哥儿、发哥儿,跟我去端菜。” 估摸着又是要说他的亲事,他还是先跑吧。 陈氏见状,嫌弃的道:“端啥,你们父子两个能有啥好菜吃?拿着,这是在大丫姐家拿的卤味,不要钱的,你拿去切了,端过来吃。” 陈氏为了来说顾德兴的亲事,家里没做饭,想着顾德兴家的饭菜不会太好,就跑去顾大丫家拿了几盘子卤味回来,一家四口跑来顾德兴家吃饭。 顾德兴接过篮子,去厨房把卤味切了。 片刻后,跟顾大富把卤味、家里炒的两个菜、杂粮米饭给端了上来。 陈氏见状,又开始嫌弃了:“咋没煮白米饭?以后你可就是富家大户的姑爷了,再吃杂粮饭,多丢人。” “陈氏你够了吧,来吃白食还那么多废话。”顾大贵是听不下去了,这个婆娘就是嘴碎,杂粮饭怎么了?以前逃荒的时候,他们连树叶都吃过。 陈氏冷哼一声,狡辩道:“咋叫吃白食?我可是拿了一篮子卤味来的,值半两银子呢。” 顾大贵差点没笑死:“你还有脸说,那卤味是你去大丫姐家拿的,一个铜板都没花。” 顾大富听得直摇头,赶忙让他们打住,笑道:“别吵了,赶紧吃饭吧,孩子们都饿了。” 说着,是给旺哥儿夹了一筷子的卤羊肉:“吃吧。” 这孩子眼巴巴的盯着卤羊肉看,差点就流口水了。 “谢谢大伯。”顾德兴笑眯了眼,吃着卤羊肉、刨着杂粮饭,吃得很满足。 陈氏跟顾大贵也赶忙拿起筷子吃饭,估摸着菜好,陈氏吃得欢快,是吃饱喝足后,她才想起徐家的事,对着正在收拾碗筷的顾大富道:“大哥,徐家,就是县城徐家的二房你知道吧,昨天才见过的。那徐二夫妻看上兴哥儿了,想把他们二房的大姑娘许给兴哥儿,咱们兴哥儿要做富家姑爷了。” 顾大富听得一愣,吃饭前他还以为陈氏是在打趣兴哥儿呢,没想到是真的,可是:“徐家看上的不是安哥儿吗?且配的姑娘也不对啊,不是徐童生的亲妹子吗?你俩昨天还吵架来着……” 陈氏打断顾大富的话:“正因为跟徐灵吵架了,徐家觉得那丫头拿不出手,给换了徐家二房的姑娘。” 又转头对顾德兴道:“那姑娘叫徐钟,大名虽然不好听,但有个贼好听的小名叫玲珑。我昨天见过她,模样不错,比徐灵长得好看多了,脾气也好,很会办事,最重要的是,徐老爷子说了,因她是徐家第一个孙女,会多给她一份嫁妆,让她风光出嫁。” “徐老爷子还说了,将来分家,徐家二房能得到三成家产,不会比大房少太多。” 陈氏是把徐钟跟徐家二房给夸了一大通,夸得顾德兴心里直发毛,看着自家二婶,很是怀疑的道:“二婶说的是真的?” 夸成这个样子,以二婶捡到一块生铁就能夸成捡到金子的本事,他有点不太敢信。 陈氏怒了,站起身道:“你啥意思?还不相信二婶了,二婶骗过你吗?!” 骗过啊,小时候可是骗了他不少次,连他上学用的书册都骗去两本,拿回娘家炫耀,让娘家村里的人都看了一遍。 等那两本书还回来的时候,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上面还有小孩子的鼻涕……呃,顾德兴想起来还有点犯恶心。 陈氏瞧顾德兴那皱眉还犯恶心的模样,也想起以前的事儿,是打着哈哈道:“那不是以前嘛,你长大后二婶可就没再骗过你了。” 顾德发:“去年还骗过德兴哥两回,一回是……” 啪一声,陈氏狠狠拍了顾德发的脑袋一下,怒道:“你个臭小子给老娘闭嘴,不说话会死啊。” 顾大贵道:“大哥,这事儿是真的,陈氏没说谎,三伯娘跟大山嫂她们都知道,是徐二夫人来赔礼道歉的时候,亲自给的暗示。” 又推推陈氏:“赶紧把徐大姑娘给你的绢花拿出来啊。” “对对对,有绢花为证。”陈氏立马拿出挂在腰间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给顾大富、顾德兴看那两朵绢花:“瞧瞧,是徐钟……徐玲珑亲手做的绢花,做的还是莲花的模样,且用金线缠枝,能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可见是当真有意的。” 顾大富听罢,信了一半,又生怕陈氏会错意,毕竟陈氏这个弟妹大大咧咧的,老是做错事,万一是她自己胡思乱想,而他家却上门提亲,那可就丢脸了。 因此他道:“二弟妹,你再把徐二夫人说过的话说一遍,说慢点,说细点。” 陈氏先前说得跟唱大戏似的,有些细节他没听明白,而暗示婚事这样的事儿,很多都是藏在细节里。 陈氏听罢,喝了一碗水,又把徐二夫人说的话给说了一遍,还把三奶奶、崔氏、顾锦里说的话也说了一遍。 顾大富听罢,细细琢磨了片刻,当下大喜,看着顾德兴,红着眼眶道:“我儿,当真是有好亲事上门了。” 又亟不可待的问道:“你觉得咋样?可是对徐家大姑娘有意?若是觉得不错,咱们明天就开始准备,等把厚礼备好后,立刻让你二婶带着官媒去提亲。” 第1061章 蠢得可怕 顾大富就剩下顾德兴这么个儿子了,是做梦都想让他娶妻生子,可兴哥儿因着梅姐儿的事儿发过毒誓,是不考上功名不说亲。 不过如今已经是童生,在大楚算是有功名了,可以说亲了。 顾德兴已经懵了,他昨天是见过徐家人的,可看徐老爷子的模样,看上的孙女婿明明是安哥儿,怎么一眨眼,徐家姑娘就落他这里了。 “乐不乐意,你倒是说句话啊,不吭声是想干啥?”陈氏急死了,是踹了顾德兴一脚。 顾大贵气得想揍陈氏,兴哥儿都多大她还踹,又看着顾德兴道:“兴哥儿,徐家不错,是田福县有名的富户,娶他家的姑娘不亏。” 又道:“你不用介意徐家先看上安哥儿的事儿,安哥儿对徐家压根就没有那个意思。且徐家给安哥儿说的是徐灵,给你说的是徐钟,不一样的。” 顾大富听罢,生怕兴哥儿会跟安哥儿离心,忙道:“兴哥儿,你可不能犯轴,因着徐家的亲事埋怨安哥儿啊。” 顾德兴道:“爹,二叔,你们误会了,我没有埋怨安哥儿,也没有介意……徐家大姑娘挺好的,我只是没有想到徐家会看上我,觉得意外罢了。” “意外个啥,你可是童生老爷,将来是要做官的,如今可是田福县排名前十的金龟婿,徐玲珑能嫁给你,算是白捡了个官家夫人来做,她是赚到了。”陈氏见不得顾德兴一副自己配不上富家小姐的样子,拍着他的后背道:“给老娘把背挺直咯,拿出点身为童生老爷的豪横样来,别这么没气势。” 顾德兴被拍得差点岔气,赶忙挺直脊背,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自家老爹道:“爹跟二叔二婶要是觉得能成,就,就她吧……挺好的。” “诶,有你这话就成了,放心着,二婶一定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给你娶个富家小姐回来。”陈氏是高兴得不行,兴哥儿的婚事总算有着落了。 又得意的道:“要是亲事能定下来,咱们兴哥儿可是比安哥儿、明小子强不少,是村里四个童生老爷里第一个定亲的。将来也要第一个成亲,第一个生孩子,从这一刻就把他们给比下去。” 顾大富是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会点头,诶诶诶的应着。 顾大贵也很高兴,兴哥儿以前的脾气不好,他大哥又记着嫂子,打死不愿意续娶,他时常发愁,要是兴哥儿那臭脾气不改,把自己给作死了,他哥后辈子该咋办? 如今看见顾德兴不但考取功名,还娶上富家小姐,当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咱爹说得果然没错,只要让兴哥儿读书,他就一定能考上功名,只要考上功名就能娶到富家小姐,如今可不是应了咱爹的话了?” 顾大富听到这话,想起顾村长,掉下泪来,起身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跪下,道:“爹,咱家兴哥儿出息了,您老安息吧。” 顾德兴也想起顾村长,算来爷爷是家里最疼他的人,不管他学问多差,爷爷都坚信他能考上功名。 又想到家里死掉的亲人,他跟着顾大富跪下,朝着东边的方向磕了个头。 顾大贵也哭了,跟着跪下磕头,喊道:“爹,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可好了,您老就放心吧。” 陈氏看得直翻白眼,说道:“大晚上的,爹都睡了,你们可别吵他老人家了,赶紧起来吧。” 这么喜庆的事儿,非得整得这么渗人,有病吧。 顾大贵听罢,哭声被憋在喉咙里发不出来,瞪了陈氏一眼后,想要继续哭,发现没那股子悲戚了,只能起身道:“大哥,咱们商量商量去徐家提亲的事吧。” “诶。”顾大富被顾德兴搀扶起身,坐回椅子上,道:“得请个官媒,私媒不要,没得落了徐家的脸面。还有上门礼,得备得厚厚的,徐家大姑娘怎么说也是个大家闺秀……再来就是得请三伯娘一块去,她老人家经的事多,会说话,有这么个年长的长辈跟去,徐家人见了也会高兴。” 请族中有名望的老人跟着去提亲,是对女方的重视,很多人家都十分喜欢,要是亲事成了,还会给上门的老人红封。 顾大富、顾大贵跟陈氏是一块商量了很久,陈氏还时不时打趣顾德兴,把顾德兴说得待不下去,跑去厨房洗碗烧水了。 但他心里是很高兴的……富家小姐,这是他向往了二十来年的妻子人选。以前学问不好,总觉得一辈子都娶不上富家小姐,如今却是被富家小姐给看上了,当真是不敢置信。 他想起顾锦里说的,想要过好日子就自己去挣,你没本事挣不来,怪天怪地都没用。 这话是顾锦里骂梅姐儿时说的,可梅姐儿到死都没有明白这个道理,而他明白得太晚,要是能早点明白,也不会害了梅姐儿。 “妹妹,哥哥考上功名了,还被县城富户看上,要娶富家小姐为妇……原来不用去高攀谁,咱们靠着自己也能过上想要的日子。” 顾德兴想起以前的所作所为,只觉得自己愚蠢得可怕,是感慨伤怀了一番。 顾大富他们则是说到深夜才把话说完,临了把他喊过来,道:“兴哥儿,一块送送你二叔二婶,你二婶为了你的亲事,可是费了不少心的。” 顾德旺嘀咕一句:“就几步路,有啥好送的。” 以前他们多晚都是自己回去的,又不外人,弄得这么客气干啥,怪不习惯的。 顾大贵听到他的嘀咕,是给他赏了个爆栗,把顾德旺给疼得不行,顾德发是同情的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再在心里道一句:哥哥还是这么傻,怎样才能让哥哥变聪明点呢? “诶,来了。”顾德兴应着,跟顾大富把顾大贵一家送回了家。 …… 可何家祠堂里的人就过得很不好了。 何家人今天一天都待在祠堂里,所有人是饿得肚子生疼都不能回家吃饭。 何村长说:“吃什么吃,一群酒囊饭袋,今天这事儿要是不解决,谁也不能回去,饿死都要在这里等着!” 这个等着,是在等何大钱。 第1062章 引强盗进村 何大钱夫妻见事情败露后,立刻跑了,何村长他们只抓到何大钱的媳妇,何大钱跟两个儿子是下落不明。 何大原去求了顾家人,问顾家要了人手去追,如今还没回来呢。 “何大钱的那个贵人兄弟可是打着坏主意的,要是这事儿不解决,咱们何家就完了!”何村长是气得差点想杀人,心里的怒气无处可发,是指着何老四夫妻道:“给我继续打!” “是。”族里负责用刑的后生跟妇人分别摁住何老四跟何牛氏,手中棍子砰砰地打在他们夫妻身上。 何老四夫妻是惨叫连连,喊道:“村长,别打了……扛不住了,再打会死的……” 他们被罗武逮住的时候就被打了一顿,抓回祠堂又被打了一顿,现在还打,真会死的。 何牛氏哭得嗓子都破了,是悔不当初啊,早知道下场会这么惨,她就不听何大钱媳妇的。 “爹,换个人打吧,再打下去,真会出人命。”何大仓是小声的劝着何村长:“何老四夫妻的背上都渗出血印子了。” “换什么换?打死他们活该,两个只会祸害村里的狗东西。”何村长气得狠了,根本听不进去劝告。 可他也怕闹出人命,不一会儿就指着何田娃夫妻、何来金夫妻、何老寿两口子道:“这几个祸害也欠收拾,给我打!” 何田娃他们快疯了,哭求何村长:“村长,我们知道错了,您老消消气吧。” 他们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何村长这么凶的时候,看来这回他老人家是真的气狠了。 何村长可不管他们,就是要收拾他们:“给我打!” 又对着在场的何家人道:“都睁大眼睛看清楚咯,要是谁敢再犯错,就是这个下场,打死了就扔山里喂狼,连坟都不会给你们立。” 这话说得,所有何家人都打了个哆嗦,再看向何老四他们的时候,是恨不得也上去打他们一顿。 何老四这些刺头,真是把他们害苦了,他们明明很规矩,啥恶事都没做,对顾家也是敬佩加敬重的,可因着何老四他们,却要饿着肚子在这里受苦。 砰砰砰,深夜的祠堂里,木棍打人的声音是格外渗人。 不过除了木棍打人的声音以外,他们还听到一阵呵斥声和脚步声。 何村长听得一凛,忙道:“大仓去看看,是不是大原他们回来了。” “诶。”何大仓赶忙拿上火把出了祠堂,刚走出祠堂院子就看见火把光,忙喊道:“大原,哥,是不是你们?” 何大原回道:“是我们,何大钱抓住了。” 何大仓差点就喜极而泣,可算是抓住了,赶忙冲着祠堂喊道:“爹,何大钱抓回来了!” 何家人听罢,全都松了一口气,娘的,可算是抓住了,要是再等下去,他们非得饿晕不可。 “押进来!”何村长吼道。 不多时,何大原就带着十个何家子弟,押着被打得浑身是伤的何大钱进来了。 何村长皱眉,问道:“咋只有何大钱一个,他那两个臭小子呢?” “跑了。”何大原很是惭愧的道:“有人在帮他们,我们是靠着顾家人帮忙才抓到何大钱的。顾家制药作坊的人已经去追那两个兔崽子了,应该能追回来。” 顾家制药作坊的人可是很厉害的,想要抓两个半大小子,容易得很。 何村长听罢,松了一口气,看向何大钱后,又怒火飙升,怒道:“把这畜生押进祠堂,用家法!” 何大钱是醒着的,听到这话,是质问道:“村长,您老凭什么打我?又凭什么抓我一家,我做错啥了?” 何村长惊了,看着何大钱,差点气吐血:“你还有脸问?脑子被打傻了是不是?你们夫妻撺掇何老四两口子,让牛婆子带着孙女来谋算顾锦安,你还想不认!” 何大钱笑道:“村长,我们夫妻可没做这样的事儿,是何老四夫妻自己想要攀上顾家,找了牛婆子来谋算顾锦安,跟我们两口子没关系。” 何村长指着何大钱,摇着头道:“何大钱啊何大钱,你说这话之前怎么不先问问你媳妇,她都说了些什么?” 何大仓道:“你媳妇受不住打,已经全都招了,所有何家人都听到了,你还来说谎骗我们,当真是无耻得很!” 真以为他说几句谎话就能把这事儿蒙骗过去?何老四夫妻、何洪氏可都招了。 何大钱一愣,一双眼睛满是杀气,瞪着自家媳妇:“洪氏,你个贱人!” 竟是什么都说了,可是…… “这事儿我不知道,是洪氏自己撺掇何老四夫妻去做的,要打要杀你们找他们三人去,我是无辜的。” 竟然还不认。 何大苗受不了了,站出来骂道:“何大钱,你个狗东西,自己做下的恶事还想不认。你可是把我们害苦了,我们从早上就站到现在,老秧叔跟族里几个老人都晕过去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别这么祸害村里人,赶紧认了。” “呸,认了?我没做过的事儿凭什么认?!”何大钱是嚣张至极,幸灾乐祸的道:“你们是活该,谁让你们分不清里外,全都向着顾家人。那顾家是外姓人,逃荒来的臭乞丐,你们却为了几个钱给他家打工,当真是不要脸得很!” 何家人都惊了,他们打工挣钱过日子,这样有错? 何大钱不理会他们震惊的模样,继续说出惊天之语:“你们听我的,跟着我大哥干,咱们一起去把顾家给抢了。只要咱们做得悄无声息,官府来人了再统一说辞,死咬着不认,官府也拿咱们没办法。这样一来咱们就能发财,每家每户都能过上呼奴唤婢的好日子。” 这话一出,所有何家人都吓傻了。 他们听了什么?何大钱在说什么啊? 何村长是差点晕过去,哆嗦的指着何大钱:“你,你个畜生,你说啥?” 猜对了,顾锦安真的猜对了,何大钱是想伙同他那个贵人兄弟对顾家不利。 “你个畜生,你是想把强盗引进村,做伤天害理的事啊。” 何大钱笑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老子在跟你们说的可是一夜暴富的好事儿。咋样,你们干是不干?要是不干……” 第1063章 盯你几年了 “要是不干会如何?”顾锦安的声音突然响起,是跟着罗武走进何家祠堂的院子,盯着何大钱冷笑。 何大钱一惊,没想到顾锦安会来,是怒道:“滚出去,你个外来的野狗,没资格站在我们何家祠堂的地上!” “住口,赶紧把这畜生的嘴巴堵住!”何村长是差点疯了,没想到何大钱的话会被顾锦安听到,赶忙小跑过来道:“安哥儿,你别听他胡说,村里很安全,不会有外人进村害人的。” 顾锦安道:“村长放心,外人想进来害秦顾罗田几家,那是做梦。” 他走近何大钱,俯瞰着他道:“盯了你几年了,真以为你的那点子心思我们几家会不知道?” 留着你这个祸害,不过是想把你的胆子养大,让你作个大死,好一次把你全家都解决了。 何大钱一凛,瞪着顾锦安:“你啥意思?你个贼子,你在设局害我?!” “什么意思?过几天你就知道了。”顾锦安微微笑着,夏夜的风里,他的目光带着点骇人的清冷,盯着何大钱道:“你那个贵人兄弟叫曾镖吧,年纪没你大,你却要喊他一声曾哥,你们说是拜把子的兄弟,还不如说你是他的奴才。” “只是你这奴才办事不行,竟是什么都抖出来了。” 何大钱听到这番话,吓出一身冷汗,顾锦安怎么知道曾哥的名字,他还知道些什么? “就算我把这话说出来又怎样?这不过是我的一面之词,你没有其他证据,衙门可不会受理!” 不得不说,何大钱出去一趟,是长进不少,都知道一面之词了。 顾锦安的笑容依然不减,他像是看着一个被捆在笼子里的猎物般,看着何大钱:“曾镖还有个老大,住在山里,是个山匪头子,叫樊徒的,乃是湖康县一大祸害,你们是有樊徒撑腰,才敢来打我家的主意。” “可我家并不害怕,还要谢谢你们,让我们可以给知府大人、郭将军送个大礼。”顾锦安看着何大钱,摇头笑道:“我很不明白,你到底是哪来的胆子敢跟曾镖他们为伍?曾镖、樊徒这些山匪早就给郭将军盯上了,你这么送过去给他们做奴才,简直是找死。” 何大钱听罢,是直接吓……尿了。 何家人闻到一股味道,恶心的骂道:“何大钱你个埋汰的狗东西,丢死人了!” 何大钱根本没空理会他们,瞪着顾锦安问:“你说啥,曾哥他们一早就被郭将军盯上了?” 当年水匪案闹得很大,郭将军、蓝副将这些人的名字他们是听说过的,知道他们是府城守军,很是厉害。 要是曾镖跟樊徒他们真被郭将军盯上,那肯定没有活路! 这两个主子都没有活路,他一个狗腿子只会死得更惨。 顾锦安点头:“没错,他们从去年就被盯上了,郭将军他们已经摸清楚樊徒等人的土匪窝,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把樊徒那个山头给剿了。只是郭将军嫌弃樊徒他们是乌合之众,连悍匪都算不上,人数也不多,就想挑一些新兵去练手,这才一直没动手。” 又很是不给面子的嘲讽一句:“就那么六十来人,还把自己当成山大王,也是可笑得很。” 这些事儿都是秦三郎告诉他的,只是他当时没有想到,何大钱会跟这些人搅和在一起。 “不可能,不可能的……”何大钱是吓得神志不清,一个劲的说着不可能:“曾哥他们可厉害了,山上有几百号兄弟呢。” 正是听说有这么多人,何大钱才敢跟他们合伙,要把他们引进村里来,洗劫顾家。 可回应他的,是顾锦安轻蔑的冷笑。 何村长已经快疯了,涕泪交加的求着顾锦安道:“安哥儿,救救何家,救救何家啊!” 这跟山匪搅在一起,可是要全族连诛的。 其他何家人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是求着顾锦安:“安哥儿,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你可得救救我们啊,不然何家就完了。” 有妇人带着孩子给顾锦安跪下:“安哥儿,看在孩子的份上救救何家,孩子们不能被连坐啊,呜呜呜……” 又去求罗武:“罗班头,你是县衙的班头,你一定能帮上忙的,救救我们吧,我们让孩子们给你磕头了。” 说着是摁着自家孩子,让孩子给罗武磕头。 何家的孩子们有年纪小的,已经被吓哭,不多时,整个何家祠堂就哭声一片。 罗武道:“樊徒他们在湖康县,我是田福县的班头,不可能管湖康县的事儿,只有府城守军大营跟知府衙门能管。” 他这话一出,何家人是绝望了。 “那咋办,可咋办啊?”何家人哭得撕心裂肺,是厮打着何大钱夫妻:“都是你们害的,你们两个狗东西,把全族人都给害死了。” 何村长看着乱糟糟的何家祠堂,身体摇摇欲坠,眼见着就要晕过去了。 何金生赶忙扶住何村长:“爷爷,您老撑住,安哥儿既然来了就一定不会不管我们,他是有法子的。” 何金生的话,让差点晕过去的何村长又醒了过来,看着顾锦安,眼泪直掉的道:“安哥儿,金生说的可是真的?你若是有法子就救救何家吧。” 顾锦安见何家人已经受够教训,没有继续吓唬他们,而是给了他们能活命的主意:“立刻把何大钱一家出族,再把何大钱夫妻带上,咱们连夜去县城报官,把所有事情告诉县令大人。” 又道:“如今我家并未出事儿,曾镖这伙山匪也没有在田福县造孽,只要把事情分说清楚就成。郑县令是个好官,会秉公办案,不会迁怒整个何家。” “对对对,安哥儿说得对,出族,立刻把何大钱一家出族!”何村长是醒过神来,立刻拿来族谱,用最快的速度把何大钱一家的名字划掉。 接着是让人备车,带着何大钱夫妻连夜赶去县衙。 因着事关顾家,顾锦安跟罗武也跟着去了。 罗武是班头,有进出城门的牌子,守城门的人认得他,又是因着大案来见县令大人的,是很快就给他们放行。 第1064章 赶回 郑县令听说这事儿,是匆匆起身,从府里赶去衙门,亲自审问了何大钱夫妻。 何大钱知道樊徒已经被盯上,就要被府城守军剿灭后,不再嘴硬,什么都招了。 当年何大钱因着屡次想要害顾家,而不能靠着顾家作坊过日子,眼见着村里的日子越来越好后,他很是不服气,在家里蹉跎两年后,就想出门闯荡,想等混出个人样来后,再回来找顾家算账。 可他一个混子,大字不识一个,又不想去做脚夫,只能去赌坊那些地方找活干,在赌坊里认识了曾镖。 曾镖听说他是田福县大丰村人后,是找他套话,问出顾家的一些大概情况。 得知顾家的银子堆积成山,却只有几个下人看家护院后,是眼睛都嫉妒红了,立刻去山里找了樊徒,把顾家的事儿告诉他。 樊徒这伙人其实没啥大能耐,跟高仝那些水匪不能比,是第一次做这种进村洗劫的事儿,生怕有个万一,就让何大钱、曾镖先带着人来踩点,等确定秦顾罗田几家的衙役班头、司兵所百户都不再家里后,再进村作恶。 “所以他们商量好了,等罗武跟秦家小子过完端午节去上差后,第二天晚上再动手。那时候秦顾罗田几家就是一些妇孺跟下人,是想怎么祸害就怎么祸害。” 郑县令听罢,气得发抖,直接起身踹了何大钱一脚,骂道:“真真是个畜生,连同村人都害,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姜旗冷笑道:“他跟何大财是两兄弟,那个何大财就是个畜生,他这做哥哥的能好到哪去?” “还是一家子惯犯,真真是……”郑县令气得不轻,指着何村长道:“你这个村长是怎么当的?这等祸害全村的子弟也敢留在村里,你是嫌命长了?当年就该趁着何大财被判刑的时候,把他哥哥一家赶出村子!” 幸亏是发现得早啊,不然田福县出了山匪进村洗劫的案子,他这个县令也要吃挂落。 要知道顾锦安可是府案首,府案首的家被山匪洗劫了,这事儿要是说出去,连京城的郑大人都要被人笑话。 何村长抹着眼泪,给郑县令跪下:“老小儿知错了,是小老儿治村无方,还请县令大人帮帮忙,把那些想要进村子害人的山匪给抓了……我们村的日子刚过得好一点,可不能被那些山匪毁了。” “你管好何家子弟就成,这事儿不用你费心。”郑县令见何村长一把年纪了,也怪可怜的,骂了他一顿后,放软语气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本官可不想被雷劈。 “诶,老小儿谢过县令大人。”何村长是哭唧唧的被何大仓跟何金生扶了起来。 郑县令没空理会何村长,立刻吩咐起剿灭山匪的事情来:“姜县尉,你带人去城里抓曾镖,胆子太大了,竟敢躲到县城里来,简直不把县衙放在眼里。” “罗武带着衙役回村,把大丰村各个村口守住,不能让山匪突袭村子。” “三郎呢?让他连夜赶去府城守军大营告知郭将军,山匪要进村洗劫的事儿,请郭将军快点动手,剿灭湖康县的山匪。” 姜旗听了道:“三郎去牛沟镇杀狼了。” 郑县令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下令让秦三郎带人去杀狼群的事儿,有些懊恼的道:“本官把这事儿给忘了。” 可他看看在场的人,都觉得他们不如秦三郎。 要是秦三郎赶去府城报信,一定不会出错,他只要把曾镖跟几个踩点的山匪给抓了,就能安心的等着府城来人,剿灭山匪。 可秦三郎偏生不在…… “大人,秦百户求见!”小唐衙役跑了进来,对着县令大人禀告道。 郑县令大喜,忙道:“快让他进来。” “诶。”小唐衙役应着,嗖一声跑了出去。 不多时,秦三郎大步走了进来,对郑县令道:“大人,卑职听说了山匪的事儿,您有何吩咐,请下令吧。” 他是天刚亮的时候到的司兵所,很是听话的眯了一个时辰,辰时过半的时候带着人去牛沟镇。 到了后,也不跟那群狼客气,直接用以前在西北学的本事,寻着气味跟足迹找到狼窝所在的山里,花了两个时辰把成年狼群引了出来,一个陷阱就给全灭了。 正想等天黑幼狼饥饿的时候再去把幼狼们抱走,四安就跑来告知他何大钱的事儿。 秦三郎受郭将军看重,知道郭将军在盯着一伙山匪,听到曾镖这个名字就知道是山匪里的一个三当家,生怕顾锦里有危险,连夜赶了回来,直奔村里去见了顾锦里。 一个时辰前,顾锦里看见他都懵了,得知他是为了何大钱的事情回来后,笑了,对他道:“不过是一伙没啥战斗力的山匪,冯进他们就能对付,你不用赶回来的。” 不过,看她那模样,是很高兴自己能赶回来的。 秦三郎见顾锦里没事后,把四安他们留在村里埋伏着,自己赶来县城。 郑县令是相当高兴:“你小子回来得太是时候了,赶紧去府城守军大营,把山匪的事儿禀告给郭将军,等山匪的事儿了结后,本官给你五天假,让你把定亲礼办得风风光光的。” 又看向罗武:“你也一样。” 他们两个跟顾家女定亲的事儿,衙门里的人都知道,郑县令原本只想给他们两天假的,如今很是大方,给了五天。 秦三郎跟罗武是喜上眉梢,对郑县令抱拳道:“卑职多谢大人。” 郑县令摆摆手,又跟秦三郎说了一遍何大钱、曾镖的事儿,嘱咐他:“何大钱说了,曾镖他们来了八个人,有三个已经被抓住了。那三个人装成混子守在你们村口,可因着轻薄良家姑娘被送来衙门。” 何大田今天送来的那三个混子就是曾镖派来踩点的,当时只以为他们是普通混子,最多就是想绑姑娘去卖的拍花子,没想到会是山匪。 秦三郎听罢,立刻道:“曾镖那边要赶紧去抓人,不然他嗅到不对劲,定会逃跑。” 又道:“县城东面的庆水河要立刻派人去守着,以防曾镖他们泅水逃跑。” 第1065章 抓人 姜旗听罢,变了脸色,忙对郑县令道:“大人,卑职立刻带人去庆水河。” 娘的,他都快忘记庆水河是通着县城外的了,辛亏三郎说了这事儿,不然让曾镖他们跑了,他得被郑县令、郭将军、古知府联手办了。 “快去。”郑县令也是吓得一凛,急忙让姜旗去办。 秦三郎也没有耽搁,是拿上郑县令的手书跟令牌后,保证道:“大人放心,卑职定会把消息送到。” 说着看向顾锦安跟罗武,对着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放心,他的人已经在村里守着了。 秦三郎很快就离开,骑马向着府城奔去。 罗武跟顾锦安他们也告辞离开,带着一班衙役赶回村里。 路过尚家村的时候,顾锦安担心尚秀才,绕进尚家村里,找了尚秀才,把山匪的事情说了。 顾锦安:“师父这几天当心些,要是发现有任何不对劲,立刻派人告知我。” 尚秀才听到这事儿是惊了:“竟是有山匪盯上你家,当真是胆大包天。” 又叹道:“怎么什么事情都碰到一起了,你还要准备院试,如今被这些事情绊住脚,可就不能安心备考了。” “该学的都学了,如今再抱着书本啃,用处不大。”顾锦安并不担心,也不害怕,反而道:“我家这几年很是惹眼,被人盯上是迟早的事儿,能早点抓住一伙匪徒来杀鸡儆猴也不错。且那伙山匪的实力不咋样,又早就被府城守军盯上了,家里不会出事的,师父放心。” 早在家里的调味香料大卖的时候,小鱼就说过,在乡下,财富是杀人刀,不仅混子会盯着她家的银子,连匪徒也会盯上,家里要小心。 不过,要是真被匪徒盯上了也不用害怕,冯进他们不是吃素的,狠狠教训一批匪徒,她家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更加安稳。 连匪徒都能占不了她家的便宜,还会谁敢来找茬?、 顾锦安早在几年前就被顾锦里给提醒过了,因此真的被匪徒盯上的时候,倒是不怕了。 尚秀才听罢,这才放心一些,又赶忙催促他们:“安哥儿,武哥儿,你们赶紧回村吧,莫要在外逗留了。那些山匪要是知道何大钱被抓了,估摸着要提前动手。” 顾锦安点头:“嗯,我们这就回去。” 尚秀才带着阿九,提着灯笼把他们送出门去。 等他们走后,尚秀才又道:“走,去找堂叔。” 尚里长被尚老四的事情闹得差点病倒,见了尚秀才拿回来的那两封信后,这才好了不少。 可此刻听见尚秀才的话后,又被吓了一回:“山匪?咋会出这样的事儿!” 大楚匪患多,尚里长是知道的,可河安府靠近江南,历来比其他地方安稳,不会有太多匪徒。 且匪徒大多是劫道,是从来没有进村洗劫过的。 他只听说过西北的悍匪跟大戎人会洗劫村子。 尚秀才道:“您老不用太担心,府城郭将军已经派人剿匪,那群山匪不是西北悍匪,造不出什么大孽。侄儿来找您,是想说何大钱的事儿,何大钱譬如尚老四,皆是一人就能祸害全村的,您老可以借着何大钱的事儿,痛斥尚家族里那些护着尚老四的人。” 最后又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句:“一人害一族的例子就摆在眼前,您老可不能再忍着那些刺头。” 尚里长听罢,打了一个激灵,保证道:“你的意思堂叔明白了,明天天一亮,堂叔就把尚老四押去衙门,不等你四族伯回村了。” 这个四族伯就是尚四老太爷,是尚家族老之一,在府城谋生的,家里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而尚家出了要报官的大事,按照族规,是要所有族老回来一起商议后解决的,可如今尚里长也不想等了,再等下去,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尚里长在心里嘀咕着:自打皇上把大皇子一家全给杀了后,大楚就妖事多啊,怕是要完。 尚秀才见尚里长答应了,没有再多留,跟阿九回家去了。 …… 顾锦安他们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罗武是立刻让衙役们埋伏在村里的八个方向,盯着村外,护着村里人。 何村长一夜奔波,身子骨是受不了了,一直在打哆嗦,可他没有回去睡觉的意思,是对何大仓道:“去,去祠堂……把何老四一家出族!” 何老四一家是除了何大钱一家以外,村里最大的无赖,这些年来做过的恶事不少,可因着没有闹出大患,何村长念着同族人的情分,一直没把他一家赶走。 如今是留不得了,谁知道何老四会不会变成第二个何大钱。 何大仓惊了,看着自家老爹道:“爹,何大钱家已经出族了,再把何老四家给……” “何老四家也要出族!”何村长很是激动,怒道:“他是什么德行,这几十年来老头子看得清清楚楚,跟何大钱一模一样。他现在是没有找到什么贵人兄弟,但凡让他遇上一个,有了撑腰的恶人,你看他会不会像何大钱一样,把人带来村里祸害咱们!” 又道:“还有何田娃媳妇、何来金夫妻、何老寿两口子,这些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这回是被打得认错了,可要是不让他们看见鸡是怎么死的,他们永远不记疼。必须把何老四一家出族,让他们看清楚闹事的后果,他们才会怕。” 最后是指着何大仓道:“还有你,老大啊,你可不能学我。我就是该动手的时候不动手,把何家刺头的胆子给养大了,闹出何大钱的事情来,咳咳咳!” 何村长很是激动,骂得岔了气。 何大仓赶忙给他拍背顺气,保证道:“是是是,儿子记住了,一定不会再心软,该把刺头出族的时候就出族。” 何村长听罢,总算是气顺不少,接过何金生递来的水囊,喝了几口水润嗓子后,看着何金生道:“金生,你也一样,该狠心的时候就要狠心,不可太过心软……爷爷是不指望你做官的,可你要是想做官,就不能像爷爷这样办事,会害死你的。” 第1066章 何金娃 何金生听到这话是惊了,自打他记事以来,爷爷几乎是每个月都会对他说,让他好好读书考功名,将来做官,如今竟是说出不指望他当官的话。 何金生被吓到了,是小心翼翼的问:“爷爷,您老……” 何村长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别以为爷爷疯了,是这几年发生的事儿让爷爷明白,那做官啊,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看向何金生,叹道:“你只是个农家子,爷爷又总是护着你,你根本不知道外面的险恶。陆猪蛋逃奴的事儿、邹县丞勾连水匪的案子、包括今天那群山匪的事儿,哪一件是你能解决的?就算你做了官,遇到这样的事儿,你也斗不过他们,弄不好还会把自己的命给搭上。” “爷爷。”何金生很是难过,他知道爷爷说得对,要是遇到邹县丞那样的水匪大案,他是死上十次也不可能把恶人绳之以法。 可是…… “爷爷,孙儿会学着怎么跟他们斗,这还有几十年呢,孙儿一定可以。” 何村长摇头:“难呐。你考上功名,在翰林院当个闲差就成,要是在翰林院也混不下去,就辞官回家。有了功名,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再大的福分,咱们就不去想了。” 顾锦安听罢,倒是对何村长刮目相看,老头也有看得这么明白的时候。 确实,当官很不容易,金生哥为人软和单纯,让他去弄权,还真的很危险。 不过…… “村长,您老也不用这么悲观,世上也不尽是邹县丞、高仝那样的恶人,只要金生哥小心谨慎点,即使到地方上做官,也没事。” 何村长却是怕了,握着顾锦安的手道:“他不像你……你是个真有能耐的。” 明明是个读书人,可做起斗官剿匪的事情来,却像是狼一样,一咬一个准,还能把恶人给咬死。 “成了,咱们不说这事了,金生能不能考上进士还不一定,说做官太早了。”何村长摆摆手,对顾锦安道:“安哥儿,你先回家去吧,这都忙一晚上了。何家刺头的事儿不用担心,这回老头子不会再偏袒他们,会狠狠整治那些不听话的何家人。” 顾锦安闻言,没再多说,应了一声:“好。” 又对何金生道:“金生哥不用担心,我会让泽子去把戴叔请去何家祠堂,村长不会有事。” 何金生听罢,红着眼圈给顾锦安作揖:“安哥儿,多谢了。” 爷爷年纪大了,今天被气了一场不说,还连夜奔波,脸色已经白得吓人,不找个大夫来看看,他真担心爷爷要撑不住倒下。 何大仓也给顾锦安道谢。 顾锦安朝他们拱拱手,没有多待,跟泽子拿着火把走了。 泽子把顾锦安送回家后,去制药作坊找戴大夫,不过两刻钟就把戴大夫带去了何家祠堂。 何家祠堂里还在闹着,因着出了这样的大事,谁也不敢回家,想等何村长他们回来后,问了情况后再家去。 不过何家人快饿惨了,很多妇人趁着何村长不在,回家做了吃食拿来,此刻已经吃饱,正在呼呼大睡。 何村长看见睡得四仰八叉的何家人,对何大仓道:“敲锣,把这群混球给叫醒!” 铛铛铛! 何大仓立刻敲锣,所有睡着的人都被这阵铜锣声给吵醒了。 何老锅看见何村长回来了,赶忙问道:“村长,事情咋样了?县令大人没有怪罪我们吧?可,可是要连坐?” 何老锅一直担心这个,要是被连坐,何家就完了。 何村长对何老锅还是挺不错的,没有对他发火,只是朝他点了点头,转向四周找着何老四一家,见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呼呼大睡,是气得指着他们道:“拿水来,把他们给老头子泼醒!” 何田娃媳妇精明啊,见何村长的模样不对劲,是一把夺过何来金家的一坛水,呼啦一下泼到何老四一家人的脸上。 “呼呼呼,谁?那个天杀的敢泼老子!”说话的不是何老四,而是何老四的儿子何金娃。 何金娃往四周一看,瞅见何田娃媳妇手里的水坛后,立刻指着她骂道:“原来是你这个欠男人睡的贱妇泼老子,你是找打吗?” 说着作势要打何田娃媳妇。 何田娃媳妇根本不怕,还生怕他不打呢,是挺着胸脯,嚣张的道:“来啊你个小兔崽子,怎么着,你是不是想趁着打老娘的时候再占个便宜?” 又对着何村长道:“村长您老是不知道何金娃,这小畜生坏得不行,没事就在十里八乡的村子里转悠,看见大姑娘、小媳妇就扑上去占便宜,很多姑娘跟小媳妇为了名声是敢怒不敢言,您老这回可不能放过他!” 何金娃大惊,这才发现何村长已经回来了,赶忙扑通跪下,道:“村长爷爷,您老别听那贱妇胡说,她自己在外面勾男人,我可没有在外面占过女人便宜。” 何金娃不傻,知道自家爹娘做了错事,如今不能得罪村长,不然会被打。瞧瞧他爹娘被打得,睡觉都是趴着睡。 何田娃媳妇听到何金娃说的话,气得不轻,哐当一声,手中水坛砸向何金娃,吼道:“小畜生你别血口喷人,老娘是让娘家人来谋算了顾锦安,可老娘从来没有做过伤风败俗的事儿,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老娘撕了你!” “住口,别吵了,咳咳咳!”何村长被他们气得差点就倒了,脸色更加惨白。 戴大夫急忙进来,道:“先让村长坐下,水呢?拿碗温水来,我要化药丸给村长吃,再不吃药,村长可就撑不住了。” 何胜子家还有点热水,赶忙把一碗热水递上:“戴大夫给。” 何大仓跟何金生已经把何村长扶到椅子上坐着,戴大夫接过水,拿出两枚药丸放进碗里,化成黑乎乎的药汁后,对何村长道:“赶紧喝。” 何村长是就着碗口,把一碗药汁喝了,差点没被苦死。 戴大夫又给他按压身上的穴位,顺了顺胸口的气后,何村长才缓过来,看着何金娃道:“原本想着你家里只坏了你爹娘,你这小辈是个好的……没想到你这一辈也坏了。” 第1067章 牛家 不说何田娃媳妇说得是不是真的,可光是何金娃一个小辈,就不该用那样恶心的话骂人。 什么叫欠男人睡的贱妇?这是好人家的子弟能骂得出口的? 何牛氏见何村长骂何金娃,忍着身上被打的痛楚道:“村长,金娃还小,不是有意的,以后我们会慢慢教他的,您老别生气。” 何牛氏给何老四生了三儿两女,可有两个儿子没立住,夭折了,两个女儿被卖了换钱,只剩下何金娃这个独苗,是宠得不行,生怕何村长一气之下会对他用刑,赶忙出来打圆场。 何村长啐了她一口:“呸,你们连自己都教不好,还能把何金娃教好?” 何村长原本还有些心疼何金娃被自己父母连累了,可如今是恨不得打死何金娃,不再跟他们废话,立刻对何大仓道:“拿族谱,把何老四一家出族。” “是。”何大仓立马去拿族谱,何老四媳妇见状疯了,扑过来哭求道:“不能出族,不能出族啊,要是出族了,我们一家可怎么活?” “怎么活?”何大仓闪身躲开何老四媳妇的拉扯,冷笑道:“自然是回你娘家去,你们一家子是臭味相投,合该一家人待在一起。” 赶紧滚回白鹤镇吧,可别在我们大丰村祸害人了,多少年了,真是受够了。 何老四媳妇愣住了,没想到比何村长还窝囊的何大仓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何金生道:“爹,别跟他们多言,赶紧把他们出族。” 爷爷忙了一天一夜,把何老四一家赶走后,他老人家才能休息。 “何金生你个狗生的玩意儿,去你娘的,考上童生就跟我娘摆架子是不是,老子弄死你。”何金娃暴跳如雷,口中喷着脏话,冲过来要厮打何金生。 何金生受顾锦安影响,这几年学过几招,一个蹲低,再一拳击何金生腰侧,把何金生给打得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何金娃震惊的看着他:“你个缺阳气的仙君,竟然敢打老子?” 缺阳气?仙君? 何村长听到这话,差点吐血,指着何金娃道:“抓住他,给老头子狠狠的打!” 何大原他们听罢,立刻上前摁住何金娃,举起棍子就打,砰砰砰十几棍下去,把何金生打得不轻。 可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家要完了,还是当真狂得没边,何金娃非但没有认错,反而大骂起何金生,用的都是娘娘腔、不是男人、仙君、卖身伺候男人等词,是相当难听。 何村长是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辛亏提前吃了药,否则非得当场气死。 何大原是眼疾手快,拿过一旁的粗麻布,团成团后,塞进何金娃的嘴里,让他不能再骂人。 接着是亲自动手,打着何金娃,是把何金娃打了个半死才停手。 何老四媳妇见状,哭得不行,喊道:“戴大夫,赶紧给我家金娃看看啊,我家就这一根独苗了,可不能有事儿。” 还要靠着他养老送终呢。 何大原冷笑道:“就何金娃这样的,不死也是个祸害,救什么救。” 说完来到何村长面前,道:“村长,您老别动气,那臭小子不能再骂人了。” 何村长点点头,看向何大仓。 何老四已经被打得半死,可眼见着自家要被出族,是立刻威胁道:“住手,你们敢把我家出族,我何老四死都不会放过你们?!” 他看着在场的何家人,嘿嘿笑道:“你们家里都是有女儿的,把老子逼急了,就把你们女儿卖给拍花子去,或是找几个混子来,坏了她们的清白,让她们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何村长听罢,气得打哆嗦,没想到何老四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畜生,畜生啊!” “爷爷别气。”何金生安慰何村长一句后,看着何老四道:“何老四,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们两口子听信何大钱的话,让牛婆子去谋算顾锦安,而何大钱的背后还有一群山匪,你们可知这事儿要是认真论起来,你们一家可是共犯,算是勾结山匪!” “这勾结山匪可是大罪,何大钱夫妻已经在牢里了,你一家要是想进去,我们现在就送你们去衙门。” 何金生一番话把何老四一家给说得脸都白了。 何老四道:“你,你别血口喷人,我们就是想要牛巧儿姐妹谋算顾锦安,怎么就成了山匪的共犯?” 这可是杀头大罪啊。 何金生这几年跟着顾锦安也学到了不少,听了说道:“这话你去跟县令大人说。” 说着看向何大仓,道:“爹,让人把何老四一家送去衙门……” “我们走,我们这就走,不要送我们去衙门啊!”何老四夫妻怕了,赶忙哭喊着道。 何村长冷笑出声,看着他们,心里是直犯恶心:“你们给老头子记住了,你们帮何大钱做事儿,勾连山匪的事儿是一辈子的把柄,离开大丰村后最好老实点,要是敢回来报复,老头子立马把你们送去衙门,让衙门砍你们的头!” 何老四媳妇忙道:“不敢不敢,我们离开大丰村后,一定老老实实过日子,再也不敢做恶。” 何大仓已经把何老四一家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爹,弄好了。出银子把他家的房子跟地买下后,就能把他们赶走。” 按照规矩,族里会把被出族人的房子跟地买下,让被出族者能有银子去外地过活,不会真的把他们逼死,当真是很仁义了。 何老四已经怕了,可为了银子,他还是挣扎着说了一句:“三十两……没有三十两我家不卖……” “呸,你家那破房子破地也敢要三十两,怕不是疯了吧。”何老锅啐了何老四一口,道:“二十两,我家买下了,爱卖不卖。” 何老锅家子孙众多,这几年家里有银子了,想要买些地来建房子,让孙子们能有屋子成亲。 何村长道:“何老四,你别狮子大开口,就二十两,已经是便宜你家了。” 接着,又威吓何老四,问出房契地契藏在哪里后,何大仓就带着人去他家搜房契地契,几刻钟后就回来了。 第1068章 臭味相投 “老锅哥,你拿好。”何村长把房契地契给了何老锅,又较大道:“衙门最近忙,等过段时日再去衙门把房契地契的名字换了。” 县令大人是烦死了他们村,他们村人这段时间最好是安分点,别再去衙门找事。 这也是何村长为何不把何老四一家送去衙门的原因。 县令大人本来就生气了,再把何老四一家送去,县令大人估摸着要把他这个村长给换掉了。 何大仓道:“爹,您跟金生回家去歇着,我们这就把何老四一家送去牛婆子家。” 牛婆子是何老四媳妇的亲娘,把他们一家扔去牛婆子家,让他们自己厮打去,他们大丰村是不要这家人了。 何村长点头:“赶紧去吧,送完人就回来,莫要在外多逗留,也不要把外人带回来。要是有陌生人跟你们搭话,问村里的情况,你们一个字也别说,谁敢说,何老四一家就是他家的下场!” 大人们还要剿山匪呢,村里的事儿如今不能让外人知道。 “诶,爹放心吧。”何大仓跟何大原带着一群何家后生,把何老四一家押走了,用何村长家的骡车,把何老四一家送去牛婆子家。 一同被送回去的还有牛俏儿跟牛巧儿。 牛婆子家在白鹤镇的郊外,到了牛婆子家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牛老大是不准他们进门,握着把锄头吼道:“何老四一家出族关我家屁事?赶紧把他们赶走,不然我们对你们不客气!” 何大仓道:“怎么个不客气法?要不咱们上衙门分说分说?” 牛老大听到上衙门三个字是脸色一变,他家老娘已经被送去衙门,他如今是怕得要死,生怕衙门会把他也抓走,是被何大原的话给吓住了。 何大仓见状,踹了何老四一脚,道:“人给你们了,事儿也跟你们说清楚了,别再让他们去庆福镇,否则我们大丰村对你们牛家不客气。” 说完,立刻带着何大原他们坐着骡车离开。 不过临走前何大原是精明了一把,给何老四媳妇松了绑,免得牛老大一家见何老四一家没有反抗之力,就把何老四一家给扔了,让他们又回庆福镇恶心人。 牛老大的媳妇赖氏见他们跑了,从屋子里跑出来,冲着骡车骂道:“一群杀千刀的何家人,就知道把这些狗东西扔给我家。娘诅咒你们何家人全都生不出儿子,何家女人全被卖去做娼妇!” 可何大仓他们根本不理会她,是驾着骡车走了。 牛福村的人听见牛婆子家的动静,跑来问话:“牛家的,你家咋又来人了,还有完没完了?村里的名声都被你家搞臭了。” 昨天衙门来人,说牛婆子在女婿家犯了事儿,被抓去衙门了,村里人可是高兴了一整天,可村里老是来衙门的人也不好看,名声会臭的。 牛老大闻言,是举着锄头冲了出来,骂道:“问个屁,再敢问一句,老子活劈了你们!” 牛婆子家在牛福村是有名的破落户,牛老大又是个凶狠的,动不动就打人,他们见状是赶忙跑了。 “呸,一群怂货,还想来管我家的事儿!”牛老大很是嚣张,他怕衙门的人不假,却不怕村里人。 不过,当他扭头看见牛巧儿跟牛俏儿后,又气得给了她们两人一个耳光。 啪啪两声,蒲扇般的耳光打下来,是把牛巧儿姐妹打得嘴角流血。 “两个没用的东西,连个男人都勾搭不上,还被人送了回来,老子要你们有什么用?改天就找花婆子把你们卖了换钱!” 花婆子是专门把姑娘家卖去楼子里的人,而牛婆子卖过几个女儿,牛家跟一个花婆子相熟。 牛巧儿跟牛俏儿被打得直哭,牛老大被她们哭得烦了,骂道:“哭哭哭,你们哭丧呢?老子打不死你们!” 说着又要打牛巧儿她们,赖氏赶忙去拦,说道:“当家的别打了,打伤了可就不值钱了。” 牛老大听罢,这才住手。 赖氏又指着何老四一家问道:“当家的,赶紧把这三个倒霉玩意赶走,没得他们带来的晦气把咱家的运道给坏了。” 又指着何老四媳妇骂道:“何牛氏,你可是嫁人了的,泼出去的水,别想再回娘家白吃白住。” 何牛氏气得叫道:“赖氏你个泼妇,这是我家,我老娘还没死呢,你就想赶我走!” 赖氏冷笑:“你娘被你害得进衙门了,你想她就去衙门找吧,反正不能待在我家里。” 牛老大也是这个意思,他可没有妹子家出事儿当大哥的就要收留照顾的觉悟,是对何牛氏道:“你的命已经比其他姐妹的要好,别再给家里添麻烦了,赶紧滚。” 牛婆子这辈子生了不少孩子,可女儿只有何牛氏一个人没有被卖,其他的都被卖了换钱。 牛巧儿作为孙女,原本也是要卖掉的,可刚好顾锦安高中案首的消息传来,牛婆子这才没有立刻去找买家,而是带着孙女去大丰村谋算顾锦安。 何牛氏听罢,冷笑道:“大哥这是欺负我们没钱呢。告诉你,我们家虽然被出族了,可家里的房子跟地是卖了五十两的,只要你们好好招待我们,让我们养好伤后再走,少不了你家的好处。” “五,五十两!”赖氏惊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骗鬼呢,就你家那破房子破地能值五十两,谁买谁有病!’ 何牛氏笑道:“要是搁以前,确实不值这么多银子,可我家屋前屋后的地上种了明蚜草,那明蚜草多值钱啊,何老锅家看上了我家的明蚜草,出了高价买了我家的屋子跟地。” 何牛氏拿出一个钱袋子,把钱袋子的口子打开,给赖氏看了一眼,银子的白光把赖氏的眼睛差点晃瞎了。 不过赖氏只看见了银子,却没看清里面到底是二十两还是五十两。 “当真是银子!”赖氏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扯扯牛老大,道:“当家的,小姑子家遭了难,咱们做大哥大嫂的,总不能看着他们睡野地,就收留他们一阵子吧。” 说着是朝牛老大使了个眼色。 第1069章 一个比一个狠 牛老大跟她夫妻多年,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装着犹豫一会儿后,道:“成,那你们就在家里住一段时日,不过得给食宿钱。” “放心,食宿钱少不了你的。”何牛氏很了解牛老大,听见他要食宿钱,是放心不少。 想来给了食宿钱后,牛老大不会再动手明抢她家的银子,不过要提防牛老大夫妻来偷钱。 不得不说,何牛氏跟牛老大当真是亲兄妹,牛老大肯留下何老四一家,确实是盯上了银子,打着偷走何老四家银子的主意。 然而,何老四一家也不是吃素的,住进牛老大家,是借着银子的名头,对牛老大家提各种要求,不但要求请大夫来看病,是连肉都吃上了。 只是牛老大一家不傻,不会一直纵容他们,是商量好了,要是三天后再拿不到银子,他们就硬抢。 可何老四一家比他们还要狠毒,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 五月初四这天,赖氏跟牛老大要去给花婆子送节礼,顺便商量着卖掉牛巧儿的事。 何金娃是等牛老大出门后,就用一锭银子骗了牛巧儿,等牛巧儿为了银子进屋伺候他吃饭喝药的时候,竟然把牛巧儿抱住,强行把牛巧儿给办了。 牛巧儿差点疯了,她不过是想进来赚钱,等拿到那锭银子后就跑去县里自卖自身,到富家大户当丫鬟去,怎知竟然被何金娃给强了。 “呜呜呜,你个畜生,我可是你表姐,你怎么敢这么对我?等我爹娘回来,一定饶不了你个畜生!”牛巧儿用破烂衣裳遮住自己的,一边哭一边骂,恨不得扑过去撕了何金娃。 何金娃占了大便宜,斜躺在床上,看着牛巧儿冷笑道:“你爹娘又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两个卖女儿过日子的老畜生罢了,我这个小畜生比起他们做的恶事来,根本不算什么。” 牛巧儿被他说得一噎,自家爹娘确实不是好人,可是:“我的清白被你毁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我打死你!” 何金娃是个滚刀肉,听到这话竟然无耻的张开手臂,道:“来啊来啊,看是你死还是我死?” 说着,那眼睛还往牛巧儿的身上瞄,把牛巧儿给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嚎啕大哭。 “姐,姐你咋了?!”牛俏儿被何牛氏派去镇上买肉了,怎知回到家里就听见牛巧儿的哭声,暗道不好,急忙在屋外喊着,砰砰拍打着房门。 何牛氏听罢,立刻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拽住牛俏儿,笑道:“你姐没事,在伺候你表哥喝药呢。你表哥的脾气差,你姐被他给骂哭了,你别进去,不然也要被你表哥骂。” 何老四两口子就在隔壁的屋里,今天这事儿是他们一家商量好的,让何金娃把牛巧儿给办了,让牛巧儿不得不嫁给何金娃。 只要牛巧儿嫁给何金娃,她家就能落户牛福村,吃死牛老大一家。 牛俏儿不是傻子,生在这样的家里,她可是听荤段子长大的,立刻知道不对劲,甩开何牛氏的手,冲着屋里喊道:“姐,你咋了?是不是被何金娃欺负了?你别怕,我这就去找人来救你,打死何金娃一家!” 何金娃听到这话,笑了,只穿了条裤子就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牛巧儿见状吓得大喊:“俏儿快跑!” 然而已经晚了,何金娃已经开门,一把拽住牛俏儿,啪啪扇了她两巴掌,骂道:“臭丫头,鬼叫什么?还想找人来打老子,信不信老子先打死你?!” 说完又是啪啪两巴掌,直接把牛俏儿给打得飞了出去,一张脸被打得青肿不堪,口里吐出血来,血里还有两颗被打落的牙齿。 牛俏儿没哭,回头狠狠瞪视何金娃一眼后,立刻爬起身跑了。 “俏儿你跑哪去?赶紧给姑姑回来!”何牛氏冲着牛俏儿的背影喊着,想要去追,却被何金娃拦住:“娘别管她,一个小丫头而已,能翻出什么花浪来?” 牛婆子家是牛福村的破落户,整个村子是连牛村长都不待见她家,她家就算死人了也不会有人来。 牛老大的两个儿子是没心没肺的,早在半个月前就到赖家等着吃端午,今天都初四了,明天就是端午节,他们更不可能回来给牛巧儿撑腰。 何牛氏想了想,也就没再去追牛俏儿。 “娘,您先回屋吧,儿子还要忙呢。”何金娃说完是砰一声关上房门,进屋后就拉着牛巧儿继续办事。 “畜生,你滚开,再敢动我,我死给你看!” “死啊,你倒是死啊?光说有个屁用?” 何金娃是不放过牛巧儿,趁着牛老大夫妻还没回来,又把牛巧儿给欺负了一回。 牛巧儿是哭得不行,不断呼救。 何老四夫妻就这么听着,也不去救她,反而高兴自家儿子白得了这么个媳妇。 傍晚,牛老大夫妻是乐颠颠的回家,手上提着一条五花肉,一边走一边道:“当家的还是你有办法,趁着婆婆不在去找花婆子,那价钱果真比前两回卖得要高。” 花婆子是见过巧儿的,觉得巧儿模样不错,又是个黄花闺女,且八字生得好,是生在了正月初九,因此是爽快的给了二十两银子的高价,还破例给了他们一两银子的定金。 他们手里的肉就是用定金买的。 “那是,咱家巧儿的生辰生得好,占了个九字,是个有福气的。”牛老大把牛巧儿卖了个好价钱后,心里很高兴,吩咐着赖氏:“等会儿你去村长家打壶酒,让他瞧瞧咱们家的日子过得不比他家差!” 赖氏笑道:“成,我把肉炖上就去给你打酒,让你痛痛快快的喝一回。” 又道:“花婆子可是说了,那些府城老爷们都爱八字好的姑娘,要是咱们巧儿被富家老爷看上,纳进府去做小妾,咱家就能靠着巧儿过上吃香喝辣的日子,不比嫁给顾案首差。” 两口子是做着美梦回了家,可刚到家他们就差点气疯了。 家里,牛巧儿还在嚎啕大哭,大骂着何金娃:“畜生,你个畜生,你还我清白,呜呜呜……” 第1070章 货物 一句话,把牛老大夫妻给吓得愣住了。 “当,当家的,巧儿在说啥?啥叫还她清白来?”赖氏说话都打哆嗦了,扯着牛老大的手问:“该,该不会是?” “去他娘的!”牛老大已经反应过来,抄起院子里的锄头就往哭声发出的屋里冲,可屋门关着,何金娃还用桌子把屋门给顶住了,牛老大冲不进去,只能用锄头哐哐哐地砸着房门,吼道:“何金娃你个畜生,给老子开门!老子的摇钱树你也敢动,不想活了!” 何金娃很嚣张,在屋里呵呵笑道:“舅舅您别喊了,你们回来晚了,表姐已经是我的女人,估摸着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娃,是卖不出好价钱了。你要是不想这桩丑事传出去,还是赶紧去跟我爹娘商量我跟表姐的婚事吧。” 牛老大是目呲欲裂,啊的大叫一声,手里的锄头哐哐砸门,咆哮道:“畜生,老子杀了你!” 赖氏听到牛巧儿的清白没了,是拍着大腿痛哭:“何金娃你个杀千刀的,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还动我家的摇钱树,老娘跟你拼命!” 说着是拿起柴刀,跟着牛老大一起坎门,可他家这门还挺结实的,两夫妻砍了片刻,才砍出一个脑袋大的窟窿来。 两夫妻累得半死,从窟窿里看见牛巧儿的模样后,知道她的清白是真没了,立刻大骂起来:“牛巧儿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你是死人啊,你跑去何金娃的屋里干啥?如今被人给睡了,成了残花败柳,你让老娘怎么向花婆子交代?二十两啊,那可是二十两银子!” 牛巧儿今天被夺了清白,本就痛不欲生,以为爹娘回来后会心疼自己,结果他们只是心疼钱,还责怪自己……她明明是被害的,他们不帮自己就算了,还骂她,这到底是什么爹娘? 牛巧儿彻底绝望了,收起眼泪,呆呆的看着这场闹剧,恶心得快吐了。 何牛氏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生怕牛老大夫妻会杀了何金娃,赶忙冲着牛老大夫妻道:“大哥大嫂,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们就算打死金娃也没用,咱们两家还是坐下来好好谈谈两个孩子的婚事吧。” “呸!”赖氏朝着何牛氏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个贱人,看着自己儿子夺了巧儿的清白不说,还想娶巧儿,老娘告诉你,你们是做梦。” “呵,做梦?”何牛氏嘲笑道:“嫂子,巧儿已经是破鞋了,我家金娃不娶她,还会有那个男人要她?” 又威胁道:“也别指望着把她卖到楼子里去了,花婆子要的一直都是黄花闺女,巧儿已经是残花败柳,你要是把她再往花婆子哪里送,坏了花婆子的招牌,当心花婆子找人卸了你们夫妻的手脚!” 赖氏闻言打了个哆嗦,花婆子肯给他们二十两的高价,最重要的是因为巧儿是黄花闺女,你八字再好,要不是闺女也不值钱啊。 楼子里可是会拍卖第一次的,就靠着这个赚上一笔了,你没了还怎么拍卖? “你个贱妇,趁着我们两口子不再就让儿子欺负巧儿,老娘跟你拼了!”赖氏是气得不轻,心疼死那二十两银子,举着柴刀冲向何牛氏。 可何牛氏把这边的房门一关,赖氏就扑了个空。 赖氏怒极,吼道:“何牛氏你个贱人,给老娘滚出来!” 是砰砰砰地砍着门。 可何牛氏就不出来,还在屋里嘲笑赖氏:“嫂子,你别白费力气了,还是坐下来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吧。” 知道牛老大夫妻贪钱,又用银子做诱饵:“我家的屋子田地可是卖了五十两银子的,只要你跟大哥答应这门婚事,让我们一家在家里继续住着,那五十两银子咱们就平分,你家能拿到二十五两,可比花婆子给的多,不亏了。” “好你个贱人,原来打的是赖在我家里的主意,老娘告诉你,没门!”赖氏正在气头上,没有立刻答应,可她跟牛老大都把何牛氏的话听进去了。 二十五两银子,比花婆子给的还要多五两,当真不亏了。 然而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骗了,何老四家的屋子田地只卖了二十两,根本就没有五十两银子。 牛老大是个暴脾气,即使对何牛氏说的话动了心,还是把房门劈开,把何金娃拖出来揍了一顿。 赖氏不甘示弱,用柴刀把何牛氏屋子的门劈了,把何牛氏也拽出来,啪啪啪扇了好几个巴掌,再一脚踹翻何牛氏后,这才罢休。 不过他们也已经打算把牛巧儿嫁给何金娃了,因此没有把何牛氏母子打得太厉害,这打残了还得花钱去请大夫给他们看病,不花算。 “我家巧儿原本是要去做官家夫人的,却被你家金娃这只野狗给毁了清白,二十五两银子不够,得给三十两。没有三十两,你们休想娶巧儿,也休想在再我家住下去!”赖氏是越想越憋屈,立刻涨价了。 何牛氏没有还价,是捂着被打疼的脸答应下来:“成,就三十两……可户籍没有搬过来前,最多只会给你们五两定金。” 何牛氏跟牛老大是兄妹,很是了解牛家人的德行,因此把牛家人给吃得死死的。 牛老大为了银子,只能答应下来,不过还是问何牛氏多要了二两银子:“那楼子里姑娘第一次卖身都有红封,巧儿因着你家金娃不能去楼子里,可红封你家是别想不给。二两银子,起码要二两银子,不然我就把再何金娃打一顿,出了心中恶气!” 何牛氏是气得不轻,可她知道自家大哥的脾气,生怕何金娃被打出个好歹来,只能同意。 哼,二两银子是吧,今天你们夫妻吃了我家多少银子,明天就让你们吐出来! 牛巧儿看着他们,只觉得恶心极了,他们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一生给决定了,她是货物吗?就算是货物也没有这么糟践的! 牛巧儿是死死咬着嘴巴,把嘴巴都咬出血来……她上半辈子已经被牛家毁了,下半辈子不能再被何家毁了。 因此当何牛氏假惺惺的过来安慰她,让她想开点的时候,她笑了:“姑姑,我已经是金娃的人,这辈子不跟着他还能跟着谁去?难不成去做娼妇?” 第1071章 我娶你 何牛氏听到这话笑了,拍着牛巧儿的手道:“姑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你能这么想就好。放心,金娃是个好的,会好好待你,你嫁给他,这辈子就等着享福吧。” 是这辈子就等着被打死吧! 何金娃的脾气就跟牛老大一样,是个动不动就会打人的,且打人不留手,是往死里打,牛巧儿一想到牛老大打人的狠劲,她就打哆嗦。 赖氏如今很是嫌弃牛巧儿,是看了她一眼,道:“还躺在床上做啥?不就是被睡了一回,还能把你给睡残废咯?赶紧给老娘滚起来去做饭,你个没用的狗东西!” 这话说得相当难听,牛巧儿听罢却没有哭,而是听话的起身,去厨房做饭。 赖氏生怕她偷吃肉,还冲她吼道:“那肉我切好了,有多少块我都数过了,要是少了一块,老娘扒了你的皮!” 牛巧儿听到这话,只是神色麻木的应一声:“知道了。”却是往肉里吐了几口唾沫。 我让你们吃,吃死你们这群畜生! 牛巧儿是个动作麻利的,很快就把饭菜做好了,而牛老大夫妻跟何牛氏一家已经把两家的婚事谈好。 牛老大生怕何牛氏骗自己,是急着要银子,因此把牛巧儿跟何金娃的婚事定在了五月初九。 “初九是个好日子,你们两个那天就成亲,别觉得匆忙,这成亲是过日子,只有那磨叽的人家才会先定亲再等上一年后成亲。” 牛巧儿听到这话,差点冷笑出声,哪个正经人家不是先定亲再成亲?只有牛家这样的畜生之家才会办这样不要脸的事儿。 可牛家在村里早就没了脸面,牛老大为了银子,是恨不得她跟何金娃现在就拜堂。 “女儿听爹的。”牛巧儿知道不能跟他们硬来,是先答应下来,看着外面黑透的天色,忧心的道:“爹娘,俏儿一个小姑娘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咱们先去找找她吧。” “找什么找?让她死在外面算了。”牛老大看着桌上的炖肉正馋着,哪里有工夫去找牛俏儿,是直接上手,抓起肉块就吃,眨眼间就吃下三四块肉。 何牛氏急得不行,也赶忙伸手去抓肉,趁着牛老大暴起打人前,把抓到的肉放进碗里,冲回屋去,跟何老四他们一块吃。 牛老大气得差点掀桌子,骂道:“你遭瘟的泼妇,就知道回来吃娘家,这可是巧儿的卖身钱买的,如今不能卖了,那银子得你家还给花婆子啊。” 何牛氏笑道:“还啥还啊,这不是还有俏儿嘛。她也快九岁了,把她领去花婆子哪里抵账,让花婆子养个几年再卖出去,没准花婆子还更高兴呢,白白得了个丫鬟给她干几年活计。” 这话一出,牛老大是眼睛一亮。他不在乎女儿,跟牛婆子一样,是生多少女儿都拿去卖钱的,如今牛巧儿卖不了了,只能卖牛俏儿。 牛巧儿见牛老大脸上带笑的模样,知道他是动了拿俏儿抵给花婆子的心思,气得差点崩溃……不行,她得快点行动,不能让这群畜生把俏儿给害了。 然而,牛俏儿看着木纳,却是是个聪明的,根本不用牛巧儿救,反而带人来救了牛巧儿。 “差大爷,就是他,这个杀千刀的强了我姐,坏了我姐的清白,你们赶紧把他给抓了。”牛俏儿带着几个衙役跟一个断了一条手臂的男人冲进屋里,指着正在吃肉的何金娃道。 小杨衙役立刻拔刀指着何金娃:“何金娃,牛家人上县衙状告你强毁姑娘清白,赶紧束手就擒,随我们上衙门!” 说着给一起来的三个衙役使眼色,那三个衙役立刻拿着绳索上前,捉拿何金娃。 哐当一声,何金娃是抄起板凳就往衙役身上砸去,指着他们道:“你们干啥?哪个混球状告老子强了姑娘?老子没有,是牛巧儿自愿被我睡的!” “你胡说!明明是你强了我姐,是你们一家子算计好的。”牛俏儿指着何金娃一家哭道:“你们不是人,来我家白吃白住就算了,还打我姐的主意,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俏儿!”牛巧儿听到牛俏儿的声音,从堂屋跑了过来,看见牛俏儿后,总算是放下心来。 “姐。”牛俏儿看见牛巧儿,立刻扑了过来,哭道:“呜呜呜,姐,对不起,是俏儿没用,救不了你。” 牛巧儿不想哭的,可看着相依为命的妹妹这么为她,是忍不住抱住牛俏儿嚎啕大哭……她是想要去谋算顾锦安,过上好日子,可她是没办法,再在这个家里待着,她这辈子就完了,只能去算计别人。 如今算计不成,她还被何金娃给…… “巧儿。”那个断臂男人看见牛巧儿,走过来喊了一声,见她哭得这么伤心,知道俏儿说的应该是真的,心里是难过得不行,他还是来晚了。 牛巧儿冲过来的时候已经看见这个男人,男人姓白,是镇西头的猎户,早些年上山打猎的时候被野狼咬掉了一只手臂,如今已经年过三十。 成过亲,媳妇生第二个女儿的时候难产死了,只留下鳏夫孤女三人。 牛巧儿会跟白猎户认识,是因着白猎户家没人照顾女儿,白猎户家招人照顾女儿的时候,她去做过这活计。 白猎户觉得她人不错,照顾自己女儿的时候也尽心,因此想娶她做继室,可牛老大跟赖氏狮子大开口,要三十两银子的彩礼。 白猎户还有两个女儿要养,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而牛巧儿先前也嫌弃白猎户年纪大,还是个断了手臂的鳏夫,因此没同意嫁给白猎户。 可如今再见到白猎户,她却觉得要是能嫁给这个男人,她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白大哥。”牛巧儿抬头看向白猎户,一双眼睛含着热泪,捂着脸,啜泣着道:“白大哥你走吧,巧儿已经没了清白,配不上你了,呜呜呜……” 不得不说,牛巧儿是个会来事儿的,一开口就是这样让白猎户心疼的话。 可她已经到了绝境,为了以后能活得像个人,只能耍点小心机,让白猎户更加同情她。 第1072章 恶报 白猎户果然很心疼,是赶忙安慰道:“巧儿别哭,是白大哥来迟了,你放心,白大哥不会嫌弃你,等把何家的畜生们送去衙门后,白大哥就娶你。” “娶你娘!”何金娃怒了,手里的板凳砸向白猎户:“你个老男人还敢打我媳妇的主意,老子杀了你!” 砰一声,白猎户转身一脚把何金娃给踹倒,坐在何金娃身上,对着他就是一顿暴打,把何金娃给打得吐了血。 “行了行了,赶紧住手,要是闹出人命,你可不值当。”小杨衙役出声阻止白猎户。 白猎户这才住手,呸了半死不活的何金娃一口:“这事儿还没完,等着被衙门判刑吧!” 今天牛俏儿找到他,说巧儿被何金娃给强了的时候,他气得拿刀就往牛福村冲,是牛俏儿拦住他说:“何家跟我爹娘都是滚刀肉,不能跟他们硬拼,他们怕官府,咱们得去官府报官,让大人收拾他们。” 白猎户是跟牛老大打过交道的,知道他们夫妻最是难缠,他想把巧儿救出苦海,只能依靠官府的势力,不然就算把何金娃给收拾了,牛老大夫妻也能把巧儿再卖给其他出得起价钱的男人。 白猎户是忍着心痛,带着牛俏儿去县衙报官,这才有了现在的事儿。 何牛氏见白猎户停手了,这才敢冲过来抱住何金娃:“诶哟,娘的金娃啊,你可不能有事啊。” 又冲着小杨衙役道:“小杨衙役,咱们可是见过的,我们跟罗班头是一个村的,如今我儿子无缘无故被人给打了,你看在罗班头的面子上,可得把这个恶人给抓了啊!” 小杨衙役无语了,指着何牛氏道:“别套近乎了,以为你家的事情我们不知道吗?省省吧,都被出族了还跟我们套近乎。” 小杨衙役是不跟何牛氏客气,一把把她拽起,再把她的双手扭到身后,麻利地把她给捆了起来。 何牛氏惊了,怒道:“姓杨的,你绑我做啥?我可没犯法!” “没犯法?”小杨衙役笑了:“牛俏儿可是说了,何金娃强牛巧儿的时候你们夫妻就在家里,听见声音还幸灾乐祸的,知道这叫啥不?这叫共犯,你们夫妻这回是别想跑了,等着发配铁矿上干活吧。” 这? 何牛氏怕了,立刻哭道:“误会,小杨衙役误会啊,我家金娃没有强巧儿……是,他们是睡了,可那不是强,是巧儿自愿的。他们两个已经定亲,是一个没忍住才做出这样的事儿,真不是俏儿说的那样。” 又急忙朝着牛巧儿喊道:“巧儿你赶紧说话啊。” 牛巧儿呸了她一口,给小杨衙役他们跪下,哭道:“差爷,求您为民女做主,民女冤啊。” 她指着何牛氏道:“她是我姑姑,因着被何家出族无处可去,只能来我家里留宿。可她家心肠歹毒,生怕户籍没有着落,就想出强了民女,再逼迫民女嫁给何金娃,好让她家户籍能落到我们村,再在我家吃住一辈子的主意……” 牛巧儿是把事情全都说了,一边说眼泪一边流,模样更是痛不欲生,让人一看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何牛氏怒了,骂道:“牛巧儿你个贱人,明明是你惦记我家的银子,勾搭的金娃,你可是连婚事都答应了的,如今又反悔,你等着,老娘不会放过你!” 牛巧儿心下冷笑,不放过?怎么个不放过法?你一家子就快被投进大牢了,哪里还能把我怎么样? 何金娃不想没了媳妇,更不想去坐牢,是指着牛老大跟赖氏道:“岳父,岳母,咱们两家的婚事可是说定了的,聘礼钱也说好了,咳咳咳……要是我进了大牢,你们可是一文钱也拿不到,咳咳咳!” 何金娃被白猎户打得不轻,说一阵子话就会咳嗽,听得牛巧儿心里舒坦极了。 狗畜生,活该被打,最好今晚就暴毙。 牛老大夫妻爱钱,何牛氏一家可是承诺了他们,会给他们三十二两银子的,那么多钱呢,要是何牛氏一家被抓了,他们上哪要钱去? 牛老大夫妻犹豫了,赖氏过来扯着牛巧儿的衣袖道:“巧儿……” 谁知刚说一句话,就被牛巧儿反手打了一巴掌,吼出一句:“你们两个也是共犯,要是再敢啰嗦一句,我让差爷把你们一块抓了。” 赖氏懵了,捂着生疼的脸看着牛巧儿,骂道:“贱丫头,你疯了,连你老娘都敢打。” 说着是抬手打向牛巧儿,却被牛俏儿一把推开,砰一声,摔倒在地。 牛老大见状,没有去扶赖氏,而是扬着巴掌扇向牛俏儿:“你个贱丫头,反了你了,连你老娘都敢打,等会儿是不是连老子也要打?老子先打死你!” 小杨衙役见状,没跟他客气,用刀鞘一打,砰一声,牛老大的手掌被打开,疼得他直甩手。 “牛老大、赖氏,你们也有帮忙何金娃强了牛巧儿的嫌疑,跟我们回衙门受审。”小杨衙役见了牛老大夫妻这般模样,知道跟他们讲道理是不成的,只能抓去衙门,让大人压着他们的脾气,牛巧儿姐妹俩才能有好日子过。 “啥?我们也要去衙门?”赖氏吓得半死,赶忙跪下求饶:“差爷,我们夫妻是无辜的,都是何金娃一家做的恶事,您放过我们,别把我们抓去衙门。” “哼,晚了,都给老子起来,敢反抗的话,到时候来抓你们的可不就是我们,而是司兵所的军爷!” 因着当年剿水匪的事儿,司兵所的军爷是名声大噪,大家都觉得他们喜欢杀人,比衙门的衙役要凶狠百倍,因此只要搬出司兵所军爷的名头,很多泼皮混子都不敢再闹腾。 牛老大夫妻听到这话也老实了,不敢再反抗,是被小杨衙役给捆住双手,一块押往县衙。 牛福村的村长得到消息,带了几个牛家子弟赶来,问明情况后,很是畅快的道:“该,这牛婆子一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长年在村里横行霸道,是把我们村给害苦了,早就该被抓了。” 连他这个村长都怕牛婆子一家。 第1073章 还有一个小妹 只因牛婆子一家都是不要命的,他要是敢出面整治他们,牛婆子跟牛老大夫妻就敢拿刀上门堵在他家门口,让他家不得安生。 他家里有老有小,还有年轻媳妇跟未出嫁的姑娘,哪里敢跟这等不要命的泼皮拼命?要是牛老大夫妻把他们家孙女偷偷拐走,拿去给花婆子卖了,他家上哪哭去? 如今看见牛老大夫妻被抓,牛村长是喜得差点掉眼泪。 牛巧儿知道只要牛老大夫妻在一天,她跟俏儿就不可能有好日子过,是给牛村长跪下,哭道:“村长,您是牛家的长辈,又是牛福村村长,只有您能救我跟俏儿,求您帮帮我们吧。” 牛村长一愣,看着牛巧儿,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牛村长不傻,想了一会儿后,算是明白了牛巧儿的意思。 牛巧儿是想趁机一块把牛老大夫妻给除了啊。 虽然有些狠心,可牛巧儿想要过上人的日子,就不能让牛老大夫妻活着。 “孩子,你起来,咱们牛家也是有规矩的,要是有谁犯了王法,村里绝不姑息。”牛村长这话是同意帮牛巧儿了。 牛巧儿喜极而泣,起身后,一行人坐着县衙的骡车往县城赶去。 等到县衙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只能先把何金娃他们扔进牢里,等第二天再审。 郑县令这几天被何大钱、曾镖的事儿弄得很不高兴,今早一上衙就听说了牛家的案子,是立刻升堂,只问了一遍,就判了何金娃一家、牛老大夫妻、以及牛婆子流放中州,到中州铁矿去干活。 何牛氏哭道:“大人,我家是冤枉的,您怎么能判我家流放?还是去那铁矿,会死人的!” 呵,不死人就不让你们去了。 何老四被打得很重,说话都吃力,可此刻为了活命,不得不说道:“大人,是何金娃强的牛巧儿……我们不知情,我们是无辜的。” 何金娃听罢,是目呲欲裂,朝着何老四吼道:“何老四你个狗东西,这事儿明明是咱们商量好的,你却推到我身上,你也太毒了,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帮。” 何老四呸道:“你个小畜生别胡说八道,我们夫妻是不知情的,你自己做下的恶事就自己担着,别连累我们夫妻!” 说着又哭着对县令大人喊冤:“大人,小人是无辜的,当真是不知道何金娃强了巧儿的事儿,要是知道,一定会阻止。您判这小畜生就成,把我们夫妻放了吧。” “住口!”郑县令冷笑道:“何老四,你当本官是傻子不成,隔壁屋子,又是泥土屋,说话大声点都能听见,你们会不知道何金娃强了牛巧儿的事儿?再敢狡辩,罪加一等!” 牛婆子是公堂上最懵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来了县衙几天,家里就出了这种大事儿。 但她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知道县令大人如今是帮着牛巧儿,立刻对着牛巧儿哭道:“巧儿,奶的乖孙女,你受苦了,你放心,往后奶会好好对你们,不会让你们再受欺负。” “哈哈哈!”牛巧儿笑了,是笑出了眼泪,指着牛婆子道:“别假惺惺的,最毒的就是你,跟着你过日子,我们姐妹别说骨头渣子,是连点骨灰都不会剩!” 牛巧儿看向郑县令,砰砰砰的给他磕头,求道:“县令大人,民女知道您是青天大老爷,还请您帮帮民女姐妹……牛家当真不是人待的,他们要是不受罚,民女姐妹这辈子就完了。” 接着是把自己从小到大的遭遇都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差点晕死过去。 白猎户听得是掉下眼泪,没想到牛家这么不是人,让巧儿受了这么多苦,且还有那么多的腌臜事儿。 郑县令本就被曾镖他们的事儿弄得心里很是火大,听到牛巧儿的话,再观牛婆子一家、何老四一家的言行,当下就给判了:“何金娃、何老四、何牛氏合伙谋害良家姑娘清白,按律当斩首示众。因着矿上缺人,特赦你们死罪,即日押往矿上干活赎罪。” 又指着牛老大夫妻道:“你们夫妻谋害人命,等衙役把孩子的尸骨挖出来后,若真是被摔死的,再另行升堂判决。” 牛巧儿先前不但说了自己从小到大被牛老大夫妻虐待的事儿,还说了他们夫妻吵架的时候,因着赌气摔死自家小妹的事儿。 牛老大夫妻三年多前曾经生下过一个女婴,孩子因着半夜哭闹,吵到了牛老大睡觉,牛老大因此跟赖氏吵架,两人赌气之下,竟说出你要是不待见这孩子就摔死她的话来。 牛老大是个急脾气,听到这话当真摔死了女婴。 那时候水匪案刚结案不久,正是田福县吏治最清明的时候,时常会有衙役来村里宣读刑律,这种摔死婴儿的事儿,要是被官府知道,铁定是要被抓的。 牛老大夫妻就趁着天黑,悄悄把婴儿带到山上埋了,第二天是大哭特哭的说,自家的小女儿病死了。 牛巧儿那时候帮着照顾小妹,是亲眼看见自己小妹被摔死的,当时吓得不行,可毕竟是照顾了几个月的亲妹子,她虽然害怕,还是大着胆子跟牛老大夫妻去埋了自家小妹。 牛老大夫妻料想她不敢把真相出去,就由着她跟着。 “小妹是头朝下,薄脑壳哪里被摔出个大洞来。”牛巧儿浑身发抖的哭着,想着当晚的事儿,还是有些不能承受:“我家两个兄弟也是知道的,可他们都是畜生,见小妹被摔死了还幸灾乐祸,说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这话是在告诉郑县令,牛老大家除了她们两姐妹以外是没有一个好人,得把牛家兄弟也抓了,不然她们姐妹这辈子还是不能好过。 郑县令听进去了,对小杨衙役道:“到赖氏娘家把那两个小畜生抓回来一块关了。” “是。”小杨衙役立刻带着两个衙役赶去赖氏娘家抓人。 赖氏见状,气得眼睛血红,瞪着牛巧儿,恨不得把她给生吃了:“你个黑心的贱人,早知道你是个白眼狼,当年就该把你扔了!” 又对郑县令道:“大人,您别信这贱蹄子的话,她是……” 第1074章 福分 “住口,来人,把这犯妇的嘴巴堵上,押进大牢。”郑县令懒得听赖氏喷脏话,是让衙役把她跟牛婆子一行人给押进牢里关了起来。 至于牛巧儿姐妹。 “牛村长,这是你牛家的姑娘,领回去好生照顾着,不可让人欺扰。”郑县令虽然不喜牛巧儿姐妹曾经谋算过顾锦安,但也很可怜她们,不愿意她们再受苦,是特地交代道。 “诶,老小儿明白,一定不会再让她们姐妹受苦。”牛村长是高兴得不行,苍天啊,牛婆子一家终于被抓了,还被判了刑,他们牛福村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一个村长当成这样,也是没谁了,可世人都怕那不要命的恶人,家里有家有室的,没人敢跟恶人硬碰硬。 “大人,草民有一事相求,还请大人做主!”白猎户是扑通一声跪下,直接求郑县令:“草民喜欢牛巧儿,怜她十几年凄苦,愿聘她为继室,求大人为小人做主,让小人跟巧儿名正言顺的结为夫妻。” 牛老大跟赖氏都进了大牢,他想名正言顺的娶了牛巧儿,只能求牛家族里长辈做主,但白猎户是个聪明的,知道求郑县令比较好。要是县令充当父母定下的亲事,巧儿能被白家人高看几分。 郑县令听罢,满意的点点头,这个白猎户是个不错的,但他还是问了牛巧儿:“你可乐意?” 牛巧儿经历大难,也没有矜持,点头道:“民女愿意,白大哥是对民女最好的人。” 以前她嫌弃白猎户年纪大,又有两个女儿在,是不乐意嫁给他的,可患难见真情,他能不嫌弃自己,乐意继续对自己好,这是她的福分,她得惜福。 郑县令见她乐意,也很爽快的答应了白猎户:“成,本官就以父母官的身份,做主你们的婚事。等牛家的案子了结后,本官会请官媒帮你们把六礼走完。” 牛巧儿跟白猎户是喜出望外,砰砰砰的给郑县令磕头:“多谢县令大人的大恩大德,民女草民感激不尽!” “切记以后不得为恶。”郑县令受了他们的礼,交代一句后就离开。 而牛家的事儿还没完,郑师爷是按照规矩,把何老四家的银子赔偿给牛巧儿这个苦主:“从他们身上搜到十八两银子跟两支镀银的簪子,皆是赔偿给你的,收好。” 牛巧儿得到赔偿,当真是高兴得不行,一个劲的给郑师爷道谢。 郑师爷没有多待,把赔偿给她后就离开了。 牛村长见状,是直呼:“县令大人是个好官啊,你们成亲的时候可得朝着县衙这边拜拜,谢谢县令大人。” 牛村长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相反他是见得多了,所以看见牛巧儿拿到赔偿才会这么震惊。 “诶,我们记住了,村长放心。”牛巧儿跟白猎户应道。 牛村长又道:“这银子你们收起来,别大手大脚的给花出去了,得留着点银子给俏儿,她将来还要说亲的。” 提起牛俏儿,白猎户道:“牛村长,这回巧儿得救,多亏了俏儿,等我跟巧儿成亲后,想把俏儿接过去抚养。她跟我家两个闺女差不多大,一块住着也有个伴,您老觉得咋样?” 牛村长自然是没话说的,点头答应了:“巧儿是俏儿的姐姐,乐意养着俏儿是好事。” 牛巧儿听罢,更加感激白猎户,出衙门后,是悄声给白猎户赔了不是:“白大哥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抻着没答应,你别……” “巧儿不用说这些,我比你大那么多,又是有两个女儿的鳏夫,你一个姑娘家不乐意嫁给我是人之常情。不说这些了,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成。”白猎户笑着道,对牛巧儿是真的好。 且他因着成过亲,有孩子,也不在意巧儿的清白没了,牛巧儿嫁给他,可以很好的活下去。 牛巧儿是感动得又哭了,但她很快收起眼泪,道:“嗯,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又保证道:“我会对金福、银福好的,不会让她们受委屈。” 金福、银福是白猎户的两个女儿,巧儿为了银子照顾过她们一段时日,是认识她们的。 白猎户笑道:“我信你。” 牛老大夫妻摔死自己女儿的案子很快就审完了,衙役们按照牛巧儿所说,在白鹤镇郊外的一座山头挖到女婴的尸骨,仵作验过骨头,确实在头骨上发现一个被砸碎的窟窿。 初七那天,牛老大夫妻被判了枭首示众,两个混不吝的儿子也被衙役从赖家抓了回来,判了流放。 他们得知这事儿是牛巧儿闹出来的后,是发疯般大骂牛巧儿:“贱人,贱蹄子,连自己的兄弟也害,给老子等着,只要老子不死,一定要你跟姓白的一家不得好死!” 可他们这话是白说了,他们跟何老四一家、牛婆子被扔去矿上干活,没几个月就给累死了。 …… 顾锦里从二庆口中得知这些事儿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活该,连自己的女儿都能摔死,这都是一群什么畜生。” 她知道古代的女子不值钱,可这种摔死亲生女儿的事儿还是太恶心了。 不过那个牛俏儿当真是个聪明的,比牛巧儿厉害,小小年纪就知道去找官府对付何金娃他们,将来只要不走弯路,就凭这份看得清又敢去做的本事,日子也不会过得差咯。 “那个牛俏儿确实不错,她这几天都住在白家,跟白家的两个女儿处得极好,白银福都已经喊她小姨母了。”二庆又说起刘婆子她们的事儿:“刘婆子、胡桃丫的娘、梁芙蓉的娘这些妇人是被打了二十大板,罚了三两银子,吃了教训后,放回家去了。” 何田娃家、何老寿家、何来金家、陆豁牙家、陆山奎家也被何村长、陆根生两人开祠堂狠狠打了一顿,每家都交了几两罚银不说,还被记了大过,说是下次再犯,就直接出族。 而其他何家人跟陆家人也是一样,再不吃教训,以后就没有罚银了事的事儿,而是直接出族、出村! 何大钱家跟何老四家的事情闹得不小,何家人跟陆家人都很害怕,是纷纷保证不会再谋算顾家。 第1075章 给秦小哥的礼物之一 顾锦里听罢,不屑的笑道:“他们能吃教训就吃,要是不能吃,下回咱们直接报官,不会再让两家的族长解决。” 给过机会了,还敢再犯,她可不会手软。 “荆子,酒水过滤好了没有?”顾锦里一边准备着蒸馏酒精的器具,一边问叶荆子。 没错,她要做消毒酒精,这是给秦小哥十九岁的生日礼物之一。 秦小哥是当兵的,以后保不齐就要上战场,受的会是刀兵伤,而刀兵伤最重要的就是消毒。可这里没有消炎药,以现在的药材跟条件,她想要做出有效的消炎药很难,只能做消毒酒精代替。 酒精算是最容易做的一种消毒伤口的药品,做成了能救不少人,因此她早就想做了,是画了好几次蒸馏器具的图,再去县城找瓷器作坊,花大价钱烧制蒸馏管,如今终于把器具弄好,可以做酒精了。 只是在做酒精之前,她们还需要把酒水给过滤两遍以上。 古代的酒水跟现代的酒不一样,乃是浊酒,酒水浑浊,想要蒸馏酒精,必须把浑浊的酒水给过滤几遍,再蒸上一回,拿到纯度比较高的酒后,才能蒸馏出酒精。不然蒸馏出来的酒精度数不够,起不到消毒杀菌的作用。 她因此买了三骡车的酒水回来,把三奶奶吓得不轻,以为她是恨嫁了,想着她跟三郎定亲礼的日子快到了,巴巴的买酒水回来待客呢。 可知道她要用酒水蒸酒精后,是一脸迷惑的问:“那是个啥东西?小鱼你又折腾这些古怪的东西,可不能浪费啊。你买的那些酒水都是粮食酿的,三斤粮食才出一斤酒,你这要是浪费三车酒水可就是浪费三十车粮食,是要被雷劈的。” 顾锦里:“……” 讲真,如今是农历五月,动不动就打雷闪电的,您老这么说我还真有点怕。 她是给三奶奶解释了两遍,可三奶奶还是不听,让她不要浪费。 顾锦里知道三奶奶是受了一辈子穷的人,又逃过荒,最见不得人浪费粮食,见自己说不通她,只好把吴老大夫找来,让吴老大夫亲自跟三奶奶说。 吴老大夫是搬出了酒精做出来能救人命的理由,这才让三奶奶松口同意。 不过三奶奶还是交代顾锦里:“先做个一车,要是做不成就算了,把剩下的酒水留着,到时候用来待客,也不会浪费。” 顾锦里点头再点头:“嗯嗯嗯,您老放心,要是费了一车酒水还蒸不出能消毒的酒精,那就是我没本事,我也就不再做了。” 三奶奶听罢,这才彻底放心,最后还交代她:“别老是待着制药作坊里,抽空给三郎做点针线活。瞧瞧你大姐,给武哥儿做了不少衣服鞋子,你就绣了个荷包,懒成这样也不知道脸红。” 对于这一点,吴老大夫深表认同:“嗯,小鱼丫头确实太懒了,她要是不懒,酒精早就做出来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顾锦里觉得自己很冤啊,她已经很勤快了,可他们还是觉得她懒。她不就是爱睡个懒觉、听个八卦吗?该干活的时候还是很努力干活的。 可这两位是爷爷奶奶辈的人物,顾锦里能有啥办法,只能先溜去自己的药房,准备做酒精的东西,准备到了今天,可算是能做了。 叶荆子回道:“已经按照小东家的吩咐,用棉布把酒水过滤两遍以上,大雨那边的院子也在带人过滤酒水,你就放心吧。” 说着端了两碗酒过来,问道:“陶瓷碗的是咱们这个院子过滤的,木碗是大雨那边过滤的酒水,小东家看看,能不能用?” 酒水太多,过滤又占地方,只能分开两个院子来做。 顾锦里拿过两碗酒,见浑浊的酒水已经变得清澈,满意的点点头,又端起碗,每碗酒都喝了两口,皱了皱眉头,这度数十分不行啊,得先提纯才能蒸馏酒精。 小吉见状忙道:“小东家你怎么能喝酒,要是让夫人看见了,我们会挨骂的。” 东家夫人说了,小东家已经定亲,再过一年多就要嫁人,要开始养身体了,不然到时候不好要孩子,是生冷辛辣都不让小东家吃。 顾锦里笑了:“你不说我不说,我娘怎么知道,且我就是喝两口尝尝味道,好估摸着提纯的时间,没啥。” 在大丰村定居后,她就开始抓药给家里人调养身体,几年过去,家里人的身体都很好。她的身体更是棒棒的,大姨妈从来不迟到,且不会肚子疼,是绝对能生出孩子来的,还是想生多少就能多少那种,崔氏是白担心了。 “小东家,奴婢可以代替您喝。”二庆说道,她来伺候小东家之前,是被主子特地交代过的,说是酒啊药啊,小东家吃个两口没事,可要是吃得多了,她得替小东家吃,不能让小东家把身子吃坏了。 顾锦里点头:“嗯,你也尝尝,记住这个辣度,等会儿提纯了你跟我都喝一遍,辣度提高了就表示酒的纯度提高了。” “是。”二庆应着,把顾锦里说的一一记下,心里越发佩服顾锦里,小东家懂得真多,是个很厉害的人。 “咱们开始吧。”顾锦里说着,是跟叶荆子、小吉、二庆动了起来,把过滤好的酒水倒进锅里,再把一个像浴盆似的大陶盆倒扣在锅上,用糯米跟粘米粉混合的米泥把接口给封起来。 接着就开始烧火提纯酒水度数。 顾锦里用来研制方便药的药房很大,里面的东西很是齐全,是连灶台都有的,因此她们可以直接在里面生火。 “小吉,火不能烧得太大,不然酒水烧干了纯度还没提升。”顾锦里交代着,把订做好的陶瓷蒸馏管一节一节的拼接起来,再用米泥把接口处给封住。等她跟二庆把陶瓷蒸馏管给拼接好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冒出阵阵酒香。 顾锦里闻到酒香味后,对小吉道:“保持这个火候就成,不要太大,火太大就完了。” “诶,奴婢知道。”小吉应着,一双眼睛盯着灶膛里的火,就怕火大了。 “拿着,放到清水里浸湿后戴上。”顾锦里把几个棉布口罩发给二庆、小吉、叶荆子,告诉她们怎么用。 又给她们解释道:“我们要在这里待上一整天,会吸收很多酒气,要是不把口鼻蒙上,会醉倒的。” 第1076章 先锋 “是。”二庆接过口罩,浸湿口罩后,把口罩分给小吉和叶荆子,大家戴上口罩后,继续忙活。 四人在药房里待了足足忙了一个时辰,等整座作坊都满是酒香的时候,顾锦里道:“小吉停火。” 小吉立马把柴火拿出灶膛,埋进灰堆里。 “小东家?可以开锅了?”二庆问着,手上已经拿了把刀子,准备撕米泥。 顾锦里点头:“嗯,把米泥撕下来,开锅吧。” 二庆闻言,是动作麻利地一面用刀子撬开发硬的米泥,一手把撬开的米泥撕下来,扔进一旁的木桶里。 不多时,二庆就把封住锅子的米泥全都撬了下来。 二庆又把陶盆给推开后,顾锦里才拿出一个大勺子,舀了一大勺的酒水出来,放在两只碗里,拿到旁边的水盆里,隔着凉水把酒水渡凉后,对二庆道:“喝吧。” 言罢,自己先端起碗,喝了一口酒,一股子辛辣味直冲脑门,嗯,上头啊。 “不错,应该有五十度以上。”顾锦里对提纯的这个度数很是满意,只要上了五十度,就能直接蒸馏出酒精。 二庆也端起碗,喝了几口酒,很是惊喜的道:“小东家,这酒可真烈,已经能用来给伤口消毒了吧。” 大楚人会用烈酒给伤口消毒,可大楚最烈的酒还没有顾锦里提纯出来的烈。 顾锦里笑了:“还不行,起码要八十度以上的酒精才能给伤口消毒,不过这酒很烈,秦爷爷应该会喜欢。” 秦小哥肯定也很喜欢。 “二庆,把酒坛子拿来,我打几坛酒留起来。” 一坛给秦爷爷,剩下的都给秦小哥,让他拿去跟司兵所的将士们、府城守军大营的将士们、郭将军跟副将们一块喝,把这几拨人的交情都处好了,她家秦小哥的日子才能好过。 “诶。”二庆把早就准备好的酒坛子给搬来,跟着顾锦里一块打酒,是打了五坛子酒才罢休。 等她们打满五坛子酒的时候,锅里的酒也没了。 小吉懵了:“小东家,咱们到底是做酒精还是炼酒啊?这都给打没了,这可是八坛子酒啊。” 提纯后酒里的水分会挥发掉,因此八坛子的浊酒只能蒸出五坛子的烈酒。 “三奶奶说得果然没错,这做酒精真费粮食。”小吉有点心疼的道。 顾锦里:“……再蒸就是了,反正时间有的是。” 就是真的费酒。 小吉只好继续生火,开始蒸第二锅酒,又是漫长的一个时辰,第二锅酒才提纯好。 “小东家,奴婢给您送酒水来了。”童大雨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叶荆子去给他们开了门。 童大雨带着制药作坊的下人,挑着一桶桶过滤好的酒水进来了。 “大雨,放到廊下吧。”叶荆子指着药房的屋檐廊下对他们道。 “诶。”童大雨带着手底下的几个人,把一桶桶酒挑到屋檐廊下,并排着放好,又冲着药房里问道:“小东家,剩下的酒水还要过滤吗?” “要,全部过滤掉!”顾锦里回道。 童大雨听罢,应了一声诶:“奴婢知道了。” “小鱼,酒精做好没有?”崔氏带着童小雪给顾锦里几人送饭来了,一进院子就闻到刺鼻的酒香。 小鱼说过,酒精比烈酒还要浓烈上两倍,因此闻着满院子的刺鼻酒味,觉得小鱼已经把酒精做出来了。 崔氏很高兴:“要是做出来了就好,这样你三奶奶就不会说你了。” 三奶奶见不得小鱼这么浪费粮食,是在家里担心了一上午。 “娘,您来了,酒精还没做出来呢,只是把酒水提纯了,要下午才能做酒精。”顾锦里脸上戴着棉布口罩,打开药房的门,从药房出来,接过崔氏拎着的食盒,问道:“做了啥好吃的?有肉吗?” 崔氏笑了:“有,给你的饭菜还能没肉?做的是肉夹馍,里面放了满满的肉,你拿起来就能啃,不会耽误你做酒精。” 顾锦里笑道:“谢谢娘,还是娘最疼我。”、 她把食盒提进屋里,放到桌上,把里面的吃食拿了出来,拿起肉夹馍就啃。 崔氏倒了一碗温水,放到她面前后,问道:“你要下午才能开始做酒精啊,做一回要多长时间?要是太久了就让荆子、二庆、小吉在这里做,你得回家去,可不能在制药作坊过夜。” 顾锦里笑了,点头答应下来:“知道了娘,我不会在这里过夜的,您也太小心了。” 又问道:“娘,大姐跟罗武哥的定亲礼准备得差不多了吧,后天可就是日子了。” 说起这个崔氏就高兴,笑着道:“都准备好了,贴子也送出去了,是请了姜家、尚家、袁家、徐家、郑家这些人家。” 崔氏一直觉得很对不起顾锦绣这个大女儿,家里受苦最多的是绣姐儿,当年及笄礼也没有办,因此是牟足了劲,要把顾锦绣的定亲礼给办得风风光光的。 顾锦里点头:“嗯,这就好。曾镖他们已经被抓了,村子不用再被封着,合该把大家请来热闹热闹。” 家里被山匪盯上的事儿,顾锦里跟顾锦安没有瞒着崔氏夫妻,顾锦安跟何村长他们从衙门回来后,就把事情跟崔氏夫妻说了。 崔氏跟顾大山听后,虽然害怕,却没有被吓倒,反而想要帮忙,可曾镖那伙人当真很没用,是当天晚上就被姜旗叔给抓了,还被打了个半死。因此崔氏跟顾大山他们根本不用帮忙,只要知道这事儿,以后提防着点就成。 不过樊徒他们还在山上,秦三郎连夜赶去府城守军大营给郭将军报信后,就被郭将军任命为剿匪先锋,带着一百名新兵去剿匪了,如今还在湖康县没回来。 崔氏担心的道:“三郎能赶回来不?” 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不过这话崔氏没有说出来,觉得不吉利,是硬生生给憋着没说出口。 顾锦里看出她的担心,笑道:“娘别担心,秦小哥那么厉害,又是带着上百人的,还能对付不了几十个山匪?且那伙山匪的实力当真不咋地,跟悍匪不能比,就是欺负欺负老百姓,对上当兵的就怂了。” 又道:“五月十九之前,秦小哥一定会赶回来的。” 第1077章 大狗二狗 巴巴的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跟她办定亲礼,他怎么可能不回来。 崔氏听罢,这才放心一些,道:“等初九你大姐跟武哥儿办定亲礼祭祖的时候,娘会跟祖宗说,让他们保佑三郎的,他一定会准时回来。” 顾锦里听到崔氏的话,差点笑喷了:“娘,不用上香求保佑,以秦小哥的本事,祖宗不保佑他也能立功。” 崔氏听罢,瞪了她一眼,道:“不许胡说。” 又双手合十,冲着天空道:“小孩子家不懂事,各路神君切勿怪罪。” 顾锦里见状,更想笑了,可她不敢,再笑崔氏要跟她急了。 不多时,崔氏拜完了,等顾锦里吃完肉夹馍后,交代她几句,就带着童小雪走了。 “二庆、荆子,你们吃饱没有?吃饱了就过来蒸馏酒精。”顾锦里已经来到另外两个炉子前,把订做好的陶瓷锅子放到炉子上,往锅里倒入提纯过的烈酒,盖上盖子,用米泥封住接口:“把棉布拿来,封住米泥,多缠几层,不能让酒气跑出来。” 蒸馏酒精跟提纯浊酒是不同的,浊酒提纯可以随意一点,但蒸馏酒精是从器具到步骤,再到火候都是有严格要求的。 “把炭火放进炉子里,开始烧吧。盯着点火,不能把酒水烧沸,不然就蒸馏不出酒精。” 蒸馏酒精是有温度要求的,酒水不能烧开,必须在沸点之下,所以只能用炭火慢慢煨着,把酒精给一滴一滴的蒸出来。 “诶。”二庆跟叶荆子都是手脚麻利的,且在做酒精之前,顾锦里已经跟她们把步骤说过,还在纸上跟她们演练了几遍,因此她们虽然是第一次做酒精,却没出乱子。 两人忙活片刻,就把所有活计做好,只等着酒精滴出。 炭火慢慢煨了三刻钟后,蒸馏管里终于有酒精滴出来,叶荆子惊喜的道:“小东家,这些就是能消毒的酒精?” 顾锦里道:“只能算是疑似酒精,到底能不能消毒,还得点燃后才能知道。” 消毒酒精是需要达到一定度数的,要是度数不够,那就没用。 顾锦里又交代道:“这是个易燃的东西,你们看着火,小心点,别让明火飞溅过来,不然咱们就得完蛋。” 会被烧成炭的。 “诶,奴婢们知道。”叶荆子跟二庆应着,是一眼不错的盯着炉子里的火。 顾锦里则是来到小吉这边,一会儿盯着提纯的酒水,一会儿跑去看蒸馏的酒精。 蒸馏酒精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要一滴一滴的蒸出来,因此直到天黑,她们才蒸馏出两小壶的酒精来。 “小东家,这也太慢了吧。”小吉见忙活一整天就出了两小壶酒精,很是郁闷。 顾锦里却道:“已经很不错。” 她倒出一点点酒精,拿到院子里,用火一点,见酒精立刻着火后,很是高兴:“成了。” 又道:“我家大狗二狗呢?把大狗二狗抱来。” 大狗二狗不是狗,而是两头小狼崽,就是秦三郎在牛沟镇剿灭的那群野狼的崽子。 秦三郎赶回来之前,交代了二安、四安他们,让他们进山找幼狼,把幼狼带回来给顾锦里。 前两天他们已经把幼狼带回了,有两只受伤的小狼崽,顾锦里给留下来了,说是让它们的伤口先发个炎,等她的酒精做出来后,再给它们消毒治疗,看看效果。 小吉听见大狗二狗的名字,瑟缩一下,道:“它们在大厨房的屋里待着呢。” 两只小狼崽凶得要命,一天天嗷个不停,还老是冲着她呲牙,每次她去喂它们都吓得要死。 不过,小吉还是忍不住吐槽:“小东家,它们明明是狼,你为啥给它们起个狗名?” 还起得那么随便,就大狗二狗三狗四狗的叫。 顾锦里:“因为起狗名听起来亲切啊,这样你们就会觉得它们是狗,也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至于为什么用数字来起名字,因为方便啊! 她跟三郎都是起名渣,三郎给二安、三安、四安起的名字就是用的数字,她也一样,要不是小吉、童大雨她们本来就有名字,她给她们起的名字也一定会是大吉、二吉、三吉这样的。 小吉嘴角抽搐,小东家这理由还真是真实得让人无法反驳。 二庆见小吉害怕,便道:“小东家,奴婢去给您把大狗二狗抱来。” 等顾锦里点头后,她离开这座院子,很快就把两只小狼崽抓来了。 两只小狼崽刚刚长了点小白牙,看见顾锦里就呲牙瞪眼叫个不听:“嗷呜,嗷呜!” 啪啪两声,顾锦里赏了它们的脑袋两巴掌,学着它们的样子,冲着它们呲牙咧嘴,叫道:“嗷嗷嗷,你们叫什么叫?一天嗷呜嗷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哭呢。” 两只小狼崽愣住了,看着眼前的顾锦里,气得张牙舞爪。 顾锦里一把揪住大狗的爪子,看着上面已经发红的伤口,道:“大狗啊,这伤养得不错,成功发炎了。” 又看向另一只狼:“二狗也不错,爪子也发炎了。” “嗷呜,嗷呜!”大狗脾气暴躁,觉得自己的狼格受到了羞辱,朝着顾锦里叫唤得更加厉害。 结果…… 顾锦里拿来一小壶酒精,直接往它的爪子上一倒。 “嗷——!”大狗疼得叫声都飙高音了。 “小吉,把我的药箱拿来。”顾锦里说着,开始用棉布给大狗清理伤口,道:“大狗,忍住啊,虽然你是个姑娘家,但你要拿出男狼的气势来。” 没错,凶狠的大狗它是一头母狼。 大狗想哭,旁边的二狗吓得瑟瑟发抖,完全失去了先前的彪悍。 “小东家给。”小吉把药箱递打开,递给顾锦里。 顾锦里从里面拿出金创药,给大狗上药,包扎好后,道:“行了大狗,好好养伤,等会儿给你肉吃。” 又抱过二狗,用酒精给它消毒。 二狗也很疼啊,但它聪明的没有嗷嗷叫。可它命不好,顾锦里只给它用酒精消毒了发炎的爪子,却没给它涂金创药,就这么让它继续伤着。 顾锦里:“二狗就单独涂酒精,等明天咱们再对比看看效果。” 第1078章 钟宇 两只小狼崽得分开用药,不然她怎么知道是酒精起了作用,还是金创药起了作用? 二狗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只小小声的嗷呜一声,就跟大狗一块被二庆带回厨房院子。 不多时,程哥儿跟顾锦安来接顾锦里,一进院子程哥儿就道:“二姐,回家吃饭了,娘都说你好几回了,再不回去,她要生气了。” 又问道:“大狗二狗呢?我想看它们。” 那两只狼崽他是见过的,胖胖的,凶凶的,很可爱。 顾锦里道:“在大厨房那边,现在晚了,你明天再看吧。” 程哥儿闻言,只能作罢,又问道:“二姐,只能给大狗二狗吃生肉吗?煮熟的肉不行吗?” “不行。”顾锦里道:“用来看家护院的,得留着它们的野性。” 吃熟肉,会把狼的攻击性给吃掉,最好是直接给它们活的猎物,让它们自己猎杀活物来吃。 “好吧。”程哥儿又道:“二姐,能给我一只吗?我想养!”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没有弟弟妹妹,又还没有侄子侄女或者外甥外甥女的,只能养小狼来满足一下当大哥的感觉。 顾锦里道:“可以,但这次的狼崽有其他用处,不能给你养,等下次找到新狼崽再给你。” 程哥儿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很开心。 “小东家,大狗二狗放好了,给它们喂过肉了,吃得挺欢。”二庆说道。 顾锦里点头,对二庆、叶荆子道:“你们两个今晚要辛苦点,连夜蒸馏酒精。当心点,注意看着火,别把酒精给燎了。” 秦小哥让人给她送了消息,说是这两天就要进山剿匪,想来会有人受伤,酒精做出来了明天就给他送去,估摸着能帮到他。 二庆跟叶荆子点头:“小东家放心,我们一定按照你说的做。” …… 第二天,顾锦里是天不亮就起来,刷牙洗脸,换上干活的衣服,又去烤了两条烤鱼后,就往制药作坊里跑。 一进药房就问:“二庆、荆子,酒精出来多少了?” 叶荆子是熬了一夜,已经很困了,正趴在桌上打盹,二庆倒是很清醒,闻言说道:“出了六小壶,这里还有两小壶,正在滴着呢。” 二庆起身,从隔壁屋里把做好的酒精拿来给顾锦里。 顾锦里笑道:“加上昨天的两小壶,已经有八小壶,足够了。你把酒精跟我昨天配制的金创药拿上,让四安送去湖康县给秦小哥。” 又把用竹盒装着的烤鱼递给二庆:“把这个也给秦小哥带去。” 二庆笑了,把所有东西接过后,去山里找了四安。 大丰山深处有秦三郎他们建造的训练场地,四安他们平时就在山里,一边训练,一边护着秦顾罗田几家人。 “二庆姐,你来了。”四安今年十四岁,是个圆脸且活泼的小后生,看见二庆来了很高兴,嘴巴咬着根草,一边吸着草里的甜水,一边跑过来道:“是来送酒精的吗?小东家做出来了?” 又嗅嗅鼻子,道:“好香,是烤鱼,小东家对主子真好。” 时常让他们给主子送吃的,他光闻味道就知道小东家给主子做的什么菜。 二庆点头:“嗯,做出来了,还有金创药,拿去湖康县给主子。” 接着把酒精怎么用,有什么效果跟需要注意的事儿,全都告诉四安。 “二庆姐放心,我记住了,会一字不差的告诉主子。”四安接过包裹,往身上一背,拿出个竹梢子一吹,啾啾几声后,一匹马就从山林深处奔了出来,停在四安身边。 四安翻身上马,朝二庆挥挥手,骑马在山里奔驰,在山里饶了一圈后,出山向着湖康县奔去。 湖康县离大丰村算是近的,穿过一个大兴镇就到了,四安又是骑马,因此不过午时就来到一座山上。 这座山正是樊徒他们占据的山头,挺大的,可山上的屋子却不咋地,是泥土茅草屋。 秦三郎带人在湖康县埋伏数天,昨晚终于进攻寨子,用了一晚上的工夫,把樊徒一伙山匪给抓了。 此刻,一群伤兵正在寨子外互相包扎伤口,司兵所的张小旗就在寨子外。 “忠哥,我家主子呢?”四安笑呵呵的下马,拎着东西往张小旗的方向走去。 张忠是秦三郎在司兵所的心腹,只要是能立功的事儿,秦三郎一般都会带着他。 张忠是见过四安他们几个的,抬手往一片茅草屋指了指,道:“在里面发火呢,你家平哥也在。” 游平是平安喜乐庆里的平字辈,平时不怎么出现在大丰村,大多时候是跟着秦三郎,给他帮忙。 四安闻言,立刻小声问道:“是那个钟总旗出错了?” 钟总旗是府城守军大营的人,是从江南都指挥使司调过来的,出身很好,是个贵公子,就是年轻气盛,很是不忿郭将军把剿匪先锋的位置给了秦三郎。 在钟总旗眼里,秦三郎就算有当年剿灭水匪的经验,可他只是个县司兵所的百户,根本没有带领府城守军的资格。 因此昨晚行动的时候,他没听秦三郎的守在后山口,让樊徒的军师逍游子给逃了。 秦三郎知道后大怒,亲自带着游平追击到天亮,在一个悬崖山洞里把逍游子给抓了出来,如今正在屋子里跟钟总旗算总账呢。 其实不是秦三郎想要找钟总旗算账,而是钟总旗自己找死,非要来找他论个明白。 “逍游子就是个干瘦老头,他能有啥能耐?你随便派几个小兵就能把他给抓住,非要让我一个总旗守在后山口等他,你这不是贪功想要把我支开,好自己独占功劳又是什么?”钟总旗指着秦三郎,直接挑明质问。 钟总旗名叫钟宇,是江南世家出身,自小就没受过苦,家里父兄皆是在朝为官,他理应像父兄那般考取功名做官。 可他的脑子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不爱念书,只喜欢舞刀弄棒,立志要在军中做出一番大业来。 他的好出身给了他嚣张的底气,因此在军中喜欢横着走,也不怕在府城守军大营有阎王之称的秦三郎,是罔顾他的命令,做出不听主将命令的事儿。 第1079章 打趴下 抗命抗得理直气壮不说,还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是特地跑来质问秦三郎。 嗖! 破风声响起,秦三郎手里的短刀砍向钟宇指着他的手。 钟宇大惊,急忙把手一挥,险险躲过秦三郎的一击,又惊又怒的道:“姓秦的,你竟敢对我动刀子,我可是府城守军大营的总旗,你只是一个县城的百户,是想跟整个府城守军大营作对吗?!” 秦三郎直接拿出郭将军给他的先锋令牌,道:“眼睛没瞎的话就看清楚了,这是府城守军大营的先锋令牌,凭这枚令牌,以你昨晚抗命的事儿,我就能砍了你!” 又冷笑道:“一个总旗做出临阵抗命的事儿,你不仅是活腻了,你是觉得你全家的命都太长了。” 想给全家人折个寿命,好早点去地府见祖宗啊。 钟宇脸色有些不好看,却还是倔强的道:“我会抗命是因为你的命令不合理。樊徒的军师就是个干瘦老头,他能翻出什么大浪来?你却说这回山匪下山进村洗劫是这人出的主意,可这人是几个月前才来的,他能有什么本事让樊徒听他的?哼,我看你是关心则乱,生怕自己未婚妻的家产被抢了,才如此小题大做。” 秦三郎从来不遮掩他跟顾锦里的事儿,不但司兵所、县衙、连府城守军大营的人都知道他定亲了,未婚妻就是那个他惦记了几年的顾家二姑娘。 钟宇在府城守军大营里也听过几句,觉得秦三郎太过在意顾家二姑娘,这才把樊徒他们下山洗劫村子的事儿想复杂了。 四安已经悄悄摸到屋子外,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看着钟宇的眼睛带着同情。这位钟总旗是在找死啊,怕不是要被打残咯。 果然,秦三郎没有跟钟宇废话,直接说道:“不服?嫉妒我是剿匪先锋?那就比一场,莫要废话。” 钟宇的心思被秦三郎给说了出来,脸色极其难看,他是个傲气的,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是抽出刀子,杀向秦三郎。 秦三郎没有躲避,目光一寒,举刃迎击。 铛! 短刀重重砍在钟宇杀来的刀子上,把钟宇的刀子挡住后,身形一转,闪电般绕到钟宇身后,左手袖袋里滑出一把匕首,直接抵在钟宇的脖子上,一个划拉。 嗖! 钟宇脖子一疼,身上冒出冷汗,以为自己要死了,是转身奋力一击,想要刺向秦三郎的面门,却被秦三郎一脚踹飞。 砰一声,钟宇砸在屋内的石桌上,身上的骨头差点被石桌撞碎。 钟宇疼得浑身抽搐,可令他惊喜的是,他的脖子只是被割破皮肉,流了一些血,却没有伤及动脉,他不会死。 秦三郎没有杀他,却像疾风般冲杀过来,拳头如雨,砰砰砰地打在钟宇身上。 “啊!”钟宇惨叫着,想要还手,可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还手之力。 秦三郎这个妖孽的手劲太大,拳头落下的速度又快,每次钟宇想要还手的时候,又被他砸下来的拳头打得动弹不得。 砰砰砰! 屋内,钟宇是被秦三郎足足打了一刻钟,把钟宇一张还算俊朗的脸蛋打得面目全非,口吐鲜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秦三郎这才收手,一脚踩在钟宇的背上,身子向前一倾,躬身俯瞰着他:“这顿打是在告诉你,就算没有郭将军的偏袒,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有别于面对顾锦里的骇人笑容跃然脸上,手里短刀抵着钟宇的脖子,一边划拉,一边告诉他一句话:“你可知,很多兵丁并不是死在战场上,想要在剿匪、两军对战的时候弄死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秦三郎的话说得很是隐晦,却把钟宇给吓得直冒冷汗……这一刻,钟宇突然明白了他阎王名称的由来。 秦三郎见钟宇怕了,嘲讽道:“就这么点胆子还敢临阵抗命。” 又道:“你说郭将军偏袒我,论起被偏袒,整个府城守军大营谁能比得过你?你的总旗之位是怎么来的大家都知道,军中看的是真本事,最不耻就是花钱买官的废物,可你在府城守军大营却从来没有被同袍嘲笑,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正是你最不耻的被偏袒造成的。” 钟宇家有钱有势,又是家中幼子,父兄极其疼他,见他想要从军,生怕他会死在战场上,就花银子,把他塞进江南都指挥使司,做了个优哉游哉的总旗。 可就像秦三郎说的那样,军中最看不起的就是花银子买官的人,钟宇在江南都指挥使司也被人偷偷嘲笑。 他很是要脸,又觉得江南都指挥使司没啥战事,就想去西北,上战场立军功,做真男人。结果又被父兄动了手脚,被调到了江淮河安府来。 这回他的父兄做得比上回更加缜密,是给了郭将军一大笔银子做军费,只要求郭将军偏袒钟宇,管好大营的人,不要议论钟宇买官位的事。 还让郭将军时不时给钟宇一个任务,让他立个功劳,自我满足一下。 朝廷从去年开始就消减各地守军大营的军饷,郭将军不愿意亏待手底下的将士,是好答应钟宇父兄。 钟宇对这些是一无所知,还因着没能去西北战场送死而不高兴。 不过有一点让他很满意就是,他是府城守军大营最年轻的旗长。 可他还没开心多久,就见到了秦三郎,得知他比自己还小半岁后,气炸了,总是想跟秦三郎别苗头,但秦三郎为了郭将军是处处避着他。 不过总是这么避开也不是一回事儿,因此郭将军想要趁着这次剿匪的事儿,让他收服钟宇。 这算是一个历练,用钟宇来历练秦三郎,看秦三郎对上钟宇这样的贵公子刺头,还能不能完胜? 秦三郎得知自己被任命为剿匪先锋的时候,就明白了郭将军的意思,他很无奈,可只能受着,带兵赶来剿匪。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钟宇的任性超出他的想象,竟敢临阵抗命。 临阵抗命是军中大忌,别说钟宇家的父兄只是在朝为官,颇有些势力罢了,就算是以前的他,敢临阵抗命,也要被他爹扒一层皮。 第1080章 我媳妇 “临阵抗命,立斩不赦,我不会保你,能不能活,自己回去找郭将军说。”秦三郎说完,朝着屋外吼道:“把樊徒、逍游子、常老二押进来。” 一队兵士立刻把五花大绑的樊徒、逍游子、常老二给押了进来:“秦百户,人带到了。” 秦三郎转身,一把揪住逍游子,把他摔到钟宇面前,割开逍游子腰侧的衣服,指着逍游子腰侧的一个疤痕道:“你可知这个疤痕代表着什么?” 钟宇已经被打得眼睛充血,是费了一会儿工夫才把逍游子腰侧的疤痕看清楚,而后气道:“老子怎么知道?!” 一个破烂旧疤,他还得去研究它不成。 秦三郎冷笑道:“孤陋寡闻至此,还敢嚣张,你家父兄把你弄来河安府是对的,要去了西北战场,你活不过一炷香。” 活不过一炷香,四安差点笑出声,主子这话说得太毒了。 钟宇则是气得脸色都绿了,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上嘴巴,被他给生生咽了回去,吼着问道:“你骂够没有?这个逍游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秦三郎指着逍游子腰侧上的疤痕道:“黑色弯刀疤,乃是西北悍匪戎山帮的标记,入了西北戎山帮的,都要在身上割一个弯刀疤,且要注入黑水,把弯刀疤弄成黑色。” “戎山帮?那是什么东西?姓秦的,你别扯淡来骗老子!”钟宇根本就听不懂,他是长在江南的,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城跟中州,西北那疙瘩的事儿,他根本不知道。 秦三郎气笑了,感觉自己在跟一个白痴说话。 可收服钟宇是郭将军给他的任务,他不能不搭理钟宇,只能说道:“戎山帮乃是大戎人强了大楚妇人所生下的孩子集结而成。这些孩子被大戎人和大楚人排挤,干脆聚拢为寇,专门打劫西北边民、商队为生。” 秦三郎是给钟宇说了一遍戎山帮的事儿,钟宇听完懵了:“还是一群杂种?” “唔唔唔!”逍游子很是愤怒,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喊他杂种,是愤恨的瞪着钟宇,想要撕了他。可他被绑住,嘴巴又被堵住,根本无法暴起发难。 秦三郎没有理会逍游子,只对钟宇道:“没错,他们就是一群杂种,专门做着杀人越货的买卖。” “可你是怎么知道的?”钟宇问道,心里还是不服气。 秦三郎一个西北逃荒来的穷鬼却处处比他强,连剿匪都带着两个下人,像是大少爷进山闲逛似的,简直没天理,明明他才是出身贵胄的大少爷。 “我家是西北的,家中老爹、叔父都是当兵的,跟着将军们去打过戎山帮,知道戎山帮悍匪的特征。”秦三郎觉得钟宇有点傻,懒得跟他废话,是一口气把自己怎么发现逍游子是戎山帮悍匪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会吹戎山帮的一种口哨,且身体太过干瘦,想来是在西北受了伤,被戎山帮嫌弃赶了出来,没活路后,逃来南边的。” “他这副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不能单干,只能用以前的经历来蛊惑樊徒,想拉他干一票大的后。” 戎山帮弱肉强食,一个个是彪悍得堪比猛虎,也只会留下猛虎似的帮众,要是有谁受了伤,干不动了,就会被赶走。 樊徒惊了,这个后生说得没错,他正是知道逍游子乃是西北悍匪后,心里很是敬仰,又听了逍游子的话,这才想干一票大的。 要不然以他这尿性,根本不敢做进村洗劫的买卖,只会窝在山上,劫过路的百姓跟小商户。 “我是发现了逍游子的不同后,这才让你带人守在后山口,可你却犯蠢,让逍游子给跑了!”秦三郎说完,直接给了钟宇手臂一刀,留下一句话:“这是给你的教训,好自为之吧。” 钟宇不是个无可救药的人,他听了秦三郎的话,看见逍游子腰侧的弯刀疤,以及他们打听到的关于樊徒这伙山匪的一些事后,已经知道秦三郎说的是真的。 可他要脸,面上很是挂不住,不想就这么向秦三郎认输,是抻着不说话。 秦三郎没再搭理他,只道:“别想装死,滚起来带着你的人清理寨子,下午申时初刻启程回去,要是误了时辰,你手下的人一律杖打三十军棍,包括你在内。” 三十军棍! 钟宇吓得跳了起来,狠狠瞪着秦三郎,这个穷鬼也太狠毒了,他已经被打成这样,他还想再打自己三十军棍,这是想谋害人命吧? 秦三郎不理会钟宇,走到樊徒、常老二、逍游子面前,抽出刀子,嗖嗖几下,把他们三人的脚筋挑断。 樊徒三人是疼得目呲欲裂,愤恨又不甘的盯着秦三郎。这个后生太狠毒了,为了防止他们逃跑,竟然挑断他们的脚筋! “看好他们。”秦三郎交代了押着樊徒三人的兵士们一句,跨出屋子,看向四安:“可是我媳妇送了东西来?” 自打拿到聘书后,秦三郎在外一提到顾锦里就说我媳妇。 四安点头:“嗯,小东家给您做了一种酒精,说是能给伤口消毒,已经带来了,让您给受伤的将士用。” 说着,把用布袋装着的竹盒递上:“烤鱼。” 秦三郎已经闻到烤鱼的味道,欣喜的接过竹盒子,打开一看,见到两条烤得焦黄的烤鱼后,嘴角一扬,愉悦的笑了起来。 这笑容明亮又亲切,把正在寨子里做清尾活计的将士们吓得直打哆嗦! 天老爷啊,他们是不是出现幻觉了?秦百户竟然会笑得这么亲和温暖,他刚才可还像个阎罗王似的在毒打钟总旗的。 而昨晚的时候更可怕,是把整个山匪寨子给杀得片甲不留。 山匪的尸体还在屋后面堆着呢,秦百户还吩咐他们,砍头带回去算人数就成,尸体留下就地埋了。 瞅瞅,你瞅瞅,这样恐怖的人,他现在却笑得这么灿烂……不是秦百户疯了就是他们疯了。 秦三郎没有理会他们,抱着竹盒子走了:“酒精在哪?带我去看看,怎么用的?” 说着话,他拿出一块烤鱼,津津有味的吃了,又舍不得这样仓促的吃完,只吃了一块烤鱼后就停了下来。 第1081章 疼到抽搐 “小的背着呢。”四安拍拍自己背上的包袱,把顾锦里交代的话告诉秦三郎。 秦三郎听后,带着四安出了寨子,指着或躺着、或趴着的受伤将士道:“张忠,把他们包扎好的伤口全都解开,让他们把这种新药汁涂上去后再包扎。” 讲真,听到这话的受伤将士们脸上有点痛苦。 大人,我们好不容易忍着疼痛包扎好了伤口,您又要我们解开再包扎一回,是嫌我们痛得还不够吗? 可秦三郎的彪悍名声响彻整个府城守军大营,这些将士跟他做过冬训、夏训、夜训,对他是既佩服又害怕,根本不敢反抗啊,全都乖乖忍着痛楚把包扎好的布条解开,等着涂酒精。 四安是乐颠颠地把酒精拿了出来,分给张忠他们,交代道:“这东西很珍贵,做得不多,不用倒太多,用棉布吸了酒精后,擦拭伤口就成。” 可就算是这样,当浸满酒精的棉布擦拭到伤口上的时候,受伤的将士们还是痛得嗷嗷叫。 秦三郎冷声道:“叫什么?你们是姑娘吗?大老爷们的连这点疼都受不了,废物。” 受伤的将士们:“……” 他们是废物,他们认了,实在是太疼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将士顶着秦三郎骇人的威压问出这话。 四安道:“是一种新药,涂了这种药汁后,能减少伤口发炎溃烂,让你们不会因为受伤起高热。” 将士们听罢,倒是满意不少。 要是这种药汁真有这个效果,那他们疼上一回倒也没啥。这受了刀兵伤,最容易起高热,一旦起高热,人就可能挺不过去。 “主子,小东家还给您带了其他金创药来。”四安对秦三郎道。 秦三郎:“给伤势较重的兄弟们用,那些轻伤的就先用酒精,等明天再看。要是有人伤口发炎,再换上金创药。” 酒精刚做出来,到底有没有用,用处有多大他们都不知道,先试试,看看效果,反正轻伤的试个一天也不会闹出人命。 “诶。”四安应着,把金创药拿去给张忠,两人一起分发给受伤较重的将士。 四安跟张忠都很清楚秦三郎的心思,把金创药分给将士们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这是秦百户未过门的媳妇让人送来的。” 那些将士听罢,自然是一通夸奖,把秦三郎夸得很是高兴,脸上一直带着笑……那笑容是吓退不少人。 钟宇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秦三郎靠在一棵树干上,手里拿着一盒烤鱼,边吃边听着将士们恭维的话。 钟宇酸了,暗搓搓的呸了一口,心下暗道:得瑟死你算了,不就是定个亲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这样到处炫耀? 他钟宇是想先为大楚建功立业,这才没有娶亲,要不然别说成亲,他是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等着,等回营后,他就给家里写信,让家里把婚事定下,一定会抢在秦三郎面前成亲、生娃,到时候他就跟他比儿子! 秦三郎察觉到钟宇的目光,是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只缓缓吃着烤鱼,那吃东西的优雅模样,又让钟宇在心里酸了一把。 一个逃荒来的穷鬼,装什么装,装得再像贵胄子弟,你就真是个贵公子了? 整个府城守军大营,出身最好的是他钟宇,他才是名门贵公子。 “总旗,您的手受伤了,试试这种新药汁吧,听说涂上去后,伤口不会溃烂发炎,属下悄悄从张忠那里摸来的,等会儿还要给他送回去,您要不要试试?”说话的人叫刘通,是钟宇旗下的将士,见钟宇的手臂受伤了,专程拿了酒精过来给钟宇,想要拍个马屁。 钟宇跟刘通挺熟,平常不太看得起这等阿谀奉承的人,可听说这种新药汁这么好用后,也想试试看。 钟宇伸出手臂,略带傲气的道:“给我涂上。” 刘通听罢,喜笑颜开,乐颠颠地给他收拾了伤口,再把棉布搓成条,放进酒精壶里,让棉布浸满酒精。 “慢死了,这东西有一股酒味,想来是跟烈酒一样的用法,直接倒吧。”钟宇往秦三郎那边看了一眼,生怕那穷鬼往他这边看来,要是让他看见自己用他家送来的药汁,定会更加瞧不起他。 钟宇是个要脸的人,刚做错事儿被秦三郎打了一顿,是不想再被秦三郎小看。 刘通皱眉,为难的道:“总旗,这东西涂在伤口上有些疼,还是用擦的吧,直接倒会受不了的。” 钟宇听到这话,脸色一冷,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一把夺过酒精壶,哗啦一声,把酒精全都倒在手臂的伤口上。 然后,他……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冲破云霄,钟宇疼得猛甩手臂,不住地在原地转圈,一张脸也疼得发白,差点当场疼死过去。 秦三郎抱着他的烤鱼,从不远处踱步而来,看一眼疼得抽搐的钟宇后,道:“五百两,赔。” 钟宇不傻,自然是听明白了,他咬牙忍着手臂的剧痛,抬头怒瞪秦三郎:“一瓶疼死人的破药就要五百两,你比土匪还狠!” 秦三郎目光微冷:“做一种新药需要花费的时间跟精力是你这种人无法想象的,你倒掉的那壶酒精,要是在医药短缺的西北,少说能救一百个将士的命。你是觉得百名将士的命不值五百两银子?还是觉得我媳妇的药不值这个价钱?” 后半句话,声音已然带上杀气,钟宇是身上一寒,要是他敢说秦三郎媳妇做的新药不值钱,估摸着要被秦三郎再捅一刀。 可要是说百名将士的性命不值五百两,他又会失去人心,不说大营的人,就连他旗下的将士也会对他心生怨言。 果然是阴险贼子,说句话都带着圈套! 钟宇没办法,只能给钱,不过却是直接拿出一张千两银票,想要扔给秦三郎,可手臂刚刚举起,银票还没砸出去,就看见秦三郎袖子里白光一闪而过……是秦三郎藏在袖中的短刀! 钟宇大骇,生生把投掷的手势收了回来,忍着怒气,把银票递给秦三郎。 秦三郎看了银票一眼,没接,说道:“双手。” 家中爹娘没教过你吗,这点礼仪都不懂? 第1082章 花钱请人打自己 钟宇想杀了秦三郎的心都有了,可他现在不敢跟秦三郎硬碰硬,只能憋屈的双手拿着银票,递给秦三郎。 秦三郎这才收下,留给他一句话:“掌兵者最讲究规矩,最忌讳任性,一旦任性,会有无数人因为一人的任性而丧命。你要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我劝你早点解甲归田,免得害死同袍。” 又道:“这段话值五百两,加上你赔偿的酒精钱,刚好一千两,扯平了。” 说完是利落转身,踱回先前的树下,继续吃小鱼给他做的烤鱼。 噗! 钟宇是一个没憋住,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原本他给秦三郎一千两银票,是想用钱来羞辱他的,结果秦三郎一番话,不但打了他的脸,还把银子给赚了。 钟宇有一种……自己花钱请秦三郎打自己的感觉。 啊! 钟宇快气疯了,无声的怒吼一声,憋屈得差点想撞墙。 “总,总旗~”刘通是害怕的喊了钟宇一声,心里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他就不把酒精给钟总旗用了,可事情已经发生,他就算再后悔也没用,又不能跑掉,要是闯祸了就跑,以后只会死得更惨,只能硬着头皮道:“您的手臂还在流血,属下给您把伤口包起来吧。” 钟宇瞪着他,恨不得把他给剁了。 可他不是蠢货,知道跟旗下将士要好好相处的道理,要是动不动就迁怒手底下的将士,等上战场的时候,当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赶紧的。”钟宇再次把手臂伸出去,又后怕的交代道:“就这么包,什么药都别涂了。” 秦三郎家的药有毒,涂一回他就疼得差点死过去,要是再涂一回,定会当场暴毙。 “诶。”刘通也是怕了,不敢再给钟宇用药,是麻溜地替他把手臂的伤口包扎好,立马跑了。 钟宇忍着手上的疼痛,按照秦三郎的吩咐,带着自己旗下的将士清理山匪寨子。 其他将士也按照秦三郎的吩咐,清理寨子,打扫“战场”,把寨子里搜到的财物,封箱装起来。 不到下午申时,所有收尾活计就全部完成。 秦三郎似乎不忙着回去,是又让他们围着寨子巡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漏网之鱼后,才踩着申时正刻的点,下了开拔回营的命令。 可这里离开府城守军大营很远,今天是肯定到不了的,秦三郎坐在马上,唤来张忠:“传令下去,前往田福县司兵所休整,明天一早再启程赶往府城守军大营。” “是。”张忠是骑在马上,手里举着令旗,高喊道:“传先锋军令,今晚在田福县司兵所休整,明早启程回营!” 是喊了几遍,来往跑了两趟,把秦三郎的命令传了下去。 钟宇皱眉,很是纳闷,以秦三郎爱折腾将士的脾气,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在田福县休整?应该是让他们连夜赶路,明天傍晚前赶到府城守军大营才对。 钟宇觉得自己抓住了秦三郎的把柄,是骑马去问秦三郎:“为何不连夜赶路回营,而是在田福县休整?” 秦三郎坐在马上,俯瞰着钟宇,神色淡漠的道:“你可是先锋官?” 一句话,把钟宇给问得噎住了。 “既不是,有何资格来问我?”秦三郎盯着钟宇道:“钟宇质疑主将命令,罚弃马徒步而行,若是违令,重打三十军棍!” 钟宇是脸都绿了,秦三郎就这么想要打他三十军棍?! 可如今秦三郎是剿匪先锋,只要还没回营复命,他都有资格管着他。钟宇无可奈何,只能弃马徒行。 四安是憋着笑,觉得钟宇真是不作不死,明知道自己不是主子的对手还非要去挑战主子,是一点好处没占上不说,还被打被罚的,何必呢?老老实实的听令不好吗? 张忠他们则是在心里默默求老天爷保佑钟宇,要是他再学不会服从命令,以后只会更惨。 临阵抗命的事儿还没完,秦百户不会放过他的,只会下死力气锤炼他,练到他老实为止。 钟宇是全程黑着脸,徒步走到天色黑透才来到田福县司兵所。 秦三郎没有让他休息,而是给了他一个任务:“去守着水牢,盯着樊徒、逍游子、常老二三人,要是他们跑了,后果你知道。” 钟宇是个很好强的人,昨晚让逍游子跑了,如今虽然是累得不行,却还是打起精神,带着自己旗下的将士守着水牢,不敢有任何松懈。 秦三郎把事情安排好后,交代游平:“好好盯着,莫要出了纰漏。” “是。”游平应着,带着手底下的人埋伏在水牢外。 秦三郎则是带着四安,连夜赶回大丰村。 等他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将近黎明,顾锦里是睡得正香的时候。 秦三郎知道她做酒精累了,不忍心吵醒她,是先回了秦家,洗澡洗头后,估摸着她快醒了,才偷溜去见她。 因此当顾锦里躺在床上伸懒腰,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鸟叫声时,是愣住了。 她赶忙从床上跳起来,冲到窗前,打开窗子,看见秦三郎后,惊喜的笑出声来,又生怕被同一个院子的顾锦绣听到,是压低声音问他:“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把山匪送去府城吗?” 剿灭山匪后,他还要把山匪头子送去府城复命,这几天都是没空的,几家人都以为他不会回来。 秦三郎从窗外跃进屋里,把她抱了个满怀,嗅着她发间的幽香,道:“想你了。” 顾锦里笑了:“真巧,我也想你了。” 秦三郎听罢,心跳漏了一拍,每次她说这样亲昵的话,他的心头都会忍不住泛起一股酥麻。 “你是连夜赶回来的,洗澡了,头发还有些湿。”顾锦里说着,牵着他的手道:“过来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好。”秦三郎是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来到她的床前,带着点忐忑的躺在她的床上,握着她的手,闭上眼睛,对她道:“我下午走。” 顾锦里一愣,问道:“下午?会不会耽误你的事儿?” 他定是押着山匪们路过田福县,抽空回家的。可他回来了,一同剿匪的府城守军却不会等他,有军令的,到了时辰就会赶路。 第1083章 馋了 秦三郎:“没事儿,他们是徒步行军,我骑马能赶上。” 钟宇那个刺头已经被他压住,即使看见他不在,也不敢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估摸着还高兴他不在,他能发号施令,过一把剿匪先锋的瘾。 “今天是罗武哥跟大姐的定亲礼,我不好不在。”秦三郎睁开眼睛,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颊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身为连襟,不在场不好,我可不能给我家小鱼丢脸。” 顾锦里笑了:“你是因为这个回来的。以后不许这样了,咱们几家这么熟了,罗武哥跟大姐不会介意的。” 秦三郎笑了笑,却是不答应的。 小鱼是他媳妇,是他喜欢的姑娘,只要是能给他的,他都会给;只要是可以为她做的,他都会去做,累一些没事。 顾锦里见他脸上透着一股子疲累,忙道:“别说话了,赶紧睡吧,客人上门前我会叫醒你。” 二庆守在屋外,会拦着小吉,其他人更不会进来,他可以安心的待在这里。 秦三郎却突然像个孩子,舍不得闭上眼睛,想要多看她片刻。 顾锦里笑了,俯身亲了他的鼻尖,道:“奖励你了,赶紧睡,不许耍脾气。” 话刚说完,一只大手就扣住她的脑袋,把她向他压去。 他一手扣住她的脑袋,一手扣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上,鼻端喷着粗重的气息,深浓而有力的亲着她。 他不但洗了澡,还刷了牙,顾锦里能闻到他齿间流转的牙粉清香。 “……草叶味的。”她呢喃出声。 秦三郎一怔,身躯一转,翻身俯上,抬起她的下巴,贪婪的吸取着她的气息:“是小鱼的味道,甜的。” 顾锦里脸色一红,臭小子,又说甜不甜的,找打是吗? 可她如今是没力气打他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一亲她,她就会使不上力气,就算想要咬他,也只能咬出一个浅浅的牙印子。 在顾锦里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松开她,身子往床的里侧转去,声音嘶哑低沉的道:“我睡了。” 说完是闭上眼睛,调整着混乱的气息。 顾锦里愣住了,这小子突然背过身去做什么? “好,你睡吧。”她戳戳他的后背,他却像被电击一般,背部微微弓起,背部肌理变得僵硬不已。 顾锦里见状,突然明白过来他为何会如此后,赶忙缩回手,不敢再戳他。 足足有一刻多钟后,他的身躯才转过来,闭着眼睛却准确地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拉进怀里放着,不多时就沉沉睡去。 顾锦里听着他的呼吸声,数着他的脉搏数,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俯身亲了他一口,道:“笨蛋,不用害羞的。” 害羞什么?我可是会医术的,还能不懂? 不过,她的脸也红了,想着他先前的模样,心头跳得有点快。 少顷,她趴在床沿,看着他睡觉的模样,可看着看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却睡着了。 秦三郎醒得比她早,看着趴在床沿睡着的她,心里是满足得不行……还有十天才是他跟小鱼的定亲礼,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成亲? 早点成亲吧,他馋了,想要吃鱼…… 顾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巳时,秦三郎还在她的床上,她看着外面猛烈的太阳,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是吓了一大跳:“什么时辰了?罗家上门了?” 秦三郎点头:“嗯,罗家已经带着媒人上门,尚秀才、尚里长家、袁里长家的人已经来了,姜家、徐家、郑家的人在县城,来得没那么早。” 顾锦里看着他淡定的模样,差点叫出声来,拽着他道:“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赶紧起来,我要出去见客了。” 言罢,又吓得一愣,惊恐的看着他道:“我娘或者三奶奶没有来喊我吧?” 要是被崔氏跟三奶奶知道他在她房里,就算是有聘书也是要炸的。 秦三郎笑了,坐起身,把她抱住,说道:“别紧张,她们是来喊过你,不过被二庆应付过去了。” 顾锦里:“怎么应付的?睡懒觉这借口平时能用,今天可是用不了的。” 昨晚吃完晚饭,顾大山跟崔氏就特地跟他们说了,今天是大姐的大日子,家里谁都不许赖床,必须在辰时之前起来,现在巳时都过了。 “我给你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她们不会怀疑。”秦三郎把自己找的理由告诉她:“二庆告诉她们,你听说我赶回来了,一早就起来去看我,我们会一起过来。” 以往他休沐,她也时常跑去看他,大山婶跟三奶奶不会说啥。 顾锦里听罢,松了一口气,又赶忙起身,把他给拽起来:“赶紧的,就算是有了理由也不能再待在这里,赶紧回你家去。” 秦三郎没有再赖在她的床上,是起身整了整衣服,还拿过梳妆台上的木梳子,给她梳了梳头发,道:“可以了,你换身衣服,咱们就走。” 顾锦里瞪他:“你先走,我换了衣服自己过去。” 臭小子,你还想待在这里看我换衣服不成? 秦三郎笑了,没有再逗她,很是听话的点头:“好,我先回去,二庆会替你打掩护,你放心的翻墙过来就成,大家都在前院客堂或者花厅里,不会来这里。” 就算要来,也只会涌去顾锦绣的屋里,他家小鱼的屋子很安全。 “啰嗦,赶紧走吧。”顾锦里是把秦三郎推向窗口,很是鬼祟的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偷瞄外面没人后,才把窗户打开:“赶紧的,再晚就要遇到人了。” 秦三郎瞧着她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这样紧张兮兮的小鱼真是可爱,想亲。 可顾锦里已经推开他,他只能翻窗离开,站在窗外对她道:“我走了。” 顾锦里急得想捶他:“赶紧滚啊。” 姜氏跟元元应该是来了,她已经听见元元的声音,再不走就完了。 秦三郎也听到了,没有多待,闪身走了。 顾锦里赶忙把准备好的夏裙拿出来换上,刚刚换好,元元的声音就响起:“你是二庆姐姐吧?二庆姐姐,小鱼姐姐在吗?” 第1084章 羡慕 二庆笑着道:“回禀尚家小姐,小东家到秦家去了,不在屋里。” 元元很是失望,自打从府城回来后,她就没再见过小鱼姐,今天是早早起来,跟着娘、外祖母一家赶来小鱼姐家,就想见见小鱼姐,跟她一起玩,可还是没见到。 元元有些难过,可娘说她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任性,闻言只能道:“谢谢二庆姐姐告知,元元先去花厅了,等小鱼姐回来再来找她说话。” “尚家小姐慢走。”二庆把尚元元主仆三人送出院门。 顾锦里听着元元远去的脚步声,暗道一句:“元元对不起了,小鱼姐等会儿再去找你玩。” 说着是利落翻窗,来到墙根下,翻墙离开家里。 刚刚落地,就看见秦三郎正站在两家的小巷子里等着她。 “走吧。”秦三郎扶住她的腰肢,帮她翻墙进了秦家。等她落到秦家院子后,自己才翻身跃进家中。 “小鱼饿不饿?我们先吃一顿再回去吧。”秦三郎看着她问,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穿了新做的浅绿色夏裙,瞧着越发灵气了,让他突然不想去顾家见客,只想跟她躲在这里,单独守着她。 顾锦里抬头看他,见他眼里带着期盼,问道:“你想跟我再多待片刻?” 秦三郎点头:“嗯,回来就是为了见你。” 他每次回来,几乎都是为了见她,而为了能回来见她一面,他可以不眠不休,彻夜赶路。 顾锦里笑了,抬手扯着他的脸道:“不可以这么任性,咱们身为主人家,是要帮忙待客的……不过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做顿早饭给你吃,吃完再回去。” 秦三郎很高兴,却没有让她动手,而是道:“我来做,你等着吃就成。” 小鱼换了新裙子,打扮得这么好看,他不想脏了她的衣服。 顾锦里点头答应了,是跟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动作麻利的收拾着一块新鲜羊肉,把羊肉片成小片后,烧了个汤,再烙了几张饼,不过一刻多钟就做好了。 “你动作真快。”顾锦里拧了一块湿毛巾,给他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秦三郎很喜欢跟她单独相处的家常时刻,是站在厨房门口,让她给自己擦汗。擦完后,把羊肉汤跟烙饼端到下房门前的树下,两人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吃着烙饼。 夏风从他们身边徐徐吹过,头顶的树荫笼罩着他们,给他们带来一丝凉爽,让他们觉得既宁静又舒坦。 顾锦里舒服的眯起眼睛,道:“好舒服,要是夏天都这么舒适就好了。” 等到了六七月,天气就会酷热难耐,身上就会变得难受起来。 不过她还是很喜欢六月的,因为秦三郎的生辰就在六月。 她歪头看向秦三郎,问他:“你今年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秦三郎用汤匙搅拌羊肉汤的动作一顿,看向她,要你这两个字梗在喉中,差点就脱口而出。 不过,他最终说的却是:“小鱼送什么礼物我都喜欢。” 顾锦里瞅着他道:“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啊。不过我已经把礼物给你准备好了,很适合你用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可是做了两年有余的,只是太难做了,今年才摸索着做出来,应该能赶上他的生辰送给他。 秦三郎知道她的所有事儿,闻言是猜到了她的礼物是什么,不过他还是更想要她。 “明年送什么?”秦三郎把搅拌凉的羊肉汤放到她的面前,状似无意的问着,又说了一句:“明年我就二十岁,乃是冠礼之年。” 对于大楚男子来说,冠礼之年很重要,所以他想要的生辰礼物也很重要。 顾锦里喝着羊肉汤,抱怨一句:“今年的生辰还没到,你就想明年的,也太贪心了。” 秦三郎笑了,他确实很贪心,因为他今年想要的礼物是她,明年想要的礼物是他跟她的孩子。 不过,秦三郎没有把话说出来,而是埋在了心里,他不想吓到她。 可她似乎猜到了,是瞅着他道:“也不是不行,要是早点成亲的话,应该来得及。” 做娘亲啊,她也是很期待的。 “真的?”秦三郎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双眼睛满是光辉,凝视着她问道。 刚问完,是等不及她回答,大跨步地走来,正要抱住她的时候,突然听见程哥儿的声音。 “二姐跟三郎哥在做啥,怎么这么久还不回去?客人都快到齐了,他们再不去就要挨骂了。” 顾锦里看着秦三郎的身躯生生僵住,是笑出声来,把另一碗羊肉汤递给他道:“赶紧吃吧,吃完就该走了。” “二姐、三郎哥,你们又躲在这里偷吃东西。”程哥儿已经带着二庆过来了,看见石桌上的羊肉汤后,说道:“在吃羊肉汤啊,家里有更好吃的东西,赶紧回去吧,爹娘都等急了。” 秦三郎应道:“嗯,我们这就走。” 他看着顾锦里,心里因着她刚才的话而欢喜不已,原来她并不害怕,也不排斥,是心甘情愿的想跟他生孩子。 秦三郎的心里胀胀的,滚烫得不行,像是又什么东西要冲破胸膛飞出来似的,让他欢喜得不行。 他压下心头的喜悦,端起碗,把里面的羊肉汤给几口吃完后,又把她剩下的半碗羊肉汤给吃了。 程哥儿以为他是饿惨了,拉着他的手道:“三郎哥真可怜,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家吃好吃的。” 秦三郎笑了,牵过顾锦里的走,三人一块往顾家走去。 …… 这一天,顾家很是热闹,是从早到晚都是欢声笑语的。 顾锦绣跟罗武的定亲礼办得是热闹非凡,很多人家都上门恭贺,送了不少礼物来。 不过最耀眼的还是罗家送的首饰,除了该有的金头面以外,竟然还有一支宝石簪子。 那宝石簪子一出现,全场的客人都震惊了。 顾锦里也被吓了一跳,对于罗武来说,能拿得出宝石簪子,当真是令人意外的事儿。 不过秦三郎跟顾锦安都说了,那簪子来路没问题,是罗武哥特地给大姐寻来的。 因着这支宝石簪子,顾锦绣的定亲礼办得很是体面,崔氏是喜极而泣,没人比她更高兴顾锦绣能跟罗武终成眷属。 顾锦绣也欢喜得掉了眼泪,把罗武给急得,想要去给她擦眼泪,又生怕被人说嘴,只能忍着,悄悄拿了一块手帕,让程哥儿送去给顾锦绣擦眼泪。那小心翼翼又着急得不行的模样,是看得让人羡慕不已。 第1085章 这偶遇太硬 顾锦里很是高兴,大姐等了几年,总算是等到这一刻。 她知道大姐一直都是喜欢罗武哥的,当年跟她说,会守住自己的心,嫁谁都一样的话,只是不想给家里添麻烦。 好在最终大姐跟罗武哥是在一起了,两人青梅竹马,互相喜欢,对彼此一心一意,很美好。 楚氏跟崔氏一样,是喜极而泣。可她的眼泪太过汹涌,是怎么止都止不住。 陈氏见了很是侧目,嘴欠的说了一句:“罗嫂子,大喜的日子你哭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不是办喜事,而是……” “住口!”楚氏是急得吼出声来,打断陈氏的话,瞪着她道:“今天是绣姐儿跟武哥儿办定亲礼的大喜日子,你要是敢说些不吉利的话,我让镖局镖师的婆娘们照着一天三顿上门打你!” 陈氏懵了,没想到楚氏会吼她,还威胁她,是震惊的道:“罗嫂子,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咋还当真了。” 她是个嘴碎的,又爱说些欠兮兮的话,没见过楚氏哭得这么厉害过,嘴巴没忍住,就想来上那么一句。 楚氏冷笑道:“随口说说?今天是绣姐儿跟武哥儿的大日子,是让你随口说说的时候?” 找打是吧。 陈氏一直挺怕楚氏的,知道楚氏不像崔氏那样好说话,是被骂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给楚氏赔着不是:“罗嫂子,你消消气,我再也不敢了。” 楚氏很重视顾锦绣跟罗武的大日子,是让陈氏说了九句吉祥话,才放过了她。 然后又继续看着罗武跟顾锦绣……喜极而泣。 陈氏看得直翻白眼,又哭,就许你自己大喜的日子哭哭哭,不许我说一句不是,真是仗势欺人。 不过陈氏知道自己干不过楚氏,为了自己的脸不被扇巴掌,她很愉快的原谅了楚氏,跑去找徐二夫人说话了。 徐家今天也来人了,徐钟还跟着徐二夫人一起来了。 “玲珑,你可算是来了,婶子想死你。”陈氏跟徐二夫人打过招呼后,就拉着徐钟说话:“你送的那两朵绢花很是好看,婶子喜欢极了,兴哥儿见了后,也说很喜欢。” 徐钟听到陈氏说起绢花跟顾德兴,脸上烧成一片,微微低着头,害羞的对陈氏道:“顾家婶娘要是喜欢,玲珑再给您做其他样式的绢花。” 陈氏笑道:“喜欢喜欢,也别做其他样式的了,是什么样式都没有莲花的好看,除非是做成鸳鸯的模样,才能比莲花的样式好看。” 这话一出,只要是个人都知道陈氏是什么意思。 徐二夫人很高兴,今天带着玲珑来真是来对了。 她原本是不想把玲珑带来的,只因自打上次她给陈氏暗示后,顾德兴家是一直没有表示,徐二夫人等了好几天,差不多死心的时候,才收到陈氏送来的端午节节礼。 只不过端午节节礼是跟着顾锦安家、戚康明家一块送来的,根本没有其他对两家婚事的暗示。 徐二夫人是被陈氏整得云里雾里,跟猜谜似的,根本弄不清陈氏到底是个啥意思? 乐不乐意,你倒是给个暗示啊。 不给暗示,等她家快死心的时候,又给她家送了两份丰厚的端午节节礼来。 其实她们是误会陈氏了。 陈氏已经跟顾大富、顾德兴说了,他们都是乐意的。只是准备东西、找人提亲需要时间,而顾家又遇上山匪的事儿,罗武让他们没事不要出去,陈氏只能先忍着,是连端午节节礼都是几家一块让下人送去的, 徐钟是见了那两份端午节节礼后,才说服徐二夫人,要来顾家参加顾锦绣的定亲礼。 徐钟说了,以陈氏抠门的脾气,能在给徐家送了一份端午节节礼后,还单独给他们二房送一份,那定是有意思的。 且不管猜对与否,来参加顾锦绣的定亲礼也没什么坏处。要是来了之后陈氏还是没啥表示,她家再放弃也不迟。 没成想,她们来对了,陈氏对她们热情得不行,三句话不离顾德兴跟其他有结亲寓意的物件,把徐钟都给说得脸红了。 陈氏握着徐钟的手笑道:“瞧瞧咱们玲珑,多好看的姑娘,脸蛋红得跟果子似的,我侄子兴哥儿最喜欢吃果子,要是瞧见你,定会喜欢的。” 徐二夫人惊了,你暗示就行了,别说得这么直白啊。婚事还没定下呢,你这么说,我都要怀疑你是在耍流氓了。 顾锦里是坐在花厅里,听着陈氏扯着嗓门说着如何喜欢徐钟的话,再看看徐二夫人的模样,她真担心徐二夫人会一个忍不住,把陈氏当成流氓给打了。 这还不是最猛的,最猛的是,陈氏竟然学会了后宅女人的一招,让桂妞去找顾德兴,告诉顾德兴,让他拿两个陶盆来,放到顾锦里家的厨房去,等客人走后,家里好把剩下的肉菜给分了,拿回家去吃。 乡下人吃席,剩下的菜都是会分给亲戚拿回家去吃的,顾德兴虽然觉得客人还没走就准备这分剩菜的事儿有些太着急,却不疑有诈,是回家拿了两个陶盆来。 可他刚进顾锦里家厨房的院子,迎面就看见徐钟。 “诶哟,兴哥儿来了。”陈氏乐颠乐颠的,像个保媒拉纤的媒婆,一边拉着徐钟的手,一边指着顾德兴道:“这就是我家侄儿顾德兴,真是巧了,咱们来厨房拿两碗豆浆也能跟他遇上,当真是缘分啊。” 顾锦里跟桂妞躲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情况,是差点笑死。 什么缘分? 什么偶遇? 就这生拉硬拽弄出来的偶遇,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徐钟自然也不信陈氏这鬼话,但她是个姑娘家,家里又看上了顾德兴,不出意外两家的亲事应该能成。 因此是不敢说话,也不敢看顾德兴,只红着脸,低着头。 顾德兴不笨,又了解陈氏的为人,看着眼前的情况,知道是自家二婶故意让他跟徐钟碰面的。 可他手里拿着两个陶盆啊,这模样怎么给徐家姑娘拱手作揖?! 陈氏也发现了顾德兴的尴尬,可她觉得这都不是事儿,是歘歘夺过顾德兴手里的两个陶盆,道:“兴哥儿,愣着干啥,赶紧给玲珑丫头行个见面礼啊。” 第1086章 很满意 顾德兴已经是个童生,这两年也会去县城、府城参加一个文会,待人接物这些很是有了些长进,虽然脸红不好意思,可他很快反应过来,先是后退几步,再双手作揖,对着徐钟道:“某见过徐姑娘,这厢有礼了。” 陈氏听得很是不得劲,道:“某什么某,你这么说,玲珑怎么知道你是谁。” 又对着徐钟笑道:“他叫顾德兴,是我们家的长房嫡长孙,他爹是顾氏一族的族长,他将来也会是族长,可是能管着安哥儿那一支的。” 顾锦里:“……” 诶,你说就说,这么踩我大哥一脚就不对了。 顾德兴看着陈氏那一脸得意的模样也有些尴尬,忙道:“徐姑娘,实在是对不住,我不知道姑娘在这里,冲撞了姑娘,给姑娘赔不是了。” 徐钟听罢,心下对顾德兴的好感增加不少,还知道道歉,可见是个知礼的。 她的身子向着顾德兴这边微微一转,依然低着头不敢看顾德兴,给他俯身行礼:“见过顾家大哥。” 陈氏听得郁闷,原本以为他们两个小年轻,正是那躁动的年纪,要是一见面不得噼里啪啦的烧出点大火来,谁知道他们两个站得贼远,打个招呼还客客气气的,一点也不亲近,以后咋过日子? 想想她对顾大贵,那都是直接生扑。 “别顾家大哥的叫,咱们两家都这么熟了,玲珑你喊他德兴哥吧,我们几家的孩子都这么叫他。”陈氏是看不下去,干脆自己来,是对着徐钟说完后,又对顾德兴道:“这是徐家大姑娘,小名叫玲珑的,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都这么喊她,你也跟着这么喊吧。” 可顾德兴没喊,姑娘家的小名事不能乱喊的,且他跟徐姑娘正在议亲,在亲事没成之前,更不好直呼她的小名,是对陈氏道:“二婶先带着徐姑娘会花厅吧,这里人多,免得冲撞了徐姑娘,且出来久了,徐二夫人看不见徐姑娘也会着急。” 这是在提醒陈氏,你把人家姑娘带来见外男,虽说是正在议亲的对象,可要是让人家老娘知道了,估摸着也要跟你急。 陈氏知道自己把徐钟带来跟顾德兴偶遇很不合规矩,也是有些怕徐二夫人怪罪的,闻言想了想,道:“成,我们先走了。” 说着把两个陶盆递给他道:“过来把盆子拿走,晚上还得装菜回去。” 顾德兴想死的心都有了,您怎么还惦记着装菜的事儿?徐姑娘可是富家小姐,人不吃剩菜的,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估摸着要被徐姑娘看不起。 可顾德兴为了让陈氏尽快带着徐钟离开,只能硬着头皮去接两个陶盆,拿了陶盆后,是退到一边站着。 “瞧你那样儿。”陈氏抱怨一句,拉着徐钟的手走了,可走了没两米又松开徐钟的手,跑向厨房:“豆浆忘记拿了。” 要是不拿豆浆,回去了就要穿帮。 顾德兴见状懵了,是根本没有想到陈氏还能把徐钟扔在院子里自己跑去拿豆浆……他很尴尬,很紧张,握着两个陶盆的手里全是汗水,想要对徐钟说些什么,可又觉得不合规矩。 但他最终还是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二婶她就是这样,你别生气。” 徐钟原本也懵着,正紧张得脸色发白的时候,听到顾德兴的话,是松了一口气,大着胆子回了一句:“没事儿。” 声音虽然不大,顾德兴却听见了,很是高兴,正想再说两句,陈氏就拎着个食盒出来了,对徐钟道:“玲珑,咱们走吧,让你娘也尝尝这种水果豆浆。这是小鱼折腾出来的,味道很是不错,还有个红枣味的,能补血,咱们女人就该多喝喝。” 顾德兴快疯了,恨不得当场耳聋。二婶也太彪了,他还在这里,她就跟徐姑娘说什么补血不补血的问题。 徐钟是脸红得滴血,跟着陈氏离开。 等她们走后,顾德兴才吐出一口气,可算是走了,再不走,估摸着这门亲事能被二婶给折腾的吹了。 不过,他还是很欢喜自己能见到徐钟……她应该比他还紧张害羞,却没有跑掉,而是给他行礼问好,可见心里对他应该也是满意的。 顾德兴对徐钟也很满意……他偷偷瞧见了徐钟的模样,虽然算不上大美人,可模样很是清秀,气质温婉大方,是个好姑娘。 “兴哥儿,你站在院子里做啥?太阳怪烈的,可别晒中暑了。”朱茶花的老娘在厨房帮忙做饭,看见顾德兴站在院子里发呆,还傻笑,忍不住出声问他。 见他手里拿着两个陶盆,知道是用来装剩菜的,结果陶盆,道:“老奴拿着就成,你回前头去吧。” 顾德兴回过神来,点了点了,整了整身上的袍子,踩着有点飘的步子,回了前院客堂。 顾锦里跟桂妞躲着看了一场好戏,是啧啧摇头:“瞧这模样,德兴哥的桃花是开了,开得还是正桃花。” 桂妞已经七岁,是似懂非懂的问:“小鱼姐,啥叫正桃花?” 顾锦里:“就是能结为夫妻的叫做正桃花,是说亲最后却黄了那种叫做烂桃花。” 桂妞眼睛一亮:“懂了,小鱼姐是说德兴哥要娶徐家姐姐?” 顾锦里摁着她的小脑袋,道:“婚事还没定下,不可以这么说,等亲事定下后再说不迟。” 虽然两家都有意,正在你来我往的暗示中,可这个年代对女子太过苛刻,她们还是别乱说的好。 “走,咱们去拿水果豆浆喝。”顾锦里带着桂妞进了厨房,不但给桂妞拿了水果豆浆,还拿着水果牛奶跟马蹄粉和水果做的水果果冻。 牛奶是水牛奶,稍微处理后,加上新鲜水果,很是好吃。 桂妞、金妞跟罗慧娘都很喜欢吃,不过水果跟水牛奶都不好找,顾锦里一年到头也做不了几回,因此她们是很难得才吃得上。 “把这两份水果牛奶拿去罗家给你慧娘姐。”顾锦里拿了两碗桃子果肉的牛奶,让桂妞送去给罗慧娘。 罗慧娘今天有点惨,因着是男方家给女方送定亲礼,她身为未来小姑子,按照大楚的规矩是不能来顾家的。 不过顾锦里让小吉去陪着她了,两人的脾气都是大大咧咧的,待在一起能有说不完的话,不会闷到。 第1087章 是个沙雕 “诶。”桂妞有好吃的就高兴,是欢喜的接过顾锦里递来的食盒,提着就往罗家去。 顾锦里见她提着个食盒是健步如飞的离开,笑了起来,小不点你还挺有劲。 等桂妞跑没了影子后,她提着两个食盒的水果牛奶、水果豆浆、水果果冻,往花厅走去,把其中一个食盒递给了朱茶花:“拿去给姜夫人她们常常。” 楚氏、姜夫人、姜氏、徐二夫人这些女客是待在花厅里,由三奶奶跟崔氏待客。 姑娘们则是在聚在她跟顾锦绣的院子里,由顾锦绣亲自待客,另一个食盒的水果牛奶等吃食就是给姑娘们准备的。 “诶。”朱茶花接过食盒,拿到花厅里,给几位夫人一人一碗。 陈氏正在跟徐二夫人说话,看见水果牛奶跟水果果冻后,是脸都绿了,对顾锦里抱怨道:“小鱼,你这丫头还藏着好东西呢,咋不赶紧拿出来?” 顾锦里笑了,说了一句让陈氏闭嘴的话:“大贵婶也没有问我要啊,您自己先跑去厨房拿的,怎么能怪我?” 是点了陈氏故意带着徐钟去厨房拿豆浆,跟顾德兴装偶遇的事儿。 陈氏一噎,也知道这事儿不能让外人知道,会坏了徐钟的名声,赶忙赔笑道:“是婶子眼神不好使,没有看见水果牛奶。行了,这东西瞧着怪好看的,元元她们一定喜欢,你赶紧拿去给她们吃吧。” 死丫头一定是知道了,这才暗搓搓的说她,还是赶紧走吧,遇上她,陈氏就觉得自己得瑟不起来。 顾锦里笑了,给花厅里的夫人们行了个礼,提着食盒回了居住的院子。 “小鱼姐,水果牛奶,元元想吃。”尚元元已经拎着裙摆,小跑了过来,仰头冲着顾锦里笑道。 顾锦里揉揉她的小脑袋,道:“这就给你拿。只能吃小碗的,吃太多了你会闹肚子。” 牛奶是滑肠的,水果又是生的,尚元元还小,吃太多这些东西对肚子不好。 尚元元很是听罢,点头:“嗯,元元听小鱼姐的。” 是帮着顾锦里一起给在场的姑娘们分水果牛奶吃。 徐钟是见都没见过水果牛奶跟水果果冻,看着这两样漂亮的吃食,原本沉稳的她也是眼睛放着亮光,夸一句:“真好看。” “还很好吃。”顾锦绣跟徐钟处得不错,起身拿了一小罐蜂蜜,舀了一小勺放在水果果冻上,道:“加上蜜糖更好吃,你尝尝。” 徐钟是拿起勺子,挖了一块水果果冻,吃了之后,惊喜的道:“好吃,有水果的清香,蜜糖的清甜,还有一股子像是水晶糕的清爽味道,当真是不错。” 顾锦绣笑着点头:“包住水果的果冻就是用水晶糕的面粉做的。” “难怪有水晶糕的清爽味。”徐钟以前觉得秦顾罗田即使富贵了,家里的日子过得应当也不如县城富户,可来了这一趟后,她是再不敢有这种想法了,单单是一个水果果冻,就是县城富家小姐没吃过的精细东西。 徐钟因此对跟顾德兴的亲事越发满意,很是庆幸自己能遇上顾德兴。 …… 徐家人没有在顾家待多久,是过了午时就告辞回去。 陈氏是拉着徐钟的手,很是不舍的道:“你是个好姑娘,我们一家都是极喜欢你的,婶子也觉得跟你投缘,昨晚做梦还梦见你来着,想来咱们前世一定是母女,是一家人呢,你往后没事就常来看看婶子。放心着,婶子懂规矩,会亲自给你下那啥帖子的。” 陈氏是说了一大堆,是连做梦梦见徐钟的话都编出来了。 不过徐家人对此却很满意,知道顾德兴是当真看上徐钟了,两家的亲事算是妥当了。 “贵婶子,玲珑也觉得跟您投缘,以后会常来看您的。”徐钟见陈氏太过热情,也说了一句承诺的话。 陈氏很是高兴,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以后常来啊。婶子要是去县城,就去你家看你。” 想了想,又道:“婶子家里是开食铺的,有很多好吃的,要是婶子没空去县城,就让兴哥儿给你家送去。” “陈氏,时辰不早了,让徐二夫人她们家去吧,县城离这里可不近。”三奶奶瞪了陈氏一眼,警告她说话别太没规矩。还没定亲就让兴哥儿去徐家给徐钟送东西,亏她想得出来。 陈氏也觉得自己今天暗示得够够的,不再废话,是跟着三奶奶、崔氏,把徐家女客送走了。 徐昭明那边有顾锦安他们送。 徐昭明见了陈氏的态度,也很高兴,知道这婚事是妥了,跟顾锦安他们辞别后,坐着骡车会县城。 姜夫人家也没有多待,是拿上崔氏给的回礼,跟着徐家一块回了县城。 尚秀才这些家里住得近的是离开得比较晚,下午才走。 元元很是舍不得顾锦里,是跟顾锦里约好了下次再来的时间,这才满意的跟尚秀才夫妻回家。 顾锦里把尚元元送走后,就跑去厨房,收拾了一些吃食,一手提着布袋,一手提着食盒去了秦家。 她走的是家里后门,去秦家的时候没多少人看见。 秦三郎已经在家里等着她,听到脚步声后,给她开门,看见她大包小包的拿着,急忙接过东西,道:“又准备这么多东西,下次不用准备这么多,我在司兵所没有被饿到。” 顾锦里瞪他:“你是嫌弃我给你准备的东西难吃?” 秦三郎摇头:“胡说,怎么可能,小鱼做的东西最好吃。” 顾锦里满意的笑了,打开适合,给他拿了一份水果果冻:“新做的,你还没吃过,特地给你拿的。” 秦三郎接过她递来的水果果冻,几口就吃完了:“很好吃,不是很甜,特地做了少糖的给我?” 顾锦里点头:“嗯,只放了一点糖,桂妞她们喜欢吃甜的就加蜜糖,不冲突。” 秦三郎很高兴,小鱼做什么都是先想着他:“时辰不早了,我要走了。” 每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秦三郎心里都不太好受。 顾锦里戳戳他的脸,笑道:“那就走吧,不要不开心,再过几天你就能回来了。” 秦三郎闻言,心里涌起一股喜悦,再过十天就是他们的定亲礼。 顾锦里又道:“你要是觉得不高兴,就再整那个钟宇几次。” 秦三郎把钟宇的事情告诉了她,她听后觉得那就是个沙雕。 沙雕是什么,就是用来玩的,捶沙雕,乐趣多。 第1088章 找死的窦少东家 秦三郎听得笑了,点头道:“好,那小子再作死,我就加倍整治他。” 他上前两步,靠近她,把她揽进怀里:“我是想到又要跟你分开,而你在家中还要辛苦的给我做些刀伤药,心里难受,不是不高兴。” 他只想让她做个有钱有势不用干活的地主婆,可如今她却时常要为了他的事儿忙活。 “刀伤药是可以卖钱的,赚钱累点有什么?何况还有吴老大夫帮我,荆子她们给我打下手,我就是动动嘴皮子,说几句话,其实很闲的。”顾锦里捏着他的脸,笑道:“所以你是白心疼了,我在家里过得可好了。” 秦三郎看着她的笑脸,虽然还是很舍不得走,却好受不少,把她拿来的东西往马背上一放,牵着她的手向后院走去:“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顾锦里很是好奇:“吃的还是银子?” 秦三郎笑出声来:“都有。” 秦家的新宅子是按照西北的样式建造的,分为上房跟下房,秦三郎住在下房的院子里,是占了整个后院。 正中间的屋子就是他的,他直接把顾锦里带进屋里,拿了两个盒子给她:“都是你的。” 顾锦里的鼻子很灵,目光落在左边的盒子上,先拿过它,打开一看,眼里满是惊喜:“是红樱果。” 红樱果就是樱桃,古代是有这种果子的。 “去牛沟镇杀狼群的时候在深山里看见几株早樱,知道你喜欢,专门挑了比较红的先给你摘回来。这两个月,你都有红樱果吃。”秦三郎看见那几株红樱果的时候,脑海里立刻涌出一句话,这是我家小鱼的果子,谁都不许抢! “会有些酸,等咱们办定亲礼的时候,会再送一批回来,到时候你就能吃到更甜的红樱果。”秦三郎拿起一个红樱果,喂进她的嘴里。 顾锦里一口咬住果子,嚼了几下,咽进肚子里:“好吃,不会很酸,就是甜味没那么浓,有点淡。” 不过她还是很喜欢,因为这是他给她弄来的。 “你也吃。”顾锦里拿了一个红樱果喂进他的嘴里。 秦三郎吃了,却觉得很甜,见她又要再喂第二颗,握住她的手,阻止道:“一颗就够了,你吃。” 这盒子里的红樱果不到十个,都不够她吃的。 顾锦里不管,就是要塞给他吃:“一起吃了,等你下次回来再给我带。” 秦三郎笑了,点点头:“好,下次给你把红樱树也带回来。” 他说的是真的,那山里的红樱树有好几株,他已经交代二安他们,挖两株回来,一株种在顾家,一株就种在他的院子里,等她嫁过来,到了夏天就能看见红红的樱果。 “好啊。”顾锦里也想要种几株果子树,红樱果不错:“两三株就好,给山里留点。” 山里的东西要留种,不能全都挖完,这是三奶奶她们经常说的规矩。还说给山珍留种,等灾年的时候就给百姓留命。 “嗯。”秦三郎应着,跟她把红樱果分吃完了。 顾锦里打开另一个盒子,见里面是一叠银票:“这么多,雷五爷那边送来的?” 渔村那边会把一些海货运到大戎去卖,每隔几个月秦三郎就会收到雷五爷那边送来的银子。 秦三郎点头:“嗯,是上一批海货的银子,你收着,这是咱家的家当。” 他还留了一些,用来给她置办定亲礼的首饰。 “好,我会藏好的。”顾锦里高兴的收起盒子,抬头看着他道:“舍不得秦小哥。” 秦三郎一愣,心头突然被人揪了一下,长臂一收,把她紧紧抱住:“我会早些回来的。” 顾锦里笑了:“我等你回来。” 她知道秦三郎紧张她,因此秦三郎每次离开她都会说这句话,用这话来告诉他自己的心意,让他在外能安心忙活自己的事儿,等忙完了就回家,她等着他呢。 秦三郎受不了她对自己说这样亲昵的话,因此他对她做了亲密的事儿,把她抵在墙上,狠狠亲着她。 可天公不作美,他才刚尝到点甜头,秦老就回来了。他听力极佳,敏锐的听到前院大门开门的声音后,急忙松开她,把顾锦里给笑得不行。 秦三郎很是无奈,给她整了整微乱的裙子,牵着她的手道:“咱们走吧。” 顾锦里是忍着笑意,跟着他出了屋子,看着盒子,想起阿霁,又问道:“那个阿霁可有私底下联系你?给你写信啥的?” 顾锦里不喜欢宁霁,阿霁对她有一股敌意不说,还很是古怪,因此想要秦小哥提防阿霁,免得被他暗算了。 “没有。”秦三郎知道她讨厌阿霁,承诺道:“他要是私下联系我,我会告诉你,不用担心。” 顾锦里听罢,放心不少,来到前院,跟秦老打过招呼后,两人一起送秦三郎离开。 …… 最近田福县事多,衙门里还有案子要办,因此罗武也是今天离开的,只不过是天黑后才走。 顾锦绣去送了他,是说了一刻多钟的悄悄话,据小吉的小道消息说,罗武抱了顾锦绣,最后还亲了一口。 “这事儿奴婢只告诉了小东家,是连程哥儿都没说的,要是说了,罗家武哥儿怕是要被安哥儿下绊子。” 程哥儿最崇拜顾锦安,是什么都跟顾锦安说,而小吉觉得顾锦安有些,嗯,阴险……没错,小吉就是觉得顾锦安很阴险,喜欢暗暗整治人,因此很是怕他。 顾锦里却道:“你想多了,大姐跟罗武哥的事儿,是大哥第一个看出苗头的。” 他是早就做好了自家白菜被拱走的准备。 其实大哥是巴不得她们赶紧出嫁,想着把她们扔给各自的夫君后,他就能轻松多了,只管着还没长大的程哥儿就行。 啊,这长子的痛苦。 “赶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去松子庄。”顾锦里做出酒精后,下一步就是去松子庄看刀,要是能做出好刀来,秦小哥的生辰礼就凑得差不错了。 “诶,奴婢这就回去睡了。”小吉出了顾锦里的屋子,去隔壁房间睡觉。 …… 第二天,顾锦里忙完制药作坊的事后,带上二庆、小吉,坐着骡车去松子庄。 可还没到松子庄,就被窦少东家派来的丫鬟拦住。 顾锦里看着眼前的丫鬟,皱眉问道:“你没说错吧?你家少爷要见我?可是为了火腿的事儿?要是为了火腿的事儿,直接去找平表哥就成,我定亲了,不能随便见外男。” 第1089章 不般配 而且…… “四月初的时候,火腿才刚刚拍卖过,又因着端午节,你们窦少东家想要强占端午节节礼的买卖,是多花了两成的价钱多买了六条火腿回去,按照规矩,他五月份的竞拍资格已经用光,想要再买火腿,得到六月,你们来得也太早了。” 顾锦里对窦少东家突然派人来找自己的事情是疑虑重重,总觉得窦少东家在耍什么诡计。 丫鬟听罢,扬起一个温婉宜人的笑容,对顾锦里道:“顾小东家放心,见面的地方就在延福楼,少爷还带了唐老嬷嬷来,算不上单独见面,且这回找顾小东家是为了跟您谈新酒水的买卖,顾小东家一直想做新酒水买卖的生意,我家少爷对您的新酒水也很感兴趣,要是这生意能谈成,所能赚到的银子将会是天价。” 顾锦里听罢,倒是动了心思……新酒水说白了就是现代的鸡尾酒,是用几种酒水调制而成的,不管是味道还是色泽都比大楚的酒水好,而窦家是皇商,窦少东家又在江南做了不短时间的生意,在京城、江南都有人脉,她跟窦少东家合作,确实能把新酒水的生意做大,把调制多的新酒水当成黄金液体,卖到贵人、文人狂士、名门望族手里去。 顾锦里同意了,对驾车的二庆道:“先去延福楼。” “是。”二庆听罢,对窦家丫鬟道:“上来吧,做前车板子上,咱们一起走。” 窦家丫鬟很高兴,少爷说得果然没错,这位顾小东家喜欢钱,只要用赚钱的买卖做借口,她就一定会来见他。 “多谢姑娘。”窦家丫鬟给二庆行了一礼后,坐到前车板子上,那生硬的木板坐的很不舒服,但窦家丫鬟没说什么,是笑着跟二庆攀谈:“奴婢小芝,得少爷恩典,赐了窦姓。” 斗芝,豆汁? 顾锦里无声的笑了,这名字还真是……有味道。 不多时,她们就到了延福楼,不过顾锦里却是从后门进去,先去了后宅找到戚康乐,把事情跟她说了:“乐表姐,咱们一块去见窦少东家吧,能避免是非。” 窦少东家毕竟是个成年男子,且她是第一次单独见他,就算窦芝说了还有个唐老嬷嬷在,可那些都是窦少东家的人,她才不会那么傻,把自己放在只有窦家人的雅间里。 戚康乐听罢,同意了:“好,表姐跟你去一趟,要是那小子敢打什么鬼主意,火腿的买卖他就别想做了。” 窦芝愣住了,这位顾小东家可真是谨慎,竟然还找了个人陪她一起去……这回少爷的算盘落空了,她办事不利,一顿罚是逃不掉了。 窦芝有些不高兴,可她也不敢拦着戚康乐,要是拦着戚康乐不让去,以顾小东家的谨慎,肯定也不会去。 “走吧。”顾锦里看了窦芝一眼,率先往前铺酒楼走去,而窦芝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她的眼里,已经可以肯定,窦少东家找她不仅仅是为了新酒水的事儿。 …… 窦少东家就在楼上最靠里的雅间等着顾锦里。 他是特地打扮过一番的,头上的发髻簪着一根白玉柱,身上是红色压着金边的锦缎袍子,脚上穿的还是御赐的靴子,再加上他这张俊俏的脸,当真是能迷晕一大批姑娘。 他相信,就算顾锦里再喜欢秦百户,看见他这样一个帅气多金的贵公子后,也会把秦百户给弃了。 唐老嬷嬷坐在一边,看着自家少爷,问道:“少爷当真看上那个顾小东家了?她出生太差,没有强大的娘家可靠,娶了她对公子助力不大。” 少爷想要夺取窦家,就要娶一个家中势力能拿得出手的贵女,农家女那些是连做妾都不配。 窦少东家喝了一杯酒,模棱两可的道:“嬷嬷想多了。” 唐老嬷嬷闻言,没有再问,她是做了一辈子下人的,又知道少爷的脾气,要是少爷不想说,她是怎么问也问不出来的。 窦少东家是一边美滋滋的喝着酒,一边等着顾锦里,可当他看见顾锦里进来的时候,明显愣住了,心头升起一股恼怒,不客气的道:“顾小东家这是信不过窦某,还带着戚家姑娘一起来,这是防着窦某呢。” 顾锦里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回道:“我年纪大了,又已经定亲,自然是不能单独见外男的。” 又道:“你想要跟我谈新酒水的生意?想怎么谈?有何打算,分成如何,说吧。” 窦少东家噎住了:“你还真是一点时间不浪费,一进来就谈生意。” 顾锦里打量着雅间,发现只有一个老嬷嬷,没有任何人埋伏在这里后,心里放心不少,坐在桌子前,道:“你家窦芝说,你找我是想要谈新酒水的生意,那我一进来就说生意的事儿,有什么不对?” 顾锦里对窦少东家并不陌生,虽然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但火腿拍卖的时候,她跟秦三郎可是坐在楼上雅间里,往楼下大堂看了几回的,是见过窦少东家的嚣张豪气。 说着她看向窦少东家,这货是疯了吗?穿成这样子,你是来成亲的? 窦少东家又是一噎,这个顾锦里说话真是直接,毫不留情,这样的脾气,秦三郎竟然会喜欢她,简直是疯了。 不过…… 窦少东家看着顾锦里的脸……嘶,虽然脾气差,可脸蛋好看,是个大美人啊,秦三郎定是看上了她的脸,被她的美貌给迷住了,所以想要娶她为妻。 可长得好看有屁用啊?像他们这样的人,娶正妻自然是要娶名门贵女,这结亲结的就是姑娘娘家的势力,顾家出身这么差,秦三郎娶了顾锦里对他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 要是喜欢她的这张脸,那纳来做个小妾就成了,很不必娶来做正妻。 要是秦百户真是他以为的秦小侯爷,那顾锦里是真的没资格嫁给他。 砰一声,顾锦里拿起酒壶,砸在桌子上,目光看向窦少东家,冷笑道:“好看吗?要不要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带回我家去,让你这双眼睛能看个够。” 说完还哐当一声,砸了酒壶,把唐老嬷嬷给吓得脸色一白。 第1090章 拔刀子 “顾姑娘别生气,我家少爷找姑娘是谈生意的,并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唐老嬷嬷生怕顾锦里会一个酒壶把她家少爷给砸死,是急忙起身给顾锦里赔不是。 又看向窦少东家,提醒道:“少爷,人已经来了,您还是说正事吧。” 可这个正事到底是什么,唐老嬷嬷也不太清楚,只能这么提醒着。 戚康乐皱眉看着窦少东家,道:“窦少东家,你家嬷嬷说的是,有事就赶紧说吧。” 窦少东家有些生气,他虽然很欣赏顾锦里在做生意上的能力,可他讨厌顾锦里要嫁给秦百户啊。 自打第一次来买火腿,他瞥见一个身影后,就觉得那个身影跟秦小侯爷有些相像,虽然只是有些相像,但秦小侯爷帮过他,对他有救命大恩,要是亲小侯爷还活着,那也是一件大喜事。 窦少东家因此开始追查秦三郎跟秦小侯爷的相似之处,可差点的结果是他们两个是人生轨迹不一样的人。 一个出身贵胄,乃是有爵位之家的嫡幼子,一个是西北小兵之子,因着干旱,跟着爷爷逃荒来到河安府的穷鬼。 可即使如此,窦少东家还是怀疑秦三郎可能就是秦小侯爷,特别是在他好几次设计好了能遇见秦三郎,最终却错过之后。 明明是设计好的,一定能碰上秦三郎,可却怎么也见不到,第一次还能说是意外,可第二次第三次还是错过,那就很不对劲了。 很显然,秦三郎在故意躲着他。 为何要故意躲着他?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怕他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不敢见面,这才躲开的。 可他窦壳是那样的人吗? 他窦壳有恩必报,要是发现了他的身份,只会帮他报仇,是不可能会害他的。 正当窦少东家想着怎样才能见到秦三郎,确定他是不是秦小侯爷的时候,他突然得知一个消息,就是秦三郎跟顾锦里定亲了。 虽然还没有办定亲礼,却是有了聘书,在刑律上,两人已经是真正的未婚夫妻。 窦少东家懵了,秦小侯爷,秦家最受宠的嫡幼子,竟然要去娶一个农家女! 天老爷啊,你是疯了吧,怎么能给秦小侯爷配个村姑?要是娶了农家女,秦家的仇还报不报了? 没有强大的妻族之力,怎么报仇?靠脸吗?脸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所以窦少东家在暴怒之后,决定牺牲自己,是把自己打扮得贵气逼人,想要勾搭了顾锦里,让秦小侯爷看清楚顾锦里的真面目,立刻跟她退亲,再去娶个出身好的姑娘,靠着妻族助力,给秦家报仇。 秦家虽然败了,可秦侯爷跟秦大公子却是极其有本事的,两人在世的时候,有着不少生死之交,如今楚皇又处处作死,那些生死之交应该有那么几家乐意把女儿嫁给秦小侯爷。 可顾锦里这个村姑似乎看不见他的英俊帅气,是一来就跟他谈新酒水的生意,还敢冲他砸酒壶,泼妇! 窦少东家很是感激秦小侯爷,觉得秦小侯爷是娶个公主都委屈,因此很是不能接受疑似秦小侯爷的秦三郎跟一个村姑定亲了,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不过,窦少东家没有放弃,是突然坐直身体,摆出贵公子的模样,目光带着“深情”看着顾锦里,温柔而富有情意的道:“顾姑娘,某对你一见钟……” “二庆,我的刀呢,拿来!”顾锦里脸色一沉,打断窦少东家的话,直接朝着旁边的二庆伸出手去。 小吉见状是急忙往后退开,完了完了,窦少东家你自求多福吧。 “小东家给。”二庆不废话,是立刻解下背上的包袱,拿出一把长刀,递给顾锦里。 歘一声,顾锦里是瞬间拔刀,双手握刀,直接向着窦少东家的面门劈去! 喀嚓! 大刀闪电一般,是把窦少东家坐着的太师椅给劈成两半。 窦少东家是滚落地上,险险地逃过一劫。 他是快吓尿了,抬头看着顾锦里,哆嗦着手,指着她:“你,你竟然想杀我!” 这个泼妇竟然想要杀他! 他不就是想勾搭她一下吗,她至于拔刀子杀人吗? 顾锦里冷笑一声,回道:“没错,我就是想杀你,所以你乖乖受死吧。” 说着大刀再次举起,向着地上的窦少东家砍去。 嗖一声,破风声响起,喀嚓一声,大刀杀来,是把地板给砍出一个窟窿。 窦少东家差点疯了,是使出自己这辈子学过的最快的逃命招数,这才躲过两次杀招,可他实在是没有力气躲第三次了,只能道:“饶命!” 输了输了,给你跪还不成吗? “顾姑娘饶命啊,某不是有意的,某错了,不该口出不敬之言,还请顾姑娘看在某是初犯的份上,饶了某吧。”窦少东家真的快哭了,泼妇、母夜叉、女恶鬼,是在心里给轮番骂了个遍,太恐怖了,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一言不合就拔刀砍人的女人? 你还是个姑娘家吗?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温柔?! 窦少东家经过这两刀,是对姑娘都有阴影了,生怕自己以后娶的媳妇也会是这种喜欢砍人的母老虎。 戚康乐、唐老嬷嬷、窦芝都吓呆了,惊恐的看着顾锦里。 唐老嬷嬷跟窦芝是急忙跪下,两人用身体挡在窦少东家面前,看着顾锦里道:“顾姑娘息怒,我家少爷不是有意的,他脾气就是这样,喜欢开个玩笑,他知道错了,您就饶了他吧。” 唐老嬷嬷是怕得不行,真怕少爷会被顾锦里给杀了……这乡下地方,民风彪悍,当地人要是杀个外地人,只要把尸体往深山里那么一扔,是连尸骨都找不到的,想要告官都不成。 窦芝没有想这么说,她只是尽职的护着窦少东家,知道窦少东家要是死了,他们这些下人,包括家中爹娘兄弟,全都要给少爷陪葬。 顾锦里冷笑出声:“呵,知道怕了?那你还敢耍流氓!” 这么找死,那她不得成全成全? 戚康乐已经反映过来,也是气得不轻,对窦少东家道:“窦少东家,既然你如此不尊重人,那咱们的生意就别做了,你走吧。” 第1091章 散财童子 原本说是来谈生意的,可小鱼表妹来了后,跟他谈生意,他不回应就罢了,竟然还说什么对小鱼表妹一见钟……情字是没说出来,可这事要是传出去,被外人知道,小鱼表妹的名声也是要受影响的。 砰砰砰! 戚康平听见动静,急忙上楼来查看,是敲着房门问道:“乐姐儿,小鱼,你们咋了?可是出啥事了?” “平表哥放心,没出啥事,就是有条狗放肆了,我正在砍他。”顾锦里说话是一点不客气,把窦少东家给骂成了狗。 窦少东家很是憋屈,脸都气绿了,可他根本不敢反抗啊。 他其实也是有所顾忌的,知道这是秦三郎的女人,不敢做的太过,因此只带了窦芝跟唐老嬷嬷来,可她们都不会拳脚,只有他会一些逃命的招数,是根本打不过顾锦里啊,只能憋着。 “小吉开门。”顾锦里对小吉道。 “诶。”小吉跑去开门,等戚康平进来后,又赶紧把门关上。 这里的事儿,关着门解决就好,不能让外人知道。 戚康平看着破败的雅间,再看着窦家三主仆,是不明所以,问道:“到底是咋了?你们这是打起来了?” 又看向顾锦里跟戚康乐,问道:“你们没事吧?” 窦少东家差点就吼出声来了,有事什么有事?你瞎了,被打的明明是本少东家! 窦少东家攀着窦芝的手,想要站起身,可噼啪一声,顾锦里的长刀又把旁边的一张椅子给劈开,盯着窦少东家道:“趴着!” 事儿还没完呢,你就想起来,做什么美梦呢? 窦少东家刚刚起了一半的身子就这么又趴了回去。 戚康平见状是放心了,看来占上风的是小鱼,受欺负的是窦少东家,只要小鱼跟乐姐儿没吃亏就成。 戚康平娶了媳妇后,是被莫芹子天天教着,如今也学会了护短,改掉了烂好心的毛病。 窦少东家的脸面丢尽,却碍于顾锦里手中的大刀,只能憋屈的求道:“顾姑娘,某错了,某只是个开个玩笑,你把刀收起来,咱们好好说话,成吗?” “玩笑?”顾锦里笑了:“我砍你几刀也只是在跟你开玩笑啊。怎么,你是开不起吗?” 窦少东家差点被这话给噎死……他突然很同情秦三郎,就这样的泼妇,秦三郎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世上那么多温柔好看的姑娘,随便娶一个都比顾锦里好。 窦少东家知道今天这事儿不能轻易揭过,要是他不给顾锦里一个说法,这只母老虎真的能把他给砍了。 因此他想了想,对唐老嬷嬷跟窦芝道:“你们两个先出去。” 出去? 窦芝跟唐老嬷嬷都惊了:“少爷,奴婢老奴不能出去。” 要是我们出去了,你被砍死了怎么办? 窦少东家道:“你们放心好了,顾姑娘不是匪徒,不会真的把我给砍死,最多就是砍我砍两刀,不致命,你们赶紧出去,这是命令!” 窦芝跟唐老嬷嬷是犹豫一会儿,看了看顾锦里、戚康乐跟戚康明后,这才起身离开。 唐老嬷嬷临走前,还哭求着顾锦里:“顾姑娘,我家少爷的脾气就是这样,他跳脱惯了,您别跟他较真,老奴求求您了,别……砍要害。” 少爷不能死啊。 窦少东家觉得脸上挂不住,立刻催促唐老嬷嬷:“您老赶紧走吧,我把事情跟顾姑娘说完才能起来,你们这么耽误,是想让我再趴多久?” 再趴下去,他就真成了狗了。 唐老嬷嬷听罢,是诶诶诶的应着,由窦芝扶着离开。 等她们走后,小吉再次关上雅间的门,窦少东家才看向顾锦里,对她说了一个字。 这个字是秦小侯爷的名字,要是秦小侯爷是秦三郎,要是秦小侯爷真心喜欢顾锦里,就会把自己的真名告诉她。 顾锦里闻言,是心下一凛……窦少东家果然已经怀疑了秦三郎的身份,他今天是冲着秦三郎来的。 不过她脸色是丝毫未变,看着窦少东家道:“说的什么鬼话,听不懂,赶紧说说怎么解决,别想就这么揭过去。” 戚康平跟戚康乐不知道秦三郎的真名,因此听到窦少东家说的那个字,也是莫名其妙。 戚康平脾气好,是站出来做和事佬:“窦少东家,今天的事儿是你有错在先,可小鱼表妹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你赔礼道歉,再给个赔偿,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不用扯太多其他的。” 扯那么多,他们也听不懂。 顾锦里点头:“平表哥说的是,赶紧道歉再给钱,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窦少东家嘴角抽搐,姓顾的果然是爱钱如命!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认栽,点头答应:“是,我赔钱,顾姑娘觉得赔偿多少合适?你说个数吧。” 顾锦里是没跟他客气,直接道:“一万两。” 窦家有钱,姓窦的每次来竞拍火腿都要洒一回钱,花钱很是大手大脚的,有一次他看上一种山里的野果,是给了买野果的阿婆一张百两银票,把那阿婆的野果都包下了。 那婆婆是激动得直接晕死过去,抬去悬壶坊抢救。 姓窦的因此得了个散财童子的名声。 她要是不狠狠宰他一笔,都对不起他这个“美名”。 且秦小哥需要钱,这宰来的银子就留给他以后用。 窦少东家听罢,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一万两,你还真敢要! 可顾锦里的大刀就在眼前,窦少东家不敢不从,是一边压着怒气,一边给顾锦里拿了十张银票:“给你。” 小吉看见银票,眼睛都亮了,是欢喜的上前,拿过银票,数了数,见数量对了之后,把银票拿给顾锦里:“小东家,一万两,刚刚好。” 顾锦里点头:“嗯,让二庆收着。” “好。”小吉是把银票给了二庆。 二庆收下银票的时候,顾锦里也收起长刀,歘一声,利落地把长刀回鞘:“起来吧。” 又对戚康平道:“平表哥,这里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戚康平点头,交代窦少东家一句:“窦少东家,小鱼表妹脾气不好,你说话注意着点,要是再惹怒她,我可救不了你。” 第1092章 耍我是不是? 戚康平当真是个很善良的人,说完又提醒一句:“小鱼表妹是逃过荒的人。” 逃过荒的,能活下来的都不是善茬,所以你不要找死啊。 窦少东家本来就是个爱面的,又才丢了大脸面,再被戚康平这么一说,原本缓和些许的脸色再次黑透,心里怒吼:知道你是好心,可你能不能赶紧滚? 戚康平没有多待,好心的提醒完后就走了。 “新酒水的买卖,你想怎么合作,说吧。”顾锦里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把自己的长刀往桌上一放,啪嗒一声,是把窦少东家吓得差点踉跄后,才盯着他冷笑道:“千万不要告诉我这是你的借口,要是这桩买卖是假的,你今天要赔的就不止一万两。” 她给了窦少东家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窦少东家道:“生意自然是真的,我也是爱财之人,不会拿赚钱的事情开玩笑。” 就是觉得憋屈得紧,他竟然被顾锦里给制住了,还处处被她威胁,简直没天理,真想把他的影子卫喊出来,砍死这个泼妇。 顾锦里知道窦少东家手底下有一批影子卫,但游安、游平他们也不差,真打起来,顾锦里相信他们能赢。再不然她还能给窦少东家下毒,反正她是不可能任由窦少东家这么针对自己的,她会反击。 “你调制的那种新酒水很是好喝,配上火腿,味道更是一绝,京城、江南两地人的贵公子都很喜欢,有的甚至为了能喝上一杯而出价百两银子,这是一门好买卖。我细细琢磨过了,只要我们两人合作,定能用这种新酒水赚上一座金山!”窦少东家一说起赚钱的事儿,是整个人都在发光,兴奋得不行。 说完把两张契约递到顾锦里的桌面前:“五五分成,你只需要提供调配新酒水的方子,再教出一个调酒的师傅来,其他事情不需要管,每个月就能得到不少银子。” 窦少东家竞拍过几个月的火腿,很是清楚顾锦里爱钱、不吃亏、讨厌麻烦事儿的脾气,因此他给了五五分成的高价,也承诺不会让新酒水惹出来的麻烦事儿烦到她。 顾锦里对这个合作是很满意,不过:“要我一次把所有的调酒方子都给你,不可能。我只会先给你六种味道的调酒方子,之后每三个月给你一种新味道的方子,直到我手里的调酒方子用完为止。” 窦少东家皱眉,有些生气的道:“你这是信不过我,在故意卡方子?” 他已经给了她五五分成,她还想怎样? 知不知道想要把新酒水卖出黄金价,需要做多少活计?他可是包揽了这些活计的,她还想用卡方子的法子来拿捏他,果然最毒妇人心。 顾锦里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就冲你今天做的事儿,我能信得过你就有鬼了。” 窦少东家听罢,脸色很不好看,为了面子,是赶忙摆摆手道:“这事儿先不说,咱们现在是在谈新酒水的买卖,我拿出最大的诚意来跟你合作,你还这样卡方子就是不对。” 顾锦里:“新酒水跟火腿一样,卖的就是个新鲜金贵,要是一下子把所有口味的新酒水都拿出来卖,等那些贵公子全都喝过之后,他们就会没有新鲜感,必须隔几个月推出一种新味道的酒水才能吊住他们的兴趣,赚到他们的银子。” 窦少东家听罢,是眼前一亮,总算是回过味来了,这个泼妇说得没错,那些贵公子们都爱猎奇、攀比,要吊住他们的猎奇心,让他们每隔三个月就攀比一次,这样他才能赚到大钱。 不过…… “三个月出一次新酒,是不是太长了?一月一推如何?” 顾锦里道:“这个时间并不长,刚刚合适。每一种新酒水想要赚到足够多的银子都是需要时间的,要是每个月出一种新口味的酒水,前一种新酒水还没赚够,那些贵公子就会去追捧新口味的酒水,那上一种口味的酒水就会失去很多搂银子的机会。” 搂银子,你这词用得还真是老实不客气,不过他喜欢! “可以。”窦少东家同意了,亲自拿出纸笔,重新写了两张契约,把顾锦里每隔一段时间给他一种新口味酒水方子的事儿,写了上去。 少顷,窦少东家写完两张契约,自己先签名摁了手印后,递给顾锦里:“签名,按手印。” 顾锦里没有废话,很快就写上自己的名字,用大拇指沾了点红印泥后,在两张契约书上按上自己的手印,收起其中一张契约后,道:“你那个叫窦芝的丫鬟不错,就让她来学怎么调制新酒水。” 窦少东家同意了:“成。” 顾锦里是女的,是不可能教个小厮调制酒水的,只会教丫鬟,而窦芝是他的心腹,学这种赚钱的东西,自然是让心腹去。 顾锦里也很是爽快,为了表示诚意,她道:“今天时间还早,我先教窦芝调配两种新口味的酒水。” 她看向戚康乐,道:“乐表姐,你帮我把调酒的器具拿来吧。” 又对小吉道:“你跟着去帮忙,再拿一桶凉开水跟棉布巾来洗器具。” 戚康乐点头道:“好。” 小鱼调酒的器具放在后宅的一个库房里,她有钥匙,而二庆在这里,且窦少东家也打不过小鱼,因此她是放心的带着小吉离开。 窦少东家见状,是差点就跪下来给老天爷谢恩了,不放过这次机会,直接对顾锦里道:“你能知道他的真名,想来也知道了他的事儿,你放心,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当年要不是他帮我,我早就被害了。这回我来是想亲自见他一面,你能否给他递个消息,让他来见见我?” 又发了个毒誓:“我窦柯发誓,要是有一丝半点害他的意思,就让我全家不得好死,将来断子绝孙不得善终!” 窦柯? 顾锦里笑了,难怪秦小哥叫他窦壳。 不过,在讲究子嗣的古代,窦少东家的这个毒誓发得很有诚意,可是…… “你在说啥?为什么突然发誓?窦少东家你是鬼上身了吗?”顾锦里皱着眉头看着窦少东家,一脸你疯了的表情。 窦少东家听罢,是脸都绿了,一股自己又被这个泼妇坑了的感觉直冲心头,怒火也直往脑门上冲,拍着桌子道:“姓顾的,你耍我是不是?!” 第1093章 成功被骗 “耍你?”顾锦里没有理会窦少东家的愤怒,只继续装着不懂问道:“窦少东家为何会这么说?要说耍,反倒是你在耍我才对。” 窦少东家:“我何时耍过你?你这个女人不要岔开话题。” 顾锦里道:“你先是说什么对我有意,又说了一个奇怪的字,如今又跟我发毒誓,要不是咱们做过几个月的生意,我知道你脑子没问题,不然我都要觉得你疯了。” 又看向窦少东家,很是认真的道:“你要是没疯,那就肯定是在耍我。” 窦少东家懵了,看着顾锦里认真又有些疑惑的脸,开始迷茫了,这个泼妇不像是装的,好像是真的听不懂他说秦三郎就是秦小侯爷的事儿。 可是,他说出秦小侯爷名字的时候,顾锦里就放过了他,没再纠缠他故意说喜欢她的事儿。 窦少东家脑子疼,吃不准顾锦里到底明不明他说的事儿,只能道:“别跟我装,你明明就知道我在说什么,秦……” 他听了下来,确定外面没人路过,这才压低声音道:“你明明知道我在说小侯爷的事儿,为什么装糊涂?你别想骗我,我知道你听明白了,不然怎么会饶了我?” 顾锦里笑了:“原来你是因为我饶了你而怀疑,你是觉得一万两少吗?那就再给一万两,这样你就不会怀疑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吧?” 窦少东家噎住了,确实,他可是给顾锦里赔了一万两银票的,可是:“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小侯爷……” “别小侯爷的了,我就是个农家女,认识的最有地位的人也就欧阳先生,什么侯爷公爷的,就算我再虚荣也不敢吹自己认识他们啊。”顾锦里觉得窦少东家真的很傻,她都否认了他是一直问问问,还能问到她承认不成? 她是不可能会承认自己知道秦三郎就是秦小侯爷的事儿。 不承认的原因有二,第一是她还不能完全信任窦少东家,即使秦三郎跟她说过窦少东家的事儿,可人是会变的,即使秦小哥小时候对窦少东家有恩,可这个恩情,这个情分,隔了这么多年还剩下多少?她怎么知道姓窦的有没有被人买通?是不是在故意套她的话? 第二个原因就是,在大仇未报之前,秦小哥的真正身份都不能明说出来,你一明说了,这可能就是让他们几家灭族的证据,所以就算窦少东家是真心想帮秦小哥,她也不能承认秦小哥就是秦小侯爷。 窦少东家听罢,盯着顾锦里的脸看,见她脸上一片坦然,皱了皱眉头,最后泄气了,相信了她的话。 竟然真的不知道,难道他看错了,秦百户真的不是秦小侯爷? 顾锦里成功骗了窦少东家,心里笑了起来,窦少东家这是没有做地下工作的经验啊,但凡有一点点经验都能明白,在他这样突兀的来找她摊牌的时候,不管他是敌是友,她都是不会承认的。 秦家的事儿,是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事儿,她是傻了才会立马承认。 而关于报仇的事儿,秦小哥也跟她说过,他想要光明正大的报仇,要用功绩和证据来让楚皇把自己的错误收回去! 秦三郎说:“我秦家两代皆是忠良,对大楚皇族忠心耿耿,为大楚戍边守疆,绝不会背负造反的名头,这个罪名,必须要楚皇亲自收回去。” 他跟秦二郎是不同的,秦二郎是想干翻了大楚,把整个大楚皇族给灭了给自家报仇,可就算把大楚给灭了,当年的案子依然是翻不了的,在大楚撰写的史书上,在大楚定罪的卷宗里,他们几家依然会是反贼。 秦三郎对于干翻大楚是没有意见的,他自己都想把大楚给毁了,可在毁掉大楚之前,秦家的罪名必须要被楚皇亲自消除。 这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报仇! “小东家,器具拿来了。”小吉说着话,推开房门,把桌上的饭菜收拾到一边的几张茶几上,再跟戚康乐把调酒的器具摆在桌子上,笑道:“好了。” 顾锦里点头,对窦少东家道:“把你的丫鬟喊进来吧。” 窦少东家是一脸失望,耸拉着脑袋,朝着房门外高喊一声:“窦芝!” “诶,奴婢来了。”窦芝听罢,急忙扶着唐老嬷嬷进来了。 “跟着顾姑娘学调酒。”窦少东家坐在太师椅里,像是死了一半,随便指了指顾锦里的防线说道。 窦芝见状是不敢多问,来到顾锦里面前,行了一礼后,跟着顾锦里学调酒。 今天教的两种口味的新酒水很是简单,用六种不同的酒,再加上一点点糖跟鲜果就成了。 还把其中一种味道的调酒做成了火焰酒。 “这是一种度数很高的酒水,只要在酒盖子上淋上一圈烈酒点燃,就能做出火焰的效果。” 说着是给窦芝示范了一遍,呼啦一声,红蓝相间的火焰再酒盖子上轰然而起,宛如火焰山一般,把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到了。 窦少东家一扫先前的颓废,盯着这杯燃烧的火酒,红着眼睛道:“银子,银子啊,单单是这杯火焰酒就能卖到上百两银子!” 要是第一杯火焰酒的时候再弄个竞拍,价高者得,那些贵公子能出价到上万两,当真是能赚大钱的好东西啊。 顾锦里见窦少东家这么兴奋,是提醒道:“这种烈酒的度数很高,小厮在给客人做火焰酒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别把自己给烧了。” 接着给窦芝说了几个注意事项,比如烈酒要单独埋在沙子里存放,且一个库房不能放太多烈酒等等。 窦芝是个很厉害的丫鬟,是把顾锦里说的都记下来了。 “顾小东家放心,奴婢都记住了。” 顾锦里点头,让窦芝学着做了几遍,她尝过酒水后,笑道:“做得不错,味道跟我做得差不多,你按照方子交给以后的调酒师傅就成。” 窦芝得了顾锦里的夸奖,很是高兴,福身行礼:“奴婢谢顾小东家夸赞。” 顾锦里又提醒窦少东家一句:“看好方子,要是方子泄露出去,你就要赔偿我损失。” 窦少东家听得很不得劲,语气不好的怼道:“知道了,本少东家比你还爱钱,这赚大钱的方子,我能给泄露了?” 第1094章 不打不行 “你知道就好。”顾锦里又说了一句:“记住,别让麻烦事来找我,要是你干不过那些权贵,咱们的合作就终止,我会直接把酒方子送给郑家、上官家,跟他们两家合作。” 她同意窦少东家合作是因为不想把所有家底都砸在郑家跟上官家的身上,已经跟他们合作了酱油生意,再合作调酒的买卖,不太妥当。 窦少东家很是郁闷,觉得自己就是小厮,正在被东家给拎出来教着怎么干活,可顾锦里说的都是有用的,他又不能反驳。 顾锦里看着窦少东家那张郁闷的脸,指了指雅间,说了句让他更加郁闷的话:“记得赔啊,这雅间可是因着你才被砍坏的。” 窦少东家终于忍不住了,吼道:“明明是你自己砍的,凭什么让我赔?” 顾锦里专做听不见,只对戚康乐道:“表姐记得收银子,我先走了。” 还要去松子庄呢。 戚康乐忍着笑意点头:“成,你走吧,表姐不会让酒楼有任何损失的。” 说着是看向窦少东家,笑盈盈的说了一句:“窦少东家,火腿还要吗?” 窦少东家噎住了,娘的,都是一群泼妇,一个个把他给拿捏得死死的,让他只能乖乖掏钱赔偿。 顾锦里见窦少东家赔了银子,开心的带着小吉、二庆离开,坐着骡车往松子庄去。 松子庄里,已经绿荫如瀑,庄子里种的药材长得正好,桃李梅三果正是成熟的时候,已经忙完春耕的熊、麻、梅三家人正在米老翁夫妻的带领下采摘果子,准备用来做果酒或者果醋。 “米爷爷,米奶奶。”顾锦里掀起车帘,朝着两老喊道。 米老翁夫妻听到她的声音,很是高兴,急忙小跑过来,把顾锦里给看得急道:“别跑别跑,我这几天都会来庄子,你们有的是时间跟我说话。” 不过不会过夜,崔氏说了,她是大姑娘了,又定亲了,不能在外面过夜,不然会被人说嘴的,她不能太任性,要为秦三郎想想。 顾锦里可是很疼秦小哥的,因此答应了崔氏,会在傍晚前回家去。 “这就好了,小东家去了府城那么久,我们都许久没有见到你了。”米老婆子把一捧新鲜的李子递给顾锦里:“小东家尝尝,今年的李子长得不错,不酸,好吃着呢。” 米老婆子是红光满面的,瞧这模样是比三年前好要康健,可见在松子庄的日子过得很舒心。 顾锦里笑着接过,吃了一颗,笑道:“果然很甜。” 又把果子递给小吉,交代米老婆子他们:“如今五月,太阳烈,等中午的时候你们休息个把时辰再出来摘果子。” 说着又递给他们一个包袱,道:“里面是祛暑丸,还有滋阴降火的方便药,你们拿去,分给大家伙吃,免得中暑。” 米老婆子闻言,很是高兴,小东家这是把他们当成长辈般看待呢,对他们太好了:“成,小东家就放心吧,我们不会中暑的。” 言罢,又对顾锦里说了些庄子里的事儿。 米老翁看不下去,打断吗,米老婆子的话:“行了,你这婆子,年纪越大越啰嗦了,小电东家来庄子是干活的,你别耽误小东家的活计,让小东家进庄子吧。” 米老婆子听罢,这才道:“瞧我,许久没见到小东家,一看见小东家就收不住嘴。行行行,老婆子不说了,小东家先进庄子吧。” 又对小吉道:“小吉丫头,等中午给你做小炒鸡吃啊,给你放松菇进去炒,保管你吃得开心。” 小吉活泼,很是讨老太太的喜欢,米老婆子、三奶奶、老严氏都很喜欢她,知道她爱吃,是时常给她塞一些吃食。 小吉听得差点流口水,忙道:“谢谢米奶奶。米奶奶记得加点辣子,小炒鸡要加辣子才好吃的。” “成,给你家,一定让你吃得舒坦咯。”米老婆子是笑着跟小吉到,又塞给她两个桃子:“跟小东家一块吃。” “诶。”小吉高兴极了,眼睛都笑弯了,来松子庄就是好,要是待在制药作坊里,陶嬷嬷只会管着她,是连她吃饭的声音大一点都要被骂的,可怕极了。 “走吧走吧。”米老翁看不下去,是拉着米婆子走了,米老婆子还转头朝着顾锦里喊道:“小东家,有鲜笋的,中午给你做啊。” 顾锦里看得笑了,应道:“好。” 言罢,让二庆驾着骡车进了庄子别院,回了自己的院子,喝了几口水后,开始给秦三郎写信,把窦少东家今天做的事情告诉了他,看他想怎么做,要不要相认? “二庆,派人把这封信送去给秦小哥,让他看完后就烧了。”顾锦里交代道。 “诶,奴婢领命。”二庆接过信,很快就离开,把信送去给四安,让四安把信送去给秦三郎。 秦三郎受到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黎明,正在赶往府城守军大营的路上。 他看过信后,就用火把把信给烧了,又用随身携带的笔墨,给顾锦里写了一封信,告诉顾锦里自己的想法,还说了会给她报仇。 窦壳是当真找打,小鱼可是他的女人,窦壳竟然敢看不起她的出身,还想去勾搭小鱼,破坏他的婚事! 知不知道这个媳妇是他求了几年求来的,窦壳敢破坏,不狠狠打上一顿不行! “把信送去给小鱼。”秦三郎交代着四安,又问了一些关于顾锦里的事儿,得知窦少东家被她拿刀子追着砍后,是笑出声来:“我家小鱼还是这么可爱。” 四安无语了,主子,拿刀子砍人这不是可爱是凶残吧? 可四安不敢说出来,对于主子这样的模样也已经见怪不怪……主子只会看见小东家的好,不管小东家做什么,主子都会觉得,可爱、善良、美好,偏心得简直没道理。 “是,属下遵命。”四安接过信,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秦三郎则是让守夜的将士敲锣。 铛铛铛! 刺耳的铜锣声响起,吵醒正在熟睡的将士。 秦三郎已经翻身上马,朝着他们喊道:“立刻集合,半刻钟后出发,滞后者,重打三十军棍!” 第1095章 告状 钟宇快炸了,三十军棍,又是三十军棍,姓秦的,你他娘是跟三十军棍杠上了是不是?就这么想打他们? 可钟宇不敢反抗,这两天他是被秦三郎给整治得不轻,都有阴影了,生怕自己滞后,会被秦三郎给扔进坑里埋上一个时辰再挖出来。 没错,就在昨天,他刚刚被秦三郎挖坑埋过,起因是他不满军队开拔了秦三郎还没回来,是用自己总旗的身份压了张小旗,让将士们不许启程,要秦三郎给个说法。 秦三郎倒是没跟他说话,而是用抗命的理由让人挖坑,把他给埋了,就剩下个脑袋在外面,是被太阳晒了一个时辰,辛亏那时候是上午,太阳还不大,不然他非得中暑不可。 钟宇是晒蔫了,被挖出来的时候还被几条恶心的蚯蚓给吓到了,是没力气再质疑秦三郎,赶忙跟着张忠他们启程,往府城赶去。 想着,等到了府城守军大营后,就向郭将军告状,告死秦三郎! 秦三郎是早就看穿他的心思,可告状?到底是谁告谁还得另说。 半刻钟后,所有将士集合完毕,秦三郎一声令下,带着将士们向着府城方向进发。 钟宇看他骑在马上,又把他给骂了一遍,阴险的秦三郎,不要脸的东西,让他们跑着,自己却骑马,有种你下马跟我们一起跑啊? 是在心里狠狠地骂着秦三郎,直到到了府城守军大营,心里还在骂着,已经骂到秦三郎的第十代子孙。 “三郎,回来了,郭将军正在念叨着你们,赶紧把事情交接了去见郭将军。”蓝副将带着两个小兵走了过来,搭着秦三郎的肩膀说到,只是秦三郎长大比他高了一个头,他这肩膀搭得有些吃力。 “钟宇那小子又给你找事了,这回你治得有点狠啊。”蓝副将见钟宇的马没了,是徒步而行,就知道钟宇是又跟秦三郎杠上了,且又输了,被秦三郎给整治后,这才连马都不能骑的。 秦三郎点头:“嗯,他临阵抗命,让逍游子给跑了,人虽然抓回来了,但抗命的事儿,不能不罚。” 钟宇想要在军中做出一番成绩来,就得先学会听令,无视军令就是无视所有同袍的性命。 蓝副将听罢惊了:“你说啥,钟宇那小子临阵抗命,他傻到这种程度了?!” 天老爷啊,得亏这次是剿匪,而不是在战场上,要是钟宇敢在战场上抗命,那可是会被全家处死的。 “不行,这事儿不能等,你们两个赶紧跟我去见郭将军。”蓝副将说着,喊钟宇:“姓钟的,给老子过来,去见郭将军。” 钟宇正想去找郭将军告状,听到这话,是立马跑了过来,道:“是。” 对着蓝副将他倒是很恭敬。 蓝副将瞧着他那还有点高兴的模样,很是头疼,这家伙能不能在家好好的做个纨绔子弟,别来祸害他们这些当兵的成吗? 带你,真的很心累啊。 蓝副将是看见终于就觉得糟心,懒得说他了,直接把他跟秦三郎带去见郭将军,让郭将军教训钟宇。 钟宇的父兄给了郭将军不少银子,让郭将军能有银子给将士们置换好的装备,因此郭将军对钟宇一直不错,钟宇也因此觉得郭将军是他世叔,在他面前是放开了说话。 他是直接指着秦三郎告状:“郭将军,秦三郎身为剿匪先锋,却因私事而罔顾军令,大军拔营之时他还在家里参加未来连襟的定亲礼,此等因私误公之人,不配百户之位,请郭将军按军纪,夺了秦三郎的百户之位,再打他三十军棍,让他记住教训。” 哼,你不是一直想要打本少爷军棍吗,本少爷就先打你三十军棍! 秦三郎听罢,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钟宇,依然站得笔直。 郭将军很是头疼,看着一脸正气凛然的钟宇,提醒道:“当真如此?要不你想想再说。” 不然到时候吃苦头的可是你。 钟宇一愣,是看着郭将军,一脸的痛心疾首,道:“郭将军,属下知道您爱才,觉得秦三郎是个好苗子,可他这回确实犯错了,您不能再偏袒他啊!” 钟宇觉得全营都黑透了,只有他最正义,敢直面这黑暗,治罪秦三郎。 郭将军无奈了,对他道:“秦百户去参加罗武定亲礼的事儿,是跟本将请示过的,本将许诺他,要是剿匪顺利,路过田福县的时候,就给他一天假,让他去参加罗武的定亲礼。” 毕竟是未来的连襟,又是一起逃荒来的,这么熟了,罗武的定亲礼秦三郎是不好不去。 “什么?”钟宇懵了,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秦三郎去参加定亲礼的事儿,您知道?!” 不会是为了偏袒秦三郎,故意骗他的吧? 郭将军点头:“没错,这事儿本将是知道的,而三郎为了避免误会,是递的纸面假条。” 郭将军知道钟宇对秦三郎误会颇深,很是不满他一个县城司兵所的百户,却能在府城守军大营有这样的号召力,处处针对秦三郎,想要找出他的错处。 “给,拿去看看。”郭将军把秦三郎的假条递给钟宇,钟宇是脑子发懵,脚步虚浮的去接过假条,看见上面的日期是在剿匪之前后,彻底没话说了。 “钟总旗,这事儿是你误会秦百户了,赶紧道歉。”郭将军对钟宇是相当容忍了,没有打他,只让他跟秦三郎道歉。 要是对其他将士,敢这么污蔑同袍,早就被拖出去打了。 蓝副将是看不下去,对钟宇道:“钟宇,你总是说郭将军偏袒三郎,可你自己就没有受到偏袒吗?污蔑同袍这样的大事,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就被拖去打了,如今只是让你道歉,你还磨磨蹭蹭的,还是不是个男人?!” 钟宇的脸上很是挂不住,他不过是因为震惊而耽误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向秦三郎道歉,不是故意的。 “秦百户,这回是钟某误会你了,请你原谅则个。”钟宇是来到秦三郎面前,向他道歉,他也还算条汉子,又转头对郭将军道:“将军,属下愿意领三十军棍的责罚。” 污蔑同袍,要是没有闹出大事,最重也就是三十军棍,钟宇是提了最重的刑罚。 可是…… “你觉得这样就够了?你临阵抗命的事儿怎么说?”蓝副将是不客气的道。 第1096章 失败了? “临阵抗命?”郭将军瞬间冷了脸色,一双眼睛蕴藏着杀气,刺向钟宇:“说清楚!” 郭将军是上过战场,跟外敌厮杀过的,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临阵抗命的事儿,听到钟宇竟然敢临阵抗命,是杀了钟宇的心都有了。 钟宇一直觉得郭将军是他世叔,家里跟郭将军的关系是极好的,从没有想过郭将军会对他面露杀气:“郭叔,您听……” 砰一声,郭将军直接拍裂了书桌,脸色阴沉,声音冰冷,没有丝毫余地的道:“住口,这里是军营,不是你家,本将军是你的上峰,不是你的叔叔,临阵抗命的事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不然你就滚回江南去,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钟宇被吓坏了,是脚下一软,扑通跪下:“将,将军,对不起……” 郭将军见状,更加愤怒,指着他道:“跪什么跪?犯了大错就只会下跪道歉?给老子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 钟宇听罢,是本能的站起身,不知所措的看着郭将军:“将,将军……” “别跟老子装无辜,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要是敢有任何隐瞒或者添油加醋,你父兄也保不了你!”郭将军是当真气坏了,这两年楚皇缺银子,能给他们的军饷是越来越少,为了手底下的将军,郭将军不得不受些银子,护着点纨绔子弟,可他刚做第一回,钟宇这个混球就敢给他惹出这样的大事来! “临阵抗命,要是在战场上,不仅是你被砍头,连你所在的整个旗队,户所的将士都要被砍!” 临阵抗命是什么?两个说话,一是你想造反,二是你想倒戈敌人,而这两个,都是能把整支军队给害死的大罪。 钟宇看着郭将军气得发黑的脸,是吓得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说起,看见秦三郎依然挺直的站着后,像是看见救星般道:“你来说!” 蓝副将气笑了,踹了他一脚,怒道:“郭将军问的是你,没有问三郎,你是哑巴了不会说话吗?还是三郎是你爹,你做错事儿要他来给你复述一遍,是不是还要他替你受罚?!” 秦三郎:“……” 不要,我儿子不可能这么蠢,我儿子一定是个有出息的可爱小郎君。 钟宇被骂得差点想哭,可他还算有救,惊吓恐惧过后,稳稳情绪,把自己会临阵抗命的事情说了:“我并未听说过戎山帮,也不知道逍游子的底细,只以为他是个江湖术士,活不下去了来山匪寨子投靠樊徒混口饭吃的……又因着跟秦三郎的旧怨,觉得他把我放到后山口是故意为之,不想让我立功,这才恼怒,带人离开,去了前面帮忙剿匪……逍游子就这么跑了。” “你就因为这个原因抗命?”郭将军气笑了,真真是气笑了,指着钟宇道:“刚开始我只以为你是个不韵世事的贵公子,任性妄为些罢了,如今才知道,你他娘的是真蠢!” 郭将军指着秦三郎道:“还旧怨,三郎跟你有什么旧怨?一切都是因为你嫉妒三郎才造成的恩怨。三郎大度,不跟你计较,可你不知道反省就算了,反而在剿匪的时候抗命,要不是三郎把逍游子给抓住了,本将能立即斩了你!” “你知道戎山帮是什么样的悍匪帮子吗?你知道戎山帮的悍匪跑来南边意味着什么吗?万一逍游子不是被戎山帮赶出来的,而是替戎山帮来南边探路的怎么办?!” 钟宇听得懵了,看看秦三郎,道:“可秦百户说,逍游子是身体不行被赶出来的。” 靠! 娘的,郭将军想杀人,这小子怎么能天真到这种地步? 战场呢?他需要一个战场把钟宇扔进去历练,要是能活下来,这人还算是有救,不然他是真不知道要怎么教了。 “滚,给老子滚出去!”郭将军是气得不行,问清楚来龙去脉后,立刻把钟宇给赶出来。 钟宇眼圈都红了,眼里有泪水在聚拢,觉得既丢脸又无能,他站直腰板,道:“将军,属下知道错了,可您能给属下说说,接下来要怎么对付逍游子吗?他真是西北戎山帮派来探路的?” 秦三郎跟他说了西北戎山帮悍匪的事情后,他很是害怕,生怕戎山帮的悍匪会打来,要真打来了,他可就是罪人了。 “诶,你娘的,让你滚听不懂是不是?”蓝副将是无语了,直接揪住钟宇的衣襟,把他给拖出营帐,拉到一旁用来绑敌人的木柱旁,厉声道:“站好,没喊你不要乱动,否则军法处置!” 说完是一手摁在刀柄上,一双铜铃大眼怒瞪着钟宇,要是钟宇敢反抗,他的刀子就会立刻砍出,他真是受够这个贵公子了。 好在钟宇是个要脸的人,知道自己错了,不敢反抗,乖乖的站着。 蓝副将见他老实了,开始骂道:“自己好好想想错在哪里?要是想不明白就直觉点,收拾包袱滚回家去,这里是军营,是卖命的地方,不是让你来游山玩水的,听明白没有!” 钟宇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忍着眼泪,但腰板还是挺得笔直,身上的倔强不减。 蓝副将见状,冷哼一声,喊来两个小兵,交代道:“看着他,要是他想找死,别惯着他,成全他,让他早点投胎。” 两个小兵急忙点头应是,拔出刀子,分别站在钟宇左右两边守着。 蓝副将这才回了郭将军的营帐内。 …… 营帐内,郭将军正在骂着秦三郎:“你是怎么教的人?没教好就算了,怎么反而比以前更蠢了?你这可算是失败了。” 钟宇是府城守军大营最刺的刺头,还是个有靠山的刺头,郭将军收了钟家父兄的银子,自己不好对钟宇太差,所以把训练钟宇的任务交给了秦三郎,也算是对秦三郎的历练了。 秦三郎倒是不生气,而是平静的道:“像钟宇那样的贵公子,想要把他彻底教好,就得先破后立,如今算是破了,只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训练,就能让他脱胎换骨,彻底的立起来,成为一个合格的将士。” 第1097章 小兵 “先破后立?”郭将军听得来了精神,问道:“你小子是早就想要了对策?说来听听来。” 秦三郎点头,应了一声是后,把自己训练钟宇的法子给说了出来。 郭将军听得一愣,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道:“还是你小子有办法,可是钟宇是个贵公子,万一他受不住辛苦撂挑子不干怎么办?” 讲真,郭将军还是想用钟宇拿银子的,养兵费钱啊,而皇上又抠搜,舍不得给他们南边的太多银子,他只能想办法找银子养病。 秦三郎道:“不会,钟宇虽然是个贵公子,但他是个能吃苦,想在军中做出成绩的人,有建功立业之心,只要这个初心还在,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蓝副将听到这话,是替秦三郎抱不平:“钟宇那小子这么跟你对着你,你还替他说话,三郎你脾气也太好了。” 秦三郎笑了,其实他脾气并不好,要不然也不会在守军大营有个阎王的名声,他只是觉得:“钟宇还有救。” 且钟宇的脾气有点像他二哥,二哥也跟钟宇一样,脾气很冲,刚出西北军营历练的时候,也是被西北军瞧不起,说他是京城来的,仗着侯府公子的身份才能一来就当上旗长。 二哥当时是气得要命,直接辞了旗长之位,从小兵做起,不过三年就成了先锋军副将,很是厉害。 他当时听了二哥的事儿,很是意外,在他的认知里,以二哥那样的脾气,是肯定要撂挑子不干的,临走前还会把嘲笑他的人给拖出来暴打一顿,反正他是侯府嫡子,打几个笑话他的小兵也不会被砍头。 可二哥没有,他忍下来了。 后来,大哥对他说,二哥之所以会咬牙忍下来,除了不想被人嘲笑以外,还有一颗建功立业,保家卫民之心。 钟宇也一样,他跟二哥太像了,秦三郎有信心,经过这次的大错,钟宇定能改好。 “还有救?三郎你对钟宇也太好了,那就是个蠢货,别救了,趁机把他扔回中加去吧。”蓝副将是一点也不想再搭理钟宇。 秦三郎却道:“没有不好的兵,只有不会练兵的将,钟宇比起其他心思不纯的人来说,很是难得,教好了受益无穷,不该这么快就放弃他。” 郭将军是听得连连点头:“三郎,好小子,本将没有看错你,钟宇的事儿就交给你了,要是能把他给练出来,本将给你记一个大功!” 秦三郎笑了:“这本就是卑职该做的事儿,记大功就不必了,将军多给我几天假,让我回家陪陪媳妇就成。” “哈哈哈,你小子,说这样话也不害臊,这是真的长大了啊。”郭将军想起三年前,他们开三郎玩笑,他还会脸红的模样,当真是感慨不已,这孩子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成,到时候多给你几天假,让你陪陪媳妇,郑县令不会说什么的。”郭将军对秦三郎是真的好,知道他过段时间就要办定亲礼,是问道:“媒人可请好了?要是请了就退了,我这里有哥好人选,乃是姓宗的,是中原宗家的后人。宗家败落后,有一支宗家人做了媒人,是衙门登记在册的官媒,江淮、江南的许多名门望族、官宦之家嫁娶,皆是请的宗家媒人,我已经让夫人给你说好了,到时候让宗媒人去给你送定亲礼。” 秦三郎听得大喜,他是听说过宗家媒人的,因着是世家宗家出身,所以很有名望,京城也有人家专门话重金请宗家媒人走六礼。 可他家如今败落了,请不来宗家媒人,只能请府城官媒,如今有了郭将军的话,他是立刻抱拳行礼道谢:“卑职多谢郭将军!” 那欢喜兴奋的模样溢于言表,让郭将军看得很是高兴,多好的娃啊,要不是因着上下属的关系,他真想摆上几桌酒席,收三郎做义子。 郭将军点头道:“好,你放心着,过几天宗家媒人就来,到时候会由锵哥儿带着,先在府城住着,等你回去办定亲礼的时候,就把锵哥儿跟宗媒人一起带回家中。” 秦三郎听罢一愣,再次给郭将军道谢:“卑职多谢将军抬爱。” 锵哥儿是郭将军的长子,今年十二岁,秦三郎是见过他的,而郭将军能让自己的长子跟去秦家,帮着办定亲礼,对于一个村子里出来的百户来说,可算是给了大连面了。 毕竟锵哥儿可是将军之子,乡下人谁见过这样的贵公子? 蓝副将听罢也很高兴,拍着秦三郎的肩膀道:“你小子,行啊,郭将军都快把你当成亲儿子了,难怪钟宇那小子会吃醋。” 又道:“不过三郎你是靠着真本事让郭将军喜欢,钟宇那小子一天天的就只会闯祸,看着他就心累,一点也不讨喜。” 秦三郎笑道:“他以后也会出息。” 又对郭将军道:“将军,把钟宇的总旗之位给撤了吧,再把大营里的刺头集中起来,这回一块练了,不然只练钟宇一个,他又会觉得咱们在针对他。” “成。”郭将军点头,对蓝副将道:“你去把那些刺头都集合起来,让他们待命。” “是。”蓝副将领命而去。 钟宇站在远处的柱子旁,看见蓝副将出来,往另一边的训练场地而去,并没有朝着他这边过来,提着的心放下一些,又忐忑不安的看向郭将军的营帐,不知道郭将军会怎么治自己的罪? 要是把自己赶走怎么办? 家里人本来就不同意他当兵,要是被赶回家去,他是什么脸面都没了。 正在忐忑不安的时候,秦三郎跟郭将军的亲信小兵过来了,宣布郭将军的命令:“钟宇,郭将军有令,你临阵抗命,违反军纪,按照军法,理应处斩,念在你是初犯,此次又是剿匪而不是抵抗外敌的份上,对你从轻发落,重打二十军棍,撤掉总旗之职,充入辅军做辅兵。” 是辅兵,连个正式兵都不算,只是有口饭吃,没有军饷拿那种,当真是很惨了。 钟宇听罢,没有人不满,反而松了一口大气,跪下道:“属下认罚,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第1098章 我们是太监 只要不把他送回家去,他做小兵也没事……就是被家里人知道了要被嘲笑一番,可他相信,只要自己还能待在军营里,定能做出一番功绩来,扬眉吐气的回到家里,告诉所有家人:老子不靠科举,当兵照样有出息! “来人,把钟宇拖去行刑营帐,重打二十军棍。”秦三郎招来两个小兵,让他们把钟宇拖走,亲自监督钟宇受刑。 砰砰砰! 二十军棍打下去,钟宇是差点被打死,不过秦三郎已经跟行刑的将士打过手势了,钟宇看着被打得挺惨,却只是皮肉伤,并没有伤到骨头。 可不能打伤骨头,还要拉着去练呢,伤得骨头还怎么练? 因此钟宇被打完后,是连药都让上,就被拽去集合,跟大营其他的刺头站一起。 秦三郎盯着他们道:“大营特训,你们不想滚回家,让家里受连坐的话,都老实听令,敢抗命不从者、敢延误训练进度者、敢抱怨者、敢临阵脱逃者、重打五十军棍,不死者留下,死了扔山里喂狼!” 靠! 娘的,这也太狠了,能不能别打军棍,给他们来个痛快的,一刀毙命成吗? 可惜不成,秦三郎很了解这群刺头,一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可不怕死,你还不怕折磨吗?他就专门折磨他们,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想被这么折磨,就好好听话,成为一个合格的将士,不然就继续练,练到你怕为止。 “启辰,往大王山进发!”秦三郎翻身上马,指着大王山下令。 大王山? 这是要把他们带进大王山去训练? 可是:“听说大王山里有个老虎窝,要是咱们被老虎给吃了咋办?” 啪啪两声,秦三郎手中的长鞭打在两个交头接耳的将士身上,盯着他们,嘴角一勾,对他们笑道:“错了,大王山里不止一个老虎窝,是有五个。” 大王山很大,延绵不知道多少百里,里面不但有老虎,还有熊,狼群等各种猛兽,是个练兵的好地方。 郭将军说过,当处朝廷选择在这里建立府城守军大营,也有看中了大王山,想用大王山的猛兽练兵的意思。 因此…… “大王山里的猛兽不许击杀,敢击杀着,重打五十军棍!”秦三郎交代道,那大王山的猛兽是用来练兵的,不能杀。 可刺头兵们怒了,叫道:“不能杀?凭什么?要是遇上它们,难道就让它们吃了我们不成?” 啪啪啪啪! 狠狠的四鞭子打在质问的兵丁身上,把那兵丁打得原地直跳,抱着脑袋躲到其他将士的身后,瞪着一双眼睛看向秦三郎:“秦百户,我问得有什么不对?你凭啥打我?” 娘的,果然是阎王,动不动就打人,完全没理由。 秦三郎道:“你们是死人吗?猛兽杀来了你们不会逃?逃得过算是你们的本事,要是敢杀,你们就要受罚。” 其实也是有将士杀过山中猛兽的,不可能真的让将士被猛兽给咬死,可杀了就要受罚,要是你能杀死猛兽,还能挺过责罚,那将军们就会特别喜欢你,以后就等着高升吧。 “别废话,给老子动作快点,要是跟不上,军棍伺候!”秦三郎说完,打马向着山中跑去,把那些刺头兵给气得骂娘,自己骑马却让他们跑,还不许他们滞后,还有天理吗?这不是故意整他们吗? 对啊,就是故意整治你们的,不想被整,就别废话,跟上。 钟宇是快疯了,忍着被打疼的屁股,给两个刺头兵塞银票:“兄弟,帮帮忙,扛着我点,出山后还有好处。” 那两个刺头兵家里也是穷的,如今还没娶上媳妇,见钟宇银子给得足,是急忙驾着他的手臂,健步如飞的往山里跑。 等来到深山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后,所有兵丁都累得半死,架着钟宇走的两个刺头兵已经累得要翻白眼,呼呼喘着大气道:“娘的,太累人了……五,五十两不够,得价钱!” 不加钱他们就不干了。 钟宇没有废话,是赶忙加银子,给他们一人塞了一张百两银票:“两位兄弟辛苦了,来来来,拿好……你们可得帮帮我啊,以秦阎王那尿性,最多让咱们休息一刻钟就要往更深的山里去,我受伤了,一个人实在跟不上。” 还真让钟宇给说对了,一刻钟后,秦三郎又指着深山里处道:“继续前进,去灰熊沟,今晚在哪里过夜。” “什么?!” 所有的将士都快疯了,竟然让他们在灰熊沟里过夜,哪里可是灰熊洞的范围,让他们在哪里过夜,他们还有命在吗? 张忠他们时常被秦三郎拉去山里训练,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对那些刺头兵道:“不错了,还没让你们去白狼林,要是在白狼林过夜,那才叫十死无生。” 全是狼群,只能抱团逃命。 这些刺头兵听罢,突然觉得灰熊沟挺好的,生怕秦阎王会嫌弃他们动作太慢,改口去白狼林,急忙起身,呼啦啦地往灰熊狗跑去。 钟宇就比较惨了,那两个刺头兵架着他走了两个时辰,已经累得快要尿血,是实在扛不动他,直接把银票还给他,道:“你,你自己慢慢爬吧,兄弟们先走了。” “站住,不许走!”终于是急忙拽住他们,道:“收了银子就得把事情办完,这是规矩,活计做了一半把人扔下,你们还有点信用不?是不是男人?” 这两个都是刺头兵,能被他这话唬到?是没脸没皮的对他道:“诶,说对了,我们现在是太监,先走了,你保重啊。” 说完是急忙拿上自己的装备,往深山里冲去,生怕冲晚了,会被打五十军棍。 “回来,你们两个混蛋给老子滚回来,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知道我爹是谁吗?知道我大哥是谁吗?!”钟宇是嗓子都喊破了,可那两个刺头兵是根本没回头。 张忠是秦三郎的心腹,需要给将士们做些传令的活计,因此他是能骑马的,见钟宇没有跟来,是骑马回来找人:“钟宇,你瘫了?趴在地上等死吗?赶紧起来跟上。” 第1099章 你嫂子确实很厉害 “跟什么跟?老子都快死了,怎么跟?!”钟宇是绝望了,朝着张忠吼道:“我可是刚刚被打了二十军棍!” 都快被打死了,还怎么跑? 张忠冷笑出声:“你还挺委屈,为什么会被打你心里没点数?不过是伤了点皮肉,骨头又没断,怎么就不能跑了?” 张忠这话其实是在点钟宇,告诉他,秦三郎对他已经手下留情,要不然二十军棍打下去,他的骨头不断也要裂。 可如今却没有伤到骨头。 钟宇听罢,动了动屁股,发现只是皮肉疼,而没有骨头断裂的钻心剧痛,明白了张忠的话,脸上有点挂不住,梗着脖子道:“这个恩情我会记下,一定会还的。” “还什么还啊,就凭你这废物样,不拖累秦百户就不错了。”张忠点完钟宇后,又道:“那两张银票给我,我能送你一程。” 这是秦百户给他的好活计,说是不能让钟宇死了,给他放点水,必须让他跟上来,不过钟宇的银子不能少收,他家不是有钱吗,不帮他花点都对不起他家银子。 张忠是乐颠颠的领命而来,目光盯着银票看,有了这二百两银子,司兵所的同袍们就能多点存银,存够了银子就能娶媳妇。 钟宇惊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忠:“你说真的?你可是秦三郎的人,不会是在故意耍我,或者是在故意陷害我吧?” “有病,不想给银子就算了,你趴着吧。”张忠懒得跟钟宇废话,是调转马头就要走,钟宇见状,差点就喊破了嗓子:“张小旗别走,银子给你,带我一程!” 张忠笑了,回头下马,把钟宇给扔马背上,说了一句:“你就是矫情,豁达坦荡点不成吗?” 张忠跟着秦三郎后,也学会点有学问的词,知道了豁达坦荡二词。 钟宇不说话,趴在马背上,由张忠带着,向着灰熊沟进发。 快到黑熊沟的时候,张忠把钟宇给扔了下来,对他说了一句话:“现在知道在军营里银子跟出身都没用,只能靠着自己的本事活命了吧?记住了,要是在战场上不想死,你就得放下傲气,好好的学本事,不然再被人给扔下,是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说完打马离开,去向秦三郎禀报。 钟宇则是愣住了,细细品味着张忠说的话,以及张忠为何会来送他一程的事儿……应该是秦三郎吩咐的,不然张忠是不敢这么做的。 钟宇很是羞愧,又想起张忠的话,忍着痛楚,向着灰熊狗跑去,敢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灰熊狗,跟大家伙集合。 秦三郎没看他,只对着将士们道:“不错,没人滞后,处罚免了。” 将士们听到这话,是高兴得不行,可还没高兴一会儿,秦三郎又道:“挖壕沟,设陷阱,防止灰熊夜里攻击,赶紧的,要是弄不完,你们别想休息!” 这话一出是哀嚎一片,秦阎王果然是奔着整死他们来的。 可他们不敢反抗啊,听老兵说,反抗秦阎王只会被治得更惨,他们可不想成为更惨的哪一个。 钟宇也忍着痛楚,跟着其他将士们一起设陷阱,可他被了二十军棍,还没上药,等到了夜里的时候,起了高烧,是烧得迷迷糊糊的,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是哭着喊娘,接着就被人给踹了一脚,让后给一个手刀给劈晕了。 秦三郎见钟宇晕倒了,这才满意,喊来两个小兵,道:“给他洗伤口,上药,再把这种疾速散热丸给他吃了。” 小鱼每个月都会他准备了一批方便药,只要他进山训练,或者来府城守军大营都会带来,因此秦三郎是不缺方便药的,能有药给钟宇治伤。 这也是他敢带上钟宇,没有让他在大营疗伤的原因。 看着那些方便药,秦三郎心里涌起欢喜,暗道:我家小鱼真好。 “是。”两个小兵应着,开始给钟宇洗伤口。 第二天,钟宇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屁股上的伤也用酒精清洗过,上了金创药。 钟宇不算太蠢,问道酒精的味道后,就知道是秦三郎让人给他上的药,心里是感激的,可他要脸啊,又倔强,拉不下脸来去跟秦三郎道谢。 不过打这之后,他算是对秦三郎改观了,没有再跟他作对,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在山里训练的时候,还很不要命,在白狼林过夜的时候,是带伤杀了两头狼,救了一名将士,让大家伙对他这个废物贵公子有了改观。 等五月十五,秦三郎把他们拉回大营的时候,钟宇虽然邋遢得跟野人似的,但身上已经没了“我家有钱有势我怕谁?”的气性,是跟所有人都打成了一片,是不需要给银子就能交好兄弟的那种。 蓝副将是一直在等着他们,见他们回来了,立刻过来数人数,见没有死人后,是放心了,然后就捂着鼻子,很是嫌弃的道:“赶紧先去河里洗洗,洗赶紧了再回来,别把大营给熏臭了。” “是!!”几十个刺头兵中气十足的应着,把蓝副将的耳朵都快震聋了。 秦三郎身上也脏得不行,跟着这群刺头兵去河里洗澡了。 等他洗完回营的时候,就看见郭锵。 “三郎哥。”郭锵很是崇拜秦三郎,穿着一声劲装,手里拿着把弓箭跑了过来,道:“恭喜三郎哥,要跟嫂子定亲了,我跟莫嬷嬷把宗媒人带来了,今天就能跟着三郎哥回去。” 秦三郎听到这恭喜的话,很是高兴,拍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你了。等定亲礼那天,给你吃火腿,喝新酒。” “真的?”郭锵是听得眼睛大亮,朝着秦三郎抱拳道:“多谢三郎哥。” 还是来军营好,在家里娘老是惯着他,是不许他喝酒的。 说起酒,郭锵又问起酒精的事儿:“三郎哥,我听说你这里又出了新药,是一种像是烈酒的东西,把钟宇发炎的伤口都给治好了,是真的吗?” 秦三郎点头:“嗯,是你嫂子做的一种新金创药,很是好用。” 郭锵听罢,很是佩服的道:“嫂子真厉害。” 秦三郎笑了,一脸欢喜的点头,道:“你嫂子确实很厉害。” 他的媳妇,能不厉害吗? 郭锵见状,赶忙提醒道:“三郎哥,你可得崩着点,要是让将士们看到,你这秦阎王的威名就没了。” 每次说起嫂子,三郎哥的脸上就满是亲切温暖的笑,跟其他时候很不一样,瞧着是一点威严也没了。 、 第1100章 西北消息 秦三郎笑了,对郭锵说了一句话:“我的威严是对外人的,不是对你嫂子的。” 对于小鱼,他永远都是怜爱最多。 虽然小鱼很厉害,根本不需要他的怜爱,可他就是想这么对她,把她捧着手心里呵护着。 郭锵皱皱眉头,很老实的道:“不太懂。” 又一挥手,笑道:“不说这个了,反正嫂子是三郎哥的,三郎哥想怎么对嫂子好都成。” 郭锵又靠近秦三郎,神神秘秘的对他道:“三郎哥,我娘给你跟嫂子准备了定亲贺礼,你想知道是什么吗?我也给你们准备了贺礼,是用我积攒的月钱买的。” 秦三郎道:“有心了,等到了定亲礼那天再送给我。至于郭夫人送的什么贺礼,等到了定亲礼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郭锵很是沮丧,抱怨道:“三郎哥你怎么一点不好奇,我还想用这事儿来换你一个捕兽陷阱跟一瓶酒精呢。” 秦三郎很会做捕兽陷阱,他带兵进大王山,用捕兽陷阱阻挡了不少野兽,让将士们不即使遭遇野兽群,也不会被咬死。 他爹说,这样的捕兽陷阱不但能用来捕杀野兽,也能用来捕杀敌人,就算哪天他老郭家败了,能学会这些捕兽陷阱,到山里当个猎户也不会饿死,让他跟三郎哥好好学。 至于酒精嘛,新鲜东西,郭锵喜欢。 秦三郎道:“只要你想学,不拿礼物换我也会教你。” 郭锵听得很高兴,抱拳向秦三郎行礼:“多谢三郎哥。” 秦三郎笑笑,把还有些湿的头发扎起来,对他道:“走,回营地去,把山里的事儿跟你爹汇报后,咱们就能走。” “诶。”郭锵像是条小尾巴,欢欢喜喜的跟着秦三郎去了郭将军的营帐。 郭将军正在见钟宇,对他道:“你能改过,本将很欣慰,经此一回,望你以后遇到事情能清醒些,莫要再犯糊涂,否则别说咱们大营,是任何一座大营都容不下你这样脾气的人。” 营帐里里除了郭将军以外就只有蓝副将、秦三郎、郭锵三个,郭将军是没有避讳,跟钟宇说起一句秦三郎说过的话:“也就是在咱们大营,要是上了战场,遇上那些见过血的狠人,碰上你这种拖后腿的,人能让死在战场上……战场上那么多死人,谁知道你是被谁杀的?就算你父兄再厉害,也不可能查到真相。” 钟宇听得一凛,突然给郭将军跪下,道:“属下明白,多谢将军教诲。” 这样隐晦的事儿,郭将军能给他说,算是很疼他了,钟宇很感激。 郭将军点头,看着他还有些变扭的腿脚,道:“去休息吧,给你三天假,把伤养好了再去训练。” 钟宇很高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笑道:“多谢将军体恤。” 然而,他还没高兴多久,秦三郎就道:“将军,钟宇在白狼林杀了野狼,按照规矩,要杖打五十军棍,等他的伤势养好了,您记得让人行刑。” “秦三郎!”钟宇气得跳起来,指着秦三郎想要大骂,可又忍住了,改而委屈的道:“五十军棍会打死人的?” 军棍啊,不是衙门公堂上的大棒,他身上又还有伤,再打真的会死的。 秦三郎给了他一个眼神,道:“军中是个极其讲究规矩的地方,错了就要受罚,且五十军棍而已,死不了。” 打军棍是有技巧的,只要不想你死,打一百军棍你都死不了。 钟宇很是郁闷,看来这五十军棍是逃不掉了。 蓝副将道:“钟宇,给老子像个男人一样,别娘们唧唧的,你这刚刚改过,难道又想变回以前那个废物样?” “自然不想!”钟宇大声的说完,抱拳领命:“属下遵命,等养好伤势,定会再受五十军棍惩罚。” 郭将军点头,这就对了:“你先下去吧。” 钟宇看看秦三郎,犹豫了一会儿才走的。 秦三郎跟郭将军汇报了山里特训的事儿,他还没说完郭将军就笑道:“还是你小子有办法,把那一群不怕死的刺头兵给收拾得嗷嗷叫,好几个都说,只要不再这么训他们,别说让他们守着大营的规矩,就是让他们扮女人都成。” 一个个都是天皇老子我最大的大老爷们,能说出情愿扮女人的话来,可见是被三郎收拾得不轻。 秦三郎道:“卑职只是做了自己的分内事。” 郭将军听罢,很是欣慰,想说一句,大家都这么熟了,你很不必这样拘着,但他看看秦三郎,这是个天生的帅才,府城守军大营估摸着留不住他。要是将来有机会,他能去其他更好的大营,在哪里就要重新开始,如今让他太过随意,怕是会害了他。 郭将军因此没有说什么,而是跟他说起逍游子的事儿:“你进山的这几天,我们给逍游子用了刑,他不是来给戎山帮探路的,确实是因着身受重伤,伤势养好后身体大不如前,被戎山帮所弃,在西北那样的彪悍之地无法生存,只能往南边来。” 秦三郎听罢,点头道:“如此就好,不然南边的百姓就要受苦了,戎山帮是西北第一悍匪帮子,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 进村、进城洗劫,强抢民女的事情是时常做的,且戎山帮还有大戎人做靠山,大戎人虽然嫌弃戎山帮的人流着大楚女人的血,不愿意让戎山帮的人去大戎军中,可大戎却乐得给戎山帮撑腰,让戎山帮的悍匪替大戎军队去洗劫大楚的村子。 这也是戎山帮几十年无法剿灭的原因,你杀了一个戎山帮,过不了多久,又会有另一个戎山帮出现,无休无止的大楚境内作恶。 秦三郎又问道:“逍游子是为何受的重伤,可是西北戎山帮出来什么事儿?” 郭将军道:“这个我们问过了,戎山帮倒是没出什么事儿,是西北军中大换血后,能力不如以前了,戎山帮的人胆子变大了,带着帮众去洗劫府城,逍游子这些是去冲城墙的,这才受了重伤,之后被戎山帮嫌弃,赶了出来。” 秦三郎听得惊了:“什么?戎山帮的人敢去洗劫府城?他们洗劫的可是陇山府?” 、 第1101章 有问题 陇山府是西北边陲的第一个府城,出了陇山府后,就是横亘在大楚跟大戎之间的陇山山脉,陇山府因此得名。 要是戎山帮洗劫府城,首选就是陇山府。 可要是戎山帮真的洗劫了陇山府,那就是在当众打西北军的脸! 因为西北军离陇山府最近,又因着陇山府里有不少将军的家眷在,西北军几乎是绕着陇山府建营地的。 要是这样重兵把守的陇山府都能被戎山帮给洗劫,那西北军真没救了。 郭将军知道秦三郎的爹跟叔父们都是西北军,他家又是从西北陇山府来的,对西北陇山府有着无法割舍的乡情,得知这样的事儿,很是不能接受。 可他不想骗秦三郎,只能如实告诉他:“大戎人骁勇善战,他们本来就看不起大楚,有卫国公一袭的将士镇守西北还好,自打卫国公家……谋反被杀,西北军换了一批将军后,大戎人就时常洗劫西北各村县,那戎山帮估摸着也是觉得西北军太弱了,这才敢大着胆子进府城洗劫。” 秦三郎听了追问道:“戎山帮可是洗劫成功了?!” 声音带着急切,让郭将军一愣,这孩子还是第一次这样着急,他点头道:“成功了,不过西北军很快就赶来了,戎山帮的人没占到多少便宜就跑了。” 不过…… “陇山府已经不再是个将军家眷的安置地,她们搬走了,搬去了比较安全的陇安府。” 正是顾锦里他们的西北老家府城。 “呵,他们倒是会给自家人找地方躲兵灾!”秦三郎的心里泛起一股恶心,当真是快被恶心吐了。 他强压着心口的恶心,细细想着郭将军说的话,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将军,戎山帮攻进府城的事儿,很不对劲。戎山帮虽然跟大戎军队有勾连,可他们平时只敢在村镇作恶,鼎盛时期,也就洗劫过一两个县城,去洗劫府城,就算他们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实力……戎山帮里应该是混进了大戎军队的人。” 郭将军听得一凛,也发现了不对劲,赶忙问道:“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想要进城洗劫的是大戎军队,这回戎山帮进城洗劫,只是刺探陇山府府城的防御?” 秦三郎点头:“没错,卑职正是这个意思,如果不出所料,戎山帮进城洗劫之后,大戎军队一定会大肆进攻陇山府……陇山府危矣。” 砰一声,蓝副将听得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大,大戎人是想攻打陇山府?那可咋办?咱们得赶紧往京城上报啊,不然陇山府就完了!” 郭将军也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外面喊道:“快把传令兵喊来,本将要给江淮都指挥使司的大人们送信!” “诶诶诶,卑职这就去。”蓝副将像箭矢一般冲了出去,不多时就把传令兵带来了。 郭将军快速的写着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写得清清楚楚后,用蜡泥封起来,盖章自己的印章,把信给了传令兵:“两天之内必须送到。” “是!”传令兵拿了信后,立刻起码离开。 郭将军又对蓝副将道:“你亲自把逍游子押去江淮都指挥使司,大人们肯定要亲自审问他。” 押着一个犯人,肯定没有传令兵快,郭将军此举是想要大人们尽快知道这件事,然后上报京城,让京城赶紧通知西北,让陇山府能逃过一劫。 可郭将军这一场是白忙活了,等他的信送到的时候,大戎军队攻进陇山府,洗劫府城的事儿也已经传到江淮都指挥使司。 江淮都指挥使司的人人们看见郭将军的信后,是直接给烧了,还嫌弃郭将军没事找事,那是西北的事儿,跟他们江淮有个屁的关系。 且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江淮都指挥使司再把事儿上报京城,不是给皇上添堵,打西北军的脸吗? 江淮的安稳日子是不好过吗?非要去蹚西北的浑水? 因此江淮都指挥使司的大人们是本根没有上报这事儿,而是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还把送来的逍游子给杀了,把所有痕迹都抹平。 最后是看着一脸懵逼的蓝副将道:“给郭将军传个口信,告诉他,他做得不错,咱们管好自己的分内事就成了,其他的莫要理会。” 说完还特地点了蓝副将一句:“你脾气憨直,但你不是蠢货,所以不要做犯蠢的事儿。” 蓝副将虽然大大咧咧的,看着是个粗汉子,可他能当上府城守军大营的副将就不是个傻子,是明白一些事情的,知道都指挥使司的大人们做得没错。 这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要是再上报京城,别时候立功了,反而会惹祸。要是京城的大人们信不过他们,怀疑他们跟逍游子的关系,那整个江淮的府军都要受牵连,所以最好是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是。”蓝副将艰难的应下了。 江淮都指挥使司的大人们很是高兴,夸了他们大营剿匪有功的事儿。 …… 而这些都是后话,秦三郎还不知道,此刻正在郭将军的营帐里担心着。 郭将军道:“你别担心,西北军就算换血了也不会太差,不可能让陇山府失守。” 又道:“时辰不早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去吧,再过几天可就是你的大喜日子,巴巴的判了两三年的,可得欢欢喜喜的操办着。” 秦三郎喜欢一个顾姓姑娘的事儿,他们都知道,还时常调侃他。 秦三郎也不想因为西北的事儿影响自己的定亲礼,是抱拳道:“是,卑职这就回家了,多谢将军体恤,给卑职假期。” 郑县令许诺他的是五天假,而郭将军又多给了他五天,他有十天的时间可以陪着小鱼,一想到这个,秦三郎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郭锵也学着秦三郎的模样,对着郭将军抱歉:“郭将军,属下也告辞了,您多多保重,等回程的时候,属下会被您带喜酒跟喜糖回来的。” 郭将军看着自家傻儿子罩着秦三郎学的模样,很是头疼:“嘶,你个臭小子,找打是不是?真以为自己大营里的兵?赶紧给老子滚,记住要听三郎的话,别闯祸。” 第1102章 刀 “是,儿子遵命!”郭锵把自称给改了,但调调还是属下对上峰的模样。 郭将军拿起旁边的长箭,扔向他:“赶紧滚。” 郭锵赶忙拽着秦三郎离开了。 刚出营帐没多久,就碰见张忠。 张忠手里拿着一个红封,递给秦三郎,笑道:“是钟宇那小子给您的贺礼。” 经过山里特训的事儿,钟宇是感激秦三郎的,知道他回家办定亲礼,觉得这等人生大事,必须送个礼啊。 可他拉不下面子,只能把红封送去给张忠,让张忠转交给秦三郎。 秦三郎没有客气,收下了,打开一看,见里面是一张千两银票:“嗯,果然很有钱。” 小鱼应该会很喜欢这份贺礼,小鱼说过,收礼物不如收银子,把银子攥在手里,想买什么都成。 郭锵也点头道:“确实很大方,给一千两银票,我起码要攒十年月钱,才能攒到这么多。” 秦三郎笑了,教他道:“不用攒月钱,你可以自己赚钱。男人得学会赚钱,不然以后怎么养媳妇?给媳妇买个东西,还要用月钱吗?” 郭锵听罢,觉得很有道理:“对哦,应该赚钱才对,我可不能让未来媳妇受穷。” 郭锵崇拜秦三郎,因着秦三郎一天到晚惦记着娶媳妇的事儿,导致郭锵小小年纪也想起媳妇来。 且他还打算学秦三郎,不纳妾,就跟一个媳妇过。 张中看着郭锵,有点一言难尽……小将军,您可是郭将军的亲儿子啊,能别什么都学秦百户吗?学您亲爹不成吗?要不是您的年纪只比秦百户小个七岁,我们都要以为你是秦百户的儿子了。 “走,咱们去接宗媒人,启程回家去。”秦三郎交代郭锵,让张忠把田福县司兵所的将士集合起来后,带着他们去接宗媒人。 …… 顾锦里还在松子庄的打铁院子里待着,这几天她是天天都会来松子庄做刀,下午酉时初刻回去,敢在天黑前回到家里。 滋啦一声,烧红的长刀形精铁被放进凉水里,又很快被拿出来,叮叮当当的捶打着。 打铁的有三人,小吉的哥哥祥子、以及六安跟五平。 他们连个的年纪比较小,都是十三岁,是秦三郎送来帮秦老打铁的,而祥子则是一直在松子庄里管着事儿,看着打好的铁器,不然庄子里的人进打铁院子。 秦老站在旁边道:“记住手感,可不能再打坏了,咱们可是做了两年的。” 小鱼丫头从两年前给了她唐刀的图纸跟制作步骤,可这种刀太过难做,他是带着祥子、六安、五平做了快两年都没有做成一把真正的唐刀。 不过那些做出来的残次品却足以让秦老惊艳,他就没见过砍杀力这么好的刀,那刀的材质在经过锻造后,已经跟如今的刀不一样,更加坚韧,即使是两制宽的细刃刀,也能把骨头给一刀削断。 要是合格的唐刀,秦老不敢想象它能有多锋利。 若是把这样的刀子配备整个大楚军队,那大戎人还敢来进犯吗? 可小鱼丫头说,这是不可能的,唐刀的制作工艺太难,光是培养锻造唐刀的师傅就得以年起步。 祥子他们就是学了快两年,这才做出残次的唐刀。 而等唐刀做成后,想要大规模制作唐刀,就得再培养师傅,这些师傅拿到一定的数量后,才能大规模的制作唐刀。 即使如此,想要做出一把合格的唐刀也不容易,一年里最多能做出几十把好的唐刀,大楚军队是以百万计的,想要所有将士都配上唐刀根本不可能。 顾锦里只能先紧着她家秦小哥。 铛铛铛! 打铁院子里,叮当声不绝于耳,是不是还有热铁放进水里的滋啦声,以及风箱的呼呼声,还有开刃的歘歘声。 顾锦里虽然不用打铁,却是要待在屋子里,盯着六安他们锻造的,生怕他们一个做错,又会失败。 临近酉时的时候,秦老拿出新做过的刀子,递给她:“小鱼丫头,你来看看,这把刀子如何?可算是真正的唐刀?” 顾锦里接过一看,敲打着刀身,听见,铛铛中带着嗡鸣声,心下一喜,道:“瞧着很像了,咱们去隔壁屋子劈铁甲看看。” 真正的唐刀是能连铁甲带着人骨头一刀削断,且刃口没有任何破碎、卷口,刀身没有弯曲的。 秦老听罢,是高兴得不行:“看来要成了啊,赶紧的,去劈去劈。” 是比顾锦里还要着急。 顾锦里笑了,带着秦老、二庆一块去了隔壁的屋子,屋内的一根柱子上,绑着一个人形铁甲,这身铁甲是用大楚最坚硬的铁片串连而成,里面塞满了跟皮肉厚度差不多的熟面块,面块里还有坚硬的羊骨头,最大化的做到一个真人的模样。 顾锦里举起长刀,是一刀挥舞,砍向铁甲,喀嚓一声,铁甲的肩头被歇着砍断,里面的面粉块羊骨头也被削断,切口很是整齐。 秦老看得眼睛都亮了,快成了,果然快成了啊。 顾锦里看了一眼切口后,是立刻去看长刀,发现刀口虽然没有崩,但刃口却又微微卷起:“不行,前刃口没有做好,卷口子了,前刃口的捶打数要增加,出炉跟如水的时间要再改。” 想要做成唐刀,就要抓住这些细节,要不然你休想做成。 秦老听罢,叹道:“又不成。” 不过他老人家是个很有恒心的人,且这把刀子已经比之前做的要好,刀身没有弯曲了,就是卷刃口了。 “是二百一十号的刀,祥子做的,我会去问他,问清楚了再改。”秦老拿过那把长刀,看看天色,对顾锦里道:“时辰不早了,小鱼丫头先回吧,不然你娘又要念叨你了。” “诶,我们先回了,秦爷爷你别太着急,要是不行……那这个生日就不送了。”顾锦里赶着做唐刀,是想送给秦三郎做生辰礼的,可唐刀工艺太过复杂,即使顾锦里是军医出身,在前世的时候学过制作唐刀的工艺,可现在做唐刀的不是她,而是秦老他们,这就不能急。 她不仅要做唐刀,还要把唐刀的工艺,会做唐刀的师傅们送给秦三郎。 所以不能急,得把所有工艺都掌握了,才能送给秦三郎。 秦老是戎马一生的人,知道一把好刀对将士的重要,因此他是心急的,不过听了顾锦里的话后,也知道急不来,点头道:“成,秦爷爷不着急,你们先回家吧。” 第1103章 被劫了 “好。”顾锦里应了一声,带着二庆离开,回了庄子中间的大宅里。 小吉已经烧好水,见顾锦里回来了,赶忙把热水兑到温热,试过水温后,对顾锦里道:“小东家赶紧过来洗洗,洗完了咱们得赶回家去。” “嗯。”顾锦里应着,去隔壁屋子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带着小吉她们回家去。 路过庆福镇的时候,听到一个八卦,说是窦少东家被人给打劫了。 “窦少东家知道不?就是花一百两银子买了一筐野果的那个散财童子。诶哟哟,听说他在回县城的路上,被一伙混子给抢了,还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那玉郎君的俏模样都给打没了,可把二玉那丫头给心疼坏了,听到消息后就直哭。” 二玉是镇上人家的姑娘,见过窦少东家后,就对窦少东家喜欢得不行,一心一意要嫁给他做妾,可窦少东家对她根本没意思,还说她丑、胖、龅牙。 二玉的爹娘是气得不行,每次听说窦少东家来镇上都要把二玉给锁起来,不让她跑去找窦少东家,还大骂窦少东家,说他长得太妖,祸害了自家姑娘,让她家二玉以后还怎么嫁人? 窦少东家也明白二玉说了要嫁给自己做妾的话后,会坏了名声,以后想嫁个好人家有点难……嗯,其实就二玉那模样,名声没坏也挺难嫁个好人家的。 不过窦少东家有钱啊,他一天不洒钱就不舒坦,是让下人给二玉家送了三百两银票,说是给二玉的嫁妆,让她能嫁个好人家。 这事儿一出,二玉全家都疯了啊,也不骂他了,是一个劲的说他好话,巴巴的求着他带走二玉,说是不做妾,就做个丫鬟。 毕竟是三百两银子呢,够一户农人一辈子的吃穿了。 窦少东家很郁闷,他给银子是想让二玉别再缠着自己的,可适得其反,如今不但是二玉更喜欢他了,二玉全家都死爱他了。 听说他被打后,二玉全家是哭唧唧的赶往县城,要击鼓鸣冤,帮他报官,幸亏窦少东家发现得快,给拦住了。 顾锦里听说窦少东家被打劫了,是笑了起来,笑得很甜啊,这肯定是秦小哥做的,秦小哥说过要帮她报仇的……敢说对她一见钟情,这他娘的在古代可是算得上轻薄了,不狠狠教训窦少东家一顿,他还以为她跟秦小哥是吃素的呢。 “窦少东家被抢了,那是不是说咱们田福县来匪徒了?听说湖康县前段时间就闹匪患呢,会不会是湖康县的山匪逃到咱们田福县来了?诶哟哟,要真是这样,咱们该咋办啊?”镇上的蔡婆子很是担心,抱着自家小孙子,问着好姐妹许二婆。 许二婆道:“怎么可能,秦百户多厉害的人啊,能让湖康县的山匪逃了?那山匪早就抓住送到府城去了。窦散财会被打劫,都是他太不把钱当回事,一天天的送银子,不打劫他打劫谁啊?要不是怕连坐,老婆子都要拿个菜刀去打劫他,太有钱了!” 窦散财是镇上妇人给窦少东家起的另一个绰号,你还别说,听合适他的。 蔡婆子很是赞同许二婆的话,道:“窦散财确实很欠抢,但咱们是良民,总不能去抢他啊……诶,你说要不咱们学学二玉,也哭着喊着去给窦散财做妾,没准也能白白拿到窦散财的三百两银子?” 两个老阿婆说着说着,竟然说到了怎么骗窦少东家的银子。 小吉是听到津津有味,对顾锦里道:“小东家,蔡婆子可真聪明,这样的主意都让她想到了,蔡家怕不是要发啊。” 顾锦里:“发你个头,这种馊主意只会害了她们两家,真以为姓窦的那么蠢吗?” 小吉:“可窦少东家真的不聪明啊,模样长得挺好,做生意的时候看着也精明,可对上这些阿婆,他就很笨的。” 顾锦里:“……” 看来窦少东家用百两银票买了一筐野果子的事儿,给大家伙烙上了他是个蠢货的印象,可姓窦的那么会做生意,他不可能是个蠢货,喜欢洒钱,估摸着是因为烂好心。 “二庆,走吧。”顾锦里已经知道秦小哥为她报仇的事儿,因此没有再多待,让二庆驾着骡车回家。 …… 窦少东家确实不蠢,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但他很是高兴,知道这是秦三郎让人在教训他。 而他高兴的原因很是简单,只因打他的那伙人给了他一句话:“莫要多管闲事,不管别人家遇到任何难事,别人都能自己解决,用不上你,莫要帮倒忙,否则你就等着被塞进灶膛烧吧。” 这句话一般人听了是没什么,可窦少东家却听出来,这句话是秦小侯爷特地让人给他说的。 话里的意思是目前不需要他帮忙,他要是在这个时候帮忙是在帮倒忙。 而等着被塞进灶膛里烧死吧,这话是重点。 窦少东家的名字叫窦柯,秦小侯爷他们这些玩伴喜欢喊他窦壳,窦壳就是用来烧的,小时候他们时常会说,要把他这个窦壳扔进灶膛里烧掉的话。 窦少东家很是高兴,高兴得快哭了,秦小侯爷没有死,还让他找到了! “一万两赔得有点少啊,该赔偿个五万两的,以后要是有机会,再下跪道歉好了。”窦少东家嘀咕着,别以为他是在说疯话,他可是认真的。 窦少东家对秦小侯爷一直是很敬重的,除了秦小侯爷曾经帮我自己,间接的救了他的命,让他继母不能害死他之外,还因为阶级。 秦小侯爷家是世袭罔替的勋贵,而他家只是皇商,虽然有钱,在京城却是被人瞧不起的存在。 窦少东家长在这样的环境里,从小就知道看见这种贵人要行礼避让,不可冒犯的道理,因此他虽然跟秦小侯爷成为朋友,可他骨子里还是觉得秦小侯爷高自己很多等,对于秦小侯爷,跟秦小侯爷未来的正妻,他必须敬重。 “少东家,您出去见见刘家人吧,刘二玉说要跳井。”窦芝很是无奈,刘二玉对少东家太痴情,她真的摆不平。 自己惹下的风流债,自己去解决吧。 第1104章 撮合 窦芝会在心里这么说,是因为窦少东家去撩过刘二玉。 刘二玉长得丑、胖、还龅牙,可她是个很大胆的人,听说镇上来了个傻子,老是给人发钱后,很是好奇,就跑去看热闹,见窦少东家英俊贵气,很是喜欢,就朝他喊了几句话。 窦少东家作死啊,看见这胖丫头夸自己好看,是个喜欢给穷人银子的好人,高兴啊,立刻摆了个帅气的姿势,遥指着刘二玉道:“姑娘不但人美,心也美,我喜欢。” 瞧瞧,这说得是人话吗?对着一个不韵世事的小镇姑娘,说出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可不是把刘二玉给害惨了? 自那以后,刘二玉就对窦少东家爱得不可自拔,觉得窦少东家是喜欢自己的,发了疯要嫁给窦少东家做妾。 刘二玉还算清醒,知道自己出身不咋地,长得也确实不好看,是不可能做窦少东家的正妻,就求个妾位。 而更作死的是,窦少东家还以为刘二玉是闹着玩的,还找死的回应她:“好啊,等本少东家离开的时候就接你回家去。” 刘二玉都激动得晕了,欢欢喜喜的等着窦少东家来接她去做妾。 可窦少东家说完就忘了,根本不把这当回事,是再次来镇上的时候,又被刘二玉堵住了,这才想起这茬。 他跟刘二玉解释说:“我那说的就是玩笑话,你还当真了?不要玩了,赶紧回家去吧,本少东家还有大事要办呢。” 说完就走了,刘二玉想追,还被下人们拦住,可把刘二玉给哭惨了,这事儿镇上很多人都看见了,因此传出闲话来,嘲笑刘二玉。 刘家人丢不起这个人,就把刘二玉给锁在家里,不让她出来再找窦少东家。 窦少东家也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刘二玉,就给刘家送了三百两银子,结果这三百两银子是把整个刘家人的心都买去了,一家子死活觉得窦少东家对他们家二玉是有点意思的,要把刘二玉送给他做丫鬟。 窦少东家这才开始头疼,尤其是这次听说他被打后,刘二玉全家去县城击鼓要给他鸣冤的事儿,让他明白,自己似乎是玩过火了。 “窦芝,你现在办事不太行了啊,怎么连一户镇上百姓都摆平不了?”窦少东家有些嫌弃的道。 窦芝:“少东家,不是奴婢无能,实在是刘家人太敢做,您赶紧出去见见他们吧,不然弄出人命,这闲话可是要被传到京城去的。” 她无能?明明是他在找死。 他想要女人的话,她会给他安排,以前也是安排过的,处理得也很干净,可那些都是银货两讫的,这回少东家非要作死,去撩一个单纯的小镇姑娘,撩出事来了吧。 窦少东家无奈,只能起身,打开房门道:“刘家人在哪?” 窦芝:“在徐家客栈。” 徐家客栈是县城里极好的客栈,窦少东家有钱,虽然不会收留刘家人来自家别院里居住,但给他们住的客栈都是一等一的好。 “走,去徐家客栈。”窦少东家说着,又冲着院子喊了一嗓子:“你们去把徐高低喊来!” “是!”守护在院子暗处的影子卫说道,很快去找了徐高低。 徐高低是个绰号,因着天生高低脚而得名,今年三十了,还没娶亲,但徐高低模样长得不错,窦芝是一听就猜到了窦少东家的意思:“您是想撮合徐高低跟刘二玉?” 窦少东家点头:“嗯,徐高低天生残疾,家里又穷,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娶到媳妇,是不在乎长相的。刘二玉是个看脸的,虽然徐高低腿脚不行,可他脸可以啊,很周正,撮合撮合他们,再给点银子,他们就能很好的过日子。” 说完指着前方道:“走吧。” 窦芝点头,跟窦少东家赶去徐家客栈。 …… 徐家客栈里,刘二玉趴在井口边,哭得很是伤心,刘家人是站在一边,朝她喊话,劝她:“二玉啊,你不要做傻事,窦少东家一定会听你的,亲自去告官,把抢了他的恶人给抓去坐牢的。” 没错,刘二玉不是因为想要嫁给窦少东家而跳井,是替窦少东家委屈,想用跳井的事儿来威逼他去报官的。 唐老嬷嬷很是郁闷,对此是哭笑不得,要是刘二玉是以死相逼少爷娶她,那她一定会立马出手,很快就收拾了刘二玉。可刘二玉不是,她单纯是替少爷委屈,且担心那些恶人还会来抢少爷第二次,这才用跳井威逼少爷去报官,抓住恶人,保少爷以后太平。 “老嬷嬷,您赶紧劝劝二玉啊,不然二玉真会跳下去的。”刘老娘是急得去拽唐老嬷嬷,让唐老嬷嬷发句话。 唐老嬷嬷是岿然不动,声音平缓有序的道:“不会,你家姑娘是个耐打的,她不会真的跳井。” 刘老娘听得一噎,确实,她家二玉是很耐打,不仅耐打,在别人嘲笑她丑、胖、龅牙的时候,她还能理直气壮的骂回去,说你家是没有余粮的,靠着野菜过活,身上除了皮就是骨头,你说我胖,是嫉妒我家有钱能吃肉! 可是…… “二玉她哭得挺惨的,您老……”刘老娘还是想让唐老嬷嬷去劝劝,可话没说话,刘二玉就冲她吼道:“娘,您老别为难唐老嬷嬷,是女儿要跳井的!” “诶,你个死丫头,你不让我们为难唐老嬷嬷,你干啥为难我们?一大家子陪着你丢人现眼就算了,还得时时担心你手滑攀不住井沿,真的掉进井里去淹死!我们容易吗?”刘老娘气得撸袖子,骂着刘二玉:“你别作啊,赶紧过来。” 刘老大用袖子扇着风,也劝着刘二玉:“二玉啊,要不你先歇会儿,咱们等天黑了再继续?如今可是五月天,热死个人了,要是把我们弄中暑了,家里还得搭上一笔医药钱,多不值当,你说是不是?” 刘二玉一愣,想着,确实不值当,可她要是就这么放弃了,窦少东家一定不会当回事,以后再被恶人打劫咋办? “不,我要等窦少东家,窦少东家要是不来,我就跳下去!”刘二玉吼得是理直气壮。 窦少东家是听得脑壳生疼,站在院子门口,遥指着她道:“跳,你要是不跳就是孙子!” 第1105章 谢谢你诅咒我 徐家客栈的掌柜听了忙道:“窦少东家可使不得啊,要是她真的跳了,我们客栈还怎么做生意?” 娘的,他们客栈真是倒霉,以为接了一桩大买卖,谁知竟是接了一桩大麻烦,屋子都没住热乎呢就闹着跳井,大热天的,成心整他这个掌柜是不是? 窦少东家很是无所谓的道:“没事儿,她要是跳了,我们立马就救人,死不了的。” 徐家客栈掌柜:“……您还是过去劝劝吧。” 别说这些吓人的话,要是救不及时,死掉了怎么办?! 刘二玉看见窦少东家,很是高兴,眼睛都放光了,朝着他挥手道:“窦少东家,你来了,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这么好心,一点不会看着我去死。” 窦少东家:“你是觉得我好心,所以就以死相逼吗?刘二玉你就这点出息?!” 刘二玉忙道:“不是逼你娶我,是逼你去报官抓住那些抢劫你的恶人。” “这不照样是以死相逼?”窦少东家气道:“刘二玉,我郑重的警告你,被不被打劫这是我的事儿,我钱多啊,我乐意被他们劫啊,管你屁事?你闹什么闹?赶紧给老子滚过来!” 要是刘二玉这么容易就会滚过来,她就不会缠着窦少东家缠到全镇皆知,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窦少东家,紧接着回吼道:“你个蠢货!你就是因为老是洒钱才会被人打劫的,你还不吃教训,以为你钱多就成了?越是钱多越危险啊,你要是不把那些抢劫你的恶人抓起来,下次一定会被得更多,再下下次,你就会引来强匪,被强匪抢走全部家产,再被五马分尸!” 窦少东家:“……” 我谢谢你诅咒我啊。 窦芝颇为认同的点头:“嗯,二玉说得挺在理。” “闭嘴,你到底是那边的?”窦少东家气得瞪了窦芝一眼,指着刘二玉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你白担心了,我家有钱啊,是养着影子卫的。” “影子卫是个啥东西?”刘老娘很是好奇的问道:“影子还能干活不成?” 窦少东家想撞墙! 唐老嬷嬷道:“影子卫就是埋伏在暗处,武功高强的护院,他们会保护少爷,不让少爷出意外。” 刘老娘听了不屑的道:“那窦少东家养的影子卫也太没用,这回他可是被打惨了,也没见影子卫救他啊。” 诶,这话说得话,刘二玉是猛点头,道:“我娘说得对!” 唐老嬷嬷噎住了,看看窦少东家的脸,确实被打得差点认不出来:“这是影子卫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少爷短暂的没人保护,这才着了道。” 刘老娘:“啥计不啥计的,就是影子卫没用呗。” 唐老嬷嬷不说话了。 窦芝也不说话,太丢脸了。 窦少东家是被噎得足足有半刻钟都没说出话来,最后他只能亲自走过去,一把拽住刘二玉,道:“给老子过来,你还闹上瘾了是不是?告诉你,这次是意外,且本少爷会自己报仇,不用你瞎担心。” 说着想要把拽离井口,可刘二玉长得壮实,力气又大,双手攀着井沿,死不松手:“少东家想怎么报仇?你真能报仇吗?不会连人都找不到吧?” 很是怀疑窦家影子卫的实力,实在是影子卫管用的话,窦少东家也不会被抢了。 窦少东家郁闷了,气得想杀人,他没办法,只能吼道:“我家的影子卫已经找到那些恶人,正在教训他们了。” 又压低声音,对刘二玉道:“他们可能会被我家影子卫打死,所以这事儿不能嚷嚷,知不知道?” 打,打死! 刘二玉惊了,惊恐的看着窦少东家,眼里明晃晃写着:原来你这么狠毒的样子。 她只是想把那些恶人抓去坐牢而已。 窦少东家看着她这副模样,冷笑道:“怎么,怕了?你真以为本少爷横行大楚会没点本事?你想太多了,有些事儿,本少爷只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罢了,但该报的仇还是会报的。” 可这回他还真不能报仇,因为是秦小侯爷的人打的他,他只能生受着,不能被外人知道,也不能让外人察觉出端倪,因此只能找这样借口。 其实也不算是借口,要是打他的人不是秦小侯爷,而是真的劫匪,他确实会派影子卫给击杀了,不会报官。 像他这样身份的人,要是什么事情都报官,会很麻烦,窦家、继母娘家那些人会趁机找事,不如私下里解决的好。 “有点怕……可窦少东家是好人,他们活该,只要窦少东家以后平安就成了。”刘二玉说道。 窦少东家听得一愣,看着刘二玉……娘的,有点感动啊,就是长得不好看,他也不想把一个良籍姑娘变成奴籍,要不然他真会把刘二玉带在身边。 “人带来了没有?”窦少东家确定刘二玉不会跳井后,也不拽她了,回头冲着院门口喊道。 “带来了。”连个影子卫突然架着徐高低出现。 徐高低是见过窦少东家的,窦少东家曾经给过徐高低的老娘一锭银子,买了她编的箩筐。 “窦少东家,您找小的?”徐高低问道。 窦少东家点头,道:“你过来。” “诶。”徐高低是一双脚一颠一颠地走过来,每走一步都像是有一脚踩在坑里似的,半边身子往下沉去,再另一只正常的脚往前迈步的时候,沉下去的那边身子又被带了起来。 总之,是个人都知道他是高低脚。 窦少东家指着徐高低道:“他叫徐禄,跟县城徐家是同族,家里有个老娘,老娘脾气还行,不是那等会磋磨人的老虔婆。他三十了,还没娶亲,原因是家里穷,没有兄弟帮衬,腿脚还有毛病,不过他长得不错,适合你,你要是乐意,本少爷就给你们做个媒,再给你们在县城买个院子,给个二百两银子,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又对徐高低道:“你说了只要能娶媳妇,传宗接代就成了的,不在乎长相,如今本少爷给你找了个媳妇,你可乐意?” 言罢,又把刘二玉家的情况给徐高低说了一遍。 第1106章 不会出卖 徐高低突然听到窦少东家要给自己做媒,是吓懵了,不过他仔细的听着窦少东家的话,对刘二玉家很是满意,看了刘二玉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能成,挺好。” 刘二玉就是长得不太好看,可家世却比他家好多了,不但在镇上有房子,在镇外还有田地,家里父母双全,有哥有姐的,是个有福气的人。不像是他,被人骂是孤寡命,家里没有兄弟不说,还残疾,租着一个破屋子,跟老娘做些杂活过日子。 窦少东家听罢,很高兴,又问刘二玉:“徐禄愿意娶你,你怎么想的,愿不愿意?你可看好了,他长得挺俊的,为人也勤快善良,要是错过她,你可能……”不太好嫁啊。 刘二玉就是个颜控,看见徐高低长得俊俏,早就红了脸,想着自己的模样,还有已经坏掉的名声,哪里会不乐意,是低头娇羞的道:“人,人家愿意。” 人家? 窦少东家听着她拿腔拿调的话,是吓得起了一哆嗦,刘二玉你变了,你应该是个悍妇才对啊。 “成,既然你们都乐意,那明天我就给你们找媒人,你们两家把亲事给定了。”窦少东家说完,又看向徐高低,警告道:“本少爷是男人,知道男人有钱就变坏,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别想着有了银子就去找好看的女人,本少爷会时不时的派人回来看看,要是你敢对不起刘二玉,你家的宅子、银子是怎么来的,我就能让它们怎么没了。孩子也会带走,让你断了香火,没法给你死去的爹交代。” 徐高低急忙摆着手道:“不会不会,窦少东家放心好了,这辈子能娶上媳妇,小的已经很满足了,就算有银子也会留给儿子,不会拿去乱贴女人。” 徐高低二十出头的时候,也喜欢过好看的女人,可那女人不是个好的,是把他家银子都骗光了,他爹因此气死了。他吃了教训,哪里还敢去找漂亮女人。 窦少东家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又对窦芝道:“拿银子,把一百两给徐高低,一百两给刘二玉,等刘二玉过门的时候,那一百两银子就随着她的嫁妆一块去徐家。” “给他们买个院子,不用太好,但屋子要多点,以后要养孩子的。” 刘二玉瞧着是个好生养的,徐高低又想要孩子,等成亲不得玩命了生?所以还是给他们买个屋子多年的院子,不然以后住不开。 至于找媒人的事儿,交给了唐老嬷嬷。 “是。”窦芝应着,拿出两张百两银票,分别给了徐高低跟刘二玉。 刘二玉很欢喜,收下银票后给了自家老娘,她则是偷偷瞄着徐高低……年纪虽然大了点,可模样是真俊,要是穿上窦少东家的衣服,也能像个富贵老爷似的。 啪一声,刘老娘是狠狠打了刘二玉的脑袋一下,骂道:“你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赶紧给窦少东谢恩啊。” 你这心变得也太快了吧,半个时辰前还为了窦少东家要死要活的,现在就喜欢上徐高低了? 刘老娘都替窦少东家委屈,觉得自家女儿对不起窦少东家,是个见异思迁的坏女人。 可刘二玉早就明白窦少东家不喜欢她,她也知道自己喜欢窦少东家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所以早就放下了,这回闹着跳井,也是为了窦少东家的安危。 扑通一声,刘二玉给窦少东家跪下了,哭道:“窦少东家,谢谢您,这辈子能遇上您是我刘二玉的福气……因着您,我这辈子的日子算是都能富富贵贵的过了,啥也不说,我给您磕几个。” 是砰砰砰地给窦少东家磕头,让窦少东家有种自己已经升天的感觉。 “可以了,别磕了。”窦少东家又警告道:“刘二玉,你别以为本少爷给了你们那么多银子,你们这辈子就能富富贵贵的过下去了,还是得好好干活挣钱,把银子给把牢点,不然用不了几年,你们就得成为穷光蛋,连养孩子的钱都没有。” 几百两银子在乡下确实能富贵的过一辈子,可要是你花钱大手大脚的,不懂得把银子,那很快就会穷的。 刘二玉道:“窦少东家放心吧,我刘二玉是谁?肯定不会干那光吃银子不干活的事儿。” 徐高低也艰难的跪下来,给窦少东家道谢:“小的也会努力干活,少花银子,不会让家里再变穷了。” 窦少东家道:“记住你们现在的话。这人的运气,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要是你们不珍惜,那你们就算穷死,等着银子救命,我也不会再给你们一文钱。” 窦少东家说完,自己就先走了。 刘老娘带着全家人去追啊,哭着道:“窦少东家,慢走啊,您可是我们老刘家的大恩人啊。” 是把二玉一辈子的事儿都给解决了。 窦芝、唐老嬷嬷都是办事利落的人,很快就把刘二玉跟徐高低的亲事定了下来,宅子也买好了,是上下房的结构,加上柴房厨房,足足有十六间屋子,够他们住的了。 而刘二玉定亲,要嫁到县城去的事儿,也传到庆福镇,是轰动了整个庆福镇。 “天老爷啊,刘二玉真嫁出去了,还是嫁到县城,到底是哪个瞎了眼的娶了她?” 镇上的妇人们全都聚在一起说着八卦,刘二玉家的破门是被妇人们给堵得水泄不通,一个个全都跑去看热闹。 刘老娘是扬眉吐气了,叉着水桶腰,站在门口吹嘘徐高低,把徐高低夸得天上有地上没的,那叫一个潘安再世,星斗下凡。 欧阳先生的小厮也去听了,回去告诉欧阳先生后,他老人家夸道:“刘二玉她娘倒是个能说会道的,要是个男的,可以去说书。” 小厮暗道:这整个庆福镇就没有不会说话的妇人,一个个不但八卦,还能吹得很,是在路上捡到一枚铜钱都能吹成捡到一箱金子。 …… 顾锦里也听说刘二玉的事儿,二庆还查到:“是窦少东家做的媒,是把刘二玉一辈子都给管了。” 顾锦里点头,对窦少东家更加放心,这样一个会找理由给穷苦人家送银子、会因为自己闯祸害了姑娘名声而管姑娘一辈子吃穿的人,不会是什么坏人,即使将来遇到被逼问的事儿,也不会出卖秦小哥。 第1107章 回来了 只要确定窦少东家不会出卖秦小哥,她就放心了。 且她自己也想要窦少东家这个盟友,秦小哥需要钱,虽然他们有赚钱的法子,可必须有一个有能力、有人脉、能网罗整个大楚商事的人物来帮他们把生意做大。 这个人就是窦少东家。 他不仅有窦家做基石,本身还是个会做生意的,跟他合作,他们就能赚到源源不断的银子。 两人正在说话间,突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欢呼声,虽然听不清,却知道外面很热闹。 顾锦里心下一喜,道:“你出去看看,是不是秦小哥回来了?” 今天已经十八,明天就是他们的定亲礼,秦小哥也该回来了。 又看着自己手里的衣袍道:“完了,还有个衣摆没收呢。” 大楚的定亲礼是男方给女方送金银首饰等礼物,而女方也要给男方送些身上穿的衣物。 二庆见状笑了,小东家不用担心的,只要是小东家做的,就算缝一块破布主子都会喜欢。 但二庆很识趣的没说什么,躬身道:“诶,奴婢出去看看。” 可她刚刚出院子就碰见冲回来的小吉:“二庆,小东家,秦家三郎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很有气势的媒人,听说那媒人是给官家老爷、世家豪族做媒的,是从来不给没有白身或者农人做媒的。小东家这回可是长脸了,村里很多人都跑来看热闹呢。” “还带回来一个小将军,是府城郭将军的儿子,可把何村长给吓坏了,如今正巴结着小将军呢。三爷爷三奶奶、东家跟东家夫人已经去迎接小将军了,全村都沸腾了,可热闹极了。” 小吉是边说边往屋子里的屋子里跑,气喘吁吁的说着,问顾锦里:“小东家要去见见小将军不?” 刚说完就被二庆给啪一声,打了。 二庆道:“明天就是小东家的定亲礼,小东家是不能出屋子的,得等媒人把秦家的定亲礼送后,办完了定亲礼才能出屋子。这是规矩,你想要小东家坏了规矩不成?” 小吉捂着被打疼的脑袋道:“小东家对不起,奴婢没有见过将军,一时给高兴忘了。” 顾锦里也很高兴,但她高兴的不是郭锵来了,而是高兴秦三郎回来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要赶着做衣服,没喊你们不要进来。” 小吉一愣:“小东家,你竟然一点也不兴奋?” 顾锦里抬头看她:“为啥要兴奋?” 呃,小吉噎住了。 二庆拽着她道:“赶紧走吧,不是想去看热闹吗?再晚热闹就散场了。” 是拽着她离开。 小吉这个笨蛋,主子回来了,自然是会来见小东家的,她们在这里只会碍事儿。 二庆说得没错,顾锦里不兴奋是因为知道秦三郎会跑来看她,因此在等着。 秦三郎没有让她等多久,是半个时辰后就来了。 外面热闹着,顾锦绣跟着崔氏去准备晚饭招待客人,这院子里就他们两个。 顾锦里一打开窗户,秦三郎就跳了进来,抱住了她:“小鱼,我回来了,想我没有?” 顾锦里笑了,抬头看着他道:“想了。” 秦三郎听到这话,看着她明媚的笑容,越发欢喜,连夜赶路的疲惫都没了,凝视着她道:“我也想你了……小鱼,我们要定亲了,开心吗?” 顾锦里摇头,把秦三郎看得心下一沉,很是在意的道:“小鱼不开心吗?” 顾锦里笑道:“逗你玩的,很开心。” 虽然早就拿到聘书,成了未婚夫妻,可到了定亲礼的时候,她还是很开心,这种喜悦,怎么说呢,是一种看见自己喜欢的人高兴,自己就会跟着欢喜的感觉。 秦三郎听到想听的答案,很是高兴,跟顾锦里说起宗媒人和郭锵的事儿:“有他们到场,你也能不那么委屈。” 要是他家里没有发生变故,她应该得到一个更加盛大的定亲礼,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最贵重的宾客只有郭锵。 顾锦里一愣,笑道:“我没委屈啊。只要定亲的人是你,我就不委屈。” 她在意的从来只是他这个人,而不是其他的东西。 秦三郎听罢,心里涌起一股胀热敢,鼻子酸酸的,把她紧紧抱住,闭上眼睛,与她依偎着……他喜欢抱着她的感觉,很柔软,很温暖,让他很满足。 顾锦里无声的笑了,任由他抱着,一刻钟后,用手戳戳他的脊背,把他戳得一缩后,提醒道:“宗媒人跟小郭将军还要你去招待,可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秦三郎抬头,对她道:“我知道,等会儿就走。” 他是想她了,趁着何村长跟三爷爷他们围着郭锵的时候,偷偷来看她的,看完就满足了,不会逗留太久。 宗媒人是个很讲究规矩的人,这一路上她都在点他,让他定亲礼之前,不能做出什么僭越的事来,不然会很不好。 所以他看完她就得赶紧走,不能多留。 说这话,他看见搁在一旁的袍子,高兴的问道:“是你给我做的定亲回礼?” 顾锦里点头:“嗯,可是我亲手给你做的,从裁剪到缝制,到刺绣,全都没有让人帮忙。” 上次秦小哥收了她的虎头荷包,很是高兴,因此对这件衣袍,她更加重视,没有假手于人。 秦三郎牵着她的手,走了过来,拿起袍子,看了看,笑道:“嗯,我很喜欢,我家小鱼越发能干了。” 以前三奶奶总说她不会走女红,如今倒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可他又拽起顾锦里的手,仔细的检查起来,看见两个针眼后,皱眉道:“就做这一回,下次别做了,我有衣服穿。” 顾锦里有点脸红,辩解道:“我是不常做这些,所以被扎了两针,等以后做熟了就不会了。” 不过…… 她端详着他的脸,道:“我喜欢看你担心我的样子。” 秦三郎一愣,眼里泛起亮光,可见是喜欢听她说这些话的,却又道:“还是不要这样,我要是心疼你,定是你受伤或是受累、受委屈了,我只想让小鱼开开心心的。” 顾锦里听罢,感动了一把,她家秦小哥就是这么好,必须奖励! 她揪着秦三郎的衣襟,踮起脚尖,正要亲他的时候,二庆来了。 二庆知道主子在屋里,是不想来找骂的,可不能不来啊:“小东家,东家夫人说了,让你去给宗媒人见个礼。” 第1108章 暗中收拾 秦三郎看见顾锦里揪着自己的衣领,把他往下来,而她自己往上凑近的模样,知道她是要亲自己,是眼睛都亮了,正在欢喜的等着,结果突然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一沉,不干了,飞快低头,主动亲上顾锦里。 “唔……”顾锦里猝不及防,又觉得有些好笑,急忙推推他,催促道:“赶紧走吧,不然宗媒人她们就要来了。” 大楚的规矩,在定亲前一天,姑娘家就要待在屋里等着,等到定亲礼完成后才能出屋子。 宗媒人是有名的媒人,给官家望族做媒的,定是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她应该不用铺着毯子出去给宗媒人见礼,而是宗媒人很快就会来。 顾锦里猜的没错,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她就听到一阵说话声,有崔氏、三奶奶、陈氏的声音,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想来就是宗媒人。 秦三郎也听见了,不得不松开她,有些不舍得的道:“我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顾锦里推着他道:“走吧走吧,晚上不来也成,你赶路回来辛苦,还要准备明天定亲礼的事儿,抓紧时间多睡觉才是正经。” “我不累,身体很好,每天睡上两个时辰就足够了。”秦三郎说完这句,不敢再待,急忙翻窗子走了。 顾锦里是整理衣服头发后,打开屋门,站在门口右侧等着。 不多时就听见陈氏高亢的声音:“宗夫人,就是这座院子,小鱼跟绣姐儿就住在这里,她如今正在给三郎缝制衣服呢。” 又嘲笑道:“可她手艺不行,绣的东西都奇奇怪怪的,绣头老虎像是在绣猪头,胖乎乎的,一点山大王的威风都没有。” 宗媒人五十来岁,可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身上穿着干净得体的衣服,头上挽着简单的发髻,只簪着一只玉簪子,带着一双翡翠耳环,整个人看着宛如玉石般通透干净,贵气中还透着点朴实。 对于陈氏聒噪的话,她只是轻轻点头,说一句:“顾二姑娘跟秦家三郎做衣服,很是尽心力了。” 一句话,把陈氏给怼得愣住了。 诶,她听到这话不是该说小鱼丫头几句吗?咋还夸起来了? 三奶奶瞪着陈氏,要不是有宗媒人在,她真相一扫把把陈氏给轰走! 不多时,宗媒人就由小丫鬟扶着,跨进院子,一抬头就看见站在房门右侧,低眉顺眼,双手交叠在身前的顾锦里。 宗媒人见状,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郭夫人说得没错,这个顾二姑娘是个极懂规矩的人物,虽然是主人,可她是小辈,因此迎客的时候站在右侧,把左侧让给客人走。 左为尊。 顾锦里听到脚步声,知道宗媒人来到房门台阶前了,裂开福身行礼:“晚辈见过宗夫人,给宗夫人请安了。” 宗媒人的儿子一家曾今被郭将军所救,因此此次前来是报恩的,虽然是来这穷乡下,可宗媒人却没有摆架子,脚步轻缓有序的上前,扶起顾锦里:“顾二姑娘有礼了。” 顾锦里顺着宗媒人的虚扶站直身子,看着宗媒人笑道:“宗夫人一路劳顿,辛苦了,乡下地方不及城里,还望您不要嫌弃,辛苦个两日。” 宗媒人见她礼仪不错,说话的声音也是轻缓有序,没有丝毫见到她这等人物的哆嗦,也没有乡下农人的大嗓门,很是喜欢,再一看她的脸,是愣住了……没想到在这样的乡下,竟然能见到两个模样堪比京城双珠的人物。 不,要是顾家姐妹再打扮打扮,估摸着模样还胜京城双珠一筹。 宗媒人看着顾锦里的模样,心里对她更加喜欢,像这样模样的农家姑娘,几乎都是想要攀高门的,仗着自己长得漂亮,是用尽手段的往高门里挤去,做妾、做通房丫头都在所不惜。 可顾家姐妹却没有,她们两人的未来夫君都是出生乡下的邻居小子,知根知底的,没有要去攀高门的意思。 更让宗媒人诧异的是,顾家姐妹长得这样的模样,却没有在乡里传出什么绝色的名声来,看来这顾家人是相当的聪明,没有让两个女儿背负这样祸害的名声。 可宗媒人不明白的是,顾家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主要是顾锦里太凶悍,她在乡里的名声是女恶霸,大家伙恐惧她的凶悍,很少有人去注意她的模样,就算有一些找死的去注意了,也会被秦三郎给暗中收拾了。 这收拾的次数多了,自然没人再敢盯着她看。 而顾锦绣就像个透明人,几乎不出门,就算出门也是带着帷帽,不会露面,即使大丰村的人见过顾锦绣的都没有几个。 宗媒人因此是对顾家刮目相看,彻底收起来这里是报恩的心态,而是认真的跟顾锦里说着明天定亲礼要做的事儿。 定亲礼是有步骤的,什么时辰起来沐浴更衣,什么时候梳头上妆,什么时候祭拜天地、祖先,什么时候开门迎接男方定亲礼,怎么个迎法,全都有讲究。 而宗媒人也一一跟顾锦里说清楚了,还很贴心的从丫鬟手里拿过一本册子,递给她道:“听说你是识字的,这本册子上写的就是明天定亲礼你要做的事儿,要是有没记住的就看看册子。” 顾锦里双手接过册子,笑道:“多谢宗夫人,晚辈一定会抽空看熟的,保证明天不出错。” 宗媒人闻言,满意的点点头,道:“称呼我宗奶奶吧,我家大孙女比你还大一岁。” 顾锦里从善如流,喊了一声:“宗奶奶。” 宗媒人很高兴,但笑容的幅度依然很规矩,没有太大,又跟顾锦里说了几句话后,就起身离开了。 “小鱼,我们去送送宗媒人,你好好在屋里待着,把给三郎的袍子做好,晚饭会让小吉给你端来的。”崔氏回头交代着顾锦里,又很快跟上宗媒人她们。 等宗媒人她们出了院子后,小吉是肩膀一垮,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天老爷啊,总算是走了,这位宗媒人的规矩可真重,连坐着的时候腰板都挺得笔直,头一直抬着,她那脖子不酸吗?” 顾锦里看向小吉,说一句:“小吉,你越来越像大贵婶了。” “什么!”小吉惊了,脸都吓白了,哆嗦的问道:“真,真的吗?” 顾锦里点头:“嗯,你最近说天老爷的次数变多了,再这么下去,你会成为第二个大贵婶。” 第1109章 脸都笑僵了 “不要。”小吉想到陈氏的做派,是快吓哭了:“要是变成大贵婶子那样,奴婢就不活了。” 二庆冷笑道:“那你就要改啊。实在不行,等小东家跟主子的定亲礼办完后,我带你去山里住个几天,保管你脱胎换骨。” 小吉听罢,脸色更惨了,摆着手道:“我一定能改好的,不牢二庆费心了。” 可二庆不答应:“不成,你要是想继续待在小东家身边伺候,就必须去山里历练,否则你就去制药作坊干活吧,换其他人来。” 小吉急了,赶忙捂住嘴巴道:“我去我去,保证以后再也不多话了。” 其实小吉身为贴身丫鬟,做得挺合格的,她跟着陶嬷嬷学过算账,学过规矩,会拳脚,了解顾锦里的脾气,能给她配合得很好,就是太八卦,喜欢去听八卦、说八卦。 不过这些小毛病是可以改的,只要她不把顾锦里的事情说出,都可以忍受。 二庆点过小吉后就放下了,拿过宗媒人留下的册子,翻看起来:“小东家,奴婢给您看,明天迎定亲礼的时候,奴婢会在旁边提醒您。” “嗯。”顾锦里应着,拿起那件给秦三郎的衣袍,开始收衣摆,把衣摆收好了,这件袍子就做成了。 …… 宗媒人是替秦家来送定亲礼的,因此不能住在顾锦里家,是来顾锦里家把明天迎定亲礼的步骤说完后,就告辞去了秦家。 秦家是热闹非凡,何村长、何家族老、陆根生、陆家族老全都来了,围着小郭将军看稀罕。 何村长更是紧紧拽着小郭将军的手道:“不愧是郭将军的儿子,那老话怎么说来着……对,就是老虎生的儿子也是老虎,瞧瞧咱们小郭将军,可不就是一头小老虎吗?还是头长得俊俏的小老虎。” 程哥儿也跑来秦家看热闹,听到这话是差点笑出声,何村长还是这么喜欢巴结贵人,瞧那手给握的,小郭将军想抽竟然没抽回来。 郭锵没想到大丰村的村民会这么热情,是笑得脸都僵了,可他不能发脾气,这可是三郎哥的村里人,要是他冲他们发脾气,让他们不要围着他看,他不是猴儿,那这些村民会怪罪三郎哥的。 因此他只能赔笑着。 顾德旺觉得郭锵有点惨,是一边吃着零嘴,一边把自己的手伸给何村长:“您老抱我的手吧,让小郭将军的手歇歇,都给您老抱得滴汗了。” 大热天的,抱着一双出汗的手,您老不滑溜吗? “一边去,成天的见到你,谁稀罕抱你的手,你的手有小将军的金贵吗?!”何村长是气得瞪着顾德旺,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顾德旺这是在提醒他呢,是依依不舍的松开郭锵的手,赔着笑脸道:“小郭将军别见怪,老头子是乡下人,没见过啥世面,看见您这样的贵人,忍不住就想抱着。” 郭锵笑得腮帮子都疼了,却还是要笑着道:“……您老严重了,我以前去京城的时候,看见一位伯爷,也是稀罕得直跟着他跑。” “伯,伯爷?小郭将军还见过京城的伯爷,诶哟哟,那可不得了啊,听说伯爷就比侯爷低那么一品,是勋贵呢。”何村长激动了,又开始问郭锵关于京城、关于伯爷的事儿。 郭锵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过是说句客气话,怎么就又惹出这样的话题来? “京城也没什么好的,规矩太重,待着不自在,就是皇族世家、勋贵高官多一些罢了。伯爷也没啥地位,就是个闲散伯爷,没什么好稀罕的。”郭锵想着,我这么说你肯定就不会问了吧? 结果…… 何村长看着郭锵,那眼睛都红了,再次抓住郭锵的手问道:“小郭将军这话说得如此有气势,莫不是家里是侯爵?诶哟哟,不但是个小将军,还是个小侯爷呢,我们大丰村竟然来个小侯爷,可是村上空飘祥云了!” 小郭将军都懵了,赶忙摆着手道:“不是不是,您老误会了,我家就是普通的武将之家,不是侯府,我也不是小侯爷,这样的话可是不能乱说的,冒充勋贵是要被砍头的。” 程哥儿快笑死了,见郭锵实在应付不过来,他跑来对何村长道:“村长,天都黑了,您老赶紧带着村里其他人回去吧,明天再来吃席面。” 又提醒道:“我们村尾是有规矩的,要是坏了规矩,可是会影响明蚜草的收购价钱的。” 最后一句话可谓是一道惊雷,轰隆一声,把很多人都给吓得站起身,道:“对对对,咱们该回了,可不能坏了规矩。” 不多时,立刻就走了大半的人。 何村长也赶忙起身,道:“小郭将军,天不早了,老头子先告辞了,您保重,那些给您带来的鸡鸭猪肉,鸡蛋啥的,记得让三郎给您杀来吃啊,可莫要亏了肚子。” 村民们知道村里来了个小将军,是轰动了,各家各户都挑着礼物来。只是天色不早了,他们也不可能去镇上买四色礼,就去家里鸡笼抓鸡拿蛋的给送来,因此秦家现在是堆了半个厨房鸡鸭鸡蛋,明天的肉菜都能省下不少。 郭锵僵笑道:“诶,您老放心,我会吃的,您回吧。” 赶紧走吧,再不走,我脸都要笑抽筋了。 “诶诶诶,老头子走了,别送别送。”何村长是喊来自家两个孙子跟郭锵告别,见两个孙子跟郭锵说上话后,心满意足的走了。 等他们走后,宗媒人才让自己带来的三个下人去收拾秦家的屋子,把那些礼物都给分好,放到厢房里,再起锅做饭,吃完饭后,再跟秦家人商量着明天送定亲礼的步骤,直到晚上亥时才睡下。 翌日,天色未亮,秦顾罗田几家人就起来了,几家的女人收拾干净后,就去顾锦里家帮忙。 男人们则是先去作坊,忙完早上的活计后,才换上干净的新衣服,赶在吉时之前,去了顾锦里家。 村外的客人们也往顾家赶来,尚秀才一家三口是最早登门的,尚元元可是数着日子等着的,今天天不亮就起来,收拾妥当后就来了顾家,陪着顾锦里。 “小鱼姐姐,你今天真好看。”尚元元看着顾锦里,两眼亮晶晶的道。 第1110章 又傻又蠢 顾锦里笑了,捏捏她的小胖脸,道:“等你定亲的时候,也会很好看。” 尚元元的脸蛋红了,揪了揪小裙子,一会儿后又看着顾锦里,坚定的道:“元元不嫁,只招婿奉养父母,让那些想夺走我家家产的人哭去!” 顾锦里听得一愣,抬手揉揉她的头顶,道:“出嫁也好,招婿也罢,只要元元高兴就成……元元,尚老四已经被抓了,尚家人已经明白你家不是好惹的,不会再有人敢打你家家产的主意,你不用这样子,应该开开心心的活着。” 在何大钱、曾镖那伙人被抓的第二天,尚里长就把尚老四送去县衙,把尚老四做下的恶事全都说了。 郑县令听后,是气得掀了桌子,把尚里长给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以为你们尚家村的日子过得好,不会有什么腌臜事儿,没想到啊,村里没有,却在外头作死!” 是把尚里长给骂了半个时辰才罢休,差点就把他的里长之位给撤了。 不过,因为欧阳先生的那两封信,尚老四的案子没有爆出来,是悄悄办的,尚家村的名声算是保住了。 尚元元听罢,问顾锦里:“小鱼姐,你也不同意我招婿吗?我娘也不同意,她说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好男儿不会甘心做上门女婿,会做上门女婿的都是娶不上媳妇的人。那些人不是家境不好,就是人不好,招这样的女婿进门,是会害了家里的,不如不要。” 顾锦里听得点头:“你娘说得没错,招婿确实很难招到好的,但也有好的,延福村的袁里长就是不错的上门女婿。不过他家跟一般的上门女婿不同,常家也是嫁女儿,但常二瑞却要随着常家姓,继常家香火。” 又道:“你不用烦恼这些,等你说亲还要好几年呢,到时候不想招婿,就学常家,你出嫁,但将来生的第二个儿子随你姓,继你家香火就成了。” 尚元元听得眼睛一亮,笑道:“对啊,也能这样的。” 顾锦里见她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很是高兴,点头道:“没错,确实能这样的。解决事情的办法有很多种,并不是只有招婿这一条路,元元不用发愁的,小孩子家家的,愁什么?” 尚元元是家里的独女,受尽尚家跟姜家的宠爱,本应该无忧无虑才对,可在这个没有儿子就不行的年代,她却不能不想这些事儿,是出了尚秀月的事情后,一直在愁苦家里没有兄弟的事儿。 如今听顾锦里这么一说,开朗了些,桂妞跑过来找她,对她神神秘秘的道:“元元姐,走,我带你去看个新鲜东西。” “嗯?什么新鲜东西?”尚元元很是不解,什么新鲜东西这么好看。 “你看到就知道了。”是拽着尚元元就跑,顾锦里还不能出屋子,只来得及交代她们一句:“不要跑出村尾,要是遇到不认识的男人不要搭理,赶紧回来。” “嗯,我们知道了。”桂妞扬声应着,两人很快就跑没影了,尚元元的两个丫鬟是急忙跟上去,可桂妞带尚元元跑的是几家的小巷子,两个丫鬟只看见她们进了几家相隔的小巷,等进了小巷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两人了。 尚元元的两个丫鬟也没有多担心,村尾是有人把守的,不会有坏人进来,而秦顾罗田几家就在这里,小姐不会有事。 …… 砰砰砰! “秦爷爷,我是桂妞,帮我开开门。”桂妞把尚元元带到了秦家,拍着秦家的后门。 秦老没在,郭锵却在,他是躲在秦家的厨房里,根本不敢出去,一出去就会被一群老头、老婆婆给围着看稀罕。 听见敲门声,又听见外面的孩子说自己是桂妞,知道这是秦顾罗田几家的孩子,以为有事要找秦老,就去开了门。 吱呀一声,后门打开的瞬间,桂妞长大嘴巴,立马指着他道:“元元姐,就是他,他身上穿的就是新鲜东西!” 又很是好奇的问道:“你身上穿的是啥?是银子做的衣服吗?看着闪闪发光的,很贵吧?还有你头上顶着的是个啥,你都这么大了还扎着冲天辫吗?” 郭锵有点懵,这都什么都跟什么啊? 尚元元倒是知道的,对桂妞道:“那不是冲天辫,是头盔上的红缨,将军才能戴的。” 又指着郭锵的身上的甲胄道:“这不是铁片衣服,是软甲,是盔甲的一种,穿在身上比较轻便,上战场的时候能跑得快些,没有铁甲那么重。” 郭锵惊了,看着尚元元道:“没想到你一个乡下胖丫头,懂得这么多。” 尚元元皱眉,抬头看着郭锵道:“我不胖!” 郭锵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般,哈哈大笑,指着她道:“你不胖,你的脸都圆成什么样了,你还说自己不胖。小丫头,做人要诚实知道不?” 尚元元气死了,指着自己的脸道:“我只是脸大,并不胖的,已经比小时候瘦很多了。” 郭锵听得一愣,看看尚元元的脸,再看看她的身子,是一拍手掌,指着她道:“对哦,你不但胖,还脸大!” 尚元元要气炸了,拔起门边的一丛野草直接向着郭锵砸去:“你不但傻,还蠢!” 言罢,是拉着桂妞就跑,生怕郭锵追上来。 那丛野草带着泥土,直接砸在郭锵的脸上,他正张着嘴巴,是吃了一嘴泥,急忙呸呸呸的吐着嘴巴里的泥土,跑去厨房廊下的水缸里,舀水漱口。 等把嘴巴洗干净后,盯着后门,怒道:“胖丫头,你最好躲起来,要是让我再看见你,你就死定了!” 郭锵可是小将军,在府城,连知府大人家的公子都要礼让他三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可尚元元跟桂妞跑回去后,就躲在顾锦里的屋里不出来了,郭锵是根本没有找到人。 顾锦里看着她们气喘吁吁的模样,皱眉问道:“怎么了?你们是得罪谁了,逃命吗?” 桂妞看看顾锦里,再看看尚元元,不说话。 尚元元没有瞒着顾锦里,把事情说了,顾锦里听话笑了,小郭将军可能不知道,元元因着从小就胖,是很介意别人说她胖丫头的,也就是她们这些熟悉的人敢偶尔这么喊她。 还有一个,就是尚元元很介意别人说她脸大,谁敢说,都是要生气一回的,只因尚秀月她们以前喊过她盆子脸。 第1111章 出发去临河府 “元元长得很好看,讨喜,不用在意脸大,等你再长大几岁,脸估摸着就会变小。”顾锦里笑道。 尚元元听罢,这才好受一些,又担心的道:“小鱼姐,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吧?那个就是小郭将军吧,他要是生气,会不会迁怒你跟三郎哥?” 顾锦里道:“不会,小郭将军不是个小气的人。不但不小气,还大大咧咧的,估摸着很快就会忘了这事儿,你不去前院让他看见记起来就成。” 尚元元点头:“好,元元就在这里陪着小鱼姐。” …… 巳时正刻,是秦家给顾家送定亲礼的吉时,宗媒人换了一身隆重的大妆,带着秦家祖孙二人,抬着一盒盒用红绸布盖住的定亲礼,来了顾家。 宗媒人用的是古礼,因此整个定亲礼从没出秦家大门就开始了,等进了顾家大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等到了揭红绸,看定亲礼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不过古礼虽然繁复,但大家都觉得等得值得,只因秦三郎送给顾锦里的定亲礼很是能看,别人的定亲礼只送三件头面跟首饰,可他却送了九件,还送的两种,一种金头面,一种珍珠头面,取的是长久成双的美满之意。 两种十八套定亲礼送出来,在场的人都惊了,没想到三郎这么有钱! 看见这些定亲礼的人,一个个是恨不得把家里的女儿、孙儿拉来给秦三郎做妾。 可想到顾锦里的凶悍样,又忍痛打消这个念头。 陈氏是盯着十八套头面流口水,有钱,太有钱啊,不但送金头面,还送珍珠头面,这么大的珍珠,揪一个下来卖,起码也能卖个几十两银子。 陈氏这么想着,手是立刻发痒,忍不住想去揪头面上的大珍珠。 除了这些应有的定亲礼以外,秦家还把郭夫人送的贺礼也送来了,竟然是一对小巧的玉如意。 玉如意只有两指宽,一掌长,可这样的一对玉如意也是乡下人家买不起的。 何村长是看得都快晕过去了:“玉如意啊,还是真的,这起码得几百两银子吧?这在咱们乡下可是头一份了,连当年邹县丞娶邹夫人的时候都没有送玉如意呢。” 而这对哦玉如意还是郭将军的夫人送的,那可是将军夫人啊。 发了,秦家是要发了啊。 何村长是激动得不行,当真是恨不得跟顾锦里抢人,把秦三郎给抢了去,这样的好后生,怎么就不是他们何家的姑爷呢? 何家人跟陆家人也有这种想法,以前他们还怕秦三郎身上煞气重,家里父母双亡,命不好,有些嫌弃他的,可如今还嫌弃个屁,恨不得他立刻跟顾家退亲,来跟他们结亲。 不管何家人、陆家人多羡慕,秦三郎的心只在顾锦里哪里,是让顾锦里狠狠长了一回脸后,被带去后院花厅,坐在花厅里,等着顾锦里来给他送袍子。 不多时,顾锦里就被二庆扶着,按照宗媒人所说的规矩,一步一步向着秦三郎走来。 她今天没有扎包子头,而是一半的头发放下来了,宛如绸缎的长发随着她的走动而轻动着,身上穿了一件浅红色的长裙,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份明艳,整个人都好看得不得了。 秦三郎坐不住了,不自觉的站起身,目光凝视着她。 顾锦里察觉他灼热的目光,有些顶不住,微微抬头,瞪了他一眼,让秦三郎呼吸一窒……只觉得这一刻为她去死都可以。 顾锦里无奈了,怎么瞪一眼没让他把目光收回去,反而更热烈了呢? 算了,装作看不见吧,先把定亲礼走完。 宗媒人要她不要走得太快,按着节奏来,她是走了半刻钟才来到秦三郎面前,把衣袍递给他:“情坚针,情长线,缝情意衣,请秦家郎君手下。” 啊啊啊,太羞耻了,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说这样脸红心跳的词啊。 秦三郎笑了,微微低头看着她,又被她给瞪了一眼后,才手下衣服,道一句:“姑娘情意,某手下了,定当一世珍之爱之。” 顾锦里:“……” 靠,你的词更羞耻。 顾锦里觉得自己快顶不住了,好在宗媒人又让他们互相行了一礼后,总算是高喊一句礼成,这繁复又让人脸红的定亲礼总算是行完了。 顾锦里没能多待,宗媒人让二庆把她给扶回房里去了。 这一天,顾家因着小郭将军的到来,以及秦三郎那十八套头面的事儿,很是热闹,客人们是喝酒吃饭到傍晚才散去。 顾锦里早就累得不行了,是早早就吃了饭,洗了澡,躺床上睡觉去了。 不过她身上穿的是今天的那件浅红色长裙,她知道秦三郎喜欢这套裙子,也知道他今晚一定会来,所以特地穿的。 她猜得没错,夜半时分,秦三郎忙了一天后,洗完澡就来看她了,见她身上穿的是白天的浅红色长裙,眼睛一亮,道一句:“好看。” 又问道:“是特地为我穿的?” 就像他知道她喜欢自己穿墨色长袍一样,来见她的时候,都是会挑着墨色长袍穿,让她见到他的时候可以更加欢喜。 顾锦里摇头:“错了,我可不是为你穿的,是觉得这件裙子好看,穿给我自己看看的,你不要自作多情啊。” 秦三郎怎么可能会信,是捧着她的脸,呢喃一句骗人后,低头亲上她。 他今天很是高兴,连亲她都变得热切贪婪起来。 顾锦里任由他亲着自己,抬手抱住他的腰,嘴角微微扬起:终于正式定亲了,再来就是成亲了吧,好快啊。 她其实是没有想过要嫁人的,可偏偏遇上他,只能认命了。 …… 宗媒人没有多待,是给他们办完定亲礼后,第二天就随着郭锵离开了。 秦三郎有假期,不急着走,但也没有清闲下来,除了陪着顾锦里,晚上偷偷来见她以外,还要忙着安排顾锦安他们去临河府参加院试的事儿。 院试是六月初九开考,今天已经是五月二十,顾锦安他们明天就要启程去临河府,今天是一整天都在收拾行李。 还要去徐家跟曲秀才家预定汇合的地点和时间。 第1112章 欧阳鸣 他们几家是商量好了,由尚秀才、曲秀才、徐老爷子带着他们去临河府赴考。 除了顾锦安他们这些赴考的童生明天要启程以外,陈氏跟顾大贵明天也要跟着走。他们夫妻要去河安府府城,准备开铺子的事儿。 陈氏很是兴奋,一个劲的说着:“等到了府城后,我一定好好干,等老娘赚了大钱,回来的时候一家给你们买一套金头面!” 这话说的,几家人都吓得不轻,以为陈氏疯了。 顾德旺是不信的,背地里说:“我娘不可能给大家买金首饰,她就是昨天被三郎哥送给小鱼姐的定亲礼刺激到了,说着玩的,就我娘那抠搜劲儿,她回来的时候顶多给大家买两只鸡吃。” 送鸡都心疼,别说送金头面了。 陈氏不知道打哪里听到这话,是把顾德旺收拾了一顿,还警告他:“好好读书,老娘可是给你们交了束脩的,要是不好好读书,考上功名,咱家就亏本了!” 又对顾大富道:“大哥,我跟大贵走后,你就替我们看着旺哥儿、发哥儿,要是他们敢不听话就打,打到听话为止!不用管他们吃喝,他们自己会做饭,还得盯着他们点,别让他们成天吃肉。这半大小子一个个的太能吃,要是让他们可劲吃肉,家里不出三天就得吃穷。” 顾大贵夫妻以后要去城里开铺子,顾德旺兄弟就扔给顾大富这个亲伯父管了,可陈氏不许他们在顾大富家吃饭,说他们大了,能自己做饭吃。且顾德兴考完院试回来就要定亲了,这一两年内就会成亲,顾德旺、顾德发两个再一天天的去顾大富家吃饭不好。 “诶,你们俩就放心吧。”顾大富笑着推推顾德旺,让他学学发哥儿,去给陈氏收拾东西,别招陈氏的打。 他则是去跟顾大贵说话,说了不少遇事不要冲动,要记得先去找胡家、祁家帮忙;要是遇上被人抬着尸体来讹诈的事儿,直接报官,或者去府城守军大营求救,是交代了顾大贵不少事。 顾大贵知道自家大哥是生怕他在府城遇到事儿会吃亏,为了不让他担心,是一一应下了。 田叔田婶也带着田二强、田小花来帮着陈氏收拾东西,陈氏夫妻去府城后,镇上的铺子就交给田家来经营了。 按能力来说,应该是让严氏跟顾大木来经营的,可顾大林已经经营着县城的铺子,几家人里只有田家管的东西最少。几家人商量过后,就让田叔田婶管着镇上的铺子。 田叔田婶本来不敢接手的,是田小花站出来道:“爹娘,镇上的人家都跟咱们混熟了,你们还怕个啥?再说了,咱们一家总不能老是这样,得学着贵婶子,趁着能干的时候多拼命才是。” 要是不独自撑着一个铺子长长见识,以后还怎么去找二花姐? 田小花还惦记着田二花,觉得她没有死,正在某个地方受苦着,将来一定要去把她救回来。 田叔田婶这才答应,接下铺子,这几天一直跟着陈氏交接。 五月二十这天,几家人,包括何村长家是忙疯了。 第二天,五月二十一,几家人早早起来,把准备好的东西搬上骡车后,掐着算好的吉时启程。 何村长全家是一块把何金生送来顾家。 何村长还拉着顾锦安的手,哽咽着道:“安哥儿,你可要顾着点我家金生啊,他不像你,聪明会办事,他就是个乡下傻小子,你可得帮着照看他点。” 何金生很是不好意思,赶忙拽着自家爷爷道:“爷爷,孙儿的年纪比安哥儿还大,能照顾自己,您老就别担心了。” 何村长:“你懂个啥,那赶考路上多的是恶人,专门有恶人等着这时节来劫考生,你得跟紧安哥儿!” 安哥儿家里有泽子、冯进、冯连这些会拳脚的跟着去,巴结着安哥儿,路上才能平安。 顾锦安笑道:“村长放心,我定会护着金生哥,让他平安回乡。” 何村长听罢,这才放心。 顾大山跟崔氏很舍不得顾锦安,拉着他的手,红着眼圈交代着:“有事儿就让冯进他们去做,不要舍不得花钱,家里不缺那点银子。进考场的时候仔细些,莫要被人动了手脚,遇事儿多听你师父的,他考过秀才,经的事多……” 是说了足足有一刻多钟,接着又是三爷爷三奶奶说,等两老说完,顾锦里、顾锦绣、程哥儿也交代了几句。 程哥儿特别舍不得安哥儿,道:“要是我再长大几岁,就能跟着哥哥一块去赴考了。” 顾锦安笑了,交代他:“在家要听话,不能闯祸,要帮着爹娘干活。” 程哥儿是点头再点头,一个劲的保证着。 顾德兴、戚康明他们也在跟家里人说话,是说到快过了吉时,才匆匆上骡车走人。 尚秀才是昨天就把尚元元跟姜氏送去县城姜家,因此顾锦安他们不用去尚家村跟尚秀才汇合,而是直接到了县城。 跟徐家人、曲家人、尚秀才汇合后,去县衙跟郑县令辞行,再一起向着府城奔去。 奔波三天,终于到了河安府府城,在城里歇了一晚,把陈氏跟顾大贵送去铺子里,再跟吕柏、姚有钱汇合后,第二天一块往临河府奔去。 这一路上,遇到不少赴考的考生,因着害怕劫道的,大家伙都是结伴而行。 可劫道的早就盼着他们来了,能放过他们?是在僻静的山道埋伏着,只要是遇到有钱却没有在骡车上挂着官家灯笼的考生队伍,就会冲出来抢劫。 顾锦安他们运气很不好的被一伙二十来人的匪徒给拦住了。 咔咔两声,曲秀才家的骡车不知道碾到什么东西,整辆骡车是轰一声,被掀翻在地,曲秀才跟曲少爷都被摔懵了。 劫道的立刻拿着大刀跑出来,吼道:“站住,不想死的就给老子们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否则让你们横尸山里!” 又道:“别跟老子们拽文嚼字,说什么王法跟官差会来抓老子们的话,告诉你们,老子们敢来劫道就不怕官差。等劫完你们,老子们就逃到中州去,江淮的官差还能去中州抓我们不成?知道中州现在有多乱吗?可是汇集四方流民的,官差都不乐意去!” 顾锦安听到这话,就知道这伙匪徒是惯犯了,且应该不劫穷考生,专门劫他们这种有钱却不是官家子弟的考生。 劫他们这样的考生能拿到最多的钱,还不会惹怒官家,很聪明的一群劫匪。 …… 不远处的路上,欧阳家的影子卫听到这话,急忙回去禀告欧阳鸣:“启禀小姐,前面有劫道的,咱们先等等,现在不能过去。” 世家大族的小姐出行,都会先让影子卫探路,安全了才会让小姐们过去。 第1113章 被个姑娘给救了 欧阳鸣听罢,问道:“劫匪有多少人?被劫的是什么人?他们人数有多少,可有护院?” 欧阳鸣是一路从京城过来的,这一路上遇到过两次劫道的,也知道如今的大楚不太平,因此听到影子卫的话,并不慌张,而是问着关键问题。 影子卫回道:“劫匪有二十七人,一个个都是彪形大汉,手里有勾曷刀,显然不是一般的劫匪,还提了劫完他们后要躲去中州的话,应该是中州那边过来的,觉得南边的人好欺负,做了一票来发一笔。” 又道:“被劫的是一群考生,瞧着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有一辆骡车倾翻,有五个人受伤了,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瞧着被吓到了。” 曲秀才家带了三个下人来,是坐一辆骡车的,因此翻车后,五个人都受伤了。 “竟是赴考的考生,那咱们就不好袖手旁观。”欧阳鸣不是烂好心的人,可她欧阳家在文人学子的心中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她身为欧阳家的姑娘,遇上考上被劫道的事儿,不能不管。 “三姐,你是想要帮他们?那群可是中州过来的匪徒,咱们只带了十个影子卫,要是三姐带着他们去救人,我怎么办?”欧阳玉今年十三岁,是第一次出远门,遇见劫道的是本能的害怕,性子又有点娇气,因此很是不高兴的道:“三姐,你要是想去救人就自己去救,影子卫必须留下来保护我,要是那些劫匪逃掉一两个,冲撞了我,那我以后还怎么嫁人?” 世家大族是最讲究名声的,要是她被劫匪冲撞了,以后休想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去,那自己可就完了。 欧阳玉很害怕,是呜呜呜的抽泣起来,觉得三姐疯了,这遇到劫道的理应先躲起来才对,三姐怎么还往上凑? 欧阳玉的嬷嬷也道:“三姑娘,老奴知道您去救学子是为了护住欧阳家在文人中的名声,可您总得为五小姐的安危想想,五小姐可不像您,会骑射。” 欧阳鸣听得皱眉,目光微冷,刺向欧阳玉的嬷嬷:“李嬷嬷,看来你是忘了欧阳家的家规。” 声音不大,却把李嬷嬷给吓得不轻,急忙松开欧阳玉,在马车车厢里跪下:“三姑娘息怒,老奴不敢。” 欧阳鸣懒得跟她计较,对欧阳玉道:“你放心,我身为你的堂姐,绝对不会害你。” 说完看向影子卫队长,道:“你带着五个影子卫护送五姑娘退回三十里外的庄子,在哪里等着我们,我带着其他影子卫去救人。” “三姑娘使不得,这太危险了。”韩嬷嬷是欧阳鸣的嬷嬷,听到这话急了,欧阳鸣却安慰她,笑道:“嬷嬷还信不过我吗?” 韩嬷嬷一顿,点头道:“老奴自然是信得过三姑娘的。” 欧阳鸣听罢笑了,继续吩咐着自己这一房的下人:“韩管事,你拿着欧阳家的玉佩跟私章,立刻骑马去最近的县城报官,再到临河府府城守军大营报信,让他们来捉拿劫匪。” “是。”韩管事接过玉佩、私章,立刻骑马,往回奔去。 影子卫队长也把影子卫分成两队,一队护送着欧阳玉她们往三十里外的欧阳家庄子奔去,剩下的五个人则是留下来跟着欧阳鸣。 韩嬷嬷身为欧阳鸣的嬷嬷,是死也要跟着欧阳鸣死在一起的,所以也留下来了,但她不会拳脚,欧阳鸣让她躲到一旁的草丛沟里,等事情平息了再出来。 “把马从马车上解下来,所有人骑马,先把劫匪冲散、冲伤后再砍……”欧阳鸣把影子卫们全都着急起来,快速的吩咐着。 …… “曲秀才、文良兄,你们怎么样?”顾锦安跟尚秀才不顾劫匪头领的威胁,冲过去查看曲秀才叔侄的伤势。 “我没事,你们快帮我去看看文良,他的手受伤没有?!”曲秀才的头被撞破了,头上都是血,血液流下来,糊了他的眼睛,看不清楚人,生怕曲文良伤了手无法科考,是急得不行。 “安哥儿已经去看了,曲兄不必着急。”尚秀才用手帕摁住曲秀才额头的伤口,一手拿出曲秀才的帕子,给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文良兄,你怎么样?手可能动?”顾锦安看见曲文良的右手衣袖正在滴着血,心下一凛,这是真的伤到手了,还是右手,要是影响写字,科考的时候可怎么办? 曲文良疼得不行,却生怕曲秀才担心,不敢叫出声来,只能道:“我没事,手伤得不重,叔父别着急。” 曲秀才脸上的血液已经擦拭干净,看见曲文良被鲜血染红的袖子,是脑子一晕,差点晕过去:“文良,你的手……安哥儿,你们的骡车上不是有药吗?赶紧拿来给文良包扎,可不能让手有事啊!” 他的儿子读书不太行,家中这一辈的也就文良还有点希望,全家都巴望着他这回能考上,要是因为手受伤了而落榜,不但大哥要哭死,他也没脸去自家老父亲啊。 “诶。”顾锦安是让曲家的下人扶住曲文良后,跑去自家骡车拿了一个药箱奔回来,开始给曲文良处理伤口。 劫匪们都看懵了,喀嚓一声,劫匪头领一刀子砍在曲家倾翻的骡车上,刀子一转,指向顾锦安:“他娘的小白脸,你是把我们当透明的?老子们在打劫,让你们不要动不要动,你他娘的却跑来跑去,找死是不是?” 劫匪头领没想到这群文弱书生敢这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是彻底怒了,手中勾曷刀高举,向着顾锦安砍来。 泽子、冯连、冯进就在顾锦安不远处,见状是向着顾锦安奔来,而顾锦安看着向他砍来的勾曷刀,是冷冷一笑,手中的毒药包已经准备好,正要撒出去,突然听到一阵破风声传来。 嗖! 利箭从劫匪头领的身后杀来,直接刺穿劫匪头领的握刀的手掌。 “啊!”劫匪头领是惨叫一声,一个不稳,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他的马匹受惊,是嘶鸣一声,向着前方跑去。 欧阳鸣还保持着手持弓箭的姿势,用双腿夹紧马腹,控制着马匹,吩咐影子卫:“冲,把正中间的劫匪全部冲散,再把两边的劫匪给砍了!” 第1114章 他想要的完美媳妇 “是!”欧阳家的影子卫应着,是骑马向着劫匪冲杀而来。 顾锦安闻言抬头,就看见一个姑娘骑在马背上,宛如一个身在战场的将军,一边张弓搭箭射杀敌人,一边发号施令,带领着将士攻城略地。 夏风微烈,把姑娘的头发、裙摆吹得翻飞,而姑娘目光坚定,直视着劫匪,从容不迫的指挥着自己的人御敌。 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 最重要的是,姑娘长得还很好看。 顾锦安愣住了,心脏快速的跳动起来,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最完美的媳妇人选! 然而,他就被一刀柄给打得倒向一边。 打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欧阳鸣。 欧阳鸣骑在马背上,俯瞰着他,道:“别发愣,要是害怕就躲到一边去,莫要被劫匪伤到。” 顾锦安:“……” 我没有害怕! 一群劫匪而已,能吓到他吗? 可他根本没有机会解释,欧阳鸣已经调转马头,向着被冲散的劫匪们杀去,手中多了一把长刀,咔咔咔几个挥砍,等她跑出十几米后,已经又几个劫匪被砍倒在地。 她再次调转马头,又冲杀过来…… 他们骑着马,宛如骑兵一般,又是突然出现,眨眼间已经打死打伤十几个劫匪。 劫匪头领怒了,拔掉刺穿手心的利箭,朝着其他劫匪道:“集合,围住那个小娘皮,把她给抓了,到时候把她拖到床上去,让兄弟们都……” 嗖一声,顾锦安已经起身,拿过劫匪头领掉在地上的刀子,削向劫匪头领,差点把劫匪头领一刀封喉。 劫匪头领也是个有本事的,是急忙滚到一边,这才没有被杀,却也吓得不轻,惊恐的看着顾锦安:“你会武?” 顾锦安只是冷冷一笑,再次向着劫匪头领杀去,劫匪头领急忙起身迎敌,可顾锦安心黑手狠,竟然一包毒药把劫匪头领给弄得头吐白沫,之后一刀刺进他的腹部,再拔出刀子,揪住他的头发,把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朝着还在顽抗的劫匪道:“你们老大已经不行了,赶紧放下武器,只要你们把罪责全都推在他的身上,你们最多就是被判到矿上干活。” 又道:“以你们的本事,到时候想要在矿上逃跑很容易,所以不要顽抗,免得刀剑无眼,伤了你们的性命。” 劫匪们都被顾锦安的话给忽悠住了,对啊,只要不死,以他们的本事,想要从矿上逃跑其实不难。 不过劫匪们并不想就这么投降,而是想要逃跑。 顾锦安早就料到,是在他们被他的话说得愣住的时候,让泽子、冯进、冯连从旁边杀出。 欧阳家的影子卫也反应过来,跟着冯进他们一块围住劫匪们,一顿挥砍,又击杀了六个劫匪后,其他劫匪也受伤倒地,很快被夺了手里的武器,再无反抗之力。 一场混战就这么平息了。 欧阳鸣吩咐道:“挑断他们的脚筋。” 这话一出,吕柏他们都吓得一哆嗦,这个姑娘可真狠,人都被抓了,还要挑断脚筋。 可顾锦安却觉得欧阳鸣做的对,是说了一句:“姑娘很聪明,挑断他们的脚筋,他们就无法逃走,也无法再反抗。” 欧阳鸣听罢,看向顾锦安,收刀入鞘,下马向他走来:“先前对不住了,我是生怕你被马匹撞到,这才打翻你。” 说着给顾锦安福身行了一礼,正式道歉。 顾锦安:“……” 不但长得好看,还很有本事,能指挥家中下人抵抗劫匪,更能礼贤下士,给他赔礼道歉。 顾锦安很满意,嘴角浮现笑容,道:“姑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有姑娘,我们这次定会命丧黄泉。这是救命大恩,其他的末枝小节,很是不必在意,姑娘没错,是我们应该向姑娘道谢才是。” 说着作揖行礼,谢过欧阳鸣的救命之恩。 冯连懵了,看着顾锦安像是看见鬼似的,扯扯自家大哥的袖子,小声的道:“大哥,安哥儿这是这是咋了?怎么突然说这么多话?他的话历来是不多的,除非骂人的时候……还有他不用救啊,自己就能对付劫匪,带了很多毒药来的。” 劫匪头领可不就是被安哥儿一包毒药药倒了嘛。 冯进听到顾锦安的话,也是皱起眉头,搞不清顾锦安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会说些自己很无能话,不过他没有问,只道:“莫要多话,听安哥儿的吩咐就是。” 安哥儿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们做下人的,住口听命令就是。 “哦。”冯连应了一声,想要跑过去伺候安哥儿,被安哥儿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欧阳鸣正指着他的手道:“你袖子上都是血,可是受伤了?” 说着拿出一瓶金创药,递给顾锦安:“拿着吧,赶紧给伤口上药,不然伤了手臂,可是会影响你们科考的。” 顾锦安没有客气,接过欧阳鸣给的金创药,道:“姑娘知道我们是赴考的考生?” 欧阳鸣点头:“嗯,我们出行会先让影子卫探路,他听到劫匪们的话,得知你们是赴考的考生。” 又提醒顾锦安:“赶紧给你的手臂上药吧,不然伤势会恶化。” 顾锦安不想骗她,直接告诉她:“姑娘不用担心,我的手臂没有受伤,这些血迹是文良兄的,我就是右侧肩膀有些疼。” 最后半句话说得,欧阳鸣不好意思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些散瘀的药膏来。” 右侧肩膀会疼,应该是被她一刀柄给打的。 顾锦安笑道:“有劳姑娘了。” 欧阳鸣点点头,翻身上马,往回跑去,哪里有马车架子,药箱放在马车车厢里。 顾锦安看着欧阳鸣骑马远去的背影,道一句:“潇洒肆意,不输男儿,当真是风流无限。” 冯连皱眉,虽然听不懂,可看安哥儿眼神,应该是夸那姑娘的意思。 顾锦安察觉到冯连的目光,是转头看向他:“去给文良兄他们包扎伤口。” 又对冯进、泽子道:“去帮忙把劫匪们捆了。” “诶。”冯进三人应着,各自跑去做自己的事儿。 顾锦安则是没动,等着欧阳鸣。 第1115章 反常 因此等欧阳鸣拿着药箱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脸虚弱,却强撑着站得笔直的顾锦安。 欧阳鸣想,这个学子的肩膀肯定很疼,很是愧疚,立马翻身下马,拿出药箱里药膏,递给顾锦安:“赶紧敷上去,等过个两刻钟就没那么疼了。” 顾锦安笑了,姑娘果然心疼了。 他接过药膏,声音温和的道:“多谢恩人,让恩人费心了。” 欧阳鸣一愣,这称呼怎么从姑娘变成恩人了? “你还是称呼我姑娘吧,不必喊恩人。” 可顾锦安有些为难的道:“我并不知道姑娘姓氏,要是单单只称呼恩人为姑娘,似乎不太礼貌。” 又对着她作揖,道:“在下顾锦安,乃是河安府田福县庆福镇大丰村的童生,此次前往临河府是为了参加院试,敢问姑娘贵姓?” 没有问姑娘芳名,所以我不是登徒子。 顾锦安的话问得坦荡,并不让欧阳鸣反而,而欧阳鸣对他有些愧疚,是道:“免贵复姓欧阳。” “原来是欧阳姑娘。”顾锦安听得一喜,复姓欧阳,又有影子卫护送,那肯定是世家大族的小姐,而整个大楚,能有这等排场的欧阳家,只有欧阳许先生的本家。 顾锦安得知欧阳鸣的身份,很是高兴,脸上的笑容变得浓烈起来,但他点到为止,很快就道:“多谢欧阳姑娘,我先去敷药。” 说着转身离开,躲到倾翻的骡车后,解开衣服,把药膏贴到手臂上。 不是他一个大男人矫情,他这么做是为了欧阳鸣,总不好在别人姑娘面前宽衣解带吧。 等上好膏药后,顾锦安去给尚秀才帮忙,包扎曲秀才的伤口。 尚秀才问道:“你是被打傻了?怎么有点反常?” 以前是生怕被姑娘缠上,看见个女的就会避开,没必要是死都不会跟女人说话,今天却是没话找话。 顾锦安的脸上有点红,否认道:“师父想多了,我很正常。” 尚秀才听得一愣,再看顾锦安微红的脸,这简直就是一副情窦初开又极力克制的样子啊,难道他是……看上这个姑娘了? 尚秀才笑了,很是欣慰,好小子,也懂得追姑娘了:“嗯,如果是为师所想的那样,那确实是正常了。” 以前尚秀才还担心,自家徒弟长得太好看,又极力的避着女人,会不会……如今是放心了。 只是…… “身份地位怕是不一般,你心里要有数。” 可莫要陷得太深,不然以后伤的可是自己。 顾锦安点头,道:“嗯,徒弟明白,您放心。” 虽说身份相差悬殊,可他还是想要努力看看,毕竟是最符合自己理想媳妇的姑娘,不努力看看,他会后悔的。 要是努力过后还是不能明媒正娶的娶回家,那他也不会纠缠,更不会因为这事儿自苦一辈子。一辈子会遇到的事情多着你,他不会死在这一桩上。 尚秀才听得放心了,师徒俩很快就帮着曲秀才把伤口包扎好。 曲秀才是谢过他们后,又拽着安哥儿去看曲文良:“安哥儿你家跟吴老大夫相熟,你是懂得些药理的,给文良看看,他这手不能出事儿啊。” 顾锦安道:“曲叔放心,我已经给文良兄看过了,他没有伤到骨头,就是手臂被骡车的断木给划了一道口子。只要不发炎起烧就会没事。” 曲秀才是信得过顾锦安的,闻言终于放心不少,又问着曲文良觉得咋样? 顾锦安见这边没事了,跑过去看徐昭明跟徐老爷子,把一枚安神定惊的方便药递给徐老爷子:“劫匪已经被抓了,您老放心,把这枚方便药吃下去,晚上不会被惊醒。” 徐昭明赶忙接过方便药,给自家爷爷吃下。 顾锦安见徐昭明是吓得脸色惨白,目光根本不敢往劫匪的尸体上看,也给他递了一枚药丸:“昭明兄也吃一枚。” “诶,多,多谢。”徐昭明说话都是哆嗦的,被今天的事情吓得不轻。 吕柏更加不中用,看见劫匪被砍死后,已经吓得晕死过去,姚有钱正在掐他的人中,好不容易把他给掐醒了,可他一转头看见欧阳家的影子卫正在收拾劫匪的残肢,是嗷一声,又晕过去了。 顾锦安道:“姚兄,咱们把他抬进骡车去吧,别让他看见,不然他还得晕。” “诶。”姚有钱应着,跟顾锦安把姚有钱抬上骡车,给了姚有钱两枚安神定惊的药丸后,又去把走不动道的何金生扶回骡车:“金生哥不用怕,那些劫匪已经被抓了。” 何金生点着头道:“不怕。” 说完却是干呕起来,身子一弯,吐了出来。 这一刻,何金生总算是明白爷爷巴结安哥儿的苦心,这科考路上,当真是不太平,他长这么大,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尸体,实在是顶不住了。 顾锦安等他吐完后,把他扶上骡车,让他吃了药丸后,就跑去给欧阳家的影子卫帮忙。 欧阳鸣见状,倒是对他刮目相看,这个书生的胆子挺大,竟然不怕尸体,但欧阳鸣没能多待,韩嬷嬷知道劫匪已经被抓后,跑来把她带回马车去了。 姑娘家要守规矩,可不能继续待在男人堆里。 顾锦安有些失望,可他知道女子规矩重,收起目光,继续帮着收拾残局。 一个多时辰后,临近县城的陈县令带着所有官差匆匆赶来,看见劫匪尸体后,是松了口气,说了不少感激欧阳家的话,又道:“下官有罪,竟是让劫匪惊扰了欧阳家姑娘的马车,可否让下官面见欧阳姑娘,亲自请罪。” 影子卫道:“面见就不必了,三姑娘说,她只是个闺中女子,不是朝廷命官,不敢接见县令大人,只要县令大人多派些官差在路上巡逻,护着赶考的考生就成了。” 陈县令听罢,心里有些惶恐,这欧阳家的欧阳鸿可是朝廷老臣,欧阳浒也是名扬大楚的名士,他家的姑娘在他管辖的县城遇险,要是不亲自去向欧阳姑娘请罪,她转头去向欧阳鸿、欧阳浒告状,那欧阳家会不会找他算账啊? 影子卫看出陈县令的担忧,道:“陈县令大可放心,今天这事儿,只会给您带来功劳,不会有后患。” 又道:“欧阳家的管事已经去府城守军大营报信,陈县令在这里等等,等大营的将士来了再把劫匪押走。” “你们还给府城守军大营报了信?”陈县令有些不高兴,这惊动了府城守军大营,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第1116章 别挡道 欧阳家的影子卫点头:“嗯,这群劫匪用的是勾曷刀,可见不是一般的匪徒,必须让府城守军大营的将军继续追查下去,弄不好还能扯出其他匪徒来。” “勾曷刀!”陈县令惊了,当年的水匪案是震惊江淮、江南两地,而高仝那帮水匪用的正是勾曷刀嘛。 陈县令原本还有不满的,如今是不敢再说话,老老实实的带着官差们等着府城守军大营的将士,还求着欧阳家的影子卫:“这位兄弟,你们可不能急着走啊,等到大营的将士来了再说,可好?” 要不然这些劫匪突然暴起,伤了他咋办?他只是个文官啊,干不过悍匪的。 影子卫道:“陈县令放心,欧阳家做事历来有始有终,我们会留下来等着府城守军大营的将士,把今天的事儿处理妥当后再走。” 陈县令放心了,说了欧阳家的几句好话后,带着官差们干活,顾锦安他们一行人是苦主,又是见证者,是全都被记了口供,签字画押。 陈县令得知顾锦安是河安府的府案首后,很是意外,道:“没想到你是河安府的府案首,怎么样,没受伤吧?这要是伤到了可就不能下场科考了。” 陈县令这话说得,显然是不待见他这个河安府的府案首。 顾锦安没有动怒,给陈县令行了礼,微微笑道:“学生正是河安府的府案首,此次前往临河府赶考,希望侥幸能中,将来能为咱们江淮进京,参加会试。” 顾锦安的话是在告诉陈县令,不管他是那一府的考生,他最终都是江淮学子。 陈县令听出来了,暗道顾锦安聪明的同时,也不再为难他,问明情况后,还勉励他两句。 曲秀才急着带曲文良去看手伤,录完口供后就问陈县令:“县令大人,我们可能走了吗?家中侄儿的手受了伤,不能耽误,要赶去下个镇子看伤。” 陈县令道:“走吧,有欧阳家的人在就成。” 只要有欧阳家的人在,这群劫匪就能快速定罪,这些赶考的留着还要给他们饭吃,不如让他们离开。 “诶诶,多谢大人。”曲秀才很是高兴,立刻招呼尚秀才他们检查骡车,准备出发。 顾锦安不太想走,但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留下,不过等他们的骡车经过欧阳家的马车车队时,顾锦安下了车,向着有影子卫把守的马车走去。 但他没能走到马车前,在距离马车一丈远的地方被影子卫拦下。 顾锦安没有动怒,而是对着马车遥遥行礼:“欧阳姑娘,我们要赶路了,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下次再遇,定会备上厚礼,酬谢姑娘的救命大恩。” 欧阳鸣道:“顾童生客气了,祝诸位鹿鸣四野,后会有期。” 顾锦安叹道,果然是个坦荡大方的姑娘,虽然守着规矩,却没有世家小姐的忸怩,他应了一声:“定不辜负欧阳姑娘的期望,后会有期。” 言罢,没有多待,转身走了。 韩嬷嬷正在给欧阳鸣的虎口揉着药膏,听得到顾锦安的话,皱眉道:“这个书生热心的有些过了,姑娘不过是为了欧阳家在文人中的名望才救了他们,他很不必一而再的来道谢,毕竟男女有别,太热切了,不好。” 欧阳鸣倒是很洒脱:“有吗?他看着挺规矩的,也没有纠缠人的意思,估摸着就是礼数多了些。” 韩嬷嬷听罢,提醒着欧阳鸣:“姑娘,咱们出门在外,还是当心点好,救人可以,却莫要跟被救之人太过熟稔。” 免得被缠上。 可欧阳鸣却笑道:“怕是晚了。” “嗯?”韩嬷嬷不解的看向欧阳鸣:“姑娘何出此言?” 欧阳鸣:“其实他是个故人,正因如此,我才会跟他多说话。” “故人?”韩嬷嬷不解。 欧阳鸣道:“他是河安府的府案首,有个弟弟正在跟祖父念书的,祖父的来信里还夸过他,说他出身农家,早十几年又没上过学,却在念了四年书后就考上府案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祖父还说了两件顾锦安所办的事儿,那两件事,当真是算得上谋略上佳,不仅仅是聪明那么简单。 因此她才会跟他说那么多话,要真是个陌生人,她只会让韩嬷嬷给他送药,不会亲自送。 不过…… “今天瞧着,倒是跟祖父说的有些出入,此子还有着少年的脾性,不是那等仗着聪明玩弄权谋的人。” 诶,姑娘不要夸太早啊,他今天就跟你耍心机了! “原来是二老太爷认识的人。”韩嬷嬷放心了,不再说顾锦安。 顾锦安也已经料到,欧阳鸣会猜出他的身份,她那么聪明,他都自报家门了,要是还不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安哥儿,你在想什么?镇子到了,快下车吧,曲秀才叔侄的伤势耽误不得。”戚康明推推顾锦安,率先下了骡车。 顾锦安回过神来,赶忙跟着下车,一行人找到镇上的医馆,把曲秀才叔侄送去看伤。 曲秀才叔侄都伤得不轻,好在都是皮外伤,又已经清洗过,上了金创药,大夫看过之后,开了些内服的药物,就让他们离开了。 曲秀才不放心,生怕曲文良晚上起烧,是让大家伙在镇上住了一晚,不睡骡车了。 尚秀才同意了,且吕柏他们都吓得不轻,得让他们回回魂。 顾锦里的金创药不错,曲秀才叔侄的伤口没有发炎起烧,第二天一早,他们吃过早饭,补了干粮和饮水后,就马不停蹄的往临河府奔去。 五月三十下午,终于赶到临河府。 临河府是江淮各府的首府,院试临近,各府考生,甚至连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往临河府涌来,此刻的临河府城门是人满为患,需要府城守军大营的将士来守门开路。 不过顾锦安他们是考生,有县衙发放的文书,只要递交文书给守门的将士,他们就不用排队进城。 徐老爷子比较老道,是带着管事上前,先给守门的将士递了银子,才道:“军爷,老朽是带着家中孙儿,及其同科来赴考的,同行的还有两位秀才公。” 这话一出,守门的将士就不敢为难,只不过在看过田福县县衙的文书后,却高喊了一嗓子:“原来是河安府的府案首来了,快请进!” 他这话说得很大声,那些早就等着顾锦安的人全都听见了,立刻围了过来。 一个身穿锦衣的下人扫视顾锦安他们一眼,扬声问道:“你们哪个是顾锦安?随我来,我家少爷有请。” 顾锦安皱眉,有请什么有请啊,你家少爷是哪根葱?别挡道,我们还要赶着进城安顿。 第1117章 晏家帮忙 那下人是知道哪个是顾锦安的,传言顾锦安有芝兰玉树之美,这群人里长得最好看的自然就是顾锦安,见顾锦安不回话,有些生气的道:“顾锦安呢?怎么不说话?我家少爷已经扫榻相迎,你不去可就是失礼了。” 顾锦安听到这等半威胁的话,笑了,问这下人:“你家少爷?这么说你是个下人了,既然是奴籍下人,见到我们为何不下跪行礼?你是那个府上的下人?竟然这般不懂规矩?家中主人是怎么教导的?莫不是家中空有金银而无礼仪,是空有其表的暴发户?” “噗,哈哈,这吕家可不就是暴发户嘛。”围在城门口看热闹的人是大笑出声,说着吕家的事儿:“吕家的少爷连童生都不是,就敢请一个府案首去府上,是觉得自家有钱了想要显摆,还是听了谁的吩咐,专门做局来陷害府案首,好给某些背后的人腾位子?” 顾锦安听到这话,不由得看向说话的人,这人很年轻,不到二十岁,穿得也一般,却十分敢说,竟是把算计给挑明了。 吕家的下人听罢,脸色气得发青,指着他道:“哪里来的贼子,竟敢这样血口喷人,我家少爷只是仰慕顾案首的才学,知道他不是临河府人士,如今又临近院试,城里的客栈早就住满了,生怕他没地方住,这才让我的请他们入府暂住,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呵,是与不是,你们吕家自己清楚。”这人并没有自报家门,而是对顾锦安他们作揖道:“世道险恶,并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是光明磊落的君子,还请诸位当心些才好。” 顾锦安他们听罢,立刻作揖回礼,道:“多谢兄台提醒,请兄台放心,我们在府城里有住处,不会去别人府上叨扰。” 又问道:“敢问兄台是哪个府上的?” 那人没有回答,见他们有了提防之心,也就放心的离开了。 不过这个人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而是临河府世家晏家的人,晏家有位老爷很好吃,经常会跨府去河安府的福泰楼吃美食、火腿,过年时候在福泰楼吃饭,被钱承才掀了饭桌的人就是这位晏老爷。 他因着是福泰楼的大客,从福泰楼哪里知道很多美食都跟顾家有关系,而顾家子还考上了府案首,拜读过顾锦安的文章,对他很是欣赏。 在知道临河府的一些才子很是不满他一个农家子成了府案首,如今来跟他们抢院试的秀才名额,是想设计陷害他,派了下来等着,提醒他一句,让他莫要被虚情假意和临河府富贵人家的繁花迷了眼,中了别人的圈套。 吕家的下人气得不行,想要发飙却被童家的下人拦住,指着他骂道:“吕家的,你们家这心肠也太歹毒了,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如今被人拆穿了,还不赶紧滚!” 吕家的下人一愣,没说什么,很快就走了。 童家的下人朝着顾锦安作揖,笑道:“顾案首莫要生气,吕家就是个暴发户,我们童家会替您教训吕家的。” 又笑问:“不知顾案首要在城中哪里落脚?需不需要我们童家送一程?我们家三少爷是此次临河府的府案首,很是佩服顾案首的才华,特地让小的等在这里,给顾案首帮忙的。” 这话说得倒是很令人信服,可顾锦安是逃过荒的,是一点不吃这等裹着糖衣的说辞。 这个童家到底是好是坏,还要再看,且童家既然是派人等在这里的,那在吕家下人为难他的时候,童家人为何不出来制止,而是被另一个不知名的人给抢先了? 童家下人不像是出来帮他说话的,倒像是见吕家把事情给办砸了,赶忙出来补救的。 不得不说,顾锦安猜得很准,童家下人确实是出来做补救的,只因童家三少爷不好出面,只能派吕家少爷来给顾锦安下套。 顾锦安是根本不信临河府的人,尚秀才也是不信的,在顾锦安说话之前,是上前几步,对着童家下人道:“多谢童案首的好意,我们带了下人来,无须童家帮忙。” 在童家下人皱眉的时候,尚秀才又道:“我乃是顾锦安的师父,景武二十六的秀才,此次来来陪考,已经给安哥儿下了命令,在院试开考之前,他都要修身养性,专心苦读,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应酬,我们的住处暂时不好让人知道,对不住了。” 说着竟是给童家下人作揖,把童家下人吓得赶忙避开:“秀才老爷折煞奴才了,奴才不敢阻拦,您请便。” 这个可是景武年间的秀才,景武帝是大楚开国皇帝,在他老人家当家的时候考上功名的人,就算是个小秀才也比如今的秀才尊贵,可是占了个开国皇帝学生的身份的。 “前面的,你们快点,把门都给堵住了!”守门的将士见童家这边没能成事儿,还丢了面子,是急忙出声催促道。 其实守门的将士并不想帮着童家、吕家算计顾锦安他们,实在是给的银子太多了,而这也不算是算计,就是高声喊句话,告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某某地方的府案首来了。 顾锦安他们听罢,立马上了骡车,往城里赶去。 童家人没有死心,而是派人跟着顾锦安他们的骡车,想要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可惜他们没能成功,是遇到了小隋带领的乞丐们,被小隋他们缠住片刻的工夫,就把顾锦安他们的车队跟丢了。 童三少爷的小厮很是恼怒,指着小隋他们,吩咐童家的护院:“打死这群臭乞丐!让你们这群找死的敢来闹乱!” 童家的护院听罢,手里拿出木棍,向着小隋他们打去,可小隋他们可是跟着游安进山里训练过的,是没跟童家人客气,拿出削尖的木棍,一戳一打,是把童家护院给打得嗷嗷叫。 童三少爷的小厮见状惊了:“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城里什么时候多了你们这批乞丐?” 小隋嘿嘿一笑,不答话,只招呼着手下人的向着小厮打去,把小厮给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童家护院见状,也赶忙逃命,这伙新来乞丐太猛了,他们实在是打不过啊。 第1118章 童三 “呵,真没用,我们还没有怎么打你们就跑了。”小乞丐们不屑的说道,还以为这童家多厉害呢,结果就这? 小隋道:“三哥,你带着兄弟们在这里守着,免得童家或者吕家的人再杀回来。” 又道:“二哥,你跟着我去见顾少爷,把这里的事儿禀告给他知道,看他有什么吩咐。” “诶。”小乞丐里的老二应道,跟着小隋去了徐家再城里的宅子。 顾家在临河府是有宅子的,宅子还不错,是夏先生事败后,由胡观主做主,把夏家的一部分财产赔偿给顾家而得。 但顾锦安这次来考试,并没有住在自家的宅子里,而是住在徐家的宅子中,一是徐老爷子盛情难却,二是想着要是这个住处被临河府的人知道后,他能悄悄搬到自家宅子里去,躲个清静。 徐家在临河府的宅子还不错,是标准的三进宅子,坐落在青竹巷,是一些穷苦书生聚集的地方,不是什么富人街巷,却很是清静,是徐老爷子专门买来留给徐昭明来考院试的。 一到徐家宅子,徐老爷子就高兴起来,很有一股子扬眉吐气的感觉,是亲自给顾锦安他们分发着院子,还特地把顾锦安跟徐昭明分在同一个院子,想要顾锦安能教教徐昭明,让徐昭明的学问能再进益一些。 顾锦安是个很能适应环境的人,并没有说什么,只道了一声好,见顾德兴跟何金生两人有些愁苦,又对他们笑道:“金生哥、德兴哥,咱们都是住在一个宅子里的,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能一块念书,做文章。” 顾德兴跟何金生听罢,这才笑了出来。 徐老爷子把院子给他们分好后,对曲秀才道:“曲秀才不用担心,老夫已经派人给你们叔侄请了大夫,等会儿就到,文良的手一定不会有事。” 曲秀才一直担心这事儿,就怕曲文良的手伤会影响院试,闻言是立刻作揖道谢:“有劳徐老了。” 徐老爷子不但花重金给请了名医给曲家叔侄看伤,还让大夫给吕柏、何金生他们把脉,开了些安神的药,让他们不要被劫匪的事情吓倒,可以安心科考。 临河府名医连大夫给他们看过伤势、把过脉后,道:“伤势没有恶化,已经在好转,这段时间注意饮食,莫要吃些招毒的发物,让伤口化脓就成。至于其他几位童生老爷,要是晚上做噩梦就吃些安神药,要是睡得好就不用吃。” 曲秀才听罢,很是高兴,又细细问了连大夫:“那些吃食是发物,会让伤口化脓的,您老还请给我们写个单子,我们也好避一避。” 连大夫点头,把能导致伤口化脓的发物写了下来,又给他们开了药,这才离去。 徐老爷子额外给了连大夫五十两银票,求道:“连大夫,还望您能保密,莫要把我们家的住址说出去,得让几位童生安心备考。” 连大夫这样的名医都是有操守的,收了银子后会帮着患者保密,因此答应了。 连大夫走后没多久,小隋趁着徐昭明去伺候徐老爷子的档口,从窗子里进来,跟顾锦安说了童家的事儿:“大少爷,已经把他们拦住了,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您还有何吩咐?” 顾锦安是知道小隋他们的,秦三郎和小鱼跟他说过,小隋他们已经比他们早半个月来到临河府做准备,他要是有什么不办便做的事儿,就吩咐小隋他们去做。 顾锦安道:“盯着童家、吕家、说书的酒楼,要是有拿孝道说事儿的,及时查清楚,是谁收买的说书先生?” 又道:“还有今天哪位在城门口帮了我们的人,查查他是哪家的人。” “是。”小隋一一记下,等顾锦安吩咐完了,这才离开。 而顾锦安他们休息一晚后,就开始闭门苦读,倒是童家人很是生气,童二爷气道:“一群飞去,一群大活人明晃晃的进了城里,你们竟然也能跟丢了!” 老三可是好不容易干掉晏家的小五,考中府案首的,志在院案首,可如今顾锦安这个拦路虎在前,要是不把他给干掉,老三的院案首有八成会泡汤。 童家的护院大师傅跪在地上,保证道:“大爷莫要动怒,小的们一定会在城里搜查,定会找到顾锦安的住处,毁了他,让他不能挡了三少爷的道儿!” “呸,你们连人都找不到,可别在这里说大话了。”童二爷很是恼怒,老三是他的儿子,且爹说了,要是老三能考上院案首,让童家扬名,以后分家,他二房就能分到六成,童家的势力也会砸在老三身上,扶持老三入仕。 童二爷因此很着急,是恨不得顾锦安暴毙,看见护院大师傅就糟心,怒道:“还跪着干嘛?赶紧去找啊,还等着我自己去查不成?!” “是!”护院大师傅应着,赶忙起身,正要离开,却撞见童三少爷。 “等等。”童三少爷是拦住护院大师傅,对童二爷道:“爹,您不用着急,一个农家子罢了,还怕毁不了他?” 童二爷听得眼睛一亮,忙问:“三儿,你这是有法子毁了顾锦安了?” 童三少爷点头:“嗯,顾锦安家并不干净,想要毁掉他很容易,也不用护院再去找,他还能躲一辈子不成?总是要出门科考的,咱们等他考完了再下手不迟。” 童二爷皱眉:“等考完再下手,那名次都定下了,会不会太迟了?” “不迟,名次定了也是能褫夺的。”童三少爷道:“爹,儿子因着压过晏小五,考上府案首的事儿,已经得罪一些人,现如今该低调才是,再这样全程搜查顾锦安的住处,很不妥当,万一被晏家人知道,给咱们使绊子怎么办?今天晏家的下人可是在城门口帮了顾锦安的。” 晏家是临河府有名的世家豪族,族里上至二品大员,下至秀才是多不胜数,而晏小五的学问是全城公认的好,晏家对他是寄予厚望,这回却被他抢了府案首,晏家心里一定憋着一口气。 要是抓住他家想要对付顾锦安的把柄,他可就完了,所以还是先老实一段时间,等院试过了再说。 第1119章 院试 童二爷听罢,点头道:“成,咱们就先放顾锦安一把,等院试过后再说。” 又看着童三少爷,夸道:“还是我儿聪明,想出这样的主意来,你天生就是个做官的料,凭这脑子,要是进了官场,定能把晏小五那样的无知书生干趴下。” 那晏小五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会读书,可会读书有啥用?当官跟读书好是两码事,做官的要是没点手段谋略,就等着被人害死吧。 童三少爷笑道:“爹,这才哪到哪啊,儿子还有个绝妙的计谋还没用呢,要是用了,晏小五跟顾锦安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童二爷听罢,是眼睛都直了,赶忙问童三少爷:“三儿还有什么好主意?快说!” 童三少爷微微一笑,凑到童二爷耳边,说了一句话。 童二爷听后是哈哈大笑:“妙,妙啊,要是这主意真成了,不但晏小五跟顾锦安毁了,连晏家都要被整个大楚耻笑!” 不过,童二爷又提醒童三少爷:“三儿,你这段时间也得注意,收敛着点,可莫要着了别人的道儿。” 童三少爷皱眉,却没说什么,而是承诺道:“爹放心,儿子知道轻重,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他似乎不太想听童二爷说教,说完后就道:“爹,院试将近,儿子先回去读书了。” 言罢,是起身离开。 童三少爷算是一个很用功的人,人也很聪明,不然他不可能考上府案首,但他回到院子后,并没有立刻苦读,而是问小厮:“人来了没有?” 小厮大安说道:“来了,正在里屋的床上等着少爷呢。” 童三少爷很是满意,笑道:“办得好。” 又问道:“没被人发现吧?” 大安回道:“没有,奴才做这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且人是从江南带来的,又是做的姑娘打扮,临河府没人知道。” 童三少爷听罢,这才放心,扔给大安一张银票:“赏给你们的,把尾巴扫干净,要是除了纰漏,你们知道后果。” 大安:“多谢三少爷赏儿,您放心,尾巴早就扫干净了,连船老大都没怀疑。” 童三少爷满意点头,催促道:“还杵在这里干嘛?赶紧滚啊,等着败兴本少爷的兴致吗?” “是是是,小的这就走。”大安赶忙离开。 而童三少爷则是火急火燎的进屋,看见里屋躺着的美人后,是叹道:“果然是江南有名的仙君,这小模样长得太勾人了。” 没错,坐在屋里的人虽然穿着女装,却是个仙君。 仙君起身,朝着童三少爷盈盈一拜,道:“奴家绯逸,拜见主子。” “绯逸,好名字,听着就勾人。”童三少爷是急忙扶起绯逸的腰,夸道:“不愧是有名的仙君,这腰,甚得我意。” 绯逸听罢,是娇羞的笑着,童三少爷受不了了,立刻拉着绯逸办事,是折腾到黎明才罢休。 小厮大禄在外面守门,听得是眉头大皱,三少爷这是在找死啊,他压过晏家五少爷,夺得府案首之位后,就有很多人在盯着他,他本该修身养性的,却还是大胆的让大安给他找仙君! 这是仙君,可不是花仙,虽然很多世家豪族子弟会养仙君,可读书人最讲究名声,他一个考生,这般拉着仙君戏耍,要是让人知道,得被人骂得连功名都没了! 而到时候,他身为三少爷的贴身小厮之一,定也会被乱棍打死。 大禄是快愁死了,当真是恨不得立马赎身走人,可他这样知道主子诸多秘密的下人,是休想赎身的,一旦赎身,就会是被暗杀的下场。 …… 童三少爷是拉着仙君玩闹,而顾锦安他们则是彻夜苦读,晏小五更是玩命的念书,想要在院试考出好成绩来,挽回晏家的面子。 就这么过了八天,六月初八当晚,顾锦安他们是早早就睡下,睡足五个时辰后,在黎明之时起身,准备好所有东西后,神清气爽的坐上骡车,向着临河府礼房奔去。 等他们到了的时候,礼房所在的大街已经是人满为患,到处是提着灯笼,举着火把来给自家少爷占位置的下人,他们的骡车根本就进不去,只能停在街口,徒步而行。 好在他们来得早,占的位置是不上不下,还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 尚秀才、徐老爷子是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他们:“东西都带齐没有?记得进龙门前把头发解开,看看头发、衣服、鞋子里有没有被人塞东西的,要是被官差检查出来,你们可是会被取消科考资格的。” 已经到了院试,打败了那么多的考生,眼见着就能做上秀才,迈入士族之列,可不能出错啊。 顾锦安他们是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可徐老爷子还是不放心,是把家中下人喊来,把他们给围住,不许其他考生靠近他们,免得他们被其他考生给塞夹带害了。 顾锦安是苦笑不得,但知道这是徐老爷子的好意,没说什么,只悄悄提醒着徐昭明他们:“诸兄要记得我昨晚跟你们说的话,要是碰到了,那就保险点,莫要太扎眼。” 顾锦安这话说得很隐晦,其他人都听不懂,只有徐昭明他们明白,顾锦安说的是纯臣、忠君、不结党营私的事儿。 这事儿其实郑县令也提醒过他们,因为大皇子的事儿,皇上如今很在乎忠君二字,主考的学政又是京城来的,带来的试题很可能是楚皇亲自下的,所以极有可能会有忠君这题。 而他们猜对了,院试两场,其中一场的策论确实是跟忠君有关,楚皇会出这一题,就是想要在根源上把那些不忠于他这个皇上,有着想立从龙之功的学子给卡掉。 任何有这个心思、任何不想做纯臣的学子,这一科都别想考上! 铛铛铛! 辰时正刻,官差开始敲锣,高喊:“吉时到,龙门大开,诸考生排队检查进龙门!!” 是一连喊了好几声,等嗓子喊得受不了后,又换另一个官差喊,生怕后面的考生听不到。 徐老爷子很是紧张,拉着徐昭明的手道:“明哥儿,记得检查身上有没有被人塞夹带啊……放松点考,不要逼自己,爷爷不会怪你的。” 这话对徐昭明是相当爱护了,让徐昭明红了眼眶,哽咽着道:“爷爷放心,孙儿一定会好好考,不给您丢脸。” 第1120章 院试放榜 曲秀才也交代着曲文良:“良哥儿,你学问是不错的,稳住,定能考上。记住安哥儿教你的,每天要打个拳,动一动,才能睡得安稳。要是困了或者是抽到臭号被熏到,就……闻一闻。” 在来之前,顾锦安给几人的衣袖内侧喷了一种味道很淡,却醒神效果很强的药水,能帮到他们。 不过这里人多,汇聚了江淮各府童生,曲秀才不好把话明说。 曲文良点头:“嗯,叔父放心,侄儿知道了。” 尚秀才则是对顾锦安道:“师父是最放心你的,你只要好好考,定能考上。” 可顾锦安这回要的不单单是考上秀才,他还想要个小三元……以前他觉得小不小三元的无所谓,但如今他看上了个世家姑娘,虽然是欧阳先生本家的姑娘,可要是他没有拿得出手的本事,也是不好高攀她的。 尚秀才见何金生跟顾德兴两人有些羡慕的看着他们,是对他们笑道:“你们的学问都是不错的,这段时间又跟着欧阳先生苦读,只要不出错,考上的机会很大。” 顾德兴跟何金生听到这话,是放心不少,特别是何金生,他没有逃过荒,被劫匪的事情吓得不轻,即使吃了安神定惊丸,他也做了两天噩梦,前几天才好些。 吕柏跟何金生差不过,也是做了几天的噩梦,晚上连上茅房都要姚有钱陪着。 “你们几个是干啥的?不是考生就赶紧走,不然要怀疑你们是来塞夹带的!”衙役是来回巡逻着,看见徐老爷子他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赶忙呵斥他们,让他们站到木栅栏后。 “明哥儿,你好好考,爷爷就不陪你了。”徐老爷子跟徐昭明说了一声,一扭头就给衙役班头塞了一袋银子,那动作是流畅得不行。 衙役班头接得是更流畅,低声道:“放心,我们会替您老看着的,不会让那些不长眼的往您家几个孩子身上塞夹带。” 钱袋子挺重,起码有五十两,是个豪客,他们自然会尽心。 徐老爷子听罢,是笑着点头,赶忙招呼自家下人,带着尚秀才他们走了。 铛铛铛! 官差还在敲着铜锣,高喊着:“吉时已到,考生排队进龙门啊!其他闲杂人等速速离开,否则乱棍打走!” 这一通喊,一群持刀握棒的衙役再杀出来,把很多还在交代着家中子弟的考生家人给吓得赶忙走人。 “诶诶诶,差爷莫打,我们这就走。” 一通赶人后,礼房龙门前总算是疏通不少,能空出一片空地给考生好好排队,也能让衙役看清哪些是想要趁机给考生塞夹带的害群之马了。 你还别说,还真让衙役们抓到两个。 这两个是考了几次都不中的穷童生,知道自己这辈子都考不上了,所以就收了大笔银子给人塞夹带,而被塞的人里有一个竟然是童三少爷。 童三可是临河府今科府试的府案首,竟然有人敢算计他,那还得了?那名塞夹带的童生是被拖出去狠狠打了一顿! 而不少质疑童三少爷学问不如晏小五的考生见状,是为童三义愤填膺起来,还有人觉得这是晏家做的,开始说晏家坏话。 就连京城来的孔学政听罢,也对童三少爷有了些许好感,道:“童案首不愧是今科府案首,这是有才遭人妒了。” 临河府的施知府是点头笑道:“学政大人说得是,童三学问不错,这个府案首是实打实的,就是晏大人家的五少爷有些发挥失常了,这才……” 所以我是清白的啊,我可没有做什么科考舞弊的事儿,您要信我啊! 孔学政抬手,打断施知府的话,笑道:“施大人,咱们不说这些了,焚香祭拜天地,准备大考吧。” “是。”施知府很聪明的没有再说什么。 …… 咚咚咚! 两个时辰后,所有考生检查完毕,拿了牌子,进了考棚后,礼房内的大鼓敲响,连敲九声,连击九次之后,影响着整个江淮考生命运的院试,正式开考。 院试分为两场,每场一天,上午诗文词赋经,下午策论,考生要在考棚里住一夜,明天酉时正刻收卷离开。 今天因着检查考生入场,已经被耽误了一上午,因此考生们今晚要秉烛答题,等试题发下来后,一个个是紧张得不行。 第一场策论就一个字,乃是忠,出自楚皇之手,考生们看见这个忠字,那是乐开了花,不就是表忠心嘛,是个人都会,是把这一篇策论写得天花乱坠。 第二场策论也是一个字,钱,也是出自楚皇之手,楚皇这些年是变着法子搂银子,是搂多少银子都不够。因此这回院试,是不顾阁老们的劝阻,出了这个试题。 很多考生看见这个试题,全都懵了,钱?他们只会读书啊,如何知道怎么赚钱? 顾锦安看见这道试题却是笑了,果然是说钱……这几年,大楚除了江淮、江南以外,各地是灾祸连年,朝廷缺钱都缺疯了。因此顾锦安是早就想到这次院试会出这一题,是特地写过几篇关于怎么生钱的策论来练手的,斟酌片刻后,开始下笔。 其他考生就没他这么轻松了,是抓耳挠腮,有的因着无法破题,天气又太热,是直接晕了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就有十几个考生因为暑气、急火攻心晕倒被抬走。 考棚里其他考生听到声音,有承受能力差的,是连握笔的手都在发抖。 可不管他们怎么害怕着急,时间不会等他们,六月初十酉时初刻,礼房大鼓敲响,孔学政是立刻传令:“时辰到,收卷!” 一声令下,几队官差由一名大人带领着,冲到一行行的考棚前,朝着考生们道:“学政大人有令,时辰已到,立刻停笔收卷,再敢答卷者,今科所有成绩作废!” 这话一出,那些还没写完的考生们是哭出声来:“完了完了,今科算是不成了!” 说完是又晕了一批。 衙役们很是无奈,只能安排人手把他们抬出去。 顾锦安他们几个都没有晕,是全须全尾的出了礼房大门,被早就等在外面的尚秀才他们拉上骡车,赶回徐家宅子去了。 童家的人早就盯着了,是又派人去跟着,可惜这回还是被小隋他们拦住,没能跟踪成功。 顾锦安他们在礼房里两天一夜,身上全是汗臭味,洗完澡后,吃了一顿饱饭,才算是活了过来。 不过很意外的是,徐老爷子他们都没有问他们考得怎么样,只对他们说:“既然考完了就别再去想了,好好休息,等放榜便可。” 因着这句话,徐昭明他们很是高兴,变得轻松起来,但他们没有出门找事,而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宅子里,直到六月十九院试放榜。 第1121章 我会给你撑腰 六月十九,已经到了大暑,迈入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可今天的临河府是人声鼎沸,大家伙的热情比之暑气还要热上几个度。 临河府的人是早早就起来,往着府衙大街涌去,那些等着报喜赚钱好改善家境的脚夫更是天不亮就等在府衙大街,铺着席子占地方,边睡觉边等。 砰砰砰,一阵木棒敲击地面的声音,府衙的衙役看着躺在衙门口呼呼大睡的脚夫们,是气不打一处来,踢着他们道:“赶紧给老子起来,一群糟心玩意,你们是乞丐吗?” 脚夫们被踹醒,急忙卷起草席,陪着笑脸道:“哟,是柳哥啊,对不住了,太早起来赶路,到这里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又问道:“柳哥,今天可是您来贴榜?那可得恭喜您了,这可是个有福气的差事儿,能得不少赏钱呢。” 张贴功名榜,那些考中秀才的人家都会给贴榜的衙役赏钱。 柳衙役道:“胡说什么呢?就我能贴榜?今科贴榜的是宋哥宋班头,老子就是出来清个场子的。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老子警告你们,等榜报喜可以,但不许抢,再像上科那样抢得在衙门口打起来,有你们好受的!” 脚夫们赶忙应道:“是是是,今科我们再也不敢了,一定好好听话,要是有谁敢闹事,不用柳哥动手,我们就先把他给揍一顿。” 又凑过来问道:“柳哥,今科什么时候放榜?谁会是院案首?” “张老八你傻了是吧?问这种事儿,老子又不是学政大人,怎么会知道?”柳衙役指着他们道:“全都给老子闭嘴,再问的就滚出主大街,今科别想着报喜赚钱。” “诶诶诶,柳哥息怒,小的错了。”张老八是赶忙赔礼道歉,其他几十名脚夫见状,也不敢再问,生怕会被柳衙役赶走。 那些来看热闹的临河府百姓见状,也不敢多问,只能站在旁边等着,说着今科谁会是院案首的话。 不过,有些世家豪族、宦官之家、城中大富家的下人却是不怕的,会塞银子给柳衙役,询问他一些事儿。 柳衙役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院案首是今科府案首,可江淮数个府城,每个府城都有一个府案首,谁知道是谁考上了? 童家管事听到这话,那是大喜啊,他家三少爷可不就是江淮今科府案首之一?那他家三少爷起码有一半的机会是院案首。 而剩下的一半,只要他家三少爷再想想办法,把考中院案首的人给毁了,把这个名次给补上也不是不行。 童家管事很是高兴,要是三少爷真考上院案首,那他们这些来看榜的下人可是能得到大笔赏钱的。 晏家管事就有些愁眉苦脸了,竟然又没考上案首,五少爷的学问不差啊? 不管晏家管事过愁苦,衙门大街边的高升楼、金榜楼、福桂楼却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童三少爷是坐在自家的金榜楼里,周围围坐着不少学子,大家伙一起等榜。 府城富户刘家的少爷刘文庆道:“听说隔壁高升楼开盘了,买谁能考上院案首呢,诸兄要不要也押上一注,赚上一笔?” 龚家的少爷听了道:“自然是要押上一注的,” 说着是拿出三张五百两的银票,道:“我押一千五百两,童兄高中院案首!” “好,龚家果然富裕。”刘文庆是喝了一声彩后,啪一声,也拿出一张千两银票,道:“我押一千两,买童兄高中院案首。” 雅间里的人见状,是一个个的开始掏钱,纷纷押注,买童三少爷考中院案首,那马屁拍得是震天响。 只有刘文清没有动作。 刘文庆见状,很是不喜,等着刘文清这个叔祖父家的堂弟道:“文清,你怎么回事?大家都给童兄捧场,你好歹下个注啊。” 穷鬼,连个下注钱都没有吗? 诶,你还别说,真就没有。 刘文清家打从祖父那辈从刘家分家出来后,日子就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刘文清的爹又是庶出,他每个月也就二两银子的月钱,出门吃顿饭都得挑食铺进去,不敢进酒楼,怎么可能拿得出几百上千两的银子下注。 刘文清很是为难,想说自己没银子,可又觉得丢脸,是急得眼眶都用了。 他的模样长得俊俏,又比普通人白皙,此时委屈窘困的模样把童三给看得浑身发热,是一把握住刘文清的手道:“文清兄莫要着急,只要你是真心希望我高中的,下不下注都无所谓。” 刘文清一愣,看向童三,见他目光像是狼看见肉似的,有些不太喜欢,想吐,是急忙抽回手不说话了。 刘文庆是气得要死,一掌拍在他的脑袋上,骂道:“刘文清,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童兄这么安慰你,你还不乐意?赶紧向童兄赔礼道歉!” 刘文清是刘家旁支,从小就被刘文庆给骂惯了了,很是害怕刘文庆,闻言是急忙给童三赔礼:“三少爷对不起,某不是有意的,只是……” 童三少爷心疼得不行啊,没等刘文清说完话就一把扶起他,道:“文清兄不必如此,你根本没错,错的是刘文庆!” 童三少爷转头看向刘文庆,眼神阴狠,声音带着怒火,呵斥道:“刘文庆,本少爷请你来是看得起你,不是请你来欺负人的。你要是想摆刘家大少爷的架子就给我滚出去,童家的金榜楼不欢迎你!” 刘文庆懵了,这咋回事?身为童三少爷最得力的狗腿子,童三少爷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当面骂过他啊。 不过刘文庆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很快就道:“三少爷别生气,是我不懂事,给三少爷添麻烦了。” 又赶忙给刘文清赔礼道歉:“文清,是大堂哥错了,大堂哥给你赔礼道歉了,你莫要生气。” 说着是一揖到底,那模样当真是恭敬得不得了啊。 刘文清是惊了,从小到大都是刘文庆欺负他,就算是把他给欺负得大哭、生病,刘文庆也不会道歉,可此刻刘文庆竟然给他当众赔礼道歉,简直是不可思议。 童三少爷见刘文清懵了,是握紧他的手,道:“文清,别发愣,刘文庆给你道歉了,原不原谅他你说了算。” 又声音温柔的道:“你不要怕,要是你不想原谅刘文庆,就直说,我会给你撑腰。” 第1122章 小三元 我会给你撑腰这话一出,把刘文清和刘文庆都给惊到了。 刘文清是感动,看着童三少爷道:“某多谢三少爷……” 长这么大还没人对他这么好,给他撑腰的,三少爷是第一个,刘文清能不感动吗? 刘文庆是吓得,他隐约听说过一些关于童三少爷的传闻,说他在江南的时候,会养仙君之类的。 再看童三少爷看着刘文清的眼神、那握着刘文清不放的手、以及那些说要给刘文清撑腰的话,刘文庆是吓得一抖,刘文清怕是要完啊。 有那么一息的工夫,刘文庆想要帮帮刘文清,让他别被童三少爷给骗了去的,可他跟童三混久了,知道童三并不想外界传言的那样,是个有才学的翩翩佳公子,而是一个狠角色。 刘文庆知道自己惹不起童三少爷,也就收起要帮刘文清的心思,随他自生自灭了。没准刘文清傍上童三少爷,家里的日子会更加好过呢?就是丢人而已。 童三少爷看着刘文清笑道:“文清不必道谢,想要如何就直说,我帮你。” 刘文清想了想,道:“那就罚刘文庆自打两个巴掌,再赔偿我一千两银子吧。” 又道:“不是我想为难刘文庆,是刘文庆从小到大就欺负我,这是他应该还的。” 刘文庆听罢,在心里把刘文清给妈了个半死,好你个小贱人,还真相做仙君不成?傍上个男人就张狂起来了,还敢让老子自打巴掌,你给老子等着! 童三少爷听罢,看看刘文清的脸,嗯,脸跟身段不错,值得他去得罪刘文庆,因此是笑道:“好,就依文清的意思办。” 刘文清听罢,很是高兴,对童三少爷道:“多谢三少爷。” “不必言谢,咱们一见如故,我可是把你当成自己过命的兄弟来看待的。”童三少爷说着,是一把揽住刘文清的肩膀,瞧着像是抱着刘文清一般,把小厮大禄给看得冷汗直冒。 三少爷,您可悠着点,这里可是在外面,这么多人呢,您是想找死吗? 可童三少爷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并没有做出什么让人怀疑的事情来,是不理会大禄使的眼色,看着刘文庆道:“你听到了,赶紧照办!” 最后两个字说得很是阴狠,刘文庆是吓得心头一凛,不敢反抗,咬咬牙,抬手啪啪两声,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再拿出一张千两银票,递给刘文清:“文清,以前欺负你是大堂哥不对,这银子是赔偿给你的,你收下吧。” 刘文清见刘文庆真的打了自己,还给他银子,是高兴得不行,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一把拽过银票,道:“记住,以后不要再随便欺负人,否则我再让三少爷打你几巴掌!” “是是是,大堂哥知道了。”刘文庆心里是恨得咬牙切齿,暗道:小贱人,你就得意吧,有你哭的时候,到时候你可别去寻死! 雅间里的其他人看着这一切,是全都愣住了,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是他们疯了还是童三少爷疯了? 童三少爷看着雅间里各位少爷的模样,是松开揽着刘文清肩膀的手,道:“文清兄,我今天还有大事要办,可能没法子兼顾你,这样吧,我先让下人送你回家,改天再设宴招待你,如何?” 刘家这“小娘皮”太勾人了,他怕自己忍不住会让人看出端倪来,还是先把他送走,改天在谋了他。 刘文清很不高兴,今天他跟着刘文庆来这里,就是想认识各家少爷,好为自己的前程铺路的,如今还没放榜就走,这…… 不过,为了不得罪童三少爷这个靠山,刘文清最终要是点头答应:“好,我先回了,改天在赴三少爷的宴席。” 童三少爷很是高兴,看向大禄,道:“用咱们童家的马车送送文清兄,送到家了再回来,不可怠慢了文清兄。” 马车? 刘文清听罢,是更加高兴,马车啊,在大多数富户只能坐骡车的时候,他能被一辆马车送回家,当真是长脸了。 大禄只求刘文清赶紧滚,闻言是立刻道:“是。” 又对刘文清道:“刘少爷,请跟小的来。” 刘文清是昂首挺胸的走出雅间,大禄则是鞍前马后的安排马车,把他送回刘家去。 而这一切,都被小隋看在眼里,心里是震惊了,没想到啊,童三还好这一口。不过想想也对,要是没人好这一口,江南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仙君? 小隋看向童三少爷所在的雅间,见童三少爷还站在窗子前,看着远去的马车,笑了,这童三少爷还挺痴情。 咚咚咚! 沉闷大气的鼓声从旁边的礼房内传来,小隋听到这阵鼓声,知道是衙门放榜了,心里很是高兴,想着顾少爷会不会是院案首? 童三少爷听到这阵鼓声也是激动得不行,放榜了,终于放榜了,他到底能不能考上院案首,很快就会知道! “吉时到,衙门放榜!”府衙的衙役是骑着马,来回在街上喊着:“吉时到,衙门放榜!” 是喊了一个来回后,又回到衙门口。 不多时,宋班头捧着功名榜出来了,登梯子,把偌大的功名榜张贴在一面告示墙上。 墙下的人都疯了,一个个是往前挤着看榜,有看到童三少爷的名字后,是立刻往金榜楼奔去:“恭喜童家三少爷,贺喜童家三少爷,高中今科院试第二名!!” 童三少爷听到这话,是脸色都绿了,院试第二名?他竟然只是考了个第二?第一名是谁? 砰一声,童三少爷是踹了刘文庆一脚,道:“下去找童管事,问问他,高中院试第一的人是谁?” 是顾锦安还是晏小五? “诶诶诶,我马上就去。”刘文庆就跟个奴才似的,赶忙去找童家管事。 而第一个跑来给童三少爷报信的脚夫也到了,是直接跪下,说着恭贺的话:“小的恭喜童三少爷高中院试第二名,您真乃是星斗下凡,才华无双。” 童三少爷是恨不得把这个报喜的脚夫给踹到楼下去,可他不能坏了自己在外的名声,是微笑着把他扶起来,道:“多谢报喜,来啊,看赏。” 童家的下人是早就准备好了银子,听到这话立马给了三十两银子的红封。 报喜的脚夫是欢喜得差点晕死过去,来给童家报喜果然是来对了,童家就是大方。 童家下人给完赏钱又问道:“敢为今科院案首是谁?” 脚夫道:“是河安府的顾锦安,他中了小三元呢。” 第1123章 假仁假义 脚夫算是第一个跑来送喜报的,可他跑出来没多远就听见有人惊呼:“院案首是河安府的顾锦安,院案首是河安府的顾锦安,他是县、府、院全都考了第一,是小三元啊,咱们江淮可算是出名了!” 说话的是白老先生,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读书人,可考到三十岁都没有考上,最后因着嗓门大,去做了说书先生。如今老了,把说书先生的活计传给了二儿子,因此有时间四处溜达。 又因着对科举的热衷,是每科放榜必来看榜,看见今科竟然出了个小三元后,是激动得不行,拿出自己说书时候的本事,沉气丹田,连着高喊三声,是很多人都听见了白老先生的话。 童三少爷听罢,是一把抓住脚夫,急道:“你说真的?河安府的顾锦安真的考上了院案首,成了小三元?!” 童三少爷问得又快又急,脸色几乎绷不住,强大的手劲把常年跑腿的脚夫都给拽疼了。 脚夫一愣,也看出了童三少爷对顾锦安的不喜,是赶忙道:“可能是小的听错了,那个顾锦安是西北逃荒来的,听说小时候又没有上过私塾,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考上院案首。” 又小心翼翼的道:“要不,小的去给您打听打听?” 赶紧找借口离开才是,要不然童三少爷一生气,他一个小小脚夫可就别想在临河府里过了。 童三少爷已经反应过来,急忙收起自己冰沉如水的脸色,扬起小脸,对脚夫道:“原来顾兄真的考上了小三元,当真是可喜可贺啊。这除了当年的晏家大老太爷以外,他可是咱们江淮第二个考上小三元的人。” 又看向自家专门发喜钱的下人,道:“大福,愣着做什么?这位大哥给咱们带来这样的好消息,理应重赏,赶紧给一百两银子喜钱,谢他报喜之举。” 大福听罢,急忙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脚夫,道:“这位大哥,这是我们童家三少爷给您的喜钱,谢你告知我们顾案首考中小三元的喜讯,你拿好。” 脚夫都懵了啊,看看童三少爷、看看大福、再看看那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是根本不敢接啊……童三少爷是被刺激疯了?他明明就是恨死顾锦安,不乐意看见顾锦安考上小三元的表情,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巴不得顾锦安考上小三元的模样? 脸色变得太快,典型的假仁假义啊,脚夫害怕。 童三少爷见状,心里很是不爽,却还要装着温暖如风的样子道:“这位大哥,赶紧收下吧,这是您应得的。” 又冲着雅间里的各位少爷道:“诸兄,顾兄考上了小三元,成了咱们江淮的第二人,这可是能记入江淮府志的大喜事,咱们可得好好庆祝一番。” 其他的几位少爷都懵了,听到这话是赶忙反应过来,各自聚起酒杯,道:“童兄说得对,来来来,咱们为顾兄干一杯。” 干个屁啊,他们连顾锦安都没见过好吧,这就为他庆祝了,怎么想怎么觉得怪。 大福又把银票递给脚夫:“拿着吧。” 脚夫见状,这才收下,行了个礼道:“小的多谢三少爷打赏,三少爷对顾案首的……” “惺惺相惜之情。”大福提醒着文盲脚夫。 脚夫立马道:“对,小的定会把三少爷对顾案首的惺惺相惜、以及爱才之情告诉大家伙的。” 童三少爷没有说话,但对此是比较满意的,挥挥手,让脚夫走了。 脚夫如蒙大赦,赶忙跑了,是一出雅间就举着银票说:“童三少爷真乃爱才、惜才之人,虽然自己没有考上院案首,可听说顾锦安考上院案首,成了小三元后,是高兴得不行,多给了我一百两银票的喜钱,说是替顾家给的。” 金榜楼里的人听罢,全都惊了,他们震惊的不是钱,而是震惊童三少爷的胸怀。 立刻有客人说道:“童三少爷真乃豁达之人,即使自己憾失院案首之位,却没有任何嫉妒他人之心,知道顾锦安考上院案首后,还替他家给了喜钱,真是个爱才惜才的正人君子啊。” 金榜楼是童家的产业,这里不知道坐着多少童家安排的人,是这个说完之后,又有人道:“那些说童三少爷嫉妒晏家五少爷,故意使计害得晏家五少爷生病,让晏家五少爷没有考上府案首的小人,羞是不羞?” 有人立刻附和道:“没错!那些说童三少爷坏话,而已揣测他的人太过分了,这根本就是想要坏他名声啊。三少爷多好的人啊,这些年来可是帮了不少人的,救过城里的钱老一家,帮过生意落败的王贺一家,要不是有三少爷,王贺一家可就得卖身为奴了……” 整个金榜楼里全是夸童三少爷的声音,最后有人喊了一句:“这人啊,不管做啥事儿都得看人品,论人品,童三少爷就是案首,不必河安府的那位差。” 还有人暗戳戳的说了一句:“听说河安府的那位全家都不孝,是连自己的亲爷爷跟奶奶都告了。” 小隋冷笑出声,果然啊,这群人就是给童三少爷来唱台柱的,一个个只会夸童三少爷,要不要脸啊? 金榜楼的雅间里,也有人听不下去了,一名少年是走出雅间的门,朝着大堂里的人喊道:“你们可真是不要脸,为了奉承童家,竟然在这里颠倒黑白。老顾家做的恶事,那是朝廷都判了的,你们怎么还能怪顾锦安家?顾锦安家从来没有状告过顾老爷子,他们告的是谋害了费氏的顾老太。那顾老太可是旷世毒妇,害死了费氏、袁家满、还害了黎大人的原配夫人,这等犯了刑律的恶人,顾锦安家状告她有什么不对?” “至于顾老爷子,完全是被顾老太给害的,且那种有毒的血藤可是顾老爷子亲自拿去给费氏吃的,顾老爷子到底有没有害死费氏,大家伙心里都清楚,顾锦安一家是念着孝道,才没有跟顾老爷子计较,只是没有把他接回家赡养而已。” “再说了,两家都断亲,顾老爷子是有亲生儿子的,跟着顾有福一家过不就成了?顾家族人还给了顾老爷子一千两银票,让顾老爷子去安享晚年,你们怎么不说这些好事,光知道诬赖顾锦安一家?!” 这少年口才了得,是连珠炮似的把几段话都给说了。 金榜楼里的人听得愣住了,有认识少年的,是立刻指着他骂道:“邱浩,原来是你小子,你不待在福桂楼里,跑来金榜楼做什么?是见着金榜楼的生意好,你们福桂楼干不过,故意来找茬的是不是?” 第1124章 找死的童三 邱浩不是别人,真是福桂楼的少东家。 福桂楼曾经是临河府的第一酒楼,只是这几十年来没落了,名气不如高升楼跟金榜楼,但邱家在临河府还是有些地位的,邱浩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从小听着说书先生说书长大的他,不但声音洪亮,说话快速,用词还多。 听见有人出来指责他,是直接朝那人砸在一锭银子,咚一声,银子砸在那人脚上,把那人痛得嗷嗷叫。 “叫什么叫?这锭银子是赏你的,比童家请你来做戏的报酬多吧?童家那么小气,办什么事儿都是一分钱一分货的,顶多能给你三两银子,本少爷给你十两,还不赶紧谢恩收下!” 邱浩说完,又指着大堂里的那些客人道:“你,你,你,还有你武大发,你们一群穷鬼是连吃炖肉都要赊账,哪来的银子上金榜楼吃饭的?敢说自己不是被童家买通来金榜楼吹捧童三的,谁信?” 武大发这几人听罢,是脸色都绿了,是急得指着邱浩道:“邱浩你个龟孙,别在这里血口喷人,我们可不是童家请来特地吹捧童三少爷的,倒是你,你是不是被顾锦安买通,特意来吹捧他的?!” 咚咚咚! 三锭银子被邱浩扔了下来,差点砸中武大发他们的脑袋。 邱浩笑道:“瞧见没有,本少爷扔下去的是什么?是银子,我邱家缺钱吗?顾锦安能买通我?我连顾锦安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倒是你们这群穷鬼,赶紧说说啊,你们是哪来的银子上金榜楼吃饭的?是童家给的还是你们昨晚打劫去了?” 邱浩的话跟连珠炮似的,说得还有理有据,把武大发他们给说得噎住了。 那名脚夫见状,知道事情不好,是急忙溜了4。 金榜楼的掌柜气得要死,赶忙出来说道:“邱少爷您误会了,我们童家光明磊落,是从来没有做过请人吹捧或者踩低任何人的事儿,武大发他们的银子从何而来,我们金榜楼不知道,可进门是客,还请邱少爷莫要为难我们金榜楼的客人才好。” 邱浩笑了,指着自己还带着置气的小脸蛋道:“本少爷不是你们金榜楼的客人吗?你身为金榜楼的掌柜,竟然不帮我,欺负雅间贵客是不是?信不信我让我家的说书先生连说三天你们是怎么欺负我的事儿?” 金榜楼的掌柜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就惹上了这个小霸王,早知如此,今天就不该让邱浩进门。 可他们也不是没有拦过,是拦了,但没拦住,要是不让邱浩进来,他们金榜楼也会被邱浩宣扬欺负客人,简直是招惹不起。 童三少爷听到邱浩的话,是气得脸色发青……邱浩这臭小子,专门跟他童家过不去,成,给老子等着,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弄到床上去! “大福,去给邱少爷赔礼道歉。”童三少爷要维护自己的翩翩佳公子形象,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是。”大福是急忙去了隔壁雅间,给邱浩道歉。 可邱浩看见他,是直接朝他吐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句:“呸,恶心!” 言罢,回了雅间,砰一声,关上雅间的门。 大福皱眉,擦着粘在衣服上的唾沫,气恨一番后,回去把这里的事情告诉童三少爷。 童三少爷听罢,皱皱眉头,明白了邱浩要跟他作对的原因,但他没有深究,只是有些后悔当初没有趁着酒劲办了他。要是当初成事了,有了邱浩的把柄,邱浩也不敢这么跟他唱反调。 不过童三少爷并不担忧邱浩会把两年前的事情说出去,只因邱浩丢不起这个人,是不敢说出去的。 因此童三少爷道:“别怪他,少年脾气,等长大了就好了。” 是又开始应付来报喜的人,送走三个脚夫后,衙门的报喜衙役终于来了,给童三少爷抱了喜,又道:“还有一波报喜的衙役去了您家府上,童秀才要是招待完了好友们,还请尽快回家迎接才是。” 童三少爷听罢,应了一声好,又问衙役:“听说河安府的顾兄考上了院案首和小三元,这可是咱们江淮的大喜事,我想去顾家宅子拜访恭贺,不知顾兄住在哪里?” 各个考生住在哪里,衙门里都是有登记的,没有放榜之前都是弥封起来,只有大人们知道,放榜后,衙役们也会知道,按照地址登门报喜。 这名衙役是知道的,接过童三少爷给的一张银票后,笑道:“顾案首家在府城没有宅子,他们是住在徐家的宅子里,就在青竹巷,宋班头已经亲自去报喜了,等会儿青竹巷就该热闹起来了。” 要不了多久,整个临河府府城的人都会知道顾锦安住在青竹巷,所以他这银子是不赚白不赚。 童三少爷听罢,笑了起来,是立刻邀请雅间里的人:“诸兄,随我一起去青竹巷,给顾兄贺喜如何?” 刘文庆已经悄摸摸地回来了,见雅间里的人都不说话,立马道:“自然是好的,我们这就随童兄去青竹巷,给顾兄贺喜!” 心里却骂着童三,你可真他娘的会装啊,明明恨死了顾锦安,巴不得他暴毙抢了他的院案首之位,如今却假惺惺的要去恭贺顾锦安,莫不是……听说顾锦安有芝兰玉树之美,想要去“一亲芳泽”? 不怪刘文庆会这么想,童三连刘文清都能看上,更别说顾锦安了,他可是有美名的。 你还别说,童三还真有这种心思,他的计划是,要是顾锦安考上院案首,他就明着向顾锦安示好,背地里让人大肆宣扬顾锦安不孝,再组织文人狂士去抵制他,等顾锦安一败涂地的时候,他再施以援手,尝一尝这芝兰玉树之美的味道。 他相信,到了那个时候,顾锦安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即使是奇耻大辱,也只能生受着。 因此他临走前,是对着刚刚送完刘文清回来的大禄吩咐一句:“去通知大安,我吩咐他的事儿,可以做了。” 大禄点头:“是,小的这就去通知大安。” 童三见大禄走了,这才满意一笑,带着几位少爷,一起往青竹巷赶去……呵,顾锦安,等着被本少爷毁了之后,跪着服侍本少爷吧。 可童三想岔了,他手段对付晏小五可能还行,可对付顾锦安,那就是找死啊。 第1125章 扑空 宋班头已经带着一群衙役,骑着高头大马,敲锣打鼓的来到青竹巷里,是一边走一边喊着:“恭喜青竹巷徐宅顾锦安,高中今科院案首,连中小三元!” 青竹巷的人家听到这阵报喜声,是全都沸腾了,纷纷开门,追着衙役问:“差爷,你们说啥,我们青竹巷有人考中了院案首,还连中小三元?!” 这不是真的吧? 要是真的,他们青竹巷可就出名了?! 宋班头道:“没错,你们青竹巷的徐宅确实有人考中了院案首,不仅如此,住在徐宅里的徐家少爷、以及其他两位来自河安府的童生都考中了,加上院案首,可是中了四人啊,天大的福分呢。” 青竹巷的百姓听罢,是惊了。 “没想到啊,那常年不住人的徐宅竟是住了几位童生老爷,如今还考上秀才了。” 紧接着有人突然跪下,朝天大喊一声:“天老爷啊,我们青竹巷终于有出头的一天了!” 说完竟是呜呜呜的哭泣起来。 “季先生,您快别哭了,这可是咱们青竹巷的大喜事,赶紧起来,咱们备上厚礼,上徐家恭贺去啊。”汤大民很是明白季先生的心情,季先生是考了十几年,连个童生都没考上,很多人嘲笑他,说是青竹巷的风水不好,他住在这里是一辈子都别想考上。 季先生一度想要搬家,可季家的祖宅在这里,卖掉祖宅就是大不孝,季先生只能一边苦读,一边守着祖宅,过着清苦日子。 季娘子也抹着眼泪,道:“当家的,赶紧起来吧,咱们青竹巷的风水好着呢,你用心念书,将来定能考上。” 可宋班头却觉得难,只因季先生的学问实在一般,而朝廷一直在卡秀才的人数,今年只录取了三十名秀才,是把很多学问好的童生都给卡下来了。 听说下一科的院试取中人数会更少,有可能只取二十名,要真是那样,想要考上秀才就是难如登天。 季先生很是高兴,闻言站起身,道:“娘子说得是,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家,沐浴更衣后,再拿上厚礼去徐宅,恭贺院案首。” 季娘子听到这话,笑得有些愁苦,家里的日子过得并不好,要准备一份厚礼,实在是不容易,但她知道季先生的心结,是没有扫他的兴,笑道:“诶,妾身定会准备一份厚礼,让相公送去给顾案首。” 铛铛铛! 铜锣的声音再次响起,宋班头他们来到徐宅前,朝着徐家大门喊道:“临河府府衙前来给徐宅报喜,宅中星斗笼罩,顾锦安高中院案首,连中小三元咯!” 徐家的人早就等着了,听到这话是打开中门,徐老爷子亲自带着徐昭明、顾锦安他们出来迎接宋班头。 宋班头看向他,笑道:“老人家,给您报喜了,你们宅邸福泽深厚,出了小三元了,这可是咱们江淮的第二人啊。” “同喜同喜。”徐老爷子是高兴得不行,亲自给宋班头塞了五张银票,那可是整整五百两,把宋班头都给震懵了。 “老人家果然是有福之人,我替兄弟们多谢您老了。” 徐老爷子道:“无须多谢,老头子今天高兴。” 又拉着顾锦安的手,对宋班头道:“这位就是顾案首,咱们江淮的小三元郎。” 徐老爷子今天是真的高兴,不但徐昭明考上秀才,连一直不太看好的顾德兴也考中了,一个是亲孙子,一个是未来孙女婿,徐老爷是兴奋得差点中风。 只不过今科录取的秀才人数比往常的少了二十名,因此曲文良、姚有钱、吕柏、何金生这四个都没中。 既然难过了许久,是得知消息后就在宅子里哭了一场,吕柏还晕过去了,说对不起家里人的人,被姚有钱给骂了:“哭个屁,多大的事儿,今科不中,下科就再考,只要你不再做吸血虫,靠着全家来养就成!” 吕柏家人是很希望吕柏能考中秀才的,为了他,把全家都被拖累了,可自打吕柏开始写故事赚钱后,吕家的日子就好过了,吕二哥也开始说亲,吕家已经有了指望,吕柏就算今科考不中,吕家也不会全家绝望。 吕柏是听了这话,才好受一些。 曲文良也很难过,但他有曲秀才这个叔父安慰,并没有崩溃,最难过的算是何金生,他可是全家的希望,苦读多年却不中,是哭得比吕柏还凶。 好在尚秀才、徐老爷子、顾锦安都安慰他,说了他学问可以,就是被劫匪的事儿给吓到了,又因着今科减少录取秀才人数的事儿,这才没有考上。 何金生还是很难过,可他这几年也不是白过的,跟着顾锦安、欧阳先生,是学会了豁达,没有钻牛角尖,已经没有再哭。 宋班头看见顾锦安,是惊了一把,叹道:“传言顾案首有芝兰玉树之美,果然如此,这模样,当真是俊逸得很啊。” 又恭贺顾锦安考中院案首、小三元,把秀才文书给他,道:“三天后,知府大人跟学政大人在府衙举办宴席,宴请诸位秀才公,您到时候可得准时到。” 江淮自大楚建立以来的第二个小三元,可是这次宴席的主宾。 顾锦安笑道:“某知道了,劳烦宋班头转告知府大人和学政大人,宴席当天某定当提前赴宴。” 说着,又拿出一个红封,递给宋班头:“宋班头跟诸位差大哥辛苦了,一点心意,请收下。” 宋班头没有客气,收下顾锦安的红封,接着是被徐老爷子给请进宅子里吃席。 徐老爷子早就料到顾锦安会考中秀才,因此是提前去高升楼订了几桌席面,宴请来道喜的人群。 没多久,青竹巷的人家也纷纷登门报喜,全被请进去吃席。 顾锦安作为院案首却没有多待,只陪着宋班头他们喝了几杯酒,谢过青竹巷的人家后,就找借口离开了。 因此等童三少爷带着人来到徐宅的时候,听到的就是顾锦安不住在这里,回顾家在府城宅院祭拜祖先的消息。 童三少爷懵了:“您老说什么?顾兄走了?他家不是在临河府没有宅子吗?怎么会回宅邸祭拜祖先?” 徐老爷子道:“有宅子啊,只是我们两家是故交,他又跟我家孙儿是好友,就一起住在我家念书而已。” 童三少爷听罢很是失望,又问道:“原来如此,那请您老告知晚辈,顾兄家的宅子在何处?我们好去恭贺他。” 徐老爷子是老狐狸啊,油得很,听到这话是道:“他家那宅子离这里有些远啊,等你到了的时候,他估摸着已经拜完祖先回来了,你还不如不去。” 第1126章 童三被抓现行 童三就是冲着顾锦安来的,怎么可能会听徐老爷子的话,是说道:“徐老爷子说的是,不过我们是特地来给顾兄道喜的,想快点见到他,还请您老把顾兄家宅子在哪儿告诉我们。” 又指着自家的管事道:“这位是童家的管事,我让他在这里等着,这样即使顾兄回来,我们也不会跟他错过。” 徐老爷子心下冷笑,哟,小子,挺会说话啊,还有两手准备。可老头子活了一辈子,能被你牵着鼻子走? 徐老爷子道:“何必这么麻烦?再说了,你可是院试第二名,好不容易上了老头子家的门,那能不吃一顿酒席就走?那太失礼了。赶紧的,来来来,跟着老头子进去喝几杯再说其他。” 说着是拽着童三少爷,往宅子客堂走去。 童三少爷心里气得不轻,想要甩开徐老爷子,可徐老爷子就跟背后长眼睛似的,回头冲着童三少爷笑道:“童秀才,您可得跟上点啊,老夫年纪大了,拽着你怕是会摔倒,这老人家一摔倒就得中风,很是吓人的。” 童三少爷是会武的,原本已经要狠狠甩开徐老爷子的手,听到这话,是生生收起力道,不敢再对徐老爷子怎么样。 徐老爷子很是热情啊,把童三少爷他们留下来吃席,还把他们介绍给青竹巷的邻居们。童三少爷就像只猴子一样被人围着看了半天,还有个不知死活的老女人,竟然要给他说媒! 童三少爷看着眼前这个一大把年纪,正在啃着鸡腿,一口黄牙,脸上还沾着饭粒的黑瘦妇人,是差点吐了。 刘文庆赶忙出来道:“汤家丈母娘,我也没成亲呢,你不如跟我说说媒吧。” 汤大民的丈母娘听罢,看向刘文庆,问道:“你可是家里开车马店的刘少爷?” 刘文庆点头:“正是,我们刘家在临河府、湖山府都有车马店,还有两个庄子,家里的日子很是过得。” 可刘文庆家的车马店并不赚钱,两个庄子也小得很,旱地居多,每年的产出只够家里人吃用的,是没啥大钱的,不然他也不会巴结童三少爷。 汤大民的丈母娘倒没嫌弃他,跟刘文庆说起某条巷子的某家姑娘不错之类的。 童三少爷听得很是烦躁,吃了几口菜后,再也忍不住起身道:“徐老爷子,这酒菜也吃过了,还请您老告知我们顾兄家的宅子在哪里?我们恭贺过他之后,还得赶回家待客。” 他也是考上了秀才的,家里此刻定是人满为患,他身为翩翩佳公子,必须得回家待客,不然会被人说一朝得势就张狂。 宋班头收过童家的好处,闻言说道:“徐老爷子,童三少爷是真心想跟顾案首相交,您老还是把顾案首家的宅子在何处,告知童三少爷吧。” 徐老爷子这回倒没有为难,听罢说道:“那成吧。顾家的宅子就在东城的湖水巷,巷子最后一家就是。” “原来是哪里。”童三少爷很高兴,立刻作揖,谢过徐老爷子后,带人直奔东城湖水巷。 只可惜,湖水巷最后一家根本就不是顾锦安家,而是徐家的另一座宅子。 徐家下人笑得很是灿烂,可说出来的话却让童三少爷想杀人。 那下人道:“我们家老太爷年纪大了,时常记错事儿,他老人家定是把两家宅子的地址给记错了。这里啊,不是顾家的宅子,还是我们徐家的。” 诶,你说巧是不巧? 童三少爷气得发抖,此刻也知道徐老爷子是故意耍他的,怒道:“老流氓!” 竟然敢耍他,等着,以后有你徐家好受的! 其他几位少爷见状,是又累又怕,不敢说话。 童三少爷知道今天是自己的大日子,不能因为徐家、顾家的事儿就在外面闹起来,是沉着脸道:“走,回府。” 大家伙听到这话,是如蒙大赦啊,上了童家的两辆马车,去了童家。 童家已经是宾客盈门,大安正在等着童三少爷,看见他回来后是急忙冲下台阶,道:“三少爷,您可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二爷就得急疯了。老太爷一直找您,让您去招待客人呢。” 童老太爷虽然说了要让童三少爷考上院案首的话,可如今考了第二,童老太爷也没有很生气,是要带着童三少爷去见客。 童三少爷被徐老爷子给摆了一道,心里很是不爽,却只能收拾收拾,去前院招待客人。 不过在去前院之前,他对刘文庆道:“把你家文清堂弟请来,他也算是咱们的兄弟,我考上秀才,理应请他来吃席。” 这话一出,其他几位少爷没觉得有什么,可刘文庆、大禄是差点吓死,三少爷想做啥?这也太大胆了,要是被抓现行,那还怎么活? 可童三少爷已经被气得快炸了,必须找个开心的事情来做,不然他这口恶气下不去,见刘文庆愣住,怒道:“怎么,你是不愿意去做吗?你家的车马店不想要了?” 刘文庆心下一凛,急忙道:“我这就去。” 刘文庆是赶忙到刘文清家,给刘文清说了童三少爷要请他去童家吃席的事儿,还良心发现的说了一句:“童启远跟你们想的不一样,他有去仙君馆的爱好。看在咱们是隔房堂兄弟的份上,我劝你一句,不要去,免得后悔。” 刘文清听罢,是根本不信,还道:“刘文庆,你是怕我结交了童三少爷,以后你的地位不保,所以故意这么说来吓唬我,想坏我前程吧?我告诉你,你是做梦,我结交了三少爷,发达是一定的了!” 是根本不听劝,带着贺礼,上了童家的马车。 刘文庆也很生气,见刘文清不信自己,干脆不管他了,带着他去了童家,在童家前院的一个偏厅里,跟着那些身份不太高的客人吃席。 一直吃完天色黑透,等刘文清有了醉意后,才被带去童家的客房,说是让他休息,等明天酒醒了再走。 刘文清还觉得童三少爷是真心拿他当兄弟,以后他就能跟在童三少爷身边,再也不用看刘文庆的脸色,是口齿不清的谢过大安:“替,替我,谢谢三,三少爷。” 大安笑了,道:“不用小的谢。”等会儿你自己谢就成。 说着是出了屋子,对外面的大禄道:“看好了,我这就去喊三少爷,别处纰漏。” 可他们都不知道,小隋已经把童三少爷的爱好告诉了顾锦安,顾锦安已经做了安排,童三少爷最好不要动手,要是动手,今晚必定会被抓现行! 第1127章 说动 不过,顾锦安没有想到童三少爷会这么大胆,竟然要对刘文清下手,他以为童三这等聪明人,做事应该稳妥些,只会自己院子里藏着的那个仙君动手才对。 大禄听到大安的话,是皱皱眉头,应道:“嗯,我会看好的。” 说完又急忙拽住要走的大安,道:“这样真的成吗?这里可是童家,今天那么多客人,在府上做这事儿……” 大安拽回自己的手,打断大禄的话:“在府上怎么了?又不是第一回在府上办这事儿,哪回出过纰漏?再说了,这里是客房,没有童家的人带着,谁也进不来,就算被发现了,两个好兄弟睡一张床上又怎么看?故交好友抵足而眠,可是文人狂士最爱做的事儿,你就别瞎操心了。” 又看着大禄,嘲讽笑问:“大禄,你是从小就跟着三少爷的,可你知道为啥我能压过你,成为三少爷的心腹?就是因为我会办事,从来不逆三少爷的意,你这种只会扫三少爷兴致的下人,没有被卖掉已经是不错,好好当差吧。” 说完是很傲气的走了,大禄看着大安的背影,是无声呸了一口,真真是个小人,三少爷会变成今天这样,有一半是这个小人撺掇的。 三少爷的爱好是有悖于常人,可以前也只是回去仙君馆看看,从来不敢做出把人拉回家里办事的事儿,全是因为大安,他说自己能帮着三少爷安排,这才让三少爷越来越放肆。 甚至到了把手伸向良籍少年郎身上的地步! 大禄是很害怕的,怕事发后自己跟家人要被连累死。 且大禄今晚很是不安,心慌得很,总觉得今晚的事儿要糟。 大安却不管这些,他只想靠着做这些事儿,赚到足够多的银子,再去买个户籍,要是以后事发,他就逃走。 童家前院的大客堂,宾客们还在喝着酒,玩着酒令,大安找到童三少爷,对他耳语一句:“三少爷,都安排好了,您随时能去。” 童三少爷听罢,很是高兴,却没有立刻去见刘文清,而是继续陪着身份比较贵重的客人说话,直到戌时过半,才装着喝醉的样子,被大安扶着去了客房。 客房就在前院,其实离摆宴的大客堂不远,隔壁院子里也睡着醉酒的客人,但童三少爷是一点不怕,因为没有客人会无缘无故闯进不是自己房间的客房里,且他还觉得很刺激,这种就在全家人眼皮子底下做着恶事的感觉,让他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三少爷。”大禄去扶住童三少爷,冒着被臭骂的风险,说了一句:“三少爷,要不奴才扶您回云松院吧,那位在哪里,您要是需要,他就能伺候,很是不必这样,太冒险了。” 啪一声,童三少爷反手就给了大禄一巴掌,骂道:“狗奴才,你是活腻了?每次都来败本少爷的兴致,信不信本少爷明天就把你跟你弟弟一起卖到江南仙君馆去!” 大禄听到这话,是急忙跪下:“三少爷息怒,奴才知道错了,求您饶了奴才一回!” 他倒是不怕自己死,可他不能害了自己的幼弟,为了家里人,大禄只能继续痛苦、害怕的给三少爷做事。 “哼,本少爷再忍受你一回,要是下次再敢来败坏本少爷的兴致,下场你承受不起!”童三少爷是压低声音,咬着牙,阴狠的说着威胁大禄的话。 大安听罢,很是得意的笑了,又假惺惺的道:“三少爷,大禄就是这样,您别跟他一般计较,还是赶紧进去歇着吧,这时辰可不早了,不能辜负啊。” 又冲着三少爷耳边说了一句:“奴才已经点了助兴的香,三少爷今晚定能尽兴。” 童三少爷听罢,是笑出声来,指着大安道:“还是你小子会办事。看好门,别坏了本少爷的事儿。” 大安点头哈腰的应道:“是,三少爷尽管放心。” 童三少爷不再耽搁,是推门而进,再砰一声,把门给关上,走进屋里,看见昏睡的刘文清,你还别说,那因为醉酒而产生酡红的小模样还真他娘的勾人。 童三少爷忍不住,扑过去抱住刘文清,一边脱衣服一边啃,刘文清很不舒服,推着童三少爷,道:“谁?走开,我要睡觉~” “是我,你睡你的。”童三少爷笑着说着,却把刘文清抱得更紧。 如今天气热,一个人躺着不动弹都要出汗,何况是两个人抱在一起,刘文清有些生气,可他下意识里想着,童三少爷是一个能帮到他前程的贵人朋友,他不能得罪,因此只是轻轻挣扎着道:“三少爷,某喝醉了,要睡觉……你不用管我,自己回去睡吧。” 可屋子点了助兴的香,童三少爷已经忍不住了,哪里会停手,动作越发大起来,等刘文清意识到不对劲,惊醒的时候,看着两人的模样,惊呆了,大叫道:“三少爷,你做什么?!” 这一刻,刘文清想到刘文庆说过的话,是忠于明白了,赶忙怒斥童三少爷:“三少爷,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赶紧出去,我就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否则你定会身败名裂!” 啪啪两声,童三少爷扇了刘文清连巴掌,骂道:“呸,你个小贱人,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世家少爷了,值得老子这么看重你?老子礼待你就一个原因,就是要睡你。你最好老实听话,事成后,银子、前程都少不了你的,否则死的就是你!” 童三少爷是个很自我的人,今天又在徐家哪里受了气,此刻是根本不管刘文清的意愿,知道刘文清需要钱,直接拿出被扔到一边的钱袋子,把里面的银票全都拿了出来,塞给刘文清:“看清楚,这里可是有几千两银票,够你刘家用来东山再起了。” 又循循善诱道:“只要你好好配合,这里的事情外人不会知道,咱们私下里悄悄来往,你就能拿到银子,有了我给的大笔银子,你刘家不但能富贵起来,你这一房也会压过你大伯一房,成为你家里掌权人,你再也不用受嫡出堂哥的气,你还能成为真正的富家少爷,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童三是个攻心的好手,这一段话说下来,是把刘文清给说动了。 第1128章 乱得可以 刘文清的爹是庶出,在家里是比不上嫡出大伯的,他们这些庶出的孙子更是被嫡出的堂哥们欺负,他每个月的那二两月钱还是爹娘补贴给他的,掌管着中馈的大伯娘是每个月只会给他们五百文钱的月钱。 在临河府府城,每个月五百文钱的月钱够做什么? 因此刘文清在最初的反抗过后,就呆住了,没有说同意,可也没有反抗。 “小贱人,还跟老子玩默认。”童三少爷高兴了,是不再浪费时间,开始办事,可当两人正坦诚相见,啃得起劲的时候,房门却突然被撞开。 砰一声,一群童家护院、童家管家、童大少爷、外加施知府的儿子,是一起冲了进来,口中喊着:“外面的下人被迷晕了,贼人一定在这里,赶紧捉了,简直是胆大包天啊,连施公子的定亲玉佩都敢偷,这是活腻了!” 童大少爷是气得不轻,也不用护院动手,是亲自掀起蚊帐,拽住薄被扯着道:“大胆贼子,还不赶紧出来束手就擒,敢偷施公子的定亲玉佩,你死定了,等会儿衙门就会来人,把你扭送衙门去!” 因着童三少爷考中院试第二名,家里又是临河府豪富,施知府觉得,得派自家儿子去吃个席面,表示表示自己对童三少爷的重视啊。 施公子也是认识童三少爷的,两人吃喝玩乐过两年,闻言是领了父命,欢欢喜喜的来了,可因着喝得太多,醉倒了,就在童家客房睡了一觉,结果起来后发现有贼人正在偷他的玉佩。 他是吓得不轻,立刻大喊大叫,那穿着一声黑衣,带着一个黑头套的贼人是一把拽住玉佩就跑。 等他冲出来,带着童家护院去追的时候,就看见贼人往这边跑来了。 施公子并不确定贼人是进了哪间客房,可来到门口,看见倒地不起的大禄,他就知道,贼人八成是在这里,带着人就冲了进来。 童大少爷是不敢得罪施公子的,因此不顾危险,亲自上阵,见贼人紧紧拽着被子不放,是急了,赶忙喊来护院:“赶紧过来帮忙,把被子扯开,把贼人抓了,帮施公子把定亲玉佩找出来!” 施公子定的可是京城礼部尚书家的六孙女,要是定亲玉佩丢了,这婚事就得吹,施公子是急得不行,这等京官的妻族,他不敢得罪,童家更不敢得罪。 童三少爷快疯了,就算他有急智,有手段,遇到这等突如其来的事儿,一时间也想不出个能保全自己的法子来。 刘文清更是吓得翻白眼,差点晕死过去,呜呜呜的哭着,要是被人发现,他这辈子就完了! 童三少爷快被他给烦死了,着急之下,在被子里喊道:“大哥,是我,这里没有……” 贼人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护院跟童大少爷就呼啦一下,把薄被给扯下来,扔在了地上。 “啊!”一声惨叫是冲破屋顶,刘文清终于晕了过去。 童大少爷惊了,看着床上两人光着,还抱在一起的画面,一张还算英俊的脸直接扭曲了,呆愣几个呼吸后,是惨叫一声,也晕死过去。 娘的,这事儿太大了,他搞不定,还是让长辈们来解决吧。 “大少爷!”两个护院是急忙扶住童大少爷,没让他砸在地上。 施公子都懵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只是来追贼人,想要拿回自己的定亲玉佩啊,又不是进了仙君馆,怎么还能撞见这种事儿? 不过,没想到啊,童三还有这爱好? 施公子是摸摸自己的俊脸,担心的后退好几步,还是离童三远点吧,他可不想清白不保。 “如何了,可是捉到贼人了?”童大爷已经知道施公子定亲玉佩被偷的事儿,是带着几十名护院冲进这个客院,见施公子、家里护院、管家都在正中间的客房里后,以为是贼人捉到了,立刻进来问道。 然而,没人回答他。 “怎么了?贼人到底抓住没有?”童大爷问着,又对施公子道:“施公子您放心,我们童家一定会抓住贼人,找回您的玉佩,您莫要动怒。” 施公子是呆愣愣的指着大床,道:“你,还是去看看吧。” 施公子觉得,比起童三这事儿,他婚事就算吹了都算轻的。 童大爷听罢,是往床上看去,一见之下,也差点晕过去,是指着童三咆哮道:“小三,你个逆子,你害死童家了!” 童三是惨白着脸,看着咆哮的童大爷,脑子是飞快的转动着,借着就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这种时候是多说多措,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晕一场,等醒过来后再否认所有事儿,说自己是被人下药的。 只要把自己弄成苦主,那他的名声跟前程就都能保住。 童大爷见状,是气得不轻,好小子,闯了大祸就跟老子装死:“来人啊,把三少爷跟那个谁跟帮了,押去童家祠堂……不,押去童家刑房,免得这等肮脏东西污了祖宗的眼睛!” “是。”护院们应着,是上前把装晕的童三跟真晕过去的刘文清给捆了,不过在捆住之前,还是跟他们穿上了衣服。 童大爷看见童大少爷还倒在护院怀里后,是生怕有什么闲话传出来,一把扯过他,啪啪就是两巴掌,把他给打醒了:“没用的东西,你晕什么晕?这是晕倒的时候吗?赶紧帮施公子去找玉佩!” 自家儿子不敢介入这事儿可以,但装晕太窝囊的,得给他找点事儿来做,不然老爷子知道,又会觉得他家大儿不如小三。 “诶诶诶,儿子知道了,爹别生气。”童大少爷是赶忙来到施公子面前,道:“施公子,贼人应该不在这里,咱们赶紧的,再继续去追。” 施公子:“……” 你家现在乱成这样,还,还有闲情逸致帮本公子去找玉佩吗? 想是这么想的,可施公子虽然爱玩乐,但他爹想要进京为官,奔着六部尚书的位子去,因此允许他玩乐,但不允许他蠢! 所以施公子是很聪明的道:“童兄说得对,走走走,咱们找玉佩去。” 是带着自家的下人,跟着童大少爷离开这座客院,往另一座客院奔去。 第1129章 反咬一口 不过说来也巧,他们来到隔壁客院的时候,是看见一间客房大门敞开着,住在里面的任家少爷已经被人打晕,他旁边放着一枚玉佩,正是施公子丢的那一枚。 任家在临河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任少爷的三叔乃是江淮都指挥使司的任副将,当年剿灭水匪的时候,也是立过大功的。 任家家教不错,施公子不会蠢到以为任少爷是偷他玉佩的贼人,是急忙道:“童兄,赶紧把家中大夫找来,任兄定是被贼人给打晕了。” “诶。”童大少爷赶忙冲着自己的小厮吼道:“愣着干啥?没看见任少爷被打晕了,赶紧去喊田大夫啊。” “是是是。”小厮也被今晚的事情给震懵了,有些没回魂,是跌跌撞撞的去喊童家府上供养的田大夫。 田大夫很快就来了,用臭药把任少爷给救醒了。 任少爷醒来还很懵,看着他们道:“施公子、童大少爷,你们怎么来了?我这是怎么了?” 施公子把他可能被贼人打晕的事情说了,再把自己玉佩丢了的事情也说了,最后问道:“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吗?可记得有谁进过屋里?” 毕竟是自己的定亲玉佩被偷,施公子还是很想知道到底是那个狂贼做的? 可任少爷根本就记不清啊:“今天席上有火腿,我喜欢吃那琉璃肉,就喝多了,天刚黑就撑不住被扶来这里睡觉了……没看见什么人,就记得好像后脑勺被人给打了一下,很疼,我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却又睡过去了。” 施公子:“……” 你那不叫做睡,是被人打晕过去了。 施公子没有再多问,此时他已经猜出,贼人偷他的玉佩应该不是针对他家,想要坏了他的姻缘,而是针对童家,想要引他去撞破童三的事儿。 “童大少爷,玉佩已经找到了,我就不多呆了,先回了。”施公子保证道:“你放心,今天的事儿我不会说出去,毕竟是你家的私事,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 任少爷:“什么事儿?” 施公子瞅他一眼:“跟你没关系,赶紧起来,我送你家去,大晚上不回家,你爹娘该担心了。” 任少爷完全弄不清楚状况啊,只能跟着施公子走。 童老爷已经知道这事儿,是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拦住施公子,双膝一弯,就要给施公子跪下,把施公子给吓得不轻,赶忙扶起他:“童老爷,您老莫要这样,我已经跟童大少爷说过了,事是您家的,我不会多言。” 童老爷是喜极而泣啊:“施公子,您这是救了我们全家啊。您放心,我童家会记得您的恩情,子子孙孙都不敢忘!” 这事儿太丢人,童老爷也不想多说,亲耳听到施公子的保证后,就让下人把施公子、任少爷送走了。 任少爷一直是懵的,等坐上马车后,才问施公子:“施兄,童家到底怎么了?看童老爷那样,可是出了什么天塌的事儿?” 施公子看看他,道:“你别多问了……以后离童三远点就成。” 任少爷一惊,道:“你是说,出事儿的是童三?他怎么了?他刚考上院试第二,成了秀才,前程似锦的,能出什么事儿?” 施公子:“……你是想旁敲侧击的从我嘴里扣真相吗?都说别问了,再问我可恼了。” 又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过段时间就知道了,童三肯定是没有好下场的,今天在客院留宿的客人又多,保不齐就有人听到后传出来。” 总之,童家的是会被爆出来的几率很大,但爆出消息的人绝对不能是他。 任少爷听懂了,点点头,说起其他事来。 …… 童家,童三少爷已经被打醒了,童老爷是坐在刑房的太师椅里,目光阴沉的盯着他,道:“败坏门风的东西,你还有何话说?!” 童老爷是听说过童三在江南时的一些风言风语的,因此对他有些不喜,可见他出息,也没有想过对他怎么样,毕竟江南仙君之风盛行,只要童三不被抓现行,把脸面丢到外面去,他都能忍受。 可童三却碰了他的底线,不仅被抓了现行,还被施公子看见了! 施公子虽然承诺了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可这样的大事儿,施公子是不可能瞒着施知府的,今晚施知府就会知道这事儿。 能做到知府的,那眼睛都是能看全局的,是不会放任童三这个祸害去京城丢江淮学子的脸面的,在乡试之前,施知府有很大可能会使些手段,把童三给卡住,不给他去京城参见会试,丢江淮学子脸面的机会。 童三是哭得涕泪横流,好不委屈:“爷爷,孙儿是无辜的,孙儿是被人下药,这才做出的蠢事。” 又指着同样被压在地上,已经用过刑的刘文清道:“是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想要家里翻身,设计陷害孙儿的……孙儿见他被刘文庆欺负,觉得他可怜,想给他一个结识富家公子的机会,就请他来吃席,得知他喝醉后,就让下人把他带到客房来安歇,怎知心怀叵测,故意害我!” 童三哭得差点就断了气,可咬词还是很清晰,继续说着:“他让人告诉孙儿,说自己喝多了起烧了,想让孙儿安排马车送他回家,孙儿担心他会在咱们家出事,就去了他的屋里,怎知他竟然在屋里点了害人的香,孙儿发现不对劲,想要跑的时候已经晚了……孙儿浑身都没有力气,是被他拽上床的,呜呜呜,爷爷,孙儿是真的冤枉啊。” 童三是伏地大哭,一副自己受了天大奇冤却无法昭雪的悲痛模样。 刘文清都听傻了,没想到童三会这么对自己,他又气又委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童老爷,张着嘴巴,无声的说着自己冤枉的话。 童老也是个狠人,他宁愿相信童三是被害的,也不想相信刘文清是被冤枉的,因此指着刘文清道:“把这害人的东西堵住嘴巴,押到柴房去,去通知刘老二家,让他带着自己的庶子过来,我们童家要找他们要个说法!” 刘文清的祖父是个没用的,从刘家分家出来后,日子就越过越苦,只要他一开始就压住刘老二,咬死是刘文清犯贱来害他的三孙儿,再威逼一番,以刘老二那怂样,定会答应他,悄悄把刘文清给弄死,把今晚的事情压下去。 不得不说,童三真是童老爷的亲孙子,他们祖孙两个是一个比一个狠毒。 第1130章 刘文庆救人 “是。”童家的两个护院是立刻上前,压住刘文清,拿出麻布团,把他的嘴巴塞住。 刘文清惊恐不已,想要喊冤已经晚了,只能唔唔唔叫着流眼泪。 可童家人要的就是他死,根本不会在乎他是不是冤枉的。 童老爷看向跪在一旁,也被用了杖刑的童二爷道:“老二,儿子是你的,怎么堵住刘家哥儿的嘴,就看你的本事了。” 童二爷听罢,如获新生,立马给童老爷磕头,砰砰砰,三个响头之后,道:“爹放心,儿子一定会让刘家清哥儿不敢说出什么对咱家不好的话来。” 言罢,急忙让护院把刘文清拖去柴房,要封刘文清的口。 童老爷则是让童大爷去刘家喊刘家人。 …… 刘家人今天是高兴极了,只因刘文清被童三少爷派马车接去童家吃席,还留宿在童家,可见是真的攀上了童三少爷。 攀上了就好,这样一来,他们家就能靠着童家发达,不用再过清苦日子。 刘二老太爷是高兴得让大儿媳妇在晚饭的时候,给每桌加了三只烧鸡的肉菜,让每三天才能吃一次荤腥的刘家女人们高兴得不行。肉菜一上桌就按捺不住地大快朵颐,要不是还记得自家是府城人士,非得上手不可。 刘二老太爷吃饱喝足以后,特地把刘文清的爹留下,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把刘文清的爹给高兴得一晚上都笑不拢嘴。 等把刘二老太爷伺候得睡下后,他们夫妻是兴奋得睡不着,说着:“童家多富贵啊,童三少爷又刚考上秀才,还是院试第二名,如今跟咱们清哥儿交好,以后不得给咱家介绍点生意?再给咱们清哥儿找个好书院,让他也考上秀才?” 刘文清的娘是笑着接话道:“那是自然的,咱们清哥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如今是要起运了,咱们就等着享福吧。” 夫妻俩正说得起劲,家中唯二的一个婆子就跑来猛拍他们夫妻的院门,砰砰砰:“二爷、二夫人,赶紧起来,出大事儿!” 刘文清的爹娘很是生气,怒道:“喊什么喊?叫魂呢?能出什么大事儿?莫不是我家清哥儿拉着一马车的金银回来了?” 婆子听罢,是急道:“二爷、二夫人,你们赶紧去前院客堂,童家大爷来了,说清哥儿在童家谋害童三少爷,已经被抓了,要你们给童家一个说法呢!” “啥?你说啥?!”刘文清的爹娘吓得摔倒在地,又赶忙爬起来,两夫妻匆匆穿上衣服后,开门拽着婆子问道:“到底是咋回事儿?赶紧说清楚,我家清哥儿那般老实,怎么会害人?!” 婆子道:“您二位别问了,赶紧跟着老奴去前院客堂吧,童家大爷可是带着护院来的,一个个拿着大棒,还有刀子,可吓人了。” 童家不想这件丑事被太多人知道,只说了刘文清害了童三少爷,要刘二老太爷跟刘文清的爹去童家解决事情,可到底刘文清做了啥事,是根本没说。 刘文清爹娘听罢,魂都快吓没了,赶忙跟着婆子去了前院客堂。 刘二老太爷已经被刘老大扶了出来,正问着童大爷出了什么事儿。 可童大爷却道:“刘二老太爷,你不要问了,赶紧带上刘文清的爹,跟我回府,要不然我们童家就报官。” 报个屁的官啊,童家是恨不得没人知道这事儿。 可刘家人听到童家要报官,是吓得快死了。 报官啊,那肯定是出了人命大案! “不能报官,不能报官,老夫这就跟你们走。”刘二老太爷是抖着身子,软着腿脚,被童家护院驾上马车。 刘老大想上车跟去,被童大爷拦住:“这是刘文清闯下的大祸,你跟着去,是想给刘文清赔命吗?” 赔命? 这么严重! 刘老大顿时被吓住了,忙道:“不去了不去了,你们走好。” 童大爷轻蔑的冷笑一声,爹说得果然没错,只要在最开始的时候压住刘家,让刘家害怕,他们童家就能威逼刘家同意,杀了刘文清,把今晚的事儿彻底埋掉。 “走!”童大爷吩咐一声,马车立刻动起来,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童家。 路上也遇到巡逻的,可童家在府城有名望,还有钱,童大爷塞了银子,随便找个说辞就给糊弄过去了。 刘二老太爷父子来到童家后,直接被带去关押着刘文清的柴房院子。 这座小院里是灯火通明,童家一百多个护院聚在这里,一个个在火把光的映照下跟恶鬼似的。 童老爷就像统领着恶鬼的阎王,坐在柴房里,盯着刘二老太爷道:“你家刘文清下药害了我家三孙儿,这可是白身谋害有功名之人,是以下犯上。要是闹到官府去,别说你家刘文清,就连你们全家都要连坐,被发配流放!” 大楚是连坐制,一人犯罪,家里人都要受到牵连。 刘二老太爷听到这话是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下:“童老爷息怒,我家清哥儿一定不是故意的,您别报官啊。” 竟是什么都不问,就吓得跪下求饶了。 童老爷是越发看不起刘家,直接扔出一份写好的认罪书给他们:“摁手印,再把刘文清解决了,这事儿就算过去。” 刘文清的爹急忙去捡那份认罪书,看见上面写着,病故刘文清后,脸色都白了,哆嗦着问:“这,这是要赔命?” 刘二老太爷听罢,立马抢过认罪书,借着火把光亮,看见上面的病故二字,也是吓得不轻,终于问道:“童老爷,清哥儿到底谋害了三少爷什么?需要到赔命的地步?” 童老爷脸色一沉,朝着护院大师傅使了个眼色。 护院大师傅立刻把刘二老太爷给拽进柴房里,再砰一声,把柴房的门关上。 童二爷在柴房里,把事情都跟刘二老太爷说了,可他说的却是:“你家刘文清是个仙君,看上了我家老三,给我家老三下药,想要跟我家老三成就好事,还讹了我家老三将近四千两银子。” 其实那四千两银子是童三给刘文清的。 可刘二老太爷哪里知道这些,是被童家给吓住了,又被护院大师傅拖到已经半死不活的刘文清面前,道:“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你家孙子,他是不是下药害了三少爷?” 刘文清不知道被童二爷用了什么私刑,此刻已经宛如失魂症般,只会低头掉眼泪,是根本说不出话来。 刘二老太爷问他,他还一个劲的往后躲去。 童老爷冷笑道:“你家刘文清是自知有错,不敢多言,你要是想保住你刘家人的命,就把这个害了我家三孙儿的东西病故咯,不然我童家有的是手段对付你家!” 刘二老太爷被彻底吓住了,见刘文清没能巴结上童家,还把童家给得罪死了,也不指望这个孙子了,是在认罪书上摁了手印。 刘文清见状,再次呜呜呜的哭出声来,可他的嗓子已经坏了,如今是说不出话来。 可刘文清命不该绝,没有就这么被冤杀,刘文庆跟刘大老太爷是带着府衙的人赶来童家,救了他。 第1131章 火 “到了到了,宋小子赶紧敲门啊!”刘大老太爷是刚看见童府的一个轮廓就朝着宋班头喊道。 宋班头是府城人,小时候经常去刘家的酒铺给自家老爹打酒,因此是打小就认识刘老太爷,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刘家的酒铺已经被挤兑得没了,如今成了童家的铺子。 “嗯,我这就敲门,您老别急。”宋班头因着,吩咐柳衙役:“大柳,你带着五个弟兄去童府后门,要是看见童家把人从后门偷偷送走,立刻敲锣通知我们。” 童家是府城富户,家里养着上百名护院,连衙役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要是真撞上了,敲铜锣给他们报信,是最不好的法子。 “诶,我就带人去。”柳衙役是立刻招呼五个时常跟着他的衙役,往童府后门赶去。 宋班头则是小跑一会儿,终于来到童府,抬手握着成拳头,砰砰砰的砸着大门:“开门,快开门!” 是连连喊了五六声,也没见人回应。 宋班头皱眉,他喊得这么大声,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见,童家的门房为何不应声? 宋班头不是傻子,很清楚童家门房是故意装听不到,只能喊道:“快开门,我是施知府府城的,施公子还有东西落在你们童家,是施老太太活着的时候留给施公子的小金锁,施公子戴了多年的,可今晚回府后却发现不见了,让我来童家问问。” 又道:“赶紧开门,你们童家是怎么回事?连知府大人家的人都要拦着?” 童家门房听罢,这才应声,问道:“你真是施知府府上的下人?可有何凭证?可莫要说谎,不然童家对你不客气!” 童官家已经交代过门房,说是今晚府中事多,让他听见有人叫门不要乱应声,实在不行也得先问清楚身份再说。 “啊呸!你们童家是什么东西,竟敢疑起我们施府来了,是觉得你们家三少爷考了个院试第二,以后定会前途无量,开始狗仗人势,连施府都不放在眼里了?”宋班头吼道:“赶紧开门,我去少爷睡过的客房拿了小金锁就走,不会在你们童家多待片刻!” 门房听罢,心里泛起嘀咕,这人连施公子今晚在他们府上的客房睡过都知道,难道真是施知府家的人? 门房是不敢得知施知府的,犹豫一会儿,给他们开了门。 结果门一开,宋班头跟一群衙役就冲了,歘一声,宋班头抽出刀子,直接驾到门房的脖子上,问道:“刘文清在哪里?刘大老太爷祖孙状告你们童家谋害人命,赶紧把刘文清交出来!” 门房听到这话,知道自己被骗了,是立刻想喊,可刀就架在脖子上,他根本不敢出声。 童家的门房都是两人值守,另一个门房听到这话,是猫着身子想趁着夜色跑去通知童老爷,被一名衙役发现,冲上去摁倒在地。 那门房急了,忙道:“你们做什么?这里可是童家,你们就敢冲进来抓……唔唔唔!” 衙役是怕他叫出声,是一把捂住门房的嘴巴,冷笑道:“想去通风报信,别做梦了,告诉你们,最好老实点,把我们带去见刘文清,要是刘文清有个好歹,你们童家就是抄家的下场!” 啊呸,门房会怕才怪,不过是个一个小小的刘文清,还能跟童家作对? 不过门房没有反抗,也没有配合,宋班头是怒极反笑:“好好好,童家果然够猖狂,这是连府衙官差都不放在眼里了。” 刘文庆说道:“宋班头,我听童三说过,童家在右偏院有个刑房,是用来给家中犯错的人用刑的,咱们直接去哪里看看。” “好,你来带路,咱们不用了,直接冲。”宋班头是看出来了,童家人不可能束手就擒,要是他们再磨叽下去,刘文清跟刘二老太爷父子极有可能被童家人送走。到时候他们找不到人,童家就可以开始喊冤,说他们官差故意来找事了。 “诶!”刘文庆应着,是冲在前面,带着宋班头他们往刑房院子去,可还没走出十几米,就被童家官家带着一群护院给拦住了。 “站住,大半夜的,你们擅闯童家,想做什么?”童管家很是恼怒,一张老脸是怒气腾腾的,指着宋班头问:“宋班头,你们想做什么,我们童家犯了什么罪?你们就该冲进来闹事,就不怕我们童家上府衙告你们一状!” 宋班头的脸色冷了下来,直接拿出一张施知府的手书,道:“看清楚没有,这是施知府亲笔所写,盖着府衙大印的搜查文书。刘文清一个大活人在你们童府不见了,我们要搜查童府,赶紧滚开!” 然而,滚开是不可能,童家带着护院们组成人墙,拦住宋班头,道:“就算有搜查文书,童家也不是想搜就搜的。这样吧,你们先到客堂等着,老奴去禀告老爷,让老爷来见你们,亲自跟你们说说这事儿,如何?” 刘二老太爷已经在认罪书上按了手印,只要童二爷他们赶紧把刘文清弄死,刘二老太爷再来上一句,说刘文清是自知有错自缢而死的,那府衙也拿童家没办法。 “你个狗奴才,赶紧滚开,你分明就是想要拦着我们拖延时间!”刘大老太爷忍不住了,骂着童管家,拽着刘文庆往前冲去。 可前面是童家护院组成的人墙,他们祖孙两个根本冲不过去,还没两个高大的护院给扭住双手摁着,动弹不得。 宋班头气得不行,怒道:“你们童家这是想跟府衙作对不成?!” 童管家很是恭敬的道:“宋班头说笑了,我们童家是老实守法的人家,怎么敢跟府衙作对。只是童家也不是那等乡下小民之家,家里还有女眷在,哪里能任由官差说搜屋子就搜的?要是冲撞了女眷怎么办?咱们还是坐下,等老爷出来再说吧。” 可等到童老爷出来的时候,也是刘文清已死,死无对证的时候。 宋班头没想到童家这般大胆,明明有搜查文书却拦着他们不让进,不过宋班头他们的运气不错,正在无计可施之时,一阵火光突然从童家后院冒出,那个位置是…… “大管家,不好了,是后院库房着火了!”护院们喊道,而看那个着火的地方,似乎是装着古董字画的屋子,要是被烧了,那童家可就亏大发了。 童管家看见这阵大火,是愣住了……那个位置是,糟了! 哪里的库房是分为上下两层的,明面上的库房是装着古董字画,可底下一层的库房却是装着不能见光的东西,宋班头他们还在这里,万一被发现,童家可就真的完了! 第1132章 成功被救 宋班头看见这阵大火,是心下大喜,这可真是一把救命火啊。 宋班头没有跟童家护院客气,趁着他们愣住的时候,立刻带着衙役们往里冲去。 而童老爷原本正在柴房里,看着童二爷,让两个护院架住刘文清,把他的头对准墙壁,正准备撞上去,伪装成刘文清是撞墙而亡的样子,就听见柴房外面的护院大师傅喊道:“老爷,不好了,古董库房着火!” 古董库房着火了,这句话宛如惊雷,劈向童老爷跟童二爷,两人是急忙打开柴房的门,抬头眺望,看见古董库房的大火后,是脸色全变了,忙道:“救火,快去救火!” 不过,童老爷是个人精,知道这场大火来得蹊跷,是对童二爷道:“老二,你带着两个护院赶紧把刘文清撞死,等他死透了再来救火,不能出了纰漏!” 童二爷:“是,爹放心,儿子一定会办好差事儿,您赶紧去古董库房看看吧。” 那座库房可是不能出事啊,要是古董库房的上层被大火烧塌了,把下面的东西露出来,全家都得死。 童老爷沉着脸,是带着上百名护院转身,朝着古董库房的院子冲去,边跑边对护院大师傅道:“你带着一半护院在府里搜查,定要把那个放火的贼人找出来!” 这把火烧得不简单,不可能这么巧的烧起来,一定是被人故意放火的,他必须把那人找出来,不然他以后的日子都得寝食难安。 “是。”护院大师傅立刻带上五十名护院,分成五队,在童家各个角落里搜查着。 可放火的是小隋,他历来机灵,又跟秦三郎学过斥候的伪装本事,童家的护院想要抓到他,那是难如登天。 而小隋躲藏的地方不是别处,就是柴房院子附近,见童二爷他们还弄死刘文清,再看看已经呆愣住的刘二老太爷跟刘文清的爹,是气得不行。 这两人是什么畜生?别人在他们面前要杀他们的孙子儿子啊,还能这样无动于衷的? 小隋是看不下去,拿出两个铁块,掀开屋顶的瓦片,嗖嗖两声,打向刘二老太爷跟刘文清的爹。 两人被打得猛然一跳,刘文清的爹回过神来,看向刘文清,见他双眼呆滞,宛如死尸一般,心里猛地一抽,那点子父爱突然被唤醒了,在刘文清被护院抱住,往墙壁上撞的时候,他发疯般冲了出去,挡在墙壁前。 砰一声,刘文清的脑袋撞在自家亲爹的肚子上,把亲爹撞得吐了出来,但他的脑袋却没事,得以抱住一命。 刘文清死灰似的眼睛有了一丝亮光,看向自家亲爹,眼泪汹涌而出,不断的流着,那绝望又委屈的模样,是个人看了都会动容,也能看出他是被冤枉的。 刘文清的爹也哭了,是抱住刘文清,朝着童二爷吼道:“住手,你们这群畜生给老子住手!休想害死我家清哥儿!我家清哥儿是最最老实的,打小就只有受欺负的命,是从来没有害过人,今晚的事儿,定是你们童家冤枉他的,你们不许杀他!” 此刻的刘二就像头护犊子的狼,凶狠又决绝,童二爷看了都有些害怕。 可童二爷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童三给刘文清下药,想要睡刘文清的却被施公子撞见的事儿,绝对不能传到外面去,必须把所有过错推到刘文清的身上,再把刘文清给灭口了,自家儿子的名声才能保全,以后科考入仕,做大官。 “把刘二拉开,捆起来!”童二爷吩咐着护院。 两个护院是赶忙放下刘文清,去拽刘二,可刘二死死抱住刘文清不放,吼道:“你们别想杀了清哥儿,你们别想杀了清哥儿!” 是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可除此之外,刘二也做不了什么了,又没有练过拳脚,力气也不及护院,很快就被两个护院拉开,双手被扭到背后,用粗绳子捆了起来。 刘二老太爷全程都是懵的,等刘二被捆得结实后,才哆嗦着道:“童二爷,您,您捆我家二儿干啥?咱们说好的可不是这样,您赶紧放了他。” 眼见着孙子是不行了,可不能连儿子也没了。 小隋算是服了,这刘二老太爷是旷世怂货?连刘二看见自己儿子要被撞死的时候都能本能的出来护崽子,刘二老太爷竟然没想过要去救救刘文清吗? 再拼一下,宋班头他们就能赶来了啊。 童二爷冷笑道:“是你家老二找死,你可怪不了我们。” 说完是催促两个护院:“还等什么,赶紧把刘文清撞死!” “是。”两个护院再次抱起被捆着手脚的刘文清,把他的脑袋向着墙壁撞去,可刘文清是真的命大,又没死成,宋班头他们是感到了,撞开柴房大门就看见两个护院要把刘文清撞死,手中带着刀鞘的刀子是直接飞出,砸在两个护院的后脑勺上。 砰砰两声,两名护院被砸得生疼,手劲一松,力道不足,呯一声,刘文清的脑袋虽然撞到了头上,却没有被撞死,只装了个头昏眼花。 “快住手,你们竟然想杀人,还有没有王法?”宋班头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不清,立马冲上去,拽住一名护院的后衣领,把护院往后拖去。 砰一声,护院被拖得仰倒在地。 另一名护院也被一群冲上来的衙役摁住。 而宋班头身子一转,是立刻揪住童二爷,把他摁在墙壁上,道:“别乱动,敢反抗,有你受的。” 童二爷惊了,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却还是镇定的道:“宋班头你误会了,不是我们故意要杀刘文清,是刘文清做了错事,他家爷爷跟爹决定私了,我们才这么做的。” 大楚是民不举官不究,而百姓们又害怕官府,因此很多事情都是私了,即使是人命,只要两家说定,也是能杀了的。 可宋班头却道:“别跟老子扯犊子,就算刘文清做错了事儿,你们也不能这样杀了他,这是犯法的!” 又道:“别再狡辩了,我不管你们是不是要私了,可今天这事儿让我们遇到了,我们身为府衙官差,就不会让你们继续私了下去!” 第1133章 难闻的气味 童二爷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光,却没有再说什么,老老实实的站着。 宋班头见他老实了,冷哼一声,赶忙对其他衙役道:“赶紧给刘文清松绑,看看他的脑袋被撞伤没有?” “诶。”衙役们立刻解开刘文清身上的绳子,查看他的脑袋,发现只是青肿了一块,并没有流血后,终于放心:“宋哥,没啥大事。” 可刘文庆却觉得不对劲,跑过来盯着刘文清看,见他一脸呆滞,瞳孔里透着死灰与害怕,是皱着眉头道:“宋班头,刘文清有些不太对,估计是中了药,得赶紧给他请个大夫来看看。” 宋班头看向刘文清,也发觉他的不妥当来,立刻让一名衙役离开:“去把连大夫请来。” “诶。”衙役应着,立马离开。 刘大老太爷对宋班头道:“宋小子,再派个人去府衙求援吧,这童家不太对劲啊,家里那个刑房看着吓人得很,一般富贵人家,哪里会弄得出那些东西?光瞧着刑房里的刑具就不像是老实人家。童管家连你们都敢拦着,弄不到惹急了童家,咱们都要折在这里。” 刘大老太爷对童家一直不满。一是童家原本跟他家一样,是富贵了三代后,已经开始败落了。可就在三十年前,童家又突然富贵起来,也不知道童家的银子是哪里来的,总之童家就是有大本钱去做买卖,赔了也不怕那种。 二是童家太过分,再次发达后就用手段挤兑城里的其他商户,他刘家因着无人做官,没有靠山,被挤兑得只剩下两个车马店和两个小庄子。 文庆那孩子是受够了童家的挤兑,这才去巴结童三,给童三当牛做马,想要保住家里剩下的营生。 刘大老太爷因着刘文庆给童家当狗奴才的事儿,是几年都没有跟刘文庆说过话。 可今晚刘文庆做的事儿,让刘大老太爷对他改观不少。 文庆是跪在他面前,把童三的爱好,以及刘文清可能要遭殃的事情跟他说了。 当时就被他打了一场,怒斥他没有早点说出来,最后赶去衙门报案,才有了现在的事儿。 “小钱,赶紧回衙门喊人。”宋班头听了刘大老太爷的话,立刻让一名衙役回府衙喊人。 “诶。”小钱衙役赶忙跑了,可他还没跑出柴房院子,先前那个去请大夫的衙役就跑回来了,对宋班头道:“宋哥,童家有问题,把柴房院门给锁了,不让咱们出去。童管家带着先前拦住咱们的护院守在柴房院子外,说府上进了贼人,让咱们待在这院子里,不要乱跑出去,免得被烈火或者贼人给伤到。” 宋班头都听得懵了:“童家想做什么?我们可是衙役,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童管家在柴房院子外喊话:“宋班头,府上着火了,劳烦你们先在院子里待上片刻,等火扑灭后再出来,免得被火给撩了。” 宋班头气得不轻,冲到柴房院门口,摇着已经从外面上锁的院门道:“你们童家是疯了吗?连衙役都敢关着,不怕被府城衙门治罪吗?!” 怕,童家当然怕。 可童家更怕衙役发现童家的秘密,万一秘密被撞破,那就不是被府衙治罪,而是被抄家灭族。 权衡利弊之下,童老爷是选择关押衙役半个时辰,等火被彻底扑灭,底下的库房被掩盖好后,再把宋班头他们放出来。 至于关押衙役的事儿,童老爷自会跟知府大人解释清楚,最多就是推几个下人出去顶罪,再被罚个几千两银子的事儿,没啥大碍。 童老爷的算盘打得虽好,可今晚的这个算盘却没能打成。 柳衙役他们在童家后门守着,看见火光冲天之后,知道童家出事了,柳衙役是立刻派人回府衙禀告施知府。 而施知府根本不用他们禀告,看见火光后,立刻带上所有衙役,骑马向着这里奔来。 施公子也被施知府拽了来,说:“刘大老太爷已经来报官,童三算是完了,你既然撞见了童三的事儿,就不能再装作不知道,免得以后落得个包庇童三的名声,跟为父一起去童家作证,堵住童家的嘴巴。” 施知府是带着施公子、一大群衙役、还有沈通判赶来童家。 童家的门房得了吩咐,在大火灭掉之前,谁也不许开门,因此施知府带人来叫门的时候,他们竟然装作没听见。 施知府火了,命令衙役甩钩爪长绳,直接翻墙进去,把两个吓得哆嗦的门房抓来狠揍了一顿:“娘的,知府大人亲自来叫门,你们竟然敢不开,活腻了是不是?以为你家是皇帝吗?” 诶,你还别说,童老爷自打走大运让童家再次发达,又在府城被人恭维了几十年后,还真觉得自家是临河府的土皇帝。 “别打了,别打了,啊!”两个门房被打得不轻,连连惨叫着,衙役们还赶着给施知府开门,揍了十几下后就停手,把童家大门打开。 施知府是连马都没下,直接骑马冲了进来,把几个朝着他奔来,质问他是谁的童家护院给撞飞。 施知府居高临下的盯着被撞伤的护院道:“本府办案,谁再敢拦着,格杀勿论!” 施知府快气炸了,没想到童家这么大胆,竟是敢不让他进来,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施知府是指着火光的方向道:“往着火的院子去,这府上着火了,童家的男人应该都在哪里救火。” “是。”衙役们立刻跑起来,跟着施知府往着火的院子奔去。 沈通判则是让人关门,留下家里的五个护院守着,不许童家人出去。实在是府衙的衙役不够,只能带着家中护院来了。 安排好这里的事情后,沈通判也向着着火的院子赶去。 可刚刚赶到着火的院子,就听见轰隆轰隆一阵巨响,童家的库房被烧塌了。 库房塌了就塌了,可问题是,整个库房院子都弥漫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施知府皱眉:“这是什么味道?” 沈通判是脸色一变,朝着施知府道:“大人,是铁器烧融后的铁臭味。” 铁器被大火烧融的时候,会产生一种独特的气味,有些难闻,沈通判是专门办案的,时常去刑房看犯人行刑。刑房里那些烧红的烙铁,散发出来的就是这种铁臭味。 第1134章 铁矿 可童家弥漫的这阵铁臭味太大了,不可能是十几把烙铁烧融后散发出来的味道,而是一大堆铁器被烧化了才能有的味道。 “铁臭味?”施知府不是蠢货,而是个有能力有脑子的人,听到这话立刻明白了,转头看向童老爷,指着他道:“把童长兴抓起来!” 又指着那些护院道:“童家所有人不得反抗,否则按谋反罪论处,一律格杀勿论!” 铁在大楚是被管制的军姿,任何人家买铁都要出示户籍,在衙门登记。且有定数,非官宦人家,所拥有的铁器不得超过一百斤。 童家的铁臭味这么浓烈,不知道是烧了多少斤铁?要是超过朝廷规定的数量,就可以按谋反论处。 童老爷见施知府已经发现他家的秘密,脸色惨白如霜,但他是个人精,短暂的慌张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一脸不解的问施知府:“知府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捉拿老夫?老夫做错了何事?” 施知府见他还在装蒜,气笑了,指着他道:“你包庇童三,想要谋害刘文清在先,如今家里又藏着大量铁器,犯了大楚刑律,还敢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童长兴啊童长兴,你不愧是临河府一霸,到这种时候还能临危不乱,也算个人物了。” 童老爷在临河府确实算个人物,他家没有官身,在童三之前,家里也没有身有功名的人,可童长兴却能让童家成为地位不输官家、世家的存在。 究其原因,除了童长兴聪明有手段会做生意以外,还因为童家有钱。 童家的银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反正几十年来,大家都已经有了一个共识,那就是童家不缺钱,是一家能用银子买靠山的、不能轻易得罪的人家。 可如今看来,童家的金钱来路很是值得怀疑,要是没有点见不得光的生意,光靠着做点酒楼、布庄、酒铺、镖局、外加种地的活计,怎么可能成为豪富? “童长兴,莫要再诡辩,老老实实被收押,若你是清白的,府衙自会放了你,但现在喊冤太早了!”施知府朝着黄班头使了个眼色,黄班头立刻带人把童老爷给捆了。 童大爷见状,想趁乱悄悄离开,装作不知情,可他早就被有经验的衙役盯上,见他要溜,立刻把他给抓了。 施知府皱眉,说一句:“把童家男丁全部捆了,押去前院客堂。所有衙役分成三批,一批捉拿童家男丁;一批守住童家各处门口,不许童家人外出;一批搜查废墟跟童家所有库房!” 既然这个库房里有铁器,保不齐其他库房里也会有。 “是!”衙役们应着,立刻散开去干活。 施知府又喊来沈通判:“沈大人,你辛苦一趟,现在就赶去郊外的府城守军大营,找章将军,让他带兵来帮忙。” 童家的事儿要是真的,那童家银子的来源就极有可能是私自贩卖铁器,这可是抄家灭族的谋反大罪,必须要府城守军大营的人来镇场子。不然童家狗急跳墙,他们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知府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去。”沈通判是急忙带着自己的师爷跟家里的两个护院,直奔府城守军大营。 …… 小隋见施知府发现了童家的秘密,派沈通判去城外搬救兵后,是打了个哈欠,等到宋班头他们被放出来,连大夫来给刘文清看过病后,就趁大营的将士们没来之前,赶忙撤了,回去面见顾锦安,把童家的事情告诉他。 顾锦安听罢,笑道:“做得好。” 又问道:“刘文清如何了?” 小隋道:“被童二爷灌了药,有些神志不清,不过连大夫很厉害,说是能治好,就是被今晚的事情给打击得不轻。” 刘文清有此一劫,也是受够了苦日子,想要攀上童三少爷这个靠山,好靠着童三发家。可他不是刘文庆,看不清童三的本质,不会保护自己,差点就被童三给毁了。 顾锦安听罢,点了点头:“能治好就成。至于打击这事儿,人总是要受点打击才能长大。” 小隋不喜欢听这些文绉绉的话,他是乞丐出身,爱的是八卦,凑过来问顾锦安:“顾少爷,刘文清跟童三的事儿,会不会传得所有人都知道?” 顾锦安摇头:“不会,童家的秘密太大,这个秘密足够施知府高升了,施知府乐得做好人,保全刘文清这个苦主的名声。” 童三跟刘文清的事儿,是丑事,施公子已经跟施知府说了,施知府本来就没打算管的,是刘大老太爷连夜报官后,施知府生怕这事儿会影响他进京为官,这才受理的。 如今发现了童家的秘密,有了天大的功劳后,他更加不会管刘文清跟童三的事儿,只会压下来,不让这件丑闻盖过他破获童家私藏铁器的事儿。 毕竟临河府的说书之风盛行,百姓们比河安府的人还八卦,就爱听些奇葩狗血的风月事儿。 小隋有些失望,不过他觉得刘文清也挺可怜的,不闹出来也好,以后还能好好的过日子,一旦被爆出来,刘文清就得改名换姓,去一个别人不认识他的乡下过活。 顾锦安看着他失望的模样,笑了,果然还是个少年,爱八卦:“府城守军大营的将士应该进城了,城里会大肆戒严,你在软榻上睡一觉,明天再走,免得撞上大营的将士。” “诶。”小隋跟顾锦安也混熟了,是欢快地脱了鞋子往软榻上一躺,呼呼大睡。 顾锦安等了一晚上,也困得不行,回里屋睡觉去了。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整个临河府都炸成一锅粥,所有人都在说着童家私藏铁器的事儿。 “听说府军跟衙役昨晚在童家搜出四个地库的铁器,那些铁器皆是刀兵,说是还有弯刀呢!” “啥?连弯刀都有,童家莫不是把铁器卖给大戎人?天老爷啊,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童家是有多少族亲都不够死的!” 大戎军队攻破陇山府,洗劫陇山府的事儿刚刚传回来,就出了童家的事儿,要是皇上大怒,童家的九族六亲可就全完了。 “可不是嘛,童家的族亲们也是可怜,摊上这样的亲戚。”府城百姓们同情了童家族亲几句,又说起另一桩传闻。 “听说童家三十年前能再次富起来,是因着童老爷发现了一座铁矿,靠着私卖铁器赚到银子,这才又发达了。” 第1135章 童三死了 围着一起说童家事儿的百姓们都惊了:“铁矿?你说真的假的?这种事儿可是不能乱说,是要被砍头的!” 那铁矿是什么?可是堪比金矿的,军队、车马、辎重、农人种地的农具、造饭的锅,哪一样不需要铁? 大楚四大矿中,铁矿能排在银矿前面,比铜矿都要之前,毕竟你银、铜是不能变成武器的,可铁却可以。 先前说话的人道:“我家姑婆的外女婿就是黄班头,消息是从他哪里传出来的,知府大人跟府城守军大营的章将军已经带人去了燕山,估计最迟到明天晚上,就能有消息传回来。” “啥?你是说童家的铁矿就在燕山?”大家伙都惊了,没想到童家最大的庄子竟然是个铁矿。 有老人听到这话,是唏嘘出声:“原来燕山有铁矿,难怪童长兴当年在家中败落的时候,还卖掉三个铺子,把燕山给买了下来。” 大家伙听到这话,纷纷问他:“林伯,您知道童家买燕山的事儿?” 林伯是个打更的更夫,如今正是下午,他刚刚睡醒出来溜达,听到大家伙在说童家的事情后,就凑过来听,闻言是点头道:“嗯,当年童家买下燕山的时候,很多人都嘲笑童家,说童家是疯了,买这种连野草都不多长点的荒山干啥?种地种不了多少,开山采石,那石头长得又不咋地好看,那富贵人家建假山都不怎么要的。” “可童长兴说,他找了老师父去看过了,说燕山的风水好,跟他的八字合,要是买下燕山,童家不但能再富贵起来,还能富上三代!” “如今想来,童长兴是早就知道燕山里有铁矿,这才卖了家中仅剩下的三个铺子,把这座金山给买下来,还真就富起来了。” 只不过…… “童家不是世家豪族,也不是仕宦高官之家,就是普通富户,在大楚是不能拥有铁矿的。” 这铁矿可是跟兵器挂钩的,跟兵器挂钩的东西都得掌握在朝廷手里,就算你家的地里发现了铁矿,只要你敢采,那你九族就得死。 可童长兴是富家少爷出身,打生下来过得就是好日子,等到他十几岁,童家因着他父亲不成器,开始快速败落,他尝过了苦日子后,是怕得要死,等到二十多岁,家里的日子越发不行,他就更加害怕,一朝发现铁矿,即使知道开采是犯了大楚刑律的,他也冒险做了。 他想着,世家豪族、勋贵高官也有人家是有铜矿的,他家怎么就不能有个铁矿?只要他做得小心隐秘,趁早把燕山里的铁矿挖了卖光,朝廷不知道,他家就没事。 可事与愿违,童老爷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从最初的只敢悄悄卖点生铁块,到现在的连弯刀都敢卖,这就是典型的找死了。 大家伙听到林伯的话,都害怕起来,问道:“林伯,童家的事儿这么大,朝廷肯定是会来人的,咱们府城人不会受连累吧?” 百姓只想老实安稳的过日子,是最怕朝廷来人了,朝廷要是来了钦差,整个府城都会戒严,官府还会挨家挨户的上门搜查,勒令他们没事不要外出,是连出门干活养家都会影响的,所以他们很是担心。 林伯活了六十多岁,啥事儿都经历过了,听到这话,只能叹道:“这又啥办法,大家伙这段时间老实点,多备点粮食油盐的,没啥事儿就别老出门了,老实点好,免得惹上官非。” 大家伙听罢,那听八卦的心都没了,有人赶忙道:“那我得赶紧去城外的村子收些粮食回家,免得城门关了,咱们出不去,要去粮铺买贵粮来吃。” “大聪说得对,走走走,我们也出城去收些粮食。”不少人是结伴出城,想要去城外的村子收粮食。 可他们还是来往了,城门已经关了,守城的将士是用木棍敲到着告示牌,告诉想要出城的百姓:“大家伙注意咯,咱们府城这几天不得外出,要是有啥关乎人命的大事需要出城,就去府城衙门说明情况。” “啥?要关城门几天?为啥啊?”有人很是不乐意,朝着守门的将士道:“军爷,我们城外苦楝树村,是进城来卖农货的,如今已经卖完了,要赶回家收麦子,现在都六月下旬了,麦子再不收就完了。” 将士道:“这是府城衙门跟府军大营一起下的命令,我们也没办法,你们就现在城里住几天,几天就好。” 童家的事儿是被逮了个现行的,不需要再怎么查,只要确定燕山里真的有铁矿,童家的罪名就能做事,所以不用五天,把童家在城里的人都抓住后,大家就能出城。 “我们在城里住是要银子的,乡下人家,哪里有钱住客栈?军爷,您行行好,偷偷把我们放出去吧,我们定会记住您的大恩大德。” 守城的将士差点就气笑了,指着自己的脑袋道:“你觉得我是活腻了吗?悄摸摸的把你们放出去,然后我全家被抓去砍头?” 什么脑子,连这话也说得出来,敢情老子的命不是命? 那些急着出城的人听罢,有些脸红,可他们不是傻子,这关城门不让出去,定是城里出了大事儿,他们可不想牵连,是想早点离开,继续求着将士:“军爷您行行好,就开个小门缝,把我们放出去吧。” 守门的将士是直接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手中木棍砰砰砰地敲着地面,把涌向城门口的人往城内赶去:“都后退,后退啊,要是敢找事儿,刀棍无眼!” 大家伙是被一队十几人的将士往回赶着,被赶出十几米后,就挑着箩筐蹲在原地,想等等看,城门会不会开? 可他们等到天黑,将士们还是没有开城门的意思,只能骂骂咧咧的回城,找地方休息。 守城的将士们见他们走了,是松了一口大气:“娘的,可算是走了,真能耗,我还以为他们要在这里打地铺过夜。” 抱怨过后,是又说起童家的另一个八卦:“诶,你们听说没有?童家的三少爷昨晚死了,听说是受不了童家被抄家,绝望之下,撞墙死的。” 第1136章 刘文庆被打 “不对啊,我听说的是被他藏在院子里的仙君给杀的。”另一个将士咬了一口干粮,凑过来说道:“听说童三少爷喜欢仙君,让下人去江南接了个仙君回来,偷偷养在自己的院子里,供自己玩乐,昨晚童家出事后,那个仙君被无辜连累了,一怒之下杀了童三少爷。” “啊呸!你们两个说的都不对。”石小旗提着姐姐家刚送来的食盒,对两个将士道:“我姐夫说了,童三少爷是知道童家出事儿后,想要带着细软偷偷跑掉,可他没想带那个仙君,被仙君缠住不准走后,失手把仙君给杀了。结果刚好被宋班头他们找到,围住了他,童三杀人的事儿被撞破,知道自己这辈子完了,这才撞墙死的。要不然以他的脾气,就算去做乞丐也不会去死。” 童三是个狠人,跟童老爷最像,是不到死局不肯放弃的,要不是杀人被撞见,他是根本不可能去死。 石小旗的姐夫就是柳衙役,跟着宋班头干活的,在府衙里有些脸面,昨晚又亲自参与了围剿童家的差事,因此大家伙都相信了石小旗的话。 “石小旗,这么说童三是真的死了?”守城的将士们也有点八卦,见城门前不在有人闹着要出城后,有些放松下来,围住石小旗问道:“石小旗,童家的事儿具体是啥样的,您给我们详细说说,那童三真的喜欢仙君?” 石小旗扫了他们一眼,哼哼笑道:“你们这群小子,一个个是村里长舌妇上身了?八卦成这样。成,你们既然想知道,老子就给你们说说。” 石小旗是一边吃着姐姐家送来的饭菜,一边跟将士们说着童家的事儿,把一群没见过仙君的小将士们给说得眼睛都瞪大了,一个个是全都傻了。 厉害厉害,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事儿。 …… 童三撞墙而亡的消息也传到刘文清的耳中。 刘文清是在天亮之前,在施知府的默许下,被刘大老太爷祖孙,悄悄带出童府的,此刻没有回家,而是住进了刘大老太爷家。 实在是刘二老太爷家里规矩不行,妇人们心思多,刘大老太爷生怕刘文清这副模样回家去后,会被家里的妇人看见,问出什么事来,细想之下,就把刘文清接回自己家里,打算先住上一段时间,等他的伤病养好后,再回家去。 刘文清一整天都是迷迷糊糊的,早上还发了高烧,是到天黑才退烧。 醒来后,就看见自家老爹跟刘文庆,他懵了一会儿,突然抓起床头的空药碗,朝着刘文庆的脑袋狠狠砸去。 哐当一声,刘文庆的脑袋被砸破,鲜血涌出,顺着脸颊往下淌去。 刘二懵了,急忙拽住刘文清的手,道:“清哥儿,你干啥,这是你庆堂哥,是他带着你大爷爷来救的你,你怎么能打他。” 刘文清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可他醒来看见刘文庆的那一刻,心里就涌起莫大的恨意,觉得自己会变成今天这样,有此一劫,全是他害的,他一个没忍住,本能的砸了他。 刘文庆捂着脑袋,盯着刘文清,把刘文清给盯得一个激灵,生怕刘文庆会像小时候那样揍他一顿。 可这回刘文庆没有,他看着刘文清,一会儿之后,突然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对不起,小时候是我不对,不该老是欺负你,你要是想要报仇,就继续打吧。” 说得很诚恳,甚至还带着点哭腔,把刘文清给吓呆了,直接怀疑:“刘文庆你是不是疯了?” 刘文庆竟然会向他道歉,还给他下跪,被他打破脑袋都不还手,这不是疯了,这是被鬼上身了吧。 刘二闻言,是呵斥道:“清哥儿,赶紧给你庆堂哥道歉,他救了你,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刘文庆道:“叔,您不用骂文清,是我的不是,要不是我小时候老是骂他、看不起他、打他,他也不会想着找童三做靠山。” 刘文清想的跟他一样,也学着他做了一样的事儿,可唯一出错的是,刘文清没有想到童三有爱仙君的喜好,差点把自己给折进去。 “住口,刘文庆你住口!”刘文清听到童三这两个字,是立刻失控,指着刘文庆嘶吼着:“是你害的我,都是你害的我,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怎么会……” 刘文清说不下去,是嚎啕大哭。 刘大老太爷是生怕刘文清有个好歹,一直守在外屋的,是在外屋听了片刻,终于忍不住走了进来,盯着痛哭的刘文清道:“闭嘴,哭什么哭?还是不是个男人?!” 这话很有用,刘文清听罢,为了表示说自己是个男人,立刻不哭了。 但他很委屈,鼻子一直抽动着,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呜咽,看着很是可怜。 刘大老太爷道:“文庆小时候欺负你,是他不对,你要是觉得不解恨,就再砸文庆一瓷碗,把他砸死了都成,可你没有继续糊涂下去,你要是还这样,这辈子才是真的毁了。” 又道:“你的事儿,施知府已经压下来了,不会传出一句闲话,童三也已经死了,这事儿算是彻彻底底的过去了,你可以放心。” “童三死了?!”李文清听到童三死了的消息,整个人都懵了,是立刻起身,朝着刘大老太爷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攀着他的手臂问道:“大爷爷,您说什么,童三真的死了?怎么死的?作恶太多被老太爷给收了吗?” 刘大老太爷见他脸色惨白,站还站不稳,生怕他倒下,反过来扶住他的手臂道:“嗯,童三确实死了,他跟他屋子里藏着的仙君起来冲突,失手把仙君给杀了,正好被搜查童家男丁的宋班头撞见,童三知道自己完了,不愿意被抓,撞墙死了。” “哈哈哈,死了,终于死了,老天有眼啊!”刘文清是大笑出声,笑得快岔了气,接着又大哭起来,哭得是快断了气。 这回刘大老太爷没有骂他,是让他尽情的哭了。 等他的哭声小下来后,才道:“文清,事情都过去了,没人知道你跟童三的事儿,且童三也没有真的得手,你是清清白白的,不要太记着这事儿,得让它从你心里过去,不然你这辈子都没有好日子过。” 第1137章 说谎 文清这孩子跟文庆不同,没有文庆那么能屈能伸,刘大老太爷怕他钻了牛角尖,会记着这事儿一辈子,因此跟他说了这番话。 可刘文清依然很难过,不住地哭着:“大爷爷,不行,太恶心了……我这辈子完了,呜呜呜……” 刘文清本来就是个什么都记得很清楚的人,连小时候刘文庆打过他多少次都记得清清楚楚,想着出人头地后找刘文庆报仇,更不用说童三的事儿,他根本就不可能不去想。 刘大老太爷皱眉,拽住刘文清的手,不让他继续蹲下去:“站直了,你是个男人,不许蹲着!” 可刘文清不听,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法挺直腰杆做人了,只会呜呜呜的哭。 刘文庆冲了过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把他拉了起来,怒道:“站起来,你哭个屁,多大点事儿,又不是真的被睡了,童三也死了,外人又不知道这事儿,你至于这样吗?!” 刘文清听到这话是怒不可遏,甩开刘文庆的手,指着他吼道:“遇到这事儿的不是你,你当然能说风凉话!” 又捂住脸哭道:“我知道你喜欢欺负我,你一定会拿这事儿嘲笑我一辈子!” 刘文庆的伤口还没有处理,先前流下来的血液开始凝固,黏在他的眼睫毛上,让他的眼睛有些不舒服,他揉了揉眼睛,看着刘文清捂脸痛哭的样子,很是烦躁的道:“别哭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遇到过跟你一样的事儿?!” 这话一出,刘二是震惊了,猛然看向刘文庆,不会吧,连文庆都被童三? 刘文清听罢,也是惊得不轻,放下捂住脸的手,看着刘文庆道:“你,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童三他就好这一口,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攀上他,靠着他保住家里的车马店的?”刘文庆说着,是逼着自己掉下两滴眼泪,表情痛苦的道:“想要靠上童三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也受过这个苦,所以昨晚来接你的时候,才会提醒你……这事儿也怪我,不应该被童三威胁几句就来接你,应该拦着你不让你去,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又道:“我跟童三的事儿,原本是想烂在肚子里的,是见你实在是过不去,不想你想不开,这才被逼无奈,把实话告诉你。” 刘文庆说完,立刻转过身去,捂住自己的脸,其他人只能听见他吸鼻子的声音,再结合他刚才说的话,以为刘文庆是无法面对多年的“伤疤”,独自哭泣。 哭个鬼,刘文庆是装的,他根本没有被童三那啥过,童三看不上他这种有点黑的糙汉子,只喜欢白皙如姑娘的清秀雅致小男人。 可刘二跟刘文清却没有想到他在说谎,毕竟大家都爱名声,这种被男人那啥的事儿,是不可能轻易乱说的。 刘二是哭了,抱住刘文庆的肩膀,安慰道:“文庆,你受苦了……你放心,童三已经死了,童家败了,以后你再也不用靠着服侍童三来保住车马店。” 刘文庆点着头,带着哭腔应了一声好,想要挤出点眼泪,可他十二岁就开始去车马店帮着家里干活,见过无数人,受过无数气,很是知道流泪没啥用,因此他好几年都没哭过了。 刚才能挤出两滴眼泪,还是因为真的心疼刘文清,此刻见把他们骗住了,心里压着的大石松了,哪里还流得出眼泪,只能发出几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表示我是真哭了,没有骗你们! “文清,过来安慰安慰你庆堂哥,他为了你,是把自己的丑事都说出来了。”刘二朝着还在发愣的刘文清道。 刘文清是好一会儿才走了过来,不敢看刘文庆,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别哭了,童三死了,以后咱们能好好的过日子。” 说完,又有些不太相信的问:“你没有骗我吧?” 小时候他喜欢跟着刘文庆玩,可刘文庆嫌弃他是个累赘,很是不喜欢带他,老是说谎把他骗走。 刘文庆听罢,心里骂了一声娘,老子连名声都不要的说了谎话,你信就是了,这么多疑干啥? 没办法,刘文庆只能一把抱住刘文清,开始嚎啕大哭,说着:“这么多年了,我心里苦啊,你们不要把这事儿说出去,不然我这辈子就完了,呜呜呜!” 就是干嚎,完全没有眼泪,可刘文清看不见,是信了刘文庆的话,抱着他一起哭,觉得他们刘家这一代的兄弟是真的惨,两个都折在童三手里。 刘文清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刘文庆嚎不下去了,只能松开他道:“文清别哭了,咱们都把童三的事儿忘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将来出人头地,才不枉活这么一场。” 刘文清是个很要脸面的人,他先前无法接受自己差点被童三那啥的事儿,可如今以为刘文庆比他还惨,他就有了面对的勇气,点着头道:“嗯,庆堂哥放心,我会忘了昨晚的事儿,以后好好念书、赚钱、过日子。” 刘文庆听罢,松了一口大气,娘的,总算是哄住了,要是再钻牛角尖,他也懒得管他了。 “大伯,您老别伤心,童三死了,以后没人再敢欺负文庆。”这才一会儿工夫,竟然变成了刘二来安慰刘大老太爷。 刘大老太爷是一言难尽,他是个人精,早就看出刘文庆在说谎,虽然心疼他败坏自己的名声来安慰文清,可怎么说也是救了文清一命,就当是给小时候打骂文清的事儿赎罪了。 刘大老太爷叹了口气,道:“不要再说这些了,文庆这几年过得太混,童家的事儿,就当是给他的一个教训,不说了,不说了。” 再说下去,他估摸着也要破功。 “诶诶诶,不说了。”刘二是不住地点头应着。 说实在的,他虽然心疼文清,可文清跟童三的事儿确实很丢人,如今知道文庆也一样,他是整个人都轻松了。 刘大老太爷道:“去把你爹叫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刘二老太爷是个不顶事的,刘大老太爷生怕自己这个弟弟会因为慌张而说漏嘴,把文清这桩好不容易瞒下来的事儿给泄露出去,因此没让刘二老太爷回家,是把他也拽来家里。 第1138章 做主分家 刘二听罢,脸上有些害怕,弱弱的道:“大伯,我爹他一定在生气,我……” 刘二很为难,他是庶子,虽然小时候因着他亲娘的关系,很得他爹的喜欢,可他骨子里还是很怕自家老爹的。 刘大老太爷看着唯唯诺诺的刘二,生气的道:“你也是四十的人了,见到自己亲爹还会害怕吗?拿出点男人的气势来,赶紧去。要是他骂你,你就把我搬出来,看他是不是连我这个亲大哥也要骂?” 刘二见刘大老太爷生气了,不敢再耽搁,接过刘大老太爷给的钥匙,赶忙跑去找刘二老太爷。 刘二来到隔壁院子,咔一声,用钥匙把屋门打开,朝着屋里探了个脑袋,看见自家老爹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后,松了口气。 他爹果然没有听大伯的,跪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刘二走了进来,推推他爹:“爹,您老醒醒,大伯找您呢。” 是推了好几下,刘二老太爷才醒的。 醒来听到这话,是冷哼一声,道:“不去,凭什么要我去见他?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想骑在我头上摆大哥的架子,要不要脸?!” 刘二老太爷因着当年分家,自己不是嫡长子只能分到两成家产的事儿,很是不服。而昨晚的事儿,出事儿的明明是他家文清,老大凭什么全权做主?跟着施知府三言两语就把文清的事儿给说定了,都没问过他这个亲爷爷的意思! 刘二老太爷觉得很没面子,是犟着不去见刘大老太爷。 “还有你!”刘二老太爷指着刘二骂道:“你到底是谁的儿子?不向着自己亲爹,却去帮老大做事儿,你也看不起我这个亲爹是不是?!” 刘二很委屈:“爹,儿子怎么可能不向着您,可大伯说找您有大事,您要是不去,等会儿大伯发火了可就糟了。” 刘二老太爷听罢,眼里闪过一丝害怕,却倔强的道:“糟什么糟,他刘老大要是有种就过来把我杀了,我就不去!” 刘二无奈极了,僵持一会儿后,说道:“爹,大伯可是咱们的族长,您要是不去,万一他把咱们给出族了咋办?咱家现在住的宅子可是分家时给的,一旦出族,宅子是要被收回族里的。” 刘二老太爷听罢,依然犟着不起身,可他心里还怕着刘大老太爷,片刻后道:“走,带我去见见他,看他想做什么?!” 一副我没错,就是刘老大欺负我的样子。 “诶,您跟儿子来。”刘二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把刘二老太爷带去刘文清住的屋里。 刘大老太爷坐在外屋的软榻上,手按在拐杖头上,看着刘二老太爷:“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刘二老太爷道:“我来早来晚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快说,说完我还要回家!” 刘大老太爷听得脸色一沉,盯着刘二老太爷,足足有半刻钟没说话。 刘二老太爷怕了,梗着脖子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赶紧说!” “呵。”刘大老太爷冷笑一声,道:“老二,你过来。” 这个老二指的是刘二老太爷。 刘二老太爷不想过去,可刘大老太爷再次怒喝一声:“过来!” 刘二老太爷腿软了,赶忙走了过去。 刘大老太爷等他走到自己面前后,放下拐杖,站起身,啪啪两声,狠狠扇了他两巴掌,把刘二老太爷的两颗老牙都给打出来了。 刘二老太爷捂着脸,红着眼眶怒道:“刘老大,你凭什么打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就扑向刘大老太爷,要厮打他。 刘大老太爷拿着拐杖,砰砰砰地打在刘二老太爷的身上,把他给打得嗷嗷哭。 等他不再扑过来厮打后,刘大老太爷才道:“到现在你还不认错,刘福明,我告诉你,你要是还不知悔改,我立刻就用家法,把你给弄死!” 大家族里,对于犯了大错的子弟,是可以用私刑的,很多家族为了保全名声,都会悄悄把犯错的子弟弄死,对外说是病故。 刘二老太爷看着自家大哥满是杀气的眼睛,打了个哆嗦,害怕了。 可他又很委屈,吼道:“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仗着自己是嫡支、仗着自己是族长就欺负人,刘昊明你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刘大老太爷笑了:“你没有问清缘由就在童家给的认罪书上按手印,差点帮着童家害死文清,让整个刘家蒙羞,我身为族长,不该处置你吗?!” 刘二老太爷听罢,有些气短,却还是狡辩道:“是童家逼着我按手印的,我要是不按手印,我跟老二昨晚就要死在童家!” 又道:“且这事儿也是因为文清而起,你怎么不去处置他?只会怪我!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仗着自己是大哥,能继承家中七成的财产,就不把其他兄弟放在眼里,只会骂我。我们都分家了,你凭什么还管着我?!” 里屋内,刘文清听到这话是一脸震惊……原来他动不动就怪刘文庆欺负自己,是随了他爷爷? 刘大老太爷听到这话,气笑了:“老二啊老二,你都到了入土的年纪了,竟然还跟年轻时一样,没有一点长进,你真真是白活了!” “家产的事儿,要不是有我在,你连两成都分不到,会跟老三一起平分。” 刘三老太爷是庶出,跟他们不是一个娘生的,可刘老三很得他们亲爹的喜爱,是说了把七成家产留给刘老大后,剩下的由刘老二和刘老三平分。 最后还是刘大老太爷气不过,说了嫡庶有别,庶出的必须比嫡出的刘老二再少分一成,刘二老太爷才得了两成家产。 可刘二老太爷还是不满意,眼红死了刘大老太爷的家产,这么多年来一直跟刘大老太爷作对,就算刘大老太爷提醒他,某一桩买卖不能做,会亏,他也不听,是早早就把家产给折腾没了。 刘大老太爷知道自家弟弟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对他道:“你这个当家的做得不行,为了刘家子孙不再被害,我给你们这一支做主分家吧。” “做主分家?”刘二老太爷懵了,吼道:“不分,我还没死呢,你就想给我家分家,不成!” 第1139章 冤大头 刘大老太爷也不惯着他,直接道:“我给你三条路,一是你们这一支出族滚蛋,二是分家,三是单独把文清一房分出来。” 得给刘老二这一支留个出路,要不然刘老二再折腾,估摸着他这一支都得玩完。 刘二老太爷是哪一个都不想选。 可刘大老太爷冷笑一声,说了一句能要刘二老太爷老命的话:“你不明缘由就在认罪书上按手印,想要害死文清的事儿,只要我上衙门去告你,你就得坐牢。你是想去坐牢,还是想活到寿终正寝?” 刘二老太爷身为刘文清的爷爷,有权在认罪书上按手印,病故刘文清。可他身为刘家族长,同样有权利把刘二老太爷告上衙门。 刘二老太爷怕了,僵持一刻多钟后,在刘大老太爷阴狠的目光下点头,同意了把刘文清一房分出去:“就分他这一房,其他的儿子不能分,除非我死了!” 要是把其他儿子也分出去,那他一个当家老太爷不得被人笑话死? 又道:“文清他爹是庶出,最多能分到一成家产,也就是二十亩地,其他的就没有了。” 银子房子是一点不给分,跟打发叫花子没啥区别,但刘大老太爷知道刘老二家的日子不好过,是答应了:“成。” 他娘死之前,就一直跟他说,福明是个不晓事的,分家后,他这一支还不知道会咋样,让他多帮帮福明,就起码得拉拔一下福明的儿孙,不能让福明的晚年太凄惨。 他答应了,可如今刘福明是老糊涂了,他也是有一群子孙要照顾的,能顾及刘福明这一支的时候不多,只能保住一房比较清醒的。 刘大老太爷是很快就写好了分家文书,等他跟刘二老太爷在上面签名、按手印后,再拿到府衙去盖红印,这份分家文书就算生效了。 至于刘三老太爷,他一个庶出旁支,分的也不是他子孙的家,到不到场无所谓。 刘大老太爷收起分家文书,对刘二老太爷道:“老二,不要觉得我欺负你,我是你大哥,亲大哥,还能害了你不成?你想想自己做的事儿,那叫人事吗?被童家给倒打一耙都不知道反抗,要是所有的刘家子孙都跟你一样,那刘家要不了三代,就得从富户变成奴籍,什么时候被人给设计陷害卖掉都不知道。” 刘二老太爷梗着脖子不说话,显然是不服。 刘大老太爷见状,说不难过是假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是亲兄弟,却变成了仇人的样子。 “成了,你不想待在这里就回去吧。记得把嘴巴守住,别漏出什么不该漏的话来,文清可是你的亲孙子,你得为他想想。”刘大老太爷挥挥手,把刘二老太爷给打发走了。 刘二老太爷气得不行,朝着里屋喊道:“老二你个白眼狼,还躲着是不是?赶紧出来送你亲老子回家!” 刘二听罢,是赶忙出来,扶着刘二老太爷离开了。 刘文清还在,他要继续住在这里养身体。 刘大老太爷进去看了他,递给他两样东西,一张房契地契,跟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咱们刘家在城西还有一座老宅子,不大,只有一进,以前是租出去的,现在给你家了,你们搬到哪去住。银票收着,找个营生做,先把家养起来,等家里日子过得去了,再继续念书。” 以刘文清家现在的情况,啥都不做就干念书,那就是坐吃等死。 刘文清脸色通红,觉得自己就像是要饭的乞丐,是不想接,可又知道这是家里的救命钱。 刘文庆最见不得刘文清这磨磨唧唧的样,说道:“赶紧收下,你要是不想钱我爷爷的,就赶紧赚钱,在他老人家过世之前,把银子还上。” 刘大老太爷闻言,是气得瞪大眼睛,骂道:“你小子怎么说话的,咒我是不是?” 刘文庆赔笑道:“爷爷您身体这么硬朗,肯定能活到一百岁,说几句也没事儿……诶,别打,别打,您这拐杖硬得很,打人很疼的!” 刘文清看着刘文庆被打得满屋子跑的样子,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等刘大老太爷停下,再次把房契地契跟银票递给他的时候,刘文清收下了,保证道:“大爷爷,您放心,这银子侄孙一定会还的。” 刘大老太爷很是欣慰,点点头道:“嗯,大爷爷信你。” 信你,这两个字算是给了刘文清很大鼓励,让刘文清的腰板挺直了一些。 刘文庆见状,是对他道:“既然你想赚钱养家,那明天就跟我出去一趟,咱们找个冤大头借他个一万两,做大买卖去。” 刘文清皱眉,看着手里的五百两银子道:“已经有钱了,还要去借钱做什么?借银子做生意,这不好吧?” 万一亏了怎么办?可是要背债的? 再说了…… “有谁会借一万两给我们?” 傻子都不会借吧? 刘文庆笑道:“等明天你就知道了,那人一定会把银子借给我们,到时候我们就用他家的银子买地买铺子,把生意做起来。” 这是要空手套白狼啊,刘文清觉得刘文庆明天肯定要被人狂揍,能有一万两银子的人,是能随随便便让你套的? 刘文清是做好了一起被打的准备。 …… 第二天,刘文庆就拉着刘文清去了福桂楼,是进了雅间,点了很多名贵的菜肴,又吃又喝的,把刘文清给吓得半死,赶忙阻止道:“庆堂哥你疯了?这些菜贵得很,一桌下来少说要上百两,咱们吃这么好做什么?在大堂里随便吃吃就成。” 刘文庆却道:“你怕什么,这桌菜咱们不用给钱,随便吃。” 刘文清惊了:“你还想吃白食!” 会被打死的。 刘文庆嫌弃的看着他,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吃饭不一定要给银子的,给其他的东西也成,总之你放心吃,邱浩不会收咱们的银子。” 刘文清听罢,反应过来:“你昨天说的要找冤大头借钱,这个冤大头就是邱浩?” 刘文庆点点头:“嗯,他有钱,又恨死了童三,只要咱们稍稍说几句话,他别说借银子给咱们,白送都有可能。” 刘文清嘴角抽了抽,很是不信:“邱浩年纪虽然小,可他又不是傻子,能白给咱们银子?” 刘文庆是笑笑不说话,等上菜后,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还嫌弃刘文清放不开,道:“你赶紧吃,等邱浩来了咱们还要说正事。” 第1140章 真相换钱 刘文清没法子,想着他现在不吃,等会儿刘文庆被打的时候他也逃不掉,干脆拿起筷子,跟着吃起来。 刘文庆点的都是名贵菜肴,刘文清都没吃过,是大快朵颐,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桌上的好菜吃得差不多了,邱浩也带着一群下人,浩浩荡荡地来了福桂楼干活。 邱浩的父亲不许邱浩做个只会花钱的败家子,是命令他必须每天都来福桂楼干活,要是福桂楼亏损超过三千两,还要从他的月钱里扣银子。 邱浩被扣过一次月钱,很是过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后,开始怕了,只能每天风雨无阻的来福桂楼,就怕自己再被扣钱,过穷光蛋的日子。 今天他刚来到福桂楼,就听到一个声音喊他:“邱少爷,您来了,可是让某好等。”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文庆,他是听说邱浩来了,立刻拉着刘文清来拦人。 邱浩皱眉,看向喊住自己的刘文庆,脸上满是厌恶,生气的道:“你个童三的狗腿子,叫住本少爷做什么?” 邱浩恶心童三,也看不起刘文庆,觉得他一个富家少爷却给童三当牛做马,简直就是不知廉耻,他不屑跟这样不要脸的无耻之徒来往。 刘文庆笑了,根本不把邱浩骂人的话放在眼里,他给童三当狗的时候,被骂的难听话多了,邱浩这个给他挠痒都不够:“邱少爷先别生气,我今天来找你可是有好事要跟你说。” “呸,你能有什么好事?本少爷不想听。”邱浩立刻吩咐自己的护院:“把他们俩兄弟扔出去,以后不许他们踏进福桂楼。” 掌柜的忙道:“少爷,他们点了一百九十两银子的席面,还没给钱呢。” “什么?”邱浩怒道:“他们两个穷鬼竟然吃了一百多两的席面。” 邱浩立刻指着刘文庆道:“你个狗奴才,赶紧拿银子来!” 刘文庆很是光棍,笑得很欠揍:“我没钱。不过我知道童家事情的真相,还知道童三惨死的真相,你要是想知道,就进来听听。” 言罢,不理会邱浩,拽着刘文清就回了雅间,继续喝着小酒。 不过刘文庆给了刘文清一句话:“你放心,我不会把不该说的说出去。” 经过这两天的事儿,刘文清已经比较信任刘文庆,因此没有阻止他,而是点了点头。 不多时,邱浩就忍不住跑进来了,指着刘文庆问:“你当真知道童家事儿的真相,还知道童三是怎么惨死的?可莫要骗我,不然你刘家就完了,我邱家可不是吃素的,照样能像童家一样,死死压着你刘家!” 刘文庆根本不把邱浩这幼稚的威胁放在眼里,点头道:“让你的下人出去,关门,这事儿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邱浩差点被童三给害了后,是去哪里都带着护院,听到这话,很不情愿,可僵持片刻后,他还是把人打发走了,关门坐下后,仰着下巴,傲气的道:“说吧。” 刘文庆又笑了,说道:“邱少爷别急,在说之前,我还有个事儿要求你。” 邱浩皱眉,觉得自己上当了。 刘文庆道:“童家犯的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按律家中财产是要拿出来卖的,我刘家有不少庄子铺子被童家给算计了去,如今童家败了,我想问邱少爷借一笔银子,等官府把童家财产拿出来卖的时候,把刘家的一些产业买回来,还请邱少爷帮帮忙。” 砰一声,邱浩拍了桌子,怒道:“你到底是来说童家事情真相的还是来借钱的?!” 刘文庆:“都有。” 又道:“这两件事是连在一起的,邱少爷想听,就得先答应借钱的事儿。放心,借的不多,童家的事儿我也真的知道,那晚我就在童家,不会骗你。” 邱浩是知道刘文庆的,因着给童三做狗腿子,刘文庆是时常进出童家,他也听到些风声,说童家出事的时候,有刘家人在场。 邱浩实在是太恶心童三了,想了想,同意了:“成,本少爷答应你,你说吧。” 刘文庆不再废话,立刻把童家事情的真相、童三惨死的真相全都说了。 只是他说的真相是半真半假,全程都没有提起刘文清,只重点说了童家在库房地下挖地库,在里面放兵器,以及童三跟江南仙君的爱恨情仇。 不过刘文庆口才好,还很是能编,编出很多没有的事儿,说得绘声绘色的,把邱浩给听得那叫一个激动,拍着桌子道:“好,童三这个真是混球活该啊,就该让仙君把他给阉了,让他连做鬼都得是个太监!” 没错,刘文庆知道邱浩很讨厌童三,因此编了个童三被仙君阉掉的戏码。 刘文清听得人都呆了,还能这样的,竟然还能这样的?而邱浩还信了! “说来那仙君也是个可怜人,本是来做买卖的,谁知道会遇上这种要命的事儿?本就生着气,见童三逃命还不带他,一怒之下,就给童三喀嚓了。”刘文庆感叹一句后,话锋一转,对邱浩道:“邱少爷,三万两,拿来吧。” “三万两!”邱浩懵了,刘文清也懵了,不是说好只借一万两吗?怎么变成三万两了?就算邱浩有钱借给他们,他们也还不起吧? 邱浩是怒瞪着刘文庆,道:“问本少爷借三万两银子,你是不是疯了?土匪都没你这么狠,还说借得不多,三万两还不够多吗?!” “邱少爷,不是我贪心,实在是想要买回刘家的庄子铺子,它就得要这么多银钱。”刘文庆是一脸为难的跟邱浩细细分说着买回酒铺要多少银子?买回城外的庄子又要多少银子,最后是哭出声来,说了一段刘家这几十年来是怎么被童家压着无法把生意做大的苦情故事,把邱浩听得都差点哭了。 因此当刘文庆拉着他的手,哽咽着说:“邱少爷,我知道你也有难处,我不要三万两,只借一万五千两就好,行吗?”的时候,邱浩就答应了。 “好,一万五千两,本少爷借给你。”邱浩是抹着眼泪道:“不过要收利钱,我爹说了,借银子可以,但不能亏本,得收些利钱。不过你刘家确实可怜,我一年就收你十五两利钱吧。” 第1141章 凭什么状告老夫? 一万五千两银子,只要十五两一年的利钱,这简直就是白送啊。 刘文清都惊呆了,看看刘文庆,是死都没有想到,他真的能借到这么多钱。 空手套白狼,还白赚了一桌子名贵菜肴,赚大发了啊。 刘文清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这个隔房堂哥是这么有本事,简直就不是个凡人。 刘文庆确实很有本事,童三也是看上他的本事,才把一些事情交给他去做。他只是被童家给压着,身上的招数施展不出来。 邱浩是个有些单纯的人,是答应刘文庆后,立刻回去给他拿银子。 不过邱浩借钱给刘文庆的事儿,还是被邱浩父亲知道了,但邱浩父亲没有拦着他,只说:“你自己做主吧。这个刘文庆还行,可以多来往。” 刘文庆这个人,他们也是听说过的,对于他做的一些事儿也有耳闻,虽然很多人不耻他给童三当奴才,可要不是有他给童三当狗,刘家的车马店早就没了。 邱浩父亲觉得,这是个能屈能伸且为了活下去可以牺牲自己保全全家的大丈夫,乐意自己的傻儿子多跟这样的人来往。 邱浩听了自家老爹的话,很是高兴,欢欢喜喜地回了福桂楼,把银票给了刘文庆:“银票收好,这是借据,你按个手印。” 邱浩虽然单纯,但不是傻子,借出这么多银子,肯定是要留个借据的。 刘文庆看过借据后,麻利地在上面签字按手印,接过银票后,站起身,郑重地给邱浩行了一礼:“邱少爷,谢谢您。您的这笔银子算是救了整个刘家一命,要是刘家能够再发达起来,一定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邱浩脸红了,忙道:“你不必如此,这是你用童家事情的真相换来的。” 刘文庆笑道:“童家的事儿不过是个引子,我能借到钱,靠的是邱少爷的善良仁义。” 邱浩是被刘文庆夸了一番,很是不好意思,赶忙跑了。 刘文庆跟刘文清借到了银子,是高兴得不行,欢欢喜喜的回了家,跟刘大老太爷商量着这笔银子该怎么用。 而当天傍晚,燕山也传回消息,说是燕山里不但有铁矿,还有几百个矿工,这些矿工皆是童家花低价钱买来的,白天住在地窖里,晚上开采铁矿。 除了几百名矿工以外,施知府他们还发现了一个大坑,坑里全都是累死病死的矿工骸骨,有些骨头已经发黑腐朽,起码有二十年以上,可见童家的燕山铁矿是开采了几十年之久。 施知府是吓得腿都软了,根本不敢有任何隐瞒,立刻快马上报京城。 接着是跟章将军一起商量,把一批将士留下,守着燕山后,两人又带着将士回府城,把童家镖局给封了,抓了所有镖师,还有一批跟童家镖局有关系的人。 童家会开镖局,是因为要用镖局运送兵器去大戎贩卖,这个罪责太大,镖局里的人是一个也别想逃。 童家的事情牵连甚广,施知府一天到晚的忙着童家的事儿,根本没空搭理新科秀才们,是把早就该举办的宴席推后了。 不过施知府知道有些秀才家境不富裕,在府城住着要花费不少银钱,派人给他们每人送了三十两银子。 顾锦安也收到了银子,很是高兴,不过让他最高兴是,童家败了,童三死了。 童三就像是一条毒蛇,而他已经被这条毒蛇盯上,要是童家不败,童三不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童三给害死。 童三这个人太过可怕,比之邹玉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旦被他盯上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不除不行。 可顾锦安还是小看了童三,童三早就在放榜之前安排好一切,就算童三死了,那些攻讦顾锦安的事情也不会停止。 这两天,府城里关于顾锦安一家不孝的事情又被提及,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童三竟然买通了一个老举人。 老举人不但是个耄耋老人,还是个教了几十年书的老先生,门下学生无数,看着不起眼,可当他带着自己的一大群学生,拿着一份血书,老态龙钟的去求见孔学政的时候,就无法让人忽视了。 老举人姓曹,是直接跪在衙门口,说要求见孔学政,引得无数人跑来看热闹。 孔学政听说曹举人跪求见他后,不敢怠慢,立刻来见了曹举人:“老先生是举人,又是耄耋老人,有何冤屈直说就是,莫要下跪。” 曹举人却不肯起来,执意跪着道:“学政大人,老夫可算是盼到您来了,您是不知道,咱们江淮出了个谋害爷奶的不孝毒孙!” 不用说,这个谋害爷奶的不孝毒孙就是顾锦安。 曹举人是把顾锦安一家不孝顺老顾家,不赡养顾老爷子的事儿给说了一遍:“有错的是顾潘氏,可顾锦安一家连顾老爷子也不赡养,这分明就是不孝,想要故意害了顾老爷子的性命。如今顾老爷子下落不明,老夫很是怀疑,顾老爷子是被顾锦安一家给偷偷害死了。” 是空口白牙就给顾锦安按了一个杀死亲爷爷的罪名。 孔学政皱眉:“老举人,您说这话可得有证据,要是没证据可不能乱说。” 孔学政的心里是不高兴的,顾锦安是他选的江淮院试院案首,要是真的背上人命官司,连他这个学政也要受牵连。 可曹举人已经来告了,孔学政又不能当做不知道,很是为难。 曹举人道:“大人,把顾锦安抓来审问一遍,不就清楚他家到底有没有偷偷害死顾老爷子了吗?” “您说什么吗?”孔学政惊了,曹举人连证据都没有,只是个猜想就要把顾锦安给抓了,这也太霸道了吧。 要是就这么把顾锦安抓来府衙,等同于毁了顾锦安一辈子! 孔学政不想答应,尚秀才更是不答应。 他听到风声,也跑来衙门口看情况,听见曹举人的话,是怒不可遏,直接冲了出来,拿起鼓槌击鼓喊冤:“河安府田福县景武二十六年秀才,状告临河府曹举人诬告有功名之人!” 是一连喊了好几声,把大家伙都给震懵了。 曹举人年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尚秀才给告了,是气得浑身哆嗦,指着他道:“你,你个外地来的,凭什么状告老夫?” 尚秀才冷笑回击:“那你又凭什么冤枉顾锦安?就许你冤枉人,不许别人状告你,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第1142章 想打他们的脸啊 曹举人差点气死,回道:“顾锦安家不赡养顾老爷子是实打实的事儿。大楚以孝治国,人无孝与畜生无异,老夫身为大楚举人,遇到这等丧尽天良的不孝毒孙,还不能状告他吗?!” 尚秀才笑了,反问道:“你可知顾锦安的奶奶会死,是因为顾老太给了顾老爷子有毒的血藤,让他拿回去给费氏吃,费氏才因此被毒死的?而那种血藤的毒素不是一吃就毙命,是得吃上一两个月,才会慢慢毒发而亡……所以曹举人,你觉得费氏的死,顾老爷子没错吗?顾锦安家没有状告他谋害原配正妻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孝顺,你还想顾锦安家怎么样?要顾锦安一家继续供养这个害死自己奶奶,从小就虐待他们的爷爷吗?” “且顾锦安家跟顾老爷子家早就断亲了,断亲文书还是齐探花亲笔所写,是上衙门做过登记的。你如今要断亲的顾锦安家继续孝顺顾老爷子是什么意思?是在质疑齐探花不公吗?” 又道:“顾老太谋害费氏的案子是河安府府衙判决,大大理寺批复的,整个案子是判得清清楚楚,府衙、京城大理寺都判了顾老太有罪,顾老爷子能脱身,还是因着顾锦安家不追究的缘故。且顾老爷子还有个亲生儿子顾有福,他们一家是早就离开了河安府,临走前还拿到了顾家三爷爷夫妻给的一千两银子,一千两银子啊,足够顾老爷子过完余生了!” 尚秀才是指着曹举人道:“这些事儿都是有人证物证的,河安府府衙、河安府的百姓都能作证,你曹举人凭什么来状告顾锦安不孝?状告他家偷偷谋害顾老爷子,你这等血口喷人想要毁人一生的做法,是一个举人该做的?” 最后是犀利地问了曹举人一句:“既如此,那我很怀疑曹举人你是不是收了谁的好处,故意来坏顾锦安前程的!” 尚秀才的话,像是惊雷,把曹举人给劈得不轻,曹举人明显慌了,镇定下来后,是指着尚秀才道:“你别血口喷人,老夫可没有收受什么好处,倒是你,定是因为顾锦安是你徒弟,这才狗急跳墙的出来维护他!” 尚秀才笑了,再次反问曹举人:“我只说了自己是景武二十六年的秀才,可没有说自己姓氏名谁,更没说自己是顾锦安的时候,你怎么就知道我的身份?还说自己不是被人买通,专门盯着顾锦安下手想要毁掉他的!” 尚秀才的一番话是说得有理有据,那些来看热闹的百姓听罢,都觉得有理,是站出来道:“这位秀才说得没错,那三姓毒妇传我们也是听说过的,顾老太跟顾老爷子都不是啥好东西,这个案子也是大理寺批复的,证据确凿的事儿,没有啥可说的。” 曹举人今天带着学生来状告顾锦安,一是收了童家的银子,二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来给自己刷刷名望,让那些嘲笑他一辈子都没有考上进士,所教的学生也没有考上进士的人瞧瞧,他曹孝廉公不是个无能的老先生,而是个讲究道义,会斥责不公的人。 且顾锦安还是江淮的第二个小三元,要是他能把一个小三元给拉下来,那必将能载入江淮府志,流芳后世! 可他没有想到,尚秀才会这么强硬,竟是直接冲出来状告他诬告顾锦安,所说的话还这么有理有据,而那些看热闹的人还支持尚秀才,他是气得猛咳起来:“咳咳咳!” “先生,您没事吧。”曹举人的学生们是给他拍后背顺着气,又拿出水囊,让他喝水:“您喝几口水顺顺气。” 有的学生则是站起身,指着尚秀才骂道:“你一介秀才,竟是连点敬重长辈的仁心都没有,把一个耄耋老人给气得差点过世,你这是私德不修,我们要状告你,让朝廷夺了你的秀才功名!” 尚秀才见曹举人被气得猛咳,原本还有些怜悯他的,可听到曹举人学生话,是狂笑出声,指着他道:“我私德不修,呵呵,到底是谁私德不修啊?行,你们要状告我是吧,那咱们现在就进衙门去,分说个明明白白!” 尚秀才是一把拽住那名学生,把他往衙门拖去。 那学生怕了,三十多岁的人是冷汗直冒,拽着大鼓的架子不肯走,朝着曹举人喊道:“先生,这贼子要害学生,快救救学生啊!” “呸,到底是谁害谁?”尚秀才气得不轻,今天是不会再放过这些人,一定要把他们拉进衙门说个清楚。 那人见尚秀才不能罢休,而曹举人明显没办法救自己,是怕了,赶忙朝着孔学政喊:“学政大人,学生也是读书人,乃是一名童生,求您快救救学生,制住这个狂徒啊!” 孔学政看着他跟尚秀才,再看看坐在地上的曹举人,以及曹举人的学生和看热闹的百姓,脸色很不好看,沉默一会儿,道:“曹举人,既然你要状告顾锦安,那咱们就进去分说清楚,免得说不清楚了,害了你,也害了咱们江淮好不容易出的一个小三元。” 曹举人听罢,惊了,孔学政这话似乎是有要帮顾锦安的意思,那要是进了衙门,他输了咋办? 然而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宋班头已经带人出来,把所有人都给带进衙门去。 不过没有让他们下跪,都是读书人,衙门很给面子,给曹举人、尚秀才这些有功名的搬了椅子来坐,那些没有功名的就站着。 孔学政道:“诸位现在这里等等,我去喊施知府,他正好回来了,咱们今天就把这事儿判清楚,以后谁也别再乱说什么。” 言罢,是进了后衙,找到施知府,把事情给说了。 施知府已经知道这事儿,原本想着有孔学政出面,定能摆平的,没想到还是闹得要升堂的地步,是气得差点就砸了茶杯,心里把曹举人跟骂了不下三遍。 好你个曹方山,是嫌本府还不够忙吗?非要在这个时候给本府找事儿,顾锦安可是他们江淮的第二个小三元,几十年才出一个的人才,他不想着多护持点就算了,还想要毁了他。 这是想毁掉顾锦安吗?这是想毁掉他们江淮学子的名声,是想打他们江淮各府大人的脸啊! 孔学政也看出施知府很生气,劝道:“施大人,既然已经闹上衙门了,咱们不好不管,一次把这事儿解决了,不然传到京城去,咱们可是会被笑话的。” 第1143章 晏家来人 施知府点头道:“学政大人说的是,是下官治下无妨,让这等老顽固给您添麻烦了,还请学政大人原谅则个。” 孔学政可是三品官,比他这个四品知府要高上两级。原本放榜后,该由他这个知府安排宴请今科秀才,给孔学政行谢师礼的。可因着童家的事儿,施知府是忙得睡觉的工夫都没有,原定的宴席也没摆,已经是怠慢了孔学政,现在还要他来处理这种破事,真真是……施知府是又在心里骂起曹举人来。 施知府压下心里的怒火,对自己的刑名师爷道:“林师爷,你去找沈通判,把袁家满、费氏案、黎家案的备份卷宗拿到公堂上去,咱们速战速决。” 临河府是江淮首府,江淮各府的大案卷宗都会抄录一份给临河府送来,因此临河府府衙有老顾家案子的卷宗。这卷宗就是证据,拿出来就能堵住曹举人的嘴,不用再跟他掰扯。 “是。”林师爷这几天也是累得眼皮打架,是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把自己给疼得清醒点后,朝着两位大人拱拱手,去找沈通判拿卷宗了。 施知府跟孔学政也带着几个衙役、书吏去了公堂上。 曹举人看见施知府很是激动,立马站起身说道:“知府大人……” 可他刚喊了声知府大人就被施知府打断了:“书吏已经给你们录了供词,本府会看供词的,你不必多言。” 曹举人正准备慷慨陈词一番就被施知府打断,是憋得脸色都绿了,很是难堪,仗着自己年老,继续说道:“知府大人,不是老夫想要倚老卖老,而是咱们江淮的院案首、小三元郎不能是个谋害亲爷爷的不孝毒孙啊。” 啪一声,施知府是一拍惊堂木,目光带着冷肃,盯着曹举人,警告道:“曹举人,你虽然是个举人,还是个耄耋老人,可也不能空口白牙的给人定罪名。你说顾锦安谋害顾老爷子,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诬告,严重的话,你这举人功名都能被褫夺了。” 曹举人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举人功名,听到这话有些害怕,可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他已经输不起了,只能继续撑下去。 可曹举人确实没有证据证明顾锦安一家谋害了顾老爷子,他会这么说,都是童三告诉他的。 童三说顾老爷子现在下落不明,算是生不见人,那他们大可把这个生不见人变成死不见尸的谋害,如此就能把顾锦安的名声给毁了,夺了他的功名。 他们要的根本不是定顾锦安谋害顾老爷子的罪,只是要毁了他的名声跟前程。 而这谋害顾老爷子性命,让顾老爷子死不见尸的罪名,可比顾锦安一家不孝的罪名要大得多。 “知府大人,老夫虽然没有证据,可空穴来风必有因,这话竟然传出来了,定是顾锦安家做了什么,还请知府大人受理此案,彻查这事儿,还顾老爷子一个公道。”曹举人道。 施知府是气笑了:“曹举人,你单靠一张嘴,连一点证据都没有就要本府派人去查案,你知道现在府衙有多忙吗?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样,随便说句话就要府衙去查案,府衙是有十万衙役都不够用!” 气炸他了,这都是什么老妖孽?专门趁着他忙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给他添乱是吧,能不能放过他?他现在已经快被童家铁矿的事儿给忙得暴毙了,哪里有闲工夫去管这种空穴来风的事儿。 可曹举人却觉得施知府在偏帮顾锦安,更加生气,梗着脖子道:“这怎么叫空穴来风?要不是真的,那顾锦安怎么会害怕得没有露面?” 他指着堂上的尚秀才道:“只让他师父出面,定是心虚不敢来!” “大人,河安府顾锦安求见!”顾锦安洪亮的声音在府衙大门口响起,是迈着沉稳的步子,昂首挺胸的走到公堂上,跪下道:“学生拜见知府大人、拜见学政大人,学生来迟了,还请两位大人恕罪。” 又对尚秀才道:“徒弟来迟,让师父受苦了,徒弟不孝。” 施知府跟孔学政见他来了,松了一口气,道:“起身吧,你已经是秀才,无须再行跪拜大礼。” “学生多谢大人恩典。”顾锦安起身,却没有坐下,而是走到尚秀才身边站着,全程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曹举人。 曹举人气坏了,这个狂徒,竟是这么不把他这个老孝廉公放在眼里。 他指着顾锦安道:“你这等谋害亲爷爷的毒孙,还不赶快跪下,向天地谢罪!” 顾锦安看向曹举人,是一脸失望的摇摇头,这模样让曹举人更加没脸,气得正要大骂顾锦安的时候,顾锦安就道:“曹举人,虽然你是前辈,但凡是得讲个证据,咱们还是用证据说话吧,其他的话,无须多说,说了你也不信。” 言下之意就是懒得跟他这个老顽固废话。 曹举人气炸了,委屈得眼圈都红了,觉得自己太不受尊重了。 曹举人的学生们见状,有两个身有功名的看向施知府,正要开口就被惊堂木的声音打断。 啪啪两声,施知府道:“废话莫要多说,咱们且看证据。” 一句话,把曹举人的两个学生给吓得不轻,缩了回去。 不多时,沈通判跟林师爷带着卷宗赶来了,施知府指着这些卷宗道:“曹举人,你自己看看,关于老顾家案子的卷宗就在这里,是证据确凿,顾老爷子跟顾有福最后的下落也是写得清清楚楚,没有被顾锦安一家谋害,更没有死不见尸一说。” 曹举人不信,带着一群学生开始细细地查看卷宗,足足看了一个时辰,把施知府给看得差点暴走。 最后忍不住了,道:“宋班头,曹举人他们已经看了两遍,看得够清楚了,把卷宗收起来。” 又盯着震惊的曹举人道:“这是府衙的卷宗,已经给你们看过了,曹举人可莫要得寸进尺。” 连得寸进尺都说出来了,曹举人是不敢再要求继续看。 可他还是不死心,丢着老脸道:“施知府,顾老爷子如今是死不见尸,府衙可不能不管啊,一定得派人去找,免得被一些心毒的狼崽子给害了!” 施知府听得想打人,晏三老太爷听得也想揍他,人还没跨进府衙大门就扬声说道:“曹方山,你堂堂一介举人,竟是做出这等不要脸面的事儿,你还有点廉耻吗?!” 第1144章 游师父 曹举人听到这个声音,是愣了愣,一时间没听出来是谁。 施知府却听出来了,心下大喜,急忙去接人:“晏老大人,您老怎么来了,林师爷快看座。” 晏三老太爷虽然不是晏家官位最高的人,但也是做过官的,八年前才致仕回乡养老。 曹举人惊了,没想到晏三老太爷会亲自过来,且听他骂他的话,是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他虽然是耄耋老人,可晏三老太爷年纪也不小了,又当过官,出身世家豪族的,根本不需要像施知府那样,为了官声要小心应对他,可以一点脸面也不给他留。 曹举人怕了,曹举人的那群学生也怕了,他们欺负欺负顾锦安可以,却不敢欺负晏三老太爷啊。 晏三老太爷看着他们的怂样,气笑了:“没胆子还帮着别人害人,老老实实的安享晚年不成吗?” 这话说得曹举人心头一跳,惊恐的看向晏三老太爷……难不成晏家已经知道了童三收买他的事儿? 诶,曹举人还真猜对了。 自打府试时,晏小五突然生病,错失府案首之位后,晏家就派人盯着童三,查到了童三让桂花巷的老贵头做跑腿的,给曹举人送钱、送消息,买通曹举人害人的事儿。 晏三老太爷是没有跟曹举人废话,直接把晏家查到的事情说了:“老夫已经把老贵头带来了,大人问过便知。” 施知府现在对童家的事儿很重视,听到是童三派人买通曹举人的,立刻道:“把老贵头带上来。” 老贵头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爹娘在童家做过下人,因着有功,童家在他爹娘死后,放了他一家自由。 可在童家眼里,他依然是童家的家生奴才,是童家人要他们办什么事儿都得去办的。 老贵头一来就跪下哭道:“知府大人,小的是被逼的,要是小的不这么做,家里在府城就过不下去……童家有那么多护院,还有镖局,随便派个镖师教训小的一顿,小的也抗不过去啊。” 施知府道:“莫要废话,童三是怎么买通曹方山,你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老贵头听罢,不敢再耽搁,把童三让他去找曹举人,并威胁曹举人的事儿都说了:“曹举人在六十多岁的时候弄大了一个花娘的肚子,孩子被曹举人养在乡下,童三少爷是先用这事儿威逼曹举人,说他要是不帮着害顾案首,就把他这桩临老入花丛,跟娼妇生下孩子的丑事说出去,让他成为府城的笑柄。可要是做成了,会给曹举人五千两做酬谢,曹举人就答应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惊了,没想到啊,竟然还能听到这样一桩八卦。 看热闹的百姓是议论纷纷,指着曹举人笑话道:“哟,曹举人啊,您老人家挺猛啊,这么老了还找花娘生孩子。这可是老来子啊,虽说是个娼妇生的吧,可怎么说也是宝贝幺儿,得接回家来好好养着啊。” 有人不赞同,说道:“养什么养,亲娘是个娼妇,那孩子是不是亲生的还不知道呢,让曹举人怎么接回来养?万一养大了跟他长得不像,而是像府城里的某个男人,曹举人岂不是要气死?” 曹举人已经快气死了,指着他们,哆哆嗦嗦的骂道:“你,你,你们住口,咳咳咳!”是气得岔了气,不断猛咳起来,差点就翻了白眼。 施知府怕曹举人死在公堂上,立刻拍着惊堂木道:“肃静,肃静,无关之人再敢多话,杖打二十大板!” 看热闹的百姓听罢,是立刻闭嘴,继续看戏。 曹举人是被气得不轻,被请来的大夫扎了一轮针后才撑了过来。 施知府道:“曹举人,念在你是耄耋老人的份上,本府不为难你,就当你是被童三所骗,给顾案首赔礼道歉,交一百两罚银后,就家去吧。” 孔学政听得点头,赞同的道:“施大人果然仁善,曹举人你要惜福啊。” 这等被人买通诬告院案首的事儿,要是真追究起来,曹举人的功名可是要被褫夺的。 可曹举人丢了大脸,要是就这么认错道歉,那他一辈子的名声就完了,是不乐意道歉,而是指着顾锦安道:“大人,顾老爷子如今确实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顾锦安家跟顾老爷子有仇,老夫很是怀疑顾老爷子被他们一家给杀了,请大人一定要彻查此案啊,否则,否则……” 晏三老太爷笑了:“否则你要如何?” 曹举人被问得一愣,重重打击之下,是掉起眼泪来,哭道:“否则老夫就撞死在这公堂上,以正天下大道!” 啊呸,就你还正大道?你可是刚刚才害完人啊,那来的脸说这样的话。 “你这是执迷不悟啊。”晏三老太爷看向曹举人,道:“曹方山,你要是现在赔礼道歉,还能保住功名,可你要是坚持追查顾老爷子的下落,说他是被顾锦安家杀死的话,我们可不会再惯着你。等真相大白的时候,定会上报京城,褫夺你举人功名,到底要怎么做,你可得想好咯。” 曹举人的学生听罢,纷纷劝他:“先生,事到如今,咱们赶紧赔礼道歉走人吧,再闹下去只会更丢脸!且晏家得罪不得,要是得罪了晏家,你让我们还怎么在临河府过日子?” 曹举人原本是想认错的,可听到学生们的话,见学生们嫌弃自己丢脸了,脸上更加难堪,知道他今天要是弄不死顾锦安,坐实顾锦安的罪名,那自己就彻底完了。 曹举人是双目怒红,瞪着晏三老太爷道:“顾锦安就是谋害了顾老爷子!” “呵。”晏三老太爷冷笑一声,对晏小五道:“去把游师父、李大夫、薛班头带进来吧。” “是。”晏小五立刻走出公堂,招呼家中下人,把一直等在马车里的游师父三人带了来。 晏三老太爷指着游师父道:“顾老爷子没有死,如今在山中道观,跟着这位游师父过活,而游师父是怎么遇见顾老爷子,怎么救的他,李大夫跟薛班头都能作证。” 又解释道:“老夫会知道这些,是一位老友告知的,游师父他们也是那位老友派人送来的。那位老友复姓欧阳,出自京城欧阳家。” 第1145章 褫夺功名 这话一出,施知府跟孔学政都惊了,京城欧阳,竟然是京城欧阳家派人把游师父他们送来的。 那京城欧阳家的当家可是欧阳鸿。 欧阳鸿老先生何许人也?那是堪称人瑞的人物,不但教导过景武帝的几位皇子,还教导过景泰帝的几个儿子,当今圣上都要喊他一声先生,乃是实打实的帝师。 施知府是高兴不已啊,有欧阳家介入,且看欧阳家这架势也是要保住顾锦安的,那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是冷笑地看了曹举人一样,一拍惊堂木,对游师父道:“这位师父,顾老爷子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速速说来。” 又提醒道:“老老实实的说清楚,不可有丝毫隐瞒或是扯谎。” 游师父站得笔直如松,淡然清冷的说一句:“清修之人,所说直言皆是要对得起天地师尊,不会扯谎。” 说完这句话后,游师父才把自己师徒下山卖药材,天黑出镇子上山遇见顾老爷子父子被野狗撕咬、救治他们、埋葬顾有福、把顾老爷子抬回山上供养的事情全都说了。 “谢尘,也就是顾老爷子,他现在很好,能吃能睡,也不再想着下山,如今是跟着我们一起清修,为自己这几十年来做下的错事儿恕罪,这次请来他也是知道的,这里有他的一双手掌印,大人要是不信,可以比对过他留在衙门里手掌印,便能知道是不是他?” 顾老爷子是犯过事儿,进过衙门的,衙门有他的手印在,一比对螺纹就能知道他带来的手掌印是不是真的。 “宋班头,收起来。”施知府吩咐道。 宋班头立刻拿过游师父递上来的纸张,拿去给施知府看过后,立刻跟着林师爷翻卷宗,找到顾老爷子按手印的供词,开始比对两张手印的螺纹。 一刻多钟后,林师爷跟宋班头回禀道:“启禀知府大人,两张手印螺纹是一样的,游师父递上来的确实是顾老爷子的手印。” 游师父又道:“大人要是还不信,到时候可以派人跟着贫道回湖山府唐松镇大松山的道观看看,谢尘就在观里住着,活生生的,没有被人害死。” 唐松镇跟河安府交界,当初古知府是烦死了老顾家,把他们给赶出河安府,让他们自生自灭,班头把顾老爷子跟顾有福一家扔下的地方就是在唐松镇。 施知府点头道:“本府自然会派人随你回道观看看。” 薛班头是上前,递上百谷县县令的手书,道:“知府大人,卑职是百谷县的衙役班头,我们县令收到欧阳家的来信后,命卑职带人去大松山的道观看过,顾老爷子确实是活生生的,并未遇害。这是我们县令大人给您的手书,您看过后就能知道。” 施知府听罢,是感慨欧阳家办事周全,是把所有证据都给他带来了,立刻命人接过百谷县县令的手书看了一遍,满意点头,把手书递给宋班头:“拿去给曹方山看看,免得他又不相信,觉得大家伙在骗他。” 这话说得是相当不给面子了,几乎是在啪啪打曹举人的脸。 “是。”宋班头笑着把百谷县县令的手书递给曹举人,曹举人是哆嗦着手,头昏眼花的看着,还没看完,就一口气上不来,喘着粗气,翻着白眼,一副要厥过去的样子。 李大夫跟连大夫是立刻施针、擦药的救治他,这才没让他晕死过去。 施知府很无语啊,很是不明白曹举人这都随时能入土的年纪了,怎么还想折腾今天的事儿? 李大夫救完曹举人后,说道:“知府大人,当晚救治顾老爷子跟顾有福的正是老夫,他们父子被人扔下后,遇上野狗,被野狗给咬了,游师父师徒把他们抬去我们医馆,只是顾有福伤得太重,没挺过去,当晚就走了。这事儿都是有脉案的,我把脉案带来了,上面有诊治的日子。” 李大夫能开药铺,就不是个行脚大夫,他没看一次病,都会坚持给病人些脉案,收在药铺里。 “宋班头,拿上来。”施知府是高兴得不行,接过宋班头递来的脉案后,细细看过一遍,是看向曹举人道:“曹方山,如今证据确凿,顾老爷子没有死,你诬告顾锦安谋害的事儿属于诬告,你还有何话好说?!” 曹举人是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晕死过去,不用再面对这事儿,他的嘴巴是动了动,还没说出话来,公堂外就冲进来三个人,扑通跪下,哭喊道:“知府大人,家父是老糊涂了,他已经知罪了,求您网开一面,不要跟他一个老家伙一般见识!” 曹举人的三个儿子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此刻看见曹举人是恨不得把他摁死,老家伙背着他们在外面找花娘生下小孽种不说,还做出这种连累全家的事儿。 要是他诬告顾锦安的罪名成立了,不说他的举人功名不保,连他们兄弟也要受连累,这一大家子以后在府城还怎么过? 曹举人看见自己的三个儿子,原本是欢喜的,可听见这嫌弃他的话,是流下眼泪来,指着他们道:“你们三个不孝子……老夫可是你们的亲爹,你们怎么能不帮我?” “呵,爹,亲爹,您要是为我们好,就赶紧认错道歉,跟我们回家去过老实日子,不然你就跟着那个娼妇的儿子过日子去吧。”曹老三是三兄弟里年纪最小,脾气最大,很是不跟曹举人面子,直接说出这种“你不听话,我们就不要你的”话。 曹举人听罢,是差点晕死过去,可有连大夫跟李大夫在,他想晕没那么容易。 施知府也很怕他晕倒,是立刻道:“曹方山,你被童三买通,故意诬告顾锦安的事儿,证据确凿,本府会秉公办理。” 又道:“你也不用喊冤,更不用去求顾锦安,求也没用,顾锦安只是个秀才,不是个官,他判不了你的案子。” 是把曹举人要去攀扯顾锦安,纠缠他的路给堵死了。 曹举人听罢,是怒极攻心,一口腥甜血气直往喉咙里冲,差点就吐出一口血来。 曹举人的三个儿子见状,是急得不行,问施知府:“知府大人这话是何意?莫不是我爹的举人功名还被褫夺?” 第1146章 彻底解决 可不能褫夺啊,他全家都靠着老爹的举人功名过日子,要是举人功名没了,他们家在府城就过不下去,要全家滚回乡下了。 且好好的举人功名被夺了,就算他们回了乡下,也是会被老家的人笑话死的。 施知府冷笑道:“曹方山伙同童三陷害今科院案首,被褫夺功名算是轻的。童家的事儿你们也知道,要是追究起来,连你们家都被砍脑袋!” 童家犯的可是私采铁矿、私自贩卖武器的大罪,足以抄没九族,而童三买通曹举人的事儿是证据确凿。所以曹家要是不想全家掉脑袋,就闭嘴别说话,老实接受惩罚。 曹家三兄弟听罢,吓得脸都白了,看向曹举人,狠狠瞪着他,这要不是亲爹,他们真能摁死他。 “多谢知府大人网开一面。”功名什么的,他们曹家不要了,保住性命最要紧。 曹家三兄弟是滴着冷汗,向施知府保证:“大人放心,我们以后定会好好看着老父,不让他再发疯。” 施知府听得点头,给了他们一句安心的话:“念在曹举人是耄耋老人的份上,这事儿不会牵连你们曹家其他人,扶着你们父亲,去给顾锦安赔礼道歉后,就把他带回去休养吧。功名的事儿,等京城的大人们定夺后再说。” 大楚觉得耄耋老人都是有福之人,对耄耋老人很宽容,因此施知府不会把曹举人收监,只让曹家三兄弟把他带回家去。 “诶,是是是,多谢知府大人恩典!”曹家三兄弟差点就喜极而泣,立刻过来扶住曹举人,让他去给顾锦安赔礼道歉。 可曹举人觉得丢脸至极,死都不愿意道歉,反而指着顾锦安骂道:“这等不奉养亲爷爷的恶毒孙子,老夫凭什么要向他赔礼道歉,应该是他下跪向天地请罪才对!” 施知府服了,这都什么人啊?到了这种地步还能死犟着不认错。 曹家三兄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爹,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您就老老实实的道个歉不成吗?” 你被童三买通,诬告别人的事儿都被所有人知道了,你还犟个屁啊? 顾锦安闻言笑了,看向施知府,道:“学生多谢知府大人还学生公道,至于曹举人的赔礼道歉就不用了,学生不需要。” 学生不需要,这五个字是对曹举人满满的不屑。 曹举人听罢,更是气得不轻,朝着四周的人喊道:“诸位看看顾锦安的嘴脸,他天生就是这等狂妄之徒……他家不但毫无孝道,还丝毫没有敬重年长老人的心,这等无孝无德之人,理应被所有人唾骂!” 晏三老太爷看向曹举人,是摇了摇头,道:“曹方山,你当真是神志不清了,既然你老是咬着顾锦安家不奉养顾老爷子的事儿不放,那咱们不妨来听听欧阳浒先生的这篇文章,来论一论何为孝?” 尚秀才听得眼睛一亮,当初欧阳浒先生说的时机,难道就是这个? 他很是激动,看着晏三老太爷从袖子内袋拿出一封信,递给晏小五,道:“小五,你给大家来念念这篇《何为孝》。” “是。”晏小五很是激动,他一直很崇拜欧阳浒先生,是他每出一篇新诗文都要拜读的,可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成为第一个拜读欧阳浒先生新作,还能当场朗读的人。 晏小五接过信封后,是虔诚的向着东边拜了拜,这才撕开信封,开始朗读这篇《何为孝》。 这篇文章不算长,只有两张纸,晏小五是用了不到一刻钟就给念完了,可当他念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听得懂的都沉默了。 “天地分阴阳,人亦有善恶,生人者有父,生人者有母,父之孝为骨,母之孝为血肉。孕我者何人?养我者何人?为我历大难、渡死关者何人?乃是予我血肉者……” 这个予我血肉者,说的就是母亲。 欧阳先生的这篇文章很简单,就是问所有人,生养我者父母也,而世人说起孝道的时候,为何只以父孝为尊,母孝去哪了? 顾大山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在顾老爷子犯错后,不再孝顺他,选择孝顺费氏。 可大楚的男人们不会在乎一个死去的女人,他们只在乎,为什么你身为儿子却不孝顺亲生父亲?! 只孝顺母亲,不孝顺父亲,你这就是不孝,你就该死。 而欧阳先生文章中说的道理,很多人都懂,也明白在顾老爷子帮着顾老太谋害费氏后,顾大山选择不再孝顺顾老爷子没有错。 可他们就是不想认,只因这种先例一开,要是他们哪天犯错,儿子也只孝顺生母,不再孝顺他们这些父亲怎么办? 可如今有欧阳先生这样名震大楚的大儒站出来支持顾锦安家后,很多人都不敢再拿这事儿挑刺。 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得有个名望地位都强过他们的人出来扇他们几巴掌,他们才能老实。 孔学政是听得双眼含泪,想起了自己的老母亲……母亲是难产,疼了几天才把他给生下来的。可母亲也因此血崩而亡,他从小就没有见过母亲,却记得母亲的恩情。要是他父亲做出帮继室杀妻的事儿,他也会跟顾大山一样,选择不再孝顺父亲,跟生父断绝关系。 “欧阳先生的这篇《何为孝》真乃是一大醒世之文,某佩服,亦感同身受。”孔学政问晏三老太爷:“晏老,能否把这篇文章送给本官?本官带回京城,请皇上过目。” 晏三老太爷道:“自然可以。小五,把欧阳先生的文章给孔大人。” 欧阳浒说了,这事儿最好一次闹到京城去,这样一来,等顾锦安去京城考会试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人拿这事儿来找茬。 不然一件事来回折腾太多次,就算顾锦安家没错,别人听得多了,也会觉得他家有错。 “是。”晏小五很是不舍的应着,眼圈红红的,差点就要哭出来,把文章递给孔学政的时候,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孔学政,一副你能不能不要把这篇文章拿走的哀求模样? 孔学政怎么可能不拿走,是一脸笑呵呵,下手却毫不留情,一把拽过文章,道:“晏秀才,多谢了。” 晏小五听罢,忙道:“学生不敢。” 第1147章 一群小人 孔学政是今科主考官,他们今科秀才都是他的学生,他哪里敢当他的这声谢? 唉,算了,争不过,不争了,能第一个读到欧阳浒先生的新文章,已经是大幸,他不能贪图太多。 晏小五很是难过,但孔学政却很开心啊,是拿过欧阳先生的文章后,又细细品读起来,刚刚看了一会儿,就听见一声痛哭的哭嚎,循声望去,原来是曹举人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曹举人原本想着,只要自己死咬着孝道不放,顾锦安就算不受到惩罚也要被人唾弃死,可听到欧阳浒先生的这篇文章后,知道自己是彻彻底底的败了,承受不住打击,怒极攻心的晕死了。 “爹,爹您醒醒。”曹家三个儿子虽然恨曹举人把全家给害惨了,但都是读过书的,看见他吐血晕倒了还是很着急,赶忙喊来连大夫跟李大夫一起救治老爹。 连大夫跟李大夫是又给曹举人扎了一回针,又灌下药粉水后,才对曹家三子道:“曹举人的命算是保住了,把他们抬回家去,吃药细心调养几个月就能痊愈,不过要切记不可再动大怒,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曹举人都这么大年纪了,可不能再像年轻那样大吼大叫,不然就是在找死。 曹家三子是松了一口大气,老爹总算是没把自己给折腾死:“多谢两位大夫。” 两位大夫点点头,是一起商量过后,给曹举人开了一张药方,给了曹家三子。 施知府见曹举人没有死,也是松了一口大气,见连大夫他们把药方开好后,立刻对曹家三子道:“你们三个速速把曹方山抬回家去,看好他,莫要让他再犯糊涂,要是城里传出什么有损他人名声的闲话,你们曹家就自求多福吧。” “是是是,我们定会看好老父。”曹家三子是急忙应道,用骡车把曹举人送回家去。 曹举人的那群学生见状,是害怕的不行,有人跟着曹家三子走了,有人是犹犹豫豫着没走,看着施知府道:“知府大人,我们只是听曹举人的命令行事,并不是有意要帮他害人的,我们事先根本不知道他被童三买通了!” 扑通一声,跟曹举人关系最好的叶童生跪下,哭道:“知府大人,我们皆是读书人,受的是圣贤教化,今次不慎与小人为伍,以后定当远离小人,请知府大人放心。” 说着是呜呜呜地哭出声来,把施知府都哭笑了,指着他道:“你要是不说这样一番话,本府还觉得你有救,可这番话说出来后,你堪比畜生!” 虽然施知府也不是什么好人,为了能升官,也是手段百出的,可他看不起叶童生这样的墙头草狗奴才。 叶童生听罢一惊,是回过味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赶忙解释道:“知府大人误会了,学生不是埋怨曹举人的意思,学生只是想向知府大人表明,我们也是知道善恶的,还请知府大人莫要……” “闭嘴!”施知府指着他们道:“你们是什么德行,本府很清楚,不管你们是不是被曹举人所骗,错了就是错了,这回本府不追究你们,也没工夫给你们穿小鞋,一人三两银子罚银,三天内交到府衙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这些学子算是曹举人的帮凶,原本施知府也是担心他们被曹举人蒙骗,所以没想过要罚他们,可他们却留下来,说曹举人坏话,这种见靠山倒下就立马落井下石的行径乃是小人所为,施知府怒了,不罚不行。 叶童生他们听罢,是脸色发白,哭喊道:“知府大人……” “住口,再敢啰嗦一句,每人杖打三十大板!”施知府是冷眼怒视他们,叶童生他们害怕了,是赶忙跟着林师爷往后衙去交钱,有的身上没有三两银子的,也立刻赶回家去拿,或者去借,总之每人敢不交这三两罚银。 曹举人的学生们走后,宋班头也把看热闹的百姓给赶走:“行了,行了,案子已经判了,都别看了,赶紧走吧。” 可看热闹的百姓八卦啊,是拽着宋班头问:“班头,曹举人的功名真会没了吗?诶哟哟,那可是不得了啊,曹家子孙无能,全家就只有曹举人一人有功名,要是曹举人的功名没了,他家就得沦落为白身。” 宋班头皱眉,很想吼上一句,你们全程都在这里听的,是聋了没听到吗?还问? 可最后还是说了一句比较温和的话:“行了,别多问,赶紧走。” 看热闹的百姓见他没有发火,又拽住他问道:“宋班头,童家的案子咋样了?听说要砍九族啊,那得杀多少人啊,也太惨了吧。” 宋班头脸色黑了,怒道:“童家犯的是大案,诛不诛九族是皇上决定的事儿,你们要是不满,就跟着童家一起去死吧!” 看热闹的百姓听罢,是立刻慌了,忙道:“宋班头别生气,我们就是随便问问,没有要替童家说话的意思。” “哼,随便问问?这样的大案能不能问你们心里没点数?赶紧滚,再不滚,有你们好受的!”宋班头跟一班衙役是赶了他们半刻钟,才把这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给赶走。 等他们走后,宋班头跟衙役们是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道:“可算是走了,真他娘的都八卦的。” 要不要他们把衙门改成说书馆,给他们说上几天的八卦,满足他们一下? 顾锦安是对着施知府、孔学政、晏三老太爷深深一揖,谢道:“学生多谢三位大人帮忙,还学生一家清白。” 施知府道:“要谢就谢晏老大人吧,本府只是做了自己的分内事。” 说完,施知府没有多待,带着沈通判回了后衙,继续忙童家的事儿。 今天这个案子是他判的,顾锦安又是院案首,他还是不要跟顾锦安交集太多,免得传出他偏帮顾锦安的闲话来。 有童家的功劳,他是一定能去京城做官的,因此在这种关键时候,有点脑子的大人都会懂得避嫌,不让传出对自己不利的话来。 顾锦安是朝着施知府的背影摇摇作了一揖:“恭送知府大人。” 第1148章 银子 晏三老太爷见状,是点了点头,这个顾锦安虽然是逃荒来了的,但明面上的礼节倒是不错。 顾锦安察觉到晏三老太爷的目光,是看向他老人家,朝着他微微一笑,作揖道:“老大人辛苦了,多谢您老了。” 晏三老太爷摆摆手,道:“你不用谢老夫,老夫来跑这趟腿,可是得了两份厚礼的。” 孔学政一听这话,那就不行了,以为晏三老太爷得到的厚礼是欧阳先生给的笔墨之类的,立马问道:“老大人可是得到了欧阳先生的新作?可不能藏私,千万得给本官看看啊。” 晏三老太爷见状笑道:“孔大人误会了,这两份厚礼不是什么新作,而是两样吃食,叫琉璃火腿肉跟新酒的,要是孔大人喜欢,老夫倒是可以给你送个一盘来尝尝。” 孔学政在京城的时候,是有幸吃了两次火腿肉,那火腿肉片得薄薄的,宛如琉璃般透明,再想到那个滋味,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笑道:“那本官就先谢过老大人了。” 晏三老太爷笑了,看向顾锦安,正要说话,就见顾锦安转身,拦住了要走的游师父。 “游师父请留步。”顾锦安是来到游师父面前,郑重行礼道谢:“多谢游师父今天出面相帮,大恩不言谢,这里有两张银票,还请游师父收下。” 又赶忙道:“晚辈知道师父是清修之人,不在乎钱财,但这不是报酬,而是请师父给我奶奶祈福的香灯钱。” 顾锦安说得很真诚,可游师父还是皱起眉头,拒绝道:“你家祖母是个可怜人,为她祈福算是我们的修行,无须再给银子。” 李大夫正在收拾着自己的肩袋,听这话是说道:“老游,这银子你还是收下吧,能帮到顾家。” 如今大家伙都知道了顾老爷子住在大松山的道观了,顾锦安这个亲孙子也知道了,虽说是断了亲,再无瓜葛了,可世人却不会这么想,只会觉得顾锦安家富贵了,可亲爷爷却在受苦。游师父收下这笔银子,到时候传出去,也能堵住某些人的嘴。 游师父听懂了,接过顾锦安递来的银票,道:“贫道收下了,你放心,谢尘在观里过得不错,已经跟你们俗世里的人再无关系,勿要再挂念。” 顾锦安听罢,没说什么,只深深作揖,说了一句:“辛苦师父了。” 对于顾老爷子,顾锦安没有半分的喜欢,那老头子不但害死了他的奶奶,还差点害死他们全家,落得这样的下场是罪有应得,只是辛苦了游师父他们,要伺候顾老爷子终老。 因此他的谢谢、他的银子以及这声辛苦,都是给游师父他们的。 游师父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和李大夫、薛班头,跟一名衙役先去后衙休息了。 薛班头他们要还要在这里等着,等施知府挑出一批衙役后,再带着这批衙役回大松山,见过活生生的顾老爷子后,这事儿才算完结。 顾锦安没有多留,恭送他们离开。 孔学政在旁边看着,对顾锦安的表现是很满意的,在他看来,顾锦安给的那一千两银票算是给顾老爷子的养老钱,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因此孔学政很高兴,觉得自己选对人了,顾锦安不断有才学,且人品极好,对害了他家颇多的顾老爷子也还能有一份善心。 可顾锦安真的不想给顾老爷子这份善意,然,孝道之重,如山川天罡,能把他给压死。他无力抗衡,只能稍微做出一点点的妥协。 尚秀才也过来,谢过了孔学政跟晏三老太爷他们。 晏三老太爷道:“你就是尚文远?不错,你是个好师父。” 能为了自己的徒弟击鼓鸣冤,挺身而出,当真算得上一个难得的师父了。 尚秀才听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大人过奖了,晚辈为安哥儿所做的,不及安哥儿家为我家所做的一半。” “哦,这话从何说起?”晏三老太爷来了兴趣,直接拉着尚秀才的手道:“不如你们师徒随老夫回家去,咱们一边吃琉璃火腿肉,一边说话。” 尚秀才惊了,根本没想到晏三老太爷会请他们去府上,这晏家可是世家豪族,他们不过是乡下人,何德何能能被晏三老太爷亲自相请? 不过尚秀才在短暂的震惊后,点头答应了:“那晚辈却之不恭了。” 晏三老太爷是欧阳先生的老友,能被欧阳先生托付办事的人,一定不会害他们,且晏小五看着不错,又跟安哥儿是同科,以后一起进京赶考,跟着晏小五一块去,也能少受点别人的算计。 尚秀才都答应了,顾锦安自然是不会推拒的,主动跟晏小五见礼,说了话。 晏小五很是高兴,道:“顾兄,今天总算是见到你了,你的策论我拜读过不少,听说那山芋豆腐跟翡翠豆腐也是你做出来的?当真是奇才,我可要好好向你请教请教。” 顾锦安笑道:“晏兄的文章我也是拜读的,很是有见解,此番也想跟晏兄论文讨教。” 孔学政看见他们其乐融融的模样,有些可惜,他身为今科主考官,私底下是不好跟今科考生们走得太近的,因此虽然想去晏家吃琉璃火腿肉,但最终是忍住了。 顾锦安他们拜别孔学政后,就出了府衙大门。 刚出府衙大门,就看见戚康明他们赶了过来,看着他们师徒问:“如何了,你们没事吧?可是把我们吓坏了。” 他们听到消息后,也是立刻赶来,但看热闹的人太多了,有衙役拦着,他们就进不去。 最后衙役赶人,他们只能躲在衙门对面的酒楼门口,看见顾锦安他们出来后,立刻赶过来。 顾锦安笑道:“多亏了欧阳先生、晏老大人跟游师父的帮忙,我们没事。” 接着是快速简单的说了一片衙门里的事儿,戚康明他们听后,这才放心。 但戚康明得知顾老爷子没有死,还好好的活着,心里有些不高兴,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们都知道,在大楚,不孝是一把多锋利的利剑,即使顾老爷子有千错万错,把他们害得多苦都好,他们也不能在外面说些恶毒的话来咒骂他,否则吃苦受罪的就会变成他们。 第1149章 可交 戚康明收起心中对顾老爷子的恨意,跟顾德兴他们一起给晏三老太爷道谢:“晚辈多谢您老仗义相助。” 晏三老太爷笑着挥挥手,让他们无须多礼,知道他们的身份后,干脆道:“既然遇上了就是缘分,走,随老头子一起回府,咱们吃一顿琉璃火腿肉,你们再跟小五好好论论文。” 晏小五的脾气比较软和,而晏三老太爷深知官场不是弄文,而是各种厮杀,弄不好就得出人命的。他晏家虽然能护着小五,可让小五多结交一些同科乡党,以后在仕途上互相帮衬,也是很有必要的,见顾锦安、戚康明他们不错后,是一块请回家里去。 徐老爷子是激动得双腿都打摆子了,天老爷啊,他没有听错吧,临河府的世家豪族晏家,族中子弟一直有人再当官的晏家,竟然要请他们去府上吃饭! 徐老爷子是抬头看天,想要看看天上是不是掉金子了,咋就这么好运,砸到了他们? 徐昭明看着自家爷爷失态的模样,赶忙扶住他,退后两步,悄声说道:“爷爷,您老别这样,让人看了该笑话咱们了。” 徐老爷子听罢,是急忙回过神来,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可他压不住啊! 晏家是什么人家?真正的,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豪族,他徐家是什么人家?往前数了三代还在种田,也就是在田福县有点名望罢了,到了这临河府,根本没人知道徐家是那根草?他家在临河府的是连好宅子都买不到,只能买些两座僻静的宅子住。 徐老爷子忍不住了,激动得朝着晏三老太爷走去,行礼道:“晏老大人,老大夫乃是临河府田福县的乡绅徐家当家,多谢您邀我们过府……这是我家孙儿,这次也考上了秀才,叫做徐昭明的。” 又把顾德兴给拉过来,道:“这是我家的孙女婿,叫顾德兴的,也是个秀才公了,跟安哥儿是同族兄弟。” 曲秀才见状,也想拉着自家侄儿去跟晏三老太爷说句话,可想到自家侄儿没有考上秀才,又熄了这个心思。 徐昭明跟顾德兴的脸色都红了起来,对徐老爷子这等强行介绍刷脸熟的行为很是不好意思。 顾德兴看看徐老爷子,这一刻,竟然有种徐老爷子被自家二婶附身的错觉。 晏三老太爷一愣,很快就笑起来,道:“原来是徐家老爷子,你家两个小辈都考上了秀才,当真是可喜可贺。走,一块去府上,咱们喝几杯,说说话。” “诶诶诶。”徐老太爷脚都虚浮了,觉得自己踩在云上似的,跟着晏三老太爷上了晏家马车,向着晏家奔去。 晏家是世家豪族,所行、所用、所食,皆是有规矩的,虽然这次的宴席是晏三老太爷临时起意,却还是把徐老爷子他们震惊了一把。 徐老爷子是感慨,这世家豪族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当真是连下人走一步,怎么个走法都有规矩。 徐老爷子跟曲秀才叔侄、吕柏都有些战战兢兢的,不过顾锦安、姚有钱他们倒是很放得开,跟晏小五是赛起文来。 姚有钱还教晏小五划拳,可晏小五一个世家公子,哪里见识过乡下的划拳,是看着姚有钱一脚踩在凳子上,口中用乡下俚语说着划拳时的词儿,整个人都惊懵了,根本没学会啊。 晏三老太爷在跟尚秀才说话,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见自家孙子愣住,还笑了起来,叹道:“小五这辈子太顺了,知道的事儿不多,让他多接触不同的人,能帮到他。” 要不然,是被人给害了也还不相信。 小五的学问一直很好,身为世家子,身体是从小就调理养着的,也不会怎么生病,可偏偏在府试的时候就病了,错事府案首。 小五还觉得是自己不如童三,也觉得的病是正常的小病,没有什么阴谋,可就是看起来不起眼的事儿,才是能害了你的大阴谋。 晏三老太爷是把查到的证据摆在晏小五的面前,可晏小五是惊愣过后,却问了他一句:“爷爷,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真的,晏三老太爷当时就想打人,这也太天真了,小五将来是要走仕途的,天真是会害死他的! 晏三老太爷知道这事儿的严重,因此这段时间是时常带着晏小五,让他看看世上的恶事,别再这么天真。 顾锦安他们在晏家待到傍晚才告辞回家,而晏小五是到散场也没有学会划拳,姚有钱很是嫌弃,道:“晏兄,你这样是不成的,要是到了我们乡下,根本就交不到朋友。” 吕柏赶忙扯住他的袖子,提醒道:“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这可是世家公子,人家爷爷还在呢,你这么说话,是不要命了? 姚有钱却道:“我怎么不会说话了?我说的可都是至理名言,咱们以后是要当官的,要是做了县令或者县衙佐官,就得往乡下跑。这跟乡下办事,就得用乡下人办法,用世家豪族、勋贵官家的那一套是行不通的。” 晏三老太爷听罢,是看向姚有钱,对他刮目相看起来,道:“这后生说得对。” 原本以为是个粗鲁的,没想到是粗中有细,乃是个通透人,可交,可交啊。 姚有钱被夸了,是爽朗一笑,却不是礼数的给晏三老太爷行了一礼,谢过他的夸赞。 晏三老太爷是点点头,亲自把他们送出晏家,晏小五的娘听说这事儿后,对晏小五的爹抱怨道:“老爷,老太爷让小五跟那些乡下人来往,这要是接触久了,小五的礼仪会不会?” 晏小五的爹皱皱眉头,道:“你无需多虑,爹是最疼小五的,还能害了他不成?” 晏小五的娘见状,知道自家老爷是生气了,赶忙笑道:“老爷说得是,是妾身多虑了。” 可心里还是很担心,觉得以晏家的身份地位,根本不需要去宴请一群乡下人,听说有个乡下小子还教小五划拳,听听看,这像话吗?斯斯文文的行酒令不成吗? 然而,不管晏小五的娘有多不满都好,都无法改变晏三老太爷的做法,而事实也证明,晏三老太爷今天的做法是对的,今天的事儿在以后确实帮到了晏小五。 徐老爷子回到宅子后,还在兴奋的,是连夜摆香案,告诉徐家祖宗,他们徐家的子孙攀上世家豪族了,以后徐家又多了一个靠山。 徐昭明跟顾德兴还被拽去磕了三个头。 第1150章 我们是一家人 徐昭明跟顾德兴很是无奈,看着一脸兴奋的徐老爷子,两人是几度欲言又止……不过是去晏家吃了一次饭,爷爷有必要兴奋得上香昭告祖宗吗? 徐老爷子是什么人?看他们两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指着他们道:“你们别觉得老夫是没出息,去晏家吃个饭就兴奋得发疯了,那是你们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这世家豪族到底有多厉害。” 那世家豪族能养影子卫,他们普通富户能养得出来那等神出鬼没的东西吗?有百名护院就算是乡中一霸了。 徐老爷子也没有跟他们扯太多,只压低声音对他们说了一句:“世家豪族跟富户、普通官家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曾经是主江山的隐形皇帝。” 徐老爷子活得久了,见识多,听得多了,也是听说过世家豪族的一些事情的,在前朝、周朝、甚至是往前的一些朝代,真正当家的都不是皇族,而是把持着江山的世家豪族同盟。 虽说前朝废除了举荐制,改成开科取士,削弱了世家豪族把持朝政的能力,大楚景武帝也找了各种缘由,杀了一大批世家豪族,可传承了几百上千年、积累了几百上千年财富的世家豪族们,依然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是他们这些普通富户需要巴结仰视的存在。 徐昭明听到这话,是急忙捂住徐老爷子的嘴巴道:“爷爷您不要命了,这等话也是能说出来的?要是被两边的人知道,咱家就死定了!” 徐老爷子拍掉徐昭明的手,道:“老夫还能不知道?这话也只是跟你们私底下说说。” 徐昭明道:“就算是私底下也不能说,万一被人听去,咱们就麻烦了。” 顾德兴也点着头道:“徐爷爷,您对我们的好我们明白,不过大哥说的对,这样的事儿,咱们在私底下也最好不要说。” 顾德兴说完,还有些害怕,朝着徐老爷子作揖赔礼。 徐老爷子一把扶起他,道:“咱们是一家人,你能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很高兴。” 兴哥儿这个孩子怎么说呢,性格脾气其实是有点毛病的,不比顾锦安通透大方,有时候会把话埋在心里,要是在一个月前,顾德兴是肯定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如今是觉得自己对他,把他当亲孙子看,这才大胆对他说这话。 徐老爷子很高兴。 顾德兴听罢,先前的害怕没有了,对着徐老爷子笑了起来。 徐老爷子最后道:“咱们的家世本就比不上晏家,所以巴结巴结晏家是需要的,不要觉得丢脸,晏家既然能接受咱们的巴结,那就没有看不起咱们的意思,他也是想为晏小五找几个帮手。” 徐老爷子当真是人老成精,他看得透彻,也会大蛇随杆上,是教着徐昭明跟顾德兴怎么跟晏小五相处:“那是个贵公子,又比较腼腆,你们身份低于他,那就不用抻着,跟他相处的时候,多主动一些会更好。” 顾德兴跟徐昭明听后,点了点头:‘嗯,爷爷的教诲我们记住了。’ 徐老爷子见他们听得进去,又继续教了他们一些人情往来的事儿,足足说到深夜。 而戚康明也没有睡觉,他去找了顾锦安,担心的道:“曹举人的事儿虽然解决了,可流言蜚语能杀人,等明天的时候,不知道城里又会传出什么话来?我们是不是该提前做点什么?” 顾锦安正在等小隋,要是以前,他理应不会见戚康明,但这回却是见了,闻言笑道:“明表哥不用担心,对于流言的事儿,我们已经做了安排。” “我们?”戚康明皱眉问道。 顾锦安看了看他,道:“嗯,正是我们,其实欧阳先生、师父、三郎跟小鱼都猜到了我来临河府考院试,一旦考上院案首,老顾家的事儿定会遭人再次提起,是一早就做了安排。” 所以说,欧阳先生会出手帮忙,不是意外,而是早前对尚秀才的承诺。 戚康明听罢,问道:“这么说,明天城里就算是有流言,也是对咱们有利的?” “嗯。”顾锦安点头:“小隋已经去安排了,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小隋?”戚康明心下一喜,压抑着激动道:“你愿意让我见他?” 戚康明一直都知道,顾锦安他们手底下除了冯进、邱琅这批人以外,还养着其他更厉害的人,很多不好出面的事儿,都是那些人去做。 不过他们一直没有告诉过他,那些人是谁,他也没有问,没想到安哥儿这次竟然会让那些人见他。 “这算是彻底接受我了?”戚康明问道。 顾锦安摇头:“你是我们的表哥,咱们血脉相连,是最亲近的人,先前没把这些人介绍给你,是因为那是三郎的人,小鱼跟三郎那时候还没有正式定亲,他的人,我们不好过多拆迁。” 但如今不同了,三郎跟小鱼已经定亲,且人是三郎送到他们面前来的,他们可以更加随意一点。 再有一个就是:“明表哥已经考上秀才,将来要是入仕,手底下得有一批自己的人,应该多接触一些这样的人物了。” 戚康明是姑姑的儿子,且为人聪明通透,将来入仕,他们会成为彼此的好帮手,因此对于戚康明,顾锦安乐得多花一些时间,让他知道他们更多的底细。 戚康明笑了:“安哥儿,多谢你们,又让你们费心了。” 这年头想要做官,手底下就得有自己的人手,说真的,仅凭他一人,是不可能训练得出堪比大家族的人手来的,但安哥儿他们却做到了,还愿意把人手分给他用。 顾锦安笑了,说了一句:“我们是一家人。” 除了利益以外,血脉是最牢固的关系。 戚康明听罢,笑了起来,顿了顿,又问起顾老爷子:“如今大家都知道他身在哪里,要是有不怀好意的人去大松山说动他来害咱们,那该怎么办?” 戚康明想到顾老爷子几十年来做下的种种,当真是恨不得杀了他,可他不能,这个档口,顾老爷子必须活着。 顾锦安也很恶心顾老爷子,不过:“明表哥不用担心,他如今已经是谢尘,是清修之人了,一个清修之人要是再入俗世害人,最终会被唾弃的是他。且有游师父看着他,又有欧阳先生今天的文章,老顾家的事儿,算是彻底结束了,以后再有人拿这事儿来作筏子。那就是不给欧阳家面子。” 第1151章 思慕 那些人可以看不起他顾家,可以随意谋害他们,可对上欧阳家,就不敢下手了。 欧阳家是有别于世家豪族跟勋贵之家的,他家既能得楚皇信任,又令士林文人佩服,只要欧阳先生何为孝能传到京城,那就不会再有人拿孝道压着他。 戚康明听罢,松了口气,道:“如此就好,不然咱们又要被恶心一回。” 孝道压死人,他们已经够恶心顾老爷子的了,不想再被他恶心一次。 不过…… “欧阳先生家确实厉害,不但家主欧阳鸿老先生是两代帝师,欧阳先生名扬大楚,家中子弟也很有出息。”戚康明是夸起欧阳家的子弟来。 顾锦安却想起了欧阳家的姑娘……那姑娘英姿飒爽,骑射极佳,还有领军之才,面对悍匪的时候,能很快的把家中影子卫组成一支骑兵,带着他们冲锋杀敌,救了他。 想到被欧阳姑娘所救的情景,顾锦安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又想着,她此时应该已经到了欧阳浒先生的住处了吧。 不知道她一个世家豪族的小姐,能不能适应乡下小镇的生活?会不会不喜欢乡下?要是她讨厌乡下怎么办? 嗯,这个确实有点难办,不过也不是没法子,他将来可以带着她去上任,不让她在乡下过日子。 顾锦安的思绪已经跑到九霄云外,戚康明看着他变得越发柔和的脸,以及不自觉扬起的笑容,皱起眉头,出声问道:“安哥儿,你怎么了?” 想到什么美事了?竟能不自觉的笑起来? 顾锦安闻言回过神来,收起脸上的笑容,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咱们回家的时候,家里人高兴的模样就忍不住欢喜。” 戚康明有点不信,顾锦安虽然很在意家人,到了为家人可以去死的地步,可他刚才的笑容和眼神,明明不是对着家里人的,倒像是……思慕某个姑娘时的模样。 不过顾锦安不想说,戚康明也不会问。 不多时,小隋来了,他看见屋子里多了一个戚康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进去了。 安哥儿知道自己会来,还把戚康明留下,就表示是想让戚康明知道他的存在。 “顾少爷。”小隋身手极快的从窗子外翻了进来,一个眨眼就来到顾锦安面前,道:“事情已经安排妥当,那些被童三、曹举人收买的说书先生、城中混子、乞丐已经解决,他们不会再拿顾老爷子做筏子。” 顾锦安听得点头:“嗯,这就是好。” 此时戚康明才知道,童三跟曹举人还买通了这么多人,是气道:“他们的手段可真够层出不穷的,知道流言蜚语能杀人,就故意买通这么多人来想要毁了你。” 顾锦安笑道:“明表哥不用生气,童家跟曹家的手段再多都好,如今也已经败了。” 他是根本没有露面就把童家给解决了。 又对小隋道:“这是戚家的明表哥,你见过的。” 三郎很是在乎小鱼,手底下的人都知道小鱼跟自家所有亲属的存在,万一他们家的亲人遇到事了,三郎的人也能及时去救。 小隋朝着戚康明作揖:“拜见明少爷。” 戚康明点了点头,而后回了一礼,小隋有些讶异,不过这种被尊重的感觉,让他接受了戚康明,以后戚家要是有事儿,他也会帮忙。 …… 第二天,欧阳浒先生的文章就传遍了临河府府城,好几个说书馆、街上的百姓、城中要饭的乞丐都在说着曹举人陷害顾锦安,最后被欧阳家打脸的事儿。 “曹家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原本是想害顾案首的,可如今那脸啊,诶哟哟,都快被欧阳家给扇飞了。” “何止被扇飞,曹举人都气得吐血了,要不是大夫救治得及时,他不死也要中风。” “确实,曹举人都一大把年纪了,没想到身子骨还这么好,被气吐血都没中风,厉害啊。” 有人听到这话,是呵呵笑出声来,意有所指的道:“可不是厉害嘛,要不是有一副好身体,那能造出个儿子来。” 说的是曹举人临老入花丛,六十多岁还跟花娘生下儿子的事儿。 诶,你要是说这么,那大家伙可就来劲了。 “听说曹家的儿媳妇们听说这事儿,是气得不轻,要去找族中的老婶娘,去把那个花娘给抓了卖掉呢。” “啥?你是说曹举人还留着那个花娘?”有人兴奋的问道:“不是听说去母留子吗?咋连花娘也留下了,诶哟哟,曹举人果然是老当益壮啊。” “哼,可不是老当益壮嘛,听说曹举人每年还会去看望他们,再乡下住上一段时间。看个私生子想要住上一段时间吗?定是为了留下来被花娘伺候。” 大家伙听到这话,是啧啧出声:“曹举人果然厉害啊,那曹举人跟花娘是生了几个啊?都这么多年了,曹举人又勤奋,不得生他个三五个?” 好家伙,这话一出来,城里的八卦立刻变成了曹举人吃了龙精虎猛丸,去年还跟花娘生下一对龙凤胎。 曹家人听到这话是气得不行,在家里骂道:“胡说八道,爹跟花娘就生了一个儿子,哪里来的龙凤胎?” 还有更离谱,说一共生了五个了,就算那花娘是头猪,能生这么多,他爹也不行啊。 可大家不管,就这么说着,是越传越离谱,还说给曹举人生下孩子的花娘不止一个,而是好几个,那些花娘如今正带着儿子来曹家认亲,要趁着曹举人还没死,给私生子们分一份家产。 曹家三子快疯了,买通了说书先生,说没有这事儿,可大家伙根本不信啊。 曹家的儿媳妇们原本是不想管这破事的,可城里的闲话传得太过分,她们受不了了,带着女儿回了娘家暂住,说:“老爷子太过份了,家中还有没说亲的姑娘,我们这些当娘的得拿出个态度来,不然别人家还以为咱们曹家都是些没有规矩的人,那还有哪个好人家敢上门求娶咱家的姑娘?” “我们先走了,等这破事过去了,再把姑娘带回来。” 是毫不留情的走了,把烂摊子留给曹家三子解决。 第1152章 拒绝 曹家三子很是郁闷,想要拦着自家媳妇,可想到还没说亲的女儿,又不敢拦了。 这家声不好,可是会连累儿女说亲的,让媳妇带着闺女回娘家避避也好。 等曹家儿媳妇们走后,曹家三子是一边照顾曹举人,一边挽救已经不剩啥的家声。 然而,临河府百姓的八卦能力是无人能及的,管你曹家怎么说,关于曹举人不好的八卦是一件传得比一件离谱。 在曹家为了城中流言焦头烂额的时候,施知府他们总算是把跟童家案子有关的人都给抓住了。 其中是抓了四百名镖师,以及三百名隐藏在童家庄子里的护院,再加上童家府上的护院,是足足有将近九百人,差点没把施知府给吓死。 这人也太多了,都堪比一个千户所了。 章将军也是吓了一跳,得亏他们府城守军大营的将士多,又是关着城门抓人,而那些镖师也有家人牵制,不敢死命反抗,否则城里非得有一场血战不可。 施知府跟章将军是忙活了十天,这才把童家的事儿忙得差不多,城门被再次开启,那些被困在城里的人是纷纷出城。 有不少没有考中,且家中拮据的考生也在城门再开的第一天出了城。 顾锦安他们这些考中秀才的没有离开,而是收到了请柬,让他们后天去施知府府上赴宴,拜谢孔学政。 这是规矩,也是秀才们的大事,每科院试都要做的,施知府不想因为童家的事儿坏了这个规矩。 曲文良跟吕柏看见顾锦安他们收到请柬,是又难过得哭了一场,直呼:“对不起列祖列宗。” 吕柏是喊着对不起家里人,结果他刚哭得起劲的时候,又被姚有钱给打了:“你哭个屁,有这个工夫还不赶紧去写画本子赚钱?童家、曹家的事儿,你可是知道诸多细节的,赶紧写了送回河安府去,定能赚上一笔。” 吕柏很是委屈,哭着道:“你打什么打?我早就写好,让车马店的人送去河安府给柯先生了。” 他是赚完银子才哭的好吧! 姚有钱一噎,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哭啊,本来就长得比较文弱,再一哭,那是怎么看怎么像个仙君。” 吕柏是脸色黑透,指着姚有钱骂道:“你个莽夫,你说谁像仙君?” 虽然生气,但却是立刻不敢哭了。 姚有钱耳朵清静了,也没有再搭理他,跑去帮顾锦安选赴宴的衣袍。 曲文良是个命好的,科考路上是一直有曲秀才陪着,就算他哭也不会被骂,曲秀才这个叔父是用了极大的耐心来安慰他:“当年我也是考了四回才考上的,第三回落榜的时候,当真是绝望了,已经把笔砚都砸了,发誓说不考了,结果被你爹给打了一顿,这才又去考了第四回,结果就中了。” 可曲文良却道:“叔父,是不是侄儿的学问很差?怎么连兴哥儿都能考上,我却考不上。” 这话问得,曲秀才有点噎住了,最后说道:“他那是命好,遇上了欧阳先生,等这次回去,叔父去求求你尚叔叔,让他在欧阳先生面前说几句话,让你去跟着欧阳先生学一段时间,下科定能考上。” 曲秀才是个很懂规矩的人,知道自己不该仗着跟尚秀才的交情去求他这种事儿,可如今为了曲文良,也打算舍下老脸,去为难老友一番了。 曲文良听罢,很是感动,立刻给曲秀才行了一礼:“多谢叔父,让叔父费心了。” 曲秀才摆摆手,看着这个跟自家大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侄儿,也只能认命了,算了,就当还大哥当年支持他的恩情。 …… 第三天傍晚,顾锦安他们是坐着骡车去知府府。 施知府府邸前院,有个很大的园子,宴席就摆在那里,等顾锦安他们到的时候,园子里已经来了很多人,除了今科秀才们以外,还有府城里的名门望族、官家子弟、以及巨富之家。 不过这赴宴,大家伙都对顾锦安很是客气,不用他主动打招呼,是他一来就围过来跟他见礼。 湖山府的府案首崔逸文考了今科第四名,他也是出身大家,听说顾锦安考中院案首后,是很不屑的,不过现在却主动过来,笑道:“顾兄,某常闻顾兄才名,今天总算是有缘得见了。” 顾锦安知道崔逸文,是笑着回礼,道:“崔兄言重了,某拜读过崔兄的重阳赋,当真是佩服得不行,实乃当世一大好文。” 崔逸文听罢,觉得脸上有光,笑道:“不敢不敢,不过是一篇孝敬家中祖父的文章罢了,哪里值得大家颂扬?” 说完是又顿住了,想到顾锦安家跟顾老爷子的关系,是看了顾锦安一眼,又道:“顾兄莫要在意,某没有其他意思。” 顾锦安笑得豁达:“无妨,崔兄的重阳赋确实是难道的好文,既是好文,那就该颂扬。” 崔逸文听罢,看着顾锦安爽朗大方的神色,倒是有了一些佩服,这个逃荒来的出身虽然不好,但气度确实不凡,他不该瞧不起他。 崔逸文收起轻视之心,给顾锦安介绍了自己认识的秀才,大家伙闲聊一番后,崔逸文终于忍不住,悄悄问顾锦安:“顾兄,听说欧阳先生在咱们江淮隐居,顾兄应该知道欧阳先生住在哪里吧?可否告知在下。” 又道:“在下十分敬佩欧阳先生,平生大愿就是能得见欧阳先生真颜,还请顾兄引荐一番。” 顾锦安听罢,很干脆的拒绝了:“崔兄,我家确实认识欧阳先生,可以帮你询问一番,但引荐却是不成的。欧阳先生交代过,让我们不要把他的行踪说出去,我们都是发过誓的,不敢违誓,还请崔兄海涵。” 崔逸文听罢,心里很不高兴,脸色都已经变了,可顾锦安却理直气壮的看着他,朝着他拱了拱手。 崔逸文气过之后,是叹道:“是某失礼,为难顾兄了,还请顾兄帮忙告知欧阳先生某的请求,某等兄的好消息,多谢。” 说着,是起身给顾锦安行了一礼,郑重的谢过了他。 第1153章 楚皇新旨 顾锦安很是高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个崔逸文虽然有门第之见,看不起他,但崔逸文不是童三,也不是那等没有见识的纨绔子弟,对他没有什么恶意。 “崔兄放心,你的话我定会转告。”顾锦安答应下来。 崔逸文很高兴,又谢过顾锦安后,跟着他喝起酒来,刚喝了两杯,晏小五就来了。 一来就走到顾锦安面前,笑道:“顾兄来得可真早,我还绕道去了徐家想接你们,结果徐老爷子说,你们早就来了。” 崔逸文听罢暗暗一惊,对顾锦安更加佩服,这个顾锦安不简单的,不但认识欧阳先生,得欧阳先生亲自写下《何为孝》来为他辩白,还跟晏家搭上了关系,听说顾锦安还跟江南的郑家、上官家的嫡长孙交好,这人脉……崔逸文除了佩服以外,只能叹一声命好了。 顾锦安今晚很是高兴,这是他参加过那么多次宴席以来,唯一没有被人为难过的一次。 且孔学政还对他说:“欧阳先生的文章本官定会呈给皇上过目,只要皇上看过之后,你到京城考会试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再为难你。” 顾锦安是谢过了孔学政。 但孔学政料错了,楚皇对这种小事根本就不关系,当他像献宝一般把欧阳先生的文章献给楚皇的时候,楚皇只是粗粗看了两眼,就给扔到一边去了,心里还在骂着欧阳先生跟孔学政,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种小事儿? 楚皇现在是焦头烂额,大戎洗劫了陇山府,陇山府城破,无数边民被杀,无数女子被掳走,他这个楚皇的脸面是被狠狠打了一顿,脸都被打肿了啊。 如今的西北肯定有人在骂他,说都怪他把卫国公一系给除了,这才让大戎人肆无忌惮起来。 对于卫国公家的事儿,楚皇知道自己做得太过绝情,可他并不觉得自己不对,卫国公一系势大,除了是西北的土皇帝以外,在东北、中州都有旧部。要是不把卫国公一系给除了,用不了两代,估摸着卫国公的子孙就要打进京城,抢他家的皇位了! 只是卫国公一系是制衡大戎的利刃,如今他把这把利刃给毁了,新的利刃不顶事,让陇山府被洗劫了,这事儿他必须解决,把面子找回来,不然会被朝臣给笑话死。 因此楚皇决定对大戎出兵,可打仗要钱粮啊,大楚因着灾祸是国库空虚,钱粮不足,楚皇苦思冥想一番后,是下了一道加税的圣旨。 楚皇要增加夏税、人头税跟抗戎税。 朝臣们听罢,全都惊了,纷纷上书劝谏,说:“大楚的杂税已经够多,农人已经不堪重负,再增加一个抗戎税,让百姓如何过活?且西北、东北、中州这几年不太安稳,农人没有余粮,再加税,怕是要断了他们的活路。” 楚皇听这话是听了几年,早就烦了,大骂西北、东北、中州的官员无能:“一群废物,都是白领俸禄的,这都几年了?还没有让西北几个地方恢复如初?!” 楚皇很生气,是立刻下旨,申斥了西北、东北、中州的官员,扣了他们三个月的俸禄。 朝臣们快疯了,这三个地方不稳,你应该安抚才对,怎么突然就下旨处罚了?不怕再乱一次? 可旨意已经下了,朝臣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劝谏,不让楚皇加税。 可楚皇心意已决,说了这些钱粮收上来要作为军资打大戎的。不过朝臣们反对得太厉害,楚皇最后是更改了旨意:“西北、东北、中州不加税,但江淮、江南、直隶这些繁华的地方要加收两倍钱粮税。” 朝臣们:“……” 已疯,带不动,随便你吧。 …… 顾锦安他们还不知道楚皇要加税的事儿,是参加完宴席后的第三天,就收拾东西,启程回河安府。 在回去之前,他们都给家里人买了礼物,顾德兴是悄悄跑去银楼,给徐钟买了一支金簪。 金簪很是漂亮,就是有点俗,徐昭明是隐晦的提醒顾德兴:“玲珑妹妹比较配玉器。” 可好的玉器太贵了,想要买个好玉器,没有百两银子不成的。 顾德兴给家里人买了礼物后,只剩下不到一百两银子,只能买金簪了,且二婶说,玉器容易碎,送了没几天要是打碎了亏本了,还是金器好,要是遇上难处的时候,从头上拔下来就能当银子使,多好啊。 顾德兴是受了陈氏的影响,这才想要给徐钟买金簪。 徐昭明见他不听,也就作罢了。 不过顾锦安却是心思一动,想着这回自己回家,去拜访欧阳先生的时候,应该能见到欧阳姑娘,就想着,自己应该准备一份谢礼才对。 但他没有去买什么玉佩,而是买了一块玉石,打算刻一枚玉章送给欧阳姑娘,真是亲力亲为啊。 尚秀才知道这事儿,是笑得不行,看着顾锦安给欧阳姑娘细心准备礼物的样子,想起了自己跟雪娘。 记得年轻那会儿,他也给雪娘刻过玉章,雪娘很是喜欢,连睡觉的时候都把玉章放在枕头下,直到后来有了元元,才把玉章拿走的,说是怕元元小不懂事,会把玉章吞进肚子里。 等他们把礼物买好后,就坐上骡车,出城回家。 晏小五得知他们要走的消息,是亲自来送他们,而以外的是,晏小五的身边竟然站着刘文庆跟刘文清。 顾锦安看见这俩堂兄弟,很是惊讶,他们是怎么搭上晏小五的? 顾锦安怕晏小五吃亏,是提醒了他一句,晏小五是苦笑一声,道:“他们是来求我,让我家在童家家产拍卖的时候帮忙,让他们刘家能把以前的家业买回去的。” 晏小五是不想答应的,可刘文庆太缠人了,他被缠得没办法,只能答应了。 可没想到刘文庆竟然还不肯放过他,说要报恩,这两天是一直跟着他忙前忙后的。 顾锦安听得嘴角一抽,报恩?报什么恩啊,明显就是想要缠着晏小五,搭上晏家这座大靠山。 不过只要刘文庆没有害晏小五的心思,他也不会多管闲事,是辞别晏小五,坐着骡车离开了。 刘文清看见顾锦安,很是崇拜:“那位就是顾案首啊,听说是逃荒来的,小时候还没怎么念过书,竟然能考上院案首,当真是个奇才了。” 刘文庆道:“所以你也不用灰心,顾案首都能考上秀才,你苦读个十年也是可以的。” 第1154章 喜当叔 “十年?这么久,我孩子都能下场科考了。”刘文清很是挫败,他还想着自己现在开始苦读,等下科就去考个秀才回家呢。 刘文庆看出他的心思,很不客气的说了一句:“别做梦了,就你那点学问,写几篇伤春悲秋酸文还成,想要作出对社稷有用的文章,少说也得再磨砺个五年以上。” 刘文庆的话很不客气,却是大实话,说完也不理会难受的刘文清,是上了晏家的马车,小声问晏小五:“晏兄,童家的事儿还有多久才能了结?京城的大人什么时候才到?” 刘文庆知道有很多人家在盯着童家的产业,自家式微,要是不盯紧点,趁早下手,就算巴结上晏小五,他能买回来的产业也没有多少。 刘文庆没有丝毫藏着掖着,把自己的担心跟刘家的难处都说了。 晏小五不是童三,他有些天真,所以刘文庆对他都是有话直说,不会藏着什么弯弯绕绕。晏三老太爷也不允许他隐瞒或者算计晏小五,否则刘家会死得很惨。 刘文清是赶忙上了马车,晏小五见他上来了,是等他坐稳后说道:“快了,童家的案子是大案,京城会派两位大人过来,一位大理寺的一位户部的。上面催得急,会先让户部的大人处理一批童家的产业,到时候你们刘家就能下手。” 不过…… “京城缺银子,户部的大人亲自来了,童家的产业不会贱卖,而是会涨价,价高者得。”晏小五有些同情的看着刘文庆。 他知道刘家没钱,那一万多两银子还是邱浩借的,可一万多两就想去跟世家豪族抢童家家产,几乎不可能。如今户部又把童家的产业给涨价了,那一万多两更加买不到什么。 刘文庆听罢,皱起眉头,脸色发沉……钱少买不到什么产业还是其次,刘文庆担心的是自家会因为抢童家产业惹怒世家豪族、官宦之家。 他刘家惹不起这些人物,看来买童家产业的事儿,还得再想想。 刘文清见他脸色不好,想要说几句宽慰的话,刘文庆却瞪了他一眼:“别烦我。” 刘文清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 一刻多钟后,刘文庆突然问晏小五:“晏兄可否帮我一个忙?” 晏小五皱眉,有些为难起来,不过还是说道:“你先说是什么忙,我考虑考虑再帮。” 晏小五只是心善,却不是真傻,知道有些忙不能帮。 刘文庆笑道:“我听说城中有几户富贵人家想要买童家的产业,却有些周转不灵,想要出手一些铺子、田庄凑银子。那些铺子田庄虽然不比童家的好,却是我家买不来的。我想着,改天请那几家的少爷吃顿饭,请晏兄作陪,帮忙镇镇场子,顺利拿下他们要出手的田庄、铺子。” 虽然可惜自家这次不能买回被童家算计走的产业,但刘文庆是个善于变通的人,既然抢不过别人,那就迂回购买,怎么着也要趁着这次机会给家里弄点产业,好做生意过日子。 晏小五听罢,眼睛亮了,是佩服起刘文庆来。 这脑子当真是活,见前路堵住了,立刻又想出一条新出路来:“好,我答应你,什么时候宴客,你提前一天告知我就成。” 刘文庆听罢,高兴不已,郑重给晏小五作揖:“多谢晏兄。” 晏小五笑着摇头:“刘兄客气了,既是朋友,区区小事就不该挂齿。” 爷爷说了,让他多跟各个行当的人接触,对他将来为官有好处,他才会跟刘文庆交好,要不然他是可以让影子卫把刘文庆给打跑的。 刘文庆是个办事麻利的,当天就开始安排宴客,一连忙了三天,总算把事情办妥了。 他靠着晏小五的关系,用比较低廉的价格买了三个庄子跟四个铺子。 其中一个小庄子跟一个铺子是给刘文清买的,有了庄子,刘文清一家是吃穿不愁,铺子则是个书铺,卖笔墨纸砚跟启蒙书册的,适合刘文清这个文弱书生经营。 其他的就是刘文庆家的,有一个是酒铺,刘大老太爷得知刘文庆买了酒铺后,是激动得老泪纵横,他家又能开酒铺卖酒了。 刘家有一手酿酒的祖传手艺,可因着童家内里毒,不但挤垮了刘家的酒铺,还想抢刘家的酿酒方子。刘大老太爷是咬死了没有酿酒方子,这几十年来也没有拿祖传方子去酿酒,这才保住方子。 如今童家败了,家里的酿酒方子可以拿出来见光了,刘家终于能再酿酒卖了。 刘家人都很高兴,只是刘二老太爷心里不服,在家里骂了刘大老太爷一顿,可也就是在家里骂骂,他是不敢去找刘大老太爷麻烦的。 …… 刘家买到铺子、田庄的时候,顾锦安他们的骡车也到了河安府府城,那是整个府城都轰动了。 他们的骡车队伍还没进城,就看见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堵在城门口,还有一队腰扎红布的喜乐师傅等着,看见他们的骡车后,立刻敲锣打鼓、吹唢拉弦的弹奏起来。 顾锦安他们听到这阵喜乐声,脸色都绿了,再一听陈氏那高亢激动的声音,立刻无语了。 果然是陈氏招来的人,除了她,也没人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陈氏很高兴啊,是得知他们今天回来后,昨天就去请了喜乐师傅,今天一大早就在城门口等着。 至于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是顾锦安他们考中秀才的喜报送到河安府后,陈氏就开始满府城的得瑟,宣扬得整个府城的人都知道,大家伙这才跟来看热闹的。 “听说顾案首是咱们江淮第二个小三元郎啊,可真是出息了。贵嫂子,你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陈氏听了很是得意,手里挂着几条扎好的红绸花带,扬着下巴道:“何止是冒青烟,按照我们村村长的说法,那是直接着火了。我这四个侄儿可是厉害得不行,是考一个中一个,那都是星斗下凡,神仙似的人物。” “诶,来了来了,不跟你们说了,我得去给我那四个侄儿挂红绸花去。”陈氏是直往骡车队冲去,驾车的人怕伤到她,立刻停下来。 顾德兴是硬着头皮率先下车,还没站稳就被陈氏挂上红绸花。 顾德兴的脸色是一言难尽,第二个下骡车的顾锦安也是脸色不好,又来了,怎么又来了,就不能不挂吗? 不过陈氏却告诉他跟随后下车的戚康明一个好消息:“安哥儿、明哥儿,平哥儿他媳妇生了,你们俩当叔叔了。” 第1155章 敲打 他们一个是当了表叔,一个是做了亲叔。 顾锦安跟戚康明都很高兴,也不介意自己的身前被挂上一大朵庸俗的红绸花了,是问道:“大贵婶,您说真的?平嫂子生了?是男孩女孩?” 戚康明尤其高兴,又多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生的?可是满月了?满月酒办了什么?” 要是办了,他可就错过了,这是他的第一个侄儿呢,是第一个要喊他叔父的人,也是他们戚家的嫡长孙,身份非同一般。 陈氏笑道:“瞧你们这稀罕样儿,当真是没当过叔叔的。平哥儿她媳妇是六月初二生的,七斤重的男娃,母子平安,满月酒已经办过了。” 莫芹子去年就怀孕了,到了今年六月初二,可算是把孩子生下来了,还比预计的晚生了半个月。 顾大丫很高兴,满月酒办得极隆重的,莫奎子家也是高兴得不行,莫芹子的娘莫张氏是喜极而泣,悬了几年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自打莫芹子跟戚康平定亲,莫张氏就很担心,觉得自家高攀了戚家,那顾家、戚家是越来越有钱了,家中儿子还考上了功名,戚康平这个大哥也跟着吃香起来,莫张氏是一天到晚的担心戚家会嫌弃她家,把莫芹子给休了。 如今莫芹子生了儿子,顾大丫又大摆筵席,还特地给莫芹子打了一套金头面,莫张氏这才放下心来,直叹:“还是生儿子好,生了儿子,我这心就定了。” 不是莫张氏重男轻女,她自己对女儿就不错,可她是女人,很清楚做媳妇的苦,你要是生不出儿子,就会一直抬不起头来,所以她虽然不重男轻女,却希望自己的女儿第一胎就能生下儿子。 “六月初二生的,日子不错。”戚康明夸道,心里有点可惜,自己错过了大侄儿的满月酒。 陈氏点头道:“可不是,虽然不是六月初九生的,但跨过了五月,算是不错了,就是苦了平哥儿他媳妇。” 六月的大热天,这坐月子当真是苦死个人,能把身上窝得馊了。 “哟,金生,你也回来了,辛苦了辛苦了啊。”陈氏看着何金生,有点幸灾乐祸啊,又没考上,何村长这回又要哭了。 何金生听罢,眼圈红了,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 陈氏见状慌了,知道自己调侃的话惹哭了何金生,赶忙把手中剩下的一条红绸花挂在他的身上,笑道:“来,戴上,这可是沾着院案首福气的,你戴过后,下科定能考上。” 何金生听罢,眼泪掉得更汹了,陈氏忙道:“你别掉金豆子啊,婶子跟你开玩笑的,没有要笑话你的意思。” 你回家可别跟你爷爷乱告状啊。 何金生听罢,低下头道:“我明白,就是觉得对不起家里人。” 陈氏一挥手,指着正在更徐老爷子见礼的顾大贵道:“有啥好对不起家里人的,当年你大贵叔还不是白白浪费家里的银子念了那么多年的书,你还能考上个童生呢,他是连童生都没考上。” 然而,陈氏安慰人的话不太行,何金生的眼泪是挺不住。 陈氏郁闷了,赶忙溜了,去跟徐老爷子他们说话。 顾锦安过来安慰了何金生一番,何金生才停止掉泪。 “昭明啊,你的红绸花没了,等会儿路过布庄,婶子再去给你扯块红布来扎花戴上啊。”陈氏有些歉意的道。 徐昭明简直要感谢老天爷啊,忙笑道:“贵婶子有心了,您不用再去扯什么红绸花,我们就这么去府衙见知府大人就成。” 我不想戴啊! 然而,顾锦安却把自己的红绸花解下来,亲自给徐昭明戴上了,笑道:“徐兄,这是大贵婶的一片心意,好兆头呢,你戴着吧。” 徐昭明:“……” 你自己嫌弃就给我戴?这兄弟没法做了。 徐老爷子是看得哈哈大笑,道:“明哥儿就戴着吧,沾沾福气。” 这年轻人之间就该相处得随意点,才显得亲近。 他们在这边戴着红绸花,看热闹的百姓是顶不住了,有好些带着姑娘的妇人是开口说道:“顾家弟妹,这个长得最俊的就是咱们江淮的小三元郎吧,诶哟哟,长得可真俊俏啊。你说他还没定亲吧,那可巧了……” 那可巧了,这话顾锦安都快听吐了,每次这些妇人说这句话,那下一句必定是,我家姑娘或者我家亲戚的姑娘也没定亲,他跟姑娘是天作之合,要马上开始说亲了。 这回他是没给这群妇人说话的机会,朝着他们作揖行礼后,道:“诸位乡亲,我们还要赶着去府衙拜见知府大人,不能耽误,还请诸位乡亲让开。” 言罢是转身上了骡车,戚康明聪明,是立刻跟上,随便也把何金生拽上骡车。 驾着的是泽子,很清楚顾锦安的意思,是毫不客气的开始催动骡车,向着堵住城门的人群驶去。 大家伙见状是愣住了,又本能的让开一条道来,让顾家的骡车过去。 陈氏见状,很是遗憾啊,她这才开始得意,安哥儿怎么就走了? 带着姑娘来看热闹的妇人们也很是遗憾,可这里是府城,顾锦安又说了要去面见知府大人,她们可是不敢拦的。 不过,徐昭明跟顾德兴还在,她们可是逮住他们两个啊。 可徐老爷子是人老成精,见状一把拽住徐昭明,把他往骡车上推,自己则是朝着百姓们道:“诸位乡亲,我们可不敢让知府大人就等,先走了,家中下人给乡亲们准备了写喜钱,还望大家不要嫌弃。” 徐家的护院已经从骡车上搬下两袋铜钱,开始分发给看热闹的百姓们。 百姓们见状,那是高兴得不行啊,八成人都去领钱了。 不过那些带着姑娘的妇人还是不放弃,有人是抓了两把铜钱就带着姑娘过来跟顾德兴说话:“后生,你就是顾弟妹的亲侄儿吧,婶子们可是听过你许多事的,没成亲吧。” 陈氏看着说话的妇人,是一脸嫌弃,你一个打更家的闺女还想攀上兴哥儿?陈氏有点后悔,当真是牛皮吹大了,如今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背的感觉。 “丁嫂子,我家侄儿还要去知府大人呢,您可别耽误他时间,要是误了时辰,知府大人可是会生气的。”陈氏是急忙把顾德兴往徐家的骡车推去。 徐老爷子没有让下人去接顾德兴,是让他自己爬上来,眼神还不善的看了陈氏一眼,哼了一声。 第1156章 娘家人 这个陈氏定是在城里吹了些不该吹的话,惹得这妇人带着姑娘来的。 徐老爷子明白陈氏想要炫耀的心,可兴哥儿跟大孙女的婚事已经口头说定了,这次回去就要正式送定亲礼定亲,两家算是有婚约在身的。可陈氏还在府城吹嘘,吹出一大群想要攀扯兴哥儿的人家来,徐老爷子就不能忍了,这才敲打陈氏。 陈氏有些尴尬,是赔着笑脸道:“您老别生气,这些人家有我挡着呢,出不了事儿,您老先带着他们走吧。” 徐老爷子不说话,却是看向车内的管事,管事伸手拉了顾德兴一把,把顾德兴拉上骡车。 顾大贵是气得狠狠瞪了陈氏一眼,骂道:“活该,让你吹天吹地的,吹出事儿来吧。” 又给徐老爷子赔礼道歉:“您老别生气,我家是懂规矩的人家,不会做事不知礼数的事儿,那些妇人的心思我家明白,我们绝不会犯蠢答应什么的。” 顾大贵此刻是怕得不行啊,要是徐家以为他家想要退亲,或者想给兴哥儿物色二房,那就糟了。 徐老爷子知道陈氏就是想要炫耀,不敢做出什么有违礼数的事情来,敲打陈氏后,已经消气,听见顾大贵的话,是说了一句:“这就好,老夫先带着他们去府衙了,你们夫妻别在这里耽搁太久,弄好了就回吧。” “诶,您老放心。”顾大贵跟陈氏赶忙应着。 不多时,徐老爷子就带着剩下的骡车车队离开,往府衙驶去。 那些带着姑娘来的妇人们有些不得劲,用话刺着陈氏:“哟,顾弟妹,不是说你侄儿很听你的话吗?怎么就跟着个老头走了?你们这亲婶娘跟亲叔叔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说话是城北杂货铺的老板娘,因着跟几家新开的豆腐作坊都在城北,跟陈氏认识,又觉得自家有个杂货铺跟宅子,能带着闺女来接顾德兴已经给他很大面子,见他走了,很生气。 陈氏想要跟城北的东家们处好关系,觉得这甘娘子是个八卦的,跟她聊天能得到很多府城的消息,就跟她多处了处,如今听到这话,想到徐老爷子的警告,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了,吼道:“什么外人?那是兴哥儿未来媳妇的亲爷爷,是一家人!” “啥?顾秀才定亲了?”在场的妇人都惊了,甘娘子是气得发抖,指着陈氏质问道:“你不说家中大侄儿没定亲吗?如今怎么又冒出个未来媳妇的亲爷爷来,你是在耍我们不成!” 该死的陈氏,泼妇,骗子,是她说顾德兴没有定亲,她们见顾德兴考上秀才,家里叔、婶又在府城开起偌大的豆腐作坊后,这才想着带闺女儿来纠缠顾德兴。 陈氏有些心虚,可气势却很强大,叉腰仰头梗着脖子道:“你们凶个屁,老娘可没有骗你们,我家大侄儿确实没有正式定亲,但跟徐家的亲事已经口头说定了,这次回家就会正式定亲。” 这话一出,甘娘子她们是恨不得掐死陈氏,这个刁妇,耍了她们还让她们找不到撕她的理由,真真是气死人了。 陈氏见她们气得说不出话来,高兴了,又说道:“诸位嫂子,不是弟妹骗你们,这不是没有正式定亲嘛,我家总得顾忌点徐家姑娘的名声,免得我家把这事儿宣扬得人尽皆知,会影响徐家姑娘的名声。” 啊呸,就陈氏你个泼妇,你这是在乎徐家姑娘的名声吗?分明就是故意隐瞒,好报当初我们看不上你家侄儿的仇! 状告老顾家的时候,陈氏是来过府城的,当时是访遍府城媒人,也打听过她们几家的姑娘,但她们嫌弃陈氏是乡下农人,是从媒人口中得知有个乡下妇人在打听她们几家的姑娘后,把陈氏给骂了一顿。 陈氏定是在媒人哪里听到了闲话,这才故意戏耍她们。 甘娘子她们很生气,可顾德兴考上秀才了,身份上已经是士族,她们只能咽下这口气。 陈氏见她们不敢再说刺人的话,是高兴了,跟徐家下人一起给看热闹的百姓发铜钱,是又得意了三刻钟,把铜钱发完后,这才坐着作坊的骡车离开。 甘娘子是气得不轻,看着远去的骡车骂道:“呸,一朝得势就下巴朝天的泼妇,你太得意,要是顾德兴娶的是个石女,生不出孩子来,有你哭的!” “甘嫂子,你可别说这种诅咒的话,要是传出去,顾德兴可是能报官追究的。” “对对对,这姓顾的也不知道咋回事,就爱报官,如今又出了两个秀才,咱们可是惹不起啊。” 其他妇人是纷纷劝着甘娘子。 甘娘子听罢,只能作罢了。 可旁边有一个穿得破烂的乞丐听到这话,却是凑了过来,问道:“这位贵人娘子,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妇人可是姓陈?” “你谁啊?臭乞丐,赶紧滚开!”甘娘子被陈氏耍了一回,正在生气着,看见一个乞丐凑过来,身上臭烘烘的,馊得要命,立刻掩鼻大骂起来:“赶紧滚,再敢靠近一步,老娘报官抓你们。你们是乞丐,定是户籍没了的,要是被抓,就要没入奴籍。” 那乞丐闻言,是赔笑道:“贵人娘子别生气,小的不是来乞讨的,是觉得刚才那妇人面善,像是我家失踪的亲妹子,这才想要打听她的。” “啥?陈氏长得像你失踪的亲妹子?你是打哪来的?”甘娘子听罢是惊了,问着那名乞丐。 那乞丐听见甘娘子的话,是看看四周的妇人,小声道:“贵人娘子,咱们能否去个人少的地方说话?” 又保障道:“贵人娘子放心,小的一只脚的脚筋被断了,是个残废,跑不快,是不敢也不会对您做啥的。” 甘娘子皱眉,显然是不想跟着乞丐去无人处说话。 但乞丐又道:“看贵人娘子似乎对那妇人不满,小的向您保证,只要您跟着小的来,只要那人是小的失散的亲妹子,您心里的气,定是能出的。” 这话说到甘娘子的心坎上了,想了想,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诶诶诶,小的遵命。”乞丐赶忙应道。 第1157章 陈年把柄【谢谢大家的月票】 甘娘子打量了乞丐一眼,这才带着自家闺女离开。 她把闺女送回家去后,没有急着过来,而是在家里坐了一个时辰的工夫,派家中的粗使婆子去城门暗中盯着乞丐,见乞丐一直在等着,期间还有个穿着同样破烂的大姑娘来给他送了一个吃了几口的馅饼。 “大姑娘?是那乞丐的家里人?”甘娘子问道,心头已经松了一松。 婆子点头道:“是的,老奴站在不远处,听见那姑娘喊了他一声爹,还说那馅饼是自己在酒楼后门求来的,很干净,一共有三个,给了他一个,剩下两个拿回去给自家奶奶和小弟吃了。那乞丐骂了她一顿,说是要到这等肉馅的馅饼,应该先拿来给他,由他分配才是。” 甘娘子很高兴,道:“这么说来,那乞丐是有家人的,且还不少。” 有儿有女有老娘的,就算那个乞丐骗了她,她也能找到他的家人报仇。 婆子点头:“嗯,老奴所见,那乞丐确实有家人。” 甘娘子起身拢了拢头发,道:“既如此,咱们就去见见那乞丐。” 甘娘子打听过那乞丐后,才带着家中婆子去见乞丐,等再次回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乞丐等得很不耐烦,心里气得不行,却不敢跟甘娘子发火,而是对甘娘子点头哈腰的道:“夫人您总算是来了。” 甘娘子点点头,指指城门边的一处无人空地。 乞丐很聪明,立刻往那边走去,甘娘子主仆紧随其后,等到了地方后,甘娘子道:“你先前问的那个妇人确实姓陈,男人叫顾大贵,家中有两个儿子,乃是西北逃荒来的,如今在河安府治下的田福县安家。” “顾大贵,她男人真叫顾大贵?!”乞丐是激动得不行,原本因为吃不饱而蜡黄的脸是红了起来:“天老爷啊,可算是让老子找到他们了。没想到这泼妇这么好命,逃荒没死就算了,还坐上骡车了。” 甘娘子听到乞丐的话,知道乞丐跟陈氏的关系并不好,很是高兴,道:“何止是坐上了骡车,还当上了掌柜娘子,如今在城北开着一家偌大的豆腐作坊,满头满手的戴着金首饰,家中侄儿更是考上了秀才,当真是命好到上天了。” 还嚣张得很,连她都敢耍,不给陈氏一个教训,她咽不下这口气。 “啥?夫人是说陈水花如今是掌柜娘子了,她夫家那侄儿还考上了秀才?!”陈藏金是惊得眼睛都凸出来了。没想到啊,陈水花那泼妇当真富贵起来了,还成了秀才公的亲婶娘,这等贵亲,他家得赶紧认回来啊。 甘娘子点头:“正是,陈氏确实是富贵了,家中金银无数。” 甘娘子是把陈氏家如何有钱,金首饰如何的多,侄儿多出息给说了一遍,把陈藏金说得那个激动,都快兴奋得晕过去了。 “陈氏当真是你亲妹子?”甘娘子大夸特夸了陈氏家如何富贵后,问着乞丐:“既是亲妹子,那是怎么失散的?瞧你说话的口气,跟这妹子的关系不太好啊。” 一看就是有仇的,还恨不得撕了对方那种。 不过甘娘子是巴不得陈氏跟娘家人的关系不好,这样她才能借着陈氏娘家人的手对付陈氏。 陈藏金冷哼一声,道:“陈水花确实是我亲妹子,只是那泼妇是个不孝女,自打出嫁后心里就向着夫家,对娘家人是不闻不问,稍稍去问她要点银子花,她就提刀砍人,当真不把娘家人放在眼里,是个心毒手狠的不孝女!” 陈藏金想起当年陈氏差点把他给劈死的样子,还心有余悸,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娘的,手上还有个伤疤在呢。 甘娘子听罢,是皱起眉头,说了一句:“你们全家人都对付不了一个陈氏?” 这也太窝囊了,那老娘找你何用?这底细算是白白透露了。 陈藏金赔笑道:“这位夫人别生气,以前的事儿是误会,如今我们家落难了,陈氏夫家富贵了,家里侄儿又是秀才公,总得要点名声,是不敢再提刀砍娘家人的。” 又道:“夫人请放心,只要您肯出手帮我们,我们家保证一定会帮您教训陈氏,给您出口恶气!” 甘娘子皱眉,看着陈藏金道:“你想本夫人怎么帮?” 这还用说?当然是给银子啊。 “我家是从西北逃荒过来的,这几年过得很不好,如今在小青云观那边落脚,蹭点道观的吃食过日子。可家里人多,有男丁又不能进观里住着……”陈藏金看了甘娘子一眼,搓搓手道:“夫人瞧着是富贵人家,能否先借给我家几两银子,让我们家里人去租个院子住,再买点干净衣服穿,好去找陈水花认亲。” 又保证道:“只要这门亲认回来了,我家老娘定会用长辈身份帮您打陈水花一顿,给您好好出出气!” 甘娘子冷笑道:“几两银子就换陈氏一顿?那我不如请城中混子去打一顿,还用得着你们。” 陈藏金心下骂道,打一顿还不够?你这婆娘也是个心毒的,早晚要遭天打雷劈。 不过陈藏金想要诓甘娘子的银子,是急忙说道:“夫人要是不满意,那等我们把陈氏认回来后,再把她以前在老家做过的丑事给爆出来,让她丢尽脸面,您看咋样?” 甘娘子听到一喜:“陈氏在老家的时候还做出过丑事?什么丑事?可是能让她身败名裂?” “能的能的。”陈藏金是忙不迭地点头:“那丑事是关乎她清白的,夫人这银子花得绝对不亏。” 甘娘子听罢,快激动疯了:“天老爷啊,难道陈氏在老家的时候还跟男人有过首尾?” 陈藏金点头:“自然是有过的,不然怎么能是大把柄。” 只可惜,跟陈氏有过首尾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大贵。 陈藏金不愧是陈家人,在说谎骗钱这事儿上,他是比陈氏还厉害,是顺着甘娘子想听的说。 甘娘子自以为拿住了陈氏的陈年把柄,立刻拿出五两银子给陈藏金:“收好,但你要说话算话,一个月内不把陈氏弄得身败名裂,我就上衙门去告你,说你偷了我家银子!” 陈藏金是一脸郑重的应道:“夫人放心,小的一定会把陈氏的名声给弄臭。” 心里想的却是:呵,你个傻子,陈氏如今那么富贵,要是真能把她认回来,他定把她当皇后娘娘供着,傻了才会去得罪陈氏! 第1158章 互殴 甘娘子满意点头,又警告陈藏金一句:“记住,你们家是逃荒来的乞丐,我们家是府城富户,扎根府城几代人,想要弄死你们很容易,你别给老娘玩花样。” “是是是,小的知道,定不敢戏耍夫人的。”陈藏金心里鄙视,府城富户个屁,就一间杂货铺、一座宅子、一个粗使婆子,连丫鬟都不多两个就敢说自家是府城富户?威胁谁呢?等老子认回陈水花,家里比你还有钱。 甘娘子听罢,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粗使婆子跟着陈藏金去他们家落脚的地方看看。 陈藏金是笑嘻嘻的拿着银子走在前面,甘家的婆子跟在后面,是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陈家的落脚之处。 小青云观下有一片林子,里面是个坟场,可陈家并不介意,是全家就在坟墓边的草庐里住着。 这草庐还是别人建来守孝用的,陈家懒得费事新建草棚,就直接住进来了。 甘家的粗使婆子见状,是鄙视得不行,这陈家还真是百无禁忌加懒得可以,就这样的人家,婆子觉得他们是没本事骗夫人的,因此在不远处看了片刻,见陈藏金把银子拿出来,陈家一哄而上的争抢后,不屑地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等婆子走了,陈藏金才一把撞飞冲来抢银子的陈藏谷。 砰一声,陈藏谷被撞飞在地,气得起身,往陈藏金被挑断脚筋的伤腿踹去,一脚就被陈藏金撞得仰到在地,痛呼一声:“老三你个毒崽子,装挑老子的伤腿撞,你还有没有把老子当你大哥?!” 陈藏谷呵呵笑道:“是你先撞飞我的,怎么能怪我?” 陈藏金媳妇听罢,那还得了,是带着女儿、儿子一起去厮打陈藏谷的媳妇单氏,把单氏抓的头发都没了一撮,脸上也挂了彩。 “啊,池氏你个泼妇,一家子来打我,我跟你拼了!”单氏是带着两个儿子跟池氏母子三人互殴,下手是毫不留情,一个比一个狠。 陈老二的媳妇小阮氏带着自家唯一活下来的儿子站在老阮氏旁边看戏,是不上前劝架不说,还故意说道:“三弟妹,你快别打了,大嫂子是咱们的长嫂,是有权利教训咱们的,你要是还手就是大不敬,快别打了。” “我呸,小阮氏你个内里毒的小人,你是巴不得我们打死打残,装什么装,给老娘闭嘴,不然老娘下一个打的就是你。”单氏被池氏给打了,本来就不高兴,再听到小阮氏的话,是恨不得多生出一双手来,把她也给揍了。 小阮氏听罢,是立刻抹起眼泪来,呜呜呜哭道:“欺负我,你们又欺负我。我知道自打老二死后,你们就巴不得把我们这一房给卖了换钱,见我们被姑姑护着,卖不成了就明里暗里的欺负我们。” 小阮氏口中的姑姑正是陈氏的亲娘老阮氏。 老阮氏是最喜欢自己娘家的,因此当年是给陈老二求娶了自己的侄女小阮氏做媳妇,这些年来也多偏着二房。 而逃荒的时候,陈老二因着抢粮食被人打死后,老阮氏是更加偏心二房,找到的粮食必须是二房先吃之后,自己才吃,接着才轮到其他两房。 池氏跟单氏因此对二房很不满,再加上小阮氏喜欢掉马尿告状,她们更是恨不得剁了小阮氏。 老阮氏见他们闹得不像话,是一拐杖打在池氏身上,骂道:“够了,老大老三、池氏单氏,你们闹够没有?为了一锭银子就打架,瞧你们那点出息?” 又看向陈藏金,骂道:“老大,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亲娘没有?要到银子理应先孝敬为娘,你却想藏起来,你这是想要遭天打雷劈啊!” 陈藏金心里骂了一声晦气,这锭银子他其实是不想拿出来的,可甘家的婆子一直在不远处看着,他是不敢不拿出来。 如今拿出来被家里人看见了,这锭银子怕是保不住了。 可陈藏金不甘心银子被全部拿去,对老阮氏道:“娘,这锭银子是我救了一个富家夫人,那富家夫人赏给儿子的恩情钱,给您可以,但只能给二两半,剩下二两半儿子要拿着。” “哈,恩情钱?”陈藏谷差点没笑死:“大哥,你如今说谎是越来越不用心了,救了一个富家夫人?你能有这命?怎么不见我们也救个把富家夫人啊。” 他们是住在小青云观下,白天是一直守在去道观的路上的,就想救下个富家夫人小姐,可他们连靠近富家夫人的机会都没有,老大能救到人就有鬼了。 陈藏金知道自己的谎话骗不了家里这群老狐狸,可他不想让家里人知道甘娘子的存在,他想要自己去跟甘娘子接触,骗她的银子。 因此陈藏金是立刻说道:“娘,儿子今天是走了大运了,不但救了富家夫人得了恩情钱,还遇见水花了。” “水花?”老阮氏愣住了,皱着老眉头想了想,问道:“谁啊?” “诶哟,我的亲娘啊,就是您那不孝女,嫁给顾家村村长家老二的陈水花啊!”陈藏金是服了,老娘怎么连亲女儿的名字都给忘记了。 这个真不能怪老阮氏,陈氏跟老阮氏不亲,而水花这个名字是陈氏出生的时候,家里嫌弃她是个女娃要扔澡盆里淹死时,那噗通一声溅出的水花而得名。 而这个名字一般也不怎么叫,家里人都喊陈氏赔钱货或者泼丫头。 老阮氏听罢,这才想起来,是气道:“见到她又怎么样?那不孝女现在咋样了,是不是也在城中要饭?” 老阮氏想到陈氏嫁入村长家后对家里人做的事儿,是恨不得掐死这个不孝女,做梦都想这个女儿家败,然后去要饭,看那不孝女还怎么嘲笑他们。 陈藏金是啧啧出声,羡慕嫉妒的道:“娘哟,陈水花现在可是出息了,她成富家夫人了,如今在城北开豆腐作坊卖豆腐呢,可是不得了。” “啥,大哥你说啥?城北那个生意很好的豆腐作坊是陈水花开的?”陈藏谷是震惊不已,根本没有想到,当年那个瘦瘦小小,在家里只能吃野菜和一点煮黄豆的陈氏能当成掌柜娘子。 第1159章 全家乐开花 陈藏谷震惊过后,是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开始夸着陈氏:“我打小就知道三姐是个有出息,现在瞧瞧,三姐果然富贵了。” 老阮氏生了不少孩子,陈氏年纪比陈藏谷大一岁,乃是姐姐,是陈家的第三个女儿,也真是因为有了两个女儿了,陈家不想再多养一个,这才想要把她给淹死。 可惜陈氏命大,没有死成,被自家大姐给救了。 不过陈大姐的命不好,是十三岁就卖身为奴,给家里换银子了,如今是不知去向。 “三姐是最疼我的,她富贵了,定是要帮衬帮衬我这个弟弟的。”陈藏谷是一脸我就快要靠着姐姐过上有钱日子的模样。 单氏是没怎么见过陈氏的,只听说陈氏泼辣,不认娘家人,陈家人去问她要点银子她就拿刀来砍,陈家已经是不认她了。 此刻听见陈藏谷的话,是愣住了,很想问一句,陈水花当真这么疼你?那在老家那些年,咋不见陈氏给你送点银子花? “啊呸,老三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啊,陈水花最疼你?她恨不得杀了你。”池氏很不客气的戳穿陈藏谷的谎话:“你就比陈水花小个一岁,是从小到大都抢她的口粮吃,你能长得这般壮实,全是靠着抢陈氏吃食抢来的,你们关系能好咯?” 池氏娘家跟陈家在一个村里,是打小就知道陈家的事儿。 陈藏谷脸色黑了,看着陈藏金道:“老大看好你媳妇,不然别怪老子打大嫂。” “老三够了,先听你大哥把正事说完。”老阮氏是不善的看了陈藏谷一眼,这个蠢货,如今是老大得了陈水花的消息,可不能得罪他,得先把陈水花的事儿问清楚再说。 “老大,银子既然是你救人得来的,那家里也不好要太多,只要二两,剩下的三两给你。”老阮氏是个很会办事的人,一句话就让陈藏金气顺了,而后问道:“水花的事儿到底是咋回事,你说清楚。” 陈藏金是把自己在城门附近要饭,见城门在撒钱,无意间撞见陈氏的事情全都说了。 不过他没说甘娘子的事儿,先隐瞒了下来。 “啥?你是说顾村长的那个大孙子考上秀才了?!”池氏惊了,一脸见鬼的表情:“当年陈氏就吹嘘说顾大贵能考上秀才,结果是连童生都没考上,最后是连书都不念了。那顾家就开始供顾德兴读书,说他一定能考上,没想还真考上了,这都什么命啊?” 当时她还嘲笑过顾村长家,说顾大贵就是个不会读书的,他顾家的种子就这样了,孙子想要考上功名,那是做梦啊,还不如把那读书钱借给陈家,让陈家去做生意发家。 老阮氏也惊了,问陈藏金:“顾村长家的兴哥儿真考上秀才了?” 陈藏金点头:“真真的娘,顾德兴是真考上了,还攀上了一家富户,这次回去就要跟那富户的孙女定亲了。” 池氏听到这话,是眼珠子一转,立马把自家女儿拽过来道:“娘,三姑家的侄儿出息了,咱们跟顾家可是亲家,理应亲上加亲才是。兴哥儿那孩子打小也是见过咱们金花,还很是喜欢咱们金花,巴巴的给咱们金花饴糖吃。诶哟哟,那个喜欢咱们金花的劲儿啊,我都不好意思说,如今再遇到,合该娶咱们金花做媳妇。” 小阮氏听罢,气笑了:“大嫂,什么青梅竹马,你可别胡说,金花能吃到饴糖,还是咱们全家去顾村长家要钱的时候,金花吵着要吃糖,顾家才给的。” 且不是顾德兴给的,而是顾德兴的娘给的,咋到了大嫂嘴里就成了顾德兴喜欢陈金花了,要不要脸? 池氏听罢,是指着小阮氏道:“小阮氏,别跟老娘装,说你是不是也看上顾德兴了,想要把他抢去给你家银花做男人?” 小阮氏被说中心思,是噎住了,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老阮氏,委屈的道:“姑姑,您看大嫂说的像什么话?要是让外人听了去,咱们银花还怎么做人?” “听个屁,这里是坟堆,你还怕被死人听了去?”池氏对小阮氏是嗤之以鼻,想要顾德兴这个秀才公做女婿就说,还不承认,装死你算了。 老阮氏满是皱纹的粗糙老脸上还带着陈氏家发达的兴奋,听到这话是沉下脸来,道:“别吵了,你们吵什么吵,有没有脑子?顾大贵家如今那么富贵了,顾德兴已经是秀才,他还能看得上咱们家的女儿?他要是真把富家小姐弃了,来娶咱们陈家女儿,那他就是个蠢货。” 又道:“你们两个有闺女的就别想了,顾德兴是不可能娶你们的闺女。” 陈金花听罢,眼圈红了,很是委屈,她还想着能亲上加亲呢。 池氏也是不乐意,说道:“娘,顾德兴跟富家小姐还没有正式定亲,咱们趁着他没回家先截胡了就成。学学三姑当年啊,可不是靠着手段把顾大贵这个村长儿子给弄到手了嘛。” 小阮氏也是知道陈氏私底下勾搭顾大贵,最后成功嫁给顾大贵的事情的,因此听到池氏的话,那是眼睛都亮了,看着老阮氏,小声的说一句:“姑姑,其实不用做正妻的,做个二房也成……咱家如今这个光景,姑娘们又是逃荒乞讨过的,别人都嫌弃呢,嫁给三姑的侄儿做个二房,有三姑看着,日子才能好过。” 老阮氏听罢,看向小阮氏,是失望摇头,道:“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怎么在银花这里就犯蠢了?老婆子说了,你们两个别做梦了,陈水花连我这个老娘的面子都不给,她还能护着银花她们?” “老婆子就给你们一句实话吧,就算金花银花是手段嫁给顾德兴做二房了,最后也会被陈水花给磋磨死。” “陈水花是个打小就不吃亏的,她可咽不下这等恶气。” 老阮氏还算了解陈氏,是不敢做出这种算计顾德兴的事情来的,只因她还记得顾德兴的娘是怎么帮陈氏的,陈氏那泼妇是在跟娘家人断绝关系后,直接把顾德兴亲娘的娘家当自己娘家走动。 池氏跟小阮氏听罢,是失望极了,问老阮氏:“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您说咱们该怎么做?总不能放着陈水花这么一大块肥肉不去咬吧?” 老阮氏道:“这块肥肉自然是要咬几口的,但不能算计顾德兴的婚事,我借着亲娘孝道的理由,从她哪里扣银子就成。” 第1160章 通风报信 “可这银子要怎么抠?”陈藏金问道:“陈水花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她是宁愿去死也不会便宜了咱们。” 自家老娘虽然厉害,可陈水花不是一般的泼妇,那是一把菜刀就能干翻他们全家的主,做事毫无顾忌,陈藏金是领教过的,所以担心自家不是陈氏的对手。 陈藏谷也道:“是啊娘,三姐是个豁得出去的,她的银子不好抠啊。” 老阮氏闻言,沉默下来,开始想着怎么对付陈氏。可陈氏实在是太悍了,以前家里也跟她闹过,却没闹到什么好处,一时间老阮氏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她。 小阮氏这时候说道:“姑姑,您还记得咱们刚来府城时听到的那个八卦吗?说是一个老父状告不孝儿子的事儿,那户人家还顾姓,如今想来应该就是陈水花夫家的同族人。” 他们是六月到的河安府府城,当时就听说了这个八卦,还帮着骂过那个状告儿子的老畜生,如今想来老畜生真是可怜,应该多抠点那不孝子的银子才对。 老阮氏道:“你啥意思?赶紧说。” 小阮氏道:“姑姑,那顾老头虽然没有告成功自己的儿子,却让顾大山家很头疼,最后听城里的妇人说,那顾家的同族伯娘是给了顾老头一千两银子。一千两银子啊,要是咱们能逼得顾家同族的长辈也给咱们一千两银子,咱家还愁不富贵?” “那个同族婶娘是排行老三吧。”老阮氏去顾家村闹过几次,但对顾大山一家并不熟悉,只隐隐记得顾老三夫妻是绝户,当年她家去顾村长家闹着要钱的时候,那对绝户夫妻还出来打过圆场。 不过时间太久远了,老阮氏刚听到老顾家的八卦时,没有想起来,只以为是同姓而已。 “绝户老人得靠着族中子弟过活,就得对族中子弟好,找他们要银子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老阮氏说道,不过又觉得不太保险,是皱起老眉头。 小阮氏见状,看穿老阮氏的担心,问道:“姑姑可是觉得只朝顾老三家下手不够稳妥,怕抠到的银子少了?” 老阮氏点头:“嗯,那绝户夫妻已经给了老顾家一千两,还能剩下多少银子?轮到咱们家的时候,能不能抠出银子来还是两说。” 又一脸沉重的道:“这是个一锤子买卖,要抠就抠最多的,不然等陈水花发火,咱们是一点银子也拿不到。” 小阮氏精明得很,是早就瞄准了徐家的,闻言说道:“姑姑,不是说陈水花的侄儿要跟富户家的小姐定亲了吗?那富户家的老太爷此刻就在城里,咱们去找他要银子不就成了?” 又道:“那是富户,肯定爱面子,是不乐意要咱家这种亲戚的,咱们就去找他们,骗他们说顾德兴跟银花有了婚约。如今知道他们两家要定亲了,咱们不愿意做坏人,只要他们家给咱们家三千两银子,咱家就离开府城,这辈子都不来碍他们的眼。” 老阮氏听得眼睛大亮,是心动了,不过:“三千两太多了,那徐家又不是傻子,能给咱们这么多银子?” 老阮氏想了想,道:“这样吧,咱们两边都抠,抠徐家一千两银子,再去抠顾老三夫妻几百两,抠到银子咱们就走。” “诶哟,我的亲娘啊,还是您老有法子。”陈藏谷是高兴得不行,这么一算下来,他们家可就有一千多两银子,足够他们好吃好喝一辈子。 不过…… “三姐当真不认回来了?” 陈藏金也跟着问道:“对啊娘,三妹家富贵了,要是能认回来,咱们吃她一辈子多好……” “啊呸,你们别做梦了,陈水花是不可能认我们的。”老阮氏是打断陈藏金的话,说道:“再说了,以陈水花那抠搜劲儿,就算咱们吸她一辈子也吸不来一千多两银子,还不如直接干票大的,完事走人。” 陈家兄弟听罢,想到陈氏的脾气,都觉得老阮氏说得有道理,最后道:“成,我们听娘的。那咱们啥时候去找徐家?要把银花带去不?” 陈银花拎着个布袋回到草庐的时候,听到这话问道:“大伯,你们在说什么?” 她说着话,把布袋递给了老阮氏,笑道:“奶,今天去上香的人不少,孙女要到不少东西,有吃的,有十几个铜板,还有几个香囊,那香囊拿去卖掉,也能换钱。” 小阮氏听罢,是暗暗瞪了陈银花一眼,这个傻丫头,要到好东西应该藏起来才对,怎么就这么给了姑姑?这一给不得全家一块分? 老阮氏却很满意,觉得陈银花这个孙女很懂事,是个顾及家里的,不过这些东西比起一千多两银子来,是算不上什么。 老阮氏是把东西往旁边一搁,拉过陈银花的手,把家里的计划告诉了她,又道:“银花,你从小就懂事,这事儿关系到咱们全家的生计,你可得办好。到了徐家后,你就哭,说自己从小就认识顾德兴,跟他有婚约,这样才能从徐家拿到银子。” 陈金花听得哭了,看着老阮氏道:“奶,这事儿孙女也能做,您老交给孙女就好。” 老阮氏道:“奶知道你也能做,但银花更加合适,她比你沉得住气,一难过的时候,模样瞧着比你委屈,徐家人比较相信。” 陈金花听罢,虽然不高兴,可家里是老阮氏做主,老阮氏一直偏心二叔家,陈金花只能咽下这口气。 陈银花听得眉头一皱,看向老阮氏,道:“奶,要是徐家不信,或者直接跟咱们翻脸咋办?” 陈银花觉得,家里人是痴心妄想,徐家能成为富户,是那么好欺负的,到时候可别把他们全家人当成流民抓去卖掉。 可老阮氏道:“正因为徐家是富户,要脸面,才不敢不给咱们银子。” 又道:“行了,你别担心了,听奶的话就成。” 老阮氏是打定了主意,不再听陈银花说话,而是跟家里人说着她两边抠银子的计划。 陈银花在旁边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妥,三姑家发达了,侄儿还考上秀才,连知府大人都见过了,能让她们家这么算计? 这算计有功名的人可是要被抓去坐牢的,而到时候第一个要捉的就是她这个谎称跟顾德兴有婚约的女骗子。 陈银花是越想越害怕,可她不能明着违抗老阮氏,只能想其他法子自救。 最后她决定,干脆去向陈氏通风报信,把家里人打的坏主意告诉陈氏。 第1161章 我娘家侄女? 陈银花打定主意后,就开始想着怎么实行,不过她必须先拦一拦家里人,不能让他们这么快就去找徐家要银子,不然她的通风报信就没有丝毫意义。 “奶,你们商量好了吗?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徐家要银子?”陈银花在旁边问着。 老阮氏道:“商量好了,自然是立刻就去。” 陈银花摇头道:“奶,现在估摸着去不成,咱们不知道徐家宅子在哪里?” 陈藏金笑道:“这个就不用你操心,那徐家少爷也考上了秀才,此刻正在府衙面见知府大人,只要咱们去府衙门外等着,跟着他们就能知道徐家住在哪里?” 说完又对老阮氏道:“娘,如今都下午了,徐家人去了府衙有快两个时辰了,咱们得赶紧过去跟着,不然错过他们出了府衙,咱们可就找不到徐家住处了。” 老阮氏他们的计划是跟踪徐家人,去徐家哭诉自家陈银花被抛弃的事儿,通过这事儿抠到徐家的银子。 池氏是猛点头:“他爹说得对,娘,咱们赶紧收拾收拾,去府城衙门口等着。” 陈银花是冷笑一下,看向老阮氏,道:“奶,哪里可是府城衙门,咱们家的户籍已经丢了,又是做的乞丐打扮,要是去府城衙门口等着,衙役看见咱们这样,定是要把咱们抓起来。到时候把咱们拉到矿上去,可就没命了。” 老阮氏听罢,心下一凛,道:“银花提醒的是,那府城衙门是个吃人的地方,咱们不能都去哪里等着,不然要坏事儿。” 老阮氏想了想,指着陈藏金跟陈藏谷道:“你们两兄弟去衙门外等着,看见徐家的骡车就跟上去,找到徐家的住处后再回来报信。” 让他们两兄弟一起去,他们才能不吵起来。 果然,陈藏谷听到这话满意了,对老阮氏道:“娘放心,我们一定会把这事儿办得妥妥的。” 说完是伸出手,朝着老阮氏笑呵呵的道:“娘,我们这副样子去太引人注意,您给我们一点银子,我们趁着铺子还没关门,就在铺子里买两身粗麻衣穿,瞧着像是穷苦人家的百姓,那衙役也不会注意我们。” 说白了就是想要陈藏金先前拿回来的那锭银子。 陈藏金怒了,推了陈藏谷一把,道:“老三,你可真够贪心的,那银子可是有我的一半!” 还没兑开呢,老三就想分,简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陈藏谷道:“大哥,不是做弟弟的想要算计你的银子,而是咱们这副乞丐样子太扎眼,得换身衣服才能去府城衙门口办事。” 又道:“最近衙役抓人可抓得严,要是抓到咱们,全家可都得被卖的。” “行了行了,这里有半两碎银子,你们先拿去买两身粗麻衣穿。”老阮氏是拿出自己藏起来半两银子,递给陈藏金:“老大,你的那锭银子为娘会先收起来,你安心带着老三去办事。” “诶,儿子知道了。”陈藏金终于高兴了,欢欢喜喜的接过银子。 老阮氏不耐烦的催促道:“赶紧走吧,别磨叽了,再耽搁下去,太阳都要下山了。” 陈藏金笑道:“娘放心吧,听那些看热闹的人说,知府大人摆了宴席,徐家人还要在府衙吃宴席,估摸着得到天黑才回去。” 言罢,却也不敢耽误,招呼陈藏谷一声,两兄弟走了。 池氏跟单氏都是精明的,见状是喊来各自的儿子,让儿子跟上去,美其名曰:“让两个小的跟着去,要是有啥事儿也能做个跑腿的,回来给咱们送消息。” 老阮氏知道她们打得什么主意,是冷哼一声,却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喊来陈银花,细细交代着她到了徐家后该怎么做。 陈银花是耐心听着,听完后道:“奶放心,这关乎咱们一家的生计,孙女一定会做好。” 又转头看看天色,道:“奶,孙女前几天在林子深处发现一个兔子窝,趁着天色还早,孙女去把那兔子窝给熏了,把里面的兔子逮出来,免得咱们拿到银子离开后,那肥肥的兔子肉便宜了别人。” 陈银花的弟弟陈生喜听罢,是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说道:“姐,我跟你去熏兔子窝。” “好。”陈银花点头同意了,又看向老阮氏道:“奶,孙女顶多去半个时辰,会赶在大伯三叔回来之前回家的,您老不用担心。” 老阮氏听罢,答应了:“嗯,你办事历来稳妥,奶相信你。” 老阮氏虽然对女儿很差,但对孙女却是不错的,只因孙女是儿子跟儿媳妇的,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要跟儿子儿媳妇处好关系,这样老了才有好日子过。 陈银花听罢,很是高兴,拿上火折子跟布袋就要走人。 陈金花拦住她道:“银花妹妹,姐姐跟你去吧。” 陈金花也许久没吃肉了,馋得慌,生怕陈银花姐弟逮到兔子后会先烤一只来吃,她可不想让他们姐弟吃白食。 陈银花笑了,指着自己要回来的东西道:“金花姐的针线活好,不如去看看我要回来的那些香囊,把她们分一分,到时候好拿去卖钱。” 陈金花想要吃肉,却知道去分香囊自己能偷藏一两个,到时候能拿去卖银子,因此犹豫了。 最终陈金花是留下来了,却把单氏的另一个儿子给推了出去:“让小六跟你们一起去,给你们帮把手。” 陈银花看了陈小六一眼,答应了:“好,小六就跟着我们一块去吧。” 陈小六很高兴,一个劲的点头,这回好了,有兔子肉吃了。 然而这不过是个借口,那个兔子窝早就空了。 陈银花把陈生喜和陈小六带到树林深处,指着一片树林道:“我记得那个兔子窝就在这里,咱们找找看吧,肯定是能找到的。” “啊?银花姐,这么大的林子,让我们怎么找?”陈小六很是郁闷,气死了,陈银花原来不知道兔子窝在哪里,还要他们找。 陈银花笑道:“如今离天黑还早,咱们好好找找,一定是能找上的。” 陈生喜道:“小六,咱们赶紧找吧,找到了好烤一只来吃。” 陈小六听到这话,知道他们能吃独食了,是立刻来劲了,不再埋怨,立刻开始找兔子窝。 第1162章 吓晕了 陈银花则是趁着陈小六拿着根木棍去找兔子窝的时候,朝着陈生喜使了个眼色。 陈生喜会意,跟着陈银花到了林子更深处,问道:“姐,你这是又想去做啥?” 陈生喜用了又字,显然陈银花私自跑出去办事已经不是第一回,而每次陈银花出去都能给陈生喜带回来一些吃的,因此陈生喜很乐意给她打掩护。 陈银花点头:“嗯,我要出去一趟,半个时辰内就会回来,小六哪里你盯着他,别让他坏事儿。” 陈生喜道:“小六哪里姐姐放心。” 陈小六不过九岁,脑子又不大聪明,陈生喜自认能对付得了他。 不过…… “姐姐要去做什么?可得赶紧回来,不然奶可是要生气的,还要等着姐姐去徐家骗钱呢。”陈生喜提醒道。 陈银花闻言皱眉,看着陈生喜道:“生喜,你也觉得去徐家骗银子是对的吗?” 陈生喜一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道:“姐,要是咱家有银子有地,我肯定不会让你去做这种事,可咱们如今连户籍都没有,只能用这种法子来活命。” 他看了陈银花一眼,又低下头去,哽咽着道:“我不想姐姐被卖掉。” 他听到大伯跟大伯娘说,要是家里再弄不到银子买户籍,就得卖女儿,金花姐是大伯大伯娘的女儿,他们夫妻是肯定不愿意卖的,所以首先被卖就会是他姐。 爹死了,娘又不顶事,只会跟着闹腾,是护不住银花姐的。 所以比起卖身为奴,或者被卖去楼子里换银子,陈生喜觉得,骗徐家是最好的办法。 陈银花听罢,笑了:“生喜放心,要是这回的事情成了,咱们定能拿到新户籍,有个落脚之处。” 三姑可能不会给他们银子,但三姑父是念过书的,还是村长家出身,这样的人家,比他们要脸,也比他们会办事,是不可能真的看着亲家这么凄惨而不帮忙的。 因此陈银花觉得,跑这一趟,虽然不能暴富,却是不亏的。 陈生喜听罢是眼睛一亮,问道:“姐姐说真的?姐姐到底要去做什么?” 陈银花道:“姐姐何时骗过你?至于去做什么?等姐姐回来你就知道了。” 言罢没有再多说,转身快速跑掉了。 …… 城北,靠近城门的一间大铺子里,此刻是人满为患,铺子门口挂起了红布,许多人都提着四色礼上门,可见这间铺子的东家是有大喜事。 这铺子正是秦顾罗田几家在府城新开的豆腐作坊,前铺招待客人卖豆腐,后面是一个庞大的豆腐作坊。 而豆腐作坊后面,还有一座小宅子,是陈氏跟顾大贵的住处。 陈氏刚开到府城看见这座铺子的时候,那是高兴得不行,是这里摸摸哪里看看的,有好几天都不乐意出门,就待在宅子里守着,贪个新鲜。 陈银花是第一次来这里,看见十二扇门的大铺子,是整个人都惊得不轻,三姑家果然发达了,这样的铺子都顶别人家三个铺子了,可真真是有钱。 而那些提着四色礼的百姓,还朝着铺子里喊道:“陈娘子,你家可算是起来了,打这以后就是士族了,等你家侄儿做了官,可得照应照应咱们街坊邻居啊。” “哈哈哈,高娘子放心,咱们都是街坊邻居的,以后还要长长久久的处着,等我家侄儿做官后,自然是会照顾你们的。” 陈银花听着这个高亢的声音,是心下一喜,这声音跟奶奶的有点像,又是姓陈,想来就是她家三姑了。 三姑在,在就好! 紧接着又有一个男声传来,声音有些着急的解释着:“诸位街坊邻居别听她胡说,陈氏就爱说大话,我家侄儿才刚考上秀才,离等做官还有十几年呢,多谢诸位街坊抬爱了。” 陈银花听到这话,心中大喜,这肯定就是三姑父……且听三姑父说话的意思,果然不愧是读过书的,比三姑要明白事理的多。 陈银花很高兴,找到地方了,人也在,且三姑父还是个通情达理的。 陈银花觉得自己有救了,可看着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铺门,知道自己是挤不进去的,便绕道往铺子后门去了。 三姑家的铺子很大,陈银花是走了半刻钟才来到铺子后门,可还没靠近后门,眼前就多出来一个拿着木棍的少年,指着她道:“哪来的乞丐,这个地方是顾氏作坊,你也敢来!” 陈银花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吓了一跳……陈银花是逃过荒的,看见少年就觉得这人不好惹,且会拳脚功夫,不然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来到她面前。 陈银花没有废话,直接说道:“这位小兄弟,我是西北陇安府高水县逃荒来的,姓陈,叫做陈银花,这家铺子是我姑姑和姑父的。我姑姑叫陈水花,姑父叫顾大贵,劳烦小兄弟去帮我通报一声,家中奶奶想要算计姑父家的侄儿,让姑姑和姑父务必见我一面。” 陈银花很聪明,知道自己不把奶奶要算计顾德兴的事情说出来,以姑姑的脾气是不可能见她的,只会当做没有这门亲戚,把她给赶走。 阿峰听到这话,皱起眉头:“你说这铺子的掌柜娘子是你姑姑?” 陈氏竟然还有娘家人在?且陈氏的老娘想要算计顾德兴? 阿峰是惊了,想到陈氏那损样儿,实在不敢想象,陈氏的老娘会可怕到什么地步? 阿峰是打了个哆嗦,看着眼前的陈银花,道:“当真?” 陈银花点头:“千真万确,还请小兄弟赶紧去通报姑姑和姑父一声,我大伯跟三叔已经去衙门口堵徐家人了,要是晚了,顾德兴跟徐家小姐的婚事怕是不成!” 阿峰听罢,不敢再怠慢,指着陈银花道:“站在这里别动,我这就去告知掌柜娘子。” 陈银花:“诶诶诶,小兄弟你放心,我就站在这里不动。” 阿峰是连门都没开,直接翻墙进去,来到前铺,先找了顾大贵,把陈银花说的话告诉他。 顾大贵听罢是懵了,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阿峰说的是陈氏的娘家人。 顾大贵是僵住了,十几年前的记忆涌了上来,脑子里是陈家跟他家闹得不可开交,陈氏老娘要撞死在他家门口,陈氏拿刀子砍人还要抹了自己脖子的模样……回忆太刺激,顾大贵有点顶不住,是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第1163章 陈氏砍人 “掌柜的,掌柜的您别晕啊!”阿峰惊了,实在是没想到掌柜的会这么脆弱,听到媳妇的娘家人来了就吓晕了。 唉,阿峰叹了口气,一把拽住顾大贵,把他砰一声,砸进旁边的太师椅里,让他继续晕着,自己跑去找陈氏。 陈氏正在前铺招待前来送礼的街坊邻居,听她们吹捧自己,心里那叫一个美啊,偶尔造作的接上一句:“诶哟,你们可别这么说,我家侄儿刚刚考上秀才,哪里就到了封侯拜相的地步了,可不能这么夸他。” 陈氏虽然文盲,但她听得多了,自然知道封侯拜相的意思。 “陈娘子你就别谦虚了,你家侄儿才考了一次就考上秀才,这可不是一般的出息,那是得了老天爷庇佑的,以后自然是官运亨通,一路高升上去。”城北卖肉摊的屠户娘子是挤过来,不留余地的吹捧着陈氏,最后来一句:“陈娘子,你家侄儿考上秀才了,这等大喜事,定是要摆席的吧?到时候你说句话,要多少肉,我家摊子包了,给你家算便宜点。” 呵,陈氏笑了,拿一条瘦不拉几的肉过来做礼,就想要拿下她家的一笔生意,可真会做买卖。 陈氏扶着自己头上的一支金簪道:“王娘子,我家侄儿明天就要回乡了,这在不在府城办宴席还不知道呢。要是办,到时候再说吧。” 王娘子想掐死陈氏,哼,这个臭婆娘,以你这等爱炫耀的脾气,有了这么长脸的事儿,你不在府城办上一场宴席,长足脸面,收够贺礼才有鬼呢! 陈氏看着王娘子吃瘪的模样,那是高兴得不行,正要说几句刺人的话,阿峰来了,朝她喊道:“掌柜娘子,掌柜的找您有事儿,您跟小的来一趟。” 陈氏扭头问道:“大贵找我干啥?我忙着呢。” 阿峰道:“掌柜的在隔壁账房,说是有一笔账不对,让您过去算算。” 陈氏抱怨道:“让我去算?我又看不懂。” 老娘文盲好吗! 不过陈氏在乎银子,生怕账目有错顾锦里会找她算账,只能起身,扶着头上金簪对那群来贺喜的人道:“诸位嫂子,大贵找我,我先去看看。” 又得意的说了一句:“大贵他就是这样,一刻也离不得我。” 所以你们别看顾大贵当掌柜了就想拉亲戚家的寡妇女来勾搭他,谁要是敢打顾大贵的主意,老娘就把她剁成肉酱! 在场的街坊娘子们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笑道:“陈娘子去吧,我们在这里坐会儿就回去。” 陈氏听罢,是扶着头上的金簪,扭着身子走了。 高娘子见状,对屠户娘子小声抱怨一句:“一支金簪子罢了,值得这么炫耀,一直扶着,生怕我们看不见不成?” 诶,你说对了,陈氏就是生怕你们看不见。 阿峰是服了陈氏了,真是什么时候都能炫一番,阿峰加快脚步,很快就来到隔壁厢房。 不多时,陈氏跟了进来,看见晕倒在椅子里的顾大贵是惊了,扑过去喊道:“大贵,大贵啊,你没事吧?可不能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啊。” 又扭头指着阿峰怒问:“到底是咋回事?大贵怎么会晕倒?谁欺负他了?” 哪个杀千刀的敢欺负她男人,不想活了! 又骂阿峰:“你小子是咋回事,没看见掌柜的晕倒了?赶紧去请大夫啊。” 阿峰没有去请大夫,而是走过来,掐住顾大贵的人中,又拿出一瓶臭药给顾大贵闻了闻后,顾大贵终于醒了过来。 呼呼呼,顾大贵急急地喘着气,看见陈氏后,一把拽住她的手,哭道:“莲娘,不好了,你娘家人来了!” 莲娘这个名字是陈氏求顾德兴的娘给起的。 陈氏跟娘家断绝关系后,不想再叫陈水花,想要改名。顾德兴的娘说,她本性不错,有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就给她起了个小名叫做莲娘。 陈氏很喜欢,因此顾大贵是改口喊她莲娘喊了十几年。 陈氏听罢,有点懵,问顾大贵:“你说啥?莫不是傻了吧,我哪里有娘家人?” 顾大贵是急得不行,叫道:“诶呀,就是老陈家啊,他们现在在府城,你娘家侄女,叫做陈银花的那个,她就在后门等着咱们呢,说要见咱们。还说你娘要害兴哥儿,要坏了兴哥儿跟徐家的婚事!” “啥,你说有人要坏了兴哥儿跟徐家小姐的婚事?”陈氏怒了,吼道:“是哪个被挖了祖坟的这么坏,竟要坏人姻缘?赶紧带老娘去见见,不活劈了她,老娘跟她姓!” 说着是一把拽起顾大贵,道:“还晕不?不晕就赶紧带我去。” 阿峰见顾大贵还懵着,是回道:“那个人就在铺子后门,我带掌柜跟掌柜娘子过去。” 说着转身出了屋子。 陈氏立马拽上顾大贵跟上,路过宅子柴房的时候,她顿了一下,似乎是明白过来了,拿了一把柴刀攥在手里,这才跟着顾大贵继续往后门去。 顾大贵见状,是怕得不行,想要抢过她手里的刀,却被陈氏躲开了。 陈氏道:“要真是他们,你觉得还能善了吗?” 顾大贵被问得噎住了,以陈家人的德行,一旦来了,就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但他交代道:“阿峰说来的是你侄女,你先别砍人,等她把话说完再说,毕竟是个孩子,那时候还小着呢,这回也是来给咱们通风报信的。” “呸,老陈家养出来的能有啥好货色,会来这趟,定是有她自己的小算盘。那小丫头最好别狮子大开口,不然老娘第一个砍的就是她!”陈氏对陈家人是没有一点好感,一脸阴沉的来到后门,砰一声把后门打开后,就在不远处看见一个穿着破烂,还脏兮兮的姑娘。 不过这个姑娘长得有些像老阮氏,陈氏一看见她就想起自己老娘,那刀子立刻举起,冲了过来,拽住陈银花的头发,怒道:“你就是陈银花?你说那老妖婆想要害兴哥儿,这事儿是真是假?!” 陈银花听小阮氏说过这个三姑的彪悍,可真正见到三姑的时候,还是被三姑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急忙说道:“银花不敢骗三姑。奶奶得知三姑家发达了、侄儿还考上秀才后,想要去骗徐家说顾德兴跟侄女有婚约,要徐家给一千两银子就把这婚约给解除了。大伯跟三叔知道徐家人在府衙见知府大人,已经在哪里等着了。” 陈银花嘴巴利索,很快就把老阮氏他们的打算给说了。 “什么?这群杀千刀的,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肯放过老娘,行行行,老娘这回不活了,跟他们拼了!”陈氏是气得快疯了,一把推开陈银花,举着柴刀就往衙门方向冲去,要剁了陈藏金跟陈藏谷。 第1164章 抓人 “站住,莲娘你站住啊!”顾大贵是急忙向前冲去,一把拽住陈氏的手臂刀道:“你别这么冲动,你是做女儿的,那是你娘家人,你拿着刀子去砍人,别人怎么看我们?” “老娘管他们怎么看我们,陈家人是什么德行,你自己很清楚,要是不给他们几分颜色看看,你就等着被他们吃一辈子吧。”陈氏是气得脸色发黑,吼道:“且他们这么次要害的是兴哥儿,大哥大嫂可就只剩下这一根独苗苗了,以前他钻牛角,看着是要废了,如今好不容易出息,咱们还能看着他被陈家人害了不成?你就不怕鬼吗?不怕大嫂晚上来找咱们索命?!” 陈氏是怕的,是一把甩开顾大贵。 砰一声,顾大贵被甩在地上,砸了个结结实实,尾巴骨疼得他直呲牙,脸色都白了。 陈氏嫌弃的看他一眼,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你坐着吧,我自己能行。” “能行什么能行啊,你就吹吧。”顾大贵是一把拽住陈氏的脚踝,道:“你到底有没有脑子,银花都说了,你大哥跟三弟在府城衙门外等着,要是你就这么冲过去找他们,等到明天整个府城都会知道这事儿,到时候兴哥儿的婚事还是要糟!” 陈氏见自己的脚被顾大贵抓住,原本是想一脚踹开他的,听到这话愣住了,又急得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不能让他们遇上徐老爷子,得把他们赶紧解决了,不然婚事当很会黄啊。” 徐老爷子不是个吃亏的人,要是她娘家的破事找上他的话,以徐老爷子的皮子,顾德兴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定是要找回脸面的。 “三姑,您可以派这位小哥去把大伯跟三叔拦住!”陈银花也被陈氏要拿刀子砍人的架势给震住了,此刻回过神来,是指着阿峰说道:“这位小兄弟会拳脚工夫,让他带着三姑家铺子的两个人去,定能悄悄地把大伯跟三叔给抓回来。” 顾大贵听得眼睛一亮,对陈氏道:“莲娘,你家侄女说的对,让阿峰跟阿岭一块去,把你大哥三弟给抓了,不然他们跟徐老爷子碰面。” 阿峰、阿岭跟曹嬷嬷都是小鱼指定给铺子里的人。两个小子会拳脚功夫,曹嬷嬷则是在官牙买来的,懂规矩、懂庶务、懂算账的嬷嬷,铺子有他们三人在,他们夫妻是轻松不少。 陈氏刚刚见到阿峰三人的时候是有些不高兴的,因为这是顾锦里指定要留下来的人,而陈氏想要他们夫妻管铺子,此刻听到这话,是立刻对阿峰道:“峰小子,你赶紧去把岭小子叫来,咱们驾着骡车赶去府衙,不能让那两个王八蛋毁了兴哥儿的婚事!” “是。”阿峰应着,冲进宅子里,不多时就驾着骡车,带着阿岭出来了。 “赶紧上车。”陈氏拽着陈银花道:“十几年了,那两个杀千刀的肯定变了模样,你跟着一块去,把人给我们指出来。” 时间紧,可是耽误不得,她没时间再慢慢怼着脸找人了。 “诶。”陈银花没有任何顾虑的上了骡车,自打决定来找三姑开始,她就已经站在三姑这边,不怕暴光在陈家人面前……陈家人是靠不住的,如今只有三姑和三姑父有这个能力做她的靠山,她得抓住。 陈氏见她应得这么轻快,是冷笑一声,道:“收起你的小心思,你要是敢跟其他陈家人一样打我家的主意,算计兴哥儿,老娘撕了你!” “侄女不敢。”陈银花低着头道:“侄女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是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的,此次来给三姑通风报信,也只是希望再事成之后,三姑能帮我跟弟弟弄到一张户籍。” 又对陈氏说了一个消息:“我爹死了。” 所以就算以前有什么仇恨,希望三姑看在她爹已经死去的份上,也不要再计较了,如今她只是个没了爹,还没了户籍的孤苦姑娘,所求也不多。 陈氏听罢,愣了愣,没有再说什么,把陈银花给拽上骡车。 “阿峰,赶紧走!”顾大贵也很着急,对着驾车的阿峰道。 阿峰一鞭子狠狠甩在骡子上,驾着骡车向府衙奔去。 此刻已经将近傍晚,顾锦安他们已经在府衙待了半天,古知府是对他们很满意,跟他们说了半天的话,还留他们吃了席,见太阳快下山了,就把他们放回家。 顾锦安跟徐老爷子他们刚好走府衙大门。 街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陈藏谷是问着陈藏金:“大哥,那群人里是不是就有徐家人?” 陈藏金眯起眼睛看着,可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走,过去靠近了看看。” 两人的儿子也是急忙跟上。 他们换了一身衣服,看着像是普通农家汉一样,就是那头发有点乱糟糟的,还散发着一个月没洗头的酸臭味。 因此他们走过去,别人也没有怀疑什么,就是嫌弃的捂住嘴巴,骂一句:“他娘的,你家是没水吗?这大热天的都多久没过来,味道也太大了!” 陈家兄弟可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们,而是靠近衙门口,看着顾锦安一群人,目光落在徐老爷子身上……人群里唯一的老头子,肯定就是徐老爷子了,跟着他走,一定能找到徐家宅子,带着家里老娘登门骗钱。 古知府的心腹师爷是亲自把顾锦安他们送出府衙大门,朝他们道:“诸位秀才公这回可是给咱们河安府长脸了,回去后好好休息。府学的事儿,你们考虑考虑,到时候给知府大人回个话。” 中了秀才后,是可以来府学念书的,但顾锦安他们似乎对府学不感兴趣,毕竟有欧阳先生这个大儒在,浪费时间来府城念书,不如去跟着欧阳先生学。 不过古知府还是很想他们来府学念书的,所以顾锦安他们没有立刻拒绝,而是说要回去跟家里人商量。 “是,我们定会好好跟家里人商议,不辜负知府大人的抬爱。”顾锦安他们作揖说道。 师爷笑道:“如此就好,天色不早了,某就不耽误诸位了,慢走。” 是看着顾锦安他们上了骡车,等骡车走后,师爷才转身回了府衙,当真是给足了顾锦安他们面子。 第1165章 表哥救命 实在是顾锦安他们太过出息,这个面子不给不行啊。 也因着顾锦安他们太过出息,因此古知府是不但见了顾锦安、戚康明这四个考中了秀才的人,连吕柏、何金生、姚有钱、曲文良这些落榜的考生也一并见了。 古知府还安慰何金生他们,说科举难,考一两次就中的人是凤毛麟角,大多是考三次才中的人,让他们不要灰心,好好读书,总有能考上的一天。 何金生跟吕柏因着古知府的话,又哭了一场,对科举的心再次火热起来。 陈藏金跟陈藏谷见顾锦安他们上了骡车,是急忙跟上去,可他们是靠跑的,顾锦安跟徐家人都是坐着骡车,他们是想要悄悄的跟着根本不行,只能用跑的。 顾锦安也是练几年拳脚的,听到有脚步声一直跟着他们,是嫌弃车窗帘子,目光如火炬般往后看去,隐隐看见两大两小猫着身子跑步跟着他们的人后,是无声冷笑道:“泽子,盯着他们,看看他们想做什么?要是等分开的时候还跟着我们,就拐进巷子里,把他们先抓了再说。” “是。”泽子应着,是一边驾着一边注意着跟着他们的陈藏金跟陈藏谷父子。 然而,等到他们跟徐家人分开的时候,顾锦安家的骡车是故意停了下来,而陈藏金跟陈藏谷父子四人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追着徐家骡车跑。 “少爷,他们是冲着徐家人去的。”泽子禀告道。 顾锦安听罢,道:“抄近路,赶到徐家骡车前面,去给徐家人报信,看看徐家想怎么处置这四个人。” 这四个人的跟踪术当真是见不得人,徐家是有护院的,徐家护院一定也发现了他们。 “诶。”泽子应着,刚要调转车头往小道而去,就看见一辆骡车从对面街道冲了过来,直接挡在那四人面前。 接着车里冲下来两个人,一个妇人是抓住一个男人的头发就把他往骡车里拽,那样子当真是跟……泼妇打架差不多。 泽子惊了,对顾锦安道:“少爷,是贵婶子。” 顾锦安皱眉,立刻掀起车帘往前面看去,果然看见陈氏正在跟一个男人厮打着,好在有阿峰帮忙,陈氏是很快就把那个男人给拽进骡车里。 陈藏谷见状懵了,是拔腿就跑,可阿岭早就盯上他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一个过肩摔,砰一声,把他摔倒在地。 顾大贵是赶忙坐上去,压住陈藏谷,招呼陈氏:“绳子绳子,快把绳子拿来绑人。” 陈氏急忙拿来绳子,跟顾大贵一起绑人。 陈藏金的儿子陈生福见状,是一把把陈藏谷的儿子给推向阿峰,自己拔腿就朝着徐家骡车坠去,边追边喊:“表哥,顾家表哥救命啊!!” 声音很是凄厉,徐老爷子他们都听到了。 徐老爷子是发现了路上出事了的,但他不想管,因此在陈氏的骡车冲出来拦人的时候,是让徐家护院继续驾着骡车回家。 可这句话算是坏了徐老爷子的打算,话都喊出来了,他们都听见了,想再装作不知道已经是不可能。 徐老爷子看向震惊的顾德兴,问道:“你有表弟在府城?” 顾德兴急忙摇头:“没有,在府城的亲人只有二叔二婶。” 又解释道:“逃荒的时候,家里跟外祖家是分开走的,而从那以后就没遇上过,我实在是不知道那人为何喊我表哥?” 徐老爷子脸色一沉,道:“那就是你二婶家的亲戚了。” “啊?”顾德兴惊了,摇头道:“那更不可能……我家是早就不跟二婶的娘家往来了的。” 那时候他的年纪虽然还小,却也是记事了的,是见过陈家人来他家闹腾,最后差点闹出人命,两家老死不相往来。 不过这是丑事,又是二婶娘家的事儿,顾德兴不好对徐老爷子说,只道:“我家是没有表亲在府城的。” “表哥,表哥救命啊!”陈生福是在后面紧追不舍,急忙狂喊着。 如今是傍晚,街上还有赶回家吃饭的人,有不少人听见这阵喊,朝着这边看来。 徐老爷子叹道:“停车,把那人捂住嘴巴抓上来。” 今天才刚刚在府城露了一把脸,徐老爷子可不想明天就传出他徐家的八卦来。 “是。”徐家护院立刻停下骡车,冲过去把陈生福的嘴巴捂住,给塞进骡车里,又对着看戏的路人道:“是家中打秋风的远亲,来要银子的,诸位别看了。” 路人听罢,这才哦了一声:“原来是打秋风的亲戚。” 言罢是提步走了。 这人都有三亲六戚的,其中有些亲戚家里穷困,就爱去拦着富户亲戚要钱。富户亲戚烦了,也会做出这样不想理会的模样。 路人们赶着回家,听了徐家的解释后,没有再逗留。 陈氏快疯了,她冲过来的时候,陈生福已经被拽上徐家骡车。 她扑了过来,掀开车帘,心虚的对徐老爷子道:“徐叔,这,这是我亲戚,有些误会,不劳烦您了,把他给我吧,我带他走。” 顾德兴看见陈氏,心下咯噔,问道:“二婶,这位真的是陈家表弟?” 陈氏听罢,是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这事儿你不用管。” 陈家表弟个屁,可别表弟了,家里没这门吸血亲戚! 徐老爷子见状,是越发肯定了这就是陈家的亲戚,且陈家人一直跟着他家的骡车,定是在打着什么主意……看陈家人跟着他家骡车的那个劲儿,定是冲着他家来的。 “大贵媳妇,既然是亲戚,那徐家理应帮忙,走,回你们的铺子去吧。”徐老爷子是放下车帘,对驾车的护院道:“去城北顾氏作坊。” “是。”护院听罢,是立刻驾着骡车往城北跑去。 陈氏都快哭了,娘的,她费了这么大劲儿,最后还是被徐家人知道,这可咋办啊? “人怎么跑徐家骡车去了?”顾大贵冲了过来,看着失魂落魄的陈氏问道。 “老娘怎么知道?!”陈氏是大吼了一声,吼完又开始害怕,抓着顾大贵的手臂道:“大贵,你说要是徐家知道了陈家的事儿,要跟兴哥儿退亲咋办?大嫂子晚上不会变鬼来索我的命吧?” 第1166章 跪求 顾大贵气笑了:“都啥时候你还想着这事儿,大嫂子是那种会索命的人吗?” 顾大贵知道陈氏不是怕被索命,而是觉得自个没有帮大嫂子照顾好兴哥儿跟梅姐儿,对不起大嫂子,所以才会说这种话。 “赶紧走吧,要是晚了,你侄子跟徐老爷子说了不该说的话,事儿会更糟。”顾大贵拉着陈氏的手腕,把她带上骡车,对阿峰道:“赶紧跟上徐家骡车。” 阿峰跟阿岭已经把陈藏金、陈藏谷、陈藏谷的儿子给捆住,堵住嘴巴扔进骡车里,闻言是应一声,甩鞭子打着骡子,跟上徐家骡车。 陈氏是骡车动了才回过神来,扒拉着车厢道:“刀哪去了?” 顾大贵道:“你扔在地上,我给你捡起来收好了。徐老爷子知道这事了,你再拿刀不合适,会让人笑话的。” 别不小心再把自己脖子给抹了。 陈氏当年就抹了自己脖子,如今脖子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顾大贵看了疤痕一眼,也是害怕得不行……不管是陈氏还是陈家人,他都干不过,要是他们打起来,顾大贵能做的估计就是藏刀子跟给陈氏挡刀子了。 “瞧你那怂样,你怕个屁,跟他们打啊!”陈氏很是硬气的道,那模样是凶得不行。 顾大贵还是没有把刀子给她,只道:“咱们先想想,等会儿怎么跟徐老爷子解释吧。” 陈银花看着陈氏找刀要砍人的凶狠样,是暗道:三姑果然是个悍的,宛如女土匪,难怪家里人当年没能拿下三姑,让三姑养着一大家子呢。 “你看什么看?等会儿见到徐老爷子,你要好好跟他说清楚,不然老娘活劈了你!”陈氏是个爆脾气,不管是谁,只要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是要吼的,何况陈银花还是陈家人。 陈银花低眉顺眼:“是,侄女知道了,三姑放心。” 陈藏金跟陈藏谷父子听罢,三人的眼睛死死瞪着陈银花,这个贱人竟然敢给陈氏通风报信,坏了家里的大计。等着,等娘来了,他们就让娘卖了陈银花! 陈银花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老老实实坐着,身子还向着陈氏那边靠去,明摆着要跟定陈氏了。 “别叫我三姑,我跟陈家早没关系了。”陈氏吼道,又看向顾大贵,希冀的问道:“大贵,你说咱们把陈家的事情瞒下来,不告诉徐老爷子,只把陈生福给要回来,成吗?” 顾大贵摇头:“成什么成啊,都被撞见了,只能实话实说。要是被抓现行了还瞒着不说,徐老爷子只会更生气。” 陈氏听罢是整个人都泄了气般,软趴趴的坐着,不一会儿又咬牙切齿道:“害人的老陈家,老娘这回不把他们给弄死就不姓陈!” 阿峰跟阿岭坐在前车板子上,听到这话是互看一眼,想着:你弄不弄死他们都得姓陈啊。 三刻多钟后,骡车终于来到城北顾氏作坊,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前铺里还有一些来贺喜的人家没走。 徐家护院很会办事,是直接绕道去了后门。 一到后门,骡车还没停稳当,陈氏就从骡车跳了下来,冲到徐家骡车旁,很是狗腿的道:“徐叔,铺子到了,您老下车吧。” 是拿过挂在前车板子上的凳子放好,让徐老爷子踩着凳子下车。 徐老爷子见她这么殷勤,脸色却没有丝毫好转,踩着凳子下车后,对护院道:“把陈家后生请下车。” 陈氏听到这话是忙道:“不用请,直接把那害人的小崽子拖下来就成!” 说着是半个身子伸进车厢内,把陈生福给拽住,往车外拖:“狼崽子,你给老娘下来!” “表哥,表哥救命啊!”陈生福没有被捆也没有被堵住嘴巴,见陈氏来抓他,是一把拽住顾德兴,向他求救。 “表哥个屁,谁是你表哥,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给老娘滚下来。”陈氏是揪住陈生福的衣服,差点把衣服扯破了才把陈生福给拖下骡车。 徐昭明也在这辆骡车上,是看得眼睛都直了,在顾德兴慌忙下车后才回过神来,跟着下车。 徐老爷子站在骡车不远处,沉着一张老脸,看着这场闹剧……说老实话,徐老爷子如今是有点后悔把徐钟许给顾德兴的,他是万万没想到,陈氏的娘家人会是这种德行,竟是这般不要脸,连大伯家儿子的说亲对象都要算计。 虽说每家都有一两门的穷亲戚,可陈家已经不是穷亲戚了,而是差点让他们丢了大脸面的祸害! 顾德兴看着徐老爷子阴沉的脸,是害怕得不行,小声的说了一声:“徐爷爷,您老别生气~” 徐老爷子当做没听见,看向同样害怕的顾大贵道:“先开门进屋,堵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顾大贵赶忙拿钥匙开门:“徐叔,您老快请进。” 徐老爷子转身,拄着拐杖,哒哒哒地进了屋子,听那拐杖落地的声音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陈生福还不怕死的喊道:“徐爷爷您老等等我,别丢下我啊,三姑会打死我的!” “你个狼崽子,你还敢说话,老娘打死你!”陈氏是揪住陈生福的头发,啪啪扇了几巴掌,把陈生福打得嗷嗷哭。 徐老爷子怒了,回头盯着顾大贵道:“你们夫妻就这么想要丢脸吗?你们顾家想丢脸可以,我徐家可不想!” 顾大贵跟陈氏听罢,吓得脸都白了,陈氏赶忙停手,抓着陈生福进了门,往后宅客堂拖去。 不多时,一群人来到后宅客堂,刚刚进屋,陈氏就扑通一声跪下来,抹着眼泪给徐老爷子赔不是:“徐叔,千错万错都是我娘家人的错,跟兴哥儿没关系,他是个好孩子,您老别生气,婚事千万不能作罢啊。” 徐老爷子一愣,没想到陈氏会给他下跪,他心里的气顺了一些,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陈氏不敢怠慢,把陈银花喊来:“银花你快说。” 又指着想要说话的陈生福道:“阿峰,把这狼崽子的嘴巴捂住!” “三姑,三姑……”陈生福想要逃,却很快就被阿峰抓住,捆了手脚,堵住嘴巴。 徐老爷子见状没说什么,看向陈银花。 陈银花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最后又说了一句:“我跟金花姐是在四岁以前去过顾家一回,自打那以后就没有再见过顾秀才,跟他也没有什么婚约,更没有什么私下见面的事,还请徐老爷莫要相信陈生福的话。” 陈生福在骡车里一定说了些什么,她必须得解释清楚。 第1167章 母女见面 徐老爷子听罢,是没有任何怀疑的,想想也知道顾村长就算再傻,也不可能把自己的长孙拿去配给陈家孙女。 但这事儿恶心到他了,他还是很生气。 陈氏见状,是哭着做各种保证:“徐叔放心,老陈家的事儿我会解决,绝不让他们再来烦您,也不会让他们害兴哥儿或者是恶心到玲珑。” 徐老爷子是由着陈氏哭诉了一番,让她知道害怕后,才开口道:“解决,那是你亲娘,你怎么解决?还能杀了她不成?” 又道:“这里可是府城,兴哥儿又刚考上秀才,一个不好,名声可就坏了。” 他听陈氏跟陈银花说的,那陈家就是一群滚刀肉,如今又是到了最穷困的时候,看见陈氏这个女儿富贵了,不死死咬住才有鬼呢。 而自家孙女是一定会嫁给顾德兴的,陈氏又是顾德兴的亲婶娘,顾德兴家想要完全避开老陈家的破事儿,根本不可能。 且现在是老陈家想要用兴哥儿的婚事算计徐家,把他徐家给惹上了,这就不是陈氏两句保证的话就能解决的了。 陈氏听罢,哭得更厉害了:“您老放心,老陈家绝对不会再缠上兴哥儿,您可千万别不结这门亲啊。” 对付陈家她可以用刀子,可对徐家她就没法子了,只能这么求着。 顾大贵跪了下来,道:“徐叔,我们夫妻是真没想到会再遇到陈家人,您老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定会把这事儿解决好,成吗?” 顾德兴看见自家二叔二婶都跪了,也是急忙跪下,道:“徐爷爷,晚辈发誓,这辈子只娶玲珑妹妹一个媳妇!” 安哥儿说过,有钱人家虽然喜欢纳妾、养通房丫头,但他们却不喜欢自家的女儿、孙女受委屈,所以心底里还是喜欢那些承诺不纳妾的后生。 顾德兴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让徐老爷子消气,只能这么承诺了。 徐老爷子听罢,面上无波,心里却笑了……说来这事儿兴哥儿跟顾大贵夫妻都挺无辜的,但能换来兴哥儿一个保证,徐老爷子很是满意。 他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陈氏大喜,问道:“您老不生气了?” 徐老爷子反问一句:“要是你孙女还没出嫁,未来孙女婿的二婶娘家人却跑来算计你,你气不气?” 陈氏噎住了,又赶忙道歉。 徐老爷子道:“行了,别说这些废话,你要是信得过老夫,现在就去把你娘家人请来,咱们今晚就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把陈家人请来?!”顾大贵惊了:“不行啊徐叔,您有所不知,我那丈母娘跟其他人不一样,她……” 徐老爷子道:“不把人请来把事儿给解决了,还继续留着这个麻烦不成?” 这事儿不能拖,越拖越糟。 陈氏也不想拖着,是道:“成,您老等着,我这就带着银花去接人。” 徐老爷子没有让她去:“你就不用去了,让你家侄女带着下人去请就成。” 最后是由徐老爷子决定,让徐家管事带着徐家护院、阿峰、阿岭跟陈银花去了陈家落脚的地方,把陈家人给“请”来。 …… 老阮氏看见陈银花就啪啪扇了她两巴掌,喷着唾沫星子骂道:“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亏老婆子这么信你,你竟敢去给陈水花通风报信!” 陈银花说去熏兔子窝,半个时辰就回来,可现在天早就黑透了,而陈银花还把徐家管事跟陈水花铺子的伙计给一起带来了,不傻的都知道,陈银花已经站在陈水花那边。 陈生喜见状,急忙上来拦着,求道:“奶,您别打我姐,她,她心里是向着家里的。” 小阮氏是不敢说话的,只躲在远处,生怕自己也会被老阮氏打。 “我呸,她都给陈水花当奴才去了,心里还能向着家里?”老阮氏怒极,指着陈银花说道:“最好保佑这回家里能拿到银子,不然老婆子就把你卖到楼子里去,让你知道厉害!” 老阮氏威胁了陈银花后,看向徐家管事,道:“带路吧,老婆子也是许久没见我那女儿了,听说她富贵了。这人啊,穷的时候是啥脸面都不要的,可一旦富贵了,就会很在乎脸面,是不敢让家里传出一点点丑事来的。” 徐家管事听得眉头一皱,这个老阮氏果然不是个简单人物,滚刀肉不说,还很有脑子,不好对付啊。 徐家管事没有接话,只让护院们把陈家人带上骡车后,一行人往顾氏作坊行去。 半个时辰后,老阮氏他们到了顾氏作坊,看见这么大个作坊,心里是激动得不行。 单氏拽着池氏道:“大嫂,瞧瞧这铺子,如果是咱们家的该多好。” 池氏是兴奋得忘了今天跟单氏打架的事儿,点着头道:“是啊,要是能有这样一个铺子,我就是死了也甘愿。” 顿了顿,又道:“这铺子是三妹的,算来咱们也是铺子的半个东家。” 单氏听罢,眼睛都冒着银子光,颇为赞同的道:“诶哟,大嫂说得对啊,咱们也是铺子的半个东家呢。” 说完是狠狠瞪了跟在后面的陈银花一眼,道:“可惜有些小贱人吃里扒外,等咱们要到银子后,她是注定不能享福的。” 陈银花低眉顺眼的走着,是根本没把单氏的话放在眼里,反而冷笑起来:呵,你们就继续做白日梦吧,那位徐家老爷子可不是好惹的,你们自求多福吧。 小阮氏跟在后面,扯着陈银花的袖子小声骂道:“你个蠢货,你咋跑去给你三姑报信?你爹死了,咱们是要靠着你奶过活的,你把你奶给得罪了,你让咱们这一房的日子还咋过?” 陈银花笑了,猛然说了一句:“蠢的是你。” “你,你个小贱人你说啥?我可是你亲娘!”小阮氏惊了,见鬼般看着陈银花,这个一向乖顺的女儿是疯了不成?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陈银花看了自家老娘一眼,道:“从今往后,你能靠的只是我跟生喜,你要是想要有好日子过,等会儿别多嘴,站在我这一边就成。” 两母女说话间,已经来到宅子客堂,陈氏是站在客堂门口,怒瞪着老阮氏。 老阮氏不甘示弱,回瞪陈氏,还嚣张的说了一句:“看见自己亲娘来了,咋不下跪行礼?还秀才婶娘呢,就你这等不懂孝道的玩意儿,也配做秀才婶娘?” 陈氏本就被老阮氏做的事情气得不轻,听到这话是炸了,直接冲过来厮打老阮氏:“老虔婆,你害我就算了,连兴哥儿都想害,我撕了你!” 顾大贵见状,脑子里直接冒出两个字,完蛋,这回老阮氏可有得闹了。 果然,老阮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见陈氏扑过来,是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扯着嗓子哭嚎起来:“呜呜呜,天老爷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十几年没见女儿,一见面亲女儿就要杀我,丧尽天良啊!” 那声音跟陈氏一样高亢,直冲云霄,刺耳得让徐老爷子皱紧眉头……呵,果然是陈氏的娘,老泼妇一个。 第1168章 卖了你们 陈氏听罢,冲过去厮打的动作不停,冷笑道:“咋的,又想要装作被我打伤好讹钱吗?可惜啊,这里是我家的铺子,深宅大院的,就算邻居听到一点动静也不会像在乡下那样翻墙来看热闹,你这回栽了!” 说着是揪住老阮氏的头发,要揍她。 老阮氏是那等坐着被打的人?是一口咬在陈氏的手上:“嗷,你个老虔婆,给老娘住嘴!” 老阮氏是个一出手就不会松手的人,不顾陈氏喊叫,是嘶啦一声,直接咬下她的一块手皮。 陈氏的手腕上少了一块皮肉,鲜血像水一样咕噜的涌出来,看得顾大贵跟顾德兴差点吓死。 两人急忙过来,一个拦住老阮氏,一个把陈氏往后拖去。 可陈氏吃了这等大亏,哪里愿意走,见小阮氏犯贱过来帮忙后,是双手一捞,拽住小阮氏,朝着她的脸就是狠狠一口。 “啊!”小阮氏的脸被咬了,是疼得直哭,几番挣扎之下才逃了回来,后悔自己不该跑去掺和。 顾大贵是一边拖着陈氏一边道::“莲娘,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跑了再说啊。” 陈氏咬了小阮氏一口,心里也舒坦了,由着顾大贵拖着,自己指着小阮氏道:“你个贱人,打小心肠就坏,老虔婆跑来算计徐家,一定是你撺掇的,咬你一口只是利钱,给老娘等着,这个仇老娘一定会再找你报!” 小阮氏捂脸哭道:“呜呜呜,三表妹,你误会了,我没有……” “呸,你没有?我信你个鬼,全家最有贼心的就是你!”陈氏是大骂着小阮氏,连她当年想要去勾搭富家少爷,结果坏了清白却没成事,只能嫁给陈老二的事儿都给说了出来。 徐昭明跟顾德兴他们都懵了,谁能想到,他们还能听到这种陈年大八卦?好想马上耳聋! “陈水花你胡说八道!”小阮氏顾不上脸疼,吼道:“我嫁给你二哥的时候可是清清白白的,你别血口喷人,呜呜呜……” “你呜个屁,到底是不是清白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算没有那啥,也定是被人占了不少便宜的,不然以你那心,肯嫁给我二哥才怪!” 别说什么是因为老阮氏对她好,嫁到陈家来不用受婆婆的气的话。可拉到吧,要是能嫁到更好的人家去,别说受气,小阮氏是当奴才都愿意。 小阮氏被揭了短处,脸上挂不住,不敢再多说,只捂着脸,躲回陈银花身后小声哭泣。 陈银花笑了,小声对她道:“我告诉过你了,让你不要管这事儿,老实待着就成,你偏不听。” 如今受了大辱,活该。 小阮氏是气得咬牙,心里暗道:小贱人你别得意,你的婚事可是捏在老娘手里呢,你还想翻天压着老娘不成? 然而,陈银花早就想好了自己的后路……新户籍的户主必定是弟弟陈生喜,而自己的婚事她会让三姑做主,小阮氏能干得过三姑再来做主她的婚事吧。 “兴哥儿,兴哥儿啊,你可得帮帮姥姥啊。”老阮氏是趁着顾德兴过来拦着自己,不让自己咬陈氏的时候,一把抓住他哭道:“姥姥小时候也是给过你鸡蛋吃的,是你的长辈,虽说不是你亲姥姥,可你是读书人,又是秀才公,合该知道奉养老人的道理……” “老虔婆你放开他!”陈氏怒极,眼睛瞪着她道:“什么姥姥,就你也配?兴哥儿的姥姥那是里长的女儿,你连给她老人家倒夜壶都不配!” 又冲着顾大贵道:“你还拖什么?赶紧过去把兴哥儿拽回来!” 顾大贵头疼,老子只有一个人啊,拖着你,哪里还有手去救兴哥儿? 顾德兴道:“二婶,我没事。” 说是这么说,可老阮氏是个精明的,见他用力去掰她的手,竟然惨叫出声,说:“诶哟哟,我的手断了,秀才公把老婆子的手给扳断了。” 顾德兴愣住了,这,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估摸着要被人臭骂上一顿。 “陈家奶奶你别乱说,我可没有掰断你的手。”顾德兴喊来阿峰阿岭,让两人一左一右拽住老阮氏后,他才得以脱身。 可老阮氏个滚刀肉,见顾德兴跑了,就咬死了道:“顾秀才把老婆子的手给掰断了,老婆子要上衙门告你个谋害老人的罪名!” 正喊得欢快的时候,徐老爷子道:“来人,把这婆子给捆了,堵住嘴巴。” “是。”徐家护院听罢,一拥而上,眨眼间就把老阮氏给捆住,再用麻布团堵住嘴巴,一下子,整个宅子总算是安静了。 老阮氏惊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徐老爷子,没想到他真的敢绑她。 徐老爷子看着她震惊的老脸,冷笑道:“老夫怎么说也是一方乡绅,绑你一个逃荒来的老婆子,还不需要顾忌什么。” 池氏跟单氏见状,吓得不轻,可为了救老阮氏,她们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徐老爷子,我娘可是良民,她就算犯法了也自有衙门来管,你一个乡绅,就算再有钱也不能绑良民啊。赶紧把我娘给放了,不然我们就去报官!” “报官?”徐老爷子笑了:“成啊,要不老夫做个好人,让家里下人驾着骡车去帮你们报官?只是等官差来的时候,抓的不知道是谁。” 池氏跟单氏一听,害怕得缩了缩脖子……难道徐老爷子已经知道了什么? 陈小六年纪小,他跟着来铺子是来享福的,可如今福没享受到不说,家里人还有大半被捆了,是气得指着徐老爷子骂道:“你个臭老头,赶紧放了我奶奶跟我爹,不然我就报官抓你。” 又道:“官差来了肯定是抓你的,不可能抓我家人!我表哥可是秀才公!” 说着是看了顾德兴一眼,那是一脸自豪。 傻子! 在场的人都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个陈小六是瞎吗?没看见陈氏根本就不认老阮氏吗? 连陈氏都不认他们这门亲,还想要顾德兴认他们不成? 徐老爷子笑了:“果然是年纪小不懂事啊。没事儿,等把你卖去做奴才,被人打上几顿后,你就会懂事的。” 第1169章 斗不过 徐老爷子这话一出,陈家人都惊了,齐齐看向他,单氏是哆嗦的问道:“你,你说啥?你要卖了小六?” 徐老爷子纠正她:“不是卖了陈小六,而是卖了你们陈家所有人。” 卖了陈家所有人! “放屁,你凭什么卖掉我们?我们可是良民!”池氏是又气又怕,指着徐老爷子道:“徐老爷,你不念着亲戚情分接济接济我们就算了,还想要卖掉你们,你这是贩卖良民,是犯了大楚刑律的。” 单氏他们想要卖掉陈银花,因此是打听过一些卖人的事儿,知道除了自卖自身以外,只能家里人卖家里人,或者是犯了事儿,由官府充入奴籍贩卖,别人家是不能擅自买卖良民的。 徐老爷子笑了:“老夫自然有资格买卖你们,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是良民!” 老阮氏听罢,是脸色惨白起来,家里户籍丢了以后,她最怕的就是被别人当做流民卖掉,此刻见徐老爷子知道了自家没有户籍的事儿,那是惊恐万分,想要说话,苦于嘴巴被堵住,只能看向单氏,让她说话。 单氏看懂了老阮氏的眼色,是立刻道:“你胡说,我们家一直都是良民,只是西北闹了旱灾,这才背井离乡来南边找活路。你别想着我们是逃荒来的就欺负我们,我告诉你,我们陈家不怕你!” 徐老爷子看向单氏,笑道:“陈家媳妇,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这样只会显得自己心虚,你家要是良民,那就把户籍拿出来给我们瞧瞧,要是没有户籍,那就是流民,我们可以随意贩卖你们。” 单氏噎住了,家里的户籍早就丢了,他们根本拿不出来,但气势上不能输,单氏吼道:“我家的户籍凭什么给你看?!” “那就是没有户籍咯。”徐老爷子也不给她废话,是对徐家管事道:“去衙门报官,就说顾氏作坊来了一伙骗子,谎称是陈氏的娘家,其实是一伙没有户籍想要讹人的流民,让官府来抓了他们,把他们扔矿上去干活。” “是。”徐家管事应着,转身就要走。 池氏跟单氏是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两人是直接扑到门口,拦住徐家管事,喊道:“不能去报官,不能去啊!” 声音凄厉着急的模样,不用多说也知道,徐老爷子猜中了,陈家没有户籍,害怕被当成流民卖掉。 徐老爷子已经达到目的,是笑了,看向脸色惨白,不断唔唔唔叫着的老阮氏,道:“陈家婆子,老夫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立刻报官抓你们,把你们给卖掉;二是给你们找个地方住着,你们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以后当做没有顾家这门亲,不得传出什么对顾家不利的话,做出来攀扯顾家的事儿。” 老阮氏原本是害怕的,可当她听到这话,是明白了的徐老爷子也是有所顾忌的,立刻嚣张起来。 徐老爷子看着她得意的眼神,是笑出了声:“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那老夫不妨把第二个条件跟你说得清楚一点,找个地方给陈家落脚,只是我们不想闹出人命,但你们依然没有户籍,所以你们要是敢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我们随时都能把你们当成流民给抓了。” 又道:“在你死之前,我们也不会让陈家富贵,有足够的银子去买户籍。” 在你死之前,这句话是让老阮氏彻底害怕了,这句话之毒,老阮氏是明白的,姓徐的是想用这句话来离了她跟儿子们的心啊! 这话一出,陈藏金夫妻跟陈藏谷两口子一定会觉得她活着碍了他们发财的路,是巴不得她死啊。 而只要她死了,陈氏就算是真正解脱了,就算陈藏金是大哥,一个做大哥的也无法再用孝道来压着陈氏。 姓徐的不但想要压着她,还想要儿子们恨死她,更是一举坏了陈家想要用陈氏发财的路! 老阮氏哭了,这回是老泪纵横,实在没有想到徐老爷子会这么毒,竟然会做出这等堵住她陈家发达的路。 然而,老阮氏还没有放弃,眼里是闪过最后一抹狠光,徐老爷子看见了,并不害怕,对护院使了个眼色,护院过去,把老阮氏嘴巴的麻布团拿掉。 老阮氏动了动嘴巴,厉声说道:“我们不是贼人,也不是骗子,而是陈水花的亲人,你用我们是骗子的借口抓我们,根本不行,等到了衙门,老婆子把跟陈水花的关系一说,陈水花要是不帮娘家,那顾家的名声就会坏掉,顾德兴这个刚出炉的秀才会被人嘲笑死,说他叔父、婶娘无德,残害岳家、娘家人!” 徐老爷子比老阮氏想的要毒,听到这话,是指着老阮氏问陈氏:“大贵媳妇,这个是你娘吗?这些是你的娘家人吗?” 陈氏也是个恨的,看着老阮氏跟陈家人,抹了一把眼泪道:“不是,我娘早就死了,我娘家人也都死在了逃荒路上,他们就是一群骗子!” 这话一出,算是判了陈家人死刑。 徐老爷子道:“陈家婆子,你听清楚了吗?不要以为只有你会算计人,你要知道,这里不是西北,而是江淮,跟西北隔了可是有数千里远的,你们又没有户籍,根本就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要是陈氏不认你们,你们就是说到死了,衙门也不会认你们的身份。” 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有些事儿,不是你说是就是的,只要我们否认,而你们又没有证据证明我们说的是假话,那最后输的就会是你们。” 最后是道:“不要觉得老夫狠毒,是你们自己先要算计徐家的,老夫为了自家,也为了免去孙女的后顾之忧,只能这么做了。” 老阮氏是瞪着徐老爷子,知道这是个经年的老狐狸,她对付不了,只能看向陈氏,开始卖惨,哭着道:“水花,娘知道对不起你,娘知道错了,娘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做出什么算计你家的事来,你可怜可怜为娘,也可怜可怜你的侄儿侄女们,就帮着给家里弄一张户籍吧,户主就写你大哥的名字,只要能拿到户籍,娘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呸,你做什么美梦呢?要是给了老大户籍,你们就成了有户籍的人家,那还不得翻天?”陈氏不傻,知道老阮氏卖惨的目的,这个户籍绝对不能给陈老大,要给也必须等老阮氏死了。 第1170章 哄骗 老阮氏的目光一利,有阴狠光芒一闪而过,最后却忍了下来,继续哭求陈氏:“水花,水花娘真的错了,你原谅娘这一回好不好?” “娘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娘也是心疼你的,可娘没有办法,家里穷啊,养你兄弟已经很难很难了,再养你们这些女娃,那家里人都会没饭吃,都会活不下去。” 老阮氏脸色惨白,掉着眼泪,看着陈氏抽噎哽咽的道:“娘知道你恨我,恨家里,娘不怪你,是娘没有把你养好……娘逃荒的时候,时常在想,我的水花逃到哪里去了?有没有饭吃?我那两个外孙咋样了?可不能生病,一定要活着啊……逃荒活下来后,娘以为你死了,是每年过年跟清明都会准备祭品祭拜你们,就怕你们在地下受苦。” “如今知道你还活着,娘是高兴得不行,立时死了都甘愿。”老阮氏是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眼泪从她耸拉下来的眼睛里流出,挂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仰头痛苦凝看的模样,别提多让人揪心了。 老阮氏看着陈氏,见她愣住了,脸上似乎有震惊和动容,心里得意的笑了,呵,她是了解陈水花的,知道陈水花很想要得到家里父母的疼爱,果然她说了这些话后,陈水花就愣住了。 陈氏确实有一会儿的愣神,她小时候确实很渴望过家里父母的疼爱,因此当她听到老阮氏这番话的时候,她哭了,流泪的时候心里想着,如果这是真的,或者这样的谎话能早到个二十年,那该多好? 可惜,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渴望父母疼爱的几岁小女娃,她都开始老了,早就看清楚了老阮氏的本质,不会再相信她的鬼话,是抹了一把眼泪,砰一声,一脚把老阮氏踹开,嘲笑道:“老虔婆,你把老娘当小孩子哄吗?省省吧你,你这种谎话骗银花都没用,还想骗我?!” 又指着老阮氏骂道:“你可别装了,你要是真的疼我,当年会想着淹死我?” 老阮氏听罢一惊,忙道:“水花你别听你大姐胡说,想要淹死你的人是你奶奶,你是娘生的,娘最算再狠毒也不会淹死你啊。再说了,娘当时刚生下你,累得不行,哪里还有力气去淹死你?” “水花,水花?”陈氏笑了:“你要是真的疼我,又怎么会给我起这样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又冷笑道:“救我?明明是大姐救了我。奶奶确实不想要孙女,可她却没想过杀人,想要淹死我的是你!” 陈氏说到这里,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嘴巴动了又动,想说些什么,可想到救了自己,最后却被卖掉的大姐,陈氏又把话咽下了,是朝着老阮氏呸了一口唾沫,道:“姓阮的,你不用再说了,说再多我都不会信你,你就是一个狠毒得连自己女儿都能杀死的人!” 一口唾沫直接吐到老阮氏的脸上,把老阮氏彻底激怒了,是再次凶狠起来,诅咒着陈氏:“陈水花,你个不孝女,我是你亲娘,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不能伙同徐家来害我!我不要多,只要一个户籍就成,你要是不给,老婆子就撞死在你家里!” 老阮氏说着,就要朝着旁边的墙壁撞去,可惜她被捆住了手脚,是移动个一米都难,没能撞上墙壁。 徐老爷子看着老阮氏的丑态,笑了,问她:“陈家婆子,你闹够没有?闹够了就赶紧做出选择,老头子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等你。” 要不是陈家算计了徐家跟兴哥儿,徐老爷子是根本不想管这事的。 老阮氏怒极,朝着徐老爷子吼道:“呸,你个狠毒的糟老头子,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管我家的事儿?我就不选,有种你杀了我啊!” “呵呵,杀了你?好啊。”徐老爷子笑出了声,说出了惊人之语,把老阮氏给惊得愣住了。 徐老爷子看着老阮氏,道:“你是没有身份的流民,老夫是乡绅,在你女儿不认你的情况下,你觉得老夫会不敢杀你吗?” 又指着陈藏金跟陈藏谷道:“至于你的两个儿子,老夫只要给他们每人一百两银子,把你给买下,他们就会把这事儿瞒下来,且以他们流民的身份,他们也不敢去告官。” 徐老爷子看着老阮氏笑,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头趴伏在山巅的老虎,看着老阮氏,盘算着怎么撕碎她。 老阮氏听罢,是立刻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竟然看见他们两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显然是被徐老爷子许诺的银子给搅得动了心:“呜呜呜,天老爷啊,报应,报应啊,这都是报应!” 她为了儿子,是不断算计女儿,到头来,她用命疼爱的儿子,竟然要为了银子而罔顾她的命。 陈藏金跟陈藏谷听到这话,都低下头去,不是他们狠心,实在是徐老爷子给的银子太多了,他们想不动心都难啊。 徐老爷子闻言,是看向徐家护院大师傅,道:“把陈家婆子拉到山里去,让野兽吃得干净点……这山里野兽多啊,每年都得吃上几个人,到时候吃得尸骨无存的,谁知道死的是谁?” 这话说得老阮氏是停止痛哭,看着向她走来的徐家护院大师傅,吼道:“我选二,我选第二个,别杀我!” 别杀我,呜呜呜。 老阮氏吼出这句话后,是伏地痛哭,败了,她算计了女儿们一辈子,没想到临老却败在三女儿这里。 徐老爷子笑了,抬手制止了护院大师傅的动作,对徐家管事道:“写一份卖身契,让他们按手印。” “是。”徐家管事是立刻就写了一份卖身契,陈家所有人是卖身给了徐家。 顾大贵见状,是皱了皱眉头,看向徐老爷子:“徐叔,这……” 徐老爷子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是说道:“放心,不会拿到官府去过档,不会影响兴哥儿的仕途。” 兴哥儿是顾大贵跟陈氏的侄儿,陈家人是陈氏的娘家,算来都是血亲,要是让外人知道陈家人在徐家做奴才,也是会骂顾德兴的。 第1171章 陈银花的好处 不过陈家人太过不要脸,必须得有一纸契约来约束他们,所以徐老爷子才会让徐家管事写一份卖身契。 这种私底下的卖身契,要是下人敢逃或者作出不听主家话的事儿,主家是可以用这张卖身契到私牙行,把下人卖掉的,只不过不能去官府。 顾大贵听罢,终于放心了。 陈银花则是脸色一白,看向陈氏:“三姑……” 陈氏闻言皱了皱眉头,看向陈银花,一会儿之后,对徐老爷子道:“徐叔,陈银花姐弟帮了我们大忙,他们的名字就不用写在卖身契上了吧?” 陈氏还是有些怕徐老爷子的,因此是询问着道。 徐老爷子给了陈氏这个面子,对徐家管事道:“陈银花姐弟的名字不用写。” “是。”徐家管事应道。 不多时,徐家管事把卖身契写好了,拿去给老阮氏、陈藏金、陈藏谷他们按手印。 陈藏谷不想按,可徐老爷子道:“按手印,你们就能有个住的地方,不按,立刻就把你们拉到衙门去,说你们是流民,让官府把你们扔去矿上干活!” 两条路,一条是憋屈的活着,一条是立刻去死,陈藏谷他们没办法,只能摁了手印。 小阮氏按手印之前,是看着陈银花哭道:“银花,娘以后都听你的,你救救娘啊。” 陈银花笑了,对小阮氏道:“娘不是很孝顺奶奶吗?奶奶都摁了手印,您要是不摁,可就是不孝。” 啪一声,小阮氏狠狠甩了陈银花一巴掌,怒道:“小贱人,你敢嘲讽老娘!” 陈银花摸了摸自己疼痛的脸,道:“娘得谢谢我,要不是有我站在姑姑这边,咱们全家已经悄悄被徐家给处理掉了。” 以徐家的本事,以徐老爷子的心肠,知道他们是流民后,定会在第一时间就把他们给解决掉,不可能留下他们,给他们找住处,接下他们这个大麻烦的。 没错,徐老爷子看似狠毒,但他给出的第二条路,确实是在替三姑接下陈家这个大麻烦。 小阮氏噎住了,最后只能摁下手印。 徐老爷子亲自收下这张卖身契,对陈藏金、陈藏谷两兄弟说了一句让老阮氏差点当场去世的话:“等你们的娘死了,老夫就会把这张卖身契给烧了,到时候你们要是听话,老夫会给你们弄一个新户籍,让你们堂堂正正的做人,不用再做流民。” 陈藏金跟陈藏谷是高兴得不行,是给徐老爷子跪下了,磕了三个响头后,看向老阮氏,那眼神当真是……巴不得老阮氏现在就死。 老阮氏守不住这种刺激,吐出一口血来,晕死过去。 “奶奶!”陈家人里,只有陈小六是紧张的扑了过去,摇着老阮氏,小阮氏这个亲侄女是一动不动,还狠狠瞪了老阮氏一眼,眼里有着畅快。 陈银花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下是冷笑一声,这就是陈家人,表面看着跟老阮氏亲近,可等到老阮氏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是一个都想老阮氏去死。 “大贵媳妇,你还有什么话要对陈家人说的,现在就说吧。”徐老爷子道:“等过了今晚,他们就会被送走,到时候你想要找他们说话可就难了。” 陈氏看向老阮氏,又看向其他陈家人,最后是说了一句:“你们好自为之,要是再敢来害人,就不会再是二选一,而是死路一条!” 陈藏谷还以为陈氏会对他们说些好话的,没想到去等来这一句,是彻底死心了。 徐老爷子听罢,对护院大师傅道:“把他们押下去等着,咱们一会儿就走。” “诶。”护院大师傅是立刻带着护院们,把陈家人给押了下去。 不过陈银花姐弟没有走,他们被留了下来。 徐老爷子看向陈银花,陈银花是立刻就带着陈生喜跪下了。 徐老爷子道:“老夫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今天的事儿,也是因为你才没有闹大,这个恩情,我们记住了。你有什么要求,说吧。” 陈银花道:“晚辈不敢提什么要求,只求徐老爷能给我们姐弟一个单独的户籍,晚辈姐弟不想再被老陈家压着。” 她爹死了,娘不顶用,不能再跟着老陈家过日子,不然就算老阮氏死了,等到陈藏金跟陈藏谷当家的时候,一样会卖了他们姐弟。 徐老爷子闻言,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故意卡着陈银花,而是点头同意了:“成,老夫答应你。不过你们姐弟不能住在城里,要跟老陈家一起去乡下,等老阮氏死了才能正式跟顾家来往。” 陈家的事儿,现在必须瞒下来,毕竟老阮氏是陈氏的亲娘,要是让外人知道了陈家的存在,那陈家跟陈氏的恩怨,定会被人拿来说嘴。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瞒下来,直到老阮氏死了为止。 “是,晚辈遵命。”陈银花应着,又带着陈生喜给徐老爷磕头:“晚辈多谢徐老爷的再造之恩!” 砰砰砰,姐弟俩给徐老爷子磕了三个响头,又转向陈氏跟顾大贵,他们也磕了三个响头:“多谢三姑、三姑父给我们一条活路。” 陈氏是亲自去扶起来陈银花,说了一句:“你是个聪明的,多的废话我也不多说,只说一件,你们姐弟的婚事,需要长辈出面的时候,我定会到场。” 陈银花跟陈生喜听罢,是欢喜不已,有了这样一个有钱的姑姑撑腰,他们姐弟以后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差:“多谢姑姑。” 陈氏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再次给徐老爷子跪下了:“徐叔,多谢您老出手帮忙……别的话晚辈不多说了,晚辈向你保证,以后定会把玲珑当成自己的亲闺女看待,一定不会让她受气。” 顾大贵跟顾德兴见状,也走过来跪下,谢过了徐老爷子。 徐老爷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是亲自扶起他们,笑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说这些。” 言罢,又看向门外看去。 客堂前院的院门外,站着几个人,顾锦安的小半个身子出现在院门口,察觉到徐老爷子的目光后,是走了进来,站在客堂门口作揖问道:“可是都解决了?” 徐老爷子点头:“都解决了。” 徐老爷子看见顾锦安在院门外守着,心里是很高兴的,这证明顾锦安没有袖手旁观,是把顾德兴家的事儿放在心里的。 第1172章 给你钱 徐老爷子会看上顾德兴,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看中了顾锦安家的这层关系,见顾锦安一直守在院门外,他是满意了。 顾锦安听罢也很满意,陈家的事儿不好处理,他一个晚辈是不好出面的,徐老爷子是出手解决陈家事儿最好的人选。 徐老爷子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不到两个时辰就把事情解决了。 顾锦安郑重的给徐老爷子行了一礼,道:“多谢您老出手相助。” 徐老爷子见状更加高兴,笑出声来:“咱们徐顾两家是姻亲,自然是要互帮互助。” 说完是看向陈氏夫妻,道:“你们要是没有什么话要交代了,老夫就把他们姐弟带走了。” “没有了。”陈氏拿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徐老爷子:“徐叔,这是给陈家的安顿钱,您老千万要收下,我们家不能让您家出力又出钱。” 徐老爷子没有客气,收下了银票。 顾大贵则是看向陈生喜,走向他道:“你瞧着是个不错的,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得把家里的日子过起来……要是有什么大事或者难事,就让徐家人给我们送信,我们会看着帮忙的。” 陈生喜没想到顾大贵会跟自己说话,很是激动,重重点头,道:“嗯,三姑父放心,侄儿一定会把家里的日子过起来,好好照顾姐姐。” 顾大贵笑了,回身问陈氏要钱:“给我十两银子,让他们兄妹拿着傍身。” 没错,顾大贵就是这么穷,家里的银子都被陈氏把着,他身上根本找不出一两银子。 陈氏有些不情愿,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拿出十两碎银子给了顾大贵。 顾大贵拿去给陈生喜:“拿着吧,不到万一得以的时候,不要用。” 陈生喜见顾大贵竟然会给自己银子,是热泪盈眶的接过银子:“多谢三姑父,三姑父放心,这银子我跟姐姐一人藏一半,遇到大事儿了再用,其他时候不会动这银子。” 三姑父给他们银子,是对他们姐弟的关爱,他们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是他们姐弟唯一的靠山了。 顾大贵拍了拍陈生喜的肩膀,道:“嗯,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徐老爷子见他们把话说完了,不再逗留,带着下人跟陈银花姐弟离开。 陈氏没有去送,顾大贵看了看她,是去送了徐老爷子。 铺子后门口,徐家护院大师傅已经把陈家人给押进骡车里,是用了两辆骡车才把陈家人给装完。 “大贵,你们回去吧,等陈家人安顿好后,老夫会派昭明跟你们夫妻说清楚的。”徐老爷子打算让徐昭明全程参与陈家的事儿,这样能历练他。 “好,有劳徐叔了。”顾大贵跟顾德兴是站在后门口,目送着徐家骡车离开,等看不见火把光后,才转身回去。 两叔侄回到客堂的时候,陈氏正在客堂收拾东西,嘴里骂骂咧咧的:“这客堂里的家伙什可都是花银子买的,这扇门算是坏了。” 老阮氏虽然老了,可力气还是有的,她跟老阮氏厮打的时候,把门扇给撞坏了,瞧着得修理过后才能用。 顾大贵道:“阿峰、阿岭他们会修,明天让他们来把门修好就成,你就别管这些了,大晚上的还没吃饭呢,饿死人了,赶紧去厨房看看,有啥吃的不?端来给我们吃。” 陈氏怒了:“呸,你是残废了,想吃不会自己去拿,还让老娘伺候你,你是觉得我没有娘家,可以随便欺负是吧?” 顾大贵噎住了,气道:“你这婆娘真会冤枉人,我啥时候因为你娘家不行欺负过你?” 陈氏:“那就是嫌弃我娘家不得力,不能给你带来好处,看不起我咯?!” 顾大贵:“……” 得,这是又要撒泼啊。 顾德兴很尴尬,忙道:“二叔二婶,时辰不早了,我跟安哥儿先回他家去了。” 顾锦安家在府城有宅子,顾德兴在哪里有屋子,是一应东西俱全的,去哪里住着比较方便。 可陈氏突然哭了,吼道:“怎么的,连你也嫌弃我这个婶娘?连铺子都不想待了!行行行,你们都走吧,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就成!” 顾德兴:“……” 果然还是被骂了。 顾大贵怒道:“你发什么疯?大家根本就没有嫌弃你、看不起你的意思,你自个心里难受就非要作天作地的为难所有人是不是?” 骂完陈氏,顾大贵对顾德兴道:“别理你二婶,你跟安哥儿赶紧回去吧,明天我们再过去看你们。” “好。”顾德兴是如蒙大赦,朝着顾大贵拱了拱手,跑了。 顾锦安在院门口等着他,见状是笑了:“走吧。” “诶。”顾德兴应着,两人是带着顾锦安的下人离开铺子,坐着骡车回了顾锦安家。 陈氏还在客堂里生气,是坐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 顾大贵很无奈,想了想,是跑回两人住的屋子,拿了个小罐子回来,给了陈氏:“给你的。” “啥东西?”陈氏看了小罐子一眼,那罐子里还带着点泥土,显然是埋在地下,刚被挖出来的。 顾大贵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陈氏接过罐子,摇了摇,听见了叮当声,脸色立时不好了,再打开罐子一看,见里面竟然是一些碎银子跟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顿时怒了,揪住顾大贵就道:“好你个顾大贵,你竟敢背着老娘藏银子,说,你藏了多少?” “哪里有多少?就这么多,那五十两银票还是大哥怕我在府城花销大,偷偷给我的,如今是全都给你了,你这婆娘还打我,赶紧住手!”顾大贵是气得不行,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家当啊,见她心里难受,知道她爱钱,是全都给她了,结果是一句好话没有不说,还被劈头盖脸的打了一顿,好冤! 陈氏也知道自己不该迁怒顾大贵,可她忍不住啊,且除了顾大贵以外,她还能朝谁发脾气去? “真没有了?”陈氏停手了,不再厮打顾大贵,却还是揪着他的衣服警告道:“你可得想要来再说,要不然等老娘发现了,你就完了。” “真没有?”陈氏问着,又道:“大哥只给了你五十两银票?不会是一百两吧?” 第1173章 离谱 “呵,你倒是会想得很。”顾大贵冷笑道:“作坊的分红,咱们跟大哥分,可每次都是咱们占大头,大哥还要给兴哥儿准备聘礼,能给我多少私房钱?有五十两就不错了。” 以为大哥家财万贯吗? 陈氏听罢,终于高兴了,给顾大贵整理着被打乱的衣服道:“瞧你,还生气了,我就是随便问问,没想把你咋样。” 呸,顾大贵是嗤之以鼻:“你是用问的吗?明明是打!” 顾大贵觉得自己是真委屈,已经尽自己所能对陈氏好了,可这个婆娘每次都还要怀疑盘问一番。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顾大贵是问道。 陈氏打着哈哈道:“咋会,我可是最信你的。” 顾大贵冷笑:“呵,我信你个鬼。” 明明是不信他,生怕他在外面养小,所以一直把着家里的银子,根本不让他手里有钱。他手里一旦有银子她就会发疯。 不过,顾大贵明白陈氏为啥会这样,说白了就是害怕,长在老陈家,她已经养成了人靠不住,只能银子最可靠的脾气,所以把着银子。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如今可是有男人有儿子还有大把银子的,日子是稳当了,不用再去怕什么。”顾大贵是握着陈氏的手说着:“我从来没有因为你娘家的事情嫌弃过你,要是真嫌弃,当年陈家上门闹的时候,早就一封休书休了你了。” 陈家当年闹得可比现在厉害多了,陈氏都抹脖子了,爹也气得不轻,是逼着他休妻,还把陈氏给赶出家门过。 可他最终是觉得这个姑娘太可怜了,既然自己娶了她,那就该对她好……最终老陈家的事情是解决了,他们也打打闹闹的过了十几年。 陈氏听到这话,是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哭得撕心裂肺的,把顾大贵都弄得掉眼泪了,安慰她:“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以后咱们一家会好好的,有徐老爷子出手,陈家人是……” “对,老娘不哭了,为老陈家掉马尿不值得。”陈氏根本没听顾大贵说完,是一把眼泪,把顾大贵拽了起来,见他还掉着眼泪,是嫌弃的道:“真没用,一个大男人你哭个屁?” 顾大贵想掐死她:“老子可是陪你哭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行了行了,我错了。”陈氏哈哈笑道:“走,赶紧吃饭去,可饿死老娘了。” 是推着顾大贵除了客堂的门,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曹嬷嬷已经让人做好饭菜,给他们温在锅里了,是有菜有肉的,很是丰盛,皆是街坊四邻送来的贺礼所做。 陈氏是饿极了,大口大口的吃着,吃到一半,顾大贵道:“这回是咱们害了兴哥儿,又欠了徐家的人情,等兴哥儿跟徐家丫头定亲礼、以及成亲的时候,咱们给的贺礼都得加三倍。” “三倍!”老实说,陈氏很心疼,可徐家确实帮了自家不少,是生生把陈家这个麻烦接过去了,因此她不情愿一会儿后,也就点头同意了:“成,按你说的办。” …… 第二天的时候,古知府的师爷派了个下人来顾锦安家,询问了昨天傍晚的事儿。 陈藏金跟陈藏谷是在傍晚十分被陈氏用骡车拦住,当街抓走的,也是有些人看见的,古知府听说后,有些担心,所以派人来问问。 顾锦安跟顾德兴给下人说的是:“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一群想要打秋风的人罢了,已经解决了,他们回乡下去了。” 下人听后,是把这番说辞带回去告知师爷跟古知府。 古知府听罢,只说了一句:“没事就好,不用再去查了。” 一群打秋风的亲戚罢了,只要不闹到明面上来,古知府都不会说什么,如今还有令他更加头疼的事情。 皇上的圣旨下来了,他们江淮各府要加税,原本夏税、秋税、人口税、徭役就已经够重了,如今是又要加税,还是加倍,古知府得知皇上的新令时,是直接懵了,为官多年已经是老油子的他,心头也涌起一股害怕……可千万别遇上什么灾荒,要不然,百姓们定要掀了大楚这条船。 可在这条船没翻之前,古知府只能按照皇命办事,是把诸位师爷、唐通判跟新来的苏同知召来,把加税的事儿跟他们说了。 苏同知是主管这些的,闻言皱眉道:“知府大人,这怕是不好办啊。” 古知府道:“这是皇上亲下的圣旨,不好办咱们也得办。” 又指着唐通判道:“唐大人会帮你的,要是有谁敢不从,抓了便是。” 唐通判脸色有点僵,摇着头道:“大人,下官手底下只有一些衙役跟狱兵,要是碰上硬茬,对方人数还多的话,下官也是不成的。” 这句话是在暗指:这事儿可能会闹得有人落草或者揭竿,到时候几百上千,或者是几千的百姓闹事,他的人根本扛不住。 古知府道:“本府也知道为难二位大人了,可这是皇命,不办咱们就得死……这样吧,本府会跟府城守军大营的郭将军打招呼,让他派兵帮忙,就算出了乱子也能很快镇压下去。” 又道:“咱们河安府还算是好的,百姓比较富足,可靠近中州的府县就没那么好命了,是穷困得很,要是出事也是他们那些地方先出事儿,有人挡在前面,咱们大可放心。” 等有的地方乱了,京城那边自然会派兵过来,也会对他们这些还没乱的地方更好。 唐通判跟苏同知听罢,是点了点头,道:“大人说的是。” 不过…… 苏同知问道:“那抗戎税是不是太高了些?” 已经在收人头税了,可抗戎税还要每人一两银子,是每人一两银子,而不是每户,这个就离谱了。且如今多的是几代同堂的人家,家里老老小小几十口子,光是交这个抗戎税就交不起,简直是不让人活啊。 古知府听罢,是看向苏同知,声音冷了几分,道:“苏大人慎言。” 高不高,该不该收,这种话可不是他们能说的,这是皇上的命令,他们照办就好。 苏同知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是脸色一变,忙道:“知府大人恕罪,是下官失言了。” 第1174章 你不对劲 古知府道:“不必多说这些了,咱们接下来可有得忙,今天就写文书,送往各个县衙,八月之前,必须把这些税粮、税钱收上来。” 古知府的目光扫视着苏同知跟唐通判,道:“这只是夏税,九到十月还要收秋税。” 苏同知跟唐通判听罢是脸色一白,这可是要收两次啊,想不出事儿都难。 “知府大人,咱们该蓄些粮食了。”唐通判提醒道。 古知府很是赞同:“唐大人说的是,这事儿本府会安排的。” 不但府衙要蓄些粮食,他府上也得多藏些粮食才行。 古知府很快就亲自写了文书,送往各个县衙。 河安府的县令们收到知府大人的文书,全都慌了,纷纷跑来府城问知府大人:“大人,当真要收这么多?怕是要出事啊,您可否给京城上折子,把税粮、税钱减免一些?” 古知府只给了他们一句话:“这是皇命,要是诸位不想丢命破家,就按照皇上的旨意办。” 这? 几位县令的脸色都白了,知道无法抗命后,只能一身丧气的离开府城,不过有三位比较有钱的县令大人在离开府城的时候,皆去镖局请了一队镖师,带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 顾锦安他们在府城待了四天后,收到了徐老爷子的消息。 徐昭明是亲自来找顾德兴,跟着他去了铺子,对陈氏说了:“陈家人已经被送去湖山府,在湖山府的乡下庄子过日子。那个庄子是徐家的,乃是祖母的陪嫁,如今是爷爷亲自管着,哪里都是徐家人,陈家人住在庄子里,不会有人知道。” 又道:“陈银花姐弟的户籍在办了,办在湖山府,不过还要一段时日才能拿到户籍。” 陈氏听说陈家人被困在庄子里,是笑道:“明哥儿,辛苦你家了,替婶子向你爷爷道个谢。” 徐昭明笑道:“婶子客气了,咱们两家是姻亲,理应帮忙。” 陈家的事情解决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特别是陈氏,她自打嫁给顾大贵起就害怕自己会因为陈家的事儿被休掉。因为当年她能嫁给顾大贵,除了有大嫂、大嫂娘家帮忙以外,还有陈家人的欺骗。 她对陈家人说过,只要他们帮忙,装出家风不错的样子,让她顺利嫁给顾大贵,等她嫁过去后,就会给娘家搂钱,陈家这才没有在婚前闹事。 可她实在是太恶心陈家,不想被陈家吃一辈子,等成亲后,她没有向着娘家,是一文钱都没给他们,而是跟他们硬刚。 陈家事了的第二天,顾锦安他们就跟姚有钱、吕柏告别,启程回田福县。 顾大贵跟陈氏也回来了,顾德兴考上秀才,这是大喜事儿,又要跟徐家正式定亲、办定亲礼了,陈氏夫妻是必须要回来。 路上他们急赶慢赶的,在第三天上午才到田福县县城。 三爷爷、顾大山、程哥儿、顾大富、顾德旺兄弟、以及戚盘子父子,还有罗父、何村长父子等人已经在等着他们。 曲家人、徐二也站在城门不远处,来接徐老爷子、徐昭明跟曲秀才叔侄。 “是咱家的骡车,大哥回来了!”程哥儿眼力好,是远远的就认出顾锦安所坐的骡车,双脚一迈,朝着顾锦安的骡车奔去:“大哥,大哥!” 顾锦安听到这阵声音,笑了,交代驾车的泽子:“先把骡车停下吧,那小子这么莽莽撞撞的冲过来,可别撞上他。” “是。”泽子应着,是立刻停了骡车。 不多时,程哥儿就跑到骡车前,朝着走下骡车的顾锦安扑去:“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你了。” 顾锦安是摁着他的脑袋,笑道:“赶紧下去,大热天的还扑过来,热得很。” 程哥儿抱着顾锦安不撒手,仰头看着他道:“半个时辰前才下了一场大雨,现在不是很热。” 顾锦安还是嫌弃,是一把把他拽下来:“都多大年纪了,我可不想再抱你。” 程哥儿难过了,家里人中,他最喜欢可就是大哥了。 不过顾锦安还是一把抱住了他,转了圈,让他过了一把被抱的瘾后,才把他给放了下来。 程哥儿笑了,大哥果然对他最好,是拉着顾锦安的手,朝着顾大山他们走去,来到近前后,行礼道:“三爷爷、爹、罗伯父,我们回来了,一路平安无事,你们且放心。” 顾锦安没有说我们都考上秀才的话,怕说了何村长要难受,只说了他们都平安回来了。 顾大山看着顾锦安是高兴得不行,握着他的手道:“好好好,平安回来就好。” 临河府的喜报是早就传回来了,何村长父子三人已经知道何金生没有考上的消息,难过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放下了,是看见何金生走在最后面,立刻过去迎他。 何金生扑通跪下,给他们磕头道:“爷爷、爹,金生没用,又没考上。” “嗨,说这些干啥,科举难,考十次八次的大有人在,不用说这些丧气话,赶紧起来。”何村长是一脸笑意的扶起何金生,对他道:“你要是想家里人不担心你,就该收起愧疚,继续高高兴兴的念书。” 何金生听到这话,是立刻收起脸上的难过,保证道:“爷爷放心,孙儿不会一蹶不振,定当苦读,继续考取功名!” “诶诶诶,这就对咯。”何村长终于放心了,他还真怕金生会钻牛角尖,或者是作出什么傻事儿来,可看见金生此刻的模样,他是放心了。 顾锦安是给所有长辈见礼后,提了一句:“欧阳先生近来可好?先生这回又帮了我,我想尽快去谢谢他老人家。” 尚秀才听到这话,是无声的笑了,这小子还真是着急,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去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果然是少年慕艾,情浓无止啊。 程哥儿道:“先生很好,有三姐姐跟五姐姐陪着他,他老人家可高兴了。” “三姐姐?”顾锦安看向程哥儿,当初欧阳家的影子卫跟那位嬷嬷就是称呼欧阳姑娘为三姑娘。 程哥儿点头:“嗯,就是三姐姐,她是欧阳爷爷的孙女,五姐姐也是。” 不过,大哥为什么只问了三姐姐?他可是同时说了三姐姐跟五姐姐的。 程哥儿是瞅着自家大哥,看着大哥嘴角隐隐的笑意,以及微亮的眸子和稍稍上扬的眉毛,自总觉…… “大哥你是病了吗?”程哥儿很是关心的问道:“你看起来很不对劲。” 第1175章 很满意 顾锦安一手摁在程哥儿的脑袋上,笑意不减:“胡说八道什么,你看看大哥有哪里不对劲?” 程哥儿很是听话的继续端详起顾锦安来,皱起小眉头道:“嗯?看着跟正常笑起来的大哥是一样的。” 可他刚才明明看见了大哥脸上那不同以往的光辉。 顾锦安看着程哥儿皱眉疑惑的模样,笑了:“是你自己胡思乱想,你大哥我一直很正常。” 尚秀才听罢,颇为赞同的点头,对程哥儿道:“嗯,你大哥说得是,他很正常。” 到了慕艾之年,暗暗喜欢上一个才貌双全的姑娘,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顾锦安听到这话,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红了起来,程哥儿见状指着他道:“大哥你脸红什么?” “大热天的,脸上自然会发热。”顾锦安是不疾不徐的说着,一脸我绝对没有害羞的样子。 顾锦安有一张很正经的脸,他的脾气也一直是沉稳不爱开玩笑的,没人会怀疑他说话的,在场的人里也只有尚秀才知道自家徒弟在暗戳戳的套程哥儿的话。 顾德旺在旁边听他们说起欧阳家两位姑娘的事儿,提醒顾锦安:“锦安哥,你要是去拜见欧阳先生,可得小心点,要是碰上那个欧阳五,你就避开,免得被她给气到。” 陈氏是个八卦的,听到这话是问道:“旺哥儿,欧阳先生的孙女来了?诶哟哟,那可是世家豪族的贵女,我活了一辈子还没见过呢,咋样,长得好看不?是不是一说话就拽文嚼字的让人听不懂?” 顾德旺回道:“长得是很漂亮,不过那个欧阳五是个表里不一的,面对你的时候表现得很优雅大方,瞧着客客气气的,但她骨子里就是看不起咱们这等出身的人,还是欧阳三姐好。” 到了三姑娘这里是多了个姐字,很好,顾锦安很满意。 陈氏道:“人家是世家豪族的小姐,长在金堆上的人物,当然会有脾气,你管她脾气是好是坏,总之巴结就对了。这可是个大靠山啊,巴结好了,等她出嫁后,还能靠上她夫家。” 陈氏是美滋滋的,何村长说得没错,他们顾氏一族的祖坟是着火了,这几年认识的贵人是一家比一家厉害。 顾大贵正在跟顾大富说话,听到这话是瞪着陈氏道:“你可别乱教旺哥儿,男女有别的,你让他去巴结欧阳家的姑娘,是想他被欧阳先生给扫地出门吗?” 陈氏一想也对,是看向顾德发,见他年纪也就比旺哥儿小个两岁,又是个木纳的,她都回来一刻多钟了,他也就喊了她一声娘,是个打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脾气,让他去巴结欧阳家的姑娘更没戏,只能作罢了。 “大哥不用担心,三姐姐还是很好的,她不会看不起咱们。”程哥儿是看着顾锦安的眼睛,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顾锦安笑了,小子,想要套你大哥心里的心思,你还嫩了点。 顾锦安是沉了沉脸色,道:“两位都是姑娘家,咱们不该如此讨论她们,莫要再说了。” 咦,大哥的眼睛竟然不发亮了,难道先前是他看错了? “行了行了,大热天的都别站在这里说话了,赶紧走吧,去县衙见了方县丞跟姜家小子后,咱们就回家。”三爷爷跟徐老爷子说了几句话,回头对着大家伙道。 “对对对,咱们先去县衙。”顾大山招呼着大家伙,一大群人是上了骡车,浩浩荡荡地向着县衙而去。 路上有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不过他们得了县衙的警告,不许围住几位秀才公,更不许追着小三元郎要摸脑袋。且罗武还特地带着衙役来开路,顾大林更是带着铺子伙计抬着铜钱来分发,大家伙都去领钱了,没有多少人去围住顾锦安他们。 顾锦安他们是躲过了被戴红绸花,被追着摸脑袋的事儿。 三刻多钟后,他们来到县衙,姜县尉跟方县丞是亲自见了他们,不过郑县令没在。 方县丞说:“县令大人去府城了,还没回来,等大人回来了,你们再过来拜访。” 又笑道:“县令大人临走的时候交代了本官,让本官告诉你们,你们皆是田福县的福子,这回是给田福县挣足了名气,合该奖赏。” 说着是看向罗武。 罗武带着衙役,把县衙早就备好的贺礼送给顾锦安他们,是连落榜的何金生跟曲文良都有。 何金生是大丰村的,大丰村出了顾锦安这个小三元郎,且何金生跟顾锦安的关系又好,郑县令因此卖了何金生这个面子。 至于曲文良,叔父是秀才,贺礼自然是少不了他的那份。 何金生很感动,红着眼眶道:“学生拜谢县令大人,学生发誓,定当努力,继续苦读,下科再战!” 姜县尉听罢,是哈哈笑道:“金生啊,你小子也长大了,我还以为以你的脾气,怕是要一蹶不振呢,见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何金生一愣,看向姜县尉,没想到姜县尉会对他说这种话。 姜县尉笑道:“怎么的,是觉得我说这话很奇怪?你可是跟着安哥儿喊了我几年姜叔的,我自然也把你当成子侄看待,说这些话,也是因为你争气,你要是垂头丧气或者哭哭啼啼的,老子可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何金生听罢,眼眶一热,郑重给姜县尉作了一揖。 何村长跟何大仓是快哭了,果然是没有白费啊,让金生跟着安哥儿,当真是搭上了安哥儿所结实的贵人们。 方县丞也勉力了何金生跟曲文良几句,让他们继续考,反正两家的日子都过得不错,有银子继续让他们读书。 何金生跟曲文良是郑重地答应下来:“是,我们定不会辜负大人的期望。” 因着郑县令不在,方县丞没有多留顾锦安他们,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大家吃了点东西后,就让他们回家了。 顾锦安是求之不得,跟徐老爷子家、曲秀才叔侄告辞后,坐着骡车回庆福镇去。 骡车跑了两个多时辰,在下午申时回到庆福镇,停在了欧阳先生在镇上的宅子前。 “你们三个能考中,多亏了欧阳先生的指点,如今回来了,得去谢谢他老人家。”尚秀才交代道。 “诶。”顾锦安三人应着。 不多时,欧阳家的大门开了,阿松亲自把他们带进宅子里。 顾锦安发现,宅子里的护院明显变多了,以前他们是能进二门的,但这回二门是锁着的,还有婆子把守。 顾锦安心下微沉,守得这么严实,他怕是见不到欧阳姑娘了。 第1176章 茶 顾锦安有些失落,但他把这份失落掩饰得很好,他知道这事儿急不来,且他已经证实了欧阳姑娘就是欧阳先生的孙女,这已经足够让他高兴了。 他收回目光,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跟在阿松旁边,听着阿松说话:“老爷知道你们这两天就会回来,是哪都没去,一直在宅子里等着,你们今天可算是到了。” 阿松的话带着点笑意,在告诉他们,欧阳先生很是在乎顾锦安几个。 顾锦安回道:“原本是早就该回来的,可临河府出了些事儿,被耽误了。” “出了啥事儿?”顾德旺问道,很是好奇。 顾锦安:“这事儿说来话长,等回去后再告诉你们,如今要面见欧阳先生。” 顾德旺有点郁闷:“锦安哥真是扫兴,我正好奇着呢,你却卖关子。” 顾德兴道:“不是安哥儿要卖关子,只是临河府的事儿确实很复杂。” 顾德旺眼睛一亮,问道:“德兴哥你也知道?” 顾德兴点点头:“知道,这事儿在临河府闹得挺大。” 他说的是童家铁矿的事儿,不过他们在临河府可不仅仅是经历了童家铁矿的事儿,还有曹举人状告顾锦安的事儿,总之事情有点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 不多时,大家伙到了书房院子,欧阳先生一袭灰色长袍,跪坐在铺在地面的大竹席上,竹席中间是两壶茶、几盘子茶点:“你们来了,老夫等你们许久了,要是再不来,我可就要收摊走人咯。” “收摊?”顾锦安笑了:“先生最近又去逛了不少集市吧,都摆起摊来了。” 欧阳先生喜欢游历,虽然没有长时间的离开庆福镇,但他一有空就会去附近镇子或者乡下集市闲逛,是认识不少农人,且跟他们处的还不错。 欧阳先生笑了,指着自己膝下的竹席道:“老夫此举可不是跟集市里的农人学的,而是效仿古之圣贤。” 在大周、前朝的时候,坐椅子的人很少,大家都是跪坐。 顾锦安笑了:“那学生们今天也跟着先生学学古之圣贤,在庭院中跪坐论道一番。” 欧阳先生听罢,却是摆摆手,笑道:“诶,你可别学,老夫是骗你的,在这院子里见你们,纯粹是因为天太热,大家随便坐吧。” 三爷爷他们听罢,没有客套,是坐在竹席边,三爷爷还笑道:“跟我们种地的时候在田边歇脚差不多,要是再起一阵风,那就更舒坦了。” 欧阳先生是哈哈笑道:“顾家老哥说得不错,确实跟坐在田间地头差不多。” 顾德旺是吐槽一句:“先生,您可是大儒,怎么老是喜欢把自己整成农人?还在宅子里耕田,不是学生要笑话您老,学生就是好奇,这施人肥的时候,您家还吃不吃饭?” “你个臭小子给老夫闭嘴!”欧阳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他道:“老夫跟你上辈子有仇吗?咋每次老夫高兴的时候你就来泼冷水,你怕是欠打。” 打,顾德旺是不怕的,他只怕欧阳先生给他加功课。 “咋?先生,您真是越来越村了,如今是咋、啥的张口就来,以前都是爱说雅言的。”顾德旺嫌弃的说着,飞快的拿起一块糕点后,立刻跑到一边,躲过欧阳先生打来的手,回头冲着欧阳先生嘿嘿笑道:“先生,手短了啊,打不着。” 欧阳先生是气得不行,指着他道:“你给老夫等着,还没法子治你不成?” 程哥儿跟顾德发是齐齐摇头,德旺哥就是这么喜欢找死,明明很害怕先生加功课,还非要每天去刺先生一下,等被罚功课的时候,可别找他们帮忙。 顾锦安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对欧阳先生道:“听程哥儿说,先生近来的心情很好,如今一看,果然是很不错。” “嗯,老夫的两个孙女来了,心情自然是极好的。”欧阳先生点头,并没有避讳说起自己两个孙女来访的事儿,还指着茶水道:“这是我家三孙女从京城茶山带来的云崖茶,味道有别于江南的茶叶,很是不错。” 顾锦安的眼睛亮了亮,端起一杯茶水,喝了一口,道:“果然是好茶,香味浓郁带着些许甘涩,有北方苍山的巍峨味道。” 顾锦安这番夸赞的话很是不错,可欧阳先生却有些奇怪的道:“怎么自己喝了?” 他是接触了顾锦安一段时间,清楚他的一个习惯,那就是有家里人在的时候,他一般都会先把好东西递给家里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顾锦安没有顾及顾老三、顾大山跟程哥儿,自己端茶就喝的。 顾锦安:“天热,试试茶温。” 说着是放下茶杯,给诸位长辈倒茶喝。 尚秀才是忍笑不已,这小子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明明是因为欢喜欧阳姑娘所带来的茶叶而失态了,竟然还能说什么是给长辈们试茶温。 顾锦安把茶水递给尚秀才的时候,尚秀才笑了,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这北茶南来,当真是缘分。” 顾锦安听罢,是压着自己脸上的神色,但耳根却红了。 尚秀才笑出了声,哈,让你小子装,还不是害羞了。 顾锦安很快就收起异样,继续给各位长辈端茶。 欧阳先生似乎很喜欢自己的两个孙女,还指着几盘茶点道:“这是小五做的,她厨艺不错,你们尝尝。” 顾德旺虽然讨厌欧阳五的表里不一,但他爱吃啊,是又蹭过来吃了几块糕点,被陈氏给狠狠瞪了一眼,骂道:“你小子是瞎了没看见你爹娘老子是吧?” 顾德旺赶忙给自家爹娘拿了糕点:“爹娘你们吃,味道是真的不错,这可是世家豪族的秘方,在外吃不到的。” 顾德旺没有说谎,这几样糕点确实好吃,但顾锦安却没有动那些糕点,一来他不喜欢,二来是舍不得放下手里的茶。 欧阳先生等他们吃过茶点后,就让他们回去了,并没有问他们科考的事儿。 结果都出来了,已经没啥好说好问的。 但顾锦安却是跪下,道:“学生多谢先生帮忙,要不是有您的文章,学生的名声定要受损,甚至会丢了秀才功名。” 第1177章 你还做这种生意 顾大山跟三爷爷见状,全都惊了,赶忙问顾锦安:“安哥儿,你说啥,你在府城遇到啥事儿了?” 他们并不知道曹举人状告顾锦安,欧阳先生出手,写文章、请晏家帮忙、把游师父等人送去临河府给顾锦安作证的事儿。 顾锦安听罢,没有再瞒着,把曹举人状告自己谋害顾老爷子的事儿说了。 顾大山听罢,是气得手抖:“他们怎么能这样?这可是会害死你的!” 顾大山是红了眼眶,赶忙给欧阳先生跪下了:“晚辈多谢欧阳先生救了安哥儿……晚辈没啥本事,可以后要是您老的吩咐,晚辈就算把命舍出去,也要为您老尽一份力!” 状告安哥儿谋害顾老爷子,这是何等大罪啊?不说告不告得成,这是一旦被人给这么告过,那就是一桩丑闻的。 幸好欧阳先生出手帮忙,不然安哥儿所要承受的后果,顾大山是想都不敢想。 程哥儿也赶忙跪下了,郑重的给欧阳先生行礼,道:“多谢先生帮我大哥,弟子这辈子定当侍奉先生,以报大恩。” 顾德旺吃着糕点,来了一句:“你们说这些干啥,先生帮锦安哥就是顺手,他自己根本就不在意,你们还跪下谢了又谢,整得怪严肃的。” 欧阳先生这回没有骂顾德旺,是点头道:“旺哥儿说得对,不过是个小忙罢了,都起来吧。” 顾锦安知道欧阳先生是个豁达的人,听到这话是应了一声是,扶着顾大山起身。 不过顾大山还是很担心,问欧阳先生:“先生,这事儿就没个完了吗?是不是以后只要安哥儿科考一次就会被人拿出来说一次?那安哥儿会后可咋办?” 孝道如山,在这个世道是能压死人的,顾大山有些累了……自家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为啥安哥儿还老是被人拿着这事儿来针对? 欧阳先生道:“放心,这事儿算是彻底过去了,以后就算被人提起,也不过是私下里说几句嘴,是没人敢再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又道:“这本来就不是你家的错,你家已经够仁至义尽,只是世人为父者多、将来为父者更多,大家都被孝道压过,知道用孝道压人的好处,不愿意放弃这个好处罢了。” 欧阳先生周游大楚,是见过很多被孝道压死人、被孝道毁掉一个家的事儿,因此他信奉父慈才能子孝的道理,所以他是等儿子们成亲以后,就很少再管儿子们的事儿,只跟小辈亲近。 顾大山听罢是哭了:“谢谢您老。” 有欧阳先生这番话,他就放心了。 “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吧。”欧阳先生从竹席上站起,两脚穿上木屐:“老夫送送你们。” 说是送,但大家没敢让欧阳先生送太远,不过是出了书房院门罢了。 顾锦安在道别时说道:“欧阳先生,我们此次赴考遇上了不少事儿,今日太过匆忙,明天再来拜访,请教细说如何?” 明天是七月初八,顾大山在骡车上的时候已经说了,给他们办流水席的日子是初九,所以明天他们是有空的。 “今天确实太过匆忙了,成,你们要是有空,明天就过来吧。”欧阳先生是不疑有他,爽快应道。 顾锦安笑了,不是微笑,而是咧开嘴角的笑道:“那学生明天就来叨扰了。” 尚秀才已经无法直视自家徒弟,不过算了,年轻人嘛,又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总是会冲动些。 “先生,我们走了。”程哥儿是朝着欧阳先生挥挥手。 欧阳先生朝他点点头,却对着想要趁机溜走的顾德旺道:“你的功课加倍,明天交不上来就再加倍惩罚!” “加倍再加倍?”顾德旺看着自己的手掌,吼道:“那就是四倍啊,老头你也太狠了吧。” 啪啪两声,陈氏是两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骂道:“臭小子你长本事了,连先生都敢骂,你今晚别想吃肉了,吃煮黄豆吧。” “诶,娘您别打,我错了。”顾德旺是赶忙跑了,躲开陈氏的打。 陈氏气极,指着他的背影道:“让你跟先生对着干?如今好了吧,罚功课,这就得多费一倍的纸,那纸多贵啊,这么一天天的浪费下去,家里有再多银子都得被你浪费光咯。” 欧阳先生听到这话是一言难尽,果然是亲母子,脑子都长得一样奇怪,这种时候应该骂顾德旺不要老是找死才对,怎么心疼起纸张钱来了? 顾德旺是一口气冲出欧阳家的大门,差点撞到罗武。 郑县令是被十里八乡的妇人对顾锦安的热乎劲给弄怕了,生怕又弄出什么妇人带着姑娘算计顾锦安的事儿来,因此临走前交代了,让罗武等顾锦安回乡的时候,带着一队衙役回村护着,直到流水席摆完为止。 罗武是求之不得,他如今是越来越忙,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见过绣姐儿,心里想得慌,这回能借着公事回家见个几天,很是高兴。 “当心点。”罗武用腰间佩刀拦住往地面扑的顾德旺,问道:“安哥儿他们出来没有?太阳快下山了。” 顾德旺稳住身体,笑道:“正出来着呢。” 这话一出,已经围住欧阳先生家的乡亲们是激动了,朝着顾德旺喊道:“旺哥儿,旺哥儿快过来把我家福寿抱过去,等顾秀才出来了,让福寿摸摸他的头,给你三十文钱!” “把我家金旺也带上,摸不到头,抱个腿也成!” “还有我家十九,旺哥儿你赶紧过来,四婆给你五十文钱做报酬,可是比许家媳妇给的多啊。” 罗武是听得皱眉,看着顾德旺道:“你还做这种生意?” “我没有,是她们觉得我会接这种买卖,所以这么说的,我可是没有答应过他们什么!”顾德旺是赶忙否认。 说实话,他从小就比较怕罗武哥,这货话不多,拳脚功夫又好,顾德旺总是害怕自己一言不合就会被他打一顿。 罗武信了,旺哥儿虽然喜欢赚钱,但不会这么傻的给安哥儿找麻烦。 他是放过顾德旺,目光一转看向围住欧阳家宅子的乡亲们,喊道:“县令大人有令,谁敢冒犯顾秀才,一律罚银五两!” 乡亲们怕破财,一听到要罚银五两,一个个都老实了。 可袁四婆不想放弃让自家孙子沾福气的机会,是道:“罚五两银子,是不是太多了?罚个五百文不成吗?” 第1178章 你是要去幽会? 许家媳妇听罢,是咬咬牙,跟着问道:“对啊罗班头,罚五百文咋样?” 五百文钱,她去求求婆婆,也能求出来,只要能让福寿摸到顾秀才的脑袋,沾到运气,婆婆也不会太心疼那五百文钱。 罗武头疼,他是在跟她们讲价吗? “唐子,清路!”罗武是歘一声,收刀入鞘,吩咐着衙役们,目光扫视着那些抱着孩子,想要随时扑过来的妇人们,那眼神把她们给吓得后退了两步。 嘶,这罗家小子也太凶了。这么凶,就不怕吓到媳妇?听说他那媳妇是顾秀才的姐姐,胆子小得跟蚊子似的。 “诸位乡亲们让让啊,这是县令大人的命令,大家伙可得顾忌着点钱袋子,莫要做出什么破财的事儿来。”小唐衙役带着十名衙役用棍棒开路,把乡亲们给拦在两边。 乡亲们都怕官,听了小唐衙役的话,再看看罗武的脸色,想起牛婆子她们的下场,是不敢再纠缠,全都退到路边。 顾锦安他们见状,这才开门出来。 “顾秀才,是顾秀才啊,咱们江淮的小三元郎!” 乡亲们看见顾锦安,是又兴奋起来,跟他套近乎:“安哥儿啊,婶子们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这情分可不浅啊,你过来给我家娃儿摸摸脑袋咋样?” 不咋样。 顾锦安是朝着她们作揖,笑道:“诸位父老乡亲,叔伯婶娘们,安哥儿多谢诸位的厚爱,可我刚从府城回来,想赶紧回去见见家人了,这天色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吧。明天大家伙可以去顾氏食铺领一顿吃食跟十文钱,算是安哥儿给诸位乡亲的谢礼!” 十文钱虽然不多,却是白来的,这白来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大家伙听罢,再看看衙役们,知道自家孩子是摸不到顾锦安脑袋了,也就识趣的作罢了,开始恭喜顾锦安:“顾秀才,你这回可是给咱们庆福镇长脸了,大家都说你是河安府的第一个小三元郎,这小三元郎是个啥?可是比案首还厉害?” “……嗯,比案首厉害一些。”顾锦安无奈了,大家是连小三元郎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兴奋成这样。 “多谢诸位乡亲厚爱,我们先回了。”顾锦安拱了拱手,是上了骡车,在罗武等衙役的开路下,往大丰村行去。 多亏了罗武带着衙役们开路,要不是有衙门的人镇着,顾锦安他们是别想安稳的回到村里。这从庆福镇到大丰村的路上,是围满了人,很多人得知顾锦安回来了,都等在路边,就想跟他这个小三元郎亲近亲近。 顾德兴原本是羡慕的,可一路行来后,是抹着汗珠对戚康明道:“幸亏有安哥儿替咱们挡着,不然受罪的就是咱们。” 乡下的大娘婶子们太厉害,他是招架不住的。 戚康明笑了:“你高兴得太早了,等回到村里,咱们还会被村里人给围住。” 戚康明说得没错,他们的骡车好不容易到了村里后,是全村人都出来迎接他们,连村里过年、祭祖之时才会用到的大鼓都给搬出来了。 何大原是咚咚咚地敲着大鼓,鼓声、铜锣声、唢呐声响彻整个大丰村。 顾锦安头疼,怎么连大原叔也来凑热闹?当真是没完了。 可顾锦安他们三个是小辈,不敢说啥,只能下车跟村民们寒暄说话,是被村里的孩子们给摸得头发都乱了,原本干净的衣服也被摸得脏兮兮的。 他们过五关斩六将,最后是天色黑透才回到家里,顾锦安都快瘫了。 顾锦里跟罗慧娘两人跃上围墙,站得高高的看着这一切,差点没笑死,等顾锦安他们进门后才下围墙去见他们。 几家人关系好,是都来了顾锦里家,今晚大家会一起吃晚饭,商量着一块摆流水席的事儿。 顾大丫也把戚康平跟莫芹子的孩子给抱来了,戚康明很是稀罕,见到自家老娘抱着个襁褓,立刻凑过来道:“娘,这就是大哥的孩子?可起名字了?叫个啥?” 顾大丫笑得眼睛都迷成一条线,道:“正是你大哥的娃,名字还没起,如今就是大哥儿的喊着,快抱抱你大侄子,你可是当叔叔了。” “好。”戚康明很高兴能跟家里的第一个小辈亲近,接过襁褓,在顾大丫的指导下,学着抱大哥儿。 可周围太吵,把大哥儿给吵醒了,一醒来就看见黑乎乎的一张脸,是吓得哇哇直哭。 呃,戚康明怕了,赶忙把大哥儿还给顾大丫:“娘来抱吧,大哥儿瞧着不太喜欢我。” 三奶奶听到这话笑了:“他还这么小,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这屋子里的灯光不太亮堂,他小孩子家家的看不清你,不知道你是个啥,这才哭的。” 戚康明听罢,是恍然大悟,看向站在一旁的戚康平,拿出在府城买的长命锁,递给戚康平:“大哥,恭喜你当爹了,这是我给侄儿的礼物。” 戚康平接过长命锁,憨憨地笑道:“大哥也要恭喜你,考上秀才了,大哥就知道你是个出息的。”李家困不住你。 戚康明笑道:“我能安心读书,也是大哥出息了。” 大哥这几年变得有能力了不少,要是还像以前那样憨傻好骗,他别说离家这么长时间去科考,就是想腾出点时间来读书都难。 “你们快别说了,咱们啥时候能吃饭啊,快饿死了。”陈氏见大家伙都围着戚康平家的大哥儿说话、看稀罕,是揉着肚子问道。 “吵吵个啥,这就开饭了。”三奶奶跟崔氏招呼大家去了饭厅。 饭厅里已经摆了六桌饭菜,菜肴很是丰盛,不过大多数都是顾锦安爱吃的菜,崔氏跟顾锦绣是特地做了不少他爱吃的东西。 顾锦安看见桌上的菜肴,心里是暖得不行,还是回家好。 几家人是一块吃了一顿饭,又商量了初九那天办流水席的事儿。 等商量得差不多了,三奶奶看着顾锦安他们,心疼的道:“安哥儿他们刚从府城回来,定是累得不行,让他们赶紧去洗洗睡吧。” 大家听罢,见顾锦安他们确实很累了,赶忙散了。 顾锦里很识趣的没有去找顾锦安说话,而是让他先休息,等明天再跟他说家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 可第二天醒来却看见顾锦安把自己收拾得玉树临风的,还在准备贺礼,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大哥这是要去哪儿?”顾锦里问道。 程哥儿道:“大哥要去先生家拜访,昨天说好了的。” “这么急?我还以为大哥要等到流水席摆过后才去呢。”顾锦里看着顾锦安身上华贵雅致的锦袍,疑惑了,指着他的衣服道:“大哥不是说在乡下不用穿这么好吗?怎么今天却穿上这套袍子?头上还簪了玉簪,腰上配了玉佩,只是去欧阳先生家罢了,大家都这么熟了,大哥你是不是打扮得太隆重了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去幽会。” 第1179章 猜到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锦安听到这话一愣,脸上有些不自然,很快又反应过来,低头整理给欧阳先生的上门礼:“什么幽会,姑娘家的可不能乱说这种的话,被人听到,对名声不好。” 顾锦安是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顾锦里就咦了一声,道:“大哥为啥突然教训我?我只是开个玩笑,又是在家里说的,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大哥是不是担心得有点过头了?” 顾锦安一顿,明显有些懊恼了,后悔自己不该这么说。按照以往来说,他应该直接忽略她的这句话,不搭理她才对。 顾锦里见状,是微微皱眉:“不对劲,大哥你这一大早的很不对劲啊。你是不是遇到难事儿了?你不要瞒着我们,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法子解决。” 顾锦安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的心思怎么能说出来?要是让第二个人知道,他会不好意思不说,对欧阳姑娘也不好……毕竟是他自己对别人动了心思,而他能不能如愿以偿还不知道。 想到他跟欧阳姑娘之间的差距,顾锦安是怔愣了几个呼吸的工夫,彻底收起脸上的所有神色,继续整理给欧阳先生的谢礼。 顾锦里见状,那是眼睛一眯,更加觉得不对劲。 大哥有事儿,且还是他解决不了的大事,不然他不可能从差点被她看穿心思的懊恼,转变成彻底的冷漠。 顾锦安不想被顾锦里盯着看,这个妹子太聪明,万一被她看出点什么来,可就不好了。 “你调的酒呢?拿几瓶来,我拿去送给欧阳先生。” 顾锦里道:“早就准备好了,我这就去给你拿,还准备了火腿呢。” 欧阳先生出手帮顾锦安的事儿,顾锦里是知道的,因此早就准备了丰厚的厚礼。 “我去帮二姐拿火腿。”程哥儿说着,飞快地跟着顾锦里跑了,等出了他跟顾锦安的院子后,是扯扯顾锦里的衣袖道:“二姐也觉得大哥很不对劲?” “嗯,你怎么也这么说?莫不是你发现了什么?”顾锦里是放慢脚步,问着程哥儿。 程哥儿点点头,道:“昨天在县城见到大哥的时候,说起欧阳家姐姐的事儿,大哥就很不对劲。” 小家伙是想了想,再看看四周,见没啥人后,对顾锦里道:“大哥以前可是最烦姑娘家的,一听到姑娘两个字就不想接话,可昨天他不但接话了,还问话了,脸上的神色还很奇怪。” 顾锦里激动了,苍天啊,难道她家大哥有八卦! “大哥的脸色怎么奇怪?你说说看。”顾锦里道。 程哥儿是个观察入微的孩子,是把当时看见的顾锦安脸上的神色给说了一遍,最后是看着顾锦里道:“就跟三郎哥瞧见二姐、二姐你看见大笔银子时的模样差不多,眼睛亮亮的,眸子里冒着带笑的光芒。” 顾锦里:“你这形容词还挺多。” 不过,她懂了啊! 哈哈哈,大哥难道是在暗恋? 天老爷啊,顾锦里整个人都兴奋了,她这是发现了什么?这个八卦了不得啊。 程哥儿看着自家二姐大笑出声的模样,往后退开两步,皱着眉头道:“二姐你笑什么?怪可怕的,你猜到什么了?赶紧跟我说说,我也想知道大哥是怎么了?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怪让人担心的。” 顾锦里:“担心什么?他这样很正常,以前那副听见姑娘两个字就躲的样子才叫不正常。” 有谁能明白,她老是担心自家俊秀无比的大哥会爱好男的痛苦? 如今是彻底放心了,她家大哥是爱好女,虽然欧阳家跟自家差距太大,但她相信,只要大哥想要,只要他们家努力,机会不是没有。 “嗯?”程哥儿更加疑惑了:“二姐到底是啥意思?我怎么都听不懂,二姐你就不能明说吗?” 程哥儿皱着小眉头,瞅着自家二姐,最后是解下腰间的钱袋子,咬咬牙,很是不舍的递给顾锦里:“这是我攒的零花钱,二姐别嫌少,拿着吧。” 顾锦里看着他,笑了:“你小子还想用钱买我的消息?” 程哥儿点头:“嗯,二姐喜欢钱。” “我是喜欢钱,可你这钱少了,买不到我的消息。”顾锦里没要程哥儿的钱,而是对他道:“我知道你很好奇,但这件事吧,现在还不是咱们应该管的时候,让大哥先自己发挥,等发挥到一定程度了再说。” 不知道欧阳姑娘对大哥是什么意思,要是人家姑娘看不上大哥,他们也不好去纠缠。 程哥儿气道:“二姐你太坏了,明明是靠着我才猜到大哥的心思,现在却不告诉我,害我担心。” 顾锦里:“谁让你担心了?都说了这事儿不用担心,是好事。” 程哥儿:“好事儿你还不告诉我?” 顾锦里的手掌摁在程哥儿的头上,道:“你话太多了,别问了,你只要记住,到了欧阳先生家,听大哥的话,按照大哥的吩咐做,再对两位欧阳姑娘好就成。” 等等,两位欧阳姑娘,她得弄清楚大哥喜欢的是哪一个啊。 “大哥昨天问的是三姐姐?”顾锦里问道。 程哥儿哼唧一声:“不说,二姐你都不告诉我自己猜到了什么,我也不告诉你。二姐要是想知道,咱们就交换。” 顾锦里笑了,臭小子你还想跟我讨价还价?可惜啊,姐姐不吃这一套。 “旺哥儿说过那位五姑娘有些表里不一,那肯定是三姑娘。” 以大哥的眼光,不可能对一个表里不一,心底里看不起农人的姑娘动心。 “走,赶紧去拿酒水跟火腿去,免得耽误了大哥的事儿。”顾锦里不再多说,拉着程哥儿回了跟顾锦绣居住的院子,在正屋里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六瓶酒水跟一条火腿后,带着程哥儿返回顾锦安的院子。 “大哥,东西拿来了,已经放在箱子里给你装好了,拿上就能走。”顾锦里是一脸姨母笑的看着自家大哥,大哥加油啊。 顾锦安看着顾锦里的笑脸,眉头皱得快打结,这是什么笑容?太可怕了。 不过顾锦安决定不理会自家妹子的可怕笑容,只扬声喊道:“泽子去备车,小团过来帮忙拿东西,咱们这就走了。” 第1180章 不许说出去 “诶。”泽子的声音传来,小团则是跑了进来,帮着顾锦安搬东西,最先搬的就是那一箱酒水。 顾锦里又道:“大哥你等等,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不等顾锦安说话,立刻走了。 顾锦安是想要叫住她都不行,只能作罢。 等顾锦安他们把所有谢礼都搬上骡车,准备走的时候,顾锦里才拿了两件东西回来,把一个用柳条编织的小筐给了顾锦安:“大哥,这里有两瓶新调好的酒,口味是之前没有的,偏甜带着点草叶清香,你拿去送给欧阳家的三姐姐。” 顾锦安正伸手要去拿她递来的小筐,听到这话是手一顿,眼里闪过一抹惊慌,却很快又把酒水接过,道:“送一箱酒水就成,不必再多送这两瓶。” 顾锦里笑了,大哥掩饰得很快,但她眼力好,还是看见大哥眼里一闪而过的慌张……大哥啊,你慌什么,不就是被我猜中了心思而已吗?这有什么? “那一箱是送给欧阳先生的,这一小筐是送给三姐姐的。”顾锦里是特意交代道:“大哥记得要跟欧阳先生说清楚啊,这两瓶只给欧阳家的三姐姐。” 瞧瞧,你妹我多给力,虽然用这两瓶酒试探你吧,可也帮你给欧阳姑娘制造了交集的机会。 顾锦安看着顾锦里的笑容……为什么小鱼明明笑得很好看,可他却有种自己掉进她陷阱里的感觉?这心里头毛毛的。 “欧阳先生家来了两位孙女,只给一位送礼,怕是不好。”听旺哥儿说的,那位欧阳五的脾气不太好,顾锦安不希望自家单独给三姑娘送礼,惹得三姑娘被欧阳五嫉恨。 顾锦里笑了:“大哥不用紧张,你妹妹我是那种办事不牢靠的人吗?礼物是准备了两份的。” 只不过是我想试探你,把给欧阳五的那份先藏起来了。 “喏,这是给欧阳五的,是大姐绣的一方小扇,如今天热,正用得着。”顾锦里把一方用布袋子装着的小扇递给小团:“拿好,跟其他谢礼放一起。” “诶。”小团接过扇子,放进骡车里的一个箱子中。 而此刻顾锦安也明白过来了,这丫头是在试探他。 他是死命压着自己的脸色,可耳根还是忍不住红了,最后是有些气恼的交代顾锦里:“不许说出去!” 顾锦里听着他有些咬牙切齿的话,很是识相的点头:“嗯嗯嗯,不说不说,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情窦初开嘛,她得给个面子,不能把老哥给惹得太跳脚。 顾锦安想掐死她,第一次觉得妹子太聪明了也不好,还有程哥儿,小家伙正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们看,那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得,估计这个也猜到了七成左右。 “拿好,上车,时辰不早了,你要是上课迟到,欧阳先生不罚你,我也要重重罚你!”顾锦安把小柳筐塞进程哥儿怀里,脸色不善的道。 程哥儿:“……” 好冤,为什么被拿来撒气的是他?明明是二姐惹大哥生气的,老小不是用来疼的吗?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安哥儿,你等等,让武哥儿陪着你们一块去吧。”崔氏从家里快步走出来道:“你刚回来,十里八乡的百姓正稀罕你呢,保不齐就有那等还有坏心思的妇人要带着闺女去纠缠你。娘是怕了,让武哥儿陪你去吧。” “好。”顾锦安不想让崔氏担心,点头应下了。 崔氏很高兴,大家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后,罗武带着两个衙役来了,远远就对着崔氏道:“大山婶,小唐他们就在作坊宅子里,要是有难缠的人上门,您就去作坊喊他们,让他们把人赶走。” 衙役有十来个,而罗家有慧娘在,不好留那些衙役住宿,因此衙役被安排去了作坊院子住着。 崔氏笑道:“诶,婶子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又问他:“吃过早饭没有?” 罗武往顾家大门看了一眼,道:“吃了点,没吃饱。” 崔氏心疼了,忙道:“等着,婶子给你们拿些馅饼来,是肉馅的,吃了管饱。” “我跟大山婶去拿吧。”罗武说着,跟着崔氏进了顾家。 顾锦安、顾锦里、程哥儿三人眯着眼睛互看一眼,罗武哥是越来越不老实了,自打跟大姐定亲后,是变着法子来家里见大姐。 顾锦里也没有多待,朝着顾锦安挥挥手,跟着崔氏进屋了。 罗武是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顾锦绣,看见她在厨房里忙着,心疼的道:“这些事儿让童大嫂做就好,大热天的你一大早起来做早饭,太累了。” 顾锦绣看见他来了,眼睛微微一亮,看见崔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却还是大胆的跟罗武说话:“我就是掌个勺,准菜、烧火、和面这些都是茶花姐跟小雪做的。” 顾锦绣从小就做惯了这些家务活,虽然日子好过了,不需要她再在灶头忙活,但她身为长姐,还是想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做饭吃。 罗武听罢,没有再说什么,接过顾锦绣递来的一碗豆浆,喝了两口后问她:“你吃过没有?” “等会儿就吃。”顾锦绣说着,问道:“你是要出去?” “嗯。”罗武把自己要送顾锦安他们去欧阳先生家的事儿说了。 顾锦绣听罢,跟着崔氏一起给他准备东西,还很细心的给他装了两个水囊的清水,里面加了一点点盐:“小鱼说天热喝点淡盐水比较好。” 罗武点头应了声好,脸上带着笑。 崔氏看着他们俩,也是一脸笑意,多好的两个孩子啊,等成亲后,两人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和和美美的。 而罗武跟顾锦绣的婚期已经定了,是十二月初九,两人的年纪都大了,两家都挺着急的,想让他们快点成亲。 “我先走了,安哥儿还在等着。”罗武接过水囊跟崔氏包好的馅饼后,看着顾锦绣道。 顾锦绣被他看得脸色发红,低着头道:“嗯,走吧。” 罗武是多看了她两眼,这才走了,把崔氏给看笑了。 “罗武哥,你快点啊,再不走可就要迟到了。”顾德旺他们已经来了,是站在骡车边朝着罗武喊道:“要是迟了,老头又要给我加功课!” 那功课多得他都没时间去赚钱了。 除了顾德旺兄弟以外,顾德兴、戚康明还有何金生也来了,他们不会错过去拜访欧阳先生的机会。 罗武听罢,快步走了出来,把馅饼给了两名衙役后,翻身上马,道:“走吧。” 两名衙役则是坐在两辆骡车的前车板子上,一路向着镇上奔去。 你还别说,罗武这趟是送对了。 村口、路上、镇上都有知道顾锦安这个小三元郎回来了,特地沿途来看他的。 不过没人敢再纠缠,都怕被罚五两银子。 第1181章 身世 “锦安哥,你们来了,先生在等你们呢。”郑清昨天回去得早,没有见到顾锦安他们,今早一来就听说顾锦安他们回来了,是等在门口接他们。 “清哥儿。”顾锦安看见郑清,笑着作了一揖,拍拍他的脑袋,道:“长高了不少。” 程哥儿也长高了,小家伙已经只到顾锦安的腰腹,现在都快到顾锦安的心口了。 郑清笑了,回了顾锦安一礼,道:“锦安哥、德兴哥,你们快请进吧。” 顾锦安他们点点头,进了欧阳家。顾德旺很是高兴,悄声说道:“德兴哥,你们可要多待一些时间,最好是待到下午申时末刻,这样老头就没空管我们了。” 顾德发道:“德兴哥他们来了先生是没空管我们,但他会给我们布置功课啊,给的功课会比平时多,做一整天都做不完,比听先生讲课还要累人。” 顾德旺脸色都绿了,一巴掌拍在顾德发的头上:“你个乌鸦嘴,不说话会死啊?” 然而,顾德发的嘴巴就跟开光了似的,还真让他给说中了。 欧阳先生给他们安排了比平时多三倍的功课后,这才去书房见顾锦安他们。 顾德旺想死的心都有了,可他现在根本斗不过欧阳先生,只能认命,而在写功课的时候,他是时不时的瞪几眼顾德发。 顾德发不动如山,直接当做没看见。 顾德旺是气得不行,程哥儿跟清哥儿是笑得不行。 …… 书房里,欧阳先生看着顾锦安送来的酒水跟火腿,呵呵笑道:“每次都送这么贵重的礼儿,老夫都快不敢收了。听窦家小子说,这火腿又涨价了。” 窦家小子是个会来事儿的,只要东西好,他就能把东西当金子卖。 顾锦安看了看欧阳先生,道:“这是两个救命之恩,理应送得贵重些,先生尽管收下。” “两个救命之恩?”欧阳先生看向顾锦安,是想起来了,笑道:“哈,你小子也猜到了,果然聪明。这事儿说来也是缘分,且我那三孙女自小就好个打抱不平,遇上你们被打劫,自是要救上一救。” 欧阳鸣是用欧阳家的影子卫救的人,不可能瞒得了欧阳先生,因此是一见到欧阳先生就把自己救了顾锦安他们的事情给说了。 “原来当初救了我们的那个姑娘是欧阳先生的孙女。”戚康明他们惊了,只知道那个姑娘姓欧阳,没想到还真是欧阳先生家的人。 欧阳先生摆摆手道:“不过是小事一桩,你们不必再提。” “是,学生遵命。”顾锦安他们应道,自知男女有别,是不好多说欧阳姑娘的。 不过顾锦安还是趁机把给两位欧阳姑娘的谢礼给送了出去,用的理由是:“这是家里姐妹送给两位欧阳姑娘的,新调制的酒水是小鱼特地给三姑娘的,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哦,小鱼又调出新口味的酒水了,那敢情好。”欧阳先生不但好美食,也好酒,听说有新酒水,是忍不住想要喝上几口。可这是给自家三孙女的,在三孙女没喝之前,他也不好讨要。 因此唤来两个丫鬟道:“把这两样礼物拿去给三姑娘和五姑娘。” “是。”两个丫鬟应着,一人捧着一样礼物,去了后宅。 …… 后宅里,欧阳鸣正在园子里练箭。 叮叮叮! 几声长箭钉入靶心的声音传来,三支箭是全在红点内。 欧阳鸣看得很是满意,欧阳玉见状,却是皱眉道:“三姐姐,你每天一大早的练习射箭,这是打算上战场抗击戎人吗?” 欧阳玉的声音娇娇的,可任人都听得出她的娇声里带着嘲笑跟不喜。 欧阳鸣知道她的脾气,没跟她计较,回道:“要是需要,上战场击杀戎人有何不可?” 大戎军队攻破陇山府,使得陇山府血流成河,任何一个大楚人听到这样的消息,都想上战场砍了戎人。 欧阳玉听得皱眉,道:“三姐姐你还真想上战场啊,那可是男人做的事儿,咱们是世家贵女,理应待在后宅学习礼仪规矩、调香刺绣、管理庶务,将来为家族联姻才是。” 这么多年了,即使是从小一起长大,欧阳玉也看不懂自家这个三堂姐,总觉得她有病,好好的世家贵女不做,非要去学些骑射,真真是投错了胎,合该去做个男人。 联姻? 欧阳鸣听到这话笑了:“有你们去联姻就成,京城的世家豪族、皇族勋贵,应该看不上我。” 叮一声,长箭破风而出,又稳稳落在靶心。 欧阳玉听到这话是笑了,又赶忙收起笑意,道:“三姐姐这话就严重了,你是欧阳家的嫡出孙女,虽说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帮扶,看着是福薄了点,可毕竟是爷爷的亲孙女,有爷爷在,大爷爷又疼你,将来给你找一门贵亲,还是可以的。” 又叹道:“唉,也是二叔父跟二婶娘去得太早,要是他们能多活个几年,三姐姐定是京城最耀眼的明珠贵女。” 一想到三堂姐的身世,欧阳玉就得意。呵,就算你长得再漂亮,再有才华,再有能力都好,这无父无母无兄弟的,贵胄公子们也不会娶你。 真正的皇族贵胄、勋贵高官之子,那娶的都是父兄得力,往后能帮到自己几十年的贵女,娶欧阳鸣有什么用?根本就没有父兄帮扶。 嗖! 一支长箭是擦着欧阳玉的脑袋,直接钉在她身后的树干上。 欧阳玉是吓得脸都白了,反应过来后,掉着眼泪指着欧阳鸣道:“欧阳鸣,你,你竟然想要杀我!” 李嬷嬷跟欧阳玉的两个大丫鬟是吓得腿都软了,可她们是下人,是不敢质问欧阳鸣的。 “五妹妹说笑了,你是我的亲堂妹,作为堂姐,这辈子我只会护着你,这一箭只是在告诉你,莫要对死去的长辈不敬。”欧阳鸣的眼睛像是箭矢般锋利,盯着欧阳玉道:“我的爹娘,不是你能说的。” 娘是拼死才生下的她,而爹在世的时候,她年纪虽然还小,却依稀记得爹很疼她,是亲自教她握笔写字,要是她生病了,会彻夜不眠的照顾她。 欧阳玉自知理亏,不敢再多说什么,还得向欧阳鸣赔礼道歉:“三姐姐息怒,是妹妹错了。” 第1182章 嫌弃 欧阳鸣见状道:“知道错了就好,你可以骄纵,但对长辈的敬意不能没有。” 爹娘给了她生命,欧阳鸣不允许任何人嘲笑他们一句。 欧阳玉听罢,心里很是不服,她说的有什么错?辈分再大,也是两个死人了,且她都已经道歉了,欧阳鸣凭什么还对她说这样一句说教的话? 李嬷嬷见自家姑娘脸上带着愤恨的神色,是急忙过来扶住她的手臂,对欧阳鸣道:“三姑娘息怒,五姑娘知道错了。五姑娘一直是个敬重长辈的人,她没有对二老爷、二夫人不敬的意思,不过是一时口快罢了。” 说着,手下用了用力道,提醒欧阳玉莫要再争辩下去,不然她嘲讽死去长辈的事儿传出去,名声可是会坏掉的。 欧阳玉志向远大,是想做皇家妇的人,知道好名声的重要,闻言是压下所有不满,道:“三姐姐教训的是,一切都是妹妹的不是。” 欧阳鸣已经教训过她,也不想再为难她,收起脸上的冷意,说道:“我用箭警告你也有不对,还请五妹妹莫要气恼。” 她会道歉,是不想姐妹生隙,让爷爷难过。 欧阳玉听罢,在心里骂道:先是教训我,再来道歉,你可真够假惺惺的! 欧阳鸣知道欧阳玉不服气,却没有再管她。 身为堂姐,她自认待她已经足够好,是从来不让她涉嫌、在她做错事的时候会教导她、可在她心里不爽的时候,也会向她道歉,平息她的怒气,欧阳玉还想怎么样? 欧阳鸣是继续练箭,欧阳玉待不下去了,暗暗瞪了欧阳鸣一眼,对李嬷嬷道:“扶我回去。” 又看向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韩嬷嬷,语气不善的道:“韩嬷嬷,你可是睡着了?身为下人,可得好好伺候三姐姐啊,不然这大热天的,要是三姐姐中暑晕倒可就不好了。” 这话不但骂了韩嬷嬷,还诅咒了欧阳鸣一把。 欧阳鸣皱起眉头,这个五妹妹真是越来越无礼了,说话这般阴阳怪气,要是到了外面,不小心得罪了谁,吃亏的可是她自己。 欧阳鸣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跟爷爷说说五妹妹的性子了,趁着年纪还不大,赶紧下死力气教教,晚了可就完了。 韩嬷嬷听到这话是眉目不动,福身行礼,恭敬的道:“多谢五姑娘提醒,老奴自会照顾好三姑娘。五姑娘身子娇,太阳烈了,还请五姑娘回去歇着,免得中了暑气。” “你说什么?”欧阳玉不傻,自然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很是生气,眼神不善的瞪着韩嬷嬷。 “三姑娘、五姑娘,奴婢们奉命来给两位姑娘送谢礼。”两名穿着一样裙子的丫鬟站在不远处,款款行礼,朝着欧阳鸣跟欧阳玉道。 欧阳玉收回瞪着韩嬷嬷的目光,转而看向那两个丫鬟:“礼物?祖父有礼物给我们?拿来看看。” “是。”两名丫鬟应着,其中一名丫鬟把一个托盘捧到欧阳玉面前,道:“这是给五姑娘的扇子。” 欧阳玉发了一顿脾气,正热得慌,闻言是把套住扇子的布袋去掉,拿起扇子扇风,瞧见扇面上的绣图后,是夸道:“这绣工当真不错,可比之绣师,祖父手里的好东西果然是不少。” 欧阳玉很是满意,然而在下一刻,她就变脸了。 只因丫鬟说:“这是大丰村顾家姑娘送给五姑娘的。” “大丰村顾家姑娘?就是跟着祖父读书的那几个臭小子的姐姐?怎么又送礼来了?!”欧阳玉惊了,脸上是吞了苍蝇的表情,立刻就把扇子给扔掉了。 太恶心了,她竟然又拿了肮脏农人的东西! 欧阳鸣见状,皱眉走了过来,把地上的扇子捡了起来,看了扇子一眼,道:“这扇子绣工了得,且是顾家姑娘一针一线绣出来送给你的,这他人敬送之礼,理应敬待之,这个道理你是懂的,怎可把扇子扔在地上?” 就算是有门第之见,就算是看不起农人,也不能把别人送的礼物给扔了,这样的行为已经失了一个世家女的风范。 欧阳玉一噎,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做了错事,可她真的很恶心农人送来的东西,泥腿子啊,有什么资格给她一个世家女送东西?以为她们是手帕交吗? “三姐姐瞧着挺喜欢这扇子的,妹妹就送给你好了。”欧阳玉是不想跟农家人有任何牵扯,来这种乡下看祖父她已经很委屈了,再跟农人姑娘做姐妹,她非得疯了不可:“妹妹有些累了,不陪姐姐了,先告辞。” 欧阳玉是生怕被农家女缠上,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带着李嬷嬷跟自己的两个大丫鬟走了。 欧阳鸣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小五这个脾气,不该真是不行了。 她转头看向那两个送礼的丫鬟,交代道:“把嘴巴闭严实些,不该说的莫要多说。” “是。”两个丫鬟是恭敬的应道,她们可是不敢把五姑娘骄纵无礼的事儿给说出去,是要被扔去庄子做苦活计的,她们可是受不住的。 欧阳鸣拍了拍扇子上的灰尘,细细端详起扇子来,叹道:“顾姑娘的绣活确实是绣师级别,所绣的景物当真是栩栩如生,上面的小狼像是活了一般。” 这扇面上绣的是两只小狼在一片红如火的草丛里打架的画面,瞧着很是生动。 欧阳鸣看了扇子一会儿后,把扇子装进布袋里,又看向另一个托盘里放着的两瓶酒:“这是给我的?” “回禀三姑娘,正是给您的。”丫鬟说道:“二老太爷说这是顾家二姑娘调配的新酒水,是新口味,让您先尝尝,之后给他送几杯,让他也能尝个鲜。” 欧阳鸣笑了:“成,那我就尝尝,尝过后,你们就把酒水给爷爷送去。” 欧阳鸣的大丫鬟善如听罢,是走了过来,用清水洗了石桌上的两个杯子后,打开酒瓶,给欧阳鸣斟酒。 酒水一被倒出,一股似有似无的清香就弥漫开来,闻着没有花香的浓郁,只有着清淡的草叶香气,这么轻轻一闻,仿佛身在清晨的山林间一般,当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欧阳鸣忍不住了,是用丫鬟递来的湿帕子净了净手后,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了,并不浓烈的酒味却让人心神一震:“好酒!” 第1183章 回礼 她喝完一杯后,放下杯子,用清水漱口,再拿起另一杯酒水,两口喝完后,欢喜的道:“竟是有茶香。” 欧阳鸣惊了,在酒里喝出茶香,她活了十六年,还是头一次遇到,且这酒虽然有茶味,却是后劲十足,短短几个呼吸的工夫,酒劲就上来了……这个顾二姑娘当真是让人惊喜,竟能调配出这样的酒水来。 她也是来了这里后才听爷爷说,把几种酒水混合在一起后,能调出新口味的酒水来的。 欧阳鸣很喜欢喝顾锦里送来的酒,这酒水跟大楚其他的酒都不同,极其有趣好喝,但她天生克制,是每一种酒水只喝了一杯就放下了。 不过,有一点她想不通,顾家不是早在她们姐妹来镇上的第三天就送过见面礼了吗?如今怎么又送?还是谢礼? 莫不是…… “今天来见爷爷的顾家人是谁?可是程哥儿的兄长?”欧阳鸣问道,她是见过程哥儿的,小家伙长得很好看,跟她在路上救下的顾锦安长得很像,唯一不同的是,小的比较机灵,大的比较沉稳。 送酒的丫鬟回道:“正是程哥儿的兄长,江淮今科的院案首。” 果然是他,看来他也猜到了自己的身份,还把她出手救下他的事儿告诉了家里的姐妹,这才有了顾家姐妹再次送来谢礼的事儿。 “把酒拿去给爷爷吧。”欧阳鸣说着,对另一个大丫鬟善从道:“去屋里拿一匹京云缎,再把破石弓拿来,一并送去前院书房,这是给顾家两位姑娘的回礼。” 顾家送来的东西,不论是酒水跟扇子,皆是上好的,她自然要回礼,不然可就失礼了。 韩嬷嬷听罢,有些诧异:“三姑娘,那破石弓是您的心爱之物,当真要送出去?” 欧阳鸣看向那两瓶酒,笑道:“顾二姑娘送我调制过的新酒,让我惊喜了一回,自然是要回礼的。听说她是个会拳脚的,想来不是一般的姑娘,我送她破石弓是再好不过。” 韩嬷嬷听罢,虽然有些心疼破石弓,却不再阻拦,朝着善从点点头,让她去了。 善从管着欧阳鸣的内务,手里有欧阳鸣私库的钥匙,离开两刻多钟后,再回来之时,已经带着人把京云缎跟破石弓拿来了,招呼那两个送酒的丫鬟一声后,一行人往前院书房去。 临走前,欧阳鸣交代了善从一句:“让爷爷帮我转告顾秀才一句,救他们不过是路见不平,他不用放在心上,也不必再送谢礼来。” 送来送去的,麻烦。 “是。”善从应着,带着丫鬟们走了。 欧阳先生听说三孙女把破石弓送给了顾锦里,是愣了愣,笑了,鸣丫头这是看上顾家二丫头了,竟是把破石弓都给了她。 这把破石弓可是一把上过战场,饮过鲜血的兵器,后因为机缘巧合,被他给得到了。他见鸣丫头喜欢骑射,就把破石弓给她了,没想到她会把破石弓送人。 这是要学宝刀赠英雄吗? 不过这破石弓确实很适合顾家二丫头。 顾锦安看见欧阳鸣给的回礼,很是高兴,这两样回礼可是比他家送的贵重得多,更让他高兴的是,善从接下来的话。 善从把欧阳鸣的话转告给了欧阳先生。 顾锦安听到了,很是欢喜,她果然很聪明,也猜到了他会猜出她的身份。 不过让他家以后不要送礼,这让他有些难受,他还想送给她很多很多东西。 “安哥儿你可听到了?以后不用再送礼来了,老夫家不讲究这些。”欧阳先生是喝着那两瓶新口味的酒水,眯着眼睛舒坦的叹道:“果然是好酒,还有茶香。” 顾家二丫头是越发了不得了,竟能调出味道如此多变的酒来。 顾锦安见欧阳先生喜欢,是笑道:“学生改天再给您老带几瓶过来。” 又强调道:“不是谢礼,就是我们做小辈的孝敬给您老的小东西,不值得什么。” 欧阳先生没有拒绝,笑道:“那好啊,老夫可不会跟你客气,不过火腿就别再送了,那东西做起来耗时太久,是三年才能成的美味。” 而调酒是只要把材料找齐了,再配制调和就能做成。 “是,学生听您老的。”顾锦安说着,又跟欧阳先生继续说着临河府发生的。 欧阳先生说:“那童家是活该……其实大楚有私矿的人家不少,可他敢做弯刀来卖,那就是灭族的大罪,谁也救不了童家。” 不过…… 这事儿爆出得太巧了,童家都经营私矿这么多年了,怎么以前没有出事,偏偏在童三缠上顾锦安的时候出事了? 欧阳先生是不得不多想起来,这里面莫不是有顾锦安的手笔? 可如今书房人多,欧阳先生没把疑惑问出来,是按下不表了,只说起打劫顾锦安他们的那帮匪徒:“确实是中州那边过来的。自打西北大旱以来,很多灾民涌入中州,有不少人落草为寇,几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剿干净。” 欧阳先生叹了口气,大楚从五年前卫国公一系被灭开始,就已经乱了,皇上只想着铲除手握重兵的重臣,却忘了,在大楚还没有彻底稳定的时候,不能动这些手里有兵的重臣,一旦动了,可是会遭天谴的。 西北大旱,很多人都说是老天爷给皇上降下的天谴。 顾德兴闻言说道:“西北已经不再闹天灾,等再过两年,灾民形成的匪贼定会被朝廷大军剿灭,先生不必忧虑。” 欧阳先生听罢,笑了一声:“你想得太美了。” 西北的问题从来不是天灾,而是兵祸,想要西北彻底稳定下来,恢复到五年前的样子,必须再出一个卫国公。只有镇得住西北各军跟戎人,西北才能真正安稳下来。 西北稳了,朝廷才能腾出手来剿匪,不然各地的匪患不会解除,流匪只会越来越多。 “不说这些了,这是当兵的事儿,跟咱们没关系。”欧阳先生不想再说西北的事儿,是越说心里越堵得慌,就说起他们摆流水席的事儿:“听旺哥儿说,你们三家要一起摆,摆一天,吃农家硬菜?” 顾锦安点头:“嗯,农家硬菜分量足,且是肉菜居多,适合农家人。” 第1184章 想要护着她 欧阳先生听罢,很是向往,道:“老夫还没吃过农家人的流水席,明天定要去吃一顿。” “欧阳先生要去?那太好了,我回去就好好安排,一定让先生吃得尽兴。”顾锦安很高兴,他如今是想跟欧阳先生多接触,毕竟得到欧阳先生的认同,他才能有一丝希望,不然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欧阳先生摆手笑道:“老夫就是去吃个流水席,不用整得太过兴师动众,把老夫当成一般农夫就成。” 顾德兴笑了,要是旺哥儿在,一定又会嘲笑欧阳先生,说他放着好好的富贵老太爷不当,非要去当个种地的,真是闲得慌,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欧阳先生看见顾德兴的笑,是哼了一声,拿出纸笔,写下两个字,递给顾德兴:“拿回去,明天早上给旺哥儿,告诉他,这是他明天的功课。” 顾德兴一愣,接过纸张,打开一看,懵了:“先生,这样的策论,连我破题都难,是不是太为难旺哥儿了?” 欧阳先生道:“就是要为难他,谁让那小子老是气老夫。” 顾德兴:“……” 总觉得是他的笑害了旺哥儿,旺哥儿对不起了,明天大家高高兴兴吃席的时候,你就自己写策论去吧。 顾锦安是笑出了声:“看见先生过得这般欢快,学生就放心了。” 只要欧阳先生喜爱旺哥儿,就会愿意留下来继续教导他们,这样一来,他就能见到欧阳姑娘。 说起欧阳姑娘,顾锦安是转头看向院门,望着后宅的方向……二门紧锁的后宅里,高高耸立的围墙后,是一株高大的木棉树,此刻挺拔如山的树上只剩下零星几朵木棉花,可颜色依然艳丽得抓人眼眸。 像她……本是深宅高墙后的花朵,却能如山挺立,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还能骑着快马,张弓搭箭来救他。 顾锦安看着那株木棉树,缓缓地笑了,眼里生出熠熠光辉来……虽然很强悍,但在他的眼里,依然是一朵艳丽的小花。 他想要长成比木棉花还要高大的榕树,给她遮风挡雨,护她一世周全。 “安哥儿,你在看什么?”欧阳先生凑了过来,见顾锦安看着二门内的木棉花,道:“虽是晚春木棉,可如今也过了花期,没什么值得看了的。” 顾锦安摇头:“不,此时正正好。” 正正好? 欧阳先生给了他一个你傻了的眼神。 顾锦安他们是在欧阳家待到下午申时末刻,才接上程哥儿、顾德旺兄弟三人,告辞回家。 今天虽然没有见到欧阳姑娘,顾锦安却没有气馁,就像他说的,此时正正好,且来日方长,他能等。 …… 顾锦里也有八卦心,是早就在家里等着顾锦安,见自家大哥回来,是凑了过来,问道:“如何?可是有收获了?” 顾锦安瞅她一眼,抓住破石弓,一把递给她:“这是三姑娘给你的回礼,拿好,有些重。” 破石弓是上过战场的弓箭,且是强弓,制作是军队武器标准,因此很重。 不过顾锦里的力气不小,是单手接过,再一拉弓弦,砰一声松开,立时听到了弓弦的嗡鸣声,是笑道:“好弓!” 顾锦里夸赞着,又瞅着顾锦安道:“大哥,下次去欧阳家,替我谢谢三姐姐啊。” 顾锦安脸上微热,道:“三姑娘是闺阁女子,我怎么可能见到她,要谢你自己去谢。” 顾锦里挑挑眉,这是没见到欧阳姑娘? 也对,世家大族规矩多,大哥去拜访欧阳先生是不可能见到欧阳姑娘的。 她叹了口气,道:“可惜啊。” 这声可惜啊,差点把顾锦安给说恼了,小鱼这丫头真是,知道他的心思后就爱调侃他, “这是三姑娘给大姐的回礼,你一并拿回去给大姐。”顾锦安把京云缎扔给顾锦里,不再搭理她,自己回屋换衣服去了。 顾锦里拦住程哥儿,问道:“咱家明天摆流水席,欧阳家会来人吗?” 她家的帖子是早就送去欧阳家了,也给两位欧阳姑娘送了请帖,但世家大族的小姐,怕是不会轻易来。 程哥儿道:“欧阳先生会来。” 那就是两位姑娘不会来咯。 诶,麻烦,看来大哥的追妻路还很艰辛漫漫啊。 可顾锦里也没办法,总不能冲去欧阳家的后宅,抓着欧阳鸣的手对她说:“嫂子,我哥看上你了,求你们成亲吧!” “嗷嗷嗷!”大狗从外面冲了进来,砰一声,把一只死兔子扔在顾锦里脚边,昂着狼头,很是嚣张的冲着顾锦里叫着。 顾锦里看着它那副我是大爷的模样,很是不给面子的嗤笑道:“才一只兔子,你也太没用了。” “嗷嗷嗷!!”大狗很生气,虽然听不懂这个女人类在说什么,可她那满脸不屑的表情一定是在看不起它。 “不许在这里吃啊,免得地板被兔子血给弄脏了。”顾锦里不再搭理大狗,是抱着破石弓跟京云缎回院子去了。 大狗愤怒了,嗷呜的叫了好几声。 三奶奶听见了,举着扫把跑出来骂道:“大狗子,你咋又乱叫了?别叫了,桂妞在呢,你可别再把她给吓哭了。” 又看看四周,问道:“二狗子呢?咋没跟你一起回来?程哥儿你出去找找,可别又让它踩坏了明蚜草,再踩坏,你二姐要剁了它们了。” “三奶奶放心好了,二姐上次已经教训过它们,大狗二狗很聪明,已经不会再去明蚜草里打架了。”程哥儿说着,却还是起身,带着大狗去找二狗。 将近傍晚,大丰村很是热闹,大家伙都在忙着明天办流水席的事儿,而流水席是摆在了作坊宅子外的空地上。 顾锦安他们三人考上秀才的事儿,是轰动了整个河安府,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早就想来吃席了。可人太多了,村尾几家又有未出嫁的姑娘,几家大人商量过后,决定把流水席摆在作坊宅子,这样就不用担心几家的姑娘会被人给冲撞到。 除了作坊宅子外,顾锦里家也会摆上几桌席面,专门用来招待尚秀才家、姜家、徐家、袁家的女眷们。 第1185章 震动 “二狗?二狗你跑哪去了?赶紧回家了,不然二姐要烤了你了。”程哥儿在村尾找了一圈,没有看见二狗后,只能跑出村尾继续找。 路过村中间的大磨盘时,程哥儿被村里的一群妇女叫住:“程哥儿,诶呀程哥儿你出来了,赶紧过来,婶子们有话要问你?” 程哥儿听到这话,丹凤眼是瞅了她们一眼,背书般道:“我大哥发过毒誓,没有考上举人前不会说亲。” 所以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别再说什么我家大哥跟你们侄女、外甥女般配的话了,都听腻了。 怎知村里妇人是换了套路,跑过来抓着他的手臂道:“你这小子说啥胡话呢,村长都教训过我们了,我们怎么可能还会打你大哥的主意?婶子们是想问问你,你明表哥打算啥时候说亲?得赶紧说啊,不然都老了。” 程哥儿是继续背书:“明表哥发过更毒的毒誓,说没考上举人前不会说亲。” 说着话,是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被抓住的手臂。 妇人听罢很懊恼:“你家是咋回事?这除了喜欢报官以外,咋还喜欢发毒誓?” 就不怕万一应验了被雷给劈死? “斧子娘,你就别问他了,这小子就是个书呆子,他能知道个啥?你想知道不如花个五文钱去问顾德旺,那小子知道得多,也爱卖个消息。”何延寿的娘说着说着,是眼睛一亮,道:“诶,顾德旺也快十三了吧,诶哟哟,大小伙子了,能娶媳妇了!他家也越发有钱了,亲堂哥还是个秀才,要是谁能嫁给顾德旺,那也不错。” 程哥儿:“……” 你们这心变得也太快了,一转眼就把主意打到了旺哥儿身上,可你们打得到吗?旺哥儿都精明成那样了,你们就不怕被他给坑死? 程哥儿是不再搭理她们,继续去找二狗子,终于在作坊宅子的大厨房里找到了它。 “二狗子,你也太没出息了,大狗子去猎兔子,你却来这里偷肉吃,丢不丢人?你可是头狼,不是狗啊。”程哥儿是抱起二狗子,去找顾大山,等顾大山忙完后,跟着他回家去。 …… 第二天是摆流水席的日子,那是天不亮就有乡亲提着贺礼来了,幸亏顾家早有准备,是半夜就起来熬了几大锅的肉粥,乡亲们一来就先喝上了肉粥。 “先喝些肉粥垫垫肚子,等中午再吃席面。”顾大富是笑呵呵的对大家说着,他是相当高兴,半夜就起来帮忙,忙到天亮也不觉得累。 “诶哟,还有肉粥喝呢,肉还挺多。”乡亲们看着大木碗里的肉粥,那是激动得不行,顾家是真的发达了,这流水席还没开始,就给他们喝肉粥,不知道这次的流水席会丰盛到什么程度? 乡亲们很是高兴,饱饱的喝了一顿肉粥,又继续等着吃中午的硬菜席面。 也有些乡亲是带着女儿来的,想要再碰碰运气,万一自家女儿被秀才公或者秀才公的亲娘看上了,做个二房也是有可能的。 只可惜,罗武是一大早就带着衙役们守在作坊宅子外,还交代做着登记收礼活计的麦冬、三七,让他们跟所有来吃席面的乡亲说一句:“县令大人有令,谁都不许纠缠几位秀才公,违令者即刻投入大牢,并罚银五两以上。” 有了这话,大家伙是有再多的心思也不敢造次了,因此流水席是吃得欢欢喜喜,相安无事。 欧阳先生也带着阿松来了,他是穿着草鞋、着粗麻衣,还戴着个草帽,是真把自己给打扮成了老农的模样。 也不进作坊宅子里去吃,就跟着大家伙吃宅子外面的流水席,还夸道:“这农家菜当真是好吃,比酒楼里的佳肴是毫不逊色,甚至更加有味道。” 同桌吃席的一瘦小老头瞅了他一眼,不屑的道:“还酒楼里的佳肴,说得跟你在酒楼吃过饭似的,可别吹了,赶紧吃吧。这吃流水席,手慢了可是吃不着好东西的。” 说完是快狠准的一筷子戳穿一块猪蹄,再这么一带起,那猪蹄立刻落入他的口中,被扯下一块肉来,是一边吃着,一边还不忘夹上一块大炖肉,放到悄悄带来的盒子里。 而同桌也有不少人这么做的。 欧阳先生见状笑道:“老兄弟们不用如此,顾家是做了很多肉菜的,听说吃完后,会单独给咱们一竹盒的肉菜,让咱们带回家去吃。” 先前那老汉道:“听说罢了,谁知道有没有?还是先藏点再说,不然家里没来的人吃不到,回家是要闹翻天的。” 又抱怨着:“顾家也太小气了,那么有钱,咋就只摆一天的流水席?要是我家孙子考上秀才,我得摆他个三天三夜。” 同桌有认识他的人是屑笑道:“杨老头你可歇歇吧,不说你家孙子大字不识一个,就算是他真考上秀才,你也不可能摆三天流水席,能吃上你家一碗带点子荤油的杂粮粥就不错了。” 杨老头是被怼得没话说,但下手夹菜的动作却是速度得很,一点没耽误吃饭。 欧阳先生见状是笑得不行,农家人看着粗鄙,却是极其有趣的。 “你笑个啥,赶紧吃啊,光笑,那菜能自己跑你嘴里去?”杨老头是瞪了欧阳先生一眼,之后继续吃菜。 欧阳先生听罢,也学着他们快速的吃着菜,是吃得相当高兴。 其他来吃流水席的乡亲们也很高兴,不仅饱饱的吃了一顿肉菜十足的宴席,临走还一人拿到一盒没有动过的肉菜,是欢喜得不行。 然而他们也就欢喜了这么一天,第二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他们嚎啕大哭的事儿。 郑县令回来了,派了衙役跟文书下村里,把要加税的事儿告诉了他们。 乡亲们听罢,是全都惊了:“啥?不但粮税跟人头税要多收一倍,还要交抗戎税,且要交一两银子,诶哟哟,这是要我们的命啊,我们那里有这么多银子给你们!!” 因着楚皇要加税的事儿,整个江淮、江南、直隶等地都乱了,农人们是哭天喊地的,说没钱,可官府也没办法,这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 顾锦里听到这个消息,是震惊得快傻了,楚皇是疯了吧?是疯了吧?要是没疯,正常人哪里做得出这样的事儿来? 一个抗戎税就要一人一两银子,皇上是觉得大楚人人都有百两银子身价吗? 她立刻找到顾锦安:“大哥,你去找欧阳先生说说,看他能不能联合京城的世家勋贵们,让皇上收回成命?不然怕是要血流成河。” 顾锦安是脸色黑沉黑沉的,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才道:“你看好家里,我立刻去找欧阳先生。” 他没有坐骡车,而是去问罗武借了马,骑马奔去镇上。 欧阳鸣也听说了这事儿,是正在跟欧阳先生商议着该怎么做? 第1186章 再见面 “爷爷,不能让皇上这么做,否则大楚会血流成河。”欧阳鸣说了跟顾锦里差不多的话:“江淮、江南、直隶虽然富裕,可富的也只是权贵豪商之家,普通农人的日子依然清苦。您还说过,要不是有那种豆油,江淮的百姓还有大半人家过着吃水煮菜的日子,是根本舍不得顿顿放油的。” “连油都舍不得吃,那里还余钱来交双倍的钱粮税跟抗戎税?” 欧阳鸣很是愤怒,她自小学习骑射,纵览兵书,脾气养得比较侠义,是见不得百姓受这种大苦的。 欧阳先生闻言,皱眉看着她,脸色冷了几分,教训道:“鸣丫头,老夫是怎么教你的?你可以有侠义之心,可这等违抗皇命的话,说出来就是愚蠢。” 欧阳鸣一怔,立刻认错:“爷爷恕罪,是孙女冲动了。” 身为世家女,她即使知道皇上做的事儿不对、即使再同情百姓,也不该这么冲动。 须知,一言可害全族。 “你知错就好。”欧阳先生看着外面的太阳,正要说话,就听见一阵马匹的嘶鸣声,是叹了口气,又一个冲动的来了:“你先去里屋避避,爷爷要见客人。” 欧阳鸣也听见了嘶鸣声,是福了一礼,进了书房里屋暂避。 不多时,阿松就把顾锦安带来了。 顾锦安一看见欧阳先生,是立刻跪下:“请先生救救大楚的百姓!” 欧阳先生很是无奈,看着他道:“在你来之前,老夫的孙女也来求过老夫,你可知道老夫是怎么对她说的?” 欧阳姑娘?她也因为加税的事儿来求欧阳先生了,果然是个高义的姑娘。 “学生不知。”顾锦安放下欧阳姑娘这茬,看着欧阳先生脸上的神色,已经隐隐感到欧阳先生并不想蹚这趟浑水。 欧阳先生把对欧阳鸣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又道:“这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皇令未下之时,京城已经有很多大人谏言,甚至有人死谏,可最终只是让皇上把皇令改了改,并没能让皇上收回成命。” 又看着顾锦安问道:“你可知皇上先前的皇令是什么?” 顾锦安皱眉,摇头道:“学生不知。” 欧阳先生:“是全大楚的百姓都要加收钱粮税跟抗戎税,连西北这等贫瘠又遭灾的地方也不能幸免。最后是在群臣的进谏下,才免了西北、东北、中州这些地方的抗戎税,却是加了江淮、江南、直隶等地的税金。” “你觉得皇上这样做是对是错?你觉得抗戎税又该不该收?戎人攻破了陇山府,把一座城池都给洗劫了,无数百姓惨死,皇上说了,这抗戎税是军资,是拿去打大戎的。” 可以说,皇上加税、以及收取抗戎税的理由很合理,唯一不合理的是…… “可若是让江淮、江南、直隶等地的百姓多交一倍的税金,会直接把繁华之乡给刮成赤贫之地!”顾锦安道:“戎人攻破陇山府,朝廷确实应该出兵抗击戎人,也可以加税,但前提是要加得合理,一人一两银子的抗戎税,除了富户之家,哪一户百姓交得起?!” 顾锦安想要入仕为官,却不想做吃百姓血肉的狗官,因此很是激动,求道:“学生想请先生帮忙,让欧阳鸿老先生面圣,劝说皇上收回成命,以救黎民,以安社稷,否则一旦出事,后果是整个大楚都无法承受的!” 欧阳先生没有打断顾锦安,而是听完他说的话后,说道:“家兄已经面见过圣上,但圣上执意于此,家兄也没办法。” 前几天他收到大哥的一封信,信上告知了他加税的事儿、以及群臣进谏的事儿,最后是交代他,不必动怒,不必伤怀,顺其自然吧。 大哥说得很是隐晦,其实就是已经不看好这一任楚皇,由着他折腾去,要是大楚的龙气还在,自然有新皇力挽狂澜,若是没有,那也是命。 他跟大哥的年纪相差得很大,他出生之时,大哥早已成年,且经历过战乱,因此大哥一直看得很透彻。 这回会特地写信跟他说这些,其实是在交代他,莫要多管的意思。 “先生这是何意?”顾锦安看着欧阳先生,是震惊了,先生这是不想管,想要放弃? 欧阳先生看着顾锦安道:“顺其自然吧,是好是坏,皆是天命。” “先生竟然信命?”顾锦安笑了,笑容里三分冷意,三分讥讽:“学生以为,以先生的为人,是不屑于命运之说的,看来是学生错了。” 这话很是不敬,但欧阳浒并未生气,而是看着顾锦安,眼里有几分同情和心疼,叹道:“老夫知道你心有大志,想要为黎民百姓做事,可世道如此,你摊上了,咱们都摊上了,又能如何?还能跟天抗争不成?” 这个天,欧阳先生指的是楚皇。 皇上就是这么个皇上,他们就算有再大的本事,要是皇上一心要作死,他们也没办法啊。 难不成拉上九族的命去跟皇上抗争?那你家是有多少人够死的? “为什么不能争?!” “为什么不能争?!” 两道声音是同时响起,顾锦安跟欧阳鸣愣了愣,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映入他们眼帘的正是彼此。 欧阳先生有些头疼,又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问他们:“那你们想怎么争?” 欧阳鸣来到书房外屋,对欧阳先生道:“爷爷,咱们不一定要跟皇上明面抗争,可以迂回,法子多得是,不能一开始就放弃。” 要是争都不争就放弃,那还活着做什么? “姑娘此言甚是!”顾锦安已经坠入谷底的心又重新归位,看向欧阳先生:“先生,世间千万难事,亦有千万种解法,法子是一定会有的,还请先生出手帮忙,莫要放弃。” 欧阳先生瞅了他一眼,道:“你这说了等于没说,你如今还不是没有法子?这样吧,老夫也不是那等无情之人,只要你们能想出法子,我搭把手帮个忙还是可以的。” “多谢先生松口!”欧阳先生还愿意帮扶黎明百姓,这让顾锦安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多谢爷爷。”欧阳鸣是郑重的给欧阳浒行了一礼。 欧阳浒没好气的道:“你们就是故意的,非要逼着老夫……老夫都一把年纪了,当真是不想再理会这些能害死全家的破事儿。” 第1187章 不算好的法子 欧阳家的地位已经无可撼动,是要名有名,要势有势,且家财丰厚,是不管大楚如何,欧阳家都能自保的。 而大哥的意思也是欧阳家只要自保便可。 “还跪着做什么?赶紧回去想法子吧,还指望老夫帮你想不成?”欧阳先生摆摆手,一副不想看见顾锦安的样子。 “是,学生这就回去,多谢先生。”顾锦安起身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 不过临走前是看了欧阳鸣一眼,朝她拱了拱手,谢过她的帮忙。 等他走后,欧阳先生瞪着欧阳鸣道:“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听劝?早知道你侠义之心这般重,当年就不该纵着你练武。” 又抱怨道:“老夫是被你们两个给坑了,要不是你们这般求我,我一定不会应予你们什么。” 欧阳鸣是笑了:“以爷爷的睿智,要是不想,怎么可能会被我们坑?您心里也不希望百姓受苦,也不想按照大爷爷的吩咐做,这才会松口答应我们。” 欧阳先生是冷哼一声:“哼,你少来,赶紧走吧,老夫现在也不想看见你。” 欧阳鸣笑了,乖巧的道:“是,孙女遵命。” 是麻溜地走了。 …… 顾锦安出了欧阳家后,是一路向着大丰村奔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回到了村里。 村里吵吵嚷嚷的,村民们是把来宣读文书的陈书吏给拽住不让他走,喷着唾沫星子吼道:“陈书吏你不能走,把话说清楚,凭啥要我们多交一倍的税,还要交抗戎税?一人一两银子的抗戎税,你是想吃人吗?!” 陈书吏的一张脸都是村民的口水,袖子都被拽破了,他是扯着自己被拽住的手臂道:“诸位乡亲,不要激动,这是皇上下的命令,某就是个传话的,你们拽着我不放也没用啊。要真不想交这抗戎税,你们去找皇上说去。” “啊呸,姓陈的,你说的这叫人话吗?皇上在京城住着,我们怎么去找他?”何田娃夫妻是围住陈书吏道:“我们就找你,是你来传话的,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别想走!” 何田娃媳妇更是哭着道:“我们家前几个月才被罚了银子,日子已经够艰难了,再交什么抗戎税,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说着是直接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诶哟,天老爷啊,老娘不活了,现在就撞死在这里。” 陈氏也很愤怒,朝着何田娃媳妇道:“对,赶紧撞死一个给他看看,让他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何田娃媳妇一愣,一时间不知道陈氏是哪边的? 陈书吏是看见陈氏就头疼,自打四年前他第一次带着衙役来大丰村收税开始,这个陈氏就跟他扛上了,他来一次她就骂一次,要不是看在秦百户跟罗班头的面子上,他早就治罪陈氏了。 正在头疼间,陈书吏看见自家小厮带着救星来了,立刻喊道:“罗班头,何村长,救命啊!” “你们做啥子?不是跟你们说了今晚开会再说吗?你们拦着陈书吏是想干啥?陈书吏可是衙门的书吏大人,你们是想被投进大牢吗?!”何村长是气得用拐杖指着村民们骂道。 可村民们太愤怒了,还是抓着陈书吏不松手。 歘一声,罗武是拔刀了,指着他们道:“刀锋无眼,全都让开!!” 这一声吼是骇人十足,村民们见状,急忙松开陈书吏,往后退去。 陈书吏终于得救,是立马躲到罗武身后:“罗班头,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这小命就要没了。” 一群泼妇,抓他干啥啊,都说他做不了主,就是个给各村传文书的小书吏,高级跑腿的而已。 罗武看了陈书吏一眼,对村民们道:“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上衙门去找县令大人,为难陈书吏,不让他离开,只会让事情更糟。” 对于加税的事儿,罗武也是恼怒的,深深觉得这个皇帝他不行,自从景元帝登基开始,西北就乱了,接着他们就开始逃荒,如今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又出了这事儿,这是不想让百姓活啊。 罗武是田福县的班头,时常在田福县各地跑,知道大丰村的日子比田福县其他村子的日子要好过很多。可现在连大丰村的村民都哭天抢地的,其他村子会闹到什么地步,罗武是不敢想象。 “让我们去县衙?那县令大人能见我们不?”村民们问道。 罗武:“不知道,反正去的也不止你们,去的人多了,县令大人总要出来说几句。” “罗武哥。”顾锦安听到这话,是及时叫住罗武,他身为衙门班头,说这样的话不合适。 罗武看见他平安回来了,是放心不少,对何村长道:“村长,村里的事儿您看着点,莫要让大家伙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来。” 又对陈书吏道:“陈书吏先去我家歇歇,等会儿我跟你回衙门。” 陈书吏带来了郑县令的话,让他们这批衙役立刻回县衙,以防各村村民上衙门闹事。 “多谢罗班头。”陈书吏是松了一口大气,跟着罗武去了罗家。 顾锦安则是回了家里,把欧阳先生的话告诉顾锦里,又叹道:“我想了一路,可这是个死局,要是皇上不改变主意,我们是什么法子都没有的。” 顾锦里冷笑道:“大哥放心,皇上会改变主意的。” 顾锦安眼睛一亮,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锦里:“大哥说了,这是个死局,既然是死局,就会有人为了活命而豁出去,等闹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皇上自然就会放软态度,改变主意。不过在他改变主意以前,咱们这里是该乱还是会乱。” 而她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有钱人家,一旦乱起,十里八乡的百姓就会把她家给围住,烧光抢钱! 娘的,狗皇帝,我赚点钱容易吗?这么坑我! 顾锦安是逃过荒的,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也想到了这一点:“三郎手里的人,加上邱琅他们,能护咱们周全。” “可只有咱们几家安好是不行的,要是别人围村呢?咱们还是死路一条?”顾锦里说着,是又在心里臭骂了楚皇一顿。 之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足足有两刻多钟,她才看向顾锦安,道:“我有一个不算好的法子,要是做得好,能护住咱们临近几个县的安稳,可要是想做成,必须要势力强大、强力雄厚的人家帮忙。” 第1188章 坑了窦柯 这法子顾锦里在得知要收取抗戎税的时候就在想了,只是法子不太好,要是可以,她也不想用。 但看顾锦安的模样,明显是欧阳先生哪里也没有解救的法子了,她这才提出来。 “什么法子?赶紧说说。”顾锦安现在只要有法子就成,至于是不是完美,并不重要。 “钱,借钱。”顾锦里言简意赅,一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咱们找几家有钱有势,且信得过的人家一起合伙弄个钱庄,借钱给交不起税金的农人,让他们把这个难关渡过去。只要他们能活命了,河安府自然就不会乱,只要河安府不乱,咱家就能有安身立命之地。” 等到其他地方闹起来,楚皇吃过亏,知道收取高昂税金是个馊主意后,定会改变主意,派兵镇压或者安抚闹事的人,等这一波乱势过去后,他们家也就彻底安全了。 “借钱?”顾锦安听罢,点头道:“这个法子确实还行,也确实不怎么好,是个亏本买卖。” 必须要砸很多很多银子进去才行。 顾锦里道:“大哥,这个买卖是赚了的。只有稳住河安府,咱们几家的生意才能继续做下去;只有把银子借出去,让十里八乡的农人都交得起税金,咱家才不会被人堵住家门要钱。” 她呶呶下巴,看向作坊宅子的方向,道:“梁河村的人已经来了,正在作坊宅子里问咱爹借钱。” 梁河村的人跟他们熟,还会用借的,要是换做其他村子,到了真过不下去的时候,可不会用借的,而是直接抢。 顾锦安皱眉,脸色很不好看,扬声喊泽子:“泽子,去作坊告诉爹跟三爷爷,先别把银子借出去!” 顾锦里拦住泽子,道:“大哥莫急,我已经让大团去跟爹说过了,让他先不要开这个口子。” 借钱给农人可以,但不能是以她家的名义来给,必须用钱庄的名义,要不然借了这个村子,其他村子的人就会一窝蜂的跑来,不会再去向钱庄借钱。 因为钱庄借钱是要利钱的,且不会轻易借给农人,能向钱庄借到银子的,都是家有产业的富户。 顾锦安放心了,又说道:“你的法子想要做起来,必须要有很多银子,咱家的银子不可能全都砸进去。” 手里没钱,顾锦安会心慌。他家是穷过来的,知道没钱的苦。 顾锦里听罢笑了,道:“咱家的银子当然不能全部砸进去,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人,那人有钱还信得过。” 而且,他还憨。 “你是在说,窦少东家?”顾锦安想了想,是点头笑道:“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这样的豪客不把他给坑进来骗点银子,简直是暴殄天物。 兄妹俩是对视一眼,打定了要坑窦柯的主意。 “至于有权势,咱们又信得过的人家,非欧阳家莫属。”顾锦里是看着顾锦安,说出这句话来,又道:“大哥要是不乐意的话,咱们也可以去找郑家。” 做这件事是有风险的,一个不好,欧阳家就会被人按上一个故意跟楚皇作对的罪名。 而欧阳姑娘是大哥喜欢的人,没人愿意让自己喜欢的人涉嫌,所以顾锦里是退了一步,给了郑家这个选项。 顾锦安摇头,笑道:“不用换了,就欧阳家吧,你不用担心欧阳姑娘,她是个高义之人。” 欧阳家的地位来自于欧阳鸿的两代帝师身份,就算是做了什么跟楚皇作对的事儿,楚皇也会手下留情,但郑家不同。 郑家是世家豪族,本就被大楚第一任皇帝不喜,如今郑英的祖父又在京城做着高官,郑家是被很多人盯着,一个不好,郑家就会被人攻讦,让事情变得更糟。 欧阳家是他们所认识的权贵人家里最合适的。 “既然大哥没异议,那咱们就分头行动,你负责跟欧阳先生说借钱给农人的事儿,我负责坑窦柯。”顾锦里说着,又凑过来问顾锦安:“大哥今天可是见到欧阳姑娘了?” 一定是见到了,不然不会说欧阳姑娘是个高义之人。 顾锦安一顿,脸色有些不自然,却是点头道:“见到了……比原先以为的更好。” 上次只以为她好打抱不平,今天才知道,她是个心里有黎民百姓的高义姑娘。 顾锦里看着自家大哥一脸那啥荡漾的模样,是啧啧出声:“大哥你完了,你这是掉进河里了。” “嗯?又在说胡话,我明明好好的,何时掉进河里过?”顾锦安给了她一个你又犯傻的眼神。 顾锦里颇为严肃的道:“你就是掉进河里了,这条河叫爱河,懂了吧?” 爱河? “不懂,什么意思?世上还有叫这种名字的河?”顾锦安是一脸不解的问着。 顾锦里:“……当我没说。” 忘了古人不懂这个。 “我先走了。”顾锦里朝着顾锦安挥挥手,离开前院客堂,去喊了二庆,让她派四安给窦少东家送消息:“就说我这里有一桩赚大钱的买卖,要是做成了,钱与名双收,还是跟欧阳家一起合伙的买卖,很是抢手,他要是有兴趣的话就赶紧来。” …… “什么?!”窦少东家震惊的看着窦芝,是惊得直接从软榻上滚了下来:“钱名双收,可恩泽三代、可盈利千万两银子的大买卖,还是跟欧阳家一起合伙!” 窦芝点头:“嗯,顾小东家是这么说的,让您有兴趣的话,立刻赶去庆福镇,过时不候。” “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备车去庆福镇啊!”窦少东家是一边穿鞋一边吩咐着。 窦芝没动,而是看着自家少爷问道:“少爷,您信啊?” 说得这么夸张,瞧着就像是骗人的。 窦少东家一愣,眯起眼睛想了想,最后朝着窦芝点头:“信。” 以前他要是听到这种话,定会以为姓顾的疯了,可如今却是深信不疑,他的这份信任不是来自于顾锦里,而是来自小侯爷。 小侯爷从小就是个正经人,顾锦里是他未过门的媳妇,他是不会让顾锦里做出这种骗人的事情来的。 侯府的教养,小侯爷的品行,还是信得过的。 然而窦少东家忘了,世上有些男人会变成妻奴,那是自家媳妇做什么都觉得好的。 “信?”窦芝惊了,少爷你怕不是傻了吧?这都能信? 窦少东家看着窦芝震惊中带着点无语的模样,气道:“你那是什么眼神?赶紧去备车,别磨叽了,要是耽误本少爷发财,许给你的庄子就别想要了。” 第1189章 气死了不划算 窦芝是个奇怪的丫鬟,一早就说了自己不想嫁人,只想赚钱,然后啥也不干的坐吃等死。 窦少东家是个性情中人,觉得这种过这种尼姑生活不太好,是劝过她几次,见她心意已决,就答应她,等她四十岁后,让她赎身,给她一个大庄子养老。 不过窦芝说,大庄子可以有,但赎身就不用了,毕竟靠着窦家好过活,赎身了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大庄子,容易被人算计。 “是,奴婢这就去办。”窦芝见窦少东家想去被骗,也没再说什么,是麻利地去收拾东西,准备马车。 不到两刻钟的工夫,窦少东家就坐在舒适的马车上,往庆福镇奔去。 到了庆福镇后,他们被泽子给拦住了:“窦少东家,我们少爷跟小东家都在欧阳先生的宅子,请您跟小的来。” 窦少东家听到这话是高兴得不行,对窦芝道:“你还说姓顾的骗我?瞧瞧,这谈生意的地方都是安排在欧阳先生的宅子里,还能有假的不成?” 窦少东家是高兴得不行,好奇不已,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买卖能恩泽三代啊? 窦芝是低头说道:“是奴婢短视了,少爷是对的。” “哼。”窦少东家听罢是得意的不行,对泽子道:“带路吧。” 可惜他现在有多得意,等会儿就有多崩溃。 …… 欧阳先生家,前院书房里,窦少东家是看着屋子里的人,整个人都傻掉了:“你们是疯了吗?你们是傻了吗?你们是跟钱有仇吗?!你们跟钱有仇没关系,但本少东家跟钱没仇啊,别拉上我行不行?” 说着是看向顾锦里,道:“这馊主意是你出的吧,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成想你……愚钝至此,这是整个大楚的事儿,光靠咱们几家的银子就想救整个大楚的百姓,呵呵呵,还不如做梦来得快点!” 窦少东家是气得快炸了,他这番话已经是口下留情,要不是看在小侯爷的份上,他的损话能把顾锦里被骂得当场自尽。 顾锦里瞅了他一眼,道:“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成想你笨成这个样子,连话都没听明白,真是没救了。” 窦少东家差点吐血:“你自己出的馊主意坑乐本少东家,你还骂本少东家蠢,还有天理吗?!” 又冷笑道:“什么恩泽三代,钱名双收,明明就是穷上三代的亏本买卖,还想拉上本少东家一块做,我谢谢您嘞,你们自己玩吧,别带着我。” 欧阳先生见窦少东家生气,是对他道:“小窦子你先别生气,听小鱼丫头把话说完。” 窦少东家虽然气愤,说话的模样跟要杀人似的,但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是坐了下来,看向顾锦里……怎么说也是小侯爷未过门的媳妇,他总得给个面子。 顾锦里见他冷静了,这才说道:“这件事要是做成了,确实能恩泽三代,钱名双收,我可没有骗你。” 窦少东家:“可这是亏本买卖,并不赚钱,且想要做成,少说也要先投入个十几万两银子,我家虽然是皇商,却不是金库,窦家也不是我说了算。” 顾锦里:“这买卖并不亏,虽是先砸钱来做,却是每个月都能收利钱的。” 说到利钱窦少东家就想笑:“一个月最多一百文钱的利钱,真是多得让人想哭!” 亏你说得出来啊,一个月一百文钱的利钱,够干什么?不说他,就连窦芝这个丫鬟的一顿饭钱都超过一百文。 呼呼呼,窦少东家是呼出几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气死了不划算。 顾锦里:“农人没有什么来钱的门路,一个月收一百文的利钱已经够多了,这一年下来,每一户的利钱可就是一两多银子,不少了。收上个十年二十年的,也能赚到不少银子。” 窦少东家又笑了,指着桌上放着的那张契约道:“上面写着,要是所收利钱超过本金的两成,将视为农人已经还清所欠债务,钱庄应当归还欠条,不得再收取利钱跟本金。” 窦少东家是无语了:“借钱,连本金都不要了,就收个利钱,你这是做买卖吗?你还不如去开善堂!” 姓顾的不是很会做生意吗?怎么这次这么蠢? 顾锦里道:“你算账比谁都精明,很清楚这个买卖是不亏的,按照契约上所写,不但本金能收回来,我们还能多拿到两成利钱,何乐而不为?只不过是这个钱收回来的时间要长一些罢了。” “何止是长一些,是太长了!”窦少东家知道这个买卖最后不算亏:“可要等上个十年才能收回本金,简直就是要我老命。不行不行,太亏了,这买卖本少东家不做。” 顾锦里笑了,问道:“不做?你不想继承窦家了?” 窦少东家皱眉,看向顾锦里:“你什么意思?” 顾锦里道:“窦家是皇商,并不缺钱,缺少的是名,而这桩买卖,能替你、替窦家赚足名声,这个名声不但能帮你继续窦家,还能保住窦家的钱跟命。” “历朝历代,皇上都是爱钱的,你窦家的银子这么多,晚上睡得着吗?可要是有了名声,皇上也会有所顾忌,不敢对你家的银子下手太狠。” 楚皇有多爱钱,大家都知道,为了弄到银子有多卜折手断,大家也都知道,所以这桩买卖,是能帮到窦家的。 且皇上见窦家舍出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出来,也不好再对窦家动刀子。毕竟这钱是借给农人的,而最后农人的钱会落入楚皇手里,算来就是窦家的钱兜了一圈后,毫无腥风血雨的落入了皇上的手里,大家是皆大欢喜啊。 窦少东家听罢,沉默了……确实,比起银子,名才是他跟窦家最缺的,而他家的银子多,太烧手,在国库空虚的情况下,难保有一天会被皇上找个什么罪名把钱夺了去。 与其被按个罪名夺走,还不如听顾锦里的,迂回一点,把银子送到皇上手里。 窦少东家被说动了,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看向欧阳先生:“先生,我可以拿银子来做这桩买卖,可先生能否保我窦家平安?要知道名这个字,要是被人给歪曲了意思,也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第1190章 段氏 皇上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万一他脑子一抽,觉得他窦家借钱给农人是在打他的脸怎么办? 欧阳先生道:“你放心,我会写信给大哥,等咱们所做之事传到京城去的时候,让大哥面见皇上,亲自跟他说,不会让奸佞小人有机会在皇上面前告状。” 窦少东家听罢,松了一口气:“欧阳老大人乃是两代帝师,士林泰斗,晚辈信得过他。” 窦少东家谢过欧阳先生后,是答应了。 不过…… “只多收两成利钱是不是太少了?不如收个三成?”窦少东家眼睛亮晶晶的提议。 欧阳先生摇头:“不行,三成有些多了,如此一来你窦家能得到好名声就会减少,弄不好还会被农人骂死。” 呃,窦少东家想吐血,果然借钱给农人是最麻烦的,还是借给富户、做买卖的人家、官家比较好。 “三姐姐可是有什么想说的?”顾锦里见窦少东家答应后,是看向欧阳鸣,见她一直皱着眉头,想来是有话要说。 欧阳鸣点头道:“大爷爷一直是纯臣,他可以帮我们说话,但我不想坏了他老人家纯臣的名声……所以我想用自己的名义跟你们合伙做这件事。” 她父母双亡,无兄无弟,是个孤女,要是用自己的名义来做这件事,皇上知道后要是不高兴,顶多会让皇后派人惩戒她,不会怪罪大爷爷他们。 欧阳鸣道:“闺阁女子的不懂事跟朝廷大臣的故意为之,这两者所要承担的罪责是不同的。” 前者最多是她死,可后者可能是欧阳家亡! 顾锦安道:“不行,这事儿是我家先提出来的,某不能让欧阳姑娘涉嫌。” 他的语气有些急,让欧阳鸣侧目了一眼。 “鸣丫头,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可你这个主意却很馊。”欧阳先生看了顾锦安一眼,对欧阳鸣道:“欧阳家人丁兴旺,你大爷爷跟我还护不住你一个小姑娘?用得着你来出头?” 欧阳鸣一怔,起身赔礼道:“爷爷息怒,是孙女太过自大了。” “坐下吧,以后遇上大事儿的时候,多想想,莫要再说出这等冲动的话来。”欧阳先生是压了压手掌,示意欧阳鸣坐下,接着就是沉默,思量着该用谁的名义来跟窦少东家、顾家做这件事事儿。 最后,他道:“用你祖母的名义来做这件事儿吧,咱们的银子、还有顾家出的银子,全都算到你祖母的嫁妆里去。” 欧阳先生的夫人姓段,已经过世,娘家如今的后辈也只是在翰林院当差,并没有什么权臣,而夫人的母亲,欧阳先生的岳母曾经帮扶过当今太后,对太后有恩情,皇上不可能跟一个对太后有恩的死人计较。 所以用段氏的名义来借钱给农人们,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多谢爷爷。”欧阳鸣是跪了下来,谢过了欧阳先生。 其实她也想到了用祖母的名义来做这件事,可祖母生前待她极好,她不想利用祖母,这才没有开口。 欧阳先生道:“起来吧,你这规矩是越来越多,有什么好跪的。” 又看着她道:“你祖母死前是留了话的,说要把她一半的私库给你做嫁妆,如今拿来做了这件事,你的嫁妆可就少咯。” 欧阳鸣笑道:“孙女并不在意,有祖母跟祖父的关爱,孙女已经一生受用。” 嫁妆什么的,她还有娘的嫁妆,也足够丰厚了。 窦少东家道:“那钱庄用谁家的?” 借钱给农人要有钱庄才行。 欧阳先生道:“夫人的嫁妆里就有一个钱庄在河安府,就用这个钱庄吧。” 而这个钱庄其实是欧阳家的,是大哥分给他的,说他四处游历,得有个钱庄啊,不然要是没钱了,可就得乞讨回来了。 不过他身有功名,不好经营这些,就把这个钱庄过到了夫人名下,充作夫人的嫁妆。 又道:“田福县、禄昌县也要弄两个钱庄,这样才能方便农人。” 唉,看来他接下来有的忙了。 窦少东家听罢是竖起大拇指,道:“您老不愧是欧阳家的二老太爷,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这种大手笔,晚辈佩服!” “哼,你佩服什么?你自己也有活计要做。”欧阳先生是见不得窦少东家这副看好戏的模样,警告他:“银子,赶紧准备后,三天后就要用到了,到时候要是拿不出钱来借给农人,你是什么好处都拿不到。” 窦少东家却道:“三天?是不是太短了,怎么也得十来天以后再借啊,让他们闹一闹,对咱们有好处。” “十来天?等十来天后,你怕不是要躲到地窖里去。”欧阳先生是嗤之以鼻,今天镇上就有乡亲哭天喊地了,要是等个十来天,估摸着衙门都能给人冲没了。 窦少东家撇撇嘴,道:“三天就三天,您老放心好了,到时候银子一定到位。” 不就是银子嘛,窦家有很多啊,而他作为窦家的少东家,调个五万两银子还是做得到的,再加上他的私房钱,拿出个十万两不成问题。 “欧阳先生,您家是出多少?”窦少东家是腆着笑脸问道。 欧阳先生瞅了他一眼,颇为自得的道:“不会比你拿出来的少。” 窦少东家惊了:“这么有钱?” 欧阳先生不说话,但看他脸色,就是一副:没错,我老妻就是这么有钱的样子。 欧阳先生的夫人也是望族出身,且那些嫁妆是经营了一辈子的,总体是赚了不少,还有他这几十年赚到的银子,因此算起来有很多。 “那你家呢?出多少?可别是想要空手套白狼!”窦少东家是看向顾锦里,一副要是你家拿出来的银子太少,别怪我不客气的模样。 顾锦里是一脸苦哈哈的道:“我家很穷的,最多能出三万两。” “三万两?”窦少东家皱眉,是一气堵在喉咙出不来……说实话,顾家作为乡下的暴发户,能出三万两银子,其实不算少了,可也真的不多啊! 顾锦里点头:“嗯,目前只能拿出三万两,不过等火腿、调酒卖出银子后,后续我家还会再追加。” 大楚已经出现了乱象,未来只会更乱,她的银子要留着给秦小哥买马、养人手,是不能一下出太多的。 第1191章 为了嫂子必须努力 窦少东家听见她后续会加银子的话,脸色是好了不少。 不过…… “大楚这么大,光靠咱们这点银子,后续是加再多也不行啊,最多只能稳住一个河安府。” 可大楚有上百个府城,这么多府城,只有河安府安稳,还是不行。 “不,只要咱们把这件事做成了,只要河安府稳住了,大楚就能稳住。”顾锦里看着窦少东家道:“咱们所做的这件事是一个希望,大楚能人那么多,只要让他们看见了这个希望,知道做这样的事儿是可行的,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为了自己府城的安稳,就会跟着来做这件事,只要跟的人多了,这次的劫难就能过去。” 欧阳鸣接话道:“所谓星火燎原,就是如此,咱们只是一个火星子。” 窦少东家听罢,是看着顾锦里,皱眉再皱眉……小侯爷的眼光果然是好的,选的这个媳妇还行啊! 窦少东家一直觉得顾锦里配不上秦三郎,可如今却是对她改观了,没想到一个乡下丫头还有这样的脑子,不错,还行,他不用替小侯爷委屈了。 想起小侯爷,窦少东家是问道:“顾小东家,秦百户近来可好?” 顾锦里:“我家秦小哥很好啊。” 好不好管你什么事儿?你又想做什么? 窦少东家:“秦百户最近可有回来?听说顾秀才的流水席他没有到场,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大舅子考上秀才摆流水席这么重要的事儿,小侯爷竟然没到场,啊哈,怕不是要弃了这个农家女吧? 顾锦里看着窦少东家那一脸笑得快要飞起来的模样,是冷笑道:“我家秦小哥有公差要办,且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两家还是邻居,无须在意太多,一个流水席而已,秦小哥到不到场都不影响我们两家的关系。” 臭小子,你别找死啊,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巴不得我跟秦小哥有嫌隙是不是?信不信老娘剁了你喂狼! 窦少东家听罢,那是笑得意味深长啊:“原来秦百户真的没有到场。” “窦少东家,你为啥这么惦记我家秦小哥?莫不是在江南待久了,染上了什么仙君的爱好?”顾锦里是懒得应付他,直接给他致命一刀。 果然,窦少东家听到这话,是气得脸都绿了:“你别胡说八道,本少东家可不喜欢仙君,对秦百户纯碎是敬重,你的脑子不要太过喜欢乱想!” 他会用话刺她,纯碎是觉得她配不上小侯爷,想着要是小侯爷不喜欢她了,他立刻就给小侯爷找个大家闺秀去,可没有什么其他的爱好。 顾锦里知道窦少东家没有那种意思,可她就是不爽他老是喜欢旁敲侧击的打听秦小哥的消息。 该让你知道、该让你见面的时候,秦小哥自然会去找你,你太过主动,可能会坏了秦小哥的事儿。 “小窦子别闹了,快过来,咱们在契约上摁上手印后,就各自去忙吧。”欧阳先生招呼着他们,率先拿出一枚段氏的私章,在契约书上盖章。 窦少东家听罢,是赶忙过来,拿出自己的私章盖上了。 至于顾锦里跟顾锦安是没动,欧阳先生说了:“顾家只是乡下农人,可以私底下投钱进来,但契约上就不要留名字了,这份契约可能会被送到皇上手里,顾家如今还没有本事顶住朝廷纷争。” 所以,这张契约书上,是只有欧阳家跟窦家的印章。 顾锦里跟顾锦安听罢,是一起行礼,道:“多谢欧阳先生庇护。” 欧阳先生这是在保他们,要是他们在契约书上摁手印,留了名字,怕是要成为炮灰。 窦少东家闻言是没有多说什么,他虽然看不上顾锦里的身份,但只要顾锦里还是小侯爷的未婚妻,他就必须要护着顾家。 “成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回去吧,剩下的事儿,交给老夫跟小窦子办。”欧阳先生是收好契约书后,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色道。 “诶,晚辈先回了。”顾锦安跟顾锦里说道。 顾锦里是瞅了自家大哥一眼,向着欧阳鸣走去,给她行了一礼,道:“多谢三姐姐帮忙,要不是三姐姐高义,说动欧阳先生,这事儿也不会这么顺利。” 欧阳鸣是赶忙回了一礼,道:“是我该谢谢顾二妹妹才对,你的这个主意是救了大楚百姓,要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少农人死于此。” 顾锦里听得摆摆手,笑道:“三姐姐过誉了,我这人没什么大志,是没有想过什么天下跟大楚百姓的,只想着保住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欧阳鸣笑道:“顾二妹妹太谦虚了。” “三姐姐,别顾二妹妹的喊了,你叫我小鱼吧,这样听起来亲切。”顾锦里说着,又道:“三姐姐是个女中豪杰,我最喜欢跟女中豪杰来往,以后要是没事,我能来找三姐姐玩吗?” 自家大哥身为成年男子,是没啥机会能见到欧阳姑娘,身为亲妹子,为了不让大哥打光棍,她得努力啊! 欧阳鸣笑道:“我正有此意……小鱼,你以后可以随时来找我玩,我要是有空,也想去你家叨扰,可行?” “行啊,怎么不行,我是巴不得三姐姐来的。”顾锦里是眼睛都亮了:“我家里有很多外面没有的新鲜吃食,味道还不错,等三姐姐去了我家,我一定亲手给你做,让三姐姐饱餐一顿。” 欧阳鸣闻言,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描述着各种美食的姑娘,笑了:“小鱼,你说得我都饿了。” 顾锦里道:“那这样,我明天再来一趟,给三姐姐带几样吃食来可好?” 欧阳鸣是答应了:“好。” 顾锦里高兴了,是回头看了顾锦安一眼,还冲他挑了挑眉,瞧见没有,你妹子我给力不给力? 顾锦安是被他看得脸色微红,为了不失态,是赶忙低头,朝着欧阳先生拱拱手,道:“先生,天色不早了,学生先回了……明天再过来帮忙。” 顾锦里:“……” 大哥,你行啊,暗戳戳的就把明天要来欧阳家的事给定下了。 欧阳先生道:“也好,老夫确实有事儿需要你做。” 顾锦安一喜,是谢过欧阳先生后,带着顾锦里走了,临走之前,也趁机给欧阳鸣作了一揖:“多谢欧阳姑娘帮忙。” 欧阳鸣笑着回了一礼。 顾锦安见状,是带着顾锦里走了,刚出欧阳家大门就遇见秦三郎。 第1192章 小侯爷他死得凄惨 “秦小哥!”顾锦里看见秦三郎,眼睛微微一亮,声音里带着欢喜,喊了他一声。 秦三郎就是特地来找她的,看见她,心头涌起喜悦,脸上扬起笑容来,原本冷峻的脸因着笑而变得柔和起来。 他身形一动,迈着步子,快速向她走来,长臂想要揽住她的腰,可碍于顾锦安在这里,最后只是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缓缓攥进自己的手掌里,问道:“可是办妥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来办什么事儿?”顾锦安是抢在顾锦里前头,不解的问秦三郎。 他要是记得没错的话,三郎这两个月一直很忙,听程哥儿说,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村,只是派人送过平安的消息回来。 实则不然,秦三郎白天虽然没有回过村子,但他半夜的时候回来过两次,是回来看顾锦里的……他想她,宁愿放弃休息的工夫,也想回来看她一眼,即使是匆匆一面,他也满足了。 顾锦里道:“是我让四安告诉他的。” 又抬头看着秦三郎笑道:“嗯,办妥了,很顺利,你不用担心。” 如今天色已经黑透,但欧阳家有钱,是天色刚暗下来就把屋檐下的两盏大灯笼点起来,因此她能看清楚他的脸:“很累吗?” 他的脸上有些疲惫,瞧着应该起码一天一夜没合眼。 又是趁着休息时间赶回来看她的吧。 秦三郎笑了,握紧她的手道:“我不累。” “先上骡车再说吧。”顾锦安看得无奈了,你们两个能不能悠着点,虽说是定亲了,可在别人家的屋檐下看着彼此的目光这般缠绵,不好吧。 顾锦里脸皮厚,觉得就是抓个手,对视罢了,没啥啊。 窦少东家却震惊了,小侯爷竟然在别人家的屋檐下抓小姑娘的手手,虽然这个小姑娘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却足以让窦少东家惊讶了。 正经人小侯爷去哪里了? 秦三郎已经知道窦少东家来了,是转头看向他。 窦少东家一惊,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交叠,深深一揖:“秦百户。” 秦三郎见状,松开顾锦里的手,拱手回了一礼。 窦少东家又惊了,是不动声色的让开了,后背冒出冷汗来。老实说,虽然他跟小侯爷从小就认识,可因着出身的关系,从来都是他给小侯爷行礼的,他可不敢受小侯爷的礼。 “窦少东家高义,秦某替河安府的百姓多谢你。”秦三郎倒是坦荡,他一直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既然家道已经败落,他就不会再端着没必要的架子。 窦少东家是受宠若惊,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是压了压心头的激动后,道:“秦百户过誉了,真正聪明的人是顾小东家。” 秦三郎闻言笑了,虽然没有明着夸顾锦里,却是道:“你们皆是高义之人。” 窦少东家:“……” 我就是你顺带夸夸而已的吧。 不过窦少东家没有生气,今天能见到小侯爷已经是意外之喜。 看来,小侯爷已经信任他了。 小侯爷是个谨慎的人,要不是已经相信了他,确定他不会出卖他,是不可能现身见他的。 小侯爷的信任啊,想想就激动。 “天不早了,咋们回去吧,不然大山叔跟大山婶要担心了。”秦三郎再次握住顾锦里的手,招呼顾锦安一声,先上了骡车。 “好。”顾锦里应了一声,跟着秦三郎上了骡车。 顾锦安则是看了窦少东家一眼,道:“你倒是对三郎很敬重。” 嚣张如窦少东家,见到三郎竟然跟下人见到东家似的,不合常理啊。 窦少东家甩甩衣袖,又恢复以往的嚣张模样,冷笑道:“顾秀才有所不知,本少东家曾经被一个当兵的救过,自打那以后,就很崇拜当兵的,还发过誓,只要见到当兵的就一定会礼待。” 是这样吗? 那我找个当兵的来揍你一顿,看你是不是一样礼待有加? 这种鬼话顾锦安是不信的,却没有追根究底,朝着窦少东家拱拱手,跟着上了骡车。 泽子等他们坐好后,驾车离开,四安则是骑着秦三郎的马匹回去。 窦少东家站在欧阳家的屋檐下,就着灯笼的光亮,看着那辆远去的骡车,是朝着骡车深深一揖。 不过,他看着骡车是皱紧眉头,顾家的骡车也太寒酸了,车棚不过是普通木头拼起来的,在京城,是连下人都不会坐这么寒酸的骡车。 小侯爷太可怜了,想给他送马车! 想到马车,窦少东家又想到了马,他记得以前小侯爷有一匹汗血宝马,名为百翦,一跑起来是速疾如风。 小侯爷几乎每次出门都会骑着百翦,说这是他爹用战功给他换来的,还说以后上了战场,百翦就是他一生的战友。 那时候他有幸摸过百翦,不过百翦脾气差,是差点把他给踢死。 他曾经想象过小侯爷骑着百翦冲锋陷阵,破敌连营的样子,可想象终究只是想象……小侯爷没能骑着百翦建功立业,而是死在了战场上。 听说死状极其凄惨,是被战车撕碎了,连五官都看不清了,但他的尸体旁,却是跪着重伤的百翦……大家都认得百翦是小侯爷的马,整个西北军,只有小侯爷有这样的汗血宝马。 再后来,百翦也死了,大家都很可惜。 “少爷,擦擦眼泪,别哭了,瞧着怪难为情的。”窦芝略为嫌弃的说着,却很是善解人意的递给他一块帕子,让他擦眼泪。 窦少东家气得咬牙切齿啊,拍掉她的手,吼道:“你瞎说什么?本少东家什么时候哭了?那是汗,是汗懂吗?天气热得要死,额头上流汗,滴进眼睛里了!” 窦芝:“……哦,那少爷你擦擦汗,汗掉进眼睛里也挺不舒服的。” 窦少东家是脸色黑透:“你故意的是不是?!” 窦芝:“少爷想多了,我才没有您那么无聊。” 看个骡车背影还能看哭了,少爷您还挺多愁善感啊。 窦少东家气得不轻,可窦芝是个奇怪的丫鬟,多年经验告诉他,不要跟这种怪丫头较真,不然哭的会是自己,只好夺过手帕,擦了擦眼睛后,道:“准备笔墨纸砚,我要给阮叔写信。” 第1193章 叛逃 “少爷先上车吧,马车上什么都有。”窦芝把窦少东家扶上马车,从箱子里拿出笔墨纸砚递给他,顺口问道:“少爷找阮大总管做什么?最近西北不太稳当,在打仗呢,阮大总管很忙。” 戎人攻破陇山府,把整个陇山府都糟践了还不罢休,还想继续进攻,如今西北是比几年前还要乱。 阮大总管是负责西北商路的,少爷的很多私产都是他在经营,如今西北的局势已经够让他头疼了,所以少爷你放聪明点,别再去烦他老人家了。 “废话真多。”窦少东家是嫌弃的道,接过纸笔,开始给阮大总管写信。 窦芝看到了,是脸色都绿了,忍不住对窦少东家道:“少爷,您还好吧?” 没疯吧? 竟然让阮大总管去寻汗血宝马,哈哈哈,窦芝差点笑疯了! 少爷你是什么脑子?知道汗血宝马有多难得吗?且这种进贡的东西不是他们经商人家能有的。 别说皇商窦家了,那汗血宝马是连公侯之家的子弟都很难得到,一直都是进贡给皇上的,是贡品。 皇上自己都不会骑汗血宝马,而是会养起来,赐给战功卓绝的武将,以示嘉奖。 窦少东家冷了脸色,看着窦芝道:“我知道汗血宝马很难找,且是万金难求,但没准能找到呢?先找,找不到再说。” 小侯爷怎么能骑普通的马?只有汗血宝马才配得上小侯爷:“拿去,让人给阮叔送去。” 窦芝没办法,只好接下信:“是。” 送就送吧,反正也是找不到的,就算真的找到一匹汗血宝马,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估摸着也会下旨让窦家进献给朝廷。 窦少东家听罢,点了点头,喝了两杯茶水,解了渴后,开始准备着筹集银子的事儿。 …… “有欧阳家帮忙,这件事儿应该会万无一失。”秦三郎听完顾锦安跟顾锦里的话后,点头说道,心里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农人能借到银子交税,河安府就能安稳,大家伙就能安全些。” 虽是对着两人说的,可秦三郎的眼睛却是看着顾锦里。 顾锦安觉得自己就是多余的,可还没到家,他总不能下车去,让他们两人单独待在骡车里,那成什么样子了? “我已经回来了,家里有我看着,你大可放心。”顾锦安又问道:“你最近干什么去了?今晚回来做什么?何时走?” 顾锦里:“……” 大哥你为啥抢我台词,这是我要对秦小哥说的话。 顾锦里是看着秦三郎,要生闷气了。 秦三郎见状,笑了起来,抬手轻抚着她头上的发丝,回答着顾锦安的问题:“都是些公差,今晚回来是想要告诉你们,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很乱,你们尽量待在村子里不要出去。要是被人围村也不用担心,四安他们会在村子外埋伏着,一旦有人围村,他们会出来解决,也会派人通知我,我定会赶回来救你们。” “会很乱?”顾锦安皱眉问道:“欧阳家开钱庄,把银子借给农人交税后,还是会乱吗?” 秦三郎点头:“会,中州有一位府城守将家里出了事儿,他一时气愤做了错事儿,之后被抓了,可行刑前几天,他却逃了。” “守将叛逃!”顾锦里惊了:“你这段时间就是在忙这件事儿?” 秦三郎点头:“嗯,这事儿太严重,江淮都指挥使司传令下来,让郭将军安排人手布防,防止谢将军带着残部逃到这边来作乱。” 河安府很大,守军大营里的将士想要守住整个河安府根本不可能,所以要从下面的县城司兵所调人。 他是郭将军信任的人,是一收到江淮都指挥使司的密令后就被召去守军大营。 这次回来还是郑县令亲自去府城守军大营喊人的结果。 郑县令得知要增加税金后,是立刻赶去府城问古知府,想请古知府上折子,谏言皇上减税,结果被古知府臭骂了一顿。 知道这事儿无法更改后,是一边派人去江南郑家求助,要了一百名护院,又去府城守军大营把他要了回来,让他带人回县衙镇场子。 顾锦里听罢,皱起眉头,眼里是担心。 她很清楚,秦三郎最不愿意做的事儿就是镇压百姓,甚至是不愿意去对付谢将军,可如今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放心,我没事,我会把握好一个度,给大家伙生机的同时又不让自己被牵连。”秦三郎长在侯府,自小除了练武、习兵法以外,还要学谋术,知道遇上这种两难的事情时该怎么做。 顾锦里听罢是放心不少,看着他道:“你先撑上几天,我们会加快速度让农人早点借到银子交税金,不会让你太为难。” 秦三郎听罢,心头一暖,这种被媳妇宠着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不过…… “小鱼不用太着急,我没事,能解决。”虽然享受被媳妇宠的感觉,但他更想宠着她。 顾锦安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够了,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能不能等你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再你侬我侬的? “那个谢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应该不会逃到江淮来吧,要逃也该逃去西北,乱的地方才适合他发展。”顾锦安又说起谢将军。 秦三郎点头,又看向顾锦里,道:“所以小鱼不用担心,那位谢将军会来咱们河安府的几率不大。” 可谢将军的事儿,却会成为一个祸乱的引子……这次加税的事儿,连将士的家里也不能幸免,单单是抗戎税就要一人一两银子,如今很多守军大营连军饷都是劈了一半来发,哪里还有银子帮将士的家里交税金? 要是税金交不上去,将士的家人就会没有活路,那将士们为了家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秦三郎已经可以预见。 谢将军的列子已经摆在眼前,将士们可算是能有样学样了。 这样的事儿,在前朝就有过,他实在是想不通,皇上到底为何要这么做,当真是嫌自己命长了,想要作个死? 突然间,秦三郎想起一个秘闻,是关于景元帝的……景元帝年少时贪功,想要用军功争取皇位,是带兵杀入大戎腹地,最后被抓,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折磨,导致性情大变。 第1194章 就是个笑话 不过,这只是一桩传闻,皇家对外说的是景元帝杀入大戎腹地后,中了戎人的埋伏,受伤后潜伏在大戎,最后历经艰难逃到陇山,被卫国公父子所救,安全送回京城。 可听爹说过,自那以后,景元帝的性情确实开始不同起来,变得多疑、易惊、甚至是暴戾。 但景元帝会装,又有个好爹,最后是顺利登上皇位。 可自打他登上皇位后,就开始作死,是一登基就盯上了卫国公一系,谋划两年多后,就开始对卫国公一系动手。最后是把整个西北军的布防全部搅乱,弄得现在的西北军毫无战力,被戎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少爷,到家了。”泽子是吁一声,停下骡车,二庆率先从前车板子上跳下,把凳子搬下放好后,退到一边等着。 顾锦安是立刻下了骡车,车里的气氛太缠绵,他这个大舅子是待不下去了,再待怕是要气得吐血。 秦三郎也没有多待,是扶着顾锦里下了车。 “安哥儿、小鱼,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家里就要去镇上找人了。”顾大山是一直等在家门口,生怕顾锦安他们有个好歹:“三郎也回来了,那敢情好,快进屋去,晚饭早就做好了,立刻就能吃。” 顾大山看见秦三郎很是高兴,这个未来二女婿已经许久没回家了,最近又不太平,怪担心他的。 “大山叔。”秦三郎笑了笑,有些不舍的松开顾锦里的手,朝着顾大山抱拳行礼,跟着顾大山进屋。 三爷爷三奶奶、崔氏他们看见秦三郎都很高兴,立刻加了碗筷,招呼他:“三郎赶紧过来坐,这么晚才回来,定是饿得不轻,咱们赶紧开饭。” “诶。”秦三郎是跟几位长辈见礼过后,看向一旁的秦老道:“爷爷,孙儿回来了,近来一切安好,爷爷放心。” 秦老听罢,眉头明显一松,点点头道:“坐下吃饭吧。” 两家人是欢欢喜喜的吃了一顿饭,饭后三奶奶他们围着秦三郎问:“三郎啊,皇上老爷要加税了,这要是交不上去,会不会被砍头啊?” 秦三郎点头:“会,甚至可能连坐全族。” 皇上从来都不是个心软的人,而是个很会用权利之刃杀人的主儿,自尊心还很强,就算是做错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认错改正,而是会强势镇压。 所以税金的事儿,要是有人敢不交,就要做好全村被砍头的准备。 等到将士的家里交不起税金,将士们反了后,皇上也不会认错,而是派兵镇压,压得住就会继续错下去,要是压不住,才会派人和谈,更改错误。 因此目前的形势对农人来说,相当不利,他们是反不起来的,皇上从来没把他们的反抗看在眼里过。在皇上看来,农人所集结起来的杂兵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只有叛变的将士才是能让皇上害怕的。 “诶哟,这可咋办啊?”三奶奶是哭出声来:“老天爷就不能给咱们农人一条活路吗?这几年是又遭灾又兵祸的,以为南边的日子会好过些,没想到也这么难。这么高的税金,这回怕是要死很多人啊。” 三奶奶哭得很是悲戚,她是受过大难的人,临老了以为日子能安生了,偏偏又遇上这样的事儿,当真是绝望了。 又想到福丫一家。 “也不知道福丫一家如今在哪里落脚,要是没银子交税金被拉去砍头咋办?”三奶奶说着,是捂脸痛哭。 顾锦安忙道:“三奶奶别哭,福丫姑姑一家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儿。” 又道:“欧阳先生家已经出手,打算联合几家有钱有势的世家豪族一起开钱庄,借银子给全大楚的农人交税金。只要农人能借到银子交税金,这劫难就能过去。” “当真?”三奶奶是眼睛一亮,问道:“你福丫姑姑一家也能借到银子交税金?” 顾锦安点头:“自然是能的,世家豪族们的势力遍布全大楚,这个钱庄只要开起来,整个大楚的农人都能去借钱,福丫姑姑一家只要还在大楚,就能借到银子。” 顾锦安知道福丫姑姑是三奶奶活下去的希望,为了不让三奶奶绝望,他是撒谎了。 欧阳先生跟窦家确实有钱,可再多的银子也不够砸的,最多是让河安府的百姓能借到银子。 三奶奶是相信顾锦安的,闻言抓着他的手道:“这样就好,这样你福丫姑姑一家就有救了。” 又问了欧阳先生他们开钱庄、借钱给农人的事儿。 顾锦安是捡些能说的说了。 “你等等。”三奶奶听后是跑回屋里,等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盒子:“这是我们两老攒下的银子,你拿去给欧阳先生……没准这些银子能落到我的福丫手里。” 顾锦安是不想要的,但这是三奶奶的一个寄托,他只好收下了。 不过只拿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在盒子里,还给了三奶奶:“这些就够了,余下的您老留着傍身。” 三奶奶没有再坚持,是收下了:“附近几个村里都有孤寡,她们是没钱的,到时候要是来问了,老婆子就借给她们。” “秦小哥,你先回去歇歇吧。”顾锦里见秦三郎的疲惫之色又加重了,不忍心他再待在这里陪大家说话,让他先回去。 三奶奶看向秦三郎,是诶呀一声,道:“三郎瞧着是累过头了,赶紧回去歇歇。” 秦三郎道:“那我先回去了。” 又道:“我天不亮就得走,明天不能来见各位长辈了。” 这话是说给顾锦里听的,顾锦里是朝他点点头,道:“秦小哥也太讲究礼数了,咱们几家都这么熟了,很不必这样,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我会等着你来见我的,放心啊。 秦三郎听懂了,是朝她笑了笑,跟着秦老回家去了。 …… 秦家,秦老是问了秦三郎一些事儿,等听秦三郎说完后,是沉默了。 许久后,他道:“大楚,竟会变成这样?” 他的声音里有悲凉,想当年老主子他们打天下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曾经发誓,要建立一个不被世家豪族所左右,让所有寒门子弟都能尽展才华,且传承千年的皇朝。 可再看如今的大楚,简直就是个笑话。 第1195章 老家的老乡来了 秦三郎知道大楚对于爷爷他们来说是不一样的,那曾经是他们的骄傲。 他宽慰秦老:“爷爷不必难过,你们自小就教导我们,一个皇朝能走到何等地步不是人能左右的,一切自有天定。” “天定?你小子还信这个?别糊弄老头子了。”秦老很清楚三郎是个不信命的,他只相信事在人为。 小鱼那冷心冷肺的丫头不就是被他暗暗地暖了几年才追到手的。 “你不用安慰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什么事儿没经历过?老头子受得住。”秦老不想让秦三郎担心,说了这番话。 秦三郎笑道:“您老想开了就好。” 秦老看着他,眼睛沉了沉,提醒道:“你自己也要想开点。你是司兵所百户,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要是实在保不住,手里见了血,也不用太难受。” “还有你手底下的兵,看好咯,别让他们做出什么因为帮助农人而自寻死路的事儿,也别让他们趁机作恶。” 秦三郎:“嗯,爷爷放心,我回来前已经交代过他们,又是训了几年的,懂得规矩,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扯后腿。” 秦老又想起罗武,把罗武当众对村民说的话告诉了秦三郎。 秦三郎微微皱眉,道:“爷爷放心,我会跟罗武哥说的,不会让他犯错。” “不说这些糟心事儿了,家里有安哥儿、小鱼,松子庄有我,你就放心在外面跑吧。”秦老见秦三郎是疲惫得不行,立刻打住话头:“你先去睡一觉,到时辰了我会喊你。” 秦三郎听罢没有再说什么,是回屋睡觉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但他惦记着要去见顾锦里,是没用秦老来喊,只睡了两个多时辰就醒了过来,起身去洗澡。 洗好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去向秦老辞行。 秦老笑道:“去吧。” 肯定是急着去见小鱼丫头。 年轻真好啊。 秦三郎看着秦老的笑脸,脸上有些不自然,交代了秦老两句,立马走了。 不多时,秦三郎翻墙进了顾家,先学了几声鸟叫,再敲了敲窗户。 几乎是他敲窗子的同时,顾锦里就把窗子打开了,看见他后,扬起一个笑容来:“你来了,快进来。” 秦三郎看见她的笑容,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跃进屋内,长臂一揽,把她紧紧地抱进怀里……她的身子像是柔软的手,抚慰着他的心,即使他经历过再多不好的事儿,只要抱一抱她,就好了。 顾锦里一愣,是笑了起来,回抱住他的腰,依进他的怀里。嗯,秦小哥的怀抱还是很舒服的,就是天气太热,他烫烫的,抱起来有些烫手。 秦三郎觉得她的身子微凉,抱起来很舒服……身上还有淡淡的清爽香气,很是好闻。 顾锦里知道他最近在外面遇到了不好的事儿,而这次离开之后,他所要面对的事儿会更加不好,因此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让他抱着,让他的心里能好过一些。 只是…… 抱得是不是太久了点? 且天气实在是太热了,七月流火的,顾锦里被他身上的热气弄得想要流汗。 “那啥,抱够没有?要不咱们换个姿势抱抱?”顾锦里很是认真的提议道。 秦三郎听罢,笑出声来,松开了她,却没有打算远离她,而是靠得更近一些,俯身亲上她,声音低沉的呢喃着:“今晚是抱够了。” 可是,还没亲够。 顾锦里:“……” 好嘛,你小子是越来越大胆了,现在每次见她都要亲亲抱抱,你以前那股子矜持劲去哪里了? 顾锦里觉得,以前都是自己主撩的,如今这主撩的位置被他抢走了,有些生气,抱住他腰的手是一动,掐了他一把。 秦三郎的身子一僵,原本温柔的碰触变得霸道起来,抱着她,把她抵在窗边的墙壁上,压着她道:“下次不许这样。”会忍不住的,知道吗? 他的声音带着点无奈与隐忍,身体比之前更加烫手,背部的肌肉僵硬着,顾锦里觉得自己的手像是摸在一堵石墙上。 我错了! 下次再也不在这种时候掐你腰了,你冷静啊。 秦三郎看着她眸子里的震惊和后悔,是笑出声来,抬手捂住她的眼睛,继续亲着她:“小鱼好可爱~” 不管别人说她如何的凶悍都好,在他眼里,小鱼就是个可爱的姑娘,有时候还会犯傻,更会说些奇怪的话,做些奇怪的傻事儿,比京城那些闷死人的大家闺秀要可爱许多。 嗯,也比她们漂亮。 什么京城双珠,才貌无双的,都比不上他家小鱼。 呼! 一刻钟后,秦三郎才放开她,顾锦里是一边喘着气,一边瞪着他:“你是什么肺?” 铁肺吗老兄,我都快断气了。 秦三郎笑了,抬手戳戳她因为憋气而通红的脸蛋,道:“小鱼还是学不会换气,不怕,下次我渡气给你。” “住口,不许说。”顾锦里脸色红透,这么羞耻的话,你竟然说出来了,秦三郎我以前看错你了。 “好,不说。”秦三郎是聪明的闭嘴了,不过他已经把下次要给她渡气的事儿记在心里。 好不容易追到的媳妇呢,可不能让一口气给被憋没了。 顾锦里冷哼一声,看着很生气,却是抱住了他,道:“记住,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皇上,你不过是奉命行事,所以不管你做了什么,都不要觉得是自己的罪过。” 秦三郎一怔,道:“好,我答应你,不会被接下来的事儿影响。” 又道:“只要小鱼不觉得我是个恶人就够了。” 其他人的想法,他没空去在乎,也在乎不着。 顾锦里见他心情好了一些后,也高兴了,见天色已经泛白,催促他:“走吧,先撑上几天,几天之后,银子一到,大家伙看见希望后,就不会闹腾,你们也就不用再去做什么违背良心的事儿。” 又道:“记得照顾好自己,你现在有一半是我的,要是敢让我的另一半受伤,你就死定了。” 秦三郎听罢,心里是暖得要命,他家小鱼总是这样,用最凶的口气说着最关心他的话:“好,我不会让你男人受伤的。” 呃,顾锦里脸红了,恼羞成怒,指着窗子道:“赶紧走。” 秦三郎没有再待,是松开她,翻窗走了。 不多时,顾锦里就听见了马蹄声,知道他已经走了,是在窗前站了片刻后,才继续睡回笼觉。 可她没睡多久,就被一阵吵闹声给吵醒了。 小吉拍着她的房门,喊道:“小东家,你老家的乡亲们来了,来了一大群呢,你赶紧起来看看。” 第1196章 周二 来了一群老家的老乡? 顾锦里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打了个哈欠问道:“哪里来的老乡?姓氏名谁?是同县其他镇子来的还是其他县城来的?谁把他们放进来的?” 顾锦里是接连问了几个问题,而最后一个是最关键的。 在得知皇上要加收税金的时候,她已经交代了王勇夫他们,除了来拿货的,其他人,即使是认识的人也不要轻易放进来。 先问清楚,借钱的就打发走。 小吉道:“是西北来的老乡,他们说是跟着小东家一起逃过荒的,是从牛沟镇来的,姓周跟林。三爷爷三奶奶似乎挺喜欢他们的,知道是他们来了,让王叔把他们放进来了。” 周老林老? 顾锦里眯了一会儿,是清醒不少,终于想起周家林家来……这两家确实是跟他们一起逃荒来到河安府的,还被分到同一个县里,不过不同村,隔得又远了,不怎么联系。 这回突然上门,定是为了借钱交税金。 顾锦里起身换了衣服,随便扎了个包子头,就给小吉开了门,去了隔壁屋子刷牙洗脸,问道:“我姐呢?去找找,把她带回来,人太多了,万一被不长眼的冲撞到,可是要恶心一阵子的。” 周林两家人口众多,逃荒到河安府的时候可是有五十多口子,这么多人,不一定都是品行好的,没准会有娶上老婆的光棍打歪主意。 没错,她心思就是这么阴暗,这么不相信人。 “小鱼,大姐在这里,你别担心,有璃姐儿护着我呢。”顾锦绣是提了一个食盒进了院子,听到这话后,笑得很开心,这种被弟弟妹妹护着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不过…… “大姐会拳脚,你不用每次都这么担心。”顾锦绣也是逃过荒的,知道提防人,她不想小鱼、安哥儿、甚至是程哥儿太为她忧心。 顾锦里笑道:“我知道大姐会拳脚啊,手里还有毒药,自保是肯定没问题的,但我习惯了啊,总觉得大姐弱弱的,怕大姐出事儿。” 她把棉布巾挂好后,对顾锦绣道:“大姐就待在院子里,哪里也别去,我出去看看。” “周老林老刚来,怕是不会那么早走,你先吃点东西再去。”顾锦绣招呼着顾锦里,去了院子正房,把食盒里的早饭拿了出来。 顾锦里也有些饿了,是吃了两个饼一碗粥后,才带着小吉离开,还没走到前院客堂就遇见二庆。 二庆拦着两个姑娘,道:“周二姑娘、林四姑娘,这里是内宅,再过去就是奴婢家两位姑娘的住的院子,你们莫要乱闯。” “奴婢?你是顾家的下人?”周二姑娘是打量着二庆,心里很不是滋味,都是逃荒来的,可顾家这日子过得比自家好多了,连下人穿的衣服料子都比她身上的好。 二庆:“没错,奴婢正是顾家的下人。” 周二姑娘笑了:“既是下人,那就去帮我们通报一声吧,告诉顾大姐姐跟顾二妹妹,我们来看她们了。” 又道:“我们是跟顾家两位姐妹一块逃荒来的,是共过患难的,关系是极好的,今天是难得来一趟,你赶紧进去通报吧,顾大姐姐跟顾二妹妹要是听说我们来了,定会高兴得不行。” 顾锦里皱眉,话说她什么时候跟周家的姑娘熟悉过? 当初逃荒,周老林老见她们这边有会拳脚的,想要求个庇护,就带着两家人跟着他们,有事的时候就是周老林老过来说话,顶多就各自带上一个儿子,是没有带孙女来见过他们的。 二庆拒绝了:“周二姑娘恕罪,这里是后宅重地,还请两位姑娘先去前院跟长辈们待在一处,莫要乱走的好。” 到别人家去做客,不好好跟着长辈们待在一起,却在别人家里乱闯,像什么样? 周二姑娘有些生气,其实她摸进后宅来,除了想来见顾锦绣、顾锦里以外,还想着能不能撞见顾锦安? 顾锦安中了秀才,成为江淮第二个小三元郎的消息也传到牛沟镇下李子村,可是在那穷山沟里引发了轰动。 她们周家林家因着跟顾家认识,还收到不少村子、乃至是镇上富户送来的礼物,就是想要巴结他们,让他们做个引荐,见见顾秀才的。 周二姑娘比顾锦里大个两岁,已经十七,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可因着是逃荒来的,这说亲的对象是高不成低不就的。 周二姑娘因着自己的婚事很是心烦,听说顾锦安考上秀才后,心思就是一动,把主意打到了顾锦安的身上。 不过来的时候爷爷是警告过她,不要做出什么丢脸的事儿来,要是连累了家里,要她好看! 周二姑娘很是委屈,不过没有想要放弃,她要是能跟顾锦安结缘,等家里拿到了好处,爷爷一定不会怪她,只会夸她做得对。 林四姑娘道:“这位姑娘莫要生气,我们是找茅房,不认得路,这才拐到这里来的。” 林四姑娘很冤枉啊,她是被周家二姐给骗来的,根本就没想过要乱闯。 “周二姐姐,咱们赶紧回去吧,别再乱跑了。咱们是来做客的,乱跑很没规矩。”林四姑娘是拽住周二姑娘的手,要把她给拉走。 周二姑娘压着怒气,想要甩开林四的手,可她不想弄得太难看,只能忍着,是反过来拽住林四的手道:“四妹妹,你不是也想见见顾家的两位姐妹吗?怎么快要见到了却反悔了?这么善变,真是的,唉……” 周二姑娘是叹了一口气,暗搓搓的告了林四一状后,对二庆道:“既然你为难,那我们就不难为你了。我们先回前院去,劳烦你去跟顾家大姐姐说一声,她周家林家的妹子来了,要是方便的话,我们想去拜见拜见她,叙叙旧。” 她记得顾家的大姑娘是个木头似的姑娘,心肠还软,又很讲究规矩,知道她们来了,出于礼貌,也会出来见她们。 想要拿下顾锦安,先拿下顾家姐妹就对了。 可惜周二姑娘想错了,顾锦绣这几年是被顾锦里教着,早就不是以前那个碍于脸面,会去做自己不喜欢之事的姑娘。 “成,奴婢会转告大姑娘的,二位走好。”二庆是随口应了下来,把周二姑娘她门打发走了。 顾锦里是等她们走后,才带着小吉出来。 第1197章 怎么好男人都被她们抢去了 “小东家。”二庆给顾锦里行了一礼。 顾锦里点点头:“做得不错,我都听见了。” 其实二庆早就听到了顾锦里的脚步声,她会多留周二姑娘跟林四姑娘,只是为了让小东家看清楚她们的真面目。 小吉很是生气,说道:“小东家,那个周家姑娘太不懂规矩了,找个茅房还能迷路到后宅来?根本就是借口,前院就有如厕的屋子,只要她们问一声,自然知道在哪里,这后宅的茅厕是给主人家用的。” 顾锦里笑了:“小吉,长进了啊,还学会分析了。” 小吉被夸了,很是高兴,又问道:“小东家,那位周姑娘一直不想走的,一看就是另有目的,咱们该怎么对付她?要不要先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害怕?” 小吉这一年也是一直跟着二庆她们做训练的,办事比以前果敢了不少,是冲着顾锦里做了个手刀劈人的动作。 顾锦里摇头:“不用,就是个低端白莲花而已,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关好后宅的门,不让她们进来就成。” 不管周二姑娘打得什么主意,她都不可能得逞,她的家人身边,是每个人都跟着会拳脚功夫的下人,一个手刀就能皮晕她。 “走吧,去前面看看。”顾锦里说着,带着二庆、小吉去了前院,离开后宅的时候,是把后宅的门给锁了,让朱茶花跟童大雨守着门口,不让人随便进去。 不多时,她们到了前院客堂,却没有立刻进去。 顾锦里是交代小吉:“去,把大贵婶子喊来。” 这种时候,用陈氏来做刀子是最好的,骂遍天下无敌手,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不把她找来,实在是太可惜。 小吉差点笑出声来,是道:“诶,奴婢立刻就去。” 而前院的客堂里,已经有哭声传出来,是周老的声音。 周老哭道:“老兄弟,你是不知道我们的日子过得有多苦,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镇上的人都欺负我们是逃荒来的,家里开荒的地到了收成的时候,是被人给抢先收了去,等到我们去收的时候,只收到小半的红薯,靠着啃红薯过日子。” “想要去镇上打零工,别人也嫌弃,觉得我们是逃荒来的,手上是肯定不干净,没人敢用我们,只能去帮倒夜香的做些脏活,被熏得差点吐了是一天也只有五个铜板的。” “村子里还有恶霸,我家大孙女,多好的姑娘啊,被恶霸看上了,占了便宜,只能一文钱聘礼不要的把她嫁了过去。” “呜呜呜,老兄弟,我们苦啊!”周老是嚎啕大哭,三爷爷跟三奶奶听得红了眼圈。 三奶奶道:“老兄弟,你咋就把自家大孙女嫁给了恶霸?应当报官才对!” 许县令跟郑县令都是不错的好官,且她们几家刚来村子里不久就因为小鱼救了元元而结识了尚家、姜家。 只要周家报官,他们定会看在老乡的份上,请求姜县尉家帮忙。 周老一顿,是哭道:“老嫂子,不是我们不想报官啊,实在是那伙子恶霸太厉害,威胁我家不把大孙女嫁过去,就要把余下的女眷都给祸害了……我们怕啊,只能舍了大孙女。” 周老这话是半真半假,他是害怕村里的恶霸不假,但他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官的,只想舍弃孙女来保住自家在村里的地位,不让自家被村里人欺负。 而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 周家把大孙女送给恶霸后,周家就没有被恶霸混子为难过。 不过周家大孙女不是嫁给恶霸,而是被收用,给恶霸做了没有名分的女人。那个姓李的恶霸已经四十多岁,是有媳妇跟孩子的。 但周老没敢细说,生怕把这事儿告诉了顾家,顾家会瞧不起自家。 林老是在旁边听着,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顾大山见他一直不说话,以为他们是赶了一夜的路太累了,就是扬声朝着屋外喊道:“阿桨,早饭还没来吗?赶紧拿些东西来给周老林老他们吃。” “来了来了。”不多时,阿桨、大团就挑着两担子吃食过来,一担子放在客堂里给男人们吃,一担子是挑到客堂旁边的厢房里,给两家的女人们吃。 顾家准备的吃食很是实惠,是大张大张的鸡蛋饼跟豆浆,周林两家人见状,不管是男是女眼睛都亮了,抓起饼子就吃。 周二姑娘原本想要吃得矜持一点的,可鸡蛋饼太香了,以往在家里是根本吃不着的,也不在乎形象了,是直接上手就吃。 吃得太急,还被噎住了。 “呃呃呃!”周二姑娘是捶着自己的心口,翻着白眼,难受至极。 崔氏见状急忙拿来豆浆给她灌下去:“周家丫头,赶紧喝豆浆,把饼子跟豆浆咽下去!” 是折腾了好一会儿,周二姑娘才把饼子给吃下去,接着就是一阵咳嗽:“咳咳咳!” 而周二姑娘的娘是没有理会她,见她没有噎死后,是继续吃着鸡蛋饼。 林四姑娘倒是停下动作,把自己的豆浆给了周二姑娘。 周二姑娘心里不舒坦,却没有推辞,接过了豆浆。 顾锦里是看了一阵热闹,这才进屋的,给周林两家的女人行了礼,道:“晚辈见过周家婶娘,林家婶娘。” 周二姑娘的娘听罢,是看向顾锦里,眼睛一亮:“诶哟,这是顾大姑娘吧,又变漂亮了,逃荒的时候婶子瞧你就是个好看的,这养了几年是越发漂亮了。” 又问道:“听你娘说你定亲了,是定了罗家小子,说起来罗家小子也出息了,一转眼就做了班头大人,可真真是出息了。” 周二姑娘的老娘很是羡慕,早知道罗武这么出息,她当初就该让自家女儿多跟罗武接触,要是那时候就把情意给养起来,如今也能做做班头夫人。 顾锦里笑了:“周家婶娘误会了,我是顾二,不是我家大姐。我确实定亲了,但定的不是罗家,而是秦家三郎。” “秦家三郎!你定了秦家三郎!那岂不是百户夫人?”周二姑娘是惊得叫出声来,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秦家三郎做了百户大人。 如今听说顾锦里跟他定亲了,是酸了,顾家姐妹这是什么命,怎么好男人都被她们抢去了? 第1198章 骂人没输过 顾锦里看着周二姑娘,甜甜笑道:“对啊,正是百户夫人。” 是不是很羡慕,很酸,很想发火啊少女。 周二姑娘看见顾锦里的笑容愣住了,不知怎么的就气哭了。 为啥,凭啥什么好东西都被顾家占去了。 还有这模样,顾二当年不过是个枯黄干瘦似乞丐的小丫头,这才五年的工夫就长成这副模样,五官精致、脸蛋白白的、身材高挑匀称,走起路来颇有几分阿娜多姿的样子,是好看得不行。 再反观自己,因着做农活,脸色晒黑不少,一双手也变得很粗糙……周二姑娘很伤心,眼泪是越掉越多。 明明都是逃荒来的,凭啥顾家女的命就这么好?! 顾锦里无奈了,你这怎么还哭起来了?我也没把你咋样啊。 周胡氏听说顾锦里跟秦百户定亲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可听见自家女儿哭,心里也是烦得很,骂道:“你哭个啥,都多大了,当着你顾家妹妹的面也好意思哭?赶紧把眼泪收了吃饼。” 不然等会儿吃没了,你可别怪我们。 周二姑娘闻言,是抽噎几声,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吃鸡蛋饼。 周胡氏吃饼的动作不停,边吃边打量着顾锦里:“顾二丫头是女大十八变啊,如今是长得好看得不行。” 可惜了,要是知道顾家发达到这等地步,她家应该早点找来,把自家儿子说给顾二丫头。 要是她的儿子娶了顾二丫头,她家就能得到数不尽的嫁妆,以后全家是吃穿不愁了! 周胡氏是越想越忍不住,盯着顾锦里的眼睛都冒着绿光,用手碰碰周二,道:“这里的鸡蛋饼太多了,咱们怕是吃不完,你拿几个去客堂给你哥他们吃。大小伙子的饭量大,他们怕是不够吃。” 说完掐了周二一把,眼里的暗示不要太明显。 林何氏见状,皱起眉头,周家嫂子又来这一套,以前看上村长的孙女,也是用这种法子让周二郎借机去跟人家姑娘接触的。 要是把鸡蛋饼送过去,不用一会儿的工夫,周二郎就会跟着周二丫头过来,用感谢长辈的名义见顾二姑娘。 林何氏道:“周嫂子,客堂那边有吃的,不用给二郎他们送过去。” 崔氏见周胡氏盯着自家二女儿的眼神不对劲,是皱皱眉头,道:“周家弟妹,客堂那边有吃的,不用送了。” 又对二庆道:“这里都是女客,把门关起来吧。” 要不是怕周林两家的姑娘打安哥儿的主意,她其实是想把她们带进后宅花厅里坐着的。可崔氏被缠着安哥儿的姑娘们弄怕了,是不敢把年轻姑娘往后宅里带。 顾锦里听罢,在心里喊了一声:娘好样的,长进了啊。 “二庆,三奶奶中了暑气还没好全,你把祛暑丸给她送过去一枚,让她老人家吃了。”顾锦里拿出一枚祛暑丸,递给二庆:“记得关门。” 来之前她交代过二庆,让她去找三奶奶,告诉三奶奶不要把银子借给周林两家。 “是。”二庆接过祛暑丸,转身离开,关上厢房的门。 周胡氏见状有些不高兴,是用手扇着风道:“顾二丫头,大热天的你关门做啥?这风都进不来了,热死人了,还是把门给开开门。” 轰隆轰隆! 一阵雷声响起,原本已经明亮的天色黑了下来,大风刮起,眼见着一场雷雨就要下来了。 周胡氏:“……” 天老爷啊,要不要这么巧?信女也没有打啥歪主意啊,就是想让儿子借着送吃食的名头过来感谢感谢崔氏,再趁机见见顾二丫头。 万一要是能成,也皆大欢喜对不对? 轰隆轰隆,又一阵惊雷打下来,像是秦三郎的愤怒,是恨不得劈死周胡氏,爷儿好不容易追到的媳妇,都定亲了你还敢打歪主意! 顾锦里看着周胡氏吓得半死的模样,笑了:“周家婶子,快下雨了,这回不热了。” 周胡氏是脸色一黑,觉得丢脸极了。 顾锦里还有更让她丢脸的,是坐到崔氏身边后,直接了当的问道:“周家婶子跟林家婶子是来借银子交税金的?” 周胡氏听罢,顾不上害怕打雷了,是咬了一口饼子,道:“顾二丫头说对了,婶子们正是来借钱的。” 又开始哭穷:“顾二丫头,你家的日子过得好,银子多得堆成山,又有个秀才公的哥哥,是不用为这些税金烦心的。可我家不行啊,一家将近三十口人,挤在两座泥土院子里,日子是过得穷困得很,别说交税金了,是连吃顿肉的钱都没有。” “娘,您说啥呢。”周二姑娘还是要脸的,不想让顾锦里知道自家的日子过得太穷,是打断周胡氏的话。 周胡氏瞪了她一眼,骂道:“说啥,自然是说借银子的事儿,娘知道问人借钱脸上不好看,可咱家确实拿不出几十两银子的税金,你是想要脸面还是想要银子?” 骂完周二后,又开始骂皇上:“皇上老爷真不是个东西……” “周家婶子,你要是想死就自己去死,不要拉上我们家。”顾锦里的脸色冰冷下来,一双眼睛像是冰锥般刺向周胡氏:“皇上圣明,收取税金是为了抗击戎人,你家要是对此不满的话,回自己家说去。” 这种杀头的话,可不能从她家里传出去! 周胡氏是被吓到了……这顾家二丫头咋跟个女阎王似的,说翻脸就翻脸? 林何氏赶忙出来打圆场:“顾家二丫头别生气,周嫂子就是这样,快人快语惯了。” 顾锦里可不会惯着周胡氏,是怼道:“想要快人快语可以,回自己家去,这种杀头的话,不要在我家说。” 周胡氏听罢,脸上挂不住,气得站起身骂道:“顾二丫头,你怎么说话的?我怎么说也比你大了几十岁,是你的长辈,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 “啊呸,什么长辈?你算她哪门子的长辈?不过是逃荒路上认识的路人甲,还几年不见了,一来就充当长辈,你是打算改嫁到顾家来吗?可惜你一把年纪了,再嫁怕是嫁不到顾家这等有钱人家来!”陈氏一来就听见周胡氏的话,是立刻骂了回去。 骂完后是拍着屋门道:“下雨了,赶紧给老娘开门。” 第1199章 不借 她是早就知道周家林家来人了,可估摸着两家是来借银子的,生怕自家的银子不保,是躲在家里没来。 可小吉丫头却跑去喊她了,说小鱼让她过来,陈氏秒懂,小鱼丫头这是不好骂人,要她来骂啊。那她还客气个啥,骂就对了。 周胡氏被骂得愣住了,看着还紧闭的房门问道:“这是谁?咋这么不懂礼数?” “呸,周家的,你说这话也不害臊,不懂礼数的到底是谁?”陈氏骂了一句后,又得意的道:“老娘是谁?老娘是顾陈氏,是新科秀才公的亲婶娘。我家侄儿你们还记得吧,叫顾德兴的,这回也考中了秀才,还跟县城富户徐家的大小姐定亲了。” “哈哈,不是我吹啊,我家侄儿真真是太有出息了,别人是从十几岁考到入土都没考上秀才,他才二十出头就考上了,这都是什么命啊?未来侄媳妇儿也是个孝顺的,时常给我家送东西来,前段时间怕我累着,是特地给我送了一盒燕窝。” “知道燕窝是啥不?那可是皇亲国戚才吃得上的贵重东西……” 吱呀一声,顾锦里把厢房门打开,对着陈氏笑道:“大贵婶先进来吧。” 进来再吹。 又朝着跑过来看情况的泽子道:“告诉大哥,这边没事,客堂的事儿就交给他了。” 泽子在这里,定是大哥从尚叔家赶回来了,那她就放心了。 大哥昨晚就说了,今早要去尚叔家,让尚叔先不要把银子借出去,先等个几天再说。 泽子听罢点点头,转身回了堂屋。 周家的男人想要跑过来看,可惜被冯连跟二庆用脚绊住了,差点摔倒。 周家的两个小子有些生气,他们不过是听见周胡氏的声音,担心她,想要过去看看罢了,这顾家的下人就这么给他们使绊子,可恶。 然而,三爷爷跟顾大山早就跟他们说过了,右边的厢房是招待女客的地方,让他们不要过去。 可他们还想过去看,看什么?看你娘怎么被骂吗? 周大郎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一手拽住两个堂弟,道:“二弟三弟,顾婶子是个好脾气的,二婶不会有事儿。” 周二郎跟周三郎很不高兴,可想到周大郎的爹娘在逃荒的时候死了,他的婚事被爹娘给捏着,在他们娶上媳妇之前他都要打光棍,是又开心起来。 顾锦安看了周大郎一眼,总算觉得老周家还有救。 …… 不多时,二庆回了厢房,对着顾锦里点点头。 周胡氏还在生气,对陈氏道:“顾家弟妹,嫂子知道你们家发达了,可你也不能因为有钱了就胡乱骂人吧?” “呵,那是你找骂!”陈氏吵架怕过谁?是毫不留情的戳穿周胡氏:“想来借银子可以,但你趁机打其他歪主意就不行,还摆长辈的谱,你摆得出来我们都看不下去。” 周胡氏被说中心思,是脸色通红,但她也不想闹得太僵,是看着崔氏道:“顾家嫂子,我知道你家的日子好过了,是……” “我家的好日子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崔氏不傻,知道周胡氏悄摸摸的打着见不得人的主意,很是生气,是不给周胡氏再说废话的机会。 她两个闺女好不容易才定下亲事,她是因此刚刚睡得安稳些,周胡氏是想让她失眠吗? 顾锦里笑了,娘,不错啊,就是要拿出这种气势来,在乡下过日子,泼一点比闷声不响要好过得多。 周胡氏被怼,是噎住了,知道自己是真的让崔氏动怒了,不敢再暗搓搓的说些刺人的话,而是哭道:“顾嫂子,弟妹知道自己不会说话,但你家一定要借钱给我们啊,不然我家就得被官府拉去砍头。” 周胡氏已经算好了,就问崔氏借二百两银子,五十两拿去交税金,五十两用来建新房,五十两拿去给两个儿子说媳妇跟买地,余下的就用来做生意。 她就不信了,顾家能把买卖做起来,她家也一定可以。且顾家这么有钱,应当不会在乎这二百两银子,等她借到银子后,拖个十年八年的不还,顾家应该也就忘了。 可惜她想得太美,顾锦里道:“银子,我家不能借。” “凭啥?!”周胡氏急了,是瞪着顾锦里,你这丫头就不能闭嘴不说话? 顾锦里表示,不能。 “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没银子交税金,你们两家又是大摇大摆地来的,如今不知道被多少村子的人盯着。要是我家把银子借给你们,不出半天,整个大丰村就会被人围住,来朝我家借银子,到时候我家是借不借?” 又道:“这还是其次,重要的是那些有坏心的恶人,见着我家借出那么多银子,纠集人手跑来村里作恶抢钱怎么办?财不露白,特别是在这种时候,所以我家不能把银子借给你们,你们这趟是白来了。” 这个口子不能开,一旦开了,会带来无穷尽的麻烦。 “其实要是你们两家悄悄派人送信来给三爷爷三奶奶,这银子他们倒是可以悄悄借给你们,可如今闹出这么大动静,为了自保,我们是想借钱给你们都不成。” …… 客堂里,顾锦安是说了同样的话。 周老听罢,愣住了,气道:“顾家小子,你这话是啥意思,就是不借咯?” 顾锦安点头:“为保家中平安,不被十里八乡的乡亲针对,这银子我家不能借。” “你!”周老愤怒至极,他哭了一场,做了一场戏,最后竟是得到这样的话,那岂不是白来了? 不成,这是救命银子,周老不想空手而归,是看向三奶奶道:“顾嫂子,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你可得帮帮我们啊,我们不要多,一家五十两就成。只要一百两银子就能救我们两家的命,是大福报啊,没准你行了这个善事,你家福丫就能找到了。” 逃荒的时候三爷爷三奶奶就在打听顾福丫一家的消息,因此周老林老都是知道的。 三奶奶一愣,想到了福丫一家,红了眼眶,却摇头道:“不成,这银子不能借给你们。” 她把周林两家放进来已经是大错,在二庆丫头过来提醒她后,她要是还把银子借出去,那就是错上加错。 福丫很重要,但大山一家对她来说也很重要。 顾锦安不想三奶奶为难,是给了周林二老一句准话:“周老林老莫急,我家虽然不能借钱给你们,但这田福县却有人能借钱给你们。” 他把县城要开新钱庄,专门借钱给农人交税金的事儿说了。 第1200章 爱信不信 “县城要开钱庄,专门借钱给农人交税金?安哥儿你说真的?”林老是激动得不行:“要是真有钱庄愿意借钱给咱们,那咱们种地的就能活下去了。” 他家是想过去钱庄借钱的,可老大跟老三是连钱庄的门都没能进,就被人给打跑了。 钱庄一般是不会借钱给农人的,生怕农人还不上钱会亏本,因此大部分农人要是有了难处,只能去问亲戚借钱,或者是去赌坊借钱。 可赌坊要的利钱太高了,农人根本就付不起,最后只能落得个卖田卖地、卖屋或是拿女儿抵账的下场。 “顾案首,钱庄真的肯借钱给我们吗?利钱是多少?不会跟赌坊的一样高吧?”林老大是急急的问着顾锦安,身上被钱庄护院毒打的伤还疼着。 顾锦安道:“不会,新钱庄的利钱很低,且只要利钱给得超过本金的两成就能消债。” “这,这是啥意思?”林老听不太懂。 林老三是诶呀一声,道:“爹,顾案首是说,那新钱庄是个好的,咱们只需要交利钱,只要交的利钱超过本金的两成,就不用再还钱了,连本金也不用还。好事,真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林老三跟林老大都激动得不行,周大郎也是高兴得不行,道:“太好了,要真是这样,咱们所有人都能活命。” 周老听罢却不太高兴,质疑顾锦安:“安哥儿,你这说的是假的吧,老头子活了大几十年了,还没见过这样的钱庄,连本金都不用还,只要利钱交足了就能消债,呵,你这是在糊弄我们吧?” 周老二听罢,是跟着道:“对,你肯定是不想借钱给我们,才编出这等谎话来骗我们的。” 又道:“安哥儿啊,咱们是一起逃荒来的老乡,这几年你家富贵了,我们家也没有来你家打过秋风,如今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来问你家借钱,你不想借就算了,何必撒谎骗我们?你可知林大哥他们一得知皇上要收税金就跑去钱庄借钱了?可惜钱庄不借不说,还把他们打了一顿,你是想要我们也被打吗?!” 顾锦安听罢,是冷笑一声:周家二叔,我没有骗你们,你们爱信不信。” “你,顾锦安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你长辈!”周老二很生气,在牛沟镇的时候,因着跟顾锦安家逃过荒的关系,牛沟镇的人都喊他一声案首家的叔叔,可把他高兴坏了。没成想到了顾锦安面前,这长辈的谱却摆不起来了。 砰一声,三爷爷是拍了桌子,看着周老道:“老兄弟,村里人说你们是来见我的,我才让人把你们放进来,如果你们是来摆谱的,那就请回吧。” 现在可不是他们求人,而是周家林家求人,周老要是再纵着儿子胡闹,他可不会客气。 顾大山也忍了很久了,闻言跟着道:“周老,我家安哥儿可是上了册子的秀才,已经是士族,周二兄弟说话还是要谨慎些的好,免得落个对秀才公不敬的罪名,这可是要被官府抓去打板子的。” 周老二听到顾大山的话都懵了,在他们的印象里,顾大山一直都是个废物,如今这废物也狂起来了。 周老的脸色很不好看,可他知道三爷爷跟顾大山不是说着玩的,要是把他们惹怒了,弄不好官府真会来抓人。 “老二,你个没有尊卑的东西,安哥儿是秀才了,哪里轮得到你说三道四的,赶紧给安哥儿道歉!” 周老二也害怕被官府抓去打板子,是赶忙拱拱手,对顾锦安道:“安哥儿别生气,是叔的不是。” 顾锦安道:“话我家已经说清楚了,银子不能借给你们,但你们依然有活路,等个五天,五天之后,县城就会多出一家新钱庄,到时候你们可以去借钱。” 周大郎听得眼睛一亮,问道:“顾案首是说,县城会新开一家钱庄?借给我们银子的不是打了林大叔他们的钱庄?” 顾锦安点头:“嗯。” 周大郎高兴不已,是对周老道:“爷爷、二叔,你们听到了吗?咱们有救了,再等个五天就能借到银子!” 周老二看着自家大侄子欢喜的模样,很是不得劲,这个蠢货,有啥可高兴的,这问钱庄借钱是要利钱的,问顾家借,别说利钱,只要他们拖上个十年八年的,估摸着连本金也不用还。 周大郎见周老跟周老二不说话,有些难过……自打逃荒之后,他就发现爷爷跟二叔变得不一样了,是专门想要不劳而获,甚至是为了在村里的日子能好过一些,是任由恶霸欺负大妹妹,让大妹妹没名没分的跟着李奎虎。 顾锦安看了周大郎一眼,觉得这人挺可怜,可要是周大郎不想着改变,而是要继续跟着周老、周老二过日子,那也没什么好帮的。 “林老,您老记住我的话,先回去等着,新钱庄一旦开起来,我家会立马派人去通知你们,到时候把你们带到新钱庄去,你们不用排队就能立刻接到银子。”顾锦安道。 林老听到顾锦安的话,是差点掉下泪来,秀才公都这么说了,那新钱庄的事儿一定是真的。 “好好好,那老头子就先回去等着……安哥儿啊,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这几天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林老哽咽的说着,得知皇上要收取高昂税金的时候,他是直接晕死过去,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得知大家要逃荒时的情景,都是没有活路了。 “林老弟,你这是啥意思?这就走了?”周老急了,是道:“咱们牛沟镇下李子村离这里很远,咱们是走了一夜才到的,如今是累得慌,怎么说也得歇上一晚再走吧。” 顾家这么有钱,宅子这么大,连早饭都是吃的鸡蛋饼,晚饭不得大鱼大肉的招待他们? 周老是不想走,想要留下来吃一顿,再求求三爷爷三奶奶,看能不能问他们借到银子。 周二郎跟周三郎也不想走,他们可是记得的,顾家有两个女儿,他们还打着光棍呢,要是能住在顾家,就能碰见顾家女儿,那接下来的事儿,还不是水到渠成? 第1201章 扔出去 成你妹啊,周二郎跟周三郎简直是做梦,就算你们不走,也不可能住在顾家,而是被扔到作坊宅子去。 还想见顾家姐妹,想得倒是美。 周大郎看了两个堂弟一眼,想起来的时候,周二郎悄悄对他说过的话:这次回去,咱们不仅能得到银子,老子还能得到媳妇。 当时他很不解,说了一句:老二你又说这种胡话。 做什么白日梦呢? 可周二郎却道:呵呵,胡话?你且看着吧,到时候你自己没媳妇就打光棍去吧,我可是人财两得。 如今回想起这话,周大郎是不寒而栗,是立刻起身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回去等顾案首的消息。” “老大你做啥?”周二郎急了,瞪着周大郎道:“回什么回,爷爷还没发话呢,要回你自己回去。” “泽子。”顾锦安是受够了周二郎,见状喊了一声:“扔出去。” “是。”泽子是上前几步,一把揪住周二郎的衣襟,砰一声,把他扔到院子里。 周二郎被砸得不轻,脸色都白了。 周老二见状怒了,指着顾锦安道:“顾家小子,你竟敢打我家二郎,赔钱!” “赔钱?”顾锦安笑了:“周老二,你周家可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们借着我家名头在村里收礼的事儿可是大罪,要是我告上官府,你家重则就是流放!” 又指着林老道:“跟你们说这么说,是看在林老的份上,不然你们别说能坐下来说话,是早就被赶出村子了。” 周老二大惊,看着顾锦安,是一脸惊恐:“你,你知道?!” 不可能的,牛沟镇下李子村离这里这么远,走路可是要一天的,比去县城还远,顾锦安从来没有去过牛沟镇,他怎么知道他们在牛沟镇借着他的名头收礼的事儿? 顾锦安看向他,嘴角一勾,扬起一个有些阴冷的笑容,说了一句让周老二后悔万分的话:“觉得你家做得很隐秘吗?殊不知,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有人上报给县衙,村长、里长、司吏坊的衙役跟书吏可不是摆设。” 因着他的成绩好,考上了小三元,又献了两个方子给衙门,郑县令对他很是重视,生怕有人会冒充他的名义做恶事,是交代了各镇司吏坊,让他们盯着点,要是出了有人借着小三元郎的名头作恶的事儿,要第一时间上报衙门。 周老二是没有作恶,只是趁机收了点礼物,不然早就被抓了。 顾锦安提醒周老:“周老,须知牛沟镇也是田福县的,而某跟县令大人相熟……你家里那些礼物,留下一些便宜的吃食就好,太贵重的最好还回去,否则县令大人动怒,我也保不了你们!” 周老听罢,是后背冒出冷汗了,见周二郎爬起来要冲进来跟顾锦安拼命,急忙冲出去,一脚踹翻周二郎:“臭小子你不想活了,竟敢跟秀才老爷动手,你想进衙门吃牢饭吗?!” 周二郎是被踢得差点吐血,身上还被雨水打湿,是狼狈得不行。 周老没空理会他,是回头看着顾锦安,求道:“安哥儿你别生气,那些礼物不是我家想收的,是乡亲们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巴巴地送来的……” 顾锦安闻言,看着周老冷笑一声,把周老给笑得一个哆嗦,忙道:“成成成,你要是不喜欢,老头子今天回去后就把礼物还回去。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儿告诉县令大人啊!” 顾锦安纠正他:“记住,不是我要县令大人处罚你的,而是县令大人一直有人司吏坊的人盯着你们。你们要是想安生过日子,就不要做什么违反刑律的事儿,也不要想着用别人的名义作恶,否则后果自负!” “是是是,我们再也不敢了。”周老是怕得不行,赶忙说道。 林老走了出来,保证道:“安哥儿放心,我会看着周老哥,不会让他再借着你的名义收礼。” 他当初是劝过周老的,可周老穷怕了,觉得收些礼物没啥,是不听他的劝告,结果才几天的工夫,家里收到的礼物是一间屋子都堆不下了。 周家还盘算着,既然这些人能送礼物,那要是他们借不到银子,问这些送礼的人家要些银子也是能成的。 林老听说后,骂了周老一顿,周老才改主意,说来顾家借钱的。 可如今看来,借钱是其次,想要趁机跟顾家搭上关系装熟悉,看着能不能结成儿女亲家才是周家的重点。 林老是后悔跟着来了,真真是被周家拉来做了恶人。 “我们先走了。”林老是没脸面再待下去,招呼着林家人,起身离开。 另一边的厢房里,崔氏也把林何氏几人送了出来。 周胡氏不想走,是被陈氏给拽着拖出屋子。 陈氏这几年吃得好,自小力气又大的,周胡氏一个月不见一顿荤腥的人,哪里是她的对手,是被拖出屋子。 周二郎见这边的门开了,是伸长脖子往这边看来,想看看顾家的女儿。可惜厢房也是分内屋外屋的,顾锦里早就进了内屋,周二郎是脖子伸断了也不可能看见她。 周家人走得很是不体面,是被顾家的下人轰出宅子的。 林老一家是得了些脸面,跟着三爷爷他们说了几句话。 林老道:“老哥哥,今天的事儿,实在是对不住了,是我们做得不周到,还望老哥哥莫要怪罪我们。” 说完是带着自家的儿子、孙子给三爷爷他们行礼,郑重的道了歉。 三爷爷叹了口气,道:“这事儿也不能怪你,你顾着自家都难,哪里管得住他。” 逃荒的时候,林老就比较好说话,而周老就比较精明。 林老闻言,很是愧疚,依然觉得这是自己家的错:“要是我能拦着他一点,也不会闹成这样。” 三爷爷是摆摆手道:“行了,别说这些了。” 林老听罢,是沉默下来,见周家人已经都被赶出去后,是提醒了顾锦安一句:“安哥儿,周家的大孙女不是嫁给李奎虎的,是给李奎虎做了姘头……三年前,因着邹县丞的事儿,李奎虎他们是不敢再做太过伤天害理的事儿,可这回的税金太重了,那个李奎虎为了银子,定会冒险,你家要当心点,尽早去县衙跟县令大人说说李奎虎的事儿,免得被他们那伙人给算计了去。” 顾锦安听罢,是微微挑眉,先前对林老的不满去掉不少,点头道:“林老放心,李奎虎这伙混子虽然没有被抓,却是上了衙门的黑名单的,一直被衙门的人盯着,一旦他们再作恶,衙门定会把他们全抓了。” 第1202章 差点上了西天 “那老头子就放心了。”林老听完是松了一口气,拱拱手道:“我们先回了,静等你的好消息。” 顾锦安点点头,跟着三爷爷、顾大山他们去送林老,到大门后,毫不意外的看见了何村长。 何村长看见他们就拎着拐杖跑过来,急急问道:“安哥儿,你家可是借了银子给他们?可不能借啊,村口来了一批人,皆是附近各村的老人们,全都嚷嚷着要进村问你家借钱交税金呢。” 顾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有钱人家,自打皇上老爷要大收税金的命令下来后,乡亲们就把主意打到了顾家身上,想问他家借钱渡过难关。 可十里八乡这么多的乡亲,顾家就是倾家荡产也不可能帮所有乡亲交上税金啊。 其实如果加上顾锦里的私房钱,是能帮田福县的人都交上税金的,但顾锦里凭什么帮他们交? 人的劣根性都是养出来的,顾锦里可不想花钱养大他们的坏心。 “各村的老人们?他们的村长没来吗?”顾锦安问。 何村长摇头:“村长们没来,就来了些老人跟孩子。” 老人和孩子? 呵,顾锦安笑了,这是想用苦肉计啊,可惜他家不吃这一套:“村长放心,我们家没有借钱给周家林家。” 林老跟着道:“这位老兄弟,顾家确实没有借银子给我们,而是让我们先回去等几天。说是几天后,县城会新开一家钱庄,到时候大家可以去钱庄借钱交税金。” “当真?”何村长听得精神一震,又指着脸上明显有伤的周二郎道:“安哥儿,这是被你家给打的?” 顾锦安点头:“嗯,是泽子给打的,他非要缠着我家要银子。” “打得好啊!”何村长是高兴得不行,只要外面的乡亲们看见周家小子的伤,定会以为周家跟顾家闹翻了,相信顾家没有借钱给他们。 又举着拐杖指着周二郎道:“小子,给老头子听好了,虽说顾案首家跟你们是同乡,可如今是什么时候?你们这样大摇大摆的来他家借银子,是想害死他家吗?万一招来贼人、恶匪可咋办?是会害死我们整个村子的!” 大丰村靠着顾家,日子很是好过,因此税金虽重,却不是最让何村长担心的,他老人家害怕的是有人为了银子铤而走险,把他们村子给围住要钱。 十里八乡这么多人,他们村才几百人,真被围村,根本就顶不住。 何村长想起自己当年去县城接灾民的时候,听去府城接人的衙役说,那灾民是乌泱泱一大片,是把整个府城都给围住了……何村长一想到这些就害怕,生怕乡亲们也学灾民把他们大丰村围住。 顾锦安笑了,何村长也长进了啊,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顾锦安:“村长,走,我们去村口看看。” “啊?你要去村口?这种时候你去见他们,怕是危险啊。”何村长还是很在乎顾锦安这个金蛋蛋的,毕竟是全河安府的骄傲,怕他出去会被那些人给缠上。 顾锦安道:“村长不用担心,只是出去安抚安抚他们。” 也是趁机把新钱庄的消息放出去……欧阳先生怕钱庄没有开起来之前,田福县会乱掉,因此决定放出新钱庄的消息,先稳住田福县的百姓。给百姓们一个希望,百姓们才不会铤而走险,田福县才能稳住。 “那成吧。”何村长答应了,一行人押着周家人,浩浩荡荡去了村口。 村口围住的人还真不少,有百来人,皆是带着孩子的老人,一个个是穿得破破烂烂的。而远处还有一些人站在路边,瞧着应该是来看情况的各村青壮。 顾锦安的脸色沉了沉,对那些带孩子的老人喊道:“诸位乡亲,你们放心,县城过几天会新开一家钱庄……” 他直截了当的把县城要开新钱庄借钱给农人的事儿说了。 “啥?顾案首,你说真的?世上还有这样的钱庄?”附近几个村子的老人们是不敢相信,觉得顾锦安是在说谎骗他们。 顾锦安是细细给他们解释了,见他们还是不听,最后是不客气的说了一句话:“五天,五天之后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又警告道:“我劝诸位还是赶紧回去,安生的等上五天才好,莫要做出什么触犯刑律的事情来,否则罗班头可不会跟你们客气。” 大家都知道罗武是顾锦安的姐夫,又害怕官府,听到这话,是不敢再闹腾:“顾案首,我们信你,我们这就回去,告诉村里人,让大家伙等上五天……要是五天后没有这样的钱庄借钱给我们,我们再来。” 何村长听得想打人,再来再来,你们就是想逼着顾家借钱给你们就对了! 顾锦安没有再理会那些人,而是让何大田把拦住村口的路障搬开,把周家林家放走了。 不过…… 在回牛沟镇的路上,周二郎就惨了,竟然遇上打劫的,被狠狠打了一顿,差点就被打废了。 打完后,劫匪头子警告他:“记住,要是你家敢传出什么对顾家、对顾家姑娘不好的话来,老子就把你阉了,卖到京城去当太监!” 周家不是什么好人,又盯上了顾家姐妹,顾锦里是怕周家人会用些流氓手段,先败坏她们姐妹的名声,等她们姐妹的名声坏掉后,好来她家提亲。 因此是先下手为强,让冯进带人去绑了周二郎,先毒打一顿,再警告一番。 周二郎是怕得不行,毒咒发誓说不敢说出什么败坏顾家姐妹的话,最后是被绑到天黑,等周老拿着碎银子来赎人后,周二郎才被抬回去。 这一事儿之后,周家是愁云惨淡,又想借着顾家名头去问镇上富户借钱,结果是被牛沟镇司吏坊的衙役抓去关了一夜。 这一关,总算是把他们关得老实了,是回来后立马把收取的礼物还了回去。 …… 秦三郎知道顾锦里所有的事儿,得知这事儿后很是愤怒……哪来的混账东西,敢打他媳妇的主意,当他死了吗?! 秦三郎是又派三安去教训周二郎,把他给打得卧床不起。 周胡氏见自家儿子老是被打,想着他应该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是问神婆要了一张符纸回来,烧给周二郎吃,结果差点没把周二郎给拉死。 周胡氏因此认定,周二郎确实是被脏东西给缠上了,这脏东西的道行还很高,不是一般神婆能对付得了的,又继续去求符水,灌给周二郎喝,差点没把周二郎给灌得上了西天。 第1203章 示众 三安回去把消息告诉秦三郎,他的脸色才好些,哼,便宜周二郎了,要不是他如今脱不开身,定会亲自去教训他一顿。 咚咚咚! 咚咚咚! “快开门,我们要见县令大人,我们要见县令大人!” “呜呜呜,县令大人啊,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我们当真没有那么多银子交税金,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三安听见这些声音是一愣,问道:“主子,乡亲们都来了?” 他走的时候还没有人来击喊冤呢。 秦三郎点点头,吩咐道:“你先回村,这段时间就跟着安哥儿,务必护他周全。” 至于小鱼,他已经把游安带人回去保护,就算是被乡亲们围村,小鱼也能安然无恙。 而他的身边有游平这批人就够了。 三安其实是不想走的,想要留下来帮秦三郎,可他知道顾锦安的重要,他要是出事儿了,顾家就等于天塌了,因此是抱拳道:“是。” 言罢,身影很快就消失。 …… 县衙大门口,跪着成片成片的乡亲们,少说也有几百人,听说还有更多的乡亲涌进县城,要向县令大人讨说法。 而乡亲们皆是带着老人小孩来的,有的人家还抬了棺材、草席来,甚至已经有人穿上孝衣、扎上白布…… 罗武是皱紧眉头,乡亲们是抱了必死的心来求见县令大人的啊。 他想起来在西北的时候,那时干旱,粮食颗粒无收不说,到了最后是连喝水都困难了,村里的老人们、十里八乡的老人们也是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县城跪求县令大人救命。 他也跟着爹、三爷爷三奶奶去了,还没到县城就走不动了,是乌泱泱一大片的人,大家都饿得皮包骨的,有不少人还因为缺水而晕倒了,甚至有老人跟孩子是死在了去县城的路上。 然而县令大人是下令关了城门,他们是连县城都没能见,根本就没有见到县令大人。 但三爷爷三奶奶他们不死心,说县令大人要官声,看见这么多的老人孩子来求救,为了名声也会见他们一面,给他们一句准话。 可惜,西北陇安府高水县的县令是个胆小鬼,根本没有胆子出来见乡亲们。 没过几天,他们就听到了县令大人带着家眷辞官回乡的消息……这是吓得直接辞官跑了啊。 高水县的百姓们绝望后,大家见县令都跑了,就开始逃荒。接着他们村子也村长的带领下,开始了慢慢逃荒路。 砰一声,秦三郎的手掌重重地摁在罗武的肩头,道:“罗武哥。” 罗武是被拍得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上汗水,回头看着秦三郎道:“你放心,我不会犯糊涂的。” 三郎来县城后的第一件事儿,不是去见郑县令,而是来找了他,对他说了一番话。 罗武记住了,并向他保证,为了家里人,他不会再冲动。 当时三郎是点点头,说了一句:“罗武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记住,这不是你的错,只是身在其位的身不由己。也不要觉得这是件坏事,须知,咱们不做这件事儿,总有其他人来做,而其他人做的时候,可能会更加凶残,由我们来做,还可以护着点乡亲们。” 这是一件可以变通的事儿,他们可以一边交差,一边给乡亲们帮忙。 “秦百户,是秦百户!”乡亲们看见秦三郎,是全都朝他围拢过来,哭喊着道:“秦百户,你可得去跟县令大人说说,不能不管我们啊,要不然我们就死定了!” 秦三郎跟罗武不同,他是有品级的百户,已经算是官,因此乡亲们见到他,像是见到姜县尉似的,巴巴地过来求着他。 秦三郎脸色一变,对大家道:“诸位乡亲,县令大人一直在为税金的事儿奔忙,如今无暇见你们。你们不如先回去,等过几天,新钱庄开起来,你们就能借到银子交税金。” 县城要开新钱庄,专门借钱给农人交税金的消息,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已经差不多传得人尽皆知。 不过…… “呸!什么新钱庄,还不是想要吃我们的利钱!”一个老汉是站起身,朝着秦三郎这边吐了一口口水,道:“我们今天来是想要县令大人收回成命的,可不是来等着借钱交税金的,一人一两的抗戎税,亏你们想得出来,不交,我们死也不交!” 老汉是香桂镇石山村的石老汉,家里日子过得并不艰难,是有着三十亩旱地,二十亩水田,外加一个杂货铺的富裕人家。 之所以会来衙门闹,是想不交税金。 而石老汉这话一出,立刻有一批人跟着站起来,指着秦三郎骂道:“对,我们不交,凭什么要我们交这么多税金?一人一两银子,你们还不如直接把我们给杀了!” 住在县城郊外白家村的白常福更是质疑的道:“呵呵,说什么是皇上老爷的命令,我看是县令大人自己的意思吧,这多收了银子,县令大人也能发上一笔!” 又指着秦三郎他们道:“还有你们,你们这些县令的走狗们,一定也能分到好处!” 这批人的话一出,余下的几百名乡亲是全都炸了,看着秦三郎,问道:“秦百户,这是不是真的?真是县令大人想要发财,故意收取这么高的税金?” 愚蠢! 秦三郎的心里是冒出这两句话,看了群情激奋的百姓们一眼,又移开目光,指着刚才说话的牛常福,以及最开始说话的石老汉道:“把他们两个抓起来,一人十板子,打完后,绑在衙门口的石柱上示众!” 啊? 石老汉跟白常福是惊得不轻,反应过来后,指着秦三郎骂道:“姓秦的,你凭什么对我们用刑?!” 又朝着四周的乡亲们喊道:“乡亲们,救命啊,姓秦的这个衙门走狗要对我们用死刑了,要公报私仇把我们给灭口了啊!” 可无论他们怎么喊,秦三郎都是不动如山,脸色冰冷的盯着他们,在他们喊得欢快的时候,附赠他们一抹冷笑:“呵。” 真是可笑,就这么点小伎俩就想要搅动风云?要是让他们成功了,那他这个百户也不用做了。 第1204章 高老爷 石老汉跟白常福看见秦三郎的冷笑,想起他在县城里阎王的名声,是吓出一身冷汗。 张忠已经带着几个司兵所的将士冲了过来,砰砰两声,踹向两人的膝盖,把他们踹倒在地后,拿出绳子,几下就把他们给捆住,再用粗麻布塞住他们的嘴巴,让他们无法说话。 接着是把他们拖到石柱旁,不多时就把他们一左一右的绑在了石柱上。 “唔唔唔!”石老汉跟白常福此时才回过神来,朝着跪在地上的乡亲们唔唔叫着,想要乡亲们闹起来,救他们。 乡亲们被吓懵了……秦百户抓人,秦百户抓人了! 锵锵锵! 一阵铜锣声响起,是司兵所的将士敲响了铜锣。 乡亲们被这阵铜锣吓得清醒过来。 敲锣的小兵高声喊道:“秦百户有话要说,不想被捆的,都安静听着!” 大家伙见石老汉他们被抓后,知道秦百户不会纵着他们闹事儿,是敢抓人的,因此虽然有很多话想说,却不敢率先开口,而是安静下来。 秦三郎见他们安静了,这才站出来,指着石老汉道:“你们看看这个香桂镇的石老汉,他虽然穿得破烂,却是一身肥肉,脸上更是红光满面的,这样的体态,定是家中富裕才能养得出来的。” 接着是拿出一张纸,把石老汉的家财给报了一遍。 乡亲们听得惊了:“是,是有钱人家啊!” 秦三郎点头,又问道:“你们现在还觉得他家交不起税金吗?他家明明交得起税金,为何煽动你们来闹,不过是想借你们的手,搅乱县衙,好从中得利罢了。” 又指着白常福道:“这是县城郊外白家村的人,早年在石老汉家做过活计的,这次是带了一群破落户来帮着石老汉闹。我要是不抓他们,由着他们闹,你们定会被说动,最后冲进县衙打砸。” 秦三郎看着已经懵掉的乡亲们道:“只要你们敢冲进去打砸,那就算你们交得起税金也已经犯了刑律,全家都会被连坐!” 乡亲们听到这话都惊了,看向那些跟着石老汉和白常福来闹的人,冲过去质问他们:“说,秦百户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真想把我们当刀子使,让我们去砸了县衙,你们好得利?!” 这群人是白家村的人居多,听到这话慌了,有人一把推开围住自己的乡亲们,拔腿就跑,有的没能跑掉,是被乡亲们给死死摁在地上。 被摁住的人没办法,只能把所有过错推到石老汉和白常福的身上:“诸位乡亲,诸位大爷大娘们,我们也是被石老汉和白常福骗的。是他们说,只要让大家伙闹起来,冲进衙门教训县令大人一顿,县令大人就不敢收这么多税金……就算不给咱们减免税金,也会问郑家要钱,帮咱们把税金交上。郑家可是世家豪族,有钱着呢!” 然而,这不过是石老汉骗他们的说词,石老汉说白了就是一颗棋子,他的背后站着香桂镇的大富户高老爷。 高老爷是开赌坊出身,很会捞偏门,知道百姓们交不起昂贵的税金,就想了个主意,让石老汉带着乡亲们冲进衙门去作乱,等乡亲们被抓后,定需要用银子赎人,到时候他们就用低价来收取他们的田地,发上一笔。 而只要有人开始贱卖田地、姑娘后,其他交不起税金的乡亲们见了,就会开始卖人卖地,他们就能继续用低贱的价钱买人买地,等一转手,高价卖出后,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高老爷是想得很美,可他这点伎俩是早就被欧阳先生、秦三郎他们想到了。 秦三郎是一直盯着,防止有人趁机作乱,让乡亲们开始贱卖土地,是一看见石老汉跟白常福这些人悄悄说话开始,就发现不对劲,再让游平一查,还真查出了问题来。 等石老汉跟白常福开始动手的时候,秦三郎是毫不留情的抓了他们。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竟然想出这样的恶毒法子来害我们,你们还是不是人啊?!”乡亲们得知真相后,是愤怒不已,摁住那些没能跑掉的人,对他们是又厮又打的。 你还别说,老头老太们的拳头真是不能小看,要不是秦三郎阻止了,没准就闹出认命了。 “把他们都捆了,扔进大牢里去。”秦三郎瞅了那些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白家村人一眼,丝毫不同情他们。 “是。”张忠他们动作麻利,很快就把十几个白家村人给捆住了。 不远处,石老汉的儿子跟高老爷家的管家见状,是吓得脸色一白,急忙躲起来。 石老汉的儿子拽着高管家的手臂问:“高管家,那个秦阎王不是个吃素的,如今我爹被他给抓了,您赶紧想办法救救他啊。” “救?”高管家是甩开石老汉儿子的手,冷笑道:“你家把事情给搞砸了,还是先想想怎么赔偿我家老爷的损失吧。至于救人,你们家自己去救,可别找高家。” 又警告道:“记住,让你爹把嘴巴闭严实点,不管官府问什么都不能承认,要是连累了高家,你们家就别想在香桂镇过下去!” 言罢,是狠狠瞪了石老汉儿子一眼,转身走了。 石老汉的儿子是懵了,这,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救不救爹? 石老汉的儿子是慌乱得不行,他是没本事救石老汉的,也没本事敢得罪高老爷,又生怕自家老爹会把自己给供出来,是在原地躲了一刻钟后,竟然转身跑了。 “赶紧跑,当做自己没来过!” 然而,游平他们是早就发现了他,不过他们没有去追,只要抓住石老汉跟白常福,高家就跑不了。 不过到底要不要对高家动手,得看县令大人的意思,而他们就是帮着主子干活而已,衙门里的事儿是不管的。 衙门口,乡亲们是对着秦三郎哭求了一阵,说他们是被骗的,并不知道石老汉跟白常福还打着其他的主意。 秦三郎道:“我知道你们是被骗的,但我能帮你们一次,不能帮你们第二次,你们自己应当警醒些才是。” 又道:“至于税金的事儿,是皇上的旨意,郑县令也不能抗旨,但你们放心,县令大人已经在想法子帮你们,可要是你们继续闹腾,县令大人大可公事公办,不帮你们解决税金的事儿!” 第1205章 抄家 “增加税金是皇上的旨意,郑大人只要照办就能安然无事,要是护着你们,大人反倒会犯难。所以在大人还站在你们这一边的时候,你们最好珍惜,莫要闹事!”秦三郎生怕他们听不明白,是掰碎了来告诉他们。 好在大家伙是听明白了,哭着求道:“秦百户,我们错了,不会再闹了,一定好好等着县令大人。” 然而,有些乡亲觉得这笔税金是飞来横祸,他们不应该交,是道:“秦百户,这税金就不能不交吗?就算是有新钱庄借钱给我们交税金,我们也要背债啊……自打西北干旱以来,咱们南边的税就重了许多,我们早就撑不下去了,再来一回,真真是要卖儿卖女了。” 说到最后,是难过得抹起眼泪来。 其他乡亲见了,也是纷纷掉泪,有的甚至捂脸痛哭。 “奶,您别哭……钱哥儿害怕。” “爷爷,是不是交不上银子,我们就要被卖掉?呜呜呜,不要卖我们,我们会去找活干,给家里挣银子的。” 这些老人们是带了不少孩子来,就是想让县令大人看在孩子的份上可怜可怜他们。可孩子们胆小,看见自家爷奶哭了,也哇哇大哭。 一时间衙门口全是哭声。 有不少衙役、将士、跟围观的百姓们跟着哭了,罗武虽然强忍着,尽量不去想以前西北的事儿,却还是红了眼眶。 只有秦三郎脸色不变,看着他们道:“税金是皇上要收的,你们若是不交就是抗旨,下场是诛连全族,只有交税金,你们才能活下去。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吧。” 秦三郎说完,是交代张忠跟罗武:“你们在这里看着,盯好了,别出岔子。” “是。”张忠也红了眼眶,可他相信秦百户,他是一定不会害乡亲们的。 秦三郎没有多待,提步离开了,但没有走衙门正门,而是绕道到了衙门后门,从后门进了衙门,去见郑县令。 郑县令一天一夜没休息,此刻是眼睛血红,眼眶青黑的跟钱粮师爷、十个书吏算着衙门的账目,想要抠出点银子来,用做税金交上去。 不管能抠出多少,总之能减轻一下百姓的负担就成。 经过两天的盘算,终于算出来了。 “大人,咱们衙门没有亏空,是多了八千三百七十四两银子!”钱粮师爷是欢喜的高喊出声,可因着一夜没睡,声音沙哑难听。 “当真?!”郑县令是一把抢过钱粮师爷手里的账本,当看见最下边的银子数量时,是大笑出声:“好好好,有了这八千多两,百姓们就能少交一点税金。” 别觉得八千两少,大楚很多县城的账上都是亏空的,能多出银子已经是难得。 秦三郎一进院子就听见这话,是敲了敲门,走了进来,问道:“大人当真要把这笔银子给百姓交税金?” “三郎来了。”郑县令看见秦三郎很是高兴,这两天要不是有他守着衙门口,他是不可能安心办公的,闻言点头道:“嗯,有了这笔银子,百姓们的负担也能轻些。” 秦三郎:“这是杯水之薪,根本救不了全县的百姓,还很有可能给大人带来杀身之祸。” 单单是一个抗戎税就是一人一两银子,而不是一户一两,还有双倍的人头税跟粮税,平摊在每个人头上,少说也要二两银子一人。田福县是靠近江南的大县城,人口不下三万,八千多两银子够做什么? 郑县令被泼了一盆冷水,脸色难看起来,但他知道三郎是为他好……皇上缺银子,按照大楚刑律,县衙、府衙多出来的银子,是要随着钱粮二税送往京城的。 “这么做的人一定不止本官一个,本官会提前给京城上折子,有郑老大人在,定然无事~”郑县令说到最后,声音有些虚了。 这种时候,郑老大人最应该做的就是坚定地站在皇上那一边,不然很可能会失去皇上的信任,而一旦郑老大人失去皇上的信任,对郑家来说,会是败落的开端。 各大世家豪族、京城的大人们都很清楚他们帮百姓的下场,因此一个个是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只求自保。 “秦百户,你也是农人出身,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对着外面抬着棺材、带着孩子来的乡亲们两天,你就不心酸吗?”方县丞年轻,还有些书生意气,对秦三郎的话很是失望,语气不善的指责起来。 秦三郎并不生气,是笑了一声,朝着郑县令跟方县丞抱拳一礼,道:“卑职多谢二位大人心系百姓,可挪用县衙的银子,确实会给县令大人带来危险,我既看见了这个危险,自然是要说的。且我这里已经有了一个两全之法,更不能让大人挪用县衙的银子。” “两全之法?什么两全之法?三郎啊,你倒是快说呀。”郑县令是眼睛都亮了,急忙走了过来,拽着秦三郎的手臂道。 秦三郎:“抄家,抄了香桂镇高家。” 他把自己查到的,高老爷伙同石老汉,想在衙门闹事,最后低价买入乡亲们的田地、人口的事儿说了。 “高老爷是捞偏门出身,家中皆是不义之财,这回又趁着税金之乱想要低价买入乡亲们的田地、儿女,合该抄了高家,震慑其余想要趁机低价抄底乡亲们产业的恶人。” 秦三郎看着郑县令,道:“香桂镇高家的家产可不止万两,抄了他家,能得到的银子比衙门账目上的多很多。” 方县丞听罢,倒抽一口凉气,看着秦三郎,不自觉的后退几步:“难怪别人给你起了个阎王的外号,你小子果然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啊,三郎啊,方才为兄说了你两句,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哈哈哈,什么阎王?三郎不过是在帮乡亲们办事。再说了那高家是自作自受,要是姓高的不弄这些旁门左道,也不会有罪证落到咱们手里,衙门也不能抄他的家!”姜旗是大跨步的走了进来,拍拍秦三郎的肩膀,道:“好小子,做得好,老子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能干大事儿的。” 第1206章 还跑吗? 方县丞有些无语,姜同僚,这里是衙门,你说话能斯文些吗?又不是山中土匪,称什么老子老子? 姜旗是看向郑县令:“大人,按照三郎说的做吧,这确实是个好法子,比用衙门账上的钱,最后被皇上责罚要好得多。” 就算你是郑家人,有郑老大人撑腰也不能这么任性啊。 “好,就按三郎说的办!”郑县令是一扫一夜没睡的疲惫,兴高采烈的道:“三郎,把你查到的证据全部呈上来;姜班头立刻去把石老汉、白常福、还有那些被抓的白家村人带去公堂,本官要立刻升堂定他们的罪。” 定罪后,才能去抄了高家拿银子。 “是。” “遵命。” 秦三郎跟姜班头是同时应着,两人开始行动起来。 不多时,一切准备好后,郑县令就拿着秦三郎递上来的证据,精神抖擞的升堂了。 郑县令赶着去抄了高家,是没跟石老汉、白常福他们慢慢来,直接一顿牢狱里的酷刑用下去,石老汉他们就撑不住,把所有事情都招了。 “大人,全都是高三雄逼着老头子做的,老头子是被迫的啊……咳咳咳,高三雄说了,老头子要是不照着他的吩咐做,煽动乡亲们把衙门砸了,把税金的事儿闹得更乱一些,他就把我家的铺子给砸了!”石老汉是声泪俱下的哭诉着。 可郑县令是没空听,一拍惊堂木,道:“肃静!证据确凿,立刻画押认罪!” 说着是朝着记录供词的书吏使了个眼色,书吏立刻把供词拿去给石老汉画押。 砰一声,一个大手印印在供词上,石老汉是认了罪。 白常福、白家村人也全都画押认罪。 郑县令:“秦百户、姜班头、郑师爷听令,香桂镇高三雄指使白常福等人打砸衙门,罪证确凿,此罪等同谋反,尔等立刻赶往香桂镇高家,把高三雄捉拿归案!” 郑县令一声令下,秦三郎跟姜班头、郑师爷等人立刻动了起来。 秦三郎是点了两个小旗的将士,再带上游平等人、以及姜班头等一班衙役,奔去香桂镇。 不过秦三郎不放心罗武,是悄悄把三平留了下来,交代三平:“莫要让罗武哥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儿来,要是有危险,记得护他周全。” 这个可是姐夫,也是不能出事儿的。 “是。”三平领命后,是躲在不远处,看着罗武。 而跪在衙门的乡亲们、以及围着衙门口打探消息的人见状,全都吓得不轻。 “秦百户这是去捉高老爷了?” “天老爷啊,咱们还是老实点吧,不然也要被秦百户给抓了去。” 乡亲们很是害怕,但那些有坏心,想趁机抄底农人家业的人更害怕,是骂着秦三郎:该死的秦阎王,一个月领那点子俸禄罢了,这么拼命干啥?就不能站到我们这边来,跟着我们干,得到的银子可比衙门多多了。 其实这些人也想过去买通秦三郎,让他对某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想到秦三郎是顾氏作坊的东家之一,每个月都能拿到不少分红,人家压根不缺钱,又只能作罢了。 至于找人弄死弄残秦三郎,呵呵,别傻了,到时候死的绝对是他们! …… 香桂镇,高三雄听完管家的禀报,是气得拍了桌子:“废物,这么点小事儿都做不好。” 李奎虎道:“三爷息怒,其实不用这么着急,那些泥腿子都是穷鬼,他们是没银子交税金的,等到上交税金的最后期限,他们一样要贱卖产业给咱们才能活命。” 没错,李奎虎以前就是跟着高三雄混的,但邹县丞被抓之后,李奎虎的胆子变小了,高三雄看不起他,这几年都没有给他活做。 不过这次高三雄看中了牛沟镇农人的产业,是把李奎虎喊来,让他找人散播流言,让牛沟镇的农人来他赌坊借高利贷,好抄底牛沟镇农人的产业。 周老二也跟着来了,因着周老二说,他家跟顾家相熟,高三雄有意跟顾家结识,因此对他不错。 高三雄听到李奎虎的话,是冷哼道:“哼,你以为我想急吗?还不是那个新钱庄闹得,等欧阳家的钱庄开起来,泥腿子们有了借钱的地方,就不会轻易贱卖家业,那老子还捞什么?” 高三雄原本是不急的,就等着农人找上门来贱卖家业,或是向他的赌坊借高利贷。可半路杀出个要给农人借银子的新钱庄,收的利钱低不说,开钱庄的还是欧阳家。那样的高官世家,他可不敢去得罪。 这才想要赶在钱庄开门之前,让那群泥腿子先获罪,乱了阵脚后,好来向他贱卖田地。 李奎虎闻言,是不敢再说话,他可不敢得罪高三雄。 “爹,爹不好了,一群当兵的把咱家围住了,说是奉命来捉拿您!”高老大是脸色惨白的冲进院子,还没进屋就朝着高三雄喊道。 高三雄大惊,迎上去问:“你说啥?当兵的把咱们高府围住了?来了多少人?” 还高府?捞偏门的又不是当官的,配的上府字吗? 高老大:“当兵的有二十个左右,衙役有三十来人,他们是把咱家前门后门都堵住了,不许咱们出去。” 又特地说了一句:“带兵的是司兵所的秦三郎!” “秦阎王!”高三雄原本是不把那二十个兵丁放在眼里的,可他知道秦三郎的名号,这可是攻进水匪寨子,杀过水匪的主儿,不是个好惹的。 “老大,你先带着人顶住姓秦的,爹从密道去赌坊,跑去湖山府找你刘叔,有他罩着咱们,咱家定会没事儿!”高三雄跟湖山府守军大营的刘总旗是生死之交,只要刘总旗出面救他,他定然无事。 “爹!”高老大是急得拽住高三雄:“儿子跟您一起去。” “去什么去?你身为高家长子,自然要留下看着偌大家业。放心,爹会回来救你们的。”高三雄一把甩开高老大的手,立刻跑出院子,向着自己房间奔去。 密道的入口就在他睡觉的屋里。 只可惜,他还没跑多远,身后就传来一阵破风之声。 嗖! 利箭如电,眨眼间就刺穿高三雄的膝盖窝。 “啊!”高三雄惨叫一声,膝盖骨直接被利箭击碎,再也撑不住身躯,跪了下来。 秦三郎坐在马上,手上握弓,目光如炬的盯着高三雄:“还跑吗?” 第1207章 子债父还 还跑吗? 三个冷冽如冰的字,让高三雄吓得急忙回头,看见秦三郎后,是吓得浑身冒出冷汗,仿佛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秦,秦阎王!”高老大他们听到惨叫声,是追了出来,看见还未收弓的秦三郎,是吓得直接瘫软在地。 秦三郎是看了他们一眼,见是三个软脚虾后,放下心来,翻身下马,向着高三雄走去,拿出绳子就要捆了他。 李奎虎想起秦三郎跟顾家的关系,是急忙把周老二给推了出去:“秦百户先住手,你可认得这人?他是周老二,曾经跟着你们一起逃过荒的,你还叫过他周二叔!” 周老二? 秦三郎脚步一顿,看向周老二,目光打量着他:“想起来了,你是周老的儿子,周二郎的爹。” 李奎虎听罢,是喜得不行,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诶呀秦百户,熟人,咱们可都是熟人啊。” 又推了周老二一把,道:“你这个做叔叔的赶紧过去跟秦百户说说话,这么多年没见了,合该好好唠唠。” 周老二原本是怕的,可看见秦三郎竟然还认得他,是欢喜得不行,爬起身,朝着秦三郎走了过来,摆着长辈的款儿,昂着下巴看着秦三郎道:“三郎啊,几年没见,你出息了。前两天我们才刚刚从顾家回来,是见了顾家人,可惜你当时没在……” “确实很可惜。”秦三郎打断周老二的话,眸光一狠,快速出手,咔一声,直接掐住周老二的脖子,把他给提了起来,勾着冷笑道:“要是我在,定容不得你们那般嚣张!” “呃呃呃,三,三郎……你做什么?快放手!”周老二是被掐得差点断气,双手抓着秦三郎的手臂,想要把他的手给拽开。 可秦三郎的手宛如铁石,周老二是根本掰不动。 李奎虎见状吓得脸都白了,是慌忙问秦三郎:“秦,秦百户,是不是有啥误会?” 又骂着周老二:“娘的周老二,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秦家或是顾家不好的恶事?赶紧给秦百户请罪啊!” 李奎虎原本是想用周老二来跟秦百户套近乎的,没成想秦百户对周老二竟是这等仇人的态度,真真是完犊子了,周老二这个混球可别连累他啊。 周老二已经被掐得脸色涨红,开始说不出话来。 秦三郎是盯着周老二道:“原想着你周家吃了教训会改过,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找死,既如此,我成全你。” 哼,周二郎没在这里,那就子债父还吧。 敢打他家小鱼的主意,活腻了吗! 高三雄看着秦三郎,浑身冒着冷汗,阎王啊,这样的恶人,他可不能落在他的手里,见秦三郎只顾着掐周老二的时候,是忍着疼痛起身,想要继续逃跑。 砰一声,秦三郎是在周老二被掐死之前,把他给扔到一边。 “咳咳咳!”周老二被重重砸在地上,不断的咳嗽着、拼命的呼吸着,片刻的工夫后,才算缓过劲儿来。 嗖一声,利箭破空,精准的刺穿高三雄的另一个膝盖窝。 “啊!”高三雄是惨叫着,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秦三郎迈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以为自己跑得了吗?” 真真是在乡下猖狂久了,就忘了这天下又多大,以为他趁乱抄底农人产业的主意很聪明?殊不知这种手段早就被人用烂了,想要对付用这种烂主意的人也很是容易。 高三雄是疼得脸色扭曲,却还是强忍痛楚,喊出一声:“我跟湖山府守军大营的刘总旗是过命的兄弟!” 他是一连喊了两声,这才回头看向秦三郎,道:“秦百户可以抓我,但我到了县衙,同样可以请求郑县令让我送信去给刘老弟。” 高三雄这话说得嚣张,是在告诉秦三郎,就算他被抓了,也一样有人来救他。 秦三郎:“你,真的是乡下待得太久了。” 秦三郎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搭理高三雄,把绳子扔给带兵追来的姜小旗:“捆了,把嘴巴堵住。” “是。”姜小旗接过绳子,立刻就把高三雄给捆了。 而姜小旗不是别人,他也是姜县尉的族亲。 宗族势力在大楚是强大的,姜县尉是自打当上县尉后,就提拔族人,把自己的族人放在了衙门里跟司兵所里。 但这么做却没有什么不对,也不会有人指责姜县尉,只因在大楚,宗族势力是强大的。 你出息了就要提携族人,不提携,反而会被人说嘴。 “把他们三个也捆起来。”秦三郎看了高老大三人一眼,继续吩咐着。 高老大是急忙喊冤:“秦百户,不管我的事儿啊,一切都是我爹做的,别抓我成不?” 姜小旗笑了:“高老大,你说的这叫人话吗?你爹犯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全家都是要连坐的,你身为长子,与你爹同罪,这可是大楚刑律规定的!” 他身为长子,与你爹同罪。 秦三郎一怔,脑子里冒出了爷爷说过的这句话,是急忙摇了摇头,催促道:“快些动手,咱们今天还有得忙的。” “是。”姜小旗是不再多言,带着将士去捆住高老大他们。 李奎虎觉得自己快冤死了,被捆之前是跪下磕头求饶:“秦百户,小的冤枉啊,小的就是来高家做客,是啥坏事都没做啊。您,您行行好,让小的回家成吗?!” 不成。 秦三郎看着李奎虎道:“早在邹县丞倒下的时候,你们这些作恶乡里的恶霸就该被抓起来送去矿上干活。你已经逃了这么久,算是走运了。” 李奎虎犯的事儿也不少,而那些罪证也被送到了郑县令的桌子上,李奎虎这回是在劫难逃了。 “你,你说啥?”李奎虎见秦三郎不肯放过自己,还说自己有罪证被送去给县令大人了,是嗷呜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周老二是个没用的,也被吓晕了。 不多时,他们全都被绑了。 不过郑师爷那边却出了点岔子。 高三雄的老婆是带着一群女眷跪在郑师爷面前,道:“郑师爷,还请您开开恩,莫要为难家中妇人孩童。” 第1208章 有问题 ““民妇自知高三雄犯了大错,理应被斩首,我们身为他的家人,吃用着他作恶捞回来的银子,按照大楚刑律,理应被连坐,但民妇请求师爷开恩,放过民妇的四个儿媳跟三个孙女。”高黄氏掉着眼泪,满含说着:“特别是大儿媳跟二儿媳,她们皆是无辜的,俩人一个是童生老爷之女、一个因着貌美被老二看上了,用流氓招数娶回了家,她们已是苦了半生,不能再被高家连累了。” 至于其他两位媳妇,乃是高三雄的庶子所娶,其中有贪慕钱财嫁进来的,也有被用手段娶进来的,高黄氏也不计较什么嫡庶,也帮她们说情了。 姜班头听到这话皱眉,语气不善的道:“高黄氏,你既知道你们一家皆是吃着高三雄作恶捞回来的银子过活,就该知道,你们全家都不无辜。如今说这些话,乃是不知悔改,还有故意为难郑师爷的意思!” 郑师爷跟郑县令一样,皆是出身郑家旁支,家中虽然只是小富,但所受的是世家教导,是一言一行都有讲究的,生怕会给郑家的名声蒙羞。 高黄氏这话,要是对他这种乡下莽汉说是一点用也没有,可要是对郑师爷说,就能起到一些作用。 果然,郑师爷看着这群老弱妇孺,是犹豫了。 高黄氏见状,知道郑师爷果然因为在乎郑家名声而犹豫了,忙道:“师爷,民妇知道您出身大族,最是讲究积德行善,还请您放了民妇几位儿媳跟孙女。” 她只是求郑师爷放过她的儿媳妇跟孙女,并没有求放过孙子,想来郑师爷应该能答应。 “郑师爷。”秦三郎把高三雄几人抓了之后,就得到洪小旗的消息,是立刻赶来了,及时叫住犹豫的郑师爷。 郑师爷看见秦三郎是心下一松,赶忙起身走了过去,跟秦三郎小声的商量起来:“……都是些老弱妇孺,且她只求了儿媳妇跟孙女的平安,并未给孙子们开脱,算是个知道规矩的。大楚刑律,只注重男子,对女子是随意处置,如今因着税金之乱,百姓们心里都有怨气,不如放了她们,也能让全县的百姓知道府衙的仁善。” 又加了一句:“当然,你是百户,论官职,这里你最高,该如何处置她们,由你来拿主意。” 郑师爷只是郑县令的师爷,身有功名却无官职。 “郑师爷请跟我来。”秦三郎听后,是转身就走。 啊? 这小子,怎么突然走了? 郑师爷无法,只能跟着秦三郎离开这座院子。 高黄氏见状,心下一惊,这就是那个秦阎王?这种关键时刻,他怎么跑来了,不是正在抓高三雄吗?难道高三雄这么没用,这么快就被秦阎王给解决了? 院子外的青石板路边,一颗寓意着富贵吉祥的桂花树下,秦三郎道:“小郑叔先前的话很在理,但那个高黄氏有些问题,瞧着不简单。” 秦三郎私下里跟郑县令他们的关系不错,因此有时候会喊郑县令大郑叔,郑师爷小郑叔。 他拿出一卷查到的卷宗,递给郑师爷:“小郑叔看看。” 郑师爷急忙接过一看,冷汗是立马下来了:“这,你是怀疑高黄氏让高家的儿媳们藏匿高三雄的家财?” 秦三郎点头:“以我查到的情况来看,高黄氏确实有这个嫌疑。瞧着高黄氏是跟高三雄不和十几年,可高黄氏没有得力娘家、高三雄又很霸道,不是个能忍的,怎么会没有休掉高黄氏?” 当众数次给高三雄没脸就算了,还打过高三雄,让高三雄彻底丢尽脸面,以高三雄的为人,就算不杀了高黄氏,怎么着也要把她给折磨得病榻缠身才是,怎么还会让高黄氏管家? 秦三郎:“这是一对狼狈为奸的夫妻,他们在演戏,只是这戏演得不够彻底,还是留着不合理的地方。”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立刻就把她们抓到衙门去?”郑师爷是相信秦三郎的,因此很是生气。 好个高黄氏,仗着面目慈善以及跟高三雄不和的传闻,差点就骗了他,让他犯下大错。 秦三郎道:“也不用押回衙门,把她们关在宅子里便可,守卫可以放松一些,等高黄氏忍不住后,定会让她的儿媳妇们找机会跟外面的人联系,把她们藏匿起来的银子转移。到时候咱们就来个黄雀在后。” 郑师爷听罢,是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三郎啊,你家虽是三代当兵的,可你这心思、谋略当真是不可小觑,比之世家公子也不差什么。” 郑师爷虽然是郑家旁支,还是贼穷贼远的那种旁支,但所受教导也不错,也见过嫡支的公子们是怎么办事的。 说实话,三郎的本事比之郑家如今的嫡长孙郑英,是只高不低。 秦三郎不好意思的笑道:“小郑叔过誉了,我不过是得父亲教导,看过几本兵书罢了,谋略什么的,不敢当。” 大哥的师父曾经是官至兵部尚书郎的封大人。 封大人出身中原封家,家族与宗家一样古老,其父更是制定大楚刑律的刑名第一人,他因着大哥的关系,在京城的时候,也被封大人教导过。 只不过封大人被他家的事情连累,被皇上罢官养在京城宅邸里,听说身体很不好,需要天天用药,也不能随便外出,更不许随意跟人通信。 “成,就按照你说的办。”郑师爷是拍拍秦三郎的肩膀,笑着走了,不过在跨进院门之前,收起笑容,看向高黄氏的时候,更是冷了脸色,道:“方才秦百户提醒我了,说你们乃是重犯家眷,不可随意放走,不然我是要担责任的。” 又道:“不过你放心,郑县令是仁慈之人,不会为难你们这些妇孺。你们就暂且在家中待着,不用去衙门。至于最后会不会放你们走,等我禀明县令大人后再说。” 高黄氏听得心下大恨,秦阎王,又是这个臭小子,年纪不大,坏人好事儿的本事却是不小。 不过高黄氏会装,没把心里的恨意表露出来,脸上依然慈善,感激涕零的道:“民妇多谢郑师爷开恩,多谢秦百户开恩。” 又哭着对几位儿媳妇道:“我苦命的儿们,你们不用去衙门受苦了,呜呜呜……” 高家的几位儿媳妇是跟着哭泣起来,再加上几个孙女的嚎啕大哭,瞧着是可怜极了。 第1209章 县衙发财了 郑师爷看得很是不得劲儿,要不是有三郎的提醒,他都快跟她们一起掉眼泪了:“行了,别哭了。高黄氏,跟着衙役回你的院子去,这段时候你们婆媳几人就带着孙女住一起。” 这样一来,高黄氏想要差遣儿媳妇给外面的人送信,转移藏匿的银子,也能方便一些。 “民妇多谢师爷!”高黄氏是带着几个儿媳妇、孙女跪谢郑师爷。 郑师爷摆摆手,快走吧,别谢了,记得赶紧去给外面的人送信啊,我们还等着去抄你们藏在外面的银子呢。 姜班头是不待见高黄氏的,总觉得这老妇心里有妖,是让衙役们赶着她们,把她们赶去高黄氏居住的院子里,警告她们几句后,关上院门,留下一批衙役走人。 不过最后这批衙役是被叫走了,给的理由是:“就是一群妇孺,没啥好看的,县衙被乡亲们围住了,还是让兄弟们跟着秦百户回去,镇守县衙的好。” 这话是经过送饭的婆子,落入了高黄氏的耳里。 高黄氏高兴得不行,秦阎王要走、衙役们也要走掉八成,没什么人留下来看着她们,她就能伺机而动了。 秦三郎是真的没有多待,带着人搜查高家,清点所有财物后,就押着高三雄、高家儿孙、以及高家的护院、赌坊打手们回了县衙。 连郑师爷也走了。 可郑师爷很担心啊,问着秦三郎:“三郎啊,咱们就这么走了,会不会让高黄氏她们成功拿着银子脱逃?” 当年邹县丞家的邹海用假户籍逃掉的事儿,郑师爷是听说过的,很怕高黄氏有样学样的跑掉。 秦三郎道:“小郑叔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人手,就算高黄氏的手里有人手,我安排的人也能把他们给抓了。” 高家不过是乡下小镇的富户,能养的人手有限,不会比邹家多,所以放心。 郑师爷看着被捉住的赌坊打手们,是心惊胆战的,高家的赌坊打手加上护院,可是有八十多人啊。 这数量差不多跟司兵所的将士一样多了。 他们能捉住这些人,还是因为三郎悍勇,而这些打手又顾忌家人的缘故,不然定有一场恶战。 郑师爷是一路担忧着回了县城。 郑县令是早就等着他们了,听说他们回来了,即使是半夜也亲自迎了出来,第一句话就问:“高家抄没的财物呢?” 郑师爷把单子递给郑县令,指着身后的两辆骡车道:“都在这里了。” “两辆骡车?全是银子吗?”郑县令皱皱眉头,又满怀期待的问着,如果是两辆骡车的银子,那也不少了。 这个嘛,郑师爷尴尬的道:“大人先看看单子吧。” 郑县令是听话的看了,看完后是直接踹了高三雄一脚:“说,你把钱财藏哪去了?!” 一个捞偏门的,家中库房存银只有三千六百两,骗鬼呢? 又吩咐道:“把他嘴里的麻布团拿下,让他说话。” 衙役照做了。 高三雄能说话后是立刻哭道:“大人,小的家中当真只有这么些家财啊……两座宅子、一百亩水田、一百多亩旱地、一个赌坊、一个布庄、外加三千多两现银,这在乡下也不少了。” 又呵呵笑道:“小的知道大人缺钱,想要银子,可小的家里只有这么多,是再也变不出更多的银子给大人了。” 这话隐隐有着郑县令为了银子而故意给他按罪名抄家的意思。 “大胆,你所犯之罪是罪证确凿,竟还敢说出此等攀扯本官的话,给本官拖进衙门,用刑!”郑县令是气得不轻,幸亏是大半夜,又是走的县衙后门,要是白天,这话让那些乡亲们听到了还得了? 以田福县百姓的八卦程度,不出三天他故意害人要钱的名声就会传到府城。 “大人,湖山府守军大营的刘总旗是小的过命的兄弟,请您给他送个信,不然小的要是就这么死了,他定不会罢休!”高三雄是含着血水说的这话,一张脸在火把光的照耀下,显得既狰狞又欠打。 砰一声,秦三郎是很不客气的又踹了他一脚,道:“又是这句话,你觉得很有用吗?” 秦三郎对郑县令道:“大人,咱们可以写信给郭将军,让郭将军告知湖山府的守城大将,彻查刘总旗。能跟捞偏门的是过命兄弟,应当也不是个好的。” 啊? 高三雄惊了,完全没想到秦三郎会来这一招。 老实说,刘总旗能从一个街头混子当上总旗,他就不是个干净的,这一查,是要完啊。 郑县令听罢,再看高三雄震惊中带着害怕的模样,是笑了:“好,就按照三郎说的办,本官立刻写信给郭将军,让他跟湖山府的将军联系,彻查刘总旗!” 刘总旗是高三雄获救的希望,他听到这话是绝望了,一口气上不来,晕死过去。 郑县令可没时间让他晕,是让人把他拖进衙门,一桶水给泼醒了。 接着就是连夜升堂审问,高三雄虽然是什么也没说,但高老大怕死啊,他被单独关押在刑房里用刑,一顿酷刑下去,是生怕自己会被打死,连忙把高三雄做过的很多恶事招了。 郑县令很是高兴,有了高老大的供词、再加上三郎递上来的证据,只要他派人把那些苦主找到,高三雄所做的恶事儿就能定罪。 不过…… “银子呢?就如今抄到的财物,好没有衙门账上的多。” 高家抄没的财物里除了那三千多两银子外,也就一百亩水田比较值钱,宅子、铺子都是在镇上的,卖不出什么价钱。 秦三郎:“大人莫急,最多三天,咱们就能得到高家藏匿起来的大笔银子。” 而秦三郎说得没错,在高三雄被定罪,郑县令写信给郭将军,让郭将军联系湖山府守将彻查刘总旗的消息放出来后,高黄氏终于忍不住了,立刻让二儿媳联系她娘家人,赶紧把藏匿起来的金子转移了。 洪小旗、姜小旗、游平他们是一直盯着她们的,高老二媳妇的娘家一动手,他们就跑出来抓了个现行! 好家伙,高三雄一家果然是蛇鼠一窝,除了高老大媳妇的娘家没有参与这事儿以外,其他三个儿媳妇的娘家全都帮着高家藏匿金子。 “哈哈,三坛金子啊,衙门这回是发财了。”姜小旗看着眼前的金子,眼睛都亮了,回头瞪着高老二媳妇的娘家人,怒道:“高黄氏还说二儿媳是被抢来的,你们帮着高家藏金子,这么向着高家,女儿能是被高家抢去的吗?” 第1210章 戴罪立功 高老二的媳妇昌桃花确实是被抢去的,不过昌桃花家很穷,是在高家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后,就开始死心塌地的跟着高老二。 不仅如此,昌桃花跟高黄氏差不多,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为了让自家也富贵起来,是拉着全家跟着高家干活,是帮着高家做了不少恶事,家中攒下不少银子。 不过昌桃花很聪明,知道捞偏门的总有一天是要坏事儿的,因此没有让娘家露富,而是把银子给藏起来,再让昌婆子拿着银子到隔壁湖康县的姥爷家,用那些银子买田买地。 不过那也是昌桃花跟娘家人所赚到的银子,至于高家金子,昌家是不能动的。 瞧瞧,昌家就是这样一群人,因此就算是被抓了现行,昌婆子也还是不认罪,是哭喊着道:“军爷,军爷冤枉啊,这些不是高家的金子,是我娘家的……我娘家在湖康县,在山里打猎的时候发现一个山洞,找到了这些金子。我娘家在湖康县没啥本事,是生怕金子被人给抢了,这才偷偷运到我这边来,让老婆子给藏着。” “今晚会想着把金子挖出来运走,也是怕被高家连累。”昌婆子是声泪俱下的说着,就是不认金子是高家的。 老昌头也赌咒发誓的道:“军爷,老头子用命保证,这金子真不是高家的,而是老头子岳父家的。你们可不能当做高家的金子给拿走啊,不然老头子是以死谢罪也不能向岳父家交代啊。” 昌家的两个儿子也是哭着说:“军爷,这真是我姥爷家的金子,跟高家半点干系也没有。” 姜小旗都懵了:“啥玩意儿?都这样了你们还能否认?你们以为湖康县的山是金山不成,随便一个山洞就能让你们挖出三坛金子来?!” 又指着高老三、高老四媳妇的娘家人道:“那他们两家是怎么回事?你娘家的东西,跟他们两家有何干系?” 姜小旗是气得不轻,明明是三家一起行动,三家一起被抓的,昌婆子还能说出这样的谎话来,当真以为撒泼耍无赖就能脱罪吗? “军爷,军爷老昌家的没有撒谎,这些金子真是昌家的……我们会帮昌婆子,是因着自家女儿跟桃花是妯娌,桃花跟我们两家的女儿是同病相怜,因此跟我们两家的女儿关系好……我们三家才相熟的,老昌家还答应我们,只要帮忙运走金子,就会给我们一锭金子做报酬,我们才答应的。” “这真是昌婆子娘家的金子啊,跟高家没有关系。”高老三媳妇的爹吴老汉是口齿麻利的说着,仿佛已经说过几十遍般流利。 旁边的洪小旗是皱眉听着,目光看着老昌家、老吴家、以及老洪家的人。 洪老伯是高老四媳妇的爹,他的女儿不是被抢的,而是被高老四用手段给骗去的,最后是大了肚子,没了办法,只能倒贴银子求高家娶了女儿。 好在洪老伯的幺女长得貌美,高老四还稀罕着她,又因着是庶子,高黄氏不太理会,生怕庶子高娶了会把自己的两个亲儿媳妇比下去,是说服高三雄同意了这门婚事。 此刻洪老伯跟儿子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洪小旗道:“姜大哥,看他们嘴硬得很,咱们还是用刑吧。” 姜小旗是点头道:“好,用刑,老子早就恨不得打他们一顿了,这群狗东西做了坏事不说,被抓了现行还承认,真真气人。” 用刑? 昌婆子听到这话是脸色一变,不过却是喊道:“我们是清白的,金子就是我娘家的,用刑我们也不怕!” 这话是在告诉其他两家人,谁家都不能承认,必须咬死了这些金子是她娘家的,只有这样,大家才能活命,才能让三坛金子过了明路,并且保下来。 洪小旗皱眉,这个昌婆子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这个主意应该不是昌婆子想出来的,应该是高黄氏一早就交代的。 洪小旗猜得没错,高黄氏在把金子交给三家人看管的时候,早就想好了金子被衙门发现后的对策,是让他们不许认,咬死了金子不是高家的。 只要他们不认这些金子是高家的,不但金子能保住,他们也能无罪,否则他们就要跟着高家一起死。 “没错,这些金子就是昌婆子娘家的,不是高家的。”老吴家是很配合啊,一边被司兵所的将士拖去用刑,一边高喊着。 而洪小旗则是让自己的兵把洪老伯父子二人单独带到远处的林子里去。 林子里,生着一个火堆,洪小旗握着腰间长刀,看着洪老伯道:“我叫洪刀,咱们同姓,乃是同族。” 自古以来,大家对同姓族人都是很看重的,洪老伯父子听到这话,是终于抬头看向洪小旗。 洪小旗继续道:“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高家的事儿是罪证确凿,连高家的靠山刘总旗都被府城大营的将军们抓起来彻查了,高家是肯定要完的。洪伯,我知道你家女儿当初是被高老四给骗的,你们心里一直不服,如今有个给你们立功兼报仇的机会,你们要是不要?” 洪刀就是当初秦三郎对顾锦里说的,新进司兵所的好苗子。 他是去年才进的司兵所,家里祖父曾经做过镖师,是走南闯北的闯荡过的,洪刀自小跟着他练武,听他讲天南海北的故事,因此很有本事与眼见。 他是在司兵所考试的时候就被秦三郎给看上了,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提拔,不到一年就做了小旗。 洪刀本身就出色,又被秦三郎带着教导了差不多一年,因此是有些谋略的,所以能用这样的法子说服洪老伯父子。 洪老伯父子被说动了。 洪文想要说话,却被洪老伯给制住了。 洪老伯是自己开口,问洪刀:“你当真能保住我们?” 洪小旗点头:“可以,你们虽然犯了罪,但按照大楚刑律,戴罪立功是能脱罪的。” 洪老伯想了想,道:“要我们作证指认老昌家、老吴家跟高家可以,但能不能救救我家女儿跟外孙?” “我家女儿当初是被骗的,我家外孙还那么小,他连什么是好是坏都不懂,放了他,让我家来教,一定能交好的。” 第1211章 亏了啊 洪老伯是深恨高家的,可为了女儿跟外孙,他也只能帮着高家藏金子。 而高黄氏非要他家帮着藏金子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拿住了洪老伯的软肋。 可惜高黄氏忘了,软肋也是逆鳞,一旦碰了,就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保住你家女儿没问题,可要保住你家外孙,有些难度。”洪小旗没有瞒着,是如实告诉洪老伯:“你家外孙已经年满七岁,又是男丁,按照大楚刑律,是必须要治罪的。” 秦百户曾经说过,大楚刑律上有一句话,韶年与童而别,当以成丁论处。 韶年就是年满七岁的男孩,已经不再是幼童,在刑罚重如山的大楚是要承担罪责的。 “……不能保住吗?我家外孙虽然长在高家,却是个好孩子,上个月看见赌坊的打手在打人,还跑出去拦着,救了那被打的人一命。”洪老伯是声泪俱下的说着,看得出来,他很疼这个外孙,并不介意他是高家的种。 洪小旗道:“不过你要是答应指证高家、老昌家、老吴家,我就能帮你向秦百户说情。秦百户的名头你们也是听说过的,他是最有手段的,想要救一个孩子,应该不难。” 洪老伯是个聪明的,生怕洪小旗是在骗自己,问道:“定罪后真能救出来吗?” 洪小旗点头:“可以,你家外孙被治罪后,会被打成奴籍,但秦百户手眼通天,他能帮你们把孩子买出来,这样也算是救了他,让他逃过一劫。” 洪文听得大喜,劝道:“爹,这法子也行,您赶紧答应了吧,晚了怕是要生变故。” 又哽咽着道:“爹,咱们已经被高家害得不轻,就算是救不了外甥,也不能再把咱家给搭进去啊。” 他们帮着高家藏金子,转移金子的事儿,可是被抓了现行的,要是不戴罪立功,他家也要死。 洪文已经成亲有了孩子,虽然心疼妹子跟外甥,却也要顾忌着自个的媳妇和孩子。 洪老伯知道自家儿子的难处,他不是不疼良哥儿,只不过是不像他那么疼罢了。 “好,我答应你,愿意指证昌、吴、高三家!”洪老伯答应了下来。 也辛亏他答应了,不然今晚这事儿还不会那么快了解。 老昌家跟老吴家的人都是滚刀肉,即使被用了刑,也依然喊着:“冤枉啊,我们是冤枉的,金子是昌婆子娘家的!” “冤枉你娘,打,继续给老子打!”姜小旗是气得不轻,亲自躲过将士的木棍,在上面撒了一把盐后,朝着昌家老大的身上打去,几棍子就把昌家老大给打得晕死过去。 昌婆子见状哭得不轻,可依然不认罪,哭喊着冤枉,冤枉。 姜小旗无奈了,心中暗骂,他娘的,就没见过这么嘴硬的,果然乡下泼妇最是难对付。 “姜大哥,洪老伯父子指认金子就是高家的,他们三家、包括昌婆子的娘家苗家,全都是帮着高家藏金字的人家,乃是同犯。”洪小旗递给姜小旗两张纸:“这是洪家父子的供词,他们已经画押。” 姜小旗急忙接过供词一看,喜道:“真是指认他们几家的供词,哈哈哈,这下好了,看昌家跟吴家还怎么狡辩!” 昌婆子听罢,是惊叫出声,喊道:“姓洪的指认了我们?不可能,假的,供词一定是假的,用来讹我们认罪的!” 指认了他们,洪家父子也等同认罪,洪文一家就完了,姓洪的疼爱自己的子女,连女儿、外孙都不忍心放弃,怎么还会再害了儿子一家? 洪小旗听得一顿,这个昌婆子还挺有见识,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但他没有理会昌婆子,是对姜小旗道:“姜大哥,洪家父子指认有功,按照大楚刑律,咱们应该给他们算戴罪立功,洪家的罪责就免了吧。” “啥,你说啥?洪家的罪责还能免了?!”吴家人听罢,那是眼睛都绿了啊,吴老汉喊道:“我们也要指认昌家、苗家跟高家,我家也要戴罪立功!” 老吴家人会撑着不认罪,是觉得自家认罪就死定了,哪里想到还有戴罪立功这一说?如今见洪家能脱罪了,自家也不能亏了啊,父子三人是抢着把高家让他们藏金字的罪行给说了,昌婆子是想阻止都来不及。 “军爷,军爷我们都招了,赶紧把我们给放了吧。”吴家父子三人是看着姜小旗,一脸谄笑的道。 姜小旗都看懵了,吴家人是属墙头草的?可你们这墙头草倒得也太慢了,都被人给抢先了才想着戴罪立功,有个屁用? 砰砰砰三声,姜小旗是一人给了他们一棍子,骂道:“都给老子老实点,你们以为……” “姜大哥先别生气。”洪小旗是打断姜小旗的话,道:“先让他们画押再说。” 画押了就算是一锤定音了,老吴家再想改口就难了。 姜小旗虽然是个暴脾气,却也是粗中有细的,见洪小旗快速的写着吴家父子的供词,知道他想做什么,就先停了下来。 等洪小旗写完后,是又夸道:“诶呀洪老弟,难怪秦百户看重你,你小子本事不小,不但识字,如今都学会写供词了。” 洪小旗不好意思的笑道:“也就会写百来个字,写得还不好,百户说像是鸡爪画的似的,还要再练。” 洪小旗小时候也是上过私塾的,但他天生爱武,最后是实在念不下去了,爷爷才死心,让他去司兵所当兵的。 洪小旗是想去做镖师的,可他爷爷不同意,生怕他有一天死在外面,最后是折中去当了兵。 “哈哈,总之是比我强多了。”姜小旗是拿过口供,让吴家父子画押:“不想死的就赶紧摁手印。” “诶诶诶,摁摁摁,马上就摁。”吴家父子想要戴罪立功,是麻利地摁下手印。 可惜啊,等他们摁完后,姜小旗是道:“戴罪立功有一家就够了,你们吴家是迟了。” 一句话,是把吴老汉给吓得嗷叫一声,晕死过去,晕之前还喊了一句:“亏,亏了啊!” 吴家两兄弟听后就是哭,嚎啕大哭:“造孽啊,骗人小半辈子,这回是栽了啊。” 第1212章 高兴啊 姜小旗被他们哭烦了,是道:“哭个屁,你们吴家并不是主犯,同犯而已,只要上公堂的时候卖力地指认昌家跟高家,自然会被轻判。” “真,真的?”吴家兄弟眼露光芒,期待的问着。 姜小旗:“爱信不信。” 又对洪小旗跟两名衙役道:“刀子,这金子你们三个看着,剩下的事情我来善后。” 秦百户交代过他们,他们是兵,可这是衙门的案子,等找到高家藏匿的财物时,一定要有衙役看着,这样才能维持衙门跟司兵所的关系,不跟衙役兄弟们生隙。 “姜大哥放心,我们一定会看好金子。”洪小旗应着,两名衙役也纷纷点头,嗯嗯应着,瞧那模样,应该是被三坛金子给吓到了,还没缓过神来。 姜小旗已经快三十,是做了多年小旗长的人,办事利落,不到三刻钟就把所有收尾的事情给办好了。 又安排了两个兵丁奔去湖康县,跟湖康县的人打过招呼,让他们去盯着苗家,不让苗家人离开湖康县后,就招呼洪小旗他们:“刀子,走,咱们赶紧回县衙去,带着这么烫手的东西,可是不能多留。” “诶。”洪小旗应着,两人是带着各自的兵,以及两个衙役连夜奔去县城,连香桂镇高家都没回去看一眼。 …… 高黄氏一直在家里等着老昌家的消息,等得睡了过去,天刚亮就又惊醒过来,继续等着。 等到辰时过半,是终于忍不住了,问来送饭的婆子:“洪家人来了没有?” 按照她先前计划好的是,等金子转移后,洪家就用来看女儿的借口告知她事情成功没有? 婆子道:“没有,今早没人来。” “没人来?”高黄氏是皱紧眉头,又想着,或许是自己问得早了,过个半个时辰,洪家人应该就会来了。 高黄氏是压着焦虑的心,继续等着,好不容易等过了半个时辰,又借口找来婆子问话:“来了没有?” 婆子摇头:“没有,今天一直没人来高家……连看守高家的衙役都少了两个。” “少了两个衙役?”高黄氏问道:“被叫回县衙了?什么时候叫回去的?” 婆子道:“老奴不知道呢,今早来的时候,就发现少了两个巡查的衙役,是剩下,八个守着前后门跟角门的。” 高黄氏是个很敏锐的人,听到这话,总觉得要遭。 高黄氏在屋里踱来踱去,是燥热得直冒冷汗,道:“去把高洪氏给我叫来。” “诶。”婆子很听话的去找人了。 高洪氏二十有二,依然年轻貌美,看见高黄氏后,是福身行了一礼:“婆婆。” 高黄氏盯着她道:“你个不安分的贱蹄子,是不是跟你爹说了什么?” 高洪氏见高黄氏发火了,是吓得瑟缩一下,急忙跪下:“儿媳妇没有,儿媳不敢。” 高洪氏是不敢做出什么对不起高家的事情来了,只因高黄氏威胁过她,要是她、她家敢不听话,就把她给假亡故,然后卖到江南去做娼! 高洪氏知道高黄氏不是说说而已,这个毒妇是真的做得出来,因此很是听话,是唯命是从的。 高黄氏看着高洪氏这懦弱的模样,也知道这个废物不敢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来,可洪家父子怎么没来? “跪到院子里去,跪到你家人来为止!”高黄氏觉得洪家人迟迟不来,是因着高家出事儿了,所以想给她脸色看,慢慢脱离她的控制。 呵呵,那她就让洪家人看看,即使高家出事了,她依然能磋磨高洪氏,想要高洪氏不受苦,就继续乖乖听话! 高洪氏不敢有二话,是跪到了院子中间。 高黄氏则是继续着急的等着,昌桃花跟高吴氏也着急的等着,生怕娘家人把事情给办砸了,坏了她们逃命的活路。 婆婆说了,只要金子能运走,即使高家败了,她们后半辈子也能吃穿不愁,继续做着少奶奶。 然而,高黄氏她们一直等到午时,也没有等到洪家人,倒是县衙的姜班头又回来了,带着衙役冲进来,道:“高黄氏、高昌氏、高吴氏,你们让老昌家、老吴家、老洪家藏匿金子并转移的事儿已经罪证确凿,速速随我们回衙门!” 说完也不等高黄氏几人说话,是对着衙役们道:“来啊,给他们上手脚桎梏。” 又对着高黄氏她们道:“你们最好老实点,莫要反抗,否则吃了亏可不能怪兄弟们。” 男女有别的,反抗只会让衙役对她们动手。 昌桃花跟高吴氏听到这话,是吓得直接坐到地上:“冤枉,冤枉啊班头大人。” 姜班头冷笑一声:“冤枉什么,你们的老子兄弟都招供了,正在衙门里等着你们呢,你们冤个屁。” 没看出来啊,这群女人狠起来是不输男人,特别是高黄氏,郑县令听完她做的一切,都叹了一句:“身为女子竟聪明至此,可惜这聪明没用对地方。” 高黄氏听到这还,是脸色冰沉如霜,笔直的站着,没有哭喊求饶,她就算是被抓也是骄傲的! 少顷,她的目光落在高洪氏身上:“这个女人你们怎么不上桎梏?莫不是她洪家指认的其余两家。” 诶,这婆娘果然聪明,一猜就中。 姜班头没有承认,只对衙役道:“把高洪氏也一并带上。” 高黄氏听到这话,心里才舒坦些。 等她们要走的时候,旁边的厢房门打开了,高老大的媳妇高韦氏是走了出来,问道:“班头大人,罪妇想问问,罪妇跟几个孩子会被怎么处置?” “最近衙门事多,大人有令,你家并未参与此案,勒令你带着几个孩子继续住在这里,等你娘家人回来再说。”姜班头道。 “我娘家人要回来?”高韦氏听到这话,是红了眼眶。 当年她嫁给高家后,父亲气得不轻,嫌弃她丢人,是在她出嫁后就带着家人搬去了临河府,投靠一个好友,在好友的私塾里教书,已经是十几年没回来过了。 姜班头道:“高家出事,你身为韦家女,韦家人自然要回来。老实等着吧,县令大人不会为难你们。” 说完是招呼着衙役们:“赶紧启程回县衙,大人还等着呢!” “是!”衙役们应着,是快速奔出高家。 郑县令虽然心急结案,但此刻却很高兴。 第1213章 恶毒的大礼 “金子,金子啊,高家竟然有金子,还是三坛!”郑县令看着眼前的三坛金子,是什么疲累都没了。 不过,心里又有些酸,这捞偏门的竟是比他还有钱,简直没天理。 郑师爷瞅着县令大人快要流口水的模样,轻咳一声,提醒道:“大人,这些都是乡亲们的血汗钱,咱们看见了应该唾弃才对。” 嗯,说得也对,这些确实是乡亲们的血汗钱。 这乡亲们流了这么多血,他身为县令,应该难过才是。 “师爷,算好没有?”郑县令是收起自己眼馋的模样,问着钱粮师爷。 钱粮师爷道:“大人,算好了,三坛金子一共是四千五百两,化为白银算,是四万五千两。按照大楚刑律,这种抄家来的财物,要上交六成给朝廷,咱们能留下一万八千两,再加上高家的宅子、田地、铺子,咱们这回能用的银子有一万九千三百两可用。” 郑县令听罢,是松了一口气,道:“一万九千三百两,虽然还不够,但多多少少也能帮上乡亲们。” 又看向秦三郎,道:“而高家的事儿,震慑了县里那些想要趁机抄底农人家业的恶人。三郎啊,你这回是又立功了。” 震住那些恶人,不让那些恶人把田福县搅弄得更乱,比起一万九千两银子来说,更为重要。 高家的事儿一出来,县里是安宁不少,连跪在衙门口的乡亲都抬着棺材走掉了大半。 郑县令听说乡亲们走掉一半后,是什么都明白了,这是除了高家以外,还有人买通了乡亲们,想要乡亲们来闹事儿啊! 郑县令气得快炸了,不敢想象要是没有抄了高家,县里还会冒出几个比高家还恶毒难缠的人家来。 还有刘总旗的事儿,要是查出来刘总旗真有问题,那又是一大功劳。 “三郎啊,田福县怕是要留不住你了。”郑县令是很喜欢秦三郎的,有他镇着,田福县是清明许多,一些匪徒、贼寇、捞偏门、恶霸混子是都不太敢做恶。 要是三郎走了,司兵所没有能人压着,县里的恶人、其他地方的山匪听到消息,估摸着会跑来作恶也说不定。 毕竟田福县可是附近几个最有钱的县啊,那些恶人早就磨牙嚯嚯的想来抢一波了。 想到这些事儿,郑县令就头疼。 秦三郎笑道:“大人放心,在您离任之前,卑职不会去府城守军大营。” 他这几年的计划是跟小鱼成亲、训练人手、安排好田福县的事儿,等一切都安排好后,才会向前迈步。 毕竟这一迈,就是干系着几家生死的大事,他必须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做到万无一失。 郑县令听到这话是高兴了,又同情起郭将军跟蓝副将来:“郭将军跟蓝副将可是看上你好几年了,这回再被你拒了,蓝副将怕是要气得不轻。” 秦三郎笑道:“不会,府城守军大营里也来了个好苗子,叫钟宇的,很是不错,蓝副将多带带他,也能训出个好帮手来。” 钟家有钱,还有两个宠爱儿子、弟弟的人,在国库空虚,南边的军饷被砍半的情况下,大营很需要钟宇。 有了他就有了钱,有了能跟京城直接通信的路子,危急时刻可以让求援信直达天听,这对于河安府来说,很有益处。 要是河安府或者田福县真的出了乱子,钟宇就会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郑县令并不知道钟宇就是钟家的小霸王,闻言只觉得,呀,三郎果然是个大度的好孩子啊。 “大人,高黄氏等人带回来。”姜小旗是进来禀报道。 郑县令大喜,立刻道:“升堂,把那妖妇的罪给定了,好结案。” 又对钱粮师爷道:“把那银子好好分分,看每户能分到多少?不过有钱的,交得上税金的就不用分了,给那些穷得揭不开锅的。” “是。”钱粮师爷应着,是又带着书吏们开始埋头算账。 郑县令、秦三郎、姜县尉是去了前院公堂。 郑县令也不跟高黄氏废话,把证据摆出来后,直接给她定罪了。 高黄氏是冷笑一声:“原来真是洪家卖了我。呵呵,姓洪的,以为高家败了,我败了,你家女儿就能脱离苦海吗?可惜啊,我给你留了个大礼,等你女儿回去后,找个大夫给她把把脉,你就知道那大礼是个啥了。” “你,你说啥?你对我家女儿做了什么?!”洪老伯是急得不行,质问着高黄氏。 高黄氏欣赏了他痛苦的模样片刻,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给你女儿喂了点虎狼之药,让她这辈子再也生不出来罢了。所以你女儿想要改嫁,过安生日子,那是做梦!” 这就是为什么高洪氏生下儿子七年,再也没有怀上的原因。 “你,你这毒妇,你好狠毒的心啊,为啥这么害我家女儿?!”洪老伯是泣不成声,他还想着等救出女儿后,给她说个老实人嫁了呢,没想到女儿竟是被害得不能生了。 本就是二嫁,要是还不能生,谁还娶她啊。 “天老爷啊,你咋这么狠心,让我家闺女的命这么苦啊。”洪老伯是捶胸顿足:“我洪家要是做了啥坏事儿,你报应在我身上就成了,何苦害我女儿?!” 郑县令听罢,也是心下大惊,这个高黄氏可真够毒的,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人:“来人,把高黄氏押去刑房用刑!” 这等毒妇要是不打一顿不行啊。 高黄氏是一点不怕,进高家,决定帮着高三雄做事开始,她就没想过善终,不过她看向秦三郎,道:“你是个聪明的,但你浑身煞气,又造孽太多,估摸着是难有善终!” 要不是因为他,高家也不会败! 啪一声,郑县令怒了:“你个老虔婆,都这时候了还诅咒人,当真是一点良心也没有。来人啊,赶紧把她押下去。” 是多看一眼郑县令都倒胃口。 “是。”衙役们也对高黄氏很是恼怒,他们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老妇。 “大人,大人,民妇是冤枉的,所有的坏事儿都是高黄氏这个老虔婆逼着民妇做的。”昌桃花是个精明的,见高黄氏被抓了,立刻撒谎:“民妇要是不帮她做恶事儿,她就要给民妇灌下绝嗣药,民妇是怕自己生不出来,这才被逼帮她做事的,民妇苦啊!” 你苦个屁,高家四个媳妇里,生得最多的就是你,还绝嗣药,蒙谁呢? 第1214章 教训 郑县令是一脸的一言难尽:“你这妇人,连说个谎话都舍不得动脑子,就会捡现成的用。高洪氏被下药了你就扯这种谎,你可是高黄氏的亲儿媳妇,她能给你下药,断了自己儿子的香火?” 昌桃花一愣,又哭道:“大人,高老二有四个通房丫头,外面还养着两个寡妇,是不缺女人给他生孩子的,高黄氏这才用下药来威逼民妇,民妇真是……” “行了,已经是罪证确凿,无需多言。”郑县令不耐烦的道:“把她嘴巴堵了,再让她们画押。” “大人,大人不要啊,民妇是被逼的!”昌桃花是哭喊着,没喊两声就被衙役堵住嘴巴,摁下手印,拖去女牢关着。 高吴氏也想喊冤,可衙役动作麻利地堵住她的嘴巴,她想哭喊都不成,是被画押认罪,押去了牢房。 高洪氏因着父兄戴罪立功,得以免去牢狱之灾,不过想要真正脱罪,得等到府城衙门批复了才行。 高洪氏只是从犯,只要府城衙门同意,就能放人,不需要经过京城大理寺的批准。 只有杀人、劫银、贪墨、谋反等大案,才会经过大理寺批复。 “叶姐儿,你别难过,不能生的事儿定是那老虔婆骗你的,爹会给你请好大夫来看看的。”洪老伯看着自家女儿,是心疼得不行,也怪自家姑娘长得好,心思又单纯,被高老四给骗了去。 姜小旗见状求道:“大人,周大夫还在刑房里,不如让他来给高洪氏看看吧。” 方便快速还省钱。 郑县令拿到了高家的三坛金子,是正高兴着,点头同意了:“成,就让周大夫来给高洪氏看看。”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洪老伯是感激涕零,焦虑的等着周大夫。 不多时,姜小旗就把周大夫带来了,亲自给洪叶把脉后,痛心的道:“确实是被下了虎狼之药,且应当是在月子里下的,治好的机会不大。” “周大夫,您帮帮忙,给我家叶姐儿治治!她还这么年轻,还有几十年要活,以后还要嫁人,是不能不生啊。”洪老伯哭求着周大夫:“周大夫放心,您尽管开药,银子我家一定给足咯,绝不拖欠。” 周大夫很为难:“这这种需要长年累月吃好药的大病,一般人家哪里治得起?你闺女也是生过了的,有个娃傍身就成了,别糟蹋家里的银子了。” 如今税金这么重,银子得花在救命的口子上,这种生孩子的事儿,就先放放吧。 “爹,不用治了,女儿没事儿。”洪叶多年没再怀上,已经怀疑自己不能再生,她并不在意,不给高家生孩子,她反而轻松些:“女儿看开了……要是将来嫁人,嫁个有儿子的成,女儿不挑。” 洪叶是不想再嫁的,可爹老了,不可能护她一辈子,哥哥又成亲了,不可能一直养着她,为了不再拖累父兄,再嫁是她最好的出路。 “爹,算女儿求您了,不治了,成吗?女儿不想再给家里添麻烦了。” 洪老伯听罢,是泣不成声,看看儿子,想到如今的税金还有家里的其他孙辈,只能含泪答应了:“好,不治了。你放心,爹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不会再让你受苦。” “好,女儿相信爹。”洪叶笑了,又想问儿子良哥儿的消息,可刚开口就被洪文给抓住袖子,洪叶是聪明的没有再问。 郑县令他们是没有多待,交代了洪老伯一句:“看好高洪氏,在府城衙门的批复未到之前,她不得擅自离开家门。” 言罢,带着大家伙奔回后衙,继续忙着税金的事儿。 “百户大人,外面来了一伙人,领头的是两个老头,姓周和林,说是您的老乡,一起逃过荒的,是闹着要见您。”张忠是亲自来后衙找到秦三郎,委婉地跟他说了外面的事儿。 秦三郎听罢,已经知道来者是谁,对着看过来的姜旗跟郑县令道:“是牛沟镇下李子村的周老林老,定是来给周老二求情的,二位大人无须担心,卑职这就去打发他们。” “去吧。”郑县令跟姜旗听罢,是放心了,继续忙活着税金跟安抚百姓的事儿。 …… “我家儿子就是被李奎虎带去高家做客,谁知道高家那么不是东西,竟然犯了案子。可我家儿子没有作恶,他是无辜被连累的,不该被抓进衙门。”周老在衙门口哭喊着,极力说着周老二没有犯罪,是被衙役误抓的话。 咚! 秦三郎手中长刀击打在衙门口的大鼓上,打断周老的哭喊。 “秦百户,这就是你们要找的秦百户。”还顽强地跪在衙门口的乡亲们是好心的提醒着周老,但提醒的时候却是往后退开了几步,她们可不想被秦百户的怒火波及。 瞧瞧秦百户那张英俊的脸都黑成啥样了?这怕是要动刀子啊。 林老周老回头,看向秦三郎,见他面色冷肃,目光带杀,浑身是煞气笼罩,吓得赶忙往后退去。 周老稳稳心神,哭道:“秦家小子?诶哟,三郎啊,你可要救救你周二叔啊。” “住口。”秦三郎冷冷说着,声音不大,但气势很足啊,是把周老给吓得噎住了。 呃,这秦家小子怎的这般凶? “你们来县衙之前,可是去过大丰村顾家?”秦三郎问道。 周老看着秦三郎的模样,有些不敢回答。 林老却道:“去过了,周老想去请顾家帮忙,但我们没能进村,是被赶出来了,周家没法子才来县衙找你。” 又道:“老头子跟来不是想帮周家,是怕周家再做出什么祸事儿来。” “林老弟,你可真是好凉薄的心,瞧见我家二儿出了事儿就跟我家撇清关系。”周老气得想打人,姓林的是越来越不尊敬他了,以前林老可是很听他话的。 “去过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秦三郎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周老二触犯刑律,周家人理应连坐,把他们抓了,扔进大牢!” 不是想见周老二嘛,他成全他们。 “是!”张忠带着司兵所的将士、罗武带着衙役们是一窝蜂的冲向周家人,把哭喊的周老、周三郎、周老二的媳妇、以及无辜的周大郎都给抓了。 “衙门本来想放过你们,可你们偏生要送上门来,那就怪不得我们了。”罗武早就看周家人不顺眼,抓了他们,正合他意。 不过秦三郎并不是真的要治周家人的罪,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别再来找茬。 第1215章 自私自利之徒 不得不说,秦三郎的这个教训很是有用,周老原本是在衙门口对着乡亲们大哭喊冤的,一见自己被抓,是立刻吓成了鹌鹑。 周三郎跟周胡氏都是欺软怕硬的,也是吓得直哭,哆嗦着说:“饶,饶命……不敢了,我们不敢了啊。” 只有周大郎在慌张过后镇定下来,看看秦三郎跟罗武,啥也没说,任由衙役们把自己押去牢房。 砰砰砰,周老跟周大郎、周三郎被扔进脏乱发臭满是虱子和老鼠的牢房里,周胡氏则是被扔去女牢。 虽说周胡氏不是个好的,但如今讲究名声,要是把周胡氏跟周老关一起,周胡氏怕是要被口水给淹死。 “老实待着,再敢闹腾,罪加一等!”罗武警告着他们,目光一转看向周老:“特别是你,秦顾罗田几家已经给足你面子,要是还想倚老卖老,装疯卖傻的算计几家,下场你承担不起!” 周老是听得浑身一哆嗦,这罗家小子怎么也这么凶? 好啊好啊,一个个的出息了就不念老乡的情分,是见他家遭了难,全都看不起他家,等着,老头子不会,不会…… 可他能把秦顾罗田几家人怎样呢? 周老知道,按照几家人如今的家底跟子弟出息的程度,他周家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欺负他们的,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周老哭了,哭得很是伤心:“呜呜呜,我周家的运道咋就这般不好?都是逃荒来的,其他人都发财当官了,凭啥我家就过得这么苦?!” 小唐衙役听不下去了,骂道:“老头,你苦个啥?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家的底细,这靠着送孙女,你家这几年日子可是过得比林家好很多的。” 林家开荒种地,粮食都能被连夜偷光,周家因着有李奎虎撑腰,还能跟着去偷林家的粮食,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周家就是会哭穷。 周老听到小唐衙役的话,是气得半死,却不敢还口。 周三郎年轻气盛,是吼道:“你个狗腿子,就知道欺负我们,赶紧放我们出去,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诶哟,要我好看?来来来,老子现在就先给你点颜色看看。”小唐衙役是看了罗武一眼,见他点头后,立刻带着两名衙役冲进牢房,把周三郎给拖了出来:“走,去刑房,老子给你活动活动筋骨!” “刑,刑房!”周三郎是吓得脸都白了,赶忙喊周老:“爷爷救我,救我啊。” 啪一声,小唐衙役甩了周三郎一巴掌,骂道:“喊个屁,你爷爷都被关着,他还能救你不成?” 说着就把周三郎拖去刑房,不多时,周三郎的惨叫声就从隔壁刑房传来。 啊啊啊的,是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周老是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直冒冷汗,一副快要厥过去的样子。 罗武冷笑道:“怕了?怕了就给老子老实点,要是再敢闹腾,下一个被拖去刑房的就是你!” 周老早就吓得半死了,听到这话是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爷爷,爷爷!”周大郎是急忙扑了过来,掐着周老的人中,好不容易把周老掐醒了,可周老却浑身发软,呜呜呜的叫着,一副没有回魂的模样。 周大郎急了,求着罗武:“罗班头,我知道爷爷他们做得不对,但求您看在他年老的份上,把周大夫请来给他看看成吗?我,我不能看着他死在牢里。” 说着是砰砰砰地给罗武磕头。 罗武知道秦三郎只是想要吓唬吓唬周家,不是想真的弄死周家,又见周大郎为人还行,点头答应着:“等着。” 不多时,周大夫就被带来了。 周大夫很无奈啊,他一个县城名医,这几天竟是在衙门转悠了,不过他因此对衙门是有了些好感。 郑大人不愧是世家出身,做事很是妥当,生怕为了税金而跪在衙门口的乡亲们会晕死、饿死,是请了他来坐镇,一旦有乡亲晕了就去救治,一天还给乡亲们发一顿吃的,弄得有些穷的人家是闻讯而来,专门蹭吃蹭喝。 “没啥大事,就是被吓的,好好养着就成。”周大夫给周老把脉过后,是给他扎了几针,又想到这个周老是能闹腾的,最后加了一句:“虽说这回没事,可终究是年纪大了,切记不能大吵大闹,大悲大喜,不然铁定要中风瘫痪,以后要在床上躺着过。” “啥?大,大夫,你说真的?”周老是个怕死的,是立刻哆嗦起来,拽着周大夫的手问。 周大夫点头:“嗯,你年纪大了,又是逃过荒的,身子亏空,可得静养,不然很容易瘫痪,甚至是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就过去。” 周老是哭道:“大夫,大夫求您给我开几服好药,务必把我的身子养好啊,我家的孙儿还没成亲,我还没能看到重孙的面呢,不能就这么去了。” 罗武听得神色一动,原来这么怕死啊,怕死就好。 周大夫道:“你要开药?药钱可不便宜啊,静养就成了。” 看看你家孙子都穿的什么?粗麻衣,那衣服料子能把人给的皮给刮下来一层,就这你还要吃好药,你怕不是想拉着全家去死。 周老一脸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说:“开,大夫你尽管开好药,我家给得起!” “开什么药?还嫌害得自家儿孙不够吗?”罗武出声打断周老:“自私自利之徒,再敢作妖,我立刻让人押你去刑房用刑。” 这,这? 周老慌了,抹着眼泪道:“我就是想活着也不行吗?” “这样吧,我给你开几服便宜效果又好的药,你吃上一个月,以后静养就成。切记不能动怒,不然你吃再好的药都没用。”周大夫见周老是个自私的,要是自己不给他开药,他估摸着要跑去其他药铺开贵药来吃,那样害的还是周大郎。 “诶诶诶,多谢大夫。”周老是喜得不行,也不在乎周三郎那被用刑的惨叫声了,是看着周大夫开药,郑重的接过药方。 罗武简直是没眼看,决定要多关周老一段时间,隔天就打他一顿,让他吃够牢狱的苦头,再把他给放出去。 然而,周老比罗武想象的是不经吓,等浑身是血的周三郎被拖回来后,他就又吓晕了过去,等醒来后,是哭喊着:“错了,老头子知道错了,求求罗班头把我们给放了吧。” 只可惜,罗武是根本不搭理他,直接转身走人。 第1216章 李强子 衙门外,林老是一个劲的给秦三郎道歉。 秦三郎还有很多事儿要忙,是没时间听他说,只道:“您老先回吧,周老他们过段时日就能回去。” 罗武走了出来,对秦三郎:“打了周三郎一顿,周老见了是吓晕了,瞧着已经记住教训。” 秦三郎闻言点头,看向林老:“您老可以放心了,等周家人再回去的时候,定然脱胎换骨。” 不把他们给整端正了,他就不姓秦。 “诶诶诶,三郎、武哥儿,多谢你们俩个了。”林老很高兴,要是周家人能改好,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毕竟是一起逃荒来的,怎么说也是个伴啊。 又问道:“周老二跟李奎虎还能放回来不?” 秦三郎:“不能,两人皆是犯了刑律的,这辈子算是完了。” 周老二因着女儿跟了李奎虎,其实这几年是帮着李奎虎做过一些小案子的,这回又是在高家被抓,还扯上了放谣言,企图祸乱牛沟镇的事儿,定是要被判刑。 林老听罢,脸上浮起哀色,最后只能摇了摇头,叹气着走了。 只是刚刚出县城大门,就被李奎虎的媳妇跟儿子给拦住:“林老,我家男人咋样了?是不是很快就能放出来?” 林老看见李奎虎媳妇母子,是皱了皱眉头,再看看身后光着脚丫,瘦弱憔悴得,脸上还有两个巴掌印的周大姑娘,是眼眶一红,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 “林爷爷。”周大姑娘是拽着儿子的手,朝着林老打招呼,她的脚动了动,显然是因为没鞋子穿觉得丢脸了。 “林家曾姥爷。”周大姑娘的儿子是喊着林老,他很喜欢林老,因为林老会给他吃的。 “诶,书哥儿乖。”林老笑着回道。 李奎虎媳妇怒了,朝着林老吼道:“林老,我问你话呢,事情到底成没成?周家可是说了,你们有熟人在衙门当差,县里的百户大人还是你们的晚辈,可敬重你们了,你们一出面,保管能把我家男人救出来。现在这人呢?人呢?!” 李奎虎媳妇就是个泼妇,是丝毫不给林老脸面,口水直喷的嚷嚷着。 林老见有路人看过来了,是走到路边的草丛里,等李奎虎媳妇骂骂咧咧的过来后,他才道:“李奎虎帮着高三雄做恶事儿,已经被抓了,所犯下的罪责是证据确凿,他跟周老二都是要被判刑的,救不出来了。” “啥?你说啥?救不出来了?凭啥救不出来?一定能救出来的,你这么说,定是没有尽力帮忙!”李奎虎媳妇是叉腰吼道。 林老是眉头皱得死紧,都是南边女子温柔,怎的这李钱氏却比西北婆娘还要凶悍? “你要是不信,大可去衙门问问,只是莫要怪老头子没有提醒你,周家人因着闹腾,已经被秦百户下令给抓去牢里了,周三郎还被用了刑。” “什么?周家人被抓了!”李钱氏听罢,这才怕了,可她又不太相信。 周大姑娘是脸色一白,问道:“林爷爷,我爷爷他们真被抓了?” 林老点头:“嗯,秦百户见你爷爷闹得太过,是把他们都抓了,不过秦百户只是想要教训教训他们,过段时间会把他们放出来的。” “放什么放?我家男人被判刑,他周家人还想被放出来?”李钱氏是厉声厉色的骂道,跑去拽林老:“不成,你这老货定是没尽心说情,跟我进城去,再去求一次情。” 李钱氏是个壮实的婆娘,力气很大,是眨眼就把林老给拽出一米地。 李强子见状,眼珠子是滴溜一转,跑过去拽住周大姑娘,把她也往城门拖去:“你是周家人,也是跟着秦顾罗田几家人一起逃过荒的,定是认识罗班头跟秦百户,你也要跟着去求情。” 说着话,那是一边拖着一边占周大姑娘便宜。 “啊,住手,李强子你个畜生,再敢胡来,我死给你看!”周大姑娘不是第一次被李强子占便宜,可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被占便宜还是第一次。 周大姑娘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奈何力气小,根本就挣脱不开。 “呵,死给我看?”李强子笑了,回头看看李钱氏跟林老一眼,是突然挨近周大姑娘,阴恻恻的道:“我爹已经被抓,这辈子是回不来了,以后李家是我做主,你这小蹄子自然也是我的。” 李强子有李奎虎跟李钱氏这样的爹娘,他就不可能是个好的,打小就偷鸡摸狗,大一点就爬墙头偷看黄花大闺女。 周大姑娘模样长得好,是一进李家就被李强子给盯上了。 最开始是只敢偷偷看,再来就是趁着李奎虎不在家的时候占便宜,如今听说李奎虎回不来了,那是心花怒放啊,明目张胆就占便宜。 又冷笑道:“给老子老实点,不然今晚回去,老子就办了你!” “李强子你,你个畜生!”周大姑娘是绝望了,她被送给李奎虎的时候就已经快撑不住了,以为李奎虎被抓了,她的苦日子就到头了,没想到又冒出个李强子。 想着自己以后可能要伺候李强子,周大姑娘是嚎啕大哭,觉得自己堪比娼妇。 她受不了了,是一口咬住李强子的手,把李强子咬得松了手,抱起儿子就往前冲,不管冲去哪里,只要能逃里李家的魔爪就成。 “你个贱妇,还敢跑,给老子站住!”李强子是在后面追,很快就拽住了周大姑娘。 吁! 一辆马车是从官道上奔来,幸亏车夫驾车的技术高,不然非得把李强子跟周大姑娘母子给撞死。 “他娘的,谁啊?那个找死的惊了本少东家的马车?”窦少东家这几天是忙得要死,此刻是刚刚从庆福镇赶回县城,要准备明天新钱庄开张的事儿。 他是太累了,因此是在马车上睡着了,正睡得香甜的时候,马车是突然停下,差点就侧翻了。 窦少东家是被从马车车厢里甩了出来,还在地上滚了两圈,把名贵的锦衣都给滚得脏了。‘’ 窦少东家气得想杀人啊,暴跳如雷,朝着四周吼道:“谁,到底是那个祖坟被刨了绝户种子惊的本少东家的马车?赶紧站出来认错!” 第1217章 收拾李家母子 “少爷您没事儿吧?!”窦芝是马车一停住就冲了过来,扶住窦少东家,查看他的伤势。 嗯,这伤倒是没伤着什么,也就是脸蛋擦破点皮,嘴巴被磕出了点血罢了。 可浑身都是灰尘,漂亮的衣袍被碎石子划破了,好看的发髻也乱了,乱发上还沾着几根碎草屑。 “没事儿?你瞎啊,本少爷这样像没事儿吗?头发都乱!”窦少东家吼道,是快气炸了。 窦蒙是驾车的车夫,也是贴身保护窦少东家的影子卫之一,见窦少东家没事儿后,立刻冲到李强子面子,一把揪住李强子道:“少爷,就是他们冲过来惊了咱家马车。” 说着脚下一动,踢出一块石子,打在周大姑娘的身上,让刚爬起来的周大姑娘痛呼一声,又倒了回去。 “惊了我家少爷的马车,害得少爷受伤,要是赶跑,窦家会让你们后悔一辈子!”窦蒙警告道。 李书子听到这话,是哭着抱住周大姑娘:“呜呜呜,别打我娘,别打我娘。” “哭个屁,给我闭嘴,再哭就把你给卖了!”窦少东家正在气头上,被李书子的哭声弄得烦躁,吼了一句,把李书子吓得急忙捂住嘴巴,可眼泪是掉得更汹了。 啧,窦少东家看得摇头:“现在的男娃娃就这点胆量吗?吼一句就哭成这样?” 哪里像他跟小侯爷小时候,那可是生猛得不行。 “你就是惊了本少东家马车的王八蛋?”窦少东家走李强子面前,俯瞰着比他矮一个头的李强子:“本少东家给你两条路,一是下跪磕头认错,并赔偿五两银子,二是上衙门打官司,你可能会坐牢或者是赔偿更多,选吧。” “啥?赔偿五两银子?你这后生是在做梦不成?”李钱氏还是很在乎李强子的,见这边出事儿,是又拽着林老回来了,听到这话吼道:“啥惊到了你家马车,讹谁呢?明明是你家的马车撞了我儿子,差点把我儿子给撞死了,应该是你赔钱才对!” 又哭喊着朝围过来看热闹的路人道:“呜呜呜,乡亲们,这富户家的少爷欺负人啊,你们可要为我们母子做主,不能让这富户少爷仗着有钱就欺负人!” 窦少东家笑了:“哈,本少东家走南闯北,像你这种血口喷人,反过来污蔑人的泼妇也是见过不少的,知道她们的下场是什么吗?” “什么下场?你先想想自己的下场吧。”李钱氏看着窦少东家道:“听口音,是外地来的吧。你一个外地人还敢欺负本地人,真是嫌命长了。我警告你,赶紧赔钱,赔一百两,敢少给一个铜板,我牛沟镇下李子村的人定要你好看!” 乡下人只要是讨公道都是全村、全族出动的,一个不好就是一场群架。 窦少东家是见过这种事情的,笑了,看向窦芝:“记下没有?” “记下了少爷,一字不差。”窦芝不知什么时候拿出纸笔,已经把李钱氏说的话记下来了。 窦少东家满意点头,又看向窦蒙:“有泼妇欺负本少爷,还不赶紧过去打。” 窦蒙把李强子扔到地上,身形一动,嗖一声,风一般蹿到李钱氏面前,砰一声,踹了李钱氏的膝盖一脚,把李钱氏给打趴下后,扭住她的双手,差点把李钱氏的双手给扭得脱臼。 “啊!”李钱氏惨叫着,想要说话,但剧痛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窦少东家看得不甚满意:“对付这样的泼妇,你应该直接打嘴巴子,踹膝盖做啥?” 窦蒙:“少爷,膝盖是骨头,踹膝盖比打嘴巴子要疼。” 你还敢顶嘴! 窦少东家很生气,可又拿一脸正经的窦蒙没法子,指着林老问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林老:“只是认识,且跟李钱氏母子不和,跟周家丫头母子是老乡。” “既然认识,那就一块去衙门一趟。”窦少东家懒得理清楚林老跟周家、李家的关系,是一并要求去衙门。 又看向看热闹的路人,高声喊道:“这泼妇的儿子惊了我家马车,你们应该是有人看清楚了的。五两银子,只要随着本少东家去衙门作证,就能拿到五两银子赏钱!” 说着是拿过窦芝递来的钱袋子,把钱袋子打开,让大家伙看里面白晃晃的银子。 “银子啊,瞧着起码有上百两。”看热闹的路人们是激动了。原本他们是不想管这等麻烦事的,可听到去作证就有五两银子后,立刻跑出来十几个人:“这位少爷,我们看见了,愿意跟您去作证!” 窦少东家看着这十几人,冷笑一声,点了三个人:“你你你,随本少东家去衙门,其他的赶紧滚。” 以为我是傻子吗?会给你们人人五两银子?作证,两人以上足矣。 其他没能选上的路人见状,是骂开了:“你这咋还挑人呢?我们都答应帮你做证了。” “呵,本少东家花的银子,还不许挑挑了?赶紧滚,再不滚把你们一并拉去衙门,告你们一个知情不报,帮着泼妇母子害人的大罪!” 窦芝头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 不过那些看热闹的路人倒是被吓到了,不敢再骂,赶忙跑了。 “哼,就是一群欠收拾的。还有你们这对泼妇母子,今天本少东家就让你们尝尝,什么是被吊打的滋味!”窦少东家指着李钱氏母子骂着,心情是不爽到了极点。 让他从马车里甩出来,丢了大脸不说,还敢打扰他睡觉! 知道他有多久没睡一个好觉了吗? “走!”窦少东家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衙门行去。 …… 咚咚咚! 衙门口的大鼓是被窦蒙敲响了。 郑县令听到鼓声就皱眉:“怎么又有人击鼓喊冤?不是说已经稳住乡亲们了吗?” 高三雄一伙人被抓后,上衙门闹腾的乡亲们少了很多,且明天新钱庄就要开张,今天有不少人已经回家准备户籍,打算等新钱庄开了就去借钱。 只有少数蹭吃蹭喝的还待在衙门口不走。 “大人别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出去看看。”郑师爷说着,离开院子,迎头就遇上来报信的罗武。 罗武:“师爷,李奎虎的媳妇跟儿子把窦少东家给惹到了,被窦少东家押来衙门告官。” 郑师爷一愣:“哈,那李家母子竟是惹上了窦少东家,真真是找死。” 郑师爷很高兴,跟罗武一块进屋,把事情告诉郑县令。 郑县令听说是大豪客窦少东家亲自来报官,哪里敢怠慢,立刻接了案子,带人去前院升堂。 第1218章 新钱庄开张 砰砰两声,李家母子被扔到公堂上,窦少东家昂着下巴,颇为嚣张的瞅着他们,要不是在公堂上,他能上去踩着他们的背说话。 “大人,这对泼妇母子先是惊了我家马车,害得我被甩出马车,险些丧命,事后还血口喷人,说是我家的马车撞到了她家儿子,要讹我一百两银子!”窦少东家伸出一指,道:“大人,按照大楚刑律,普通百姓讹诈一百两银子以上,属于大罪,重则要流放千里,请大人秉公办理。” 嘶,郑大人看着窦少东家,觉得他不是一般的欠揍,但欧阳先生说了,窦少东家是新钱庄出钱最多的主儿。 这金主豪客,救命稻草的,他如今是不能得罪,得敬着。 啪一声,郑县令是拍了惊堂木,道:“李强子、李钱氏,窦少东家所说可是属实?速速说来,敢有一句谎话,从重论处!” 李钱氏喊道:“不是的大人,这个小王八羔子在撒谎,是他家的马车先撞到我家儿子,您赶紧把他抓了啊!” 唉,郑县令叹声,为何这等蠢妇会这么多? 他指着李强子道:“你说窦少东家的马车撞了你儿子,可你看看李强子,他手脚俱是好的,要是真被疾驰的马车给撞到,你儿子不死也得残。” 李钱氏不愧是泼妇,是懵了一下后,很快又道:“那是我家儿子跑得快,这才没有被撞伤。” “什么你家儿子跑得快?是我家窦蒙驾车技术好,避开了你儿子,不然你儿子早死了。”窦少东家是懒得跟李钱氏多说,只道:“泼妇,本少东家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认不认罪?” 李钱氏:“呸,老娘没罪,就是你家马车撞的我儿子。” 窦少东家笑了,最后那点子同情心也没了:“窦芝,上人证!” “是。”窦芝立刻把那三个证人带了上来。 那三人为了银子,也不废话,很快就把自己看见的事儿说了。 有一个姓牛的脚夫还说了一句:“大人,小的刚送完货回县城,走得悠哉了些,是看了个全程的。这事儿是因着李强子想要占年轻妇人便宜,妇人不乐意,抱着儿子跑了,他去追,才惊到窦少东家的马车。” 什么! 郑县令惊了,是看看李强子,再看看周大姑娘,又看向郑师爷,眼里写着:要是本官没记错的话,周大姑娘是李奎虎的女人吧,李强子是李奎虎的儿子吧? 郑师爷点头:“大人,关系是没错的。” “荒唐!简直禽兽不如!”郑县令一个出身世家的文官,是彻底震惊了,气得发抖,指着李强子道:“李强子,明明是你惊了马车,却伙同亲娘讹诈窦少东家,这是大罪。” 又道:“你可知窦少东家的身上有着羽林军执戟之衔?乃是有品级的武官。民讹官,罪加一等!” 羽林军执戟虽然是不入流的下等九品武官,可好歹也是个官啊,外出行走的时候,有一个品级还是很管用的。 窦少东家是成年后就靠着京城的关系,花银子买了一个不需要入宫值守的羽林军执戟。 李钱氏是听不懂羽林军执戟是个什么东西的,但她知道这是官啊:“你,你还是个官?!” “哈,对啊。不然你以为我见到县令大人为何不跪?”窦少东家看着李钱氏那惊骇的模样,是通体舒畅,爽极了。 泼妇,知道怕了吧。 李强子听说窦少东家是个武官,是吓得急忙求饶:“大人,大人我们知道错了,是不敢再攀扯您,您饶了我们一回吧。” “滚开,欺软怕硬还有着肮脏心思的畜生,你就活该被流放!”窦少东家道:“大人,李钱氏还罢了,但李强子心思龌蹉,必须严惩,请大人从重判刑!” 对给自己老爹生下儿子的妇人动心思,这都什么奇葩? 郑县令也恶心李强子,是没跟他客气,直接判了他一个讹诈官员的罪名,把他给流放千里,二十年内不得回乡。 二十年后李书子也长大了,李强子就算回来,也不可能再欺负得了周大姑娘。 李钱氏则是被判了三年牢狱之刑,不过可以用三十两消罪。 李钱氏听后是喜出望外,她还有个小儿子在家里,再卖上几亩水田,银子就能凑够。 至于李强子,儿啊,你别怪娘狠心,谁让你占那小贱人便宜的时候被人看见了,县令大人这是在变相罚你呢。 周大姑娘母子则是被放了。 可周大姑娘在谢恩的时候,李钱氏是瞪着她道:“回去给老幺送信,让他卖田来赎我。” 李钱氏的眼神凶恶,把周大姑娘给吓得不轻,唯唯诺诺的点头。 窦少东家见了骂道:“你这妇人当真是没出息,这泼妇都被判刑了,你还怕她做什么?” 言罢是嫌弃周大姑娘不争气,跟郑县令说了几句感激的话,又给衙役们发了赏钱后,就打着哈欠走了。 可他刚刚走出大门,想看看能不能见到秦三郎的时候,李书子就跑了出来,拽着窦少东家的衣摆不让他走:“叔叔是好人,求求您,带我们走吧。” 李书子极其恐惧周家跟李家的,见窦少东家厉害,能惩罚李强子母子,觉得他是个英雄,就跑出来求他带他们走。 “叔什么叔,本少东家还这么年轻,叫哥哥。”窦少东家看着李书子道:“带你们走?凭什么?你们只会吃饭又不能干活。” 瞧瞧窦芝跟窦蒙,这样的下人才是他需要的。 周大姑娘追出来听到这话,是跪下来道:“窦少东家,民妇什么活计都会做,求您买了我们吧……我们不能回去,要是回去,还是要继续受苦。” 林老走了出来,朝着窦少东家行了一礼后,把周大姑娘受过的苦,以及她目前的处境说了一遍:“虽说为奴不好,可比起在李家、周家过日子,跟着窦少东家,他们母子才有活路。” 周家就一个周大郎是好的,可周大郎只是周大姑娘的堂哥,是不可能照顾她母子一辈子的。 “少爷,奴婢的庄子以后要用人,您就买了她们吧,就当是给奴婢买的,不用您管她们一辈子,奴婢来管。”窦芝是看上了李书子,想着自己要是不成亲,那把李书子母子给养好了,她晚年也算有人能依靠。 “你想买他们?”窦少东家皱皱眉头,脑子是因为整夜没睡而疼得厉害:“成成成,买吧,你自己去办,本少东家要回去睡了。” 困死了! “诶,多谢少爷。”窦芝是个办事麻利的,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把周大姑娘的卖身契弄好,带着他们母子直接去了新钱庄。 窦少东家很忙,是没空回府里睡觉的,就睡在了新钱庄里。 睡了一觉后,又起来忙活,是又熬夜忙了一整晚后,才算把所有事情给弄好,第二天终于到了新钱庄开张的日子。 第1219章 堪比逃荒 这一天,很多人家都没能睡觉,不少人都是半夜就起来,拿上户籍往县城赶去。 家中的妇人们是拽住自家男人交代着:“先别那么快借银子,问清楚了利钱是多少?真是一个月不超过一百文钱再借,可不能被骗了,到时候背上大债务,咱家就完了。” 那家的男人回道:“媳妇放心吧,咱们是跟着村长去的,且村长说了,让别人先借,人借多了咱们村再上。” 这几天是乱得很,出了大家伙上衙门哭闹税金的事儿以外,还有高三雄等县里恶人想要放谣言扰乱百姓,想要低价抄底农人产业的事儿,再来就是新钱庄低利钱借银子给农人交税金的事儿。 新钱庄的事儿,是大家伙最关心的,农人老实的多,也知道去衙门闹腾没结果,所以都把希望放在新钱庄上,是一直数着日子等新钱庄开张的。 如今四天过去,今天是第五天了,到了新钱庄开张的日子。 铛铛铛! 正在说话间,一阵铜锣声在村里响起,村长家的小子是一边敲锣一边喊:“常富叔,快别说了,我爹让大家伙赶紧去村口集合,一刻钟后就出发了,去晚了怕是要被其他县的人抢先!” “啥?还有其他县的人要来?咱们县开的钱庄,凭啥借银子给他们?!”常富媳妇听得急了,赶忙问着常家村村长家的小子。 “是啊,我爹说了,其他县的人也没钱交税金,都盯着咱们县的新钱庄呢,今天也会赶来借钱,咱们得赶紧去!” 至于凭啥要借钱给其他县的人。 “听说新钱庄是京城来的窦少东家开的,他做的是四方生意,可不光做咱们田福县人的生意。会在咱们田福县开钱庄,还是因着来买火腿的缘故。” “诶哟,那可得赶紧着点啊。”常富媳妇是不敢再说了,推着自家男人:“赶紧去,跟紧村长,村长咋做你就咋做,可得借到银子啊。” “诶诶诶,我这就走了,你看好家里。”常富是急忙背上干粮和水,紧紧揣着户籍,跟着村长家的小子一路敲锣喊人去了村口。 等常家村的人出了村子,上了官道的时候,好家伙,那全是火把,无数的火把把黑夜照得亮堂如白昼。 常富是借着火把光往前看去,前面望不到头;往后看去,也是照样看不到头。 常富很害怕,是道:“这么多人,咱们得赶紧跑啊,去晚了怕是真借不到银子。” 这话一出,很多听到的人都开始跑了起来,前后其他村子的人见了,也开始跑,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砰砰砰! 身后冲来一群人,手里拿着棍子在打那些奔跑的人。 铛铛铛! 铜锣声响起,洪刀带着司兵所的将士们在官道上来回跑着,高声吼道:“全都不许跑!要是谁敢跑,闹得踩死人,谁家就别想借到银子!!” 是一连喊了十几嗓子,又把跑在最前面村子的村长给抓住,派将士在前面路上断路之后,才把因为奔跑而乱起来的人群给稳住。 “都不许跑!谁敢跑,闹出混乱来,谁家就别想借到银子!!”洪刀是喊得都快破音了。 “不许跑,全都不许跑啊,都听军爷的!”这些村子的村长、里长也跑了出来,警告着乡亲们。 乡亲们虽然听了下来,却还是很担心,趁机问洪刀:“军爷,听说其他县的人也会来借银子,我们会跑,也是想早点到县城钱庄,免得银子被其他县的人借了去。” 又抱怨道:“咱们县开的钱庄,凭啥借钱给他们啊?” 铛一声,洪刀身边的小兵是敲了一下铜锣,震慑住乡亲们后,洪刀才道:“新钱庄是窦少东家跟欧阳家开的,他们想借钱给谁就借给谁,不过大家放心,因着窦少东家已经说了,会把银子优先借给田福县人。但大家要老老实实排队,要是敢胡乱哄抢,不但借不到银子交税金,还要被抓去衙门坐牢,听清楚了吗?!” “真的,窦少东家会优先把银子借给我们?那太好了,不跑了不跑了,我们一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 乡亲们得到准话后,是放下心头大石,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排队向县城奔去。 好不容易赶了三个时辰的路,在天亮的时候终于来到县城了,结果城门关闭,老俞带着洪小旗以及杨班头在城门拦着,喊道:“排队,解器,验户籍后方能进城!” 老俞是司兵所资格最老的人,乃是司兵所唯一的总旗,还有一个总旗之位空着,而秦三郎已经有了人选,不日就会让人补上另一个总旗之位。 洪刀往城门方向一看,是提了一口气,好家伙,他原本以为官道上的人够多了,没想到城门的人更多,是结结实实的围了一大片啊,根本看不见城门在哪里。 秦百户说的果然没错,今天会是大乱的一天,来借钱的乡亲们堪比逃荒的灾民,他们绝不能松懈。 “排队,放下身上带着的刀枪棍棒等能伤人的武器准备好户籍,将士们验过后,就会放大家进城借钱!”洪刀喊话,跟乡亲们解释着。 “咋这么麻烦,这要等到啥时候才能到钱庄借钱?”有乡亲抱怨着,可排队进城这是必须要做的,要是一下子把他们放进城里去,新钱庄等被这些人给挤破。 “都别废话,先排先进,啰嗦埋怨的,只会比别人多等上半天一天的。”洪刀说道。 大家伙听罢,也只能老实排队。 “松子庄许峰子家,父子孙三人进城借钱,户籍没错,这里按个手印,把柴刀放下就能进去,出城的时候来领柴刀就成。”负责做登记的陈书吏对许峰子祖孙三人说道,心里又不免吐槽,这农人出门咋这么爱带柴刀?是想防身还是想顺便砍一担子柴火回家? “诶诶诶,多谢大人。”许峰子接过家里的户籍,紧紧揣着,带着儿子、孙子进了城。 其他乡亲们也是一样。 …… 何村长也带着儿子、孙子、以及何田娃家这些交不起税金的人家到县城去借钱。 不过他们不是半夜就起来,而是照常起床,拿上顾锦安给他们的一张帖子后,去顾家说了一声,就出村,跟着已经等在村口的梁河村人一起往县城去。 第1220章 你激动什么? 梁柱子他们是跟着顾家做买卖的,曾经来向顾家借银子,顾家没借,但说了让他们五天后跟着何村长一起去新钱庄,到时候能直接从后门进去,直接借银子。 梁河村的人一直记着,是天没亮就来大丰村村口等着。 “柱子,你也回来了。”何村长看见已经瘦下来的梁柱子,满意的点点头,这在湖康县吃了亏,被小鱼丫头给收拾后,果然是老实了。 梁柱子朝着何村长拱拱手,道:“村长叔,许久不见,您老是越发硬朗了。” 知道何村长最得意何金生,看见何金生后想要夸两句,又想到何金生这回落榜了,是没考上秀才,只好咽下到口的话,改口道:“不回来不成啊,这回的税金太高了,村里还有十几户人家交不上,我跟顾家熟悉些,得回来帮帮大家伙。” 梁河村的日子其实是比较好过的,但比起家家户户都有活计做的大丰村,还是差上一些,且这只是夏税,十月还有个秋税,梁河村的人想了想,生怕秋税又会增加,就决定去钱庄借钱。 先借了再说,免得钱庄的银子被人借光了,到了秋税的时候,他们没钱交。 说到税金的事儿,何村长的老脸也苦了起来,摆摆手道:“不说这些了,快走吧。” “诶。” 一行人是在何村长的带领下,坐着骡车、牛车往县城去了。 因着秦三郎已经打过招呼,何村长他们不用排队,验过户籍后就被放了进去。 到了新钱庄的时候,钱庄的大门还关着,竟是没开。 有许多乡亲围在新钱庄门口问道:“是这间不?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没错,就是这间,你看看守门的护院,还有街上的军爷们,那可都是来保护这间钱庄的,生怕有人抢钱呢。” “你再看看那上面的字,瞅着是不是挺复杂的,那叫窦欧钱庄,取的是窦家跟欧阳家的前一个字,就是这间,错不了!” “窦欧钱庄?斗殴钱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能起这名字也是绝了。” “你管他起什么名字,能借钱给咱们就行。” 秦三郎听到这些话,脸上的神色是一言难尽,窦壳那家伙,起名字永远这么不靠谱。 “村长,跟我来。”秦三郎是奉命带兵来钱庄镇守,不过看见何村长来了,是走了过来,道:“我带你们从后门进去。” “呀,是三郎啊,好好好,大家伙都跟紧了,跟着三郎去钱庄。”何村长很高兴,又觉得很得意,瞧瞧他们大丰村这待遇,简直是羡煞十里八乡的农人啊。 秦三郎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他们的声音不要太大,免得被人听见,招人不满。 何村长跟梁河村的人见了,是急忙闭嘴。 不多时秦三郎就把他们带到钱庄后门,敲了敲门后,窦蒙亲自来把他们带了进去。 窦少东家是熬夜忙了一晚上,头痛欲裂的,此刻是瘫在太师椅里,对着顾锦安道:“延迟开门,我要睡上一个时辰再说,不然我会死的。” 顾锦安:“延迟一个时辰开门?你信不信乡亲们能把这钱庄给砸了?” 他这几天也是忙得没工夫睡觉,昨晚是回村见过家人后,吃完晚饭就直奔县城钱庄,跟着窦少东家忙了一晚上。 “吃了,能提神醒脑,还能治愈整宿未眠的头疼。”顾锦安给了他一枚药丸。 窦少东家接过,皱眉问道:“什么东西?不会是毒药吧?” 顾锦安:“醒神丸,我妹子跟吴老大夫做的,效果不错,但你要是害怕,可以不吃。” 咕噜一声,窦少东家是一口吞了:“本少东家会怕?” 你还别说,这醒神丸真是不错,不过一刻钟的工夫,窦少东家就清醒了,脑袋也不疼了,瞅着顾锦安抱怨道:“有这种好东西,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他们两个这几天除了各自奔忙以外,也会去欧阳先生家汇合,禀报、商议关于建立新钱庄的各种事宜。 顾锦安:“前段时间没有,是昨晚回去后才拿到的药。” “少爷,秦百户带着大丰村的人来了。”窦蒙喊道。 “秦百户来了!”窦少东家是兴奋得从太师椅里跳起来,冲出门口,张望着问:“在哪呢?在哪呢?” 顾锦安跟着走了出来,看着窦少东家的模样,阴恻恻的道:“我妹夫来了,你激动什么?” 又不是你妹夫。 “哼,本少东家崇拜当兵的不行吗?”窦少东家说着,收敛了自己兴奋的神色,迎上秦三郎:“秦百户早,吃了没有?屋里有些早点,一块进来吃吧。” 小侯爷怎么能饿肚子? 秦三郎:“不了,乡亲们都等着借钱交税金,我把村长跟梁河村的人带来了,窦少东家让伙计们先拿他们练练手,等熟悉流程之后,请立刻开门帮乡亲们办理借钱的事儿。” 感动,小侯爷还是跟小时候那样,正直善良! 窦少东家拍着胸口道:“秦百户放心,我立刻让人给他们办借钱的事儿。” 说着是朝院外喊道:“窦芝,窦芝,赶紧过来带他们去前铺办借钱事宜。” “是少爷。”窦芝很快就进来了,给大家伙行了一礼后,看向何村长:“您就是何村长吧?请跟奴婢去前铺,会有伙计帮你们办借钱的事儿。” “诶诶诶,多谢姑娘。”何村长很高兴,是带着村民们走了,不过把何金生留了下来,悄悄对他说:“金生啊,那窦少东家可是座金山,你可不能浪费机会,留下来跟他好好说说话。” 何金生很无奈,但想着爷爷也是为他好,只能留下来。 窦少东家可没空理会何金生,还嫌弃他碍事,是一把把他拉到一边去,看着秦三郎,弯着眼睛笑道:“秦百户,已经有人带着何村长他们去办理借钱的事儿,您请进屋喝口茶水,歇歇脚吧。” 这大早上就起来忙活,小侯爷真可怜! 秦三郎摇头:“不了,外面的乡亲是越来越多,我要出去看着,免得出事儿。” 啊? 不进来吃点吗? 饿肚子干活不好的。 窦少东家很是遗憾,却赶忙道:“秦百户等等。” 他跑进屋里,把窦芝给他准备的各色早饭、茶水等物装进食盒里,又问顾锦安:“醒神丸拿几枚来,我给秦百户吃。秦百户定是跟我们一样,也是整宿没睡的。” 顾锦安瞅了他一眼,双手交叠在身前,道:“醒神丸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做的,你觉得他会没有吗?” 第1221章 敢跟我妹子抢人 你是不是对我妹夫太热情了? 要不是知道窦少东家偶尔会找女人伺候,他都要怀疑姓窦的是不是看上三郎了。 窦少东家听罢,笑了一声,未过门的媳妇?要不是小侯爷家糟了难,就顾锦里一个出身卑微的农家女能跟小侯爷定亲?做梦去吧。 不过小侯爷很喜欢那条鱼,又正在这里,他可不能表现得讨厌顾锦里,不然小侯爷会不高兴。 “秦百户,这些吃的你拿着,不忙的时候就吃两口垫垫肚子。”窦少东家把食盒递给秦百户,又不放心的问道:“秦百户身上可有醒神丸,那药丸我刚吃过,效果相当不错。” 秦三郎笑了,颇为自豪的道:“那是我媳妇做的,自然是有的。” 窦少东家见状,心下一惊,天老爷啊,小侯爷笑得也太温柔了吧,这是真喜欢上那条鱼了。 窦少东家无奈了,要是小侯爷真心喜欢,是轻易不会换掉的……小侯爷打小就特别有责任心,亲爹侯爷也是个痴情种子,对侯爷夫人是一心一意了一辈子,估摸着小侯爷对那条鱼也是一样。 可惜,可惜啊,这么好的小侯爷就白白便宜了顾锦里,窦少东家想哭! “醒神丸我有很多,至于吃食,昨晚大哥给我带了一袋子吃食来,是小鱼做的,很好吃。”秦三郎说了两句话,都是夸顾锦里的,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告诉窦少东家,这个人,他认定了,谁也不许看不起她,也不能不尊重她,否则…… 窦少东家听出来了,笑道:“顾小东家确实是个厉害的,会做药、做火腿、调酒、还能想出借钱给百姓交税金的主意,令很多男儿都望尘莫及啊。” 窦少东家是死命夸着顾锦里,秦三郎果然很满意,脸上的笑容浓了几度,眼睛都差点眯起来了。 窦少东家:“……” 小侯爷你变了,你竟然喜欢听人说拍马屁的话了! “只有这些吃食吗?还有没有?外面还有很多兄弟饿着肚子,要是还有,挑几担出去给兄弟们吃。”秦三郎没有接食盒,而是问道。 他知道窦壳想要跟他多接触,营造出他们两人交情不错的样子,让以后的行事能方便些,可太过热情了却不妥。京城的人不是傻子,窦壳的继母又一直派人盯着他,是窦壳对谁好都知道的。 要是他拎着这个食盒出去,京城的人不细想还好,一旦细想就会觉得:那么多人,怎么就对他这个兵头子这么好?不过是个百户罢了,窦柯这样的身份,需要巴结一个县里的百户吗? 最好的就是循序渐进,要给吃食就司兵所的将士都给。 “有有有,不过是点吃食罢了,怎么会没有,我立刻让人准备,等会儿就给司兵所的兄弟们送出去。”窦少东家很激动,拍着心口应下来。 秦三郎点点头,提步去了前铺:“我去看看何村长他们。” “秦百户,我也去,刚好可以跟你说说我们窦欧钱庄是怎么借钱给百姓们的。”窦少东家是颠颠地跟上,可没走几步,后衣领就被人给拽住了。 “顾锦安,你拽着本少东家做什么?”窦少东家很生气。 顾锦安比他更生气,咧嘴露出森森白牙,笑道:“姓窦的,你是被鬼上身了吗?一大清早的就这么不对劲。” 他不忍了,直接挑明了跟窦少东家说。 窦少东家一愣,有这么明显吗?他明明有收敛啊,就是比较狗腿了点而已,这也被看出来了。 “有什么不对劲的,本少东家是被当兵的救过,这才对秦百户……” 顾锦安是打断窦少东家的话:“又来了,省省吧,你这种谎话也就能偏偏李书子,收敛点,要是坏了事儿,别怪我拆了你。” 窦少东家道:“行行行,我知道了,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又道:“我去吩咐窦芝给秦百户他们买些吃食来,先走了。” 窦少东家是趁着顾锦安不备,一下子溜了,回头朝顾锦安道:“放心,我做事有分寸。” 言罢,立马跑了,朝着前铺的方向喊道:“窦芝,何村长他们的事儿办完没有?办完了就找个人去福泰楼买十桌早饭给司兵所的军爷们送去,他们给咱们镇场子可是辛苦了!” 顾锦安听罢,冷哼一声,没有去追窦少东家,只嘀咕一句:“别想着跟我家小鱼抢人,你可抢不过。” 说完进屋子继续忙活,把一些收尾的活计给做了。 窦少东家见顾锦安没有追上来,暗自庆幸了一把,不过也没敢再往秦三郎面前凑,毕竟他们才第二次正式见面,太过热情确实会惹人怀疑。 窦芝听到声音,回道:“少爷,奴婢正忙着呢,您找其他人去福泰楼。” 窦少东家听得很是郁闷,想要去喊窦蒙,可他已经回后门盯着,以防有人会从后门进来作乱。 其他影子卫是守着两个装银子的库房,是一步也不能离开的,根本没人管这种去福泰楼买早饭的事儿。 “叔,叔叔~”李书子躲在一根廊柱下,小小声的喊着窦少东家。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哥哥,我有这么显老吗?”窦少东家很生气,瞪着李书子问:“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警告过你们,老老实实待在偏院里,不要乱跑吗。” 李书子被骂得想哭,却把眼泪给憋了回去:“哥哥,我能给您跑腿的。” 娘说了,他们是窦家的下人了,要给窦家干活,不然会被嫌弃他们的少东家给扔掉的。 李书子不想被扔掉,他喜欢这里,这里有肉吃,还有新衣服穿,还不用被打。 窦少东家瞅瞅李书子,朝着回廊尽头喊道:“周氏,给本少东家滚出来!” 周大姑娘听罢,吓得差点跪下,赶忙出来了:“少东家别生气,奴婢母子不是想乱跑,是想来帮忙。” “别废话了,拿这张银票去福泰楼订十桌早饭回来,送去给司兵所的军爷们吃。”窦少东家是懒得跟李书子母子废话,把一张银票塞进李书子后就离开了。 周大姑娘很高兴,少东家终于肯给他们派活计了,母子俩是赶忙从后门离开,到福泰楼订了十桌早饭,给司兵所的军爷送去。 早饭还没送到,乡亲们就等不及了,在外嚷嚷着:“赶紧开门啊,这都啥时辰了还不开门,你们钱庄怕不是没钱了吧!” 吱呀一声,钱庄的大门开了,窦少东家是带着窦掌柜、窦芝、一众钱庄的伙计、账房们出现在大家面前。 “谁说我们钱庄没钱了?是你说的对吧,来人,把他的竹牌收了,让他重新排队!” 那人听罢急了,想要开口求饶,窦少东家抢先一步道:“别喊啊,本少东家怕吵又记仇,你敢闹腾一声,你家就别想在我们窦欧钱庄借到银子!” 第1222章 夜袭 窦少东家震住那人后,指着在场的乡亲们道:“还有你们,都给本少东家听清楚了,老老实实的排队进钱庄,谁敢闹腾、谁敢争抢,下场就跟刚才那个蠢货一样。” 秦三郎也走了出来,朝着乡亲们喊道:“本将奉命维持钱庄秩序,所有人解器、有序、带着竹牌与户籍进钱庄,谁敢闹事儿,一律抓进衙门重判!” 他们一个金主杀鸡儆猴,一个武官用刑罚镇压,让乡亲们怕了,也让那些潜伏在人群里,想找机会闹腾的人怕了。 窦少东家见他们老实了,很高兴呀,呵,早这么乖巧不就好了,非要他拿刀子宰只鸡才老实,何必呢。 “一号竹牌的,出示竹牌与户籍进钱庄!”窦少东家喊了一声后,钱庄算是开始正式开张:“窦掌柜,你是管过钱庄的,交给你了,莫要出岔子,不然你我都得死!” “是,少爷放心,奴才明白。”窦掌柜这批人是窦少东家从湖山府的钱庄直接调过来的,是日夜赶路,坐了三天快马才到,歇了一晚上后就开始了解新钱庄的借钱事宜,很快就上了手。 “掌柜的,我是一号竹牌的,乃是城西柳叶巷张家人,这是我家户籍。”张贵比较聪明,在别人还在衙门口跪求县令大人出面解决税金之事时,他就带着铺盖睡在新钱庄门口,理所当然的拿到第一号竹牌。 “于先生,验户籍;文子,准备契书,记得跟他说清楚利钱的事儿;阿五,备银子。”窦掌柜是麻利地安排着。 以后借钱就按照这个顺序来,先验户籍,再签契约,后给银子。 “二号竹牌的进来!”窦家的小厮是站在钱庄门口,一个一个的喊着。 刚开始的时候,速度有些慢,把窦少东家给急得不行,后背都汗湿了。 不过半个时辰后,速度就快了起来,一下子就能进去三波人,窦少东家总算是松了口气,是前铺跟后院两头跑着,就怕出事儿。 好在大白天的没有歹人敢来作恶。 …… 郑县令也是在衙门里着急的来回踱步,时不时问上一句:“师爷,窦欧钱庄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有,大人放心。”郑师爷暗道,大人啊,您都问多少回了,我答得口都干了,真没出事儿:“秦百户是杀过水匪的,又有窦家跟欧阳家的影子卫在,就算有悍匪想来钱庄抢银子,也会被他们给打跑,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郑县令是抹着头上的汗水道:“不是我不想放心,是不敢放心啊。如今各府的衙门、各地的世家望族都盯着咱们田福县,窦少东家他们把事情做成了还罢了,要是做不成,连我这个县令都要受惩治!” 他身为县令,让县里存在这样的新钱庄,也是有责任的,所以他是怕得连新钱庄都没敢去,就怕窦少东家他们事败,牵扯到他,再害了郑家。 郑师爷也很害怕,却安慰郑县令:“大人,比起税金收不上来被罢官砍头,新钱庄的事儿还算好了,有欧阳先生顶着,咱们不用太害怕。” 郑县令听后没有放心,依然来回走着,就怕有衙役来报,说钱庄没钱了、乡亲们闹起来了、或是钱庄被抢、被烧之类的话。 不过老天垂帘,郑县令是担心了一个白天,将近傍晚的时候也没听见钱庄出事儿的消息,总算是放心一些。 不过郑县令放心得太早了,白天不算什么,真正危险的是晚上。 秦三郎是酉时一到就让窦少东家出来,亲自对还等在钱庄门外的乡亲们道:“一千五百号以后的人全都随窦芝离开,本少东家给你们准备了住处,虽然没有床铺,却是个安身之地。别嚷嚷着不走啊,谁敢闹着不走,谁家就别想借到银子!” 窦少东家是捏住了他们的命脉,让乡亲们不敢闹腾。 窦芝道:“如今只是办到八百三十三号人家的,你们一千五百号以后的就算是熬夜在这里排队今晚也轮不到你们,不如跟着我去别院休息,还有两张大饼吃。” “两张大饼?还管饭啊,是白面饼子不?”乡亲们都是等了一天的,只带了一顿干粮来,早就饿得头昏眼花了。 窦芝:“不是,是顾家的黄金豆饼,卖得比白面饼子还好,乃是田福县有名的吃食,富户们都抢着买的。” 少爷最近是用了十几万两银子,那是心头滴血啊,人也抠搜了,舍不得白给乡亲们吃白面饼子。 不过窦芝会说话,这么一说,乡亲们是高兴了,纷纷点头同意:“好好好,我们跟你走,可是饿惨了。” “赶紧走吧。”窦少东家气啊,为什么他借钱给农人就算了,还要给他们管饭?他一个奸商,做这样的事儿,简直是对不起窦家祖宗! 可小侯爷说,今晚恐有夜袭,不能让太多乡亲们等在这里,要把人给分走大半。 至于为什么不把人全部赶走,是因着钱庄早就说了,会连夜给乡亲们办理借钱的事儿,一旦停下来,那些夜袭的人定会嗅到味道,不敢来犯。 小侯爷说了,那些见不得新钱庄开张的人一定会来闹一回事儿,与其巴巴地等着,不如诱敌,一次解决。 窦少东家自然是同意的,还认为:小侯爷果然是个聪明有本事的,佩服! 呼啦啦一阵响动,乡亲们是纷纷起身,跟着窦芝以及一批窦家的下人走了。 …… 夜幕降临,前铺依然在有序的给乡亲们办理借钱的事儿,而钱庄后院明里如常,暗里却是加派了诸多人手。 游平等人、欧阳家的影子卫、窦家的影子卫,以及窦少东家自己养的人手,全都埋伏在暗处。 可一直到半夜也没有人来夜袭,直到将近黎明之时,才有一批带着松油的火箭从远处杀来。 嗖嗖嗖! 火箭落在钱庄各处,有的落在地面上,有的则是落在木质建筑上,一时间,门扇、柱子、窗子都被带着松油的火箭给点燃。 “着火了,着火了,大家快来救火!”钱庄里的人是高声喊着,还敲锣通知大家来救火。 外面夜袭的人以为钱庄里面已经乱了,是想趁乱摸进钱庄,把乡亲们借钱的契约给烧了。 银库的银子短时间内是搬不走的,可只要把借钱的契约书给烧了,窦家、欧阳家就要血本无归! 呵呵,你们不是想要行善吗,我们帮你们行个够! 第1223章 埋伏 嗖嗖嗖! 带着松油的火箭还在不断杀向钱庄,更多的火种在钱庄里肆虐。 “救火啊,快救火啊!” 一阵阵着急的救火声、凌乱的脚步声、以及打水泼水的声音不断传来,这些声音都在说明着钱庄里的混乱。 “记住,只作乱,不用真的跟他们拼命。”孟伍打了两个手势,把自己所带的手下分成两队,一队八人,分别向着角门和后门杀去。 这两队人马只是诱饵,真正要去烧了农人契约的人是孟伍。 孟伍是这些死士的队长,身手最好,且他一个人行动,要比一队人马一起去烧契书要快速方便些。 那两队人马的身手了得,几个眨眼就摸进钱庄。 片刻之后,打斗声传来,欧阳家的影子卫跟窦家的影子卫分别在后门、角门跟那两队人马打了起来。 “有人摸进来了,活捉他们!” “是!” 接着就是铛铛铛地兵戈相击声,仔细一听,还有刀子割破皮肉的声音。 孟伍并不着急,是继续窝在原地等着,直到…… “悍匪来了,有悍匪杀进城里要抢银子了,大家快跑啊!”钱庄大门口,不知怎么的传出这样的声音来。 那些连夜排队准备借钱的乡亲们听了是害怕得不行,原本想冲进钱庄救火的,也吓得停住脚步。 “大家别慌,没有悍匪攻城,你们不要中了歹人的计谋!” “什么没有悍匪攻城?你蒙谁呢?钱庄都着火了,还有火箭从其他地方杀过来。这么多的火箭,别说他们是悍匪,说他们是军队我们都信啊。” “大家伙别听他们这些当兵的话,他们有盔甲有刀子护身,咱们可是啥都没有,赶紧跑吧。” 孟伍听到这里,笑了起来,很好,前门、后门、角门、包括钱庄里面都已经大乱,时机已到。 嗖! 孟伍身形如风,飞快地潜进钱庄里,直接朝着藏有农人借钱契书的屋子奔去。 这间屋子全是青砖黛瓦,并没有着火,而因着钱庄其他屋子着火了,原本守在这里的护院是少了大半,只剩下两个人。 那两个人瞧着有些身手,但孟伍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是死士队长,身手是靠着杀人堆起来的,从来不把这些三脚猫的护院放在眼里。 孟伍原本想一刀宰了这两个护院,可身为死士,最重要的是完成自己的第一目标:毁了农人与钱庄的契书。 孟伍是暂且放过他们,摸到屋子的窗下,用匕首翘着窗子。 咔一声,窗子被撬开,孟伍不屑地笑了一声,把窗子拆下,从窗子里跃了进去,身子还没落地,就感一股杀气袭来……有埋伏! 嗖! 一人手持长刀,朝着他的面门杀来,孟伍的身子是在半空中一扭,生生让自己未落地的身子转了个方向,避开这致命一刀。 但袭击孟伍的人却是反应迅速,竟是飞快的又抽出一把长刀,靠着强劲的臂力,喀嚓一声,单手就把孟伍的一条手臂给砍断。 “啊!”强悍的如孟伍,也痛得惨叫出声,被对面之人的悍勇吓得愣住。 怎么可能?这人的臂力就算是再强悍也不可能一刀就砍断他的手臂。 他的衣服里可是穿着一件软甲的,虽然比不得重甲防御好,但刀子想要劈开也不可能。 嗖! 袭击之人是一刀之后根本没停,反手又是一刀,直接刺穿孟伍的肩胛骨,把他钉在墙壁上,再闪电般回身,一手卸下孟伍的下巴,不让他服毒自尽。 孟伍一愣神的工夫就彻底败了。 嘀嗒嘀嗒,手臂的鲜血是汹涌而出,滴在地上,孟伍却是连看也不看断臂一眼,只盯着伤了自己的人,想要看清楚这人是谁? 只是屋子里黑漆漆的,看不清这人的脸。 很快的,那人就用火折子点燃了屋里的蜡烛,一张冷峻的脸出现在孟伍面前。 这人竟是……那个在钱庄大门镇守的百户! 这百户是什么时候进的钱庄?又怎么会知道他会来这里毁契书? 还敢独自一人来埋伏他,是艺高人胆大还是看不起他这个孟家的死士队长?! 孟伍有很多疑问,可因着下巴被卸掉,他是说不出话来。 秦三郎朝着门外喊道:“告诉窦少东家,人已经抓住了。这里有活口了,那两批用来做饵的死士不用活捉,直接下杀手,速战速决。” 想要杀死死士,要费不少工夫,不如杀了快速。 又道:“胡家旧楼那些放火箭的人也不用捉,直接放火烧楼,那点银子窦少东家还赔得起。” 如今钱庄的火势不大,他们还能救火,可要是胡家旧楼那边继续放火箭的话,他们想救火就难了。 而那些放火箭的人也是训练有素的,一时半会的想要抓住不太可能,不如直接烧了胡家旧楼来得快些。 楼没了,看他们还怎么在高处放箭! “是。”守门的两个护院听罢,终于放下心来,少东家说得果然没错,秦百户是个厉害的,有他埋伏在屋子里,就算来的是一万悍匪也奈何不了他。 诶,这话你们都信?没听出来你家少东家是在没脑吹吗? 只要是个人,他就抵挡不了上万人。 不管,反正现在已经把人给抓住了,他们可以放心了。 两人是急忙朝着两个方向跑去,把消息告知欧阳家跟窦家的影子卫。 游平听见自家主子已经把人给抓住,是带着其他人冲了出来,跟着欧阳家、窦家的影子卫一起,很快就把那些攻进钱庄的死士给抓住了。 十六人,死了九个,活了七个。 那七人全被卸了下巴,把藏在牙齿里的毒药给抠了出来。 “啧啧啧,做个死士真不容易,还得拔掉一颗大牙来装毒药,你们平常是怎么吃饭的?吃饭的时候会把毒药抠出来吗?”窦少东家是看着这些死士,一脸戏谑的问着。 接着是嘶啦一声,用刀子割开这些人的衣服,在咯吱窝查找着什么,看见一个刚刚结血痂的伤口后,是冷笑出声:“孟妖婆可真够细心的,让你们来之前还把你们身上的孟家印记给割掉。可惜以为这样本少东家就没有证据了吗?”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就是最好的证据,只要他抓住这个原本刺着孟家图腾的伤口大闹,老头子为了窦家的面子,也会妥协。 那些死士听罢大惊,少东家果然发现了他们是夫人派来的。 第1224章 被耍了 窦少东家看着他们,冷笑一声:“惊讶什么?就那婆娘的这点伎俩,以为本少东家会看不出来?” “她一直不大聪明,这回更是犯蠢,给人做了刀子。” 当年他被孟氏虐待,逼得大吵大闹的时候,小侯爷就说过:“你不用这么气急败坏,你继母只会用这些粗鲁的手段,她实际上不大聪明。要是聪明的话就不会虐待你,而是捧杀你,一边做着好人,一边就把你给害了,而你被她害了还要反过来感激她。” 他当时听到这话,是没有细想,可这么多年来,那个女人的手段还是这么粗暴,他是终于明白了小侯爷当年的那番话。 嗯,孟氏果然很愚蠢。 啊,小侯爷果然很聪明! 不过孟氏虽然愚蠢,却深得老头子的喜欢,是孟氏怎么虐待他,甚至是给他下毒、派人暗杀他,老头子也没有真正惩罚过孟氏。 对于孟氏,窦少东家是恨的,却不伤心,真正让他伤心的人是窦当家……窦少东家想不明白,为何老头子身为他的亲爹,能看着亲儿子受着各种谋害而无动于衷。 真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啊,只会宠着老二老三。 可惜他窦柯天生就是个做生意的料,比起只会挥霍的老二跟只会死读书的老三,更适合做窦家当家! “窦苍,把那九具尸体收拾好了,用上防腐的材料,等本少东家忙完钱庄的事儿,咱们就拉着尸体,带着这些孟家死士上京兆尹告个状。” 窦苍也是窦少东家所养的影子卫之一,听到这话是道:“少爷,这样好吗?” 拉着尸体去京兆尹告状,会把老爷给气死的。 窦少东家冷哼:“有什么不好的?当年本少东家就说过,那个婆娘敢让本少东家不好过,那整个窦家都别想好过!” 老头最在乎的就是面子,私底下那个婆娘是怎么对他都可以,只要不闹到明面上都不会受罚。 可自打六岁那年,他差点死在那婆娘手上,跑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大喊大闹,让京城人都知道他受了孟氏的虐待后,老头就罚了孟氏。 自那以后,他是抓住了老头的弱点,不跟他们来暗的,每次都会闹到明面上去。 不过也因此把父子俩的关系闹得越来越僵,可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只想用这种法子来让自己活下去。 “是,小的这就去收拾尸体。”窦苍是立刻带着手底下的人收拾尸体,至于那些活着的死士,是被带去其他地方关押起来。 窦少东家又吩咐其他人:“打水救火。” 听口气不甚着急的样子,只因窦少东家有钱,就算屋子被烧了也能再建,只要装着契书的屋子、以及装着银子的库房没有失火就成。 窦少东家忙完这边的事情后,立刻带人直奔装有契书的院子:“秦百户,你还在吗?!” “还在。”秦三郎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窦少东家听罢,立刻带着人冲进屋子,借着灯光看着秦三郎,急问:“如何?可有受伤?” “没有。”秦三郎指着孟伍道:“这人的手臂断了,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免得他失血过多而死。” 窦少东家:“对对对,窦蒙赶紧派人去请周大夫来给秦百户看看,免得秦百户受了什么内伤而不自知。” “……”窦蒙一抖,看了自家少爷一眼,心里害怕,少爷您是啥时候有这种爱好的?前段时间不是还让窦芝给您找了个姑娘吗?这么快就换口味了? 可您换口味就换,咱能不能找个文弱书生?秦百户这样的您真降不住,会被喀嚓的。 窦少东家见窦蒙不动,是怒道:“愣着做什么?赶紧派人去请大夫啊。” “是。”窦蒙收起心里的胡思乱想,赶忙出去,唤来自己手底下的影子卫,去请周家医馆的周大夫。 屋内,秦三郎问窦少东家:“安哥儿他们可还安好?他手里带着契书,可不能出事儿。” 窦少东家笑道:“秦百户放心,你家大舅子办事很牢靠,他们两个跟契书都安全得很。” 躲到了衙门的牢房里,这些死士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 什么! 孟伍听到这话,是猛然抬头,契书难道不在这间屋子里?那他们今晚舍命攻进来是为了什么?简直就是个笑话! 窦少东家看着孟伍一脸震惊的模样,笑了:“没错,契书根本就不在这里,这件屋子里只有一堆废纸,你们就算是烧了屋子也没用。” 孟伍听罢,是一脸愤怒,被耍了,他竟然被耍了! 然而,他的脸颊又抽搐了几下,像是在笑:呵呵,以为他们只有摸进钱庄烧契书这一手吗?等着吧,最多明天,窦柯跟欧阳家运来的银子被强匪劫走的消息就会传来。 没了银子,这钱庄不但会被愤怒的农人给砸了,窦柯都要被农人给撕碎。 而那些藏在背后的势力就会放出谣言,让农人继续愤怒,砸了衙门,甚至会直接反了。 到时候,窦柯、欧阳家、包括这个砍了他手臂的卑贱兵头子,全都要被砍头! 窦少东家看得皱眉,瞅着孟伍道:“你的脸抽什么抽?是要瘫了不成?” “他这是在笑。被卸掉下巴的人只有面部肌肉跟眼睛能动,笑起来就是这个样子。”秦三郎解释着,又看向孟伍,道:“本将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惜你料错了,路上的银子不会被劫,那些匪徒会被府城守军大营的将士杀光。” 什么! 孟伍彻底惊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秦三郎,他只是个乡下兵头子,怎么可能调动得了府城守军大营的将士? 窦少东家笑了:“原来你是在笑这个?那你是白高兴了。你真以为老子们这几天是白忙活不成?你们想做什么,我们早就想好了对策。” 孟伍听罢,脸颊又抽了起来:不,他不信,这一定是假的! “你这是不信?”窦少东家道:“你还别不信,郭将军可是很欣赏秦百户的,且这又是能立功的事儿,自然乐意出兵。” 说完脸色一冷,又道:“孟氏那个蠢婆娘最好没有让死士混进劫匪里去劫银子,不然孟家就完了!” 劫走钱庄的银子,还是被军队给剿灭的,一旦闹到京城,这就是灭族大罪。 而窦家也会受牵连,所以窦少东家还是希望孟氏别那么愚蠢的好。 第1225章 我们怕的是你啊 孟伍听罢,脸色大变。 窦少东家见状,立刻明白了,气得咆哮出声:“那婆娘真这么蠢!” 他娘的还真派了死士混在强匪的队伍里劫银子,真是找死。 “秦百户,这下该怎么办?”窦少东家有些急了,他是很想灭了孟家,但不想把窦家也给灭了啊。 窦家要是没了,他还继承个屁啊? 秦三郎道:“窦少东家无须担心,那些是死士,见情况不对会立刻杀了知情的匪徒,然后逃跑,被活捉的机会不大。就算被捉了,窦当家跟孟家也会想法子自救,孟家可能会脱层皮,但窦家应当没事。” 窦壳的爹虽然宠着孟氏,薄待窦壳,却是个有本事的,不会在家族的生死大事上犯糊涂。 窦少东家想了想,也就先放下心来。 轰隆~轰隆~ 一阵略显悠远的倒塌声传来,窦少东家立刻冲出屋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原本耸立的胡家旧楼已经不见了,而胡家旧楼的方向是火光冲天。 “胡家旧楼被烧塌了!”窦少东家回头冲着秦三郎兴奋的道:“秦百户的法子果然妙极,这烧楼破敌比攻楼擒敌要快得多。” 孟伍听到窦少东家的话,知道胡家旧楼那边的人也完了,是不再震惊。今晚让他震惊的事儿已经够多,火烧胡家旧楼已经不算什么。 只是孟伍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会败给一个乡下的兵头子。 多讽刺啊! 他可是三岁就学本事,乃是孟家死士里最强之一,要是再给他十年时间,做到孟家死士营之首也有可能。 如今却是什么也做不了了,只能当个任人宰割的阶下囚,连自杀都做不到。 “少爷,周大夫来了。”窦蒙的人已经把周大夫给请来了。 周大夫是吓得直哆嗦啊,跟药童是手拽着手,生怕自己会死在这里,看见秦三郎后,才安稳下来,高呼:“秦百户,看见你我就放心了。” 又道:“今晚到底是咋回事?莫不是咱们县城真进了悍匪?外头的乡亲可都说城里进悍匪了。” 不但钱庄出事儿了,连早就没人居住的胡家旧楼都着火了,他们刚刚路过胡家旧楼的巷子口,还听见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 秦三郎道:“没有进悍匪,只是来了一批窦少东家的仇家,那些人已经被抓,周大夫无须担心,过来给这人看看,务必保住他的性命,他是重要的人证。” 因着税金的事儿,各地都很乱,田福县也不甚安稳,秦三郎不想传出什么城里进了悍匪的话来,让县城更乱。 周大夫听得松了一口气:“秦百户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窦少东家的仇人作恶,那就是只针对窦少东家一人,跟他们没啥关系,放心了放心了。 又看向孟伍,道:“就是这人?哟,伤得不轻啊,先把钉着他的刀子拔了,把人放下来才能医治。” “好。”秦三郎应了一声,走向孟伍,手一动,咔一声,先把孟伍完好的那条胳膊给弄脱臼,再拔出钉着孟伍的刀子,嗖嗖两声,在孟伍落地之前,挑断他双脚的脚筋。 周大夫跟药童的脸色全白了……不愧是外号阎王的人,一声不响就把人给废了。 秦三郎拿出白布,擦拭着长刀上的血迹:“周大夫莫怕,他已经伤不了人,可以过来给他治伤了,脱臼的胳膊跟下巴不用接。” 已经快抖成筛子的药童:“……” 我们怕的是你啊! “诶诶诶,我这就给他看伤。”周大夫跟药童互相搀扶着,跑去给孟伍看伤。 孟伍伤的都不是要害,可断臂之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手臂都被砍断了还没有晕倒,周大夫敬他是条汉子。 秦三郎来到桌子前,拿起桌上的茶水,用茶水洗着长刀后,又拿出一块带油的帕子继续擦拭刀身做保养。 窦少东家见状夸道:“秦百户这刀瞧着当真不错。” 秦三郎笑了,颇为自豪的道:“这确实是一把难得的好刀,十分锋利,能劈开软甲。” 这刀是小鱼做的,研制了两年,原本是打算他十九岁生辰的时候送给他做礼物的,可他生辰的那天却没有收到刀子。 他知道她是又失败了,原本是打算继续等的,却在她屋里看见了这把唐刀,多看了两眼,被她给发现了。 她很懊恼,说惊喜没了。 他也暗怪自己不该多看这把刀子,让她发现了,最后她还是把刀子给了他,说:“既然看见了就先拿去用吧,要是用得有啥不顺手的就说,我好改进。” 他很高兴,把刀子收下了,说:“这是最好的礼物,我很惊喜。” 他还记得她当时的模样……白皙精致的脸上,懊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欢喜,笑得眉眼弯弯的,可爱极了。 想起她欢喜的模样,秦三郎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却没有把刀子的来历告诉窦少东家。 毕竟私做兵器这样的事儿,可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如今的窦壳也不行。 “好了,伤口包扎好了,只要伤口不化脓引起发热,他就不会死。”周大夫跟药童是忙活了三刻钟,才把孟伍的伤口给弄好。 “诊金加药钱是八十两银子,窦少东家派个人跟我回周家医馆拿药吧。”周大夫觉得自己这个是良心价了,冒着被杀的风险连夜过来的,要不是看在秦百户的面子上,他还想收一百两,毕竟窦少东家有钱啊。 窦少东家:“窦蒙,给银子,派人去拿药。” “是。”窦蒙是拿出银子给了周大夫,让先前去请人的影子卫跟着去拿药。 周大夫走后,秦三郎把孟伍交给了窦少东家,道:“可能会有死士来灭口,窦少东家不如把孟伍他们暂时送到欧阳家去。孟家顾忌着欧阳家,即使派人来灭口也不敢强攻欧阳家。” 窦少东家闻言大喜:“秦百户想得周到,我这就去找欧阳家的影子卫,让他们把人送去欧阳家。” 秦三郎点点头,出了屋子,做善后事宜。 钱庄里的火已经被扑灭,只是有几间屋子被烧塌了。 游平是带人赶去了胡家旧楼那边,此刻是回来禀报道:“主子,胡家旧楼那边抓了三个人,他们咯吱窝下都有一个新伤口,应该也是孟家的死士。胡东家已经派护院过来说了,他家的旧楼是一直空着的,并未租住去,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跑进去放火箭的,他家跟那些人没有任何关系,还说了旧楼被烧毁的损失不用赔。” 第1226章 受伤 “胡家护院还说了,明天安稳之后,胡东家会去衙门说明情况,证明自家的清白。” 要不是今晚太危险,胡东家怕自己出来会被歹人乱箭杀死,早就来说明情况了。 毕竟自家不住的宅子里突然有火箭放出,差点把窦欧钱庄给烧了,这等大罪,他一个县里的富户之家可是承受不起。 “除了活捉的三人以外,还烧死了三个、服毒自尽了五个、被击杀五个。”游平是细细地把胡家旧楼那边的事儿给说了。 被击杀的那五个死士比较悍勇,是杀出了胡家旧楼的,以为能逃脱,却被埋伏在巷子里的游喜等人击杀。 至此,所有孟家死士无一人逃脱。 秦三郎听得点头,孟家这些死士算是给游平、游喜他们练手用的,而结果他还算满意。 他朝着游平做了个手势,示意游平他们可以先走了,余下的事儿,窦少东家的人来做成。 游平很快就退了下去,之后是带着自己的人撤出钱庄。 游平他们走后,秦三郎出了钱庄大门,见洪刀跟张忠他们带着司兵所的将士建起人墙,把乡亲们围在人墙里,还朝着乡亲们喊道:“大家不要乱跑,这种时候越是乱跑死得越快,前面那几个被流箭射中的你们也看见了,再乱跑我们可不管你们了!” 乡亲们见钱庄着火了,还听说强匪杀进县城了,是吓得四处逃命,可一批批的火箭从胡家旧楼那边杀来,有些落到钱庄正门的大街上,有十几个乡亲是被火箭射中了。 秦三郎看着外面还有些乱的模样,是喊了一嗓子:“都别怕,贼人已经全部被杀,县城安全了!” 这一嗓子是中气十足,贼人全部被杀这几个字更是如醍醐灌顶般有用,乡亲们听罢,全都安静下来。 “百户!”张忠跟洪刀看见秦三郎,是欢喜不已,还是秦百户镇得住场子,吼一嗓子大家就全都安静下来了。 “秦,秦百户,贼人真的全部被杀了?那些真是贼人,不是强匪?”有乡亲回过神来后,大着胆子问秦三郎。 秦三郎点头道:“嗯,不是强匪,而是窦少东家的仇家,是见不得窦少东家开这种帮农人的钱庄,就派人来作乱,想坏了钱庄帮助农人的大事儿。” 又道::“胡家旧楼那些放火箭的贼人,包括在钱庄作乱的贼人,七成已经被杀,剩下一些受伤的已经被擒,大家尽可放心。” 不过…… 秦三郎脸色一沉,目光幽冷的盯着在场的乡亲们:“放出强匪进城的谣言者,衙门不会放过,定会抓了重判!” 以为放出谣言扰得乡亲们差点作乱就能当做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做梦。 “啊?又要抓人?”乡亲们听罢是害怕了,不过很是庆幸自己没有散播过强匪进城的谣言。 “又?”秦三郎看向洪刀、张忠。 两人道:“是罗班头,他听见有人喊强匪进城了,立刻带着衙役把那些人给抓了,是抓了十几个呢,已经让小唐衙役他们押回县衙了。” 秦三郎听罢,心里是高兴的,只有罗武哥长进了,他才能更放心一些,毕竟他不可能一直跟他们在一起,罗武哥必须自己独当一面。 “罗班头现在何处?”秦三郎没有看见罗武,是问道。 刚问了没多久,就看见罗武带着二十个镖师,或抬着、或搀扶着十几个受伤的乡亲们回来了。 今晚实在是太乱了,城门口还堵着上千名没能进城又不愿意回家的外县人,县衙的衙役根本不够用,罗武只能把镖局的镖师喊来帮忙。 “去帮把手。”秦三郎对司兵所的将士们说着,自己快一步下了台阶,朝着罗武那边走去。 罗武看见秦三郎,笑了,问道:“钱庄的事儿可是解决了?” 秦三郎点头:“嗯,都解决了。这些人是被火箭给射伤的?伤了多少?可有死的?” 要是乡亲们被火箭给射死了,事情就麻烦了。 罗武:“他们命大,没有死人,只有三个危及性命的,路上真巧遇见周大夫,让周大夫带回医馆救治了。剩下的这些伤得虽重,却不致命,就先扶回钱庄待着。” 乡亲们以为城里进了强匪,是害怕得四散逃命,结果被胡家旧楼那边的火箭给伤到了。 要是他们肯听洪刀跟张忠的话,不要乱跑,躲在将士们围住的人墙里,也不会被流箭射伤。 “啊!呜呜呜,好疼,好疼啊,秦百户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听信别人的谣言乱跑,求您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啊。” 受伤的乡亲们是哭喊着,手上、脚上都有被火箭刺穿的伤口,那些伤口不但淌着血,皮肉还被火箭烧焦了。 “你们活该,谁让你们听信谣言跑掉的?”窦少东家是处理完钱庄里的事情后,又追了出来,看见秦三郎后松了口气,可听见这些人的话,又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把小侯爷当成什么了?没事的时候不听话,有事了就找小侯爷救命,小侯爷又不是你们的爹娘,凭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呜呜呜,我们知道错了,可我们的手脚不能废啊,要是废了,家里的农活谁来做?” 秦三郎蹲下,查看这些人的手脚,指着其中六个人道:“这六个伤到筋骨了,先把他们抬去医馆救治,迟了怕是手脚要废了,其他人可以先留在这里,等天亮后再说。” 罗武听罢,立刻对镖局的镖师道:“冒叔,你们先把这六个人抬去周家医馆治伤。” “诶。”冒叔是立刻带着十二个镖师,两人抬一个的把伤重的六人抬去周家医馆。 窦少东家见状,也只能吩咐窦蒙:“把剩下的这些人扶去厢房,拿咱们从京城带来的金创药,给他们处理伤口,免得他们明天又要说什么咱们钱庄见死不救的话。” 乡亲们听了忙道:“不敢不敢,我们是念着钱庄的好的,不会说钱庄的坏话。” 窦少东家:“哼,谁信啊,你们就是一群墙头草,那边有利益就往那边倒。” 呃,话是不好听,却是实话。 秦三郎没有多理会这些乡亲,而是对张忠跟洪刀道:“看好乡亲们,莫要再出乱子,我先回衙门一趟。” 第1227章 你要帮我啊 顾锦安跟何金生还带着钱庄跟农人的契书躲在衙门牢房里,他得去看看,确保他们跟契书都是安全才能放心。 “是。”洪刀跟张忠应着。 “我也去。”罗武也担心顾锦安。 “秦百户等等,我跟你们一块去,那契书可是关系着我的命,不能有差池。”窦少东家说着,回头瞪着那些受伤的乡亲们:“窦掌柜会优先给你们办理借钱的事儿,借到银子后就自己去医馆看伤,可别想赖在钱庄不走啊,不然把你们扔出去。” 又招招手,唤来窦掌柜:“都是一群穷鬼,估摸着没银子看伤,可以多借点银子给他们,每月的利钱还是一样,就是要还的年份长一些。” 说这话的时候窦少东家是心头滴血,银子啊,他的银子,他为啥要做这种十几年才能回本的买卖?! “是,少爷放心,老奴知道怎么做。”窦掌柜的道。 “走吧。”秦三郎招呼罗武、窦少东家一声,率先向着衙门行去。 一路上是看见不少洒落在地上的火箭,这些火箭是带了松油的,有的落在县里人家的房子上,不过县衙的衙役们正在帮忙扑灭火苗,是没有造成什么大损失。 …… 县衙里,郑县令是急得不行,看见秦三郎他们回来后,急忙迎上去问:“如何,可是抓到人了?都是些什么人?” 可千万不要是什么郑家惹不起的勋贵高官,或者世家皇族才好,不然今晚这事儿可就难收场了。 秦三郎:“大人放心,不是什么厉害的人家,是窦少东家的继母孟氏派来的人。” 郑县令:“窦孟氏?是御史台孟大人家的那个庶女?她是生怕窦少东家做出成绩来,所以想坏了窦少东家的事儿?” 秦三郎点头:“正是,所以大人无须太过担心,并不是什么太有权势的人家在闹事,钱庄还顶得住。” 其实那些有权势的人家是想动手的,但因着顾忌欧阳家,所以不敢第一个冒头,让孟氏给他们做了刀子。 要是孟氏能成功,一切好说,要是不成功,也能帮他们探探钱庄的实力。 “原来是妇人之争,那本官就放心了。”郑县令是松了一口气,孟家虽然是官,却算不得高官,家里也仅是一地望族,并不是什么世家豪族,能力有限。 “不过今晚的事儿闹得够凶的。”方县丞是听说钱庄出事后,半夜从家里赶来县衙,此刻是后怕的说了一句。 窦少东家冷哼一声,道:“方大人尽可放心,那泼妇弄出这么大的事儿来,我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呃,听说窦孟氏颇得窦当家宠爱,窦少东家你当真能让窦孟氏付出代价吗? 且还有孟御史在,窦当家就算是看在孟御史的面子上,也不敢真的对孟氏怎么样。 不过这话方县丞是没敢说出来,这位窦少东家是个急脾气,又跟窦孟氏不和,要是他把话说出来,窦少东家非得气炸不可。 “县令大人、县丞大人,天快亮了,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二位大人放心歇着吧,卑职去看看安哥儿。”秦三郎是跟郑县令汇报了钱庄的事情后,带着窦少东家跟罗武去了牢房看顾锦安他们。 “谁?站住!”狱卒们今晚也是吓得不轻,生怕有歹人攻进来伤了顾锦安。 “是我。”秦三郎举着火把站在原地,让狱卒看清楚自己的脸后,才继续向前。 狱卒看见是秦三郎,是彻底放心了,一边跑去开牢门,一边道:“百户大人放心,顾案首他们都好好的,没人来牢里作乱。” 就是那个何童生吓得不轻,那脸一直惨白惨白的,都没正常过。 “三郎,钱庄可是安全了?”顾锦安的双手是一直交叠在身前,一看见秦三郎就问道。 秦三郎点头:“歹人都抓住了,钱庄很安全。” “契书呢?”窦少东家是赶忙问道,那可是他的命,不能出事儿啊。 顾锦安交叠在身前的手松开,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一个布袋子,递给窦少东家:“全都在这里,一张不少。” 窦少东家是急忙接过,打开布袋子查看契书,果然是真的,且一张不少:“呼,本少东家的命算是保住了。” 不过…… “这些契书放在钱庄已经不安全,等天亮后,你带回去给欧阳老头,让他保管。” 娘的,总不能老是让他应付歹人啊,欧阳老头也得担个惊、受个怕才行。 顾锦安听罢皱眉,却道:“成,我会把契书送回欧阳家。” 可窦少东家贼得要死,等天色大亮,顾锦安要回村的时候,是多给了他两辆骡车,让他带回去。 …… 七月中旬,辰时的太阳已经很晒人,顾锦安站在衙门口,看着那两辆骡车,脸色不好的问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你要把什么灾祸送给欧阳家?” 三姑娘还住在镇上的宅子里,他可不想把什么祸害东西送去欧阳家。 窦少东家打着哈哈道:“你这人说话真不好听,什么叫做送灾祸?这里面装的可是好东西,不信你问秦百户。” 小侯爷,你要帮我啊。 秦三郎道:“里面是人证,虽然有些麻烦,但送到欧阳家比放在钱庄里要好。” 孟氏不会对窦少东家客气,却要顾忌着欧阳家,即使派人来灭口,也不敢冲进欧阳家去。 可顾锦安不愿意,他怎么能让自己喜欢的姑娘跟死士待在同一个宅子里?! 他是目光一沉,盯着窦少东家,把窦少东家给盯得后退几步:“你别这么瞪着我,这不是没办法吗?” 跟顾锦安共事了几天,他很清楚,这是个面上漂亮,内里剧毒的家伙! “法子是人想出来的,你自己懒就承认,别说什么没法子的话。”顾锦安是看了秦三郎一眼,向着旁边无人处走去。 秦三郎知道他是想到了主意,跟了上去:“你想怎么做?” 顾锦安:“送去司兵所吧,那里有你挖的水牢,再让冯进、游安等人在暗处守着,即使孟氏再派死士来灭口,游安他们也挡得住。且孟家的死士要是攻进司兵所,等同谋反,孟家就完了。只要孟氏还有点脑子,就算知道人证在司兵所里,也不敢轻易派人去灭口,比送去欧阳家安全。” 秦三郎听得眼睛一亮,是服了,这个主意简直堪称完美:“好,就这么办。” 第1228章 他记仇 司兵所是他的地方,把人藏在司兵所里,他能很好的控制局面,确实是个好主意。 不过…… 秦三郎看向顾锦安,小鱼说得没错,安哥儿确实喜欢欧阳家的三姑娘。窦壳只是想把几个受伤的死士送去欧阳先生的宅子里关押罢了,他就这么激动。 “你看什么?”顾锦安被秦三郎看得有些不自然:“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谁,就是觉得把孟家死士关在司兵所里更安全罢了。” 秦三郎笑了,你连这种欲盖弥彰的话都说出来了,还能不是因为谁而做的? “要不要我帮你一把?”秦三郎问道。 他家小鱼说了,以大哥这种闷子的性格,想要娶到媳妇很难,他们得在适时的时候帮帮忙。 顾锦安原本还沉稳的脸色是变了,慌忙拒绝:“不用,你们可千万不要胡来!” 小鱼那丫头果然是女生外相,还没嫁给三郎呢,就什么事情都跟三郎说了。 秦三郎:“放心,我们不会胡来的。” 这个我们,包括了顾锦里。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说完没有?说完了赶紧过来,要走了。”窦少东家是朝着他们喊道,心里不高兴啊,有什么话是他不能听的?顾锦安果然是个内里毒,共事几天了,还一起开钱庄的,说话竟然避着他,这是信不过他啊。 窦少东家很生气! 顾锦安是瞅了窦少东家一眼,扬了扬下巴,露出嚣张不屑的模样来,成功让窦少东家更生气后,才道:“走吧,先别告诉他人藏在哪里,让他急去。” 秦三郎答应了:“成,不过只能帮你瞒三天。” 窦壳很信任他,他也不能做得太过,让窦壳难受。 又道:“冯进、游安他们不能撤,我会让游平、游喜他们去司兵所看着。” 安哥儿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有危险,他也一样,游安他们还要在村子里保护小鱼,等这段时间的混乱过去后,才能调走。 顾锦安笑了,欣然同意:“好。” 两人说完话,提步走了回去。 “秦百户,他跟你说了什么?”窦少东家问道,目光不善的看向顾锦安。 顾锦安指着他瞪着自己的眼睛问道:“窦少东家,你还想要某来钱庄给你帮忙吗?想的话,就要对某好一点,不然钱庄里的活计,可就要压到你一个人的身上了。” 欧阳家的人还要忙着在府城开钱庄的事儿,而接下来还有禄昌县开钱庄的事儿要忙,窦少东家立刻怂了,笑道:“瞧你说的,我就是随便问问,没有信不过你的意思。” 又道:“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吧,晚上记得要回来啊,今天来借钱的乡亲可比昨天还要多,还有外县人,会更加混乱。” 娘的,别想回去睡上一晚好觉再来啊,速去速回,晚上还要继续熬夜干活的! 顾锦安是不答,看向罗武:“罗武哥要当心些,莫要受伤。” 大姐很担心罗武哥,且罗武哥的身手确实不及三郎,他不得不多提醒一句。 罗武点头:“你放心,有镖局的镖师帮忙,还有三郎的人,我不会有事,你们无须担心。” 又凑近顾锦安,低声说了一句:“告诉绣姐儿,我很好……不要把昨晚县城的凶险告诉她,她会吓到的。” 这最后一个要求,顾锦安是没有答应。 再过不久,大姐就要嫁给罗武哥,将来还要生娃做娘亲,得知道这些事情,才能长进。要是一直把她护得太好,什么都不让她知道,反而会害了她。 且观大姐这几年做的一些事儿,大姐并没有那么脆弱,她是能担得起事儿的。 “走了。”顾锦安拿着县令大人给的手书,带着何金生上了骡车。 泽子等他们坐稳当后,是一甩鞭子,驾着骡车离开,窦家的两辆骡车跟窦蒙等换了下人衣服的影子卫也是急忙驾着骡车跟上。 “我去送他们。”秦三郎翻身上马,朝暗处打了个手势,一直在暗处跟着秦三郎,负责传递消息的四平见了,立刻跑去通知游平跟游喜他们,让他们带人跟上。 “秦百户你也回要去啊?”窦少东家见秦三郎走了,是皱起眉头,不过有秦三郎跟着,他更加放心。 毕竟,小侯爷从小就可靠! …… 顾锦安他们是出城之后,就直奔司兵所的营地。 秦三郎亲自把孟伍他们给押去了死牢里,交代看守司兵所的仲小旗:“仲大哥,他们是昨晚在县城作乱的重犯,看好他们,按时给他们送饭送药,别让他们死了,也别让人杀进来救走他们。”、 “是!”仲小旗名叫仲旭,是老仲的儿子。 老仲受伤回家荣养后,仲小旗就来了司兵所,因着身手不错,心性也够忠诚,又是老仲的儿子,做了两年小兵后,被提拔做了小旗。 秦三郎交代完仲旭后,是离开死牢。 而游平、游喜等人也到了,但没有出来见秦三郎,而是悄悄埋伏在司兵所的死牢外。 把孟伍等死士关押好后,秦三郎没有立刻返回县城,而是继续护送顾锦安去欧阳家,毕竟带着那么重要的契书,可不能出差错。 而欧阳先生跟欧阳鸣已经从自家影子卫的口中得知了昨晚县城发生的事儿。 “好!秦家小子不亏是有将帅之才的人,出手迅速,布置精细无错漏,一次就把孟家死士一网打尽。”欧阳先生听完自家影子卫的禀报后,是夸着秦三郎。 又夸顾锦安:“安哥儿那小子真是长了个好脑子,谋术堪称一绝,竟能想到贼人的目标不是库银,而是契书。要不是有他的提醒,把契书藏到县衙牢房里去,估摸着孟氏就得手了。” 欧阳鸣听得点头,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也很是欣赏跟佩服顾锦安:“连贼人会在高处放箭烧钱庄的事儿也是他想到的,听说他还练武,这在如今的读书人里很是少见。” 说着话,她想起自己带着影子卫救了顾锦安的事儿,如今想来真是脸红,以顾锦安的身手跟头脑,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她来救。 而她还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生怕他们会被强匪给伤了,耽误了院试,是急急地跑去救他们,还在情急之下,一刀柄把他给打倒了! 欧阳先生道:“安哥儿跟其他读书人确实不太一样,别看那小子长得漂亮又温雅的,其实最是记仇,鬼主意多得很。” 啊? “他记仇?”欧阳鸣有些惊了,那他会不会记恨她打了他,然后找她报仇? 第1229章 会不会避开他?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顾锦安能有那样的谋略,就不会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不可能为了那点子误会就报复她。 但她确实是伤了顾锦安…… 欧阳先生点头:“嗯,那小子是个护犊子的,只要家里人被欺负了,他都是成倍的还回去,这种做法,本身就是记仇的表现。” 欧阳鸣听得微微蹙眉,问道:“爷爷觉得这样不好?” 欧阳先生道:“世人觉得,家里人受了欺负,只要对方认错了就该原谅,像他那样报复回去的,确实会被人诟病几句。可谁家的人受了欺负不心疼?换做是你爷爷我,也是要还回去的。” 欧阳鸣笑了:“爷爷是觉得顾秀才做得对咯。” 欧阳先生没有避讳,点头道:“没错,在我看来,只要不是故意害人,自家人被欺负了报复回去,那是一点错处也没有。” 他一生游历天下,见过的事情多了,可不是那些只会去参加文会,沽名钓誉的迂腐之辈。 祖孙俩正说着话,一阵轻敲门框的声音传来,阿松站在门外道:“二老太爷,顾秀才、秦百户、何童生他们回来了,正在院外等候。” 阿松说着,看了同在屋里的韩嬷嬷一眼。 以前他们都是喊欧阳先生老爷的,可韩嬷嬷、李嬷嬷重规矩,听见之后是把他们训斥一顿,说京城大老太爷的重孙都长大了,家中辈分早已升了一辈,他们虽是常年在外,但称呼也要改了,免得回到京城还这么喊,乱了辈分,惹人笑话。 “安哥儿他们回来了,快请他们进来。”欧阳先生很是高兴,韩嬷嬷则是暗自懊恼,二老太爷常年游历,这规矩是越来越不好了,三姑娘还在这里,怎么能放外男进来? 可如今想要离开也来不及了,韩嬷嬷只能道:“三姑娘,请随老奴进里屋去避避。” 欧阳鸣知道这几天她帮着顾锦安他们一起弄新钱庄的事儿,韩嬷嬷已经很不悦,不想再刺激她老人家,是笑着道:“好。” 她带着韩嬷嬷、大丫鬟善如进了里屋回避。 等她们进去后,阿松才去把顾锦安他们带进来。 “先生。”顾锦安他们给欧阳先生行了礼。 欧阳先生道:“免礼,你们昨晚做的事儿老夫已经听说了,很是不错。” 光是听听就让他热血沸腾,真想跟着他们一块去镇守钱庄,打退歹人。 又问道:“契书呢?” “在学生身上。”顾锦安从身上拿出一袋子契书,递给欧阳先生。 “好,契书在就好。”欧阳先生接过契书,看了一遍后,问道:“窦家小子让你们带着契书回来,可是要老夫帮忙保管。” 钱庄已经被盯上,再把契书放在钱庄或者窦少东家手里已经不安全,放在他手里比较保险。 顾锦安道:“窦少东家确实是这个意思,但学生想求先生,把这些契书交给学生来保管。” “安哥儿!”何金生听得一惊,这很危险啊,昨晚那些歹人知道了会不会杀进村子里? 秦三郎则是眉峰一动,看了顾锦安一眼。 顾锦安解释道:“窦少东家跟欧阳家已经被那些歹人盯上,再拿着这些契书很不保险,被盗走的几率很大,不如放在我身上。那些歹人不会想到是我家拿着这些契书,只以为契书是被先生或者窦少东家藏到另外的地方去了,如此大家都能更安全。” 欧阳先生听得点头:“这法子确实不错,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顾锦安是个办事稳妥的,契书在他哪里,他很放心。 秦三郎笑了,这法子确实不错,也确实充满私心:“除了这些契书以外,窦少东家还给欧阳先生送了一批被活抓的孟家死士,但安哥儿觉得欧阳先生家有女眷在,生怕歹人会杀来,惊吓了欧阳先生的孙女,已经让我把那些人藏到另外的地方去。” 顾锦安听得一惊,三郎这小子是生气自己把契书带回家,让小鱼存在危险,所以故意说的。 顾锦安这几年一直在练武,三郎更是从小就习武,他们的耳鼻比普通人要灵敏,早已闻到一阵香气,知道书房里屋内定是有姑娘在,而会来书房的,只有三姑娘。 她一定听见了,要是深想,定会明白他对她的情意。 顾锦安很无奈,却不能生三郎的气,毕竟三郎也是在乎小鱼,气他把危险的东西带回家。 里屋内,欧阳鸣一怔,顾秀才这是在担心自己? 欧阳先生想到自己的两个孙女,是很感激顾锦安做的一切,说道:“这样吧,老夫把手里的影子卫给你们一队,埋伏在村里,也能护着你家里人,总不能什么风险都让你家来担着。” 顾锦安摇头:“不用,这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只会把歹人招来。” 欧阳先生听后,觉得顾锦安说得对,也就作罢了。 顾锦安是没有多待,把事情说完后就告辞了。 欧阳先生知道他们昨晚是一夜未眠,也没有多留他们,让阿松送他们出去了。 顾锦安在离开书房院子后,回头看了院子一眼……要是欧阳姑娘听见三郎的话后猜到了他的心思,会不会就此避开他? 毕竟他们之间门不当户不对,只是他暗暗的喜欢她而已,心思一旦被发现,只要是正常的大家闺秀都会主动避开,再也不会见他了。 顾锦安的心里很难受。 然而,他是白担心了,欧阳鸣虽然聪明,但她不是神仙啊,怎么可能靠着一句话就猜到顾锦安喜欢自己? 她的脸皮还没那么厚,觉得自己美得是个人都喜欢。 欧阳鸣只是更加愧疚,觉得自己都把顾锦安给打了,他还担心欧阳家的安危,当真是个正直善良的好青年。 对于这样的好青年,必须备上一份礼物,送去正式赔罪啊。 因此她把自己的想法跟欧阳先生说了。 欧阳先生听了笑道:“你还惦记着自己打他的事儿?正式送礼去赔罪也成,毕竟安哥儿这回是帮了咱们大忙的,不过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顾家二丫头喜欢钱,只要是银子、金子,或者其他能换钱的东西她都要。 可顾锦安这小子喜欢什么,他还真不知道……名著古籍?字画乐器?田地宅子?金银珠宝? 好像都喜欢一点,但又不是很喜欢,也不好吃,吃东西都是吃个八分饱。 第1230章 喜欢你呀 欧阳鸣见自家爷爷犯难,说道:“不如找程哥儿来问问,那是他亲大哥,他自是知道的。” 程哥儿就这么被带到了书房来,小家伙听了欧阳鸣的话,是眼睛亮晶晶的道:“大哥喜欢什么啊,这个我知道啊!” 喜欢三姐姐你呀。 程哥儿是自打发现这个秘密后就很开心。三姐姐脾气好,会骑射,不像其他的大家闺秀,动不动就说些绕口的暗话,听得人头晕,还看不起他们农人。 “你果然知道。”欧阳鸣笑了,低头看着小家伙道:“那你告诉三姐姐,你大哥他喜欢什么……我先前以为自己救了他,如今才知道是自己多管闲事了。新钱庄的事儿,你大哥又帮了我们不少忙,就想着给他送一份礼儿,算是正式赔罪跟道谢。” 程哥儿看着欧阳鸣,眨了眨眼儿,要是他把实话说出来,一定会被大哥打死的,且三姐姐也不可能把自己送给大哥。 因此程哥儿是不说话了。 啪嗒,欧阳先生拿了一本书册,打了一下程哥儿的后脑勺:“不是说知道你大哥喜欢什么吗,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在骗我们?” 程哥儿回头,看了一眼头上的书册,道:“当然没有,我可是被大哥带大的,八岁前都跟大哥睡一张床,怎么会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过他喜欢的东西,如今很难找到。” 又道:“先生知道封家的刑名论吧?大哥对这个感兴趣,可听说封家倒霉了,不但封尚书被罢官,许多书籍还被查封,书铺里已经买不到了。” “安哥儿喜欢刑名论。”欧阳先生有些惊讶,不过想想,那小子似乎提起多几个关于大楚刑律的问题,顾家还动不动就爱报官的,喜欢刑名论也没什么。 欧阳鸣笑道:“巧了,我手里正好有刑名论,乃是家父留给我的。” 欧阳鸣的父亲很佩服封尚书跟封老大人,是收集了他们父子不少字画书籍,而他死后,这些东西都给了欧阳鸣。 “姑娘,这可是老爷的遗物。”韩嬷嬷很不赞同自家姑娘把老爷的遗物送出去。 欧阳先生道:“无妨,老夫记得二小子是藏着好几本刑名论,送一本出去没什么。” 且安哥儿看了刑名论,要是能写出一篇与众不同的策论来,二小子泉下有知,也会高兴。 又看着韩嬷嬷道:“去准备准备,凑够四色礼,送去顾家给安哥儿。” 韩嬷嬷见欧阳先生发话了,即使不乐意,也只能遵命:“是。” 程哥儿听了道:“先生,不用这么麻烦,您把礼物给学生,学生给大哥带回去就成。最近乱呢,村里都围着木栏,不随意让人进去的。” 欧阳先生听后,也就同意了:“成,今天给你们早下课一个时辰,让你把礼物带回去给安哥儿。” 程哥儿高兴极了,笑眯了眼睛,道:“谢谢先生!” 小家伙是欢欢喜喜地回了课堂,欧阳鸣是跟着韩嬷嬷回了后宅,准备礼物。 欧阳玉知道了这事儿,是带着丫鬟过来嘲讽道:“三姐姐,你当初要是听我的,不要多管闲事去救他们,如今也不用收拾礼物去赔礼道歉。” 又不满的道:“一个世家女去给农人道歉,三姐姐也不嫌丢人!” 欧阳鸣是没有理会欧阳玉的冷嘲热讽,只道:“送赔礼的事儿,是爷爷同意的,且顾秀才这回帮了欧阳家,咱家给他送份礼是应该的。” 欧阳玉听了很不高兴,冷哼道:“你就会拿爷爷来压我,要不是有爷爷的应予,你以为我会只说这么几句?” 是早就骂你不知廉耻,主动去贴个农家汉了! 不过…… “呵,三姐姐,妹妹提醒你一句,还是别跟那些农人走得太近的好,免得被他们缠上,坏了名声,那可就更找不到好人家了。” 本就是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帮扶的孤女,名声再有折损,这辈子可就完了。 欧阳鸣道:“五妹妹多虑了,闺阁规矩我都懂,无须五妹妹担心。” 韩嬷嬷是急忙说道:“五姑娘放心,给顾秀才送礼的事儿是二老太爷同意的,三姑娘没有做任何不合规矩的事儿,还请您慎言。” 砰一声,欧阳玉拍了桌子,看向欧阳鸣:“三姐姐,你就是这么纵着下人跟主子顶嘴的?” 欧阳鸣皱皱眉头,脸上有些不悦,把找出来的刑名论递给善如后,转身看向欧阳玉,正色道:“五妹妹,韩嬷嬷是府里供养的教养嬷嬷之一,咱们虽是主子,却也要敬着教养嬷嬷,免得让外人知道了,骂咱们没教养。” 欧阳玉听得一噎,正要找话反驳回去,欧阳鸣就赶人了:“五妹妹,我正忙着,你先回自个屋里去,等我忙完了你再过来。” “你!”欧阳玉被气到了:“不识好人心的东西,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脑子有病,好好的世家女,非要跟农人有牵扯。 欧阳玉气哼哼地带着丫鬟走了。 韩嬷嬷看看欧阳玉的背影,回头对欧阳鸣道:“三姑娘,五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 虽说是二老太爷同意送的礼物,可身为世家贵女,理应跟这样的农家子保持距离。 欧阳鸣笑了笑,道:“嬷嬷放心,我知道分寸。” 嫁给京城的高门子弟就一定好吗? 欧阳鸣心里的答案是否定的,因着受爹娘影响,她一直觉得,互相爱慕,对彼此一心一意的夫妻才是最好的伴侣,可放眼整个京城,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家。 高门子弟都是骄傲的,也是自私的,是自己怎么舒心怎么来,对于正妻,只要给足脸面就成了,是不可能一心一意对你的。 而一心一意的想法,在他们眼里是有病。 当年她爹因着多年没有续弦,在被人颂扬了一阵子痴情后,又被人嘲笑有病。 她听到那些人嘲笑自家爹爹的话,是气哭了,跑去问爹爹:“爹爹,守着娘的牌位过日子,不再娶别的女人真的是有病吗?” 她爹笑了,之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最后爹爹说:“算是有病吧,可那又如何?只要自己欢喜就行,无须在意别人的眼光……这人活一世啊,诸多杂事已经很是烦人了,要是能随心所欲一回,那是再好不过。” 第1231章 赶着回家看八卦 最后的最后,爹爹笑着说:“我心有道,坚如磐石,不惧人言剑,不畏世间刀。鸣儿年幼,还听不懂这些,但以后要是遇到什么觉得对却不被人理解的事儿,就想想爹爹的话,一定能帮到鸣儿的。” 每次想起爹爹的话,欧阳鸣的心里都是温暖的。 因此不管别人怎么说她是无父无母无兄弟的孤女,甚至是八字带煞也好,她都不会在意,她心中自有自己的道,不惧世间任何事儿。 “嬷嬷,今天太阳不错,等收拾好赔礼后,咱们把书籍字画等物搬到院子里去晒晒,能保存得更好些。”欧阳鸣脸上带着宜人的笑意,把几张银霜宣纸拿了出来,作为四色礼中的一礼。 韩嬷嬷心疼啊,这银霜宣纸也是老爷留下的,价值不菲呢。 可看着自家姑娘脸上的舒坦笑意,韩嬷嬷把劝阻的话咽下去了,主仆几天是收拾好给顾锦安的赔礼后,就把字画书籍等物搬到院子里晒着,是忙得不亦乐乎。 欧阳玉跟欧阳鸣是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在自己屋里瞧见了这边的情景,是冷哼道:“晒什么晒,显摆自己的好东西多吗?还不是二叔给你留下的!” 欧阳玉很酸啊,虽说欧阳鸣没有父母兄弟,却能一人独得二叔父、二婶娘留下的东西,不像她,所有的东西都要跟兄弟姐妹们分,等拿到手里的时候,已经不剩下什么。 还有祖母! 祖母过世的时候,因着欧阳鸣死了爹娘,是心疼死她了,把自己一半的嫁妆都留给了欧阳鸣,他们这些孙子孙女就得到一箱子祖母的私房物,好东西都没得到。 欧阳玉一想到这些就气得不轻,是朝着丫鬟轻叱道:“怎么扇的风?一点劲儿都没有,我都热出汗了。” “五姑娘恕罪。”丫鬟听罢,是急忙加快手中的动作。 可欧阳鸣又不满意了,捂着鼻子,朝着院子里喊道:“三姐姐,你这晒的什么东西?怎么有一股子的怪味?都熏到我了,还不赶紧收回去,免得等会儿一场雷雨下来,把这些东西都给淋湿了!” 李嬷嬷听罢,是上前小声劝道:“姑娘,那些起码有一半是二老爷跟二夫人的遗物,您切莫这般说,传出去是要被人说不孝的。” 李嬷嬷虽然也不喜欢欧阳鸣,可她身为五姑娘的嬷嬷,也不能看着她在一些大事上犯糊涂,被人抓住话柄的话,名声受损可就完了。而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要受罚。 欧阳玉听罢,是气得脸都鼓起来了,想要发作,又在乎自己的名声,最终只能砰一声,重重地把窗子给关上,眼不见为净。 善从见了是小声抱怨:“那边真是的,咱们只是晒了半个院子,又没占那边的地儿,怎么还能怪在气味上?” 这些东西她们小心翼翼收藏的,定期拿出来晒,还会放上防腐防虫,增香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异味?五姑娘根本就是没事找事儿。 “善从住口,以后这种抱怨的话不要多说。”欧阳鸣是说了善从一句,小五毕竟是她的堂妹,且背后说人是非也不好,要说,以后当面说。 善从虽然不满欧阳玉,却是不想给欧阳鸣找麻烦的,点头道:“是,奴婢知错了。” 主仆几人是在院子里忙碌了一个时辰,等忙完后,欧阳鸣想起程哥儿,是带着善如去了厨房,做了两道小点心,预备着给程哥儿做谢礼。 因此下午未时末刻,程哥儿提前下课的时候,不但拿到了给顾锦安的赔礼,还拿到四盒小点心。 程哥儿高兴极了,欢喜的道:“好香啊,是啥好吃的?全是给我的吗?” 欧阳鸣笑道:“爷爷说你爱吃还真不是假话,这四盒点心,两盒是给你的,还有两盒是让你拿去跟发哥儿兄弟一块分吃的。你们是一起上课,等会儿要一去回去的,你总不能吃独食吧。” 程哥儿很是乖巧的点头:“嗯呐,三姐姐说得对,是我太贪吃了,没有想到这个,还是三姐姐想得周到,程哥儿多谢三姐姐。” 说着是给欧阳鸣作了一揖,二姐说了,想要以后的日子过得好,就得对大嫂好,虽然不知道三姐姐会不会成为他的大嫂,但大哥喜欢的人,敬着就对了。 欧阳鸣是没有兄弟的,小时候也曾幻想过自己要是有个亲兄弟该有多好,程哥儿长得可爱又乖巧,让她心里多喜欢了几分。 “三姐姐,这是什么糕点?是你做的吗?”程哥儿问着,这些糕点拿回去,大哥肯定是要问的,所以他得问清楚了,回去好跟大哥说啊。 欧阳鸣道:“是碧玉糕跟小天酥,碧玉糕是素点,乃是用绿豆混以茶水所制成,味道清爽带着茶香,还能解暑,这个时节吃着正好。小天酥是荤点,是鸡肉所做,乃是宫廷糕点。” 程哥儿听得眼睛亮了,仰头看着欧阳鸣道:“三姐姐,我能把碧玉糕送给大哥吃吗?他喜欢吃这样的糕点。” 欧阳鸣一怔,对善如道:“咱们还剩下一份碧玉糕,把那份碧玉糕包了,给程哥儿带回去吧。” 她也喜欢吃碧玉糕,本想留一份自己吃的,但程哥儿既然这么说了,那她就割爱好了。 “是。”善如是回了院子,把剩下的碧玉糕包好拿了来:“顾二郎君,给你。” “谢谢善如姐。”程哥儿高兴极了,眼睛都笑眯了,诶呀呀,帮大哥拿到了一份糕点,不知道大哥会怎么夸他呢? 程哥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自家大哥的夸奖了,是开始告辞:“三姐姐,时辰不早了,旺哥儿他们还在等着我,我先走了。” “去吧。”欧阳鸣让善如跟韩嬷嬷去送程哥儿,帮他拿着点东西。 程哥儿又谢过了韩嬷嬷,自己则是抱着装有点心的盒子出去了。 程哥儿是着急回家,一路上都在催促着大团:“大团,快些,再快些。” 我要赶着回去看大哥见到这些东西时的震惊脸! 大团是加快了速度,半个时辰后就到了家里。 程哥儿是抱着东西就冲进家里,喊道:“大哥,大哥,你弟弟我回来了,还给你带回来了好东西,是三姐姐亲手做的糕点哦!” 第1232章 我错了! 程哥儿是一路冲去了饭厅啊,而因着顾锦安回来了,今晚要还继续去县城钱庄忙活,家里人都在家准备着晚上,想着陪他吃顿好的后,就送他去县城。 所以程哥儿这句话一喊出来,家里人都听见了,三奶奶是探出头来,问道:“程哥儿,你说啥呢,三姑娘给你们做了好吃的?啥好吃的啊?” 程哥儿一惊,明显慌了一慌,却很快镇定下来,回道:“是京城的糕点哦,只有京城才有的,说是谢谢大哥这几天的帮忙。” “这样啊,那拿来给我们瞅瞅,这京城的糕点,我们还没见过呢。”三奶奶他们也没有多想,只好奇京城的糕点长啥样。 顾锦里带着大狗二狗走了过来,冲着程哥儿扬眉一笑,两手一动,不客气的从他怀里拿走两盒点心:“三爷爷三奶奶,咱们来尝尝京城的点心好吃不?” “好啊。”三奶奶很是期待,一双眼睛都盯着两盒点心,道:“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点心,除了你做的,祁先生带来的,还有福泰楼给的,这京城的点心,真真是没见过。” 顾锦里笑了:“那咱们现在就见见,趁着吃饭之前,再来尝一尝。” 说完是回头看了一眼程哥儿。 小家伙快哭了,啊啊啊,这可是三姐姐给他的跑腿费,是他的点心,二姐都拿走了,只剩下大哥的这一盒。 他是立刻跑了过来,瘪着嘴巴,委屈的道:“我还没吃过呢。” 顾锦里不信:“没吃过吗?怎么你身上有糕点的香气?” 程哥儿赶忙解释:“那是在车上跟旺哥儿他们吃的,我一样只吃了一块。” 抢吃的,他怎么可能强得过旺哥儿两兄弟? 且大哥觉得他小时候饿伤了,吃东西的时候老爱吃很饱,为了改掉他的毛病,这几年是一直盯着他,每次吃饭只许他吃九成饱,吃点心也一样,一次不得超过三块。 这两盒点心,他是想多吃点来解馋的,就这么被二姐给抢走了。 顾锦里看着程哥儿的模样,笑得更深了,小朋友,你可等会儿会感激我的,要不是有姐姐给你这个教训,提前拿了你的糕点,等大哥知道了,可是会罚你的。 大哥喜欢三姑娘的事儿,是不允许其他人知道的,你这么嚷嚷出来,得亏三奶奶他们没有怀疑,要是怀疑了,再细问几句,大哥会气得拆了你。 “哟,这就是京城的点心啊,可真是漂亮。”三奶奶看着装在盒子里的两种点心,是眼睛都亮了:“这种绿色的跟小鱼丫头做的水晶糕差不多,这种圆圆的跟月团似的糕点竟然是炸食,咋炸成这样的?先套个铁圈吗?” 三奶奶是指着小天酥问道,只敢指着,是不敢上手摸。 顾锦里道:“应该是的,想要炸成这样的圆形,得有个磨具才行。” 说着是拿了两个糕点给三奶奶、三爷爷:“您二老尝尝吧,这可是京城的点心,贵重着呢。” 说着是拿了桌上的几个碗来,把两种糕点给分了:“爹娘的,大哥大姐的,我的。” 她是一边分着,嘴里还咬着一个小天酥,把程哥儿给急得不行:“二姐,我的呢?我的怎么没有?” 光分你们自己的,你也太会了! 顾锦里瞅了他一眼,道:“你二姐我是那种不公平的人吗?喏,这份是给你的,拿着吧,刚好够咱们一家人分的。” 大楚的糕点数量是有讲究的,一般是六个或者九个一份,三姑娘装的是九个一份,他家八个人,一人一份。 唔! 程哥儿看着自家二姐道:“那二姐你为啥多吃了一份?” 你这样叫公平吗?明明就是借着分东西多拿了一份,这可是三姐姐给他的,呜呜呜。 顾锦里:“怎么的,你二姐我多吃一份你就生气?难道你不想分给我们吃,你想自己吃独食?顾锦程,这么多年我们算是白疼你了,把你养这么大,让你天天有肉吃,还送你去念书,你竟然连一份糕点也舍不得给我们吃……” 巴拉巴拉。 程哥儿:“我错了,二姐对不起!” 顾锦里听罢,是满意点头,终于放过他:“嗯,这就对了,我就知道我们家程哥儿不是个贪吃的好孩子。” 又道:“不是说欧阳先生家给大哥送了礼物吗?走,咱们给大哥拿去。” 顺便看个八卦。 “嗯~”程哥儿有些丧气,但还是把自己跟大哥的那份糕点给拿走了,朝着三爷爷三奶奶道:“三爷爷三奶奶,我们先去找大哥,等会儿再出来吃饭。” 三爷爷三奶奶就喜欢看他们闹腾,听罢笑道:“去吧去吧,你娘跟绣姐儿她们还在厨房忙活呢,等吃饭还有些时辰,等饭好了我们再喊你们。” 程哥儿点点头,跟着顾锦里跑了。 大团已经捧着欧阳家的给顾锦安的礼物等在小路边,看见他们来了,就跟着他们往顾锦安兄弟居住的院子走去,还没进院子,就看见顾锦安倚在院门口,看着他们。 “大哥!”程哥儿最喜欢顾锦安,看见他很是高兴,扑了过来,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弟弟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是三姐姐给的礼物哦。” 砰一声,程哥儿的脑袋一痛,抬头看着顾锦安:“大哥为啥打我?” 顾锦安:“嚷嚷什么,先前交代你的都忘了?” 喜欢三姑娘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如今的三姑娘对他可还没有儿女之情,要是程哥儿嚷嚷得让人发现他的心思,定会对三姑娘的名声有所影响。 他可以娶不到三姑娘,但必须保全三姑娘的名声。 “要不是你二姐已经整治过你,我今天定是要罚你的。”顾锦安是洗过澡后,正要去饭厅准备吃饭,可还没进饭厅就听见程哥儿的声音,在外面听了几句后,就折返回院子,等着他们来找他。 “大哥。”程哥儿看了顾锦安一眼,是低下了头:“对不起,是我太高兴,忘了大哥的叮嘱,差点闯了祸,以后不这样了。” “只是因为太高兴?还想看八卦吧。”顾锦安太了解这个弟弟了,小家伙都跟小鱼学坏了,心里很是有些喜欢看热闹围观八卦的爱好。 第1233章 娶不到怎么办? 程哥儿:“……” 被猜到了,但绝对不能承认,不然又被大哥罚的! 顾锦安又看向顾锦里,道:“还有你,程哥儿都是跟你学的。你已经大了,应该多跟大姐学学,姑娘家家的斯文一点还是比较好的。” 顾锦里:要是我跟大姐一样斯文,怕是大哥你要累死。 不过,她还是很乖巧的道:“是,大哥我知道错了,咱们赶紧进去看看三姐姐都给你送了什么礼物吧。” 顾锦安郁闷了,怎么才刚说过你,你那点八卦心不减反增? 他无奈了,只能对抱着礼物的大团道:“大团,把东西放去正房。” 顾锦安兄弟的院子跟顾锦里姐妹的院子结构是一样的,都是正房空着,用来待客或是两兄弟平常的活动场所,左右厢房住人。 “是。”大团把礼物放去正房后,就离开去把骡车送去牲口棚了。 顾锦里跟程哥儿是进了屋,两人围坐在桌子前,盯着顾锦安,一脸期待的道:“大哥快打开来看看。” 顾锦安很无奈,明明是他的礼物,为啥要给他们看? 且他们两人的目光太过八卦,让他很是脸红。 顾锦安其实也很激动,三姑娘亲自挑选给他送来的礼物,虽然是赔礼,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但他依然很高兴。 他压抑着心里的激动,一样一样的打开包裹着的礼物,看见刑名论后,是眼睛一亮,急忙拿起翻开,看见序章下角的封家印后,喜道:“真的是封家的刑名论!” 他还以为是某一个书铺的抄录本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在封先生被幽禁后,封家的书很多都买不到了,没想到他还能得到一本带着封家印的刑名论,当真是幸运! “三姑娘……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刑名论?是你告诉她的?”顾锦安问道。 程哥儿点头:“嗯呐,三姐姐跟先生把我叫去书房,问我大哥喜欢什么,我就跟他们说了,然后三姐姐就说她手里刚好有刑名论,就给大哥送来了。” 又指着刑名论道:“这可是三姐姐父亲的遗物。” “苍云先生的遗物。”顾锦安惊了,握着刑名论的手紧了紧,道:“要是欧阳先生跟三姑娘问起,就告诉他们,我定会珍之爱之。” 三姑娘的父亲虽然没有做官,但在文人中也是很有名气之辈,名欧阳逸,字子逍,号苍云,文人都尊称他为苍云先生,留有不少让人醍醐灌顶的佳作。 可惜英年早逝,让人很是惋惜。 程哥儿点头:“嗯嗯,我一定会把大哥的话转告给三姐姐的。” 啪嗒一声,程哥儿的脑袋又挨了一下,顾锦安:“三姑娘要是问起再说,若是没问,你不可多言。” 说着,又看起其他的礼物来。 一共四样礼,除了刑名论以外,还有银霜宣纸,梅香墨,以及欧阳家的一枚通行玉佩。 有了这枚玉佩,顾锦安无论走到哪里,只要遇到难处,都能去欧阳家的铺子求救。 “这枚玉佩可是比刑名论还有价值。”顾锦里看着顾锦安,道:“或许,大哥的心愿不是什么奢望。” 欧阳先生能给大哥这枚玉佩,就表明了对大哥的喜爱,且她听说三姑娘没有父母兄弟,这样的姑娘在京城很难找到人家…… 顾锦安听罢却是摇头,先看了看外面,见没有其他人后,才看着他们,郑重的道:“我知道你们猜到了大哥的心思,也很想帮大哥,但咱家的门第跟欧阳家想差太远……你们不可为了帮我就做出什么有损别人家的事情来。” 想要娶到欧阳姑娘,其实是有其他办法的,但那些法子不够完美,他不想用,也不屑用。 顾锦里点头:“大哥放心,我们明白的。” 就是心疼大哥。 苍天啊,他大哥快二十岁的人了,村里跟他同龄的孩子都有俩了,他大哥才情窦初开,不容易啊。 而以大哥的脾气,要是心里有了欧阳姑娘,估计这辈子是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成,那就是儿孙满堂,不成,可就是一辈子光棍啊。 顾锦里觉得,那样也太惨了,很是心疼。 “大哥,要是你努力过后,还是无法如愿以偿,你会如何?”顾锦里问道,眼睛是盯着顾锦安的脸,看着他脸上的模样。 只见顾锦安的眼眸动了动,又很快恢复平静,直视着她道:“还能如何?自然是照着自己计划好的走下去,科举入仕,庇护家人的同时,再给百姓们做些事儿,最后告老还乡,做个富家翁。” 顾锦里:“大哥,你这也太敷衍了。” 顾锦安是没有再多说,而是抓过程哥儿,嗅了嗅,嫌弃的道:“你这一天都做什么了?怎么都馊了?赶紧去洗澡洗头。” 程哥儿:“我馊了吗?哪里有?大哥你胡说,我身上可是很香的!” 顾锦安哼了一声,道:“香?男娃身上要那么香做什么?如今是七月天,流火正旺,身上动不动就出汗的,那汗水混合着香气,你自己想象一下就知道又多难闻了,赶紧走,去洗澡。” 说着是不给程哥儿辩驳的机会,一把拎起程哥儿就往院子里的洗澡屋走去。 顾锦里见状,知道顾锦安是不想多说,识趣的起身走人了,朝着已经关起的洗澡房门道:“洗快点啊,再过不久饭菜就好了。” 言罢,是提步走了。 唉,大哥跟三姑娘的事儿,是真的难啊,这该死的门当户对! 然而,古代就是讲究这个的,就算大哥心里再怎么喜欢欧阳姑娘也好,她家跟欧阳家的距离就像是天与地般,要是没有什么大的变故,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又交叠的一天。 顾锦安是坐在洗澡房里,叮嘱着程哥儿:“洗赶紧点。” 脑子里却在想着顾锦里的问题,要是真的不能得偿所愿,他要如何? 他想了很久,一直到程哥儿洗完澡,洗完头,穿好衣服跑来喊他:“大哥,洗好了,给我绞头发。” 绞干头发这个有点麻烦,每次洗了头都是大哥帮他的。 顾锦安拎起程哥儿去了院子里,坐在石凳上,用干棉布巾给程哥儿绞头发。 “大哥,要是真的娶不到三姐姐,大哥会不会哭?”程哥儿问着顾锦安,又道:“三姐姐诶人很好,我想她做我的大嫂。” 第1234章 不甘心 顾锦安沉默几息后,道:“你二姐还想天下的金矿银矿都是她的,可那是做梦。我们要记住,这世上的事儿,不是我们想要就能得到的。” 程哥儿听后很难过,转过头看着顾锦安,道:“就是说,即使哥哥很喜欢三姐姐,即使哥哥再怎么努力都好,三姐姐也不会嫁给哥哥?” 顾锦安咬牙,你小子可真会往你哥心窝捅刀子,然而他不得不点头:“对,按照正常来说是这样。” 他只是个农家子,她却是生于世代门阀之家的贵女,家里正是鼎盛时期,就算是再如何下嫁,也轮不到他。 除非,她出了事儿。 除非,他立下不世之功。 可他就算是打光棍也不愿意她出事儿,而等他能立下不世之功的时候,估计她早已在长辈的安排下,嫁予一门当户对的世家贵子,相夫教子了。 程哥儿听罢,看着自家大哥的模样,是哭了,心里难过极了,抱住顾锦安道:“大哥不要哭,大哥一定能心想事成的。” 顾锦安原本在难过的,听到这话笑了:“谁哭了,哭鼻子的明明是你。” 又笑话道:“求不得的明明是我,你哭什么?真没出息。” 虽是说着嘲笑的话,可心里却很温暖。曾经瘦得像小猫一样,动不动就被惊吓得脸色发白的小家伙也长大了,懂得安慰他了。 “不知道,就是心里难过,想哭……”程哥儿还不懂这种求而不得的男女之情,但他知道,大哥要是娶不到三姐姐,一定会很痛苦,他不想大哥痛苦。 顾锦安笑了,抱住程哥儿:“不用难过,大哥没事儿。” 他轻轻拍了拍程哥儿的背,告诉他:“记住,咱们是逃过荒,经历过大难才活下来的人,对于我们来说,只要不是生死大事,都能过得去,要是一昧的纠结一桩求不得的事儿,那可真真是对不起那些死在逃荒路上的人。” 别人是想活都活不下来,他们不但活下来了,还有饭吃、有屋住、有书念,已经足够幸运,做人要知足。 可……他还是很不甘心啊!! 顾锦安抱着程哥儿的手臂紧了紧……他不过二十,正是年轻冲动的时候,就算他知道这是难如登天的事儿,可他骨子里的桀骜还是想要去攀一攀这枝天上宫阙的花儿! 程哥儿被顾锦安勒得有点难受,哭得更汹了,大哥一定是很不甘心,他要怎样才能帮到大哥? 要不,他…… “别犯蠢,你们胡乱动作只会帮倒忙,老老实实听话,照旧上课回家,就算是给大哥帮了大忙了。”顾锦安松开程哥儿,把他的身子转了个圈,继续给他绞头发:“最近乱,你上学放学的时候当心一些,莫要被歹人抓了去,不然大哥还得想法子去救你,可是会累死的。” 程哥儿道:“大哥放心,我会拳脚功夫,三郎哥还送了我匕首跟弓箭,派了人来保护我们,我们不会出事的。就算遇上歹人,我们也会跑,绝不会被抓住。” 二姐说,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先活下来再报仇。 “嗯,这个可以听你二姐的,要会逃跑。”顾锦安停下手中的动作,道:“行了,太阳大,晾上一晾,等会儿就干了。” “好。”程哥儿乖巧的应着,等回头的时候,见自家大哥已经靠在石凳后的树干上,闭目休息。 程哥儿没有打扰他,乖乖坐着,等头发彻底干燥。 顾锦安并没有睡着,只是不想再回答程哥儿的问题,所以装睡觉。 两刻多钟后,泽子站在院门口道:“大少爷、二少爷,吃饭了。” 顾锦安睁开眼睛,拿起石桌上的发带,熟练的给程哥儿把头发扎好,起身道:“走吧。” 程哥儿跟在顾锦安身后,突然拉住他的手,小声问道:“大哥,喜欢姑娘是啥感觉?” 顾锦安惊了,低头看着自家小弟,啪一声,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你才多大,问这事儿太早了。” 程哥儿揉揉被打疼的脑袋道:“我好奇,所以问问。” 罗武哥喜欢大姐、三郎哥喜欢二姐、大哥喜欢三姐姐,放眼望去,家里的哥哥姐姐们都有了喜欢的人,且看他们因着这事儿有时候开心有时候难过的,他瞧着很是疑惑,好奇极了,就想问问喜欢人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他们会因为这事儿开心、难过? “再说了,我不小了,等到腊月就九岁了。” 顾锦安:“才九岁,还不需要知道这事儿,等你十五岁后再来问我。” 你大哥我还弄不明白呢,你就来问,让我怎么答? 又道:“别废话,赶紧去吃饭,吃完我就要走了。” 顾锦安是不给程哥儿再问的机会,拉着他,快步走了。 饭厅里,崔氏跟顾锦绣带着朱茶花、童小雪把饭菜给摆好了,是做了一桌子好菜,酸甜口的居多,是顾锦安爱吃的口味。 “安哥儿,快过来坐,你好几天都没在家里吃饭了,今天做了你爱吃的菜,你多吃点。”崔氏是亲自迎了上去,看着越来越少在家的大儿子,心里有些难过。 “好,今天就不吃八分饱了,饱饱的吃上一顿。”顾锦安看着崔氏,又看看顾锦绣,道:“娘、大姐,你们辛苦了。” 崔氏:“不辛苦,不过是做顿饭罢了,能苦到哪去?” 以前是想给他们做顿好饭菜都没粮食,如今是啥食材都有了,能给他们做了,安哥儿却回家少了。 顾锦安看出了崔氏的难过,是安慰道:“娘,等新钱庄的事儿忙完了,儿子就有时间待在家里。” “真的?”崔氏很高兴:“那到时候娘少去作坊忙活,顿顿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顾锦安是没说什么让崔氏别给自己做饭,好好歇着的话,他知道只有让崔氏做这些事儿,她才会高兴。 “行了,别说了,赶紧吃饭吧,莫要耽误安哥儿的行程。”三奶奶说着,是夹了一个鸡腿给顾锦安。 顾锦安不太喜欢吃鸡腿的,可他还是把鸡腿吃完了,其他家里人给他夹的菜,他也全都吃了。 一顿饭吃下来,是撑到了嗓子眼,最后还被灌下一碗汤,三爷爷三奶奶、崔氏顾大山才心满意足的送他出门。 顾大山还担心着那些歹人们:“安哥儿,那些恶人不会再来吧?要不你在钱庄忙完后,让武哥儿或者三郎送你去衙门,在衙门过夜总比在钱庄安全。” 第1235章 别找我索命 顾锦安想要家里人都有长进,是没有瞒着他们昨晚的事儿,回到家后就把家里人给召集起来,把事情告诉了他们。 顾大山、崔氏、顾锦绣都被震惊了,却没有被吓倒,只是担心顾锦安几人的安危。 顾锦安笑道:“爹不用担心,那些人都被抓了,背后的人想再派人来袭击钱庄得费些工夫,这几天之内,钱庄很安全。” 又道:“你们在家里也不能掉以轻心,无论去哪里都要让人跟着,不要轻信别人的话,莫要被骗出村子,让歹人得手。” 他看着顾大山他们道:“儿子最担心的就是你们,只要你们平安无事,儿子才能放开手脚做事儿。” 顾大山听得眼圈一红,有些羞愧,握着顾锦安的手道:“我儿放心,爹会护好家里的,你放心在外做事儿,莫要担心家里!” 顾锦安笑着点头:“好,儿子相信爹。” 又看向崔氏:“也相信娘。” 崔氏高兴了,把收拾好的东西递给他:“拿着,都是给你的,吃用的都有,还有银票,要是缺点啥就在县城买,别省着,家里有银子。” 顾锦安收下了,又看向顾锦里、顾锦绣:“你们的东西呢?拿来吧。” 又是给家里两颗白菜做苦力的一天。 顾锦里笑了,把一个布包塞给顾锦安:“大哥,这是给你的。” 秦小哥今天也回来了,已经见过她了,她是早就把东西给他带走了。 只是他回来得匆忙,是根本没有工夫睡觉,让她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会吃不消。 顾锦绣的脸皮薄,虽然已经跟罗武定亲了,可当着全家人的面给罗武捎东西,她还是会脸红:“扎着红带子的是给你的,另一个是给罗武哥的。” 说到最后,声音都低了下去。 顾锦安笑了,大姐要是能像小鱼一样脸皮厚,他就没啥可担心的了。 “大姐放心,我会把东西送到罗武哥的手上。”顾锦安拿过东西后,被家里人送出门。 门外,陈氏一家子已经带着顾德兴在等着了,看见他们出来了,是急忙喊道:“诶哟,安哥儿你可算是出来了,兴哥儿都等你许久了。” 说着是瞟了何村长跟何金生一眼。 呵,何村长家是越来越会巴结安哥儿了,这刚从县城死里逃生回来,也不说在家里住上一晚,压压惊,是又巴巴的来等着,要跟着安哥儿一块去县城。 不用说,定是要去巴结欧阳家、窦家、还有郑县令! 陈氏心里不爽啊,兴哥儿也是要巴结这三家的,绝不能让何金生给抢了去。 顾德兴有些惭愧,这几天他跟戚康明也帮着做了些筹建新钱庄的活计,只是安哥儿说了,新钱庄开张当天怕是有歹人要来作恶,二婶听后很害怕,说他要是也死了,他娘肯定饶不了她,昨天是死拽着他,不让他跟着去新钱庄帮忙。 可二婶看见安哥儿平安回来后,觉得钱庄安全了,又把他给拽来,让他跟着安哥儿去钱庄帮忙,定要把窦少东家这个大豪客给巴结上。 这种有危险有躲,有利益就上的做法,让顾德兴觉得很对不起顾锦安。 顾锦安却没有在意,看向顾德兴,道:“德兴哥来了,换洗的衣物可是带了,这一去怕是几天才能回来。” 陈氏是把顾德兴推到骡车边,笑着道:“带了带了,还带了把刀子呢。安哥儿你今晚放心着,要是那些歹人再来,兴哥儿定会保护你!” 顾锦里笑了,瞅着陈氏道:“大贵婶,那歹人都被抓住了,再来且得等上几天呢,您给的这把刀子,怕是几天之内都用不到。” 你个怕死的,等死士全被抓了才跑出来装英勇,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陈氏听得惊了:“啥?那些歹人还要来?几天后回来啊,你说个日子。” 我好提前让兴哥儿回来,不然他要是有个好歹,大哥大嫂可就绝后了。 顾锦里是一言难尽:“你这话问得可真逗,我跟歹人又不是一伙的,我怎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再来?” “你真不知道?”陈氏还想再问,顾大丫一家就带着戚康明来了。 顾大丫见顾锦安他们还没有走,是送了口气,笑道:“安哥儿,把你明表哥也带上吧,家里的事儿用不到他,让他继续去帮忙,等税金的事儿过去了,咱们才能安心操办乐姐儿的婚事。” 戚康乐跟常二瑞的婚期已经定了,就在八月二十。 顾德兴跟徐钟定亲礼的日子是八月初九,比戚康乐嫁人的日子要靠前不少,就这陈氏还有些等不及了,想早点把定亲礼给办了,好回府城管着作坊,做她的掌柜娘子。 顾锦安点头:“成,都上车吧,有你们帮忙,我能轻松些。” 昨天把顾德兴他们留下是顾锦安的意思,三郎已经跟他说过,钱庄昨晚会遭袭的可能很大,人手不足,是再没有更多人来保护顾德兴他们的,干脆把顾德兴、戚康明等人留下,等夜袭过后,再让他们去帮忙。 何金生是因着跟何村长去钱庄借钱,被何村长留下了,不然昨晚也不会出现在钱庄里。 不过昨晚的事儿,对何金生的冲击很大,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残酷,对他以后在官场行走很有帮助。 戚康明他们是没有多耽搁,很快上了骡车。 陈氏还是很担心,拽着骡车问顾锦安:“安哥儿,你给婶子一句准话,那些恶人还会来作恶不?” 要是还会来,那兴哥儿就不去了。 顾德兴忙道:“二婶,您就放心吧,有三郎跟武哥儿在,我们不会有事儿。” “那些歹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万一出事儿咋办?”陈氏生气,老娘问这个是为了谁? 顾大富也来送顾德兴,原本是不想多说的,可生怕陈氏惹顾锦里生气,又要被罚分红,是对陈氏道:“二弟妹,不用拦着,没事的,让兴哥儿去吧。” 兴哥儿大了,再过不久就要成家,以后还要做官,得开始抗事儿了,不能一直拽着他,不让他去面对危险的事儿。 陈氏听罢,是松开拽着骡车的手,走到顾大贵身边,道:“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 反正是你儿子,你这亲爹都不怕,我怕什么。 要是兴哥儿真出了事儿,大嫂要索命也是找你,可不关我的事儿。 第1236章 给大哥帮忙 何村长见陈氏被怼,心里很是舒坦,是摸了一把胡子,跟着道:“大贵媳妇啊,你这是妇人眼光,大富说得对,没事儿的,不用太担心,那些恶人哪能天天来?” 陈氏怕顾锦里,可一点不怕何村长,心里还怪他老是带何金生来巴结顾锦安,抢走顾德兴的地位,听罢是直接怼道:“村长,我这也是担心金生啊,他胆小,要是今晚再被吓上一回,估摸着胆子都要破了,以后要是考不上……” “陈氏闭嘴!”顾大贵是冷汗都下来了,赶忙拽住陈氏,打断她的话:“你这婆娘话也忒多了,快别说了,耽误安哥儿他们回县城。” 你可真敢说啊,不知道何村长的心病是何金生两回都没考上秀才吗? 说人不揭短,你还想不想在村里过下去了? 再说了,兴哥儿跟金生还要一起干活、处兄弟,你这婆娘要是把话说绝了,这兄弟还怎么处? 何村长的脸色是黑成锅底,气得要命,陈氏这泼妇,定是要说他家金生以后考不上功名的话,真真是欺人太甚。 可他能咋办? 金生就是两次都没考上秀才啊。 哼! 何村长冷哼一声,拐杖往地上杵了两下,表达自己的不满。 “村长放心,我们会保护好金生的。”顾德兴是吓出了冷汗,赶忙向何村长示弱。 何村长听罢,脸色才好看些,对着顾德兴点点头,看着顾锦安笑道:“安哥儿,金生就拜托你了,他不像你,聪明又会拳脚,你得多护着他点,村长爷爷多谢你了。” 陈氏听罢,是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重重的鼻音来,村长你是啥意思?明明是兴哥儿跟他说话,他却谢安哥儿,怎么的,还看人下菜啊?瞧不起兴哥儿是不是? “安哥儿,你跟兴哥儿可是同族兄弟,他拳脚功夫没你好,你可得护着他点,泽子、冯连啥的,给他一个,跟在他身边护着。”陈氏笑了,呵,只有你何村长会让安哥儿照顾人吗?我也会。 顾锦里瞅了他们一眼,是一言难尽,你俩还争起宠来了? 顾锦安很无奈,为了不让他们吵起来,是赶忙让泽子驾车离开了,不过临走前是看向程哥儿:“记得大哥跟你说过的话。” 言罢,又看了顾锦里一眼,这才离开。 程哥儿很是舍不得顾锦安,追着骡车,边跑边道:“大哥放心,我记得呢,会跟二姐说的。” 小家伙是一直追到村尾出口,被顾锦安给呵斥了一句后才停下来。 “嗷嗷呜!”大狗二狗是跟着程哥儿一块跑,等他停下来后,还朝着骡车发出阵阵狼叫。 程哥儿站在村尾路口,片刻的工夫后,才转身往家里走去:“要是我现在立刻长大,就能跟去给大哥帮忙了。” 大狗二狗:“嗷呜,嗷呜!” 程哥儿瞅它们一眼,道:“你们叫什么叫,听得懂吗?” 嗷呜,嗷呜! 大狗二狗是听不懂,但它们就是喜欢叫啊。 程哥儿无奈了,说了一句:“二姐说得没错,你们就是两条傻狼,比镇上甘昌发家的土狗还要傻。” 小团是一直跟着程哥儿保护他的,听罢说道:“二少爷已经很厉害了,帮了大少爷不少忙呢。” 程哥儿听罢,是想起了什么,招呼小团一声,向着家里跑去。 崔氏见他回来了,是拿出帕子给他擦汗:“你大哥一走你就淘气,刚洗的澡,跑这么一回又出汗了,澡是白洗了。” 程哥儿笑了,仰头看着崔氏道:“不怕的娘,等睡觉前再洗一回就好,我不会馊的。” 三奶奶听了道:“小孩子家家的,那能一天洗几次澡,要受凉的。” “三奶奶放心,我身体好着呢,不会着凉的,我二姐呢?”程哥儿看看饭厅,只看见顾大丫、陈氏,并没有看见顾锦里跟顾锦绣。 三奶奶道:“回屋算账去了,最近制药作坊是又出来两次货,她急着算自己赚了多少银子呢。” “我去找二姐。”程哥儿说着,跑去顾锦里的院子敲门:“二姐二姐,快开门。” 顾锦里正在藏顾锦安给她的契书,听到这话,对二庆道:“等会儿再给他开。” 她是拿出一个铁制的盒子,用钥匙打开之后,把一个大瓷瓶放进铁盒里,再用一层泥土填满铁盒,把铁盒给埋回床下的暗格里。 农人跟钱庄的契书就藏在铁盒的大瓷瓶里,这样藏法,就算是水淹、火烧,瓶子里的契书也不会有事儿。 “去开门吧。”顾锦里刚刚说完,自己的房门就被程哥儿敲响了,原来是顾锦绣去给程哥儿开了院门。 程哥儿:“二姐,你又躲在屋里数银子吗?放心好了,我不会偷你银子的,快开门,我有大事儿要跟你说。” 大事儿? 顾锦里笑了,让二庆开门把他放了进来,坐在外屋的软榻上吃着糕点问:“小屁孩一个,你能有什么大事儿?” 程哥儿看了二庆一眼,欲言又止。 “还不能让二庆听?真有大事儿不成?”顾锦里对二庆道:“二庆,你先去正房算账,我看他要说些什么。” “是。”二庆抱起桌上的账本,去院子正房算账。 程哥儿等二庆走后,才小声的道:“二姐,咱们帮帮大哥吧,大哥可喜欢三姐姐了,要是不能娶到三姐姐,大哥会很难过的,我不想大哥难过。” 今天在院子里,他问大哥话的时候,看见大哥的眼圈红了,大哥定是喜欢惨了三姐姐,才会难过得哭了。 顾锦里有些酸了:“你个没良心的,我对你这么好,你却只喜欢大哥。” 程哥儿道:“可大哥对我也很好啊。且我是男娃,当然要跟大哥玩,老是跟着二姐玩,变成吕柏怎么办?” 程哥儿是见过吕柏的,还听过他的不少事,知道他娘还爱哭,他可不想变成吕柏那样,会被人笑话死的。 呃,顾锦里噎住了,说得很有道理,一时间找不到话来怼回去。 “大哥跟三姐姐的事儿,不是我们能帮得了的,门第之见是很难越过去的鸿沟,男子低娶别人不会说什么,可贵女低嫁,要是嫁的门第太低了,是会被人诟病身体有疾,或者是名声有碍的。” 而这些都不是大哥想要看到的。 大哥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三姑娘名声受损。 程哥儿听得想哭:“就没有办法了吗?” 顾锦里:“法子自然是有的,等大哥考上殿试前三,再立下大功,得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后,别人就不敢说三姐姐什么,只会颂扬这是一段郎才女貌的佳缘。” 第1237章 骇闻 程哥儿听得脸黑了:“考上会试前三,大哥定是没问题的,可要立下能让皇上下赐婚圣旨的功劳,这个很难的。” 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立下这样的大功劳,那大哥岂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顾锦里:“所以说这事儿不是咱们能帮得了的,且按照大哥的脾气,他也不想咱们帮忙。” 大哥原本是想偷偷喜欢三姑娘的,被他们猜到心思,已经很懊恼,他们要是再敢做出点什么事儿来,大哥一定会气炸。 “不过,咱们身为大哥的弟弟、妹妹,总不能啥也不做,是该给大哥帮帮忙。” 程哥儿听得大喜,问道:“要怎么帮?二姐快说。” 顾锦里看着手里的糕点道:“自然是从小处入手,先跟三姐姐把关系给处起来,等咱们跟三姐姐处好关系了,大哥跟三姐姐自然就有更多交集的机会。” 她站起身,道:“走,去厨房做糕点,明天你给三姐姐送去,就说是我们吃了她做的糕点,觉得极好,也做几份糕点给她尝尝。” “这就是二姐说的从小处入手?我明白了,我去给二姐帮忙。”程哥儿撸起袖子,跟着顾锦里去厨房忙活了一个时辰,等到天色彻底黑透,两人才捧着几盘做好的糕点回到院子里。 院子里已经点起灯,顾锦绣正在等着他们,见他们回来了,道:“这就是给三姑娘的糕点?” 程哥儿一惊:“大姐你知道了?” 顾锦里的嘴角抽了抽,大哥,你那心思干脆别藏了,你姐、你妹、你弟是都知道了。 顾锦绣点头:“你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想不知道都难。” 且她跟安哥儿是双胎,安哥儿的脾气她是最清楚的,是一有异动,她就能发觉,高兴的同时又很难过,安哥儿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姑娘,却是八成娶不到手的。 “听说三姑娘习武,这姑娘家家的,老是握着刀剑伤手,我做了一双护掌给她,你们随着糕点一块给她送去。”顾锦绣拿出一双护掌递给程哥儿:“护掌还是要有两双来替换的好,等过段时间,我把另一双做好了,你再给三姑娘送去。” 大姐,你这是还有后招啊,可以可以,多送几回绣品,这关系就续上了。 程哥儿笑了,接过装在绸袋里的护掌道:“大姐放心,我一定把护掌送到。” 顾锦里则是拿了几个好看的盒子出来,把自己做的糕点一盒一盒的装好,一份是给三姑娘的,一份是给欧阳先生的。 至于五姑娘,那是谁?不知道,不送,如今食材贵,她家穷,要省着用。 “好了,你明天上学就带去欧阳家给三姑娘。”顾锦里是把东西收拾完后,又多加了四瓶调制好的新酒,一并递给程哥儿。 又交代道:“我知道你心疼大哥,想要帮大哥,但要记住,三姑娘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能因为心疼大哥就做出太明显的事情来,给三姑娘添麻烦。做些小事便可,其他的就看大哥跟三姐姐的缘分。” 总之一句话,他们可以心疼大哥,可以帮大哥,但不能去强迫三姑娘,也不能帮得太过,给三姑娘添麻烦。 程哥儿重重点头:“嗯呐,我知道的,不会做出什么僭越的事儿来。” 大哥说了,世上的事儿,不是他们想要就能得到的,喜欢是自己的事儿,不可强迫别人也喜欢。 程哥儿说完,是自己抱着大包小包走了。 如今天黑了,大团小团他们是不能再进后宅的,只有他自己拿东西,但他不觉得累,很是开心,希望这些东西能帮到大哥。 …… 翌日一早,程哥儿是早早就起床,很是积极的去上课,一到欧阳家,就把礼物提到欧阳先生面前:“先生,三姐姐昨天做的糕点很好吃,我家里人很是喜欢,二姐觉得不能白吃三姐姐的东西,就做了糕点让我送来给三姐姐,先生也有份。” 欧阳先生听说自己也有份,那是很高兴啊,收下自己那份后,让丫鬟把另一份送去给欧阳鸣。 欧阳鸣收到顾家姐妹送来的礼物,有些讶异:“顾家姐妹也太客气了,竟是又回了礼来。” 别夸,她们姐妹别有用心! 欧阳鸣是拿起装着护掌的绸带,打开看见护掌后,又惊讶了一把:“只知道顾大姑娘绣艺绝佳,没成想还有这样的心思?” 护掌上绣的是一幅旗开得胜图,一军败北,一军摇旗得胜,再加上空中盘旋的苍鹰与擂动的大鼓,让人置身战场般,整个人都热血沸腾起来。 “顾大姑娘一个没有见过战场的姑娘家,竟能绣出这样的佳品,这绣艺真真是绣师级别的。”欧阳鸣就喜欢这种跟战场有关的东西,这件绣品算是送到她心坎上了。 再加上顾二姑娘给的新酒,喝上一口,真是让她觉得自己就是那旗开得胜的将军。 欧阳鸣原本是不想再给顾家回礼的,免得回来回去的,永远没个休止的时候,可因着这件绣品跟酒,她是又给顾家回了礼。 这么一来一回的,不过五天就送了两回。 等第五天,顾锦安送契书回来的时候,是在家里看见了欧阳鸣给顾锦里、顾锦绣下的帖子。 他惊了,这,小鱼她们都做了什么?怎么让三姑娘亲自下帖子请去做客? 世家大族自有规矩,一般是不跟农家姑娘来往的,因此就算他家跟欧阳先生交好,三姑娘她们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欧阳家也没说要请她们去做客。 顾锦安是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顾锦里她们做了什么僭越的事儿,把她们叫来“审问”。 顾锦里把她们给三姑娘送礼,三姑娘又给她们回礼的事儿给说了:“大哥,我们真没有做什么,你的心思除了我们也没其他人知道,这一切都是缘分。” 缘你个头,靠着硬送礼物跟三姑娘续上了关系,成了朋友,这种人造的缘分,你还好意思说? 不过顾锦安是欢喜的,是感动的,他没说什么训斥的话,只是沉默过后,道一句:“谢了。” 顾锦里听得笑了,你就装吧,心里怕是笑开了花。 顾锦安心里确实是喜得开了花,即使两边奔忙,连续熬夜,累得快猝死,他此刻也精神抖擞起来,吃了饭后,带上两颗白菜给各自未婚夫婿的东西,欢欢喜喜的又去了县城。 刚到新钱庄,就听到几桩惊人的骇闻。 直隶、中州、江淮、甚至连江南都因着税金出了事儿。 第1238章 蛮横手段 按照京城大人们的想法,这次税金的事儿,最先会乱起来的是江淮靠近中州的两个府城。 然而,最先乱起来的却是直隶。 直隶乃是天子脚下,是挨着京城的,皇上跟大人们都觉得直隶的百姓富足,双倍税金是交得上来的,最多就是卖上几亩地的事儿,出不了大岔子。 可皇上跟大人们根本不知道,直隶的田地早就被皇亲国戚、勋贵高官给拿下,百姓手里的地并不多,再加上一人一两银子的抗戎税,更是雪上加霜。 而这只是夏税,十月还有秋税,直隶的穷苦人家是绝望了,很多上了四十五岁的人,去卖身又没人要后,为了让家里少交一些税金,竟是一起自尽了。 光是直隶一个村子,这样自杀死掉的人就有三十多个,几乎是村里的老人都死光了,就为了给家里省下自己的那份税金。 剩下的姑娘们是能卖身的都卖了,少交一分税金的同时,还能给家里换来银子,虽然身价银子已经低到一两,年纪小的女娃更是只有五百文,但只要有人买,她们就能活下去。 皇上跟京城的大人们听说这事儿,是惊骇不已。 皇上除了惊骇以外,更多的是愤怒,是气得掀了桌子,立刻下旨惩处直隶的几位大人,更是连夜把几位阁老叫进宫里大骂了一顿,直怪他们办事不利,让天子脚下出了这样的有违天和的事儿! 上官阁老他们很是头疼,当初你说要收取双倍税金的时候,我们已经谏言过,这是会出大事的,你不听啊,如今死人了又来怪我们? 其他四位阁老是立刻向皇上请罪:“陛下息怒,是老臣们办事不利,请皇上责罚!” 哐当一声,景元帝砸了杯子,指着他们骂道:“又是这种陈词滥调,出了事儿只会请罪,让朕息怒,你们就没有其他有用的话可说?!” 有啊,说过了,你不听啊。 上官阁老叹了口气,对景元帝道:“陛下,村子里的老人一起自杀以为家中省下税金的事儿,不过是件小事儿,如今最该提防的是军营里的人,那些当兵的都是有家人的,要是因着家里交不起税金,极有可能会……反。” 景元帝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闻言是脸色黑透,不过想着卫国公一系已除,其他掌兵的不足为惧,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不过他也不想掌兵的造反,是道:“朕会亲下圣旨,免除家有兵士者一半的税金。” 说这话的时候,景元帝心头在滴血,大楚是马上打下的天下,又多年跟大戎抗衡,当兵者众,给家有兵士者免去一半税金,可不是个小数目。 上官阁老皱皱眉头,又道:“陛下,再过不久大军就要出征大戎,此刻正是用兵之计,不如把家有兵士者的税金全免了,如此将士们定会感念皇恩,与戎人对战之时,定然更加勇猛。” 景元帝不答应:“行军打仗,需靠银子支撑,大楚从军者众,要是把兵士家的税金全免了,哪来的银子打仗?爱卿们出吗?还是那些世家豪族出?” 说完是冷笑两声,阴鸷如鹰的眼睛盯着殿内的五位阁老。 五位阁老里,有四位的脸色都变了,这四位皆是世家子弟出身,此次税金之事,他们没有全力阻止,也是害怕景元帝搂不到银子,会对世家豪族出手。 景武帝时期,世家豪族已经被杀、被抄家了一半,剩下的不多了,他们可不能让世家豪族全都折在景武帝祖孙三人的手里。 景元帝见他们不说话了,是冷笑道:“朕知道诸位爱卿辛苦,但此次税金一事儿,朕做得已经很宽容,西北、东北、中州可都没有加税,所加税金之地,皆是富庶之乡,要是税金还收不上来,朕可就要怀疑,大楚的富庶之乡是不是出了硕鼠?” 大楚最富庶的地方不外乎江南,而自打前朝战乱以来,许多世家豪族都迁往江南避兵祸,是在江南置下不少产业,可以说世家豪族是江南的土皇帝都不为过。 而景元帝口里的阻拦他收不上税金的富庶之乡的硕鼠,指的正是盘踞在江南的世家豪族。 上官阁老的冷汗都下来了,是带着几位阁老跪下,道:“陛下仁慈,群臣与百姓们皆爱戴之,收取税金也是为了攻打大戎,为大楚的子民报仇雪恨,百姓们自然是乐意慷慨解囊。” 景元帝笑了:“既如此,诸位爱卿就下去办事吧。盯紧各地军营,切勿再出其他乱子,否则……” 别怪他学皇祖父,杀世家豪族拿钱! “微臣遵旨。”上官阁老他们是赶忙退下,出了明威殿后,齐齐抹了一把冷汗。 景元帝是真的狠啊,景武帝杀世家豪族是不想朝堂被世家豪族把持,而景元帝杀世家豪族纯粹是为了充盈国库。 除了杀世家豪族以外,景元帝还爱杀开国勋贵,把手持重兵的开国勋贵是灭得差不多了,那些听话的,也必须把女儿、孙女充入后宫表忠心才行。 几位阁老的内心:开国不过三代,就用如此蛮横的手段,怕是要完。 齐逸是站在明威殿外,等几位阁老走后,才回到明威殿。 明威殿里,太监跟宫女们在轻手轻脚的收拾被砸坏的东西,不多时就收拾好了,齐逸是朝着景元帝行了一礼后,回到自己的桌前,继续给景元帝誉写圣旨。 景元帝看见他,皱了皱眉头,声音含着愠怒问:“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以往看见这样的事儿,不是都会规劝他,让他冷静,切莫冲动用事吗? 如今哑巴了? 还是觉得他已经无可救药?! 齐逸闻言,并未抬头,只是低着脑袋,转身朝着景元帝的方向,恭顺的道:“微臣不敢。” 砰一声,太监们刚收拾好的桌子又被掀了,景元帝大怒,指着齐逸道:“不敢?你不是以良臣自居,殿试之时还放过豪言,说要做一代辅佐君王的肱股之臣?如今也学了那群老狐狸的招数,开始跟朕说这些应付的违心之言了!” 齐逸:“陛下,微臣对陛下所言,从无一句违心之言。” “无一句违心之言?”景元帝笑了:“瞧瞧你这幅敷衍的死人样,哪里还有当初立下豪言,要助朕建立百世皇朝的意气风发模样?!” 第1239章 还活着 齐逸想起自己殿试时所写的策论,以及琼林宴上的豪言,终于抬头看向景元帝:“陛下,微臣曾经死谏过,可陛下听了吗?” 景元帝脸色一沉,幽冷如霜的眼睛盯着齐逸:“你是在怪朕不该增加税金?可不增加税金,哪来的银子打大戎?杀世家豪族抄家拿钱吗?你可是死谏过,让朕切不可再随意对世家豪族动刀子,如今又是何意?” 齐逸道:“微臣确实说过这些话,但微臣同样不赞成陛下增收税金。大楚立国不过三代,又常年与大戎交战,前几年西北旱灾还未缓过劲来,理应施以仁政,减轻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再大取寒门士子,等二十年后,大楚就能富足、世家豪族就能被寒门子弟取代一半以上,到时候陛下尽可挥鞭大戎,大报国仇!” “二十年?朕等不了那么久,朕要大戎五年内,亡!”景元帝是早就看大戎不顺眼,让他等二十年再灭了大戎,他做不到。 齐逸:“陛下,二十年已经是快的,要想建立一个兴盛百世的皇朝,没有三五十年的工夫垒砌基石,根本不可能。” 砰一声,景元帝夺过一旁的茶杯,直接把齐逸的脑袋砸了个口子:“住口,连你也觉得朕的百世皇朝是痴人说梦?!” “陛下息怒!”大太监见状,急忙带着所有宫女太监跪下。 陛下很信任齐大人,要是把齐大人砸死了,皇上冷静下来后,定要后悔,到时候又要责罚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不阻拦。 齐逸却是没跪,而是顶着一头鲜血,站得笔直的看着景元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按照如今大楚的境况,莫说三五十年,是休养个百年,估摸着才能彻底安稳下来,可老天爷会给大楚百年时间吗? 齐逸是个很有血性的文臣,他原本是想说出这段话的,可他想到了阿淑……她跟孩子们还在家里等着他,他不能把命丢在宫里。 要是他死了,阿淑就要守寡了。 这样的世道,她带着两个孩子,要如何活下去? 然而,齐逸那抹嘲讽的笑还是激怒了景元帝,让原本用杯子砸伤他,心里有些愧疚的景元帝再次暴怒,喊道:“来人,把齐逸拖下去,抽二十鞭子!” 呼啦啦一阵响动,一队羽林军如电似风的冲了进来,把齐逸拖了出去,在明威殿外行刑。 这是羽林军所用的军鞭,一鞭子下去就能让人皮开肉绽。 好在用刑的羽林军校尉知道齐逸是景元帝的宠臣,没敢下死手,可二十鞭打完,还是把齐逸打得重伤昏迷。 景元帝看着齐逸用完刑后,心里才舒畅一些……不管是谁,想让他放过大戎的,都该死。 他可以放过世家豪族,甚至可以放过卫国公一系,但大戎,必须亡! “把他送回家去。”景元帝交代一声后,回了后宫,去了宜妃的住处。 宜妃不是别人,正是冉姑娘。 冉姑娘的腿脚治好后,休养了一段时间,把继母扳倒后,就被家里人安排进了宫,如今是母凭子贵,得以封妃。 “臣妾恭迎陛下。”宜妃是抱着儿子跪下,给景元帝行礼。 景元帝见了,亲自扶起她:“爱妃免礼。” 又呵斥宫里人:“你们这群奴才是怎么伺候的?竟让宜妃自己照料八皇子!” 宜妃宫里的人是赶忙跪下请罪。 宜妃却笑道:“陛下息怒,不是他们的错,是臣妾想学百姓之家,亲自喂养墩儿。” 宜妃的脸上带着宜人舒适的笑容,让景元帝见了心里很是舒服,抱着她道:“这宫里也只有爱妃心性纯良,不像那群妖妇,全是父兄派来监视朕的!” 宜妃心下一惊,这是又被什么事情给刺激到了? 不过宜妃对此已经很有经验,抬头看着景元帝,道:“陛下,您说过的,臣妾的宫里就是您的家,既是回家了,咱们就不说那些烦心事儿。” 又笑道:“臣妾熬了一锅粟米粥、炒了一道桑叶、还做了几个素饼子,如今天热,吃着刚好。您帮臣妾抱着墩儿,臣妾去给您把吃食端上来,如何?” “自然是好的。”景元帝不是第一次抱八皇子,很自然的接过八皇子抱着,让宜妃去忙活。 宫里的太监宫女们见了,都在心里暗道:高,实在是高啊,宜妃在宫里算不上什么大美人,出身也不是宫里娘娘们最好的,可她招数奇啊。是不争不抢的,让皇上、太后都喜欢她,还用寻常夫妻的模式跟陛下相处,让陛下直接把她的宫殿当成了家,还主动帮着带八皇子。 要是再给宜妃十年,估摸着她能爬上皇后之位。 宜妃宫里的人都明镜似的,伺候得更加用心,要是宜妃当上皇后,八皇子当上太子,他们也能前程似锦。 …… 景元帝在宜妃宫里舒舒服服的过了一夜,直隶的大人们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们原本以为出了老人们大批自杀的事儿,皇上一定会收回成命,再不济也会减少税金。 谁成想,税金不减不说,还照收不误,而他们管着直隶的几位大人也被罚俸降级,还被来传旨的大人给压着,杖打了二十板子。 打完后,传旨的大人道:“皇上说了,大戎血洗陇山府,此等血仇不能不报,税金需尽快收取,要是误了发兵时间,大人们可是要诛连全族的。” 这番话一出来,直隶的大人们是再也顾不上其他,用更加粗暴的手段来收取税金,直隶之地,死的人更多了。 窦少东家在京城放了眼线,直隶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新钱庄。 顾锦安等人听说之后,震惊不已,何金生、顾德兴是吓得差点晕过去。 窦少东家也没闲情逸致嘲笑他们了,他收到消息的时候,也吓得半死,皇上老爷他太牛了,果然不愧是在军营里历练过的,做法就是粗暴,一点余地也不留。 “可有齐大人的消息?”顾锦安是镇定下来后,问起来齐逸的境况:“齐大人对我家有恩,他秉性正直,最是见不得不平事儿,又是在皇上跟前办事,我担心他会出事儿。” 景元帝就是个疯子,脾气暴戾无常,要是齐大人忍不住说了几句实话,估摸着要受大苦。 窦少东家:“齐大人啊,被皇上打了一顿,不过没死,还活着,如今在家里养伤。” 第1240章 叛逃上山 “被打了。”顾锦安一惊,声音里又带着早就猜到的了然。 窦少东家点头:“嗯,被羽林军抽了二十鞭子,整个后背都快被打烂了。” 他当年买了个羽林军执戟的衔,如今回京也会请上几个羽林军喝酒,想要买几个宫里的消息,还是能做到的,因此知道得比较多。 “后背都被打烂了!”顾锦安彻底震惊了,很是担心:“那定是伤得很重,不知会不会留下什么内伤。” 窦少东家:“应该不会,行刑的羽林军校尉知道齐大人是皇上的宠臣,是留了手的,应当不会伤到五脏六腑。” 可后背都打烂了,内脏定是也被震伤些许。 “放心好了,齐大人正值壮年,养养就好。”窦少东家还得要顾锦安帮忙干活呢,不想他为了齐大人的事儿不安心,敷衍的说了几句。 顾锦安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敷衍,皱眉问道:“窦少东家是不是觉得齐大人所作所为是在找死,没有任何益处?” 顾锦安生气了,齐大人是他家的恩人,又是为民请命之良臣,是他心里认定的心存仁善的好官,要是齐大人的所作所为不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赞扬,他会觉得很心寒。 窦少东家心下咯噔,诶,还是被猜中了。 “顾兄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齐大人是为百姓说话的好官,我是很佩服的。” 我真的很佩服啊,但我还是觉得他不应该在皇上气头上的时候去触霉头,多傻啊,还被打了一顿,小命差点没了。 做好官可以,但最起码要先把命给保住吧。 苟下去,只有苟得越久,才能为百姓做更多的事儿。 顾锦安盯着窦少东家,握笔的手越收越紧,咔一声,毛笔在他手里应声而断。 “诶,你被激动,这笔是不值钱,可要是伤了你的手就不好了,小三元郎的手还是很值钱的。”窦少东家是往后退开好几步,生怕顾锦安会挥拳揍他。 顾锦安却是收回目光,转身一手撑在桌面上,声音低沉的道:“齐大人是个好人……他理应有好报。” 窦少东家笑了,很不客气的道:“你一个逃过荒,见过大恶的人,还信好人有好报这一套?本少东家是该夸你纯善,还是该说你傻呢?” 顾锦安也知道自己此刻有些激动了,可齐大人是第一个对他们家好,愿意帮他们家出头的人,又是一个文官,他看着齐大人,仿佛就看见了以后的自己。 所以他希望齐大人能得到好报,而不是一腔热血、满身才华都付了东流。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袖子里藏着的匕首,这把匕首是齐大人为了感谢小鱼救了他的妻儿,送给小鱼防身的,后来小鱼有了更好的刀子后,就把匕首给他了。 小鱼当时说:“原本是想给大姐的,可看大哥跟齐叔挺像,还是送给大哥吧,即使不需要用来防身,也可拿出来看看,勉励自己一把,争取早日变成齐叔那样的人。” 可如今,他还要成为齐大人那样的人吗? 不,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他是不可能为了辅佐一个暴君就把自己的生死、家人的生死都押上的。 “窦兄家在京城,又手腕通天,能否把这两瓶药送去给齐大人。”顾锦安拿住两瓶治疗外伤的药,递给窦少东家:“这两瓶药皆是采的山野药材,虽然比不上京城的药材名贵,可胜在生长自由,是好药。” 窦少东家听得嘴角抽了抽,道:“你想要齐大人离开京城就直说,何必说这么绕的话?听得本少东家头疼。” 顾锦安把药塞进他怀里,冷着声音道:“要我说清楚点也成,就是怕你会脑袋落地。” 皇上定会派人盯着齐大人,而传话的是窦少东家的人,要是让皇上的人听到这话,怕是窦少东家要完。 窦少东家一噎,让齐大人离开京城的事儿,确实不能说得太直白。 窦少东家收下那两瓶药,给了他一句话:“成,本少东家会派人去齐家一趟,不过齐大人听不听,能不能离开,我就不敢保证了。” 听说齐大人对皇上很是死忠,就算皇上放他离开,估摸着他可能也会留下,想把皇上给掰正。 顾锦安见窦少东家答应了,是收起心中的激愤与担忧,又问起其他地方的事儿:“中州是怎么回事儿?不是没给他们加税吗?” 呵,窦少东家是冷笑一声:“是没给中州加税,可中州自打灾民之乱开始,就没有真正的安稳过,靠近西北驰道的禹昌府、桐山府是早就撑不住了,是连普通的税金都收不上来,那些盘踞在禹昌府、桐山府的山匪们是看准了机会,趁着百姓愁苦夏税的时候,又下山打劫了一波,使得中州更加混乱。” “而中州各府的官员还不顾当兵的死活、中州都指挥使司的大人们也没有多余的银子给将士们发饷银,解家里夏税的苦,是有不少将士都带着家里人躲到了山上去。之后更是发展到总旗直接带着自己旗下的将士、家眷们跑了,占山为王,反正他们很清楚,以中州都指挥使司现在的实力,是根本不可能剿灭他们的。” “人嘛,都是见别人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的,只要有一个将士带着家人跑了,其他将士就会效仿,听说如今禹昌府、桐山府的守军大营里已经不剩下什么人了,差不多都跑光了。” “什么?窦少东家你说的可是真的?莫不是在骗人吧?这怎么可能?!”何金生是听得震惊不已,全身都在发抖,他一个没有逃过荒,从小也没有饿过肚子,还有书念的南方小子,是根本无法理解西北方之苦的。 而且…… “他们是将士,是军官,是领着朝廷军饷的人,只要待在军营里就能有军饷拿,家里人就能有保障,为何要叛逃上山做匪徒?” 何金生是很是不解,觉得有正经营生不做却要叛逃上山做匪徒,是傻子才会做的事儿。 窦少东家听罢,笑了,问了何金生一句话:“如果朝廷没有给他们军饷呢?” 第1241章 送银子的来了 “没给他们军饷?!”何金生惊了,他不相信朝廷会这么做:“怎么可能,三郎就是百户,他跟司兵所的兵士可是每个月都能拿到饷银的。” 窦少东家瞅了瞅何金生,用手里的账本指着他,道:“啧啧,本少东家算是知道你为何考不上秀才了,因为你傻啊。” 何金生考了两次都没考上秀才,心里已经很难受,听到这话是气得眼圈都红了:“窦少东家,说人不揭短,就算我说的不对,你也不用揭我伤疤吧?” 窦少东家:“呵,揭你伤疤怎么了?你要是到了外地,遇上泼皮纨绔,别说揭你伤疤,就是弄死你都有可能。” 又道:“秦百户他们每个月确实是拿到了军饷,可你知道这些军饷是怎么来的吗?是郭将军自己想法子弄来分给将士们的,其他府城的将士可没有那么好命。” “朝廷是早在西北干旱的时候,就开始消减南方各府的军饷,从减三成,到减一半,最后减七成。除此之外,还消减各类军资,马匹、武器、药材、衣物鞋子、粮食等,是被砍掉了一大半,以前能吃干饭的,现在是喝稀的。” “这些还是好的,毕竟江淮、江南富裕,还能让将士们吃饱,可中州那边不同。我有生意在中州那边,知道他们从去年冬天开始就已经不发饷银,每天吃两顿稀的,今年过年的时候,连肉都发不起,是将士们上山打猎,过年才吃上了肉。” 窦少东家说了很多江淮以外的事儿,把何金生给吓得说不出话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顾德兴把他扶起来,苍白着脸色问窦少东家:“中州那边的境况当真那么差?怎么连军营里的将士都吃不饱饭?皇上跟大人们难道不知道这是会出大事儿的吗?” 各府军营一旦出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大楚可能由此…… 顾德兴是没敢去想那两个字,他是经历过逃荒的,怕极了那种忍饥挨饿逃命却不知道安身之地在哪里的日子。 窦少东家道:“皇上跟大人们自然是清楚的,所以他们没有消减西北、东北、直隶等地的军饷。至于为何消减南边的,因为南边富裕,且南边没什么战事,皇上跟大人们觉得只要南边的兵饿不死就成。” 中州就比较惨了,属于不北不南的,原本是不该消减军饷的,可如今国库空虚,皇上跟大人们又觉得要是中州出事,可以派江淮的兵去镇压,所以就消减了中州的军饷,造成如今的局面。 何金生是个书生,他听后很是无法接受,流着泪道:“为啥会这样?只是一个旱灾罢了,都几年过去了,为啥还没有缓过劲来?” “哈,傻子,谁跟你说这全是旱灾的事儿?”窦少东家嘲笑道:“要不你跟着本少东家的人去外地送一次货?走过一趟,你就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不过你这么弱,怕是有去无回。” 窦少东家之所以知道各府军营的事儿,是因为将士们也得过日子,是收了他的银子,帮他在有山匪的地方押送货物。 何金生听罢,哭得更厉害,问道:“那咱们江淮会不会出事儿?” 窦少东家:“靠近中州的两个府城已经乱了,湖山府不好说,河安府有了新钱庄,只要农人有银子交税金,这次应该能挺过去。临河府靠近江南,是江南的天险,又比较富裕,还有些世家豪族跟本地望族在,他们想要活命,就不会让临河府乱起来。” 所以他们开设新钱庄的时候,就把湖山府临近河安府的百谷县给算了进去,只要银子一充足,就会在百谷县建新钱庄,借钱给百谷县的百姓。 只要百谷县不乱,河安府就能得到一个“天险城墙”,把一切祸乱给挡在百谷县外。 可如今银钱紧张,连河安府能不能稳住都不知道,更别提百谷县了。 何金生听罢,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流泪。 顾锦安见了,没有安慰他,既然想要走仕途,那提前知道这些险恶也好。 他道:“别哭了,赶紧把所有账目都算清楚,看需要留多少银子才够田福县跟附近三个县城的农人所用?把账目算出来后,窦少东家好留银子。等把银子留足之后,其他银子就要运到禄昌县的新钱庄去。” “运到禄昌县的钱庄去,不先运去府城吗?”何金生抹抹眼泪,不解的问道。 窦少东家笑了:“你个蠢货,运去府城做什么?府城的那些老爷们是死绝了吗?家里那么多银子,还等着老子去救他们吗?是时候让他们流点血了。” 窦欧钱庄只是一个希望跟引子,用来引出其他有钱人的,光靠他跟欧阳家、顾家拿钱,是倾家荡产都做不成这桩事儿。 何金生听罢,觉得自己真真是个傻子,今天他才知道,他跟安哥儿他们差远了,他是除了田福县的一点事情以后,对外面的事儿是一概不知。 何金生站起身,朝着窦少东家他们行了一礼,道:“金生多谢诸兄的教导。” 窦少东家是切了一声,道:“别整这些酸儿吧唧的事儿,赶紧干活。” 说着是砰一声,直接把一叠名册放到何金生面前:“这是跟咱们钱庄借银子的农人名册,你按照名册把这些人家下个月要交多少利钱算出来,再把收取利钱的单子给弄出来,下个月就要用了,别偷懒啊!” 他们最近不但要忙着开新钱庄的事儿,还要忙着收取下个月利钱的事儿,真真是忙得连喝水的工夫都没有。 “这,这么多?”何金生脸都青了,他也是熬了几天的,累得够呛,看见这一大叠的名册,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活计,是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 “对啊,所以你赶紧干活,别磨叽。”窦少东家说着,喝了一杯降火的温茶后,也开始忙活起来。 “少爷,徐老爷子祖孙来了,说是找您有事儿。”窦芝站在门外,朝着窦少东家说道。 窦少东家听罢,看了顾德兴一眼,道:“徐老爷子?那老狐狸来做什么?本少东家忙着呢,不见。” 娘的,早不来晚不来,等他们把田福县稳得差不多后,老狐狸就来了。 想来捡现成的是不是,他姓窦的便宜有那么好占的? 第1242章 陷阱 顾德兴一怔,有些慌,徐家是他未来的岳家,他想帮忙说话,又怕被窦少东家骂。 姓窦的骂人可是损得很,顾德兴只能看向顾锦安,向他求救。 顾锦安道:“窦兄,徐老爷子是长辈,跟顾家又是姻亲,不如见见吧,看他老人家说什么。” 窦少东家:“不见,定是拿银子来入份子的,咱们好不容易开起来的钱庄,开成了他就想来入份子,想得美。” 窦芝听罢道:“少爷,您还是见见吧,徐老爷子带来的银子不少呢。” “不少?”窦少东家眼睛亮了,窦芝一直跟着他,是见过大钱的,她眼里的不少,那就是很多。 窦少东家心动了,是搓着手,走来走去,片刻后终于道:“成,咱们去见见。” 又拦着顾德兴道:“你就别去了,本少东家的脾气你知道,要是一个没忍住下手了,你在场不好看。” 顾德兴脸颊的肉都抽搐了,你可真是了解自己啊,但他也没办法,只道:“还请窦少东家手下留情。” 他都二十二了,好不容易说下一门亲事,可不能黄了。 “放心放心,不会把老头子给气死的。”窦少东家摆摆手,招呼顾锦安一声,带着窦芝走了。 不多时,三人就来到前铺待客的厢房。 徐老爷子、徐昭明已经在等着了,看见窦少东家他们来了,是立刻起身,道:“窦少东家高义,拯救田福县农人于水火之中,老夫万分佩服,请受老夫一拜。” 窦少东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老狐狸跟老子来这一套,你可真行。 他一把托住徐老爷子的手臂,笑道:“徐老,我们之间没仇吧?既是无仇,您就别让我减寿了。” 你都快入土的年纪了还拜我?传出去能听? 徐老爷子听罢,是笑了笑,心下暗道,这个窦少东家的嘴巴果然很毒,说话是直接得很。 不过徐昭明拜窦少东家的时候,窦少东家是一点没客气的受了。 徐老爷子暗气,我孙子可是秀才,你倒是一点不客气。 窦少东家看了徐老爷子一眼,道:“本少东家早年买了个羽林军执戟的官衔。” 我,是官,比你孙子的秀才大多了。 呃,徐老爷子噎住了,只好笑着问道:“兴哥儿呢,怎么不见他过来?” 窦少东家道:“禄昌县那边的钱庄要开了,他在忙这事儿,没工夫过来。” 徐老爷子听罢,是眼睛一亮,顺着窦少东家的话头说道:“我家昭明也是个会算账的,不如让他留下,给窦少东家帮忙,如何?” “爷爷。”徐昭明是急忙阻拦徐老爷子:“爷爷,窦欧钱庄里的活计皆是机密,孙儿不好帮忙的。” 兴哥儿能去帮忙,是靠着安哥儿跟旺哥儿兄弟的关系,欧阳先生因此信得过兴哥儿,但他不同,他是徐家的孙子,徐家盘踞田福县多年,跟田福县、府城的某些人家都有关系,是被窦家、欧阳家所避讳的。 窦少东家嘴角勾了勾,道:“徐老,您家孙子说得对,就不要为难本少东家了。” 顾锦安不想浪费太多时间看他们打太极,是直接问道:“徐老、昭明兄,你们这回来钱庄是为了何事?” 又对徐老爷子道:“咱们顾徐两家是姻亲,请恕晚辈直言,您老要是来帮着县城、府城的某些富户入份子的话,大可免谈,欧阳家跟窦家都不会答应,您不必做这个坏人。” 徐老爷子知道顾锦安会这么直白的跟他说这些话,是看在顾德兴的份上,可是:“徐家在田福县多年,府城里也有生意,有些人脉是要维持的,不能不来。” 又道:“老夫不会强逼你们同意,但还请你们让老夫把话说完。” 只要把各家的话带到了,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那些生意上的老客们也就不能再为难他家。 徐老爷子拿出一个盒子,直接打开放到窦少东家面前:“这里是五万两银票,县城有三家、府城有两家、江南那边有一家,他们说了,只要窦少东家答应他们入份子,契书签订的时候,还有十万两银票奉上,以后钱庄要是有难处,他们还可以追加银子。” “这么多银子,出手可真是大方。”窦少东家很想要这么银子,但他知道,这是个陷阱:“要求呢?” 徐老爷子道:“他们要求增加利钱,且希望窦少东家不要只局限于借银子给农人交税金,还可以借银子给他们做其他的。” 哐当一声,窦少东家是直接把装着银票的盒子给摔了,冷笑道:“哈,这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的,以为本少东家是蠢货吗?还是觉得欧阳家是傻子,白白给他们当刀子使?想用我们的钱庄跟名声来给他们放印子钱,他们这么会做买卖,怎么不去地府跟阎王爷谈谈买卖身死的生意?!” 窦欧钱庄是为了防止税金之乱所建立的钱庄,最重要的两个规矩就是,利钱不能高,必须压到最低,低到农人有余钱付得起的地步;再一个就是只借钱给农人交税金,其他乱七八糟的银子是一文不借。 徐老爷子一惊,没想到窦少东家会这么不客气,不过他倒是松了口气,这样的事儿他也是不愿意做的。 徐昭明忙道:“窦少东家息怒,我爷爷也是被逼的,我们家没有帮着他们祸害农人的意思。” 窦少东家摆摆手,道:“别说了,看在兴哥儿面子上,本少东家也不会为难你们徐家。” 徐老爷子听到这话大喜,兴哥儿可以啊,这是已经攀上窦少东家这座金山了。 窦少东家看向徐老爷子,道:“徐老,你回去告诉那些人,他们要是能顶得住窦家、欧阳家、整个士林文人、以及农人们的怒火,大可放马过来。” 增加利钱,单单是这一项,就能让农人去把那些王八蛋的家门给拆了。 徐老爷子答应了:“窦少东家放心,你的话,老夫定会带到。” 说着,他看向徐昭明。 徐昭明会意,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窦少东家:“窦少东家,这是徐家的一点心意,请窦少东家收下。” 又道:“不是入份子的钱,徐家不会入股钱庄,只想帮农人们一把。” 窦少东家眼睛一亮,笑了,很不客气的接过盒子:“徐家高义,我替农人们谢谢徐老了。” 啊哈,果然是来送银子的,只是这银子有点少啊,才七千两,凑个一万两会死吗? 第1243章 加钱 “钱庄开张第二天,胡东家是亲自来了钱庄,给我们送了一万二千两现银,也说了不是入份子,就是想帮帮农人们。”窦少东家阴险啊,虽然没有明着说徐家给的银子少,却是把胡东家送银子的事儿给说了,末了来上一句:“胡东家不但高义,还很是贴心,是直接送的现银,省了我们用银票去兑换银子的麻烦,毕竟农人们要的是现银。” 徐老爷子听罢,脸色是相当精彩,想要笑一笑,为自家说句话的,可实在是太生气了,没笑成,倒是把一张老脸给扯得有些狰狞。 徐昭明是怔愣一下,急忙给自家说话:“窦少东家,我们徐家的族人、亲戚众多,还有不少伙计、佃农,这些人的家里也是要银子交税金的,爷爷把银子借给了他们,家里的银子是去了不少,这才给了七千两银票……您莫要嫌少。” 徐老爷子听到这话是更气了,他的宝贝秀才公金孙啊,怎么能这般忍气吞声跟窦少东家说话? 这个窦少东家也太欺负人了,都给银子了,还非要刺他们家一顿,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 窦少东家最近忙得差点猝死,天天看着账目,脑子都晕了,损别人几顿,他心里会比较爽。 顾锦安是看得摇头,对徐老爷子道:“窦兄就是这么个脾气,您老别在意。” 说着是看向了窦少东家。 窦少东家见状,只能让窦芝拿了几张名帖给徐老爷子,道:“您老拿好,关键时刻可拿着名帖去窦家铺子或者当地府城求救。” 他在江南的生意不少,江南各府府衙都要卖他几分面子。 徐老爷子是激动不已,颤抖的接过名帖,道:“窦少东家,老夫多谢你。” 还有顾锦安…… “安哥儿,徐爷爷谢谢你。” 要是没有顾锦安,窦少东家不会这么轻易就给徐家名帖。 这门亲事真真是结对了,即使徐家只是顾德兴的岳家,可顾锦安一样照拂。 徐老爷子又指着放在桌子上的两个食盒道:“知道你们辛苦,是让家里熬了些补品给你们,还有些果腹的糕点,你们吃上一些再忙活。” 窦少东家瞅了一眼,道:“窦芝,拎去后院给兴哥儿他们吃吧。” 他是不吃的,外面的东西,谁知道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徐老爷子是个识趣的人,见事情说完了,窦少东家并没有怪罪,是告辞了:“钱庄事多,老夫就不叨扰窦少东家,先回了。” 话刚说完,钱庄大门就来了一群衙役,罗武是走了进来,问得窦少东家就在隔壁厢房后,直接进去了。 看见徐家祖孙后,顿了顿,并没有避讳,直接说道:“窦少东家、安哥儿,府城的苏同知来了,县令大人让你们赶紧去县衙。” 窦少东家是闭上眼睛,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顾锦安,你那是什么嘴巴,昨晚刚说过的事儿,今天就应验了,老子不想去府城!” 顾锦安昨晚就说了,再过不久,古知府定会召他去府城,商议府城新钱庄的事儿,到时候,其他府城的知府定然回来,他这一趟是逃不了的。 徐老爷子眼睛一亮,府城的苏同知亲自来请窦少东家去府城?窦家不愧是皇商,这面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罗武不管窦少东家的不情愿,是催促道:“窦少东家、安哥儿,你们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去县衙吧。” 顾锦安点头,对窦少东家道:“窦兄,咱们走吧。” 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只能麻溜地去见。 窦少东家的脸色很是难看,却只能点头,跟着罗武他们走了。 徐老爷子没有多留,也跟着离开钱庄,上了骡车后,是对徐昭明道:“回去后,你去换三千两现银,给窦欧钱庄送来。” “还送?”徐昭明皱眉道:“爷爷不是说如今世道不好,银子又难挣,要留着点银子以备不时之需吗?” 徐老爷子瞪了徐昭明一眼,道:“你真是读书读傻了,没听见连府城的苏同知都亲自来请窦少东家了吗?这姓窦的不简单的,经过开钱庄借钱给农人的事儿,他就不再是个商贾,而是被人称颂的义士,连那些文人狂士也不敢再骂他奸商的,这样的靠山,咱家好不容易通过兴哥儿给巴结上了,可不能得罪。” “银子虽然难挣,但有能力的靠山不好找,咱家好不容易找上了,舍些银子怕什么?” 徐老爷子是捏着窦少东家给的名帖道:“有了这些名帖,府城、江南那些混球再想压着咱们徐家就难了,咱家可以省掉给他们的孝敬银子,这送给窦少东家的一万两也就回来了。” “是,孙儿明白了,回去后就立刻办。”徐昭明应道,又问:“那大妹妹的嫁妆呢?还缩减吗?” 税金之事一出来后,徐老爷子就知道大楚要乱,是想卡着家里的银子,说了要减少徐钟嫁妆的事儿。 徐老爷子听得想打徐昭明:“减什么减?你堂妹好不容易有个好归宿,怎么能缩减她的嫁妆?减掉家里的时常花销,还有你们出外应酬的银两,钟丫头的嫁妆银子就不减了。” 徐钟现在是徐家攀上顾家、欧阳家、窦家、乃至郑家的筹码,怎么能亏待她? 嫁妆必须给得足足的,顾德兴也必须好好对待,如此将来要是大楚真的出了事儿,徐家也能靠着顾家得到一系列的庇护。 “顾家二丫头的未婚夫婿可是秦百户,秦百户可是郭将军的爱将,跟顾家二丫头办定亲礼的时候,是连郭小将军都亲自来了……要是将来大楚真有个万一,这手里有兵的人才是真正的靠山。”徐老爷子看着徐昭明,老眼里泛着老狐狸的光亮,把这层关系跟他说了。 徐昭明听罢一惊,道:“还是爷爷想得周到。” 确实,比起自家养的那些护院,秦百户手里的兵、以及他跟府城守军大营的关系,才是能真正庇护他们的力量。 徐老爷子见自家孙子懂了,很是欣慰啊,不枉他把他亲自带在身边教导几个月,总算是让他明白世道的险恶,没有那么天真傻气了。 不过,徐老爷子还是交代徐昭明一句:“银子先别急着送过去,准备好后先等着,等窦少东家他们回钱庄后,你再送进去,务必要见到窦少东家他们,探探府城的情况。” 老狐狸! 徐昭明的脑子里突然就冒出这三个字,又觉得这很是不敬,急忙低下头,在心里默默说一句:爷爷对不起。 第1244章 暴躁窦柯 县衙里,苏同知他们是在着急的等着,看见窦少东家他们来后,立刻起身相迎:“窦少东家可算是来了,让我们好等。” 又看向顾锦安:“顾案首,你们辛苦了,知府大人得知你们所做之事后,欣慰不已,要是天下的读书人都能像你们一样,大楚安矣。” 顾锦安恭敬地给苏同知行礼,低着头道:“学生不过是帮着钱庄算算账,不敢居功,最大功労者乃是窦少东家。且这事儿能做成,还多亏了府城、县城的诸位大人们。要不是有大人们的鼎力相助,学生们是早就被人给端了。” 窦少东家听得脸都抽搐了,顾锦安你是鬼上身了吗?这是你吗?你那股子冷傲去哪了?敢情你也很会装啊。 苏同知也很能装,听罢笑道:“诶,我们不过是护着你们一些罢了,也没做什么,顾案首太过谦了。” 窦少东家:“……” 知道你们什么事儿也没做就好,所以要点脸啊,不要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不然本少东家炸给你看! 顾锦安很清楚苏同知夸他的用意,不用苏同知使眼色就对窦少东家道:“窦兄,苏大人一路辛劳,咱们还是赶紧进屋,看有什么能为苏大人效劳的吧。” 效劳这两个字用得好,苏同知很高兴。 窦少东家很生气,瞪了顾锦安一眼,却知道这一趟是无可避免的,为了得到最大的好处,窦少东家是一进屋就卖惨,再对着苏同知来一刀:“苏大人可是知道我们的银子快用完了,来给我们送银子的?” 苏同知懵了:“没,没钱了?” 来找你是要银子的,可不是来给你送钱的! 窦少东家点头:“嗯,用得差不多的,附近几个县的农人都来借钱,府城守军大营的将士也来借钱给家里送回去,钱庄的银子是一波波的给出去,要见底了。” 苏同知没有古知府老道,见窦少东家搬出当兵的,来之前又得知了湖山府的刘总旗蛊惑将士,带着近百名将士叛逃的事儿,是不敢再装,哀求般道:“窦少东家,咱们河安府不能乱啊,要是乱了,大家都要完蛋……银子的事儿你放心,知府大人已经给府城的商贾们下帖子,会让他们吐出一笔银子来的。” 窦少东家道:“只有商贾吗?那些世家跟本地望族呢?这些人才是有钱有势,能把钱庄弄得变了味的主儿。” 又道:“他们今天已经派人给我送银子,说要入股钱庄,可他们的要求太过分,我没答应。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见一计不成后,定会自己开个钱庄。到时候他们定会增加利钱,大肆把银子借给农人,等农人还不起银子后,再夺走农人的产业抵债,收拢大片土地。” 窦少东家看向苏同知,冷笑道:“苏大人很清楚,要是田地落到他们手里,衙门能收到的粮税就少了,百姓们再一卖身,是连人头税都收不上。到时候大楚会越来越穷,那么……”大楚就离完蛋不远了。 窦少东家没有把话说完,却是呲着牙对着苏同知笑,把苏同知笑出一身冷汗。 “这事儿我会禀告知府大人,想来大人定能压住他们。”苏同知是气弱的道。 “别做梦了,他们会怕一个知府?”窦少东家很不客气的道,说完又很是烦躁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娘的,他就说不要开什么钱庄,帮什么帮,交不起税金就等着被砍头啊,如今弄得他骑虎难下,是累死也必须把事情做完。 苏同知见状,也是有些害怕,听说窦少东家是自打筹备新钱庄的事情以来,就没睡过一个好觉,那是天天熬啊,眼窝都给熬下去了。 苏同知怕窦少东家年纪轻轻的会受不住压力疯掉,是赶忙安慰:“窦少东家别急,他们……” 哐当一声,窦少东家是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站起身道:“娘的,要来就赶紧来,本少东家还能怕你们不成?!” 又看向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的苏同知,道:“苏大人且等我们半天,天黑之前,我们会跟你们去府城,弄死那群王八羔子!” 言罢,招呼顾锦安一声,提步走了。 苏同知急忙拽住顾锦安,害怕的道:“顾案首,窦少东家他是不是压力太大,疯了?” 瞧着就不像个正常人啊。 顾锦安笑道:“大人放心,窦少东家没事,他就是没睡饱,脾气暴躁了些。” 这是脾气暴躁了些?瞅他那样子是想拿刀杀人了啊。 “顾锦安,你走不走?留着孵蛋吗?你又不是母鸡!”窦少东家见顾锦安没有跟上来,是回头朝着这边吼了一声,把苏同知吓得够呛。 疯了,就这么被逼疯了,可怜啊。 “来了。”顾锦安是朝着苏同知,以及躲在一边不出声的郑县令几人拱拱手,快步离开。 …… 顾锦安跟窦少东家回到窦欧钱庄后,立刻把所有人给召来,安排接下来几天内的事儿。 “田福县跟附近三个县的农人已经差不过都借到了银子,钱庄的银子留下三成就行,剩下的银子拉去禄昌县,还在路上的银子不要进河安府,直接绕道送去湖山府百谷县。” 窦少东家把两封信递给窦掌柜:“带上影子卫跟一半的伙计去百谷县,到了百谷县后,去见百谷县县令,跟他说开新钱庄的事儿。我们需要百谷县这个屏障,得赶紧把那里的钱庄开起来,免得银子被其他府城的人分了去。” 这次去府城,江淮其他的知府定然也在。 又对窦芝道:“你熟悉钱庄的事儿,留下来看着钱庄,要是钱庄出了任何差错,你就直接跳井自尽吧。” “是。”窦芝应着,以她的本事,加上窦英他们这些影子卫、县衙的人、司兵所的人,想要护住钱庄,问题不大。 窦少东家是一通安排过后,又问道:“欧阳老头来了没有?” 顾锦安:“欧阳先生还要安排家里的事儿,最快也要两个时辰后才能到。” 古知府是压不住世家跟望族的,只有欧阳先生出马,才能镇住他们。 砰一声,窦少东家又踹凳子了:“慢死了,早就商量好的事儿,那老头的动作就不能快点!” 窦芝是默默地扶起凳子,少爷最近越来越暴躁了,要不她给他物色几个美人,让他纾解一下火气? 不过想想自家少爷是连续熬了快半个月,身体虚得走路都飘,还是先别给他找美人了,免得一激动,死在床上就不好了。 第1245章 欧阳浒出手 顾锦安可没空发脾气,他心里还揣着事儿,是对窦少东家道:“我要出去一趟,找三郎问个话。” 窦少东家一听就来了精神,赶忙对窦芝道:“快派人去请秦百户过来一趟,说安哥儿找他有急事儿。” “诶,奴婢立刻就派人去。”窦芝知道自家少爷很是在乎秦百户,闻言立刻转身去喊人,把秦三郎找来。 顾锦安是瞥了窦少东家一眼,道:“你可真会拿我做借口。” 秦三郎得知顾锦安他们今晚就要赶去府城,也有话要交代他,听到窦家下人的传话后,很快就过来了。 “秦百户!”窦少东家是亲自去接了秦三郎,给他递茶水跟糕点:“太阳烈,秦百户喝口茶水,解解渴,再吃块糕点,饱饱肚子。” 又问道:“我收到消息,说是高三雄的那个兄弟刘总旗带兵叛逃了,可是真的?秦百户可是要亲自去捉人?” 顾锦安想问的也是这件事,听罢说道:“今天窦少东家说起府城守军大营的将士们借钱回去给家人交税金的时候,苏同知的脸色不太对劲,我想起刘总旗,都半个月过去了,也没有他被处罚的消息,可是真的逃了?” 秦三郎点头:“确实逃了,那是个不干净的,手里犯下的事儿比高三雄还多,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见将士们为家中税金犯愁,是蛊惑将士们,带着近百将士跟百来名混子、打手,奔中州去了。” 顾锦安是松了口气:“没有跑来河安府就好。” 他就怕姓刘的带人跑来河安府报仇。 不过秦三郎并不打算让刘总旗活着,高三雄家是他提议抄的,绝对不能让刘总旗活着,必须杀了,斩草除根,否则小鱼他们不安全。 “你放心去府城,家里有我,刘总旗不会活着,更不可能趁乱做大。”秦三郎的手握着刀柄,目光沉沉,给了顾锦安一句准话。 顾锦安知道他手里有人,即使不亲自带兵去剿灭刘总旗,也能派人去暗杀他,是点头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实则心里还在担心三姑娘,她虽然聪慧,又擅骑射,可终究是个姑娘家,欧阳先生一走,她这几天就无人庇护,要是有恶人趁机进宅子,她可就危险了。 他是越想越担心,隐晦的拜托秦三郎:“欧阳先生家有女眷在,这几天你帮忙看着点,莫要出什么事儿才好。” 秦三郎道:“成,我会派人去看着。” 想起小鱼说的,安哥儿很喜欢欧阳姑娘的话,又多说了一句:“欧阳先生已经调了一批影子卫来,足以护住她们,你大可放心。” 顾锦安点了点头,拿出一封信,递给秦三郎:“给家里送回去,让他们不用担心我。” “嗯。”秦三郎收下信,转身对窦少东家抱拳道:“窦少东家高义,此行还望小心谨慎,平安回来。” 啊啊啊,小侯爷主动跟他说话了! 窦少东家激动了,因为熬夜而憔悴的脸是明亮起来,笑着道:“秦百户放心,我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就府城那群老混蛋,想占我便宜,那是做梦!” 又问道:“秦百户吃过没有?要不我派人去福泰楼给你们订几桌酒席送去?” 顾锦安无奈了,你怎么总是生怕三郎没饭吃?一看见他就招呼着吃东西。 诶,窦少东家就是觉得小侯爷受苦了,逃荒逃来的南边啊,想想就心疼,如今是遇上他了,他可不得多给小侯爷送点好菜吃? 秦三郎拒绝了:“不必了,衙门有饭吃。” 顾锦安也道:“三郎说得对,你就别操心他们吃饭的事儿了,再送,你跟李书子的关系更说不清。” 田福县的百姓爱八卦,又喜欢传是非,看见周氏跟李书子带着钱庄的下人给司兵所的兵士送饭后,纷纷打听起李书子、周氏跟窦少东家的关系。 听说李书子母子是被窦少东家救了之后,那是激动得不行,竟是传出李书子是窦少东家私生子的话来。 而周氏也成了曾经伺候过窦少东家,但因着逃荒跟窦少东家失去联系,之后是为了保住窦少东家的儿子,不得不委身于李奎虎的苦命女子。 好在最后是窦少东家英勇救出母子二人,一家三口得以团聚。 至于周氏一个西北的姑娘是怎么跟窦少东家一个京城少爷认识的,不需要担心,大家伙说了,那是因为窦少东家去西北做生意了啊,这不就遇上了! 真他娘的编得有理有据,是连窦少东家自己都差点信了……可去你娘的吧,本少东家虽然睡过女人,可每次都给她们吃了避子汤,想要怀上孩子,根本不可能。 窦少东家是气炸了,把窦芝、李书子母子给臭骂一顿,让他们立马堵住流言,要是坏了他的名声,让他将来娶不到名门闺秀,他跟她们没完! 窦芝三人是被骂得狗血淋头,急忙出去解释,可那些人看见窦芝,竟然又编出一出窦芝因为喜欢窦少东家,所以嫉妒周氏能给窦少东家生下儿子,想要用害死周氏,来个去母留子的谣言来。 什么?她喜欢少东家?这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窦芝炸了,是让窦蒙抽空暴打了那些乱说的人一顿,是打断了四个人的手脚,卸下两个人的下巴后,谣言才算停止了。 呵,一群欠揍的,不打一顿不消停! 从那以后,窦少东家是更加讨厌李书子母子,把他们扔去了县城的别院,勒令他们没事不许出门,再闹出事儿来就滚蛋。 不过窦少东家知道窦芝还是想要养着李书子,是没有苛待李书子母子,照样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就是不大待见他们,觉得他们又废物又麻烦。 “顾锦安,你可真会说话,不提这事儿会死是不是?”窦少东家想起这桩是非,脸色还是黑得很难看。 秦三郎见状笑了,没有再逗留,提步走了。 欧阳先生是临近傍晚进的县城,先来了钱庄,得知窦少东家他们已经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才带着他们去县衙。 苏同知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是派人去钱庄催了好几次,可看见窦少东家他们把欧阳先生带来后,那是什么火气都没了。 第1246章 要银子要命? “欧,欧阳先生,您老来了,请受晚生一拜!”苏同知是激动得说话都不利索了,难怪窦少东家要他们等半天,原来是去请欧阳先生了。 这下好了,有他老人家在,定能压住那些世家跟本地望族。 苏同知是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脚步都快飘了。 欧阳先生是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说道:“苏大人无须多礼,府城事急,咱们赶紧启程吧。” “诶诶诶,咱们这就启程。”苏同知应着,想请欧阳先生跟自己坐一辆马车,可看见窦少东家准备的镶金钳银的马车后,是立刻闭嘴了。 郑县令也得了古知府的命令,要一起去府城。他念着顾家的功劳,是把罗武给带上了,让他护送他们,到府城去露个脸。 至于县衙里的事儿,暂时交给了方县丞、姜县尉,郑县令还把姜大虎请来县衙,让他坐镇。 “诸位大人,快别磨叽了,赶紧启程。”窦少东家是吼了一嗓子,片刻的工夫后,车队就动了起来,浩浩荡荡地奔出县城,朝着府城而去。 他们是快马疾驰,日夜赶路,第三天下午到了府城,是丝毫没有歇息,立刻去了府城衙门。 古知府已经在等着他们,看见欧阳先生的那一刻,狂喜不已,激动的道:“欧阳先生,您老是救了晚生一命啊。” 欧阳家地位不凡,是被整个士林文人所拥戴,古知府在欧阳先生面前,不敢称本府,只敢称晚生。 欧阳先生坐了两天一夜的马车,天气又热,是差点就中暑了,好在有顾锦安给的方便药,他才撑了过来,看见古知府后,问道:“那些人可是来了?” 古知府:“来了好几天了,一直在等着,说是让窦少东家来了后,到申家别院去求见。” 申家,开国长公主的夫家,楚申药行的东家,因着娶了开国公主,申驸马是被封了荣恩侯,却不是世袭罔替,而是三代降等。 如今且还能称个侯府,等到这一代的侯爷过世,可就成伯府了。 欧阳先生:“申家身为皇亲国戚,竟也来蹚这趟浑水,真真是……”愚蠢! 这么吸大楚的血,不怕皇上一怒之下把申家给抄了吗? 开国长公主已经薨了,皇上又是个狠戾的,可不会对亲戚手下留情。 “申家来的是谁?”欧阳先生问道。 古知府:“乃是荣恩侯府的四爷。” 申四?一个庶子罢了,还敢让人去求见他! 欧阳先生道:“去告诉申四,一个时辰后,老夫跟窦少东家会面见诸位,说窦欧钱庄入份子的事儿,他要是想来就赶紧来,过时不候。” 又道:“古知府,其他人家,你也赶紧去通知吧,咱们麻溜地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麻溜? 古知府惊了,先生,您一代大儒怎么说这等乡下粗语?可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古知府是立刻派人去通知那些想要入股钱庄的人家。 “欧阳先生……申家不过是刀子,他的身后还有宗政家跟应家,这两家才是最棘手的。”古知府把欧阳先生请进府衙后,是提醒道。 欧阳先生听罢,点了点头:“老夫知道了。” 知道了?就这三个字? 古知府很是担心,这两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他怕欧阳先生压不住啊。 可欧阳先生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古知府只能咽下到口的话。 欧阳先生累得不行,趁着古知府通知人的工夫,他换了衣服,吃了几块点心后,开始小憩。 一个时辰后,阿松叫醒欧阳先生,把一碗化开的药汤递给他:“顾家的醒神丸,您喝几口,醒醒神。” 欧阳先生接过,几口喝下,片刻后,起身道:“走吧。” “是。”阿松应着,给欧阳先生开了门。 窦少东家跟顾锦安、郑县令他们已经等在院子里,看见欧阳先生出来后,是恭敬行礼。 欧阳先生道:“无须多礼,走,咱们去会会他们。” 窦少东家道:“老头,他们来的人可是不少,你可别让本少东家失望啊。” 欧阳先生笑了:“放心,你今天不会失望,只会惊喜。” 而欧阳先生是说到做到,他是面对一屋子几十号人,是一点不惧,也没给那些人说废话的机会,进门坐下后,直接开口:“你们想给钱庄银子可以,给多少我们都收,但你们想要入股钱庄,增加利钱,那不可能。” “至于你们想要合伙另外开个新钱庄的事儿,老夫劝你们还是歇歇吧,不管背后的人是皇亲国戚,还是世家豪族,趁着税金之事给皇上添乱者,下场皆是抄家灭族。” 欧阳先生拿出两封信,放到茶几上:“这两封,一封是老夫写给家兄的,一封是明老大人给老夫的,诸位可以打开看看。” 在场的人一惊,能给他们看信?这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众人很是好奇,又忌讳着欧阳家,一时间不敢动手。 申四冷笑一声,一把拿过两封信,道:“既是欧阳先生发话了,晚辈自是要遵命看看的。” 申四是憋了一肚子火啊,他爹疼他,说了爵位虽然不能给他,但可以多留些产业给他,可老大太过厉害,多年来一直把着家里的营生不让他碰。 这回他好不容易瞅见一个来钱的买卖,想要入股钱庄,一边吃农人的利钱,一边等着农人还不起银子后好拿走他们的家业抵账,可窦欧钱庄竟然不乐意。 欧阳老头还突然杀了出来,给他来了个下马威,让他在别院里气得掀了桌子。 不过宗政家跟应家说了,只要他出面对付欧阳家,那他们两家所开的钱庄,都可以让他入股。 没错,宗政家跟应家可不会入股窦欧钱庄,他们要做就自己做,自家发财。 申四知道宗政家跟应家的实力,他跟着这两家,一样能发财,不用看欧阳家的脸色。 因此申四是不屑的打开两封信,可当他看过两封信后,是脸色煞白,脚下一软,跌进椅子里。 其他人见状,皆是一惊,瞧申四爷这模样,怕是信里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欧阳先生喝了一口茶,看向申四,笑问:“看完了,如何,是要银子还是要命?” 第1247章 两巴掌 申四自然是银子跟命都想要,可他看过两份封后,是不敢说出要银子的话。 府城的史家是忍不住了,史大老爷看了范老板一眼,范老板就问申四:“四爷,这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你光是吓得脸色发白有啥用,赶紧说话啊,可急死他们了。 申四是双目一横,瞪向范老板:“给爷闭嘴!” 一低贱商贾,有什么资格问他话? 范老板是气得不行,却不敢发火,给申四赔罪:“是小的不是,四爷息怒。” 史大老爷是皱皱眉头,却只能压下不满与着急,继续等着。 河安府、临河府的望族们倒是聪明,心里虽然也着急,却是装作不在乎的坐着,没有开口找骂。 祁先生今天也来了,是一直缩着,此刻是悄悄扯了扯坐在自己身边的安老板,询问他该敢怎么办? 安老板不动声色的扯回自己的袖子,继续面无表情的坐着。 祁先生在心里暗骂,好你个安老三,如今倒是不搭理某了,前几天跟某谈合伙的时候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奸商果然是信不得! 祁先生骂完安老板,偷偷看向顾锦安,在顾锦安看向他的时候,两手交叠,快速的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可惜顾锦安是根本不搭理他,当做没看见,似乎在转头的时候还朝他翻了个白眼。 祁先生想哭,他也觉得申四他们不厚道,是畜生,可申家是皇亲国戚,开国勋贵,他祁家干不过啊,只能跟来当狗腿子了。 申四此刻已经冷静下来,是抓着信,冷笑道:“欧阳先生,这给欧阳老大人的信是您自己写的,能不能成事儿还两说,这么着急忙慌的拿出来吓唬人好吗?您是没招了,只能用这种吓唬人的手段了?” “还有这一封,明家如今当家的可是明少卿,明老大人的信,做不得数。” 明家这十年之所以能让人害怕,是因为出了明少卿这头老虎,他手段狠辣,做事不留情面,是高官勋贵、世家皇族都敢下手。 但明老大人嘛,比起明少卿,当真是个温柔可欺的老人家。 欧阳先生笑了,是朝着申四招招手,道:“你过来。” 申四一愣,不想过去,可想着欧阳浒是名家大儒,士林泰斗,为了名声也是不敢把自己怎么样的,就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胖老头道:“欧阳先生让申某过来,是有何高论要说?” 欧阳先生笑了,站起身道:“高论倒是没有,不过……” 啪啪两声,欧阳先生是快速出手,狠狠扇了申四两巴掌,再抬脚,砰一声,把吓懵的申四一脚踹倒,俯瞰着申四道:“不过教训你这个做了畜生事儿的晚辈一顿,却是很有必要的。” “四爷!”屋里七成的人是全都冲过去扶申四,眨眼间就把申四给堵住,让申四想跳起来打欧阳先生也不成。 苏同知、唐通判、郑县令等人全都吓傻了,先生您怎么了?去乡下待了一段时间,就变得这般彪悍了? 古知府倒是没有被吓傻,他知道欧阳先生游历时的一些事儿。欧阳先生因着喜欢游历,为了自保是苦练剑术,当年外出遇见不平之事,是当众斩杀过恶人的。 古知府抹了把汗,朝申四爷那边看了一眼,略表同情。 欧阳先生打完人后,擦了擦手,重新坐回位子上。 祁先生是趁着申四爷还没爬起来,赶忙窜了过来,朝着欧阳先生行了一礼,小小声的道:“欧阳先生,咱们又见面了,缘分啊。您可要救晚生,晚生是无辜的~” 说完又赶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他没有坐下,而是脸朝着申四被踹倒的方向,做出一脸关心的模样。 窦少东家:“……” 这个姓祁的莫不是墙头草转世?怎么能摇摆成这样? 古知府出来打圆场,亲自过去扶起申四:“四爷息怒,咱们都是为了帮助大楚农人才齐聚一堂,且先坐下再说吧。” 这话说得相当好听,在场众人很是受用,包括申四。 申四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去打欧阳浒,只能咽下这口气,道:“欧阳浒,你莫要仗着自家大哥在士林、在皇族中的……” “诸位,既然申四不愿意把信上的内容告诉大家,那老夫找个人给你们念吧。”欧阳先生打断申四的话,直接走过去,拿过申四手里的信,转头递给祁先生。 祁先生差点吓晕了,惊恐的看着欧阳先生……您老是想害死我啊,这样的信,我怎么敢念?! 安老板道:“祁先生,既然是欧阳先生的意思,你就大胆念吧。” 想要欧阳先生的庇护,你不得纳个投名状? 屋里几十号人的眼睛是齐刷刷看向祁先生,不过这屋里有地位的人家不少,大家伙根本没把祁先生当成威胁,只是单纯的瞪着他,让他别磨叽,赶紧念信! 祁先生没办法,只能接过信,哆哆嗦嗦的念起来…… 一刻多钟后,总算把欧阳先生写给欧阳鸿的信念完了,而单单是这一封信,就镇住了在场的人。 临河府望族桑家二爷是不敢置信的道:“欧阳先生,您当真要把窦欧钱庄献给皇上?这不是你一人的钱庄,且把一个钱庄开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怎么能说献就献?” 再说了…… 桑二爷看着欧阳先生,提醒道:“这种例子一开,可能会……先生明白的。” 以皇上捞钱的本事,要是献钱庄给他,可能会让他对全大楚的钱庄、甚至是店铺下手,到时候最先死的就是他们这些有钱人家。 朝中大臣们会同意皇上对农人加收税金,而不提让皇上多加店铺税银的事儿,就是因为满朝文武家中皆有店铺,要是对店铺下手,损失最多的是他们。 大家心照不宣的护着自家产业,欧阳浒却把自己的钱庄给献上去,这么找死的事儿,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可欧阳先生道:“老夫知道这不是个好法子,可只有这样才能镇住你们,让你们断了再开一座钱庄借钱给农人,最后抢夺农人产业抵账的畜生事儿!” 欧阳先生看着他们道:“一样是祸害,可把窦欧钱庄送给皇上,最后受害的却是你们,只有你们自己知道疼了,才不会做得太过分。” 第1248章 娼妇子 过分?到底谁过分?! 大家伙是气得不轻,可有了欧阳浒的这个威胁,他们还真不敢再开新钱庄,打农人的主意。 “你们皆是好出身,家中富足,营生不少,很是不必为了这个买卖坏了家里的名声,须知这买卖扎手,一个不好就是抄家灭族。”欧阳先生是先让他们知道厉害后,又放软语气道。 “抄家灭族?欧阳老头,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申四很是愤怒,他很清楚,要是这事儿做成了,他这一支是五代内都能躺在银堆上吃喝。 他一个侯府庶子,能分到的家产极少,这是他能一步登天的机会,他不能放弃。 “危言耸听?这等跟皇上抢银子、抢产业的事儿,你觉得抄家灭族是不可能的?”欧阳先生笑了,指着在场其他人问:“你们也这么觉得?若是如此,你们大可合伙开个新钱庄,用你们的规矩来做这买卖。只是要记住,你们不姓申,不是皇亲国戚,皇上杀起你们来,可不会手软?” 果然,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皇上的脾气他们知道,狠起来连亲儿子都杀,又爱搂银子,为了银子可是抄了不少勋贵、世家的家,他们能不怕吗? 欧阳先生见他们不说话了,是看向申四,问道:“你要是不怕,大可自己开个钱庄来做这个买卖,荣恩侯府是皇亲国戚,又有个赚钱的楚申药行,想来独自开个钱庄并不难。” 申四听罢,气得够呛,却不敢说出自己不怕皇帝,要跟皇帝抢钱、抢产业的话来。 欧阳先生又道:“信上所言,老夫跟窦少东家都能做到,毕竟我们开窦欧钱庄不是为了赚钱,把钱庄献给皇上,我们不心疼,只要能阻止你们用这种钱庄敛财就成。” 娘的! 在场的人全在心里骂了这么一句。 欧阳先生不管他们黑透的脸色,看向祁先生道:“继续念。” 祁先生:“还,还念?” 第一封信已经彻底把他们给震住了,第二封信就不用念了吧,放过祁某成吗? 欧阳先生点头:“嗯,继续念,得让他们知道,并不是所有世家豪族、高官勋贵都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祁先生没办法,只能继续念信。 明老大人跟欧阳先生是旧识,所以给欧阳先生的信里写的大多是些琐事,叙叙旧情啥的,可最后却有一句:“你所托之事,琮哥儿已经答应,等皇上要对那些人动手的时候,琮哥儿定然会尽力侦办,绝不留情。” 就是这么一句话,把在场的人吓得脸色煞白。 明琮,明少卿的名字,明少卿是什么人?那是你家没案子他都想给你家抄家砍头的凶残人物,乃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无人不怕。 而此刻,明少卿正在临河府侦办童家用私矿铸造铁器的案子,是杀了一大批人啊,要是一扭头,把刀子砍向他们怎么办? “欧阳先生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要跟皇上抢银子、抢产业的意思,想要入股窦欧钱庄,不过是想为农人做点事儿,并不是想赚钱。”史大老爷第一个开口了,天老爷啊,这事儿不是他史家能玩得起的,不玩了。 欧阳先生笑道:“是老夫误会了就好,那史家还要入股钱庄,或者去新开一个钱庄吗?” 这话问得,史大老爷恨不得直接死过去。 他是看了一眼顾锦安……顾家果然是他家的克星,老二因着看不起顾家,让徒弟苗千文去买通吕柏,想要整治顾锦安,结果整治不成不说,自己还中了鲀鱼毒,瘫痪至今。 如今他不过是想给家里弄点银子,又是不成。 看来他回去后得提醒家中子弟,以后看见姓顾的就绕着走,免得被顾家人给克到。 欧阳先生见史大老爷不说话,也没有太过为难他,只道:“世上有些银子是不能赚的,诸位还是留着命,去赚其他的银子吧。” 说完是又拿出两封信,递给申四。 申四气得不行,口气不善的道:“又是什么信?你身上可够能藏的。” 这信是掏不完了?! 欧阳先生道:“老夫知道应家跟宗政家的人来了,把信送去给他们,至于他们听不听,由他们自己决定,老夫言尽于此。” 反正他今天的话传出去后,是没人再敢给他们当替死鬼,应家跟宗政家要想吃农人的产业,就得用自家的名号、自家的银子来做这件事儿。 申四不想接,可又不敢不接,是气愤的夺过信后,目光刺向古知府,冷笑道:“古大人,好大的手段,爷记住了!” 竟是把欧阳老头请来,杀了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古知府是冤枉得要死,哭丧着脸道:“四爷,本府只是按照你们的吩咐办事儿,可是什么多余的都没做。” 申四冷哼一声,没搭理古知府,看向窦少东家:“窦柯,别以为你巴结上欧阳家就能高枕无忧,想要做窦家主,你这辈子都别想了!” 得罪了他,断了他的财路,他回去后定要跟父亲告上一状,让父亲帮窦二、窦三夺取窦家,让窦柯身无分文的滚出窦家。 “申四,被人喊你一声四爷,你就真把自己当爷儿了?”窦少东家见欧阳先生把这群人给压住了,那是不再怕了,指着申四大骂:“本少东家一个原配嫡子怎么就不能继承窦家?嫡子不继承,难道让给你们这些庶子吗?也不看看大楚刑律答不答应!” “你说说你,一个庶子,亲娘还是个奴婢,连个良妾都不是,你狂什么啊?哦,忘了,你亲娘是后来才做的奴婢,最开始是个千人睡的娼妇!” “啧啧啧,难怪你这么得宠,想来是得了你娘的真传,学了楼子里一些了不得的手段。” 申四爷是被骂得差点当场去世,指着窦少东家:“你,你,你胡说!” 他生母是楼子出身的事儿,一直是他难以洗去的耻辱,不过好在申家是皇亲国戚,他又得宠,这么多年是没人敢当面提这事儿。 可没想到,姓窦的竟敢这么打他的脸! 窦少东家:“胡说个屁,你亲娘的娘家飞仙楼还在京城屹立着呢,你就敢不认了?有种你去烧了飞仙楼啊。” 如今的飞仙楼可是皇上的亲妹子,松阳长公主的产业。 第1249章 都给我捐钱! 皇上对自己的兄弟狠毒,对亲妹子却不错,松阳长公主在皇上面前很是得脸,像是申家这种隔了三代的皇亲国戚,根本不敢得罪。 申四是噎得要死,根本找不到话来骂回去。 且这事儿太过丢人,申四是什么脸面都没了,不敢再待下去,是踹开屋门,快步走了。 “四爷,四爷!”屋里那些以申四马首是瞻的人家立刻追了上去,可刚刚追到院子中间就停下脚步……这买卖怕是做不成了,申四又刚刚被窦少东家打了大脸,这种时候追上去,怕是要被迁怒啊。 大家都不想白白受一顿气,最后是没再跟上去。 申四的下人一直在院外等着,正喝着茶,吃着点心,就看见申四出来了,急忙迎上去,喜道:“四爷,买卖成了?” 啪啪两声,申四是扇了一个下人两巴掌,再抬脚踹了另一个下人一脚,出了心中恶气后,吼道:“住口,走!” 两个下人遭了无妄之灾,却不敢多言,赶忙低头跟着申四走了。 窦少东家见申四被自己骂跑了,是得意的笑啊:“呵,一个娼妇子还想跟老子装大爷,骂不死你!” 欧阳先生听了道:“行了,他虽然生母出身不好,可好歹是侯府子,咱们得给荣恩侯几分面子。” 那些追出屋子的人刚回来就听到这话,是全都惊了。 咱们?欧阳先生这是把窦少东家大骂申四爷的事儿揽到了自己身上? 窦少东家听罢,更加得意,扫了在场的人一眼,是恭敬的对欧阳先生道:“既然是您老发话了,那咱们就不骂申四了,来说说其他的事儿。” 他的目光一转,落在刚刚进门的那群人身上,冲着他们咧嘴一笑:“诸位都是出自仁善之家,先前也说了想要帮农人渡过税金难关,既然你们都这么要求了,我们窦欧钱庄也不好拦着不让你们捐银子。这样吧,趁着如今人齐,诸位把要捐的银钱都拿出来吧。” 什么! 要他们捐银子! 在场的人是差点疯了,他们来这一趟是想赚钱的,可没想过要捐钱。 再说了,他们说想帮农人的话不过是说说罢了,谁他娘的脑子抽了会去帮那群穷鬼?有钱他们不如多买点田地,或者上楼子里消遣,捐银子,傻了吗! 可今天这银子他们必须捐,想要什么损失也没有的离开,那是做梦。 欧阳先生已经坐下,拿过顾锦安给他递上的纸笔,看着众人道:“诸位行这等善事,老夫很是佩服,就劳累一次,亲自执笔给诸位做登记。” 又道:“诸位放心,这份捐赠名单会随着老夫给兄长的信,一块送回欧阳家,到时候老夫的兄长会拿着信跟名单进宫面圣,让皇上知道诸位的高义之举。” 混蛋! 众人是在心里大骂欧阳浒奸诈,为了咬下他们的一口肉,竟是搬出皇上来。 你欧阳浒不是有名的大儒吗?大儒不应该是仙风道骨,视金钱如粪土吗?怎么你为了银子竟是这般豁得出去? 众人是看向窦少东家,狠狠的瞪着他,恨不得生吃了他,都是这个混球,欧阳先生定是跟他相处久了,这才染上这些坏毛病! 窦少东家笑了,瞅着他们道:“诸位别看着本少东家,赶紧捐银子吧。别说你们没带银票啊,既是想来入股钱庄的,身上就不可能没带钱!” 不但带银票了,还是大额银票,所以别想着少捐啊。 众人听罢,更是气得想撕了他。 安老板是不理会那些生气的人,第一个走了上去,拿出一叠银票,恭恭敬敬的递给欧阳先生:“河安府安家安宏,捐银三万两。” 祁先生听罢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安老三你疯了吗?捐这么多银子,等会儿让我怎么办? 祁先生是看见安老板走过去后,也立马忍着肉痛跟上去,想着意思意思,捐个三千两就成了,可如今安老板捐三万两,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因着火腿的事儿,欧阳先生是认识安老板的,看了他一眼,动笔记下他的名字跟所捐钱数,收下银票后,拿出几张名帖,递给他:“安先生高义,这几张名帖你拿着,要是遇上什么难事,可拿着名帖上欧阳家铺子或者各地府衙求助。要是去了京城,可直接拿着名帖去欧阳家拜访。” 安老板听罢大喜,没想到还能得到这样的好处,是恭敬的接过名帖,道:“晚辈多谢欧阳先生馈赠。” 在场的人见了大惊,欧阳先生这是看上安老板,要庇护安家? 他们是后悔起来,其实欧阳家不错,比申家这个跟皇上隔了三代的皇亲国戚要强不少,他们先前真是脑子被驴给踢了,怎么就光想着帮申四跟欧阳先生作对,没想着去巴结欧阳先生? 祁先生见状,那是激动得不行啊,等安老板退下后,立马捧着银票上前,笑呵呵的道:“欧阳先生可还记得晚辈?晚辈是府城祁家的祁二,叫做祁成方,乃是景泰年间的秀才,家兄祁正方在京城做官,如今是……” 欧阳先生无奈了,你是打算把祁家有多少口人,都是做什么的全给老夫报上一遍吗? 他打断祁先生的话,道:“祁先生,老夫记得你,你捐多少银两?银票拿来吧,后面还有不少人等着。” 别说了,浪费工夫! 祁先生很是委屈,却不敢再废话,赶忙把银票递上:“先生给。” 又觉得自己捐的比安老板少,赶忙解释一句:“家母得知农人的境况后,很是忧心,已经给族人们、以及老家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送去一大笔银子,府中账上的银两去了不少,这才……” 你懂的。 啊呸! 就祁老夫人那样的,她有这么好心?不想多捐就直说。 欧阳先生并没有嫌弃银子少,点头收下了,也给了祁先生几张名帖,道:“祁先生收着吧,切记不可乱用。” “诶诶诶,您老放心,晚辈绝不乱用。”祁先生是高兴得差点疯了,又问道:“晚辈想把名帖送去给家兄,到时候让家兄去拜见欧阳老大人可行?” 祁先生不但是一棵很会摇摆的墙头草,还特会顺杆爬。 第1250章 解决了 窦少东家看不下去了,嘲讽道:“祁先生还真是秉性一如啊,这都多久没见了,还跟当初一个德行。” 一点长进也没有。 祁先生听罢,很是尴尬,可他知道自家得罪不起窦家,所以装作听不见,继续笑看欧阳先生,等着他的答复。 欧阳先生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家兄年纪大了,不太见外人,你家兄长若是登门,估摸着是我那几个侄儿或者侄孙招待。” 祁成方这个人很是有些意思,在不如自家的人面前是装的仙风道骨,宛如雪山之莲,高不可攀,但在地位高于自家的人面前又狗腿得很,什么架子跟脸面都能放下。 且经过这段时间的查看,祁先生不是什么大恶人,就是有点想巴结权贵之家,占点便宜的人。他的兄长祁正方也是个老实敦厚的人,这样的人家是不敢做出什么大恶来的,所以护上一护,并没有什么不可。 祁先生是喜出望外:“欧阳先生言重了,即使能得见欧阳大人跟欧阳家的几位公子,也是祁家的大幸!” 这个欧阳大人说的是欧阳鸿的长子,年纪是比欧阳浒还要大上个两岁,但如今还在京中任着礼部尚书的官职,很是厉害。 窦少东家是嫌弃祁先生话太多了,一把拽住他往旁边拖去:“祁先生,你该让道了。” 一万两银子就想换诸多好处,你这算盘打得也太精了。 祁先生是丝毫没有生气,还没站稳就笑呵呵的道:“窦少东家,咱们又见面了,真是缘分啊。” 窦少东家:“……” 你可真够懒的,连巴结人的词儿都不换,这话跟他先前悄悄跑来跟欧阳老头说的是一模一样,都不带换上一个字的。 祁先生是递上请帖,道:“咱们也是旧识了,窦少东家你们好不容易来府城一趟,某心中欢喜,想宴请诸位,还望窦少东家跟欧阳先生赏脸。” 窦少东家脸都抽搐了,很想一拳挥到祁先生的脸上:“姓祁的,你耍心机都耍到本少东家头上来了,自己请不到欧阳先生就拿本少东家做借口,你可真行。” 祁先生赶忙道:“窦少东家误会了,某没有,这宴席原本就是想着宴请窦少东家,只是欧阳先生突然来了,自然也是要请的,这才……” 祁先生是笑着,双手把请帖递上,窦少东家是哼了一声,道:“没空,不去。” 说完就走了,拿了张椅子在欧阳先生旁边坐下,帮忙收银票。 祁先生生气,可他干不过窦少东家啊,要是把这位爷儿给惹毛了,他祁家的生意可就黄了。 不过祁先生又把目光瞄向顾锦安,是走过去,把请帖递给他,声情并茂的又重复了对窦少东家说过的话。 顾锦安懒得听,是祁先生没说完就收下请帖:“帖子收下了,但有没有空去,晚生还不知道。” 祁先生听得噎住了,你都收下请帖了还说这样的话,这不是给我一颗糖再扇我一巴掌吗? 可他知道顾家人的脾气,那是狠起来连亲爷爷都敢对付,他是害怕的,只能笑着道:“无妨,要是安哥儿你们没空,我也可以带着韫哥儿、赫哥儿他们登门拜访。” 这就是知道顾家宅子在哪的好处,只要能让两个儿子见到欧阳先生,那就是稳钻不亏。 顾锦安听罢,只说了一句:“随便先生。” “裘小二,帮老夫给你祖父带句话,告诉他,裘家也是盘踞临河府数百年的望族了,不要因着一些蝇头小利就把自家给葬送了。”欧阳先生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是对着临河府望族裘家的二孙子说道。 临河府来的不止桑家,还有裘家,裘老太爷不比桑家,为人比较贪婪,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敛财的机会。 裘二听罢,是笑道:“欧阳先生放心,您的话,晚辈定会带到。不过您这话或许能说动我祖父,但想要说动应家、宗政家,怕是很难。” 想了想,又笑着说了一句:“说完晚辈这趟是不该来的,这里是河安府,而临河府自有本地望族相互守望。” 说完是拱手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显然是不服气的。 窦少东家见状是冷笑出声:“呵,蠢货。” 本地望族算个屁?还不是给世家豪族做了狗,且明少卿就在临河府,要是临河府本地望族想要作死,明少卿一定很乐意送他们一程,再拉着他们的银子回京城给皇上。 “小窦子,无需多言,收好银票。”欧阳先生已经给晏三老太爷写信,这位老友会劝说临河府本地望族,可要是他们不听,那有什么下场,可就怪不了他们了。 桑家二爷是在裘二后面捐的银子,听到俩人的话,是默默给裘家上了一炷香……欧阳先生已经说得很清楚,再跟着应家、宗政家做事儿,他们的下场只有死,他桑家是不跟了。 “欧阳先生,这是桑家的一点心意……今天的事儿,是晚辈的错,还请欧阳先生莫要责怪桑家。” 欧阳先生记下桑家所捐赠的钱数后,是道:“桑家是仁善之家,定有福报。” 桑家二爷听得大喜,欧阳先生这么说就是表明不会怪罪桑家的意思,他是松了一口气,就怕欧阳先生会在皇上面前说桑家的不是,让桑家有灭顶之灾。 桑家二爷是朝着欧阳先生行了一礼,很快就离开了。 欧阳先生他们是忙活了半个时辰,才把捐银子的事儿忙完,是成果喜人啊,这几十号人加起来,竟是捐了十六万两。 其中安老板跟桑家捐得最多,都上了三万两银子,其他人家是最多一万,少的一千两,不过也足以让欧阳先生高兴的。 有了这些银子,他们钱庄能帮到的农人就更多。 古知府很是高兴,这群地头蛇总算是被欧阳先生给解决了,可是:“欧阳先生,各府的知府们等着您老。” 江淮各府的知府们都在为税金发愁,想要各大世家开钱庄救急吧,可他们要开的钱庄跟窦欧钱庄不一样,以后是会出大乱子的。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欧阳先生的身上,想让他去自己管辖的府城开钱庄,救救他们。 窦少东家怒了,很不客气的道:“等什么等,没看见欧阳老头累得都快猝死了吗?古知府不如先让他们回去,等明早再说。” 第1251章 被银子砸中了 欧阳先生气道:“你小子可真会说话,咒老夫是不是?” “您老一代大儒还信这个?”窦少东家笑了,又道:“我也是担心您老,咱们忙了这么久,又日夜赶路来府城,身体已经累到极限,得歇着了,不然得完。” 就算有顾锦里做的醒神丸撑着也顶不住啊,况且小侯爷说了,醒神丸只是应急用的,不可多吃。 欧阳先生却道:“成,老夫就去见见他们。” 古知府大喜,道:“不用,您老歇着,晚辈去请他们过来,诸位同僚就在隔壁厢房。” 说完是看向一直赖着不走的几个人,第一个就点了祁先生:“祁先生,时辰不早了,劳烦诸位先回去,改天本府再设宴感谢诸位的慷慨解囊。” 毕竟是捐了一万两的主儿,又是本地望族,总要给点颜面。 祁先生很失望啊,他还想留下来伺候欧阳先生,加强两家的关系呢,可如今只能识相的告辞:“知府大人言重了,某这就带其他几位仁兄离开。” 说着是招呼范老板跟史大老爷他们一声后,自己就先走了。 心里很是后悔,早知道他就跟安老板一起走了,如今跟范老板、史大老爷一起走,弄不好别人以为他们是一伙的。 范老板跟史大老爷先前可是跟着申四的,史家老二鲀鱼中毒的时候,还被灌过粪水,想想就恶心。 祁先生想到这些,走得更快了,可最后还是被史大老爷给拦住,问道:“祁老弟是何时跟欧阳先生认识的?怎么也不给为兄引荐引荐?” 原本以为祁成方就是个铜臭味浓重的假读书人,没想到藏得可够深的,悄摸摸的就跟欧阳先生的关系这么好。 祁先生道:“史兄,不是某不想给你们引荐欧阳先生,实在是欧阳先生交代过,他来南边只是想暗自体验南边农人的生活,不想声张,某是爱莫能助啊。” 祁先生以前还怕史家,因为史老二是狂士,在南边很是有些名声,可史老二如今都瘫了,名声也臭了,而自家大哥还在京城做着官,他不用再跟史大老爷客气。 不过史氏一族比祁家在河安府的历史更加久远些,祁先生是怕习惯了,又怂,想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的,就多说了一句:“某先前给了顾案首一张请帖,邀他跟欧阳先生、窦少东家一块来祁家赴宴。等摆宴当天,某再去告知史兄,请史兄一块上门吃席如何?” 史大老爷听罢,脸色终于好看了,笑道:“祁老弟不愧是咱们河安府有名的儒商,仗义,为兄多谢了。” 范老板是瞅准机会,立刻道:“祁先生,某的铺子刚来了一批云霜锦,最适合流火时节穿,明天就给先生送到府上去,让老夫人做几身衣裳。老人家苦夏,有了云霜锦,流火时节能好过一些。” 祁先生心下大喜,又要装出一副不为钱财所动的模样,抻着道:“既是范老板的一片尊老之心,那祁某就替家母多谢范老板了。” 又道:“宴请顾案首等人当天,范老板要是有空,也请来作陪。” 范老板要的就是这句话,是高兴的谢过了祁先生。 史大老爷问道:“听说顾案首跟欧阳先生、窦少东家、郑家、上官家的嫡长孙关系都不错,可今天瞧着欧阳先生也没怎么搭理顾案首,莫不是传闻有假?” 老二这个遭瘟的东西是派人害过顾锦安的,要是顾锦安跟欧阳先生的关系太好,他可是会害怕的。 祁先生皱眉,道:“……关系应该还行,但欧阳先生毕竟是大家出身,想来对顾案首只是惜才,毕竟顾家的家世太低了。” 今天所见,欧阳先生确实没有很在意顾锦安,顾锦安就跟下人似的,默不作声的跟在欧阳先生身边,偶尔给欧阳先生端茶倒水递个笔墨。 其实欧阳先生是故意的,来之前他特地跟顾锦安说过,今天到场的有不少厉害的人家,背后还有应家跟宗政家,而他们又是来断这些人财路的,这些人定会怀恨在心。这些人是不敢对付欧阳家的,却极有可能会去对付顾家。 欧阳先生是让顾锦安不要多言,尽量别让人盯上他。 欧阳先生的目的达到了,今天几乎没人注意顾锦安,大家的眼睛都放在欧阳先生身上,再来就是窦少东家,要是报复,首选也是窦柯,不会想到顾家也有份。 史大老爷听罢,很是高兴,那他不用再担心欧阳先生会帮顾锦安出头,对付自家了……呵,顾锦安想要对付他们这样的人家,且再等个几代人吧,不过是个逃荒来的暴发户,以为考上个秀才就能登天? 可知,天不是农人能登得上去的,只有富贵了几代的人家,才能摸到登天的梯子。 …… 先前的屋子里,湖山府知府是差点跳起来,不敢置信的问着欧阳先生:“先,先生,您老真的要在湖山府开钱庄?!” 湖山府知府是高兴得差点晕过去,这种被银子砸中的感觉,太爽了! 欧阳先生点头:“自然是真的。” 窦少东家纠正道:“不是在湖山府府城开钱庄,是在湖山府的百谷县新开一个钱庄,开钱庄的人手已经去了百谷县,银子也在路上了。” “银子都在路上了!”湖山府知府是大喜啊,又皱眉道:“窦少东家,怎么在百谷县开钱庄?去府城开啊,有本府看着,定不敢有人去钱庄作恶,且府城纵横湖山府各县,能帮到所有湖山府的农人。” 窦少东家笑了:“谢知府,您是湖山府的知府,既然能当上知府,就应该清楚我们为何会在百谷县开钱庄?” 谢知府自然是知道的,可他不想自己管辖的地方只有一个百谷县有窦欧钱庄,是看向欧阳先生,求道:“先生,湖山府近来不太安稳,有一总旗带着将士叛逃了,很多农人都交不起税金,急需新钱庄救命,不如再在湖山府府城开个新钱庄,帮农人一把,如何?” “呵,谢兄,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其他府城的农人交得起税金似的。”长淮府的知府是冷笑出声,心里把谢知府骂了个半死。 第1252章 你想羊入虎口吗 姓谢的,你可真够贪心的,我们其他府城是连一个窦欧钱庄都没有呢,你就想要两个! 铜安府知府也道:“谢兄,你可不能只想着自己,得给我们留点,我们铜安府还有两座铜矿,要是出了乱子,铜矿可就保不住了。” 呸,不要脸的东西,你好意思说这话?! 在场的大人们是齐齐在心里骂了这么一句。 铜安府算是除了临河府、河安府以外,江淮最安全的府城,因着有铜矿,皇上是多派了一支军队在矿山看守,一般的匪徒、流民、乃至辖下百姓都忌惮着铜安府的双倍军力,是不敢在铜安府作乱的。 铜安府知府看着各位大人那要吃了自己的眼神,忙道:“铜安府虽然有双倍的军力镇守,可并不富裕,农人照样缺钱交税金。” 所以你们别瞪我,本官也苦啊。 百山府跟玉阳府的知府是忍不了了,求着欧阳先生:“先生,我们两府靠近中州,已经出了乱子,不能再乱了,您老在我们两府开钱庄,帮我们一把吧。” 等我们调任后,您再把钱庄给撤了,我们可不想因着辖下出大乱被抄家砍头。 铜安府知府是个嘴巴毒的,听罢说道:“两位同僚,你们两府可是山匪遍地,这时候让窦欧钱庄把大量银子运去百山府跟玉阳府,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银子刚到两府境内就得被抢了。 两府知府听罢,恨不得把铜安府知府摁倒暴打一顿。 欧阳先生看向两府知府,道:“两位大人无须着急,老夫收到消息,因着直隶出事儿,皇上震怒,已经下令加派军队,以保各府安全。” 百山府、玉阳府知府听罢,脸都要抽了,光加派军队镇压有什么用?他们要银子啊! 可银子,还真没有。 欧阳先生道:“老夫跟小窦子能力有限,钱庄只能慢慢开,恕老夫爱莫能助。” 两位知府听罢,差点想跳起来打欧阳浒一顿,可欧阳浒毕竟是大儒,又有个宠了他一辈子的兄长在,他们可不敢对这老头怎么样,只能憋着一口气,问道:“先生,您就不管我们了?” 欧阳先生叹了口气:“不是老夫不管你们,而是老夫没有这个能力……原本税金的事儿,老夫就不该管,可良心实在难安,只能舍弃一身钱财,开了窦欧钱庄。” “二位大人,对不住了。”欧阳先生站起身,朝着两位知府行了一礼,把两位大人给吓得赶忙退到一边,又急忙给他回了一礼。 此时此刻,在场的大人们也明白了,想要欧窦钱庄救他们,是不可能了。 不过…… 欧阳先生道:“诸位大人也不用太担心,皇上不会不管江淮,只要诸位大人撑过这段日子,京城定能传来好消息。” 百山府、玉阳府的知府听罢,脸色并没有好转,江淮其他地方或许能保住,可他们两府靠近中州就难说了。 古知府是安慰他们:“两位同僚,欧阳先生既是这么说了,那定是京城已经有了好消息,两位就先等着吧。” 两位知府听罢,差点冷笑出声,便宜全让你河安府给占了,你当然能说这种风凉话! 临河府的施知府也来了,此刻是出声道:“两位同僚,听说中州那边有不少富户搬来两府避难,这些可都是有钱人,又甚至辖地不稳之苦,为了能安稳过日子,他们应该很乐意出点血。” 说完是不管两位知府听不听,起身朝着欧阳先生行礼道:“先生,本府请您出面,帮忙压一压临河府的望族们,让他们捐赠银子,帮着临河府的农人过了这一关。” 施知府也是盼着高升的,不想因为税金之事断了自己的高升路。 不过施知府不太担心临河府会出乱子,一来是临河府富裕,有钱人多,大家伙捐点银子,也就能把这关给过了。 二来是世家、望族多,他们不可能让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乱起来,就是这些人的权势太大了,他一个知府压不住。 欧阳先生道:“晏三老太爷跟老夫是好友,施知府请他出面便可。临河府的世家、望族、富户们有钱有脑子,定会乐意拿出一点银子来稳住临河府。” 晏三老太爷会出面? 施知府终于放心了,笑道:“多谢先生。” 有了欧阳先生这句话,他回去后就能直接去找晏三老太爷,催促他把临河府世家、望族、富户全都召集在一起,商量着各家出多少银子的事儿。 施知府的目的达到了,是朝着在场的大人们拱拱手,道:“诸位同僚,咱们江淮是江南的屏障,又是山水宝地,产粮多,皇上定然会保住江淮,诸位无须担心。” 又道:“天色不早了,明少卿还在临河府,某不好在外地太久,明早就得启程赶回去,先告辞了。” 说完是毫不逗留,立刻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在场的大人们是羡慕得不行,这在富裕的府城任职就是好,即使遇上双倍税金这等大事儿,也能轻松应对。 施知府走后,欧阳先生也起身,道:“诸位大人,老夫舟车劳顿,先告辞了。” 说完是带着窦少东家、顾锦安、以及郑县令他们,毫不留情的走了。 只留下古知府应付那些没有拿到银子的知府们。 欧阳先生的心里是不好受的,没有让郑县令他们继续跟着,由阿松扶着,回了先前的房间。 顾锦安见欧阳先生的脸色实在不好,生怕他身子受不住,拿了一瓶方便药给他送去:“先生,这是制药作坊做的养荣丸,您吃一枚再休息。” 欧阳先生点点头,让阿松用热水把药丸化开后,喝了下去。 顾锦安见欧阳先生不说话,很是愧疚,行了一礼,郑重的道:“先生,此事全是学生的错,学生不该让您老开新钱庄。” 欧阳先生笑了,看向顾锦安,问道:“你可知,我兄长责骂我最多的话是什么?” 顾锦安一顿,不知道欧阳先生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他摇头:“学生不知。” “是太好打抱不平。”欧阳先生道:“我年轻的时候,因为打抱不平给大哥惹下过许多事儿,大哥是一边给我收拾烂摊子一边骂我,可我依然不改,觉得自己做得很对。” 欧阳先生说完,是停了片刻,似乎在回想以前的事儿:“所以即使你跟鸣丫头不求我,我最后也会出手帮忙……这不是你们的错,是老夫自己想这么做。” 要不是他自己想做,安哥儿跟鸣丫头是劝不动他的。 第1253章 奉命 “只是又要辛苦大哥给我收拾烂摊子了……大哥已经八十有余,早就应该安享晚年,我却还要把他拉进这样的祸事儿里来。”欧阳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他开新钱庄帮助农人,最愧疚的就是自己的大哥。 欧阳先生说着,看向顾锦安,道:“你可知,我并不行二,应当是行六的,可那个时候,两朝对立,又闹了多年兵灾,即使我家富裕,又有诸多下人伺候着,可大哥以下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夭折了。” “我娘是四十二岁才生下我,在我出生之前,爹就已经在护送娘去京城投奔大哥的路上过世了,娘在生下我几个月后,也因着身体油尽灯枯而死。” 娘十四岁嫁给爹,十六岁生下大哥,等他出生的时候,大哥已经二十六岁,在大楚功成名就,娶了妻子,生下了大侄儿。 “我爹跟大哥的关系并不好,因着大哥抛下家人跑去投奔景武帝,爹因此大发雷霆,大哥也生气爹不识明主,父子俩是多年都没有往来……这么有个六年左右,大哥在大楚有些功绩后,才跟家里通了信,但几乎都是娘给回的信,爹依然不肯原谅大哥。” 其实也是放不下旧都里的族人,生怕自己跟大哥过多来往,欧阳家会遭遇灭族之灾。 “后来是因为有了我,一切才变了的。爹娘已经夭折了许多孩子,不想我这个幺儿也死在旧都里,是悄悄安排了投奔大哥的事儿……只是事与愿违,爹娘要投奔大哥的事儿,还是被前朝哀帝知道了,一路派兵追杀,即使爹带着家中私兵拼力抵抗,还是死在了半道上。” 前朝是可以养私兵的,只是大楚建立后,景武帝就禁止世家豪族养私兵、建坞堡。 “是大哥带人赶到,才救了娘,以及腹中的我。” 只是大哥却没能见到爹最后一面,甚至连爹的尸首都没能要回来……哀帝的兵把爹的尸首运了回去,在旧都城门口挂了一个月,最后是被火化,骨灰直接洒进了护城河里,尸骨无存了! 哀帝用这样的法子震慑旧朝那些想要投奔景武帝的人。 大哥听说这事儿后,是痛不欲生,几度晕厥,却没有去求景武帝出兵把爹的尸首抢回来,大哥很清楚,景武帝不可能因为他一个臣子而发兵攻打旧都。 当年,跟在景武帝身边的得宠臣子也很多,他大哥只能算个新锐。 大哥无计可施,只能拼命的对他好,特别是在娘过世后,大哥是把刚满百天的他带在身边,亲自照顾他。 听家中老奴说,他小时候哭闹,大哥是抱着他一直哄到天亮。 在他成亲之前,他的衣食住行,全是大哥亲力亲为,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大侄儿因这事儿还哭过好几回,说他抢了他爹。 说起爹这个事儿,他小时候不懂事,还喊过大哥爹爹,大哥纠正他,说:“我是你兄长,不是你爹,但咱们是同一个爹娘。” 他那时候还小,根本就听不懂,就是想要个爹,抱着大哥撒娇:“爹爹爹!爹爹骗我,别人都有爹,我怎么可能没有,你就是我爹。” 他当时笑嘻嘻的说着,可大哥却哭了,哭得很凄惨,后来大哥是放任他胡乱喊了他一段时间的爹,等过了年后,才又纠正他的。 欧阳先生是跟顾锦安说了不少他跟自家大哥的事儿,最后道:“大哥是照顾了我一辈子,我实在是不该再给他添麻烦……他这把年纪,理应是我照顾他的时候了。” 顾锦安没想到欧阳先生会跟他说这些事儿,惊诧过后,是道:“先生,学生也是做兄长的人,其实对于欧阳老大人来说,照顾您并不求什么回报,也不希望您把这些照顾当成恩情放在心里。” 又道:“只有弟弟妹妹们过得好了,做哥哥的才能安心,从始至终,也只是求个安心罢了,从不会想要回报。” “老夫知道。”欧阳先生自然是知道这个的,可他依然愧疚。 屋里静默片刻,欧阳先生再次看向顾锦安,问道:“你可知,老夫当初同意教导程哥儿是因为三个原因,而这三个原因里,没有一个是因为程哥儿的,倒是你占了其中一个。” 程哥儿很聪明,可聪明的孩子他见得多了,麒麟子,大楚多得是,他不可能因为这个孩子聪明就去给他做先生。 倒是旺哥儿比较有趣,如果要收徒,他可能会收旺哥儿这种脑子比较奇葩的。 “你很聪明,为了程哥儿的前程,是带着他来见了我,捉住所有机会,让老夫做他先生。老夫当时就觉得,你是个好哥哥,让老夫想起了自家大哥。大哥也为了我,去求过已故的封公跟观海先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两位先生收下我,一同教导了我几年。” 封公是制定了大楚刑律的封老大人的父亲,是前任刑部尚书封大人的祖父,而观海先生的地位更是超然,可以说是景武帝的引路人。 大哥给他找了观海先生这样的老师,是直接就把他给塞进了景武帝的心腹一列,让他即使不在朝为官,也能受皇家敬重一生。 顾锦安是没有见过欧阳鸿的,只是拜读过他的一些文章,以为这是个超然的不世大儒,大楚的柱国人物,可听完欧阳先生的话,是让知道欧阳鸿老先生并非云颠仙人,而是一个有血有肉,也为会自家幺弟奔波的普通人。 “先生不如趁着税金的事儿回一趟京城,见见欧阳老大人。”顾锦安是看出了欧阳先生对欧阳鸿的想念与不舍,因此提议道。 欧阳先生听罢,又是一阵沉默,最后摇摇头,道:“不能回去。” “不能回去?”顾锦安皱眉,想了想,道:“以欧阳老大人的地位,皇上是不会对先生如何的,先生其实可以放心回去看望欧阳老大人。” 欧阳先生依然摇头:“老夫只跟你说了教导程哥儿的一个原因,其中还有两个原因你并不知道。” 其实他这回会在南边逗留这么久,是奉了大哥的命令。 第1254章 付出代价 大哥一直是睿智的,且经历过朝代更迭,是早在前两年就已经放弃了对大楚的幻想,让他南下,给欧阳家找个活命之地。 大哥说:“我是不能走的,生死都要跟大楚一起,但我不能看着你们跟欧阳家的子孙葬送在京城里……你离开京城,到东北或者南边定居,只有你这个长辈身在外地,等到出事儿的时候,小辈们才有去给你侍疾的理由离开京城。” 大哥的这个法子是极好的,且他喜好游历,在外的时间很长,全大楚都知道,即使疑心重如景元帝,也不会怀疑他是在外给欧阳家找后路,只以为他又外出游历。 所以就算他再怎么想见大哥也好,能不回去,要是大楚的情况不乐观,还要慢慢地把欧阳家的小辈接出来。 顾锦安看着欧阳先生痛苦的模样,已经猜到了五成原因,是没有再说话,而是说了一桩关于程哥儿的事儿:“去年学生十八岁生辰的时候,程哥儿给我送了两份礼物,一份是花了他所有私房钱买的,乃至一方砚台,可小鱼却说,我已经有很多砚台了,他身为最受宠的弟弟,再送砚台,简直是敷衍。” “程哥儿是急了,见学生在学着雕刻石章,就决定自己亲手给学生做一份生辰礼,可他的私房钱已经花光,是买不起什么贵重玉石的,最后是学着爹,找了个树根,亲手给学生雕刻了一枚木章。” 顾锦安说着,是解下腰间的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枚木章,递给欧阳先生:“就是这枚。” 欧阳先生接过一看,是嫌弃的道:“就这?可真够丑的,他那是什么手,怎么能把木章雕刻成这个鬼样子?” 连字都看不清,更不用说那些祥云纹路,简直跟杂草交叠似的。 顾锦安笑了,道:“确实是丑得没法见人,却是学生最喜欢的生辰礼物。学生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很是自豪,觉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终于长大了、懂事了,只要再这么继续长进下去,以后就不用太愁他。” 说完是顿了顿,又继续道:“先生虽然无法回京陪在欧阳老大人身边,但可以时不时的亲手做些礼物,捎回京城去,欧阳老大人收到先生亲手所做的礼物,定然十分高兴。” 这是每一个做哥哥的欢喜与自豪。 欧阳先生一愣,是笑了:“你小子拐这么大弯,即使想跟老夫说这个?成,老夫记住了,也试着给大哥送些亲手做的东西去。” 安哥儿这小子是在安慰他呢,这情,他领了。 “你也是累了不短时间,回去歇着吧,老夫没事儿了。”欧阳先生跟顾锦安说了一通话话,心里是舒坦多,对自家大哥的愧疚是减轻不少。 顾锦安很是识趣,见欧阳先生心情好了不少,是起身道:“是,学生先回了,您老好好歇着。” 阿松是把顾锦安送出了门,临别之时还给顾锦安行了一礼,道:“安哥儿,多谢你了,要不是你,二老太爷怕是要愧疚许久。” 其实早在大楚干旱之前,二老太爷就已经回了京城,决定要陪着大老太爷,直到大老太爷寿终正寝。 可后来遇到了卫国公一系被灭、西北干旱、楚皇赈灾不力、因灾情而生出兵灾等等事情后,二老太爷又离开京城,游历大楚各地。 自那以后,二老太爷的心情就一直不好,时常会失眠,阿松知道,二老太爷是生怕大老太爷有个好歹,他赶不及回去见大老太爷最后一面。 二老太爷也很清楚,只要新钱庄一开,就势必要劳动大老太爷进宫面圣……二老太爷是最不愿意大老太爷这把年纪还要为了自个去向楚皇卑躬屈膝的,可又不能不这么做,是暗自哭了两回。 今晚是多亏了安哥儿,要不是安哥儿,二老太爷怕是还要自苦许久。 顾锦安摇头,道:“阿松哥言重了,欧阳先生也是为了我们。” 新钱庄的事儿,他家扛不起,窦少东家也扛不起,只有欧阳老大人出面才能消除楚皇的疑虑,把这件被楚皇忌惮的事儿,变成被楚皇夸赞的事儿。 顾锦安是跟阿松说了几句话后,就让阿松回去照顾欧阳先生了,但他却是没走,而是等到欧阳先生睡下后,才回了古知府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窦少东家跟他住在一个院子,听到响动,开门出来问:“老头没事吧?” 可千万别倒啊,要是老头倒了,他窦柯可就要被拉去宰了。 顾锦安道:“没事儿,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就好,你也赶紧睡吧,累死个人了。”窦少东家是打了个哈欠,回屋睡了。 顾锦安也累到了极限,很快就睡着了。 他们是睡得安稳了,可申四、应家三公子、宗政家的五公子却是气得睡不着。 “呵,欧阳浒以为这样就能断了我们的财路?”宗政家的五少爷是冷笑出声,问应三公子:“应兄,欧阳家出面了,你家可还敢继续做这事儿?” 应三公子淡然一笑,看了窗外的黑夜道:“欧阳家出不出面,跟应家要不要做这买卖没什么关系。” 说着是转头看向宗政勤,道:“倒是勤兄,你家可还敢继续做这买卖?” 宗政勤道:“哼,有何不敢的?” 皇上缺钱,只要农人能交得上税金,那皇上就赚了,到时候祖父再给皇上献上一笔银子,那就皆大欢喜,何须害怕欧阳家? 欧阳家如今最大的官就是个礼部尚书,这等无关紧要的官职,也想要压住他们? 别说欧阳鸿,那老头都八十多了,随时都会过世,且如今他手里早就没了实权,紧靠士林那点声望能做什么? 给他面子喊他一声大儒,不给面子那就是个糟老头子。 应三公子听罢,微微一笑,道:“有勤兄这句话,某就放心了。” 可惜,宗政勤跟应三公子太年轻,小看了欧阳鸿在楚皇心中的地位,他们两家的打算是注定要不成,且为因此付出代价的。 申四听罢,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应家跟宗政家都决定继续做这个买卖,那咱们就得抓紧了。” 第1255章 走霉运 又说起窦少东家:“窦柯那小王八蛋太嚣张,若是两位公子不介意,不如出手教训窦柯一顿,让他知道知道,卑贱商贾就该跪着皇亲士族过日子!” 应三公子是个聪明的,闻言说道:“姓窦的确实很能坏事。勤兄,你手段高超,又有经验,这等教训贱商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宗政勤为人比较冲动,听罢果然上当:“成,应兄放心,某定要窦柯那混球吃个大教训!” 姓窦的对着商人嚣张就算了,连他们的面子都敢下,那就是在找死! 申四爷听罢,高兴了,哈哈笑道:“那申某就等着五公子的好消息。” 他们是把矛头对到了窦少东家的身上,至于顾锦安,那是谁?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泥腿子、给欧阳先生当奴才的无用秀才罢了,现在根本不值得他们这样的人家注意。 申四爷、应三公子、宗政勤是商议好后,继续准备着开新钱庄的事儿。 欧阳先生也没有闲着,是让欧阳家的影子卫骑着快马把信件、窦欧钱庄的契书给欧阳鸿老先生送去。 送完信后,欧阳先生是继续待在府城里,没有急着离开。 各府的知府是又来求见他,可得到的答案依然是爱莫能助后,只能悻悻然的离开……不走不行啊,他们不能不管自己的辖地,要是回去晚了,怕是府衙都能被人给攻破了。 只有湖山府的谢知府走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虽然只有百谷县一个地方有新钱庄,可听说田福县的窦欧钱庄是把银子借给了附近四个县城的农人。 四个县城啊,是大半个府的农人都借到了银子,要是百谷县的窦欧钱庄也能让附近四个县的农人借到银子,湖山府的危机就能解了大半! 谢知府是想到这些,一个没忍住给笑出了声。 师爷见状问道:“大人为何发笑?” 谢知府扇了扇风,道:“你瞧瞧玉阳府、百山府那两位的脸色,再看看咱们湖山府,本府要是还笑不出声,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可不能辜负了欧阳先生跟窦少东家的一片美意啊。 师爷听罢,是赶忙劝道:“大人悠着点,虽说咱们湖山府是占到了便宜,可要其他几府却是水深火热,几位大人要是知道您因此发笑,怕是要嫉恨您,说您幸灾乐祸呢。” 谢知府就是幸灾乐祸啊,可他听罢,却是点头道:“嗯,师爷说得是,本府也是很为其他肌肤忧心的。” 说完这句假话,又吩咐师爷:“派快马通知百谷县县令,让他立刻去府衙面见本府,本府有事儿要吩咐他。” 想了想,又道:“直接让许班头带人去百谷县,把百谷县县令带去府衙。” 他得把百谷县给攥紧了,那么多银子呢,可得掰着用,不能让百谷县县令浪费一文钱! “是。”师爷是立刻去见了许班头,让许班头带着一半随行衙役直奔百谷县,把百谷县县令送去府城。 百谷县县令自打见到窦掌柜后,那是又欢喜又害怕,欢喜窦欧钱庄要在他们百谷县开一座分铺,害怕那个刘总旗听到消息会带着那群逃兵跑来抢银子。 他正冰火两重天着,就见到了许班头,听到许班头的话,是在心里把谢知府家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一遍。 娘的,姓谢的也太会来事儿了,这是想要把百谷县窦欧钱庄的银子给拿走,分给各县啊。 呸,没门,他一定要守住窦欧钱庄,让百谷县的农人先借到银子!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一个县令怎么跟知府抬杠?是只能跟着许班头他们去了府城。 不过临行前窦掌柜给了他一句准话,说:“窦欧钱庄既然开在百谷县,就会先把银子借给百谷县的农人,等百谷县的农人都借到了银子后,才会把银子借给外县人,田福县的钱庄就是这么做的。” 少爷说了,百谷县是河安府的天险屏障,必须保住。 百谷县县令听罢,是终于放心了。 …… 这几天,窦少东家也是过得水深火热的,很是不解的道:“难道本少东家最近被瘟神给盯上了不成?怎么老是遇上倒霉的事儿?” 这倒霉的事儿,其实是两个陷阱,一个跟银子有关,一个则是跟女人有关。 银子那个就不提了,他对做生意的事儿敏锐,是一听就知道是陷阱,还把对方给耍了一通。 至于女人那事儿,就有点难以启齿了。 他是个正常男人,正直青春年少的,需要女人那很正常,又忙了这么久,且在府城这几天也没啥事儿可做,就想着那啥。 可窦蒙办这事儿不如窦芝在行,随说找了个大美人吧,可那美人不干净,是请大夫来检查的时候,发现是个有花柳病的。 窦少东家也是知道顾成贤他们的事情的,老顾家的事儿是热门得很,说书先生们很是爱说,府城人都知道。 他也去听过,对花柳病什么的很是忌惮,听说美人有花柳病后,是吓得差点有阴影,把窦蒙给训练一顿:“你怎么找的?竟然把这样的人带到了别院来,应该先查清楚,再检查清楚,确定没问题后再带来别院,你带来别院后再检查,是想害死本少东家吗?!” 窦蒙是第一次做这事儿,他原本觉得挺简单的,以前窦芝就办得很是麻利,且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他怎么知道自己第一次办就出来打岔子。 “少爷息怒,那人已经被处理了,您放心,您是不会有事儿的。” “闭嘴!”窦少东家是气得不轻,道:“请大夫把那女人待过的屋子消毒后,就把别院给卖了,那别院不能要了。” 他可是不敢去那座别院里歇脚了,必须卖掉,再另外买一座。 “是,属下立刻就去处理。”窦蒙也觉得再留着别院不妥当,是奉命去办了。 顾锦安听说这事儿后,是找到窦少东家,道:“这几天你遇到的事儿不简单,应当是被人给盯上了,你小心点。” 申家、应家、宗政家都不是吃素的,对付窦少东家一个皇商之子,还是敢的。 第1256章 黑心肠 窦少东家皱眉,冷笑道:“原来是他们。哼,真以为本少东家是那么好欺负的?既然他们这么找死,本少东家就抽空陪他们玩玩!” 他来南边已经多年,刚来的时候也有本地望族觉得他年轻可欺,是用了不少手段来坑他,结果都被他给还了回去,还因此挣了不少银子。 应家、宗政家是没见过他的手段,那他就让他们开开眼。 “你别冲动。”顾锦安劝道:“应家、宗政家、申家你不能亲自对上,动那些帮着这三家害你的人就成。如此既能让人知道你不是个好惹的,又能让皇上知道,你对皇亲国戚心怀敬畏,不是个以下犯上之人。” 新钱庄的事儿,已经让窦少东家很扎眼,要是再在这个时候对付这三家,即使赢了,也会给皇上一种窦少东家仗着钱庄不把皇亲国戚、地位高于窦家的世家放在眼里的感觉。 皇上是个多疑的,脑子太会想,要是以为窦少东家连他都不放在眼里,那就糟了。 顾锦安跟窦少东家分说清楚后,说道:“这个时候示弱,才能拉来皇上的好感。你且放心着,只要皇上被欧阳老大人说动,皇上自己就会动手削了申、应、宗政三家,到时候你是什么仇都报了。” 窦少东家笑了,点头道:“还是你心肠黑。成,我听你的,暂且放过那三家。” 顾锦安听得脸色很不好看:“你这是在夸我?” 你心肠才黑! 窦少东家点头:“对啊,难不成你觉得自己是个良善之辈,别扯了。” 说完又怕被顾锦安揍,赶忙跑了。 接下来的几天,窦少东家是用雷霆速度坑了帮宗政家害自己的人,先是把府城最有名的楼子迎仙坊给整个吞了,变成了自己的私产。 金娘子是哭得差点晕死过去,向窦少东家求情:“窦少东家,奴家是被薛家害的……” “住口,窦少东家是你叫的?叫主子,你个奴才!”窦少东家很嚣张啊,坐在迎仙坊的大堂里,看着跪在脚下的金娘子道:“薛家是怎么让你来害本少东家的?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往严重里说。” 说轻了他还怎么收拾薛家? 金娘子听出来了,但她有些犹豫,这薛家虽然不算厉害,可薛家背后还有人,这人的背后更是有京城的贵人撑腰,这一层一层的关系叠着,她一个开楼子的老鸨,那里得罪得起,是犹豫了。 “哟,你还想护着那些人?以为你能护得住?古知府是摆设还是欧阳家不够厉害?”窦少东家的话像是刀子一样,削着金娘子,把金娘子给吓得脸色惨白:“一个老鸨还跟老子玩宁死不屈那一套。成,既然你想死,本少东家就成全你。” 又叹道:“诶,原本想着你是被人利用的,又有本事,留着你继续帮着本少东家经营楼子的,结果你……” “主子,奴家什么都说!”金娘子是喜得差点跳起来,再不怕得罪背后的人,把薛家怎么找到她,怎么让云画得的病,范老板又在背后做了什么,范老板背后的人是宗政家的贵公子都给说了。 窦少东家是惊了一把,这个金娘子不愧是凭着一己之力就在府城开起楼子的人,的确是个人物。 “都记下了?”窦少东家看着充当小厮的影子卫。 影子卫点头:“回少爷,都记下了,一字不差。” 窦少东家点头,看向金娘子:“走,跟着本少东家上府衙去,告死薛家。” 啊? 竟然用这种光明正大的手段吗?金娘子以为窦少东家会私底下整死薛家呢。 不过她现在是窦少东家的奴才了,是狗腿的道:“诶,奴家遵命。” 是麻溜地爬起身,跟着窦少东家去了府衙。 古知府最近是把窦少东家当老子一样伺候,见他来告官,而薛家得罪俞老大人后又败落了,立刻就按照窦少东家给的名单去抓人,把薛德父子、叔父们、以及薛老爷子全都捉来了。 “冤枉啊大人!”薛德是刚喊出这句话,就被堂上的衙役摁住,砰砰砰地打了二十大板。 衙役们下的是重手,差点就把薛德给打死了。 薛德的爹、两个叔父也被摁住打了一顿,薛德的父亲还好说,可薛德的两个叔父是冤枉得要死,一边惨叫着一边喊道:“大人,子不教父之过,我们并非薛德的父亲啊。” 你打薛德亲爹就行,打我们算怎么回事? 古知府脸色一冷,道:“叔父叔父,也算半个父亲,对侄儿有教导之责,理应跟着受罚,再敢喊冤,加倍惩罚!” 加倍? 薛德的两个叔父是怕了,是陪着薛德父亲一起被打了二十板子。 至于薛德的祖父是没有被打,一把年纪了,要是被打死在公堂上,古知府也不好交代。 可薛老爷子也气得快断气,苍白着一张老脸,抖着手脚问道:“知府大人,薛家到底犯了何罪,让您如此用刑?请给老夫一个解释,不然我薛家誓不罢休!” 薛家是府城富户,家里银子不少,族人也多,在河安府扎根已久,虽然算不上望族,却也不好得罪。 古知府是让书吏把窦少东家带来的供词跟证据递给薛老爷子:“自己看看吧,免得你们说本府办案不公。” 窦少东家嘴欠的道:“知府大人放心,咱们河安府的百姓都是明辨是非之人,说书先生们更是喜好伸张正义,今天之后只会大骂薛家无耻,是不会说大人一句不是。毕竟大人乃是难得一见的好官。” 古知府:“……” 总觉得你在骂我? 算了,看在银子的份上,本府就不计较了。 薛老爷子看完金娘子的供词跟窦少东家找到的证据后,是吓得差点晕死过去,薛德这个臭小子,这回是害死薛家了,竟然给范老板做了刀子! 蠢货,真真是蠢货啊。 范老板背后有京城的贵人撑腰都不敢出面害窦少东家,这臭小子是哪来的勇气觉得自己害了窦少东家还能全身而退? 不过薛老爷子却没有承认这份供词,是道:“知府大人,金娘子一个开楼子的娼妇,所说的话并不可信。” 第1257章 事成 “你瞎啊,看不见本少东家的证据吗?”窦少东家是个暴脾气,指着书吏捧着的证据道:“别以为年纪大了就想卖老来护着薛德,本少东家不吃这一套。” 原本他不想迁怒薛家其他人,可薛老爷子要是这样,那就别怪他下手太狠了。 薛老爷子心里是怕的,可依然不认,冷笑道:“窦少东家,老夫知道你的新钱庄帮了农人大忙,知府大人因此很是敬你几分,可你也不能仗着手里有新钱庄就污蔑人啊。” 古知府脸色黑了,你是什么意思?明着说本府因为银子偏帮窦少东家? 既然如此,那本府就不跟你客气了! 古知府是一拍惊堂木,道:“薛德买通金娘子,把云画姑娘养出花柳病后,再把云画姑娘送去窦家别院,企图害了窦少东家的事儿是人证物证确凿,不容抵赖,按律判处斩首示众。薛家连坐,家产抄没七成,以儆效尤!” “什么?!”薛家人惊了,怎么判得这么重?竟是要砍了德哥儿的脑袋。 古知府道:“大楚对这等害人绝后的事儿都是判得极重,且窦少东家有个羽林军执戟的官职,是官,薛德一个童生害官,罪加一等,必须判处斩首。” 薛家人听罢,又震惊了一回,姓窦的竟然是官?他不是商户子吗? “柳大夫,您去给那个缺德的看看,别让他死了,本少东家有话要跟他说。”窦少东家来告官的时候,是把柳大夫也请来了。 因着给的银子实在是太多了,柳大夫又爱钱,是笑哈哈的道:“诶,窦少爷放心,有老夫在,绝不会让他死的,定会让他撑到被砍头的时候。” 瞧瞧,他柳家医馆的医术就是这么靠谱,想要你啥时候死都成。 柳大夫医术不错,不多时就把重伤快死的薛德给扎醒了。 窦少东家蹲在薛德面前,道:“本少东家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范老贼,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把范老贼怎么让你来陷害本少东家的事儿说出来,我就撤诉,让你不用被砍头,如何?” 这个条件太吸引人了,薛德是被打了一顿,又知道窦少东家其实是个官后,没有丝毫犹豫就把范老板暗示自己陷害窦少东家,并许诺他事成之后给他引荐宗政家五公子的事儿,全给说了。 蠢货! 古知府是想捂眼,真真是没眼看了,薛德把范老板、宗政家给供出来,这简直是找死,宗政家是什么人家?都不用等到薛德被衙门砍头,就会先把薛德的脑袋给拧下来。 古知府是看向窦少东家,身上一寒,姓窦的看着疯癫无赖,其实心机深沉,他虽然答应撤掉状子,可薛德依然活不成,只不过杀薛德的人会换成范老板或者宗政家。 且薛家也别想再过好日子,范老板、宗政家会把薛家给弄得家破人亡! 片刻的工夫后,薛老爷子是回过味来,看出了窦少东家打的算盘后,立刻呵斥薛德:“住口,不能说!” 可惜晚了,薛德为了活命,是什么都说了。 窦少东家拿到供词后,让薛德摁了手印,又拿着供词给古知府,笑道:“知府大人,盖章吧。” 古知府不想盖啊,你跟宗政家斗法,别拉上本府行不行?本府是想要你的银子,可你也不能反过来要本府的命啊。 “大人放心,宗政家的五公子乃是贵胄,我一个商户子怎么敢去对付他?就是让您盖个章,把薛德的案子给结了。”窦少东家笑得满是算计,他确实不能对付宗政家,但只要有这份供词,他就是占理的。 到时候宗政家为了安抚他,或者是为了彻底扫尾干净,定会把范老板这个知情人给办了,他就能顺势吞了范家的产业,是什么仇都报了。 范家的产业啊,可是不少呢,想想就激动! 古知府犹豫再三,还是在薛德的供词上盖了章。 窦少东家也按照承诺,撤了对薛德的状告,拿着供词去见欧阳先生,直接把薛德的供词给了他:“老头,帮我收着,免得宗政家派人来偷。” 欧阳先生是听说了窦少东家做的事儿,气道:“你就不能管住自己,别在这时候找人伺候?要不是你忍不住,也不会出这事儿。” 窦少东家:“诶,您老说这话就不对了,我又不是太监,且没有强抢民女,怎么就不能花钱找女人?我是被害的好吧!” “再说了,我也没有对付宗政家,是连范家都没对付,就小小的教训了薛家一顿,仁慈得我自己都感动了,您老有什么好气的?” “歪理一大堆,赶紧滚,老夫此刻不想看见你。”欧阳先生是收下供词后,立刻赶人。 窦少东家很是识趣,麻溜地走了。 顾锦安跟了出去,问了窦少东家一句:“窦兄打算如何处置那个金娘子?是杀了还是卖掉?要是卖掉,不如卖给我。” 乐表姐曾经被卖进迎仙坊,金娘子是知情人之一,这人要是不死,就不能被卖到其他地方去,否则以后要是被人给买通,出来害乐表姐一场怎么办? 窦少东家震惊了,指着顾锦安道:“你,你这么穷吗?连个年轻姑娘也找不起?别这样,金娘子太老了,本少东家给你找个年轻貌美又干净的吧。” 顾锦安是愣了几息的工夫才回过神来,是气得打掉窦少东家的手,道:“胡说什么,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喜欢找美人吗?我没有这等爱好,此生只愿与未来发妻有肌肤之亲!” 窦少东家是不屑的嗤笑一声:“那你这辈子岂不是很枯燥?” 又道:“金娘子经营楼子的能力不错,我会留着她,让她给我做楼子的生意。” 南边文风盛行,文人狂士爱上楼子里消遣,挥金如土不说,还能得到各家的一些消息,是个不错的买卖,窦少东家不会放弃。 顾锦安听罢,是终于放心了,金娘子在窦少东家手里,跟在顾家手里差不多。 …… 范老板跟窦少东家想的那样,是得知薛德招供后,气得立刻动手对付薛家,短短十天工夫,就把薛德给弄死了,还把薛家大半的产业给毁了。 窦少东家得知这事儿,是高兴得不行,斗吧斗吧,到时候他就坐收渔翁之利。 在范老板对付薛家的时候,京城的消息是终于传来了。 欧阳先生看完自家大哥给的回信后,是对顾锦安他们道:“成了。” 第1258章 性情大变 他兄长收到信后,立刻去求见皇上。 皇上因着景武帝、景泰帝的关系,对大哥还是信任的,看了他的信,以及窦欧钱庄的契书后,龙心大悦,决定站在他们这边,承诺会出手对付那些想开新钱庄敛财,等农人无法付利钱后,让农人用田地抵账的世家勋贵。 最开始遭殃的就是申家,皇上是亲下圣旨,让传旨太监在荣恩侯府门口大骂了荣恩侯一顿,连荣恩侯府身为皇亲国戚却想跟朝廷抢夺农人田地的话都骂出来了。 还骂荣恩侯色令智昏,纵容庶子在外作恶,不顾嫡庶尊卑之别,不堪侯爵之位! 荣恩侯是差点吓死了,生怕皇上会趁机夺了自己的爵位,连连磕头求饶,最后是被骂得晕了过去。 这事儿不到天黑就传遍京城,世家皇族、高官勋贵是人人自危,九成人家都打消了用新钱庄敛财的主意。 荣恩侯当晚醒来后,立刻写了折子,请求皇上册封自己的嫡长子为世子。 申家大爷差点乐疯了,没想到他愁苦了这么多年的世子之位,竟然是老四亲手送到他头上来的。 申家大爷的妻子孙氏是个会来事的,是回了一趟娘家,在娘家感激涕淋了一番皇上的恩典,又提议让娘家给朝廷献银,名头还找得很好听,说孙家人虽然从文,无法上阵杀敌,却愿意献银给朝廷做军资,帮朝廷攻打大戎,为死去的边民报仇! 一番话说得是赤诚无比,景元帝大悦,下旨褒奖了孙家,很快就把荣恩侯请立申家大爷为世子的折子给批了。 孙家、孙氏跟申家大爷是狠狠出了一场风头。 因着孙家开了头,京城的世家豪族、高官勋贵们是不好再装瞎,纷纷献银给朝廷,皇上是因此发了一笔大财。 可他心里并不感激这些世家豪族、高官勋贵,反而觉得他们是祸根,藏着这么多银子却不给他,要不是有大楚,他们能有这么多银子?! 皇上是在明威殿里大骂这些献银的人家,欧阳鸿劝道:“陛下,他们愿意献银,也是因为对皇上忠心,皇上合该褒奖他们才是,责骂只会把他们的心给骂远了。” 得了这等便宜,你就算是装,也该装出个君臣和乐的样子来。 可皇上不听,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的银子都是大楚的,如今大楚要攻打大戎,他们理应出钱。且他们这次会献银,不过是惧怕朕的怒火,难道老大人看不出来吗?还要为这些虚伪之人说情!” 欧阳鸿听罢,心下叹气,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不过他在给欧阳浒的回信里说了一句:大戎之事,莫要提,记住陛下说的皆是对的。 欧阳浒看见这句话,心下咯噔,想起大哥在几年前对他说过的一番话。 大哥说:陛下定是在大戎吃了大苦,才会无法忍受任何宽待大戎的事儿。要是将来陛下跟你说起大戎的事儿,你不要偏着大戎,甚至不要说任何中立的话,只大骂大戎,赞同陛下的意见便可。 他当时听了就觉得很不对劲,问道:“大哥,您不是一直都说帝王是人,也是会犯错的,不该一昧的顺从帝王之意,应当多说振聋发聩之语,如今怎么说出这种纵容帝王,令帝王昏聩的话来?” 大哥沉默许久,才继续道:“你不用细问,只按照为兄交代的做便可……为兄猜到一些事儿,可你们不能知道,会带来灭顶之灾,莫要再问了,这话为兄也只说一次,以后不会再说,但你得记住,大戎乃是陛下逆鳞,决不能为大戎说话,万万切记。” 欧阳浒当时还不明白,可如今却慢慢品出些缘由来……陛下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大戎境内失踪过,当时传言是被戎人抓住了,关押了几个月,可陛下跟卫国公父子后来说的却是,陛下没有被抓,只是被困在大戎境内,躲了几个月,最后才回到大楚。 如今想来,陛下、卫国公父子都说谎了,而能让这三人同时说谎的,定是陛下在大戎遭遇了什么非人的事儿,不然不可能这般忌讳。 陛下登基后,是立刻动手灭了卫国公一系,估摸着不仅仅是因为卫国公功高震主那么简单……倒像是为了掩盖什么,把卫国公父子给灭口似的。 陛下年轻的时候,是所有皇孙中最最出息的,不然景武帝也不可能留下遗言,让景泰帝立他为太子。可如今却变成这样,估摸着跟他在大戎失踪的事情有关。 欧阳先生游历天下,是懂得一些医理的,知道人在受了大刺激后,会性情大变,陛下应当就是这一类。 “成了,真成了?那皇上是怎么说本少东家的?信上有没有写?赶紧拿来给本少东家看看!”窦少东家听说事情成了,高兴得连鞋子都没穿好就奔来了,想要拽过欧阳先生手里的信,是差点被欧阳先生给踢了一脚。 “你小子抢什么抢,这信还有用处,要是抢坏了怎生是好?”欧阳先生不给窦少东家信件,只示意他们坐下,道:“事情成了,皇上站在咱们这边,会出手对付那些想要趁机敛财的人家。” 窦少东家听得急了,催促道:“契书呢?契书要了吗?老头你赶紧说啊,这才是重点!” 给皇上契书不过是表个忠心,他可没想真把窦欧钱庄给皇上。 欧阳先生道:“你放心,皇上没要窦欧钱庄的契书,把契书还了回来,让咱们继续经营窦欧钱庄,但给了咱们两个规矩,一是不许增加利钱,二是不许让农人用产业抵债。” “这还用说,我们本来就有这两个规矩,不然岂不是跟申家一样无耻?”窦少东家是有些嫌弃皇上在废话。 欧阳先生道:“那只是咱们自己定下的规矩,是随时都能改的,如今皇上发话了,那就是圣旨,咱们就算是死也不能改。” 两者之间是不一样的,存在一个能改和不能改的问题。 窦少东家听罢,是在心里骂了皇上一句,又继续问道:“没说关于我的事儿?” 娘的,老子这么辛苦开新钱庄可不是不求回报的,给点好处啊! 第1259章 窦孟氏被打 欧阳先生是嫌弃的看了窦少东家一眼:“你急什么?给大哥去信的时候,老夫已经拜托大哥要提一提你的事儿,回信里自然有说你的事儿。” 因着他们直接把窦欧钱庄的契书送上去了,又承诺说即使皇上不收下窦欧钱庄,等农人们把借去的银子都还上后,他们也会关闭窦欧钱庄,不会让窦欧钱庄永远存在。 皇上见他们做得这般识趣,是卖了个面子给欧阳鸿,下旨申斥申家的时候,也下旨申斥了孟家,骂孟家教女无方,嫡庶混乱。 孟大人身为御史,平常都是他骂人,如今被骂,是气得病了一场,在病中就派人把庶女窦孟氏叫回府中大骂了一顿,说她愚蠢,做事不聪明,要是真想弄死窦柯也应该悄悄的做,不该闹得这般难看,是拖累了娘家! 窦孟氏是丢了好大的脸。 窦孟氏的嫡姐是一直不喜欢她的,是特地回府,等孟大人一骂完窦孟氏,就上去扇了她两巴掌:“孟家女的名声都被你给连累了,这两巴掌是你该受的!” 窦孟氏气恨得不行,被骂又被打的,是彻底抗不出晕倒了,被抬出孟家。 窦当家并没有被皇上下旨大骂,在皇上看来,给窦当家下旨,即使是骂他都是给他脸面,不过却把掌管内廷事物的大太监给叫去大骂了一顿。 内廷大监气得不轻,转头就派人去了窦家,大骂窦当家,说他:“你要是年纪大了,脑子不清醒了就把窦家交给窦大少爷,免得你那继室再做出什么蠢事来,把咱们全给害死!” 窦当家是一个劲的认错,塞了不少银子给来骂他的太监:“公公请让大监放心,柯哥儿是窦家嫡长子,这窦家当家的位置迟早是他的。窦孟氏脑子糊涂了,某会看好她,不让她再犯蠢。” 公公笑了:“呵,窦当家真会说笑,你要是能看住窦孟氏,她虐待窦大少爷的事儿也不会传得满京城都知道。” 谁不知道你窦当家为了巴结窦孟氏这个官家女,是帮着窦孟氏虐待原配嫡子。 窦当家被怼得噎住了,心里气得不行,虐待的事儿,明明是那逆子自己跑去酒楼喊话的,要是他能先来跟他说一声,这桩丑事也不会被人知道。 公公是看出了窦当家的恼怒,笑道:“窦当家,皇上可是说了,窦大少爷虽是商户出身,可所做之事高义,堪为朝臣楷模,有这样的儿子,你合该疼惜才对。” 又道:“大监也说了,比起孟家,欧阳家岂不是更好?你可不要抱着烂铁,弃了璞玉。” 窦当家一凛,确实啊,窦柯那小子可是搭上了欧阳浒的,欧阳浒虽然不在朝堂,但欧阳鸿却是两代帝师,皇上都敬着,他应该对窦柯好些。 “某多谢大监提醒。”窦当家是给来骂他的公公三千两的银票做封红,之后又给内廷大监送去三万两银票,以及两样名贵玉器后,才把内廷大监给稳住,没有给窦家找茬,让窦家的东西可以继续运入内廷宫中。 又给朝廷献了十万两银子,还派人给窦柯送去五万两现银,并传令窦家各地商铺,把窦少东家可调用的银两提升到每次十五万两。 窦孟氏得知这事儿后是气得砸了一屋子的东西,一次可调动十五万两银子,那小崽子多调几次,岂不是要把窦家搬空?! 窦孟氏忍不了了,派人去喊窦当家,窦当家去见了窦孟氏,却没有服软,而是给了她一句话:“还嫌脸面丢得不够大?你最近还是安分些吧,等这个关口过去后再闹腾。” 说完就走了,还让下人把自己的东西给搬去前院书房,说是暂时不回内院休息。 窦孟氏是又气得砸了东西,哭了好几回。 窦少东家是高兴得不行啊,哈哈笑道:“皇上不愧是皇上,办事就是大气,不过是几道申斥的圣旨,就把咱们觉得千难万难的事儿给摆平了。就是献银这事儿有点狠,都拿到银子了也不说减免税金的事儿。” “住口!你个找死的东西,这么快就得意忘形了?”欧阳先生气得想暴打窦少东家一顿,指着他骂道:“你给老夫把嘴巴管住咯,要是嘴巴惹了祸事,害了大家伙,老夫饶不了你!” 窦少东家赔笑道:“是是是,我一定管住嘴巴,您老别生气。” 欧阳先生是冷哼一声,把信递给顾锦安:“知道你想看,拿去吧。” “多谢先生。”顾锦安是接过信,细细地看了起来,欧阳鸿的信虽然不长,但每个字都是腥风血雨。 且他似乎从信上看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皇上的性情,以及皇上对大戎的莫大恨意。 不过他很聪明,是什么也没有问,把信看完后就给了欧阳先生。 欧阳先生道:“你去把知府大人、郑县令他们叫来。” “是。”顾锦安是立刻去喊了郑县令跟古知府他们。 古知府看见又是顾锦安去请的他们,对顾锦安越发客气,这后生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能被明少卿看上已经是走运,还搭上了欧阳家,能随侍在欧阳先生身边,让欧阳先生不把他当外人看,真真是不简单啊。 “听说顾案首喜欢研读古籍?正巧本府家中有些古籍,回头让人给你送去,你留着慢慢看,不必送回来。”古知府是笑着对顾锦安道。 顾锦安受宠若惊,忙道:“古籍珍贵,学生怎好夺大人所爱,借予学生抄录便可。” 古知府求之不得,真把古籍送给顾锦安,他也是很肉痛的。 片刻后,古知府他们来到欧阳先生的院子,拿到了欧阳鸿的一封信。 “古知府留着吧,要是还有不长眼的人来找古知府的麻烦,就把这信拿出来给他们看,皇上的话都写在上面了,他们要是不怕死就继续。”欧阳先生收到了两封信,一封信是说了皇上对申家、窦家的处置,以及京城权贵们的反应,还有应家、宗政家进宫向皇上请罪的事儿。 皇上虽然没有下旨申斥应家跟宗政家,但两家的家主不是傻子,一听说申家被申斥,就连夜进宫请罪了。 另一封信,是欧阳鸿写给欧阳浒的,大多是说些私事,以及提醒,这信欧阳浒自己留着,是没有给出去。 第1260章 死了 古知府大喜,迎宝物般接过信,道:“晚辈多谢欧阳先生、欧阳老大人帮忙。” 要不是有欧阳家出面,他一个四品知府,别说对付应家、宗政家,是连申四都不敢对付。 古知府知道郑县令是郑家旁支,也把信递给他看。 郑县令看过之后,眼睛大亮,直呼:“好!大楚百姓当真是有福气,不仅有皇上的帮忙,还有京城各家的献银,以后的日子定然好过。” 啊呸! 窦少东家是差点翻了白眼,你可真会说话,光夸,其他的是一概不提,马屁拍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欧阳先生看向窦少东家,给了他一个“你多向郑县令学学的”眼神。 窦少东家很是不屑,直接给了欧阳先生一个白眼。 欧阳先生被气到了,不再搭理窦少东家,对古知府道:“古大人,这事儿算是了结了,府城的窦欧钱庄经营得也顺当,往后知府大人帮忙看着点就成。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回田福县,大人无须摆宴相送,老夫年纪大了,想过得清静点,老夫的住处还望古知府继续帮忙遮掩一二。” “先生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多留几天?”古知府很是可惜,可他知道自己留不住欧阳先生的,只好道:“您老放心,不会有不长眼的人跑去田福县找您的。” 欧阳先生点点头:“有劳古知府了。” 窦少东家趁机开口:“知府大人,范老板家要是来找您求救的,请您转告范老板一句话,我窦柯不计前嫌,愿意收了他家的产业。” 古知府笑了:“既是窦少东家开口,本府定会帮忙。” 范老板太急躁了,想靠着宗政家的关系成为皇商,可宗政家、应家、申家却被欧阳鸿他们打了回去,如今皇上已经站在欧阳鸿他们这边,范老板只有被宗政家拿来出气的份。 古知府是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嗯,他得吩咐下去,趁着范家家败的时候,入手一些范家的产业。 “多谢知府大人。”窦少东家是朝着古知府拱了拱手,一脸等着分范家产业的奸商模样。 古知府他们逗留片刻后,很快就去忙活了。 一个多时辰后,整个河安府的人都知道荣恩侯被皇上下旨大骂、窦少东家的继母被打、皇上不许任何人再开新钱庄,做以借钱给农人为由敛财的事儿。 一时间,整个河安府是热闹非凡,原本为税金愁苦的百姓们是纷纷跑出家门,跟认识的、路过的人一起说着申家、窦孟氏的八卦。 至于皇上不许人再开新钱庄的事儿,是没多少人说,主要是陛下乃是天子,他们不敢八卦啊。 可荣恩侯跟窦孟氏就不同了,两个被皇上老爷臭骂的人,他们何必跟他们客气,是说了很多两家的八卦。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竟然给荣恩侯和窦孟氏编排出了一个风花雪月的八卦。 说窦孟氏年轻的时候遇上了荣恩侯,与荣恩侯私定终身,奈何荣恩侯是皇亲国戚,开国公主亲孙,窦孟氏一个庶女,配不上荣恩侯。 最后荣恩侯迫于无奈,只好迎娶高门贵女,窦孟氏则是自苦几年后,嫁给窦当家做了继室。 “哈哈哈,编这话的是哪个说书先生?本少东家要给他赏钱,赏一千两。”窦少东家是拍着桌子大笑,差点就笑抽了:“人才啊,连荣恩侯跟孟氏都能凑成一对,他们知不知道,荣恩侯跟孟氏根本不是一辈人?荣恩侯都能当孟氏的爹了!” 不过这个谣言编的甚得他心,他喜欢。 冯连年纪小,又知道怎么联系大庆、小隋等人,是被派去打听消息,荣恩侯跟窦孟氏的八卦就是他回来说的,此刻是回道:“不知道是谁说的,总之现在全府城的人都在传,传得有板有眼的,还说荣恩侯跟窦孟氏私奔过,可惜没奔成,这才娶了如今的荣恩侯夫人。” “哈哈哈,私奔?!”窦少东家差点就笑死了:“会编,太会编了,不愧是说书盛行之地,这脑子太会想了。” 顾锦安瞅着窦少东家,提醒一句:“窦孟氏可是你亲爹的妻子,她传出这等闲话,你就不怕自己出门会被人笑话?” 人不得对你说一句,让你爹想开点啊? 窦少东家:“呵,笑话?这是孟氏的笑话,跟本少东家有什么关系?传,随便传,最好把这闲话传到京城去,让孟氏丢尽脸面,让老头子出门被人指指点点!” 看来窦少东家跟窦当家的矛盾不是一般的深,顾锦安听罢,也就不再说这事儿了,转而说起另一桩事儿:“听说范家在很多地方都有产业,等范家败落后,我想买下范家的几个庄子,不用太好,但必须是在直隶跟京城。” 不管皇上是什么性情,只要大楚不倒,他还是要考功名的,所以直隶跟京城最好有些产业。 窦少东家挑了挑眉,道:“你不是读书人吗?怎么也跟本少东家一样,盯上范家的产业?” 顾锦安:“读书人不需要吃饭?我挨过饿,这辈子都不想再过那种吃树叶的日子,功名我要,银子我也要。” “好!本少东家就喜欢你这样的读书人,那些看不起银子的迂腐之辈,本少东家是一看见就想揍死他们。”窦少东家是答应了下来。 …… 范老板得知府城的传言后,是吓得赶忙去找宗政家的五公子。 可宗政勤此刻已经被宗政大人派来的人给绑了,正要押往京城。 宗政勤听到城中流言的时候,也以为是假的,正想给古知府写信,质问他为何让城中生出这等流言来? 可他的信还没写完,宗政家的大管家就来了,二话不说就把他给绑了,直接扔进马车里。 范老板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情景,吓得脚都软了……连宗政家的五公子都被抓了,城中流言怕是真的。 范老板还算聪明,没有冲出去找宗政勤,是赶忙让车夫驾车回府,火急火燎的开了私库,拿了六万两银票,给古知府送去。 古知府没收,只道:“范老板,跟权贵搭上关系,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你好自为之吧。” 言罢是让衙役把范老板给赶出去了。 古知府说的没错,这跟权贵搭上了关系,想要脱身就不可能了。 范老板死了,第二天天还没亮,倒夜香的就发现了范老板的尸体。 死得很惨,身上被砍了十几刀,财物全都没了,看着像是被劫财害命的样子。 第1261章 顾德兴定亲 “连身上的绸缎衣服都被扒了,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光着的,还是刘夜香看不过去,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范老板给盖上了。” 有人听了问道:“是城北倒夜香的老刘发现的?要是他发现的,他说的应当是真的。” 城北刘夜香最是老实,他说出来的话,那都是可信的。 “正是刘夜香发现的,是差点被吓死,如今还在衙门里回话,到现在都没出来呢,也不知道都说了些啥,等会儿到城北去看看,打听打听。” 有人听了是嗤笑一声,道:“人都死了,还打听个啥?不如去打听范家现在咋样了?六个儿子呢,一个原配长子、两个继室子、三个庶子,继室跟宠妾都不是好惹的主儿,这不得为了分家业打起来?” 这话一出,大家伙是立刻来劲了:“对啊对啊,管他案子会怎么判,人都死了,咱们得看看那活人怎么闹腾才是!” 一大群是立刻往范家奔去。 此时的范家大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有看热闹、来悼唁的、还有想来吞并范家产业的府城各大望族。 “马家跟苗家的人来了吗?!”看热闹的人是不嫌事大,一来就赶忙问道。 这马家是范老板原配媳妇的娘家,苗家是继室的娘家,范老板死了,接着就是分家业了,两个媳妇的娘家不得出来撑腰兼打上一架? 有早就等在这里的人回道:“没来呢,这消息刚传出来没多久,那能来得这么快?” 有知情的却道:“谁说没来?听说两家人去了府衙,正在府衙陪着各家的外甥呢。” 来看热闹的人懵了:“到底来没来啊?你们咋说话没个准?” “来了,在衙门!” “没来,在路上呢!” 两拨人说着说着,是撸起袖子,差点为了这事儿打起来。 …… 府衙里,窦少范老板的继妻苗氏是哭得差点断气,苗氏的大哥道:“知府大人,我家妹婿死得冤啊,您一定要抓住凶手,为他报仇!” 马家人也不敢示弱,一边扶着哭得快晕倒的两个外甥,道:“知府大人,我家这两个外甥命苦啊,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如今是连亲爹都死了,您可得为他们做主,帮我家妹婿讨回公道啊。” 两家是不甘示弱,一家比一家会喊,把古知府给喊得头疼,懒得看他们演戏,直接说道:“范老板的案子,是唐通判负责,他定会秉公办理,给你们一个公道。” 说完是带着自己的师爷走了。 “知府大人,知府大人!”两家人是急了,他们哭诉根本不是为了想查清范老板的死,而是想要古知府给他们做主分产。 可古知府已经走了,他们只好围住唐通判哭道:“唐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我家妹婿不能白死……” 唐通判打断他们的话,道:“仵作已经验尸,范老板身十三刀而死,车夫跟两名护院皆是被大刀砍死,他们所有人身上的财物皆被夺走,有八成是遇上了劫道的,被谋财害命了。” 又道:“最近因为税金的事儿,各地都很混乱,匪徒恶人横生,不少人都被劫道的害了性命,那些恶人皆是杀人多财后就跑了。范老板是府城有名的大商贾,盯上他的人不少,这大晚上的还是待在家中安全些。” 这话已经是在告诉所有人,范老板就是被劫道的给害死了,没有什么阴谋,全是意外。且想要找到杀死范老板的凶手也不可能。 而范老板的死,也只能当做被抢劫身亡来处理,衙门不可能查到申、应、宗政三家的头上……世家权贵,哪家的手里没有几条人命?可世家权贵们做得干净,是根本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即使他们猜到是这三家中的一家做的,没有证据又能如何? 且这也是范老板自找的,老老实实做生意就成了,非要跟世家权贵掺和在一起,如今是没能更上一层楼,反而把命给搭进去了。 “呜呜呜,那如今这事儿该怎生是好?”苗氏捂着脸哭着问,差点把来看热闹的窦少东家给哭笑了。 “人都死了,自然是把尸体领回去,好好安葬,再把家中产业交给嫡长房来经营,一家子和和美美的继续过日子咯。”窦少东家昨晚睡了个好觉,此刻是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一脸看好戏的瞅着苗氏道。 苗氏听到这话,差点就炸了,把家中产业交给嫡长房来经营,那她的两哥儿子咋办?吃那个兔崽子剩下的吗? 绝不可以! 她交给范老板快二十年,筹谋了快二十年,为的就是让自己的骨血能掌控范家的,想要她把产业交给嫡长房经营,除非她死了。 范老板的大儿子听到这话,差点就给窦少东家跪下了,是赶忙过来行礼道:“范煜见过窦少东家……家父突然遇害,往后范家的生意还请窦少东家多多关照。” 窦少东家笑了:“本少东家跟范老板也是认识的,你若是接手了范家家业,我自然是要帮上一把的。” 啊呸,帮你?做什么美梦呢?范家的家业,老子吞定了! 窦少东家是把一张名帖给了范煜:“范大少爷,某今天就要跟着欧阳先生离开府城,不能去送范老板了。这张帖子你拿着,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拿着帖子去窦欧钱庄找掌柜的,掌柜的自会帮忙。” 说实话,窦少东家还真有些舍不得走,想留下来看范家的这场好戏,可今天已经八月初五,再过几天就是顾德兴定亲的日子,顾锦安作为同族兄弟,要赶回去。 且范老板刚死,范家一两个月之内还倒不了,得先让范家的几个儿子闹腾起来,他到时候再出手把范家给吞了。 范煜是受宠若惊,急忙接过名帖,道:“多谢窦少东家。” 说着是看了苗氏一眼,眼里带着畅快。呵,苗氏,以为仗着自己泼辣跟娘家兄弟多就能抢走范家的家产?本少爷如今有窦少东家撑腰,看你的两个儿子还怎么跟我争? 苗氏跟苗家人见状是气得要死,范煜这狼崽子何德何能,竟然被窦少东家给看上了! 苗氏是个豁得出去的,是哭着上前,哭诉道:“呜呜呜,窦少东家,范家遭此大难,您以后可要多帮帮范家啊……这是婶子的两个儿子,跟你年纪差不多的,他们两个都很聪明,就是做生意少了点历练,往后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还望窦少东家多教教。” 第1262章 瓜分 好家伙,是直接自称婶子,辈分一下子就上去了,可是比范煜厉害多了。 窦少东家道:“婶子言重了,只要两位范兄弟想学,侄儿一定会教。” 教他们怎么败家,以及怎么把家中产业贱卖到他的手上。 范煜听得急了,窦少东家不是站在他这一边吗?怎么对苗氏也这么和颜悦色? “窦少东家,府城的窦欧钱庄生意正好,你不留下来多看着点吗?这么急着就回去?”范煜是生怕窦少东家站在苗氏这边,赶忙说话打岔。 窦少东家道:“我也想留在府城,可百谷县的窦欧钱庄我还没有去看过,得去一趟,不然欧阳先生不放心。” 又道:“不过我回很快再回府城,到时候会去给范老板上柱香。” 苗氏见窦少东家只跟范煜说话,是丝毫不搭理她的两个儿子,急忙把两个儿子给推了过去,范二有些胖,那肥胖的身子差点就砸到窦少东家。 窦少东家心里很是嫌弃,旁边的窦蒙是赶忙扶住了范二:“范少爷请当心。” 别看范二胖,却是一点不憨厚,一把推开窦蒙,看着窦少东家:“窦兄,我经常听阿爹提起你,阿爹对你是盛赞有加,今日得见,真是一大幸事。” 唐通判听得脸都要抽了,你们是刚死了爹吧,不想着赶紧办丧事,怎么还上赶子巴结窦少东家来了? 唐通判看不下去了,是催促他们:“死者为大,范老板生前也是河安府有名的商贾,尸首不好一直放在衙门里,你们赶紧把范老板接回家去,好好操办丧事,让他入土为安吧。” 唐通判都发话了,苗氏他们也不好再待下去,只好哭着去领了范老板的尸体。 窦少东家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的,还跟着一起去领尸首,把唐通判看得很是无奈。 等苗氏一群人抬着棺材离开衙门的时候,窦少东家还朝着他们喊道:“节哀,节哀啊。” 唐通判见状,一度怀疑窦少东家脑子有病,不过这是豪客,如今府城还需要他的窦欧钱庄,是不能得罪,只能由着他发疯。 窦少东家是看了一早上的热闹后,才悠悠然的去见了欧阳先生,道:“老头,都收拾好了吗?可以走了。” 欧阳先生是差点想要掐死他,说好了今早起来就动身会田福县,可窦柯听到范老板死了,那是激动得不行,立马跑去看热闹。 “急什么,老夫正跟安老板聊得高兴,等我们说完话再走不迟。”欧阳先生原本是不想见安老板跟祁先生的,可窦柯自己跑去看了热闹,他想给窦柯一个教训,这才见了安老板。 “安老板?”窦少东家咬牙,怎么把姓安的这头狼给忘了。 安老板起身,朝着窦少东家行礼,笑道:“窦少东家,咱们又见面了,可真是缘分。” “呵,安老板,你是跟祁先生待久了,也学会他的用词了?”窦少东家是不客气的冷笑道。 一旁的祁先生:“……” 我什么用词?我乃读书人,所用之词皆是文雅有礼之词! 不过祁先生不敢跟窦少东家计较,今天他的连个儿子能见到欧阳先生,以及足够让他高兴的。 安老板笑了笑,没有搭理窦少东家,是对欧阳先生道:“今日得见先生,是晚生一生之幸,时辰不早了,晚生就不打扰先生赶路了。” 又道:“先生可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搬运的,晚生可以帮忙。” 窦少东家:“呵,安老板什么时候成脚夫了?还帮忙搬货,巧了,本少东家这里有几个大箱子,安老板帮忙一块搬上马车吧。” 安老板笑道:“既是窦少东家开口,那自然是要帮忙的。” 说着是朝门外喊了一声,安家的下人立刻进来了,对窦少东家道:“窦少东家,您家的箱子呢,小的们帮您搬。” 问得那是一脸诚恳啊,吧窦少东家气得不轻,直接问道:“姓安的,你是不是也在打范家的主意?” 安老板挑了挑眉,道:“窦少东家果然是年轻气盛,对任何事儿都不避讳。” 巧了,他也一样。 安老板是点了点头,道:“正是。范老板死了,他是怎么死的,知道的都知道,而他这一死,范家就成了肥肉,只要有点野心的人家都会来咬一口。” 苗氏一介妇人想得太简单了,以为仅仅靠着苗家就能护住范家所有产业?唉,妇人之见。 窦少东家听到这话,是气得要死,指着安老板道:“姓安的,可真不厚道,明知道本少东家盯了范家这么久,你却来截胡,要不要脸?!” 安老板休养不错,要是他休养差一点,估摸着能笑喷:“窦少东家来跟安某说要不要脸这事儿,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吧。” 你自己就是出了名的不要脸,有什么资格说我? 窦少东家听罢,气得想掀桌,可又找不话来骂回去,毕竟他做买卖,确实挺不要脸的。 安老板也不想惹怒窦少东家,毕竟这人做生意确实厉害,且又是皇商之子,这次还巴结上了欧阳先生,靠着新钱庄跟欧阳鸿,在皇上面前露脸了,必须要交好。 “窦少东家放心,范家的产业不少,安某是吞不下的,窦少东家一人也吞不下,咱们不如合作,联手分了范家产业,免得便宜了别人,如何?” 窦少东家笑了,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好,成交!” 范家是快大肥肉,很多人都盯上了,而他因着新钱庄的事儿,是出了不少风头,范老板又是被宗政家给弄死的,他近来最好是先避避风头,不要大张旗鼓的去吞并范家的产业为好。 有安老板出面,他就能躲在背后,鲸吞范家。 祁先生都惊呆了,你们两个在这里大喇喇的说着怎么瓜分范家的产业,真的好吗? 窦少东家是看向祁先生,呲着牙对他冷笑道:“祁先生,您是读书人,应当知道君子守口如瓶的道理。” 咕咚一声,祁先生是吓得咽了一口口水,忙道:“明白明白,祁某不会出去乱说的,窦少东家放心。” “走吧,别在这里欺负人了。”欧阳先生是看得头疼,瞪了窦柯一眼,带着顾锦安出了屋子。 第1263章 画 “诶。”顾锦安应着,招呼了祁先生一声,又看了窦少东家一眼,示意他有话快说后,就跟着欧阳先生离开。 窦少东家是没有立刻跟上,而是跟安老板在屋子里说了一刻钟的话后,这才出来。 “这般磨叽,你还想不想走了?”欧阳先生坐在马车里,不满的瞪着窦少东家。 窦少东家笑道:“急什么,本少东家这不是来了嘛。” 说着看向来送行的古知府,拱手道:“知府大人,以后要辛苦您多多看着窦欧钱庄了。” 又把安老板给拉了过来,道:“安老哥为人太过温雅,有什么难处都自己咬牙撑着,我这个做兄弟的可是见不得他这样以后还望知府大人多关照关照。” 欧阳先生看得脸都抽搐了,对顾锦安道:“他们两个在屋子是拜把子了?” 先前小窦子还差点想揍安老板,这眨眼的工夫就称兄道弟,这姓窦的臭小子果然是不要脸。 顾锦安笑了:“窦兄聪明,自然知道跟安老板交好的好处。” 想要瓜分范家的产业,就得古知府帮忙,所以窦少东家才对古知府说这番话,让古知府知道安老板跟他们的关系。 他们跟安老板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是自打火腿拍卖开始就一直一起做生意,信得过。 古知府笑道:“窦少东家说笑了,安老板是府城大商,要是有难处,尽管来找本府。” “多谢知府大人抬爱。”安老板是笑着道。 几人是在一起和乐融融的说了一番话,祁先生带着两个儿子也说了几句,让两个儿子在古知府面前混了个脸熟。 巳时过半,府城人正因着范老板之死热闹非凡的时候,顾锦安他们的马车是终于启程,离开府城。 至于郑县令、罗武他们是没有在府城逗留这么久,早就回去了,是没有跟顾锦安他们同行。 欧阳先生年纪大了,又有些胖,大热天的赶路很是难受,这回去的时间比来时要长了些,直到八月初八下去才回到田福县窦欧钱庄。 戚康明他们得知消息,是急忙迎了出来:“安哥儿,你们终于回来了。” 说着是看向顾德兴,笑道:“你可以放心了。” 这几天徐家、陈氏都来问过顾德兴,说安哥儿他们到底啥时候回来,能不能赶上顾德兴跟徐钟的定亲礼? 徐家想趁着这个机会,请欧阳先生、窦少东家上门吃席,好让徐家子弟能真正的攀上这两位大人物。 陈氏是想出风头,让别人知道她家不必顾锦里家差,也是认识贵人的,且跟贵人关系不赖。 窦少东家看见顾德兴有些意外:“你还没回去?” 明天就要去徐家送定亲礼了,今天还在钱庄忙活,这么勤快,怕是要多给他一些贺礼啊。 顾德兴道:“不急,定亲礼的事儿有爹、二叔二婶忙活,都忙完了,晚上回家去就成。” 他是在钱庄里忙活都被二婶来呵问了三次,说欧阳先生他们到底来不来定亲礼?要是回村里住着,不得一天问他个三回。 “那等会儿跟我们一块回去吧。”欧阳先生很喜欢顾德旺,是对顾德兴也好了两分,又见他在钱庄里干得不错,是道:“明天让旺哥儿来接老夫,老夫跟你们一起去徐家。” 顾德兴惊了,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福气,是搬着行礼的手脚都僵了,被戚康明给推了推,这才放下行礼,给欧阳先生行了一礼,道:“多谢先生。” 欧阳先生笑了,没说什么,进了钱庄,等窦少东家问过钱庄这段时间的事儿,看过一些账目后,欧阳先生才带着顾锦安、顾德兴他们回了镇子。 …… 陈氏听说欧阳先生他们回来了,还答应跟着去徐家撑场面,那是高兴得立刻就去村里吹嘘:“欧阳先生你们知道吧,那可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大儒,他老哥还是皇上老爷的先生,可是厉害着呢。这样生在金子堆里的人,他竟然看上了我们家兴哥儿、旺哥儿、发哥儿,是把他们三人当亲孙子一样疼,还答应了明天去徐家送定亲礼。诶哟哟,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亲孙子都没有这么疼的。” 陈氏吹完自家跟欧阳先生的关系,又吹自家跟窦少东家的关系,把村里一群妇女给吹得眼睛都红了。 何大亮媳妇是酸溜溜的道:“大贵媳妇,你这吹得也太玄乎了,京城那么远,我们咋知道那胖老头是不是京城来的?没准是那个山旮旯里的穷老头也不一定。” 又道:“再说了,你家兴哥儿都多大年纪了,村里像他一般大的孩子都两三个了,他如今才定亲,你有啥好吹的?” 说起这个,又嘴欠的道:“说来你们顾家也不知道是咋回事,这小子、姑娘都是年纪一大把了还不说亲。你家兴哥儿是这样,崔氏家的绣姐儿跟安哥儿也是这样,特别是安哥儿,诶哟我的天老爷啊,还案首老爷呢,是连亲事都没定,怕不是要打光棍,哈哈哈!” 村里妇人一说起个就来劲,是立马有人做应声虫:“对啊对啊,你们顾家的姑娘、小子说亲实在是太晚了,外村的都说你们姓顾的有福气,我瞅着这福气都用在赚钱上了,姻缘运气不行啊。” 陈氏听罢是气坏了,正要指着她们大骂,大狗二狗就从不远处冲了过来,对着那群妇人嗷嗷嗷叫,还呲牙咧嘴的,做出要咬这群妇人的模样。 “啊,顾家的狼又来了,快跑啊!” “别咬我,别咬我,我可是啥坏事也没做!” 妇人们是一边跑一边对着两只狼求饶,可大狗二狗得了程哥儿的命令,是不管她们,只追着他们跑。 是把他们追到家门,吓得半死后,才摇着尾巴跑了回来,朝着程哥儿邀功。 程哥儿却是一脸不高兴,哼,这群爱嚼舌根的女人,又在说他大哥,大哥没有说亲碍着他们什么事儿了? “走,回去。”程哥儿是一脸不高兴的回来家,晚上吃饭的时候都不香了,睡也睡不好,爬起来去找顾锦安。 天气热,顾锦安还没睡,是开着门在作画,程哥儿是直接跑进去道:“大哥,让爹娘请媒人去欧阳家提亲吧?” 顾锦安是快速的收着画作,道:“又说胡话,大哥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事儿不能急,会坏了三姑娘的名声。” 屋子里点着好几盏灯,比较亮堂,程哥儿是瞥了一眼,看见了自家大哥画的东西。 第1264章 主意 那是一张纸画了大半身的画,人物只有身子而没有脸,可看装束,程哥儿已经猜到,大哥画的应该是三姐姐。 呜呜呜,大哥真的很喜欢三姐姐啊,怎么能让他遗憾? 程哥儿很难过,大哥对于他来说,是家里最重要的人,他不希望大哥抱憾终身……二姐说过的,因为种种原因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 嗯,这个痛苦程度就好比要被送去老顾家,跟老顾家的人住在一起一样。 苍天啊,这也太可怕了! 程哥儿光是想想就要哭了。 “发什么呆?我说的你都听见没有?不许再说这事儿,免得不小心传出去,会给三姑娘带来麻烦。”顾锦安把画作卷起,放到多宝阁上的一个瓷瓶里,转身拿起一本书册,敲了程哥儿的脑袋一下:“大晚上的,别再这里废话,赶紧回去睡觉。” “不睡,我不困。”程哥儿怎么睡得着?他都快愁死了:“大亮叔的媳妇说咱们姓顾的姻缘运不好,大姐嫁得晚,大哥一把年纪了还打光棍,她们都在笑话大哥,说大哥考上秀才也娶不到媳妇,我生气!” 快气死了。 顾锦安笑了,想了想,道:“她们说的确实没错,咱们这几家的小子、姑娘说亲确实很晚……嗯,你二姐除外。” 原本以为嫁不出的凶悍丫头,没成想却是被三郎给早早的求了回去。 程哥儿气得差点要大吼出声:“大哥,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她们可是在笑话你诶!” 他都快气死了,大哥为什么不生气? 又道:“再这样下去,大哥的名声就要坏了。” 顾锦安:“我是男的,又是读书人,只要是有点眼见的人家都不会觉得我二十岁没说亲有什么不对。师父可是二十多岁才娶的师娘,三十多岁才有的元元,我根本不急。” “大哥不急,可三姐姐等不了那么久啊。”程哥儿道:“三姐姐十六了,今明两年定要说亲的,要是三姐姐嫁人了怎么办?”、 大哥就要难过一辈子了。 顾锦安听得脸色一愣,盯着程哥儿,教训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说我跟三姑娘的事儿,是我自己喜欢她,跟她没有半点干系,你老是这么说,被人听去就会害了三姑娘一辈子!” “可我不想大哥难过~”程哥儿扑到顾锦安怀里哭了起来。 顾锦安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把他给提溜起来,放到一边去:“别跟我来这一套,都多大年纪了还哭,且这是我的事儿,我都不哭,你哭个什么劲儿?担心家里绝后?这不是还有你嘛,你成亲早一些,多生几个孩子,咱家的香火就断不了。” 程哥儿惊呆了……原来大哥这么喜欢三姐姐,为了三姐姐已经决定这辈子不成亲,要打一辈子光棍! 顾锦安看着他呆愣的模样,很是头疼:“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真不该让你老是去跟小鱼玩,都跟她学坏了,动不动就会吧一件简单的事儿想得比天还要复杂。” 程哥儿抹着眼泪道:“我只是不想大哥难过……大哥放心好了,要是你将来打光棍,我,我会给你养老送终的,再过继一个儿子给你,不会让你这一支断了香火。” 顾锦安想骂娘,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啊?还养老送终、过继的,我都不知道你是在心疼我还是再咒我? 他啪一声,打了程哥儿的脑袋一下,直接把他拎出屋子,放到门外:“赶紧回去睡觉,再敢发疯,我可就要揍你了。” 又交代道:“把嘴巴闭严实了,不许说出什么有损三姑娘名声的话来。” 说完是砰一声,直接把门给关上,但他没有立刻吹灯睡觉,而是站在窗子边,等小家伙垂着脑袋,回到对面的右厢房,关了房门之后,才放心的吹灭油灯,回里屋睡觉去了。 不过顾锦安是不知道,自个交出来的好弟弟,是在看见他画的那幅画后,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胆的主意。 …… 第二天天没亮,村尾几家都热闹了起来,三爷爷跟三奶奶作为顾氏一族仅有的三个长辈,是天没亮就起床去了顾大富家帮忙。 顾大山、崔氏也起来了,是带着童大雨一家、老朱一家、王勇夫的媳妇王马氏跟妹子许王氏去顾大富家忙活。 临走前是交代了看门的大团:“不用急着去喊安哥儿,他奔波这么多天太累了,等卯时末刻再把他叫起身就成。看着点程哥儿,让他醒了就自己去吃早饭,别跑去吵安哥儿。” 程哥儿跟安哥儿住一个院子里,又特别喜欢粘着安哥儿,她怕他不晓事儿,又跑去安哥儿屋里闹腾。 “是,东家夫人。”大团应着,把顾大山跟崔氏他们送出家门。 顾大富家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都是村尾几家的人,全是来帮忙的。 陈氏看见崔氏他们,是赶忙道:“大山嫂子,你们可算是来了,老朱嫂子你跟王家弟妹一块把屋里屋外给收拾收拾,得弄得赶紧好看点。” 又喊朱茶花:“茶花、许青他娘,你们俩跟我到厨房来,帮着大丫姐跟乐丫头弄几道喜食,得跟着聘礼送到徐家去的。” 大楚的人定亲,男方家给女方家的定亲礼中,会有六道喜食,这个跟九甜礼是差不多的,都是有着寓意小两口以后生活富足,不愁吃喝的意思。 “诶。”王马氏应着,是拉着许王氏去顾大富家的厨房忙活。 许王氏是一直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这还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来顾大富的新家……应着顾玉梅误会她勾搭顾大富的事儿,即使顾玉梅已经死了,她也是不敢来顾大富家的,是过了几年后,才敢正式跨入顾大富家的家门。 顾大富今天是高兴极了,唯一的儿子定亲了,再过不久就要成亲,等兴哥儿成了亲,有了娃,他这一辈子的大事儿就算完成了。 “三伯、三伯娘、大山、弟妹,你们来了,辛苦你们了,家里做了点吃食,你们先吃点垫垫肚子,等吉时到了,还得劳烦你们跟着一块给徐家送定亲礼去。”顾大富是笑呵呵的跟顾大山他们说着,看着轻松,可心里也是紧张的。 第1265章 大出风头 徐家是县城里的大户人家,三亲六戚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他家是逃荒来的,就算儿子是秀才了,根基也薄,去这样的人家送定亲礼,面对徐家的亲朋好友,也是有些犯怵的。 顾大富说着,看见了许王氏,是愣住了,赶忙往旁边让了让,许王氏见状也让开了,两人都离彼此远远的。 顾德兴跟在顾大富身后,看见这一幕,愣住了,想起当年爹跟许王氏的那一桩误会,心里有些愧疚,也突然多了一个想法。 娘很好,爹心里也还想着娘,可娘毕竟已经过世好几年,爹的年纪也不算太大,他以后要走仕途的话,可能还要经常离家,或许是几年都不能回来。 要是爹能有个伴,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因此顾德兴是第一次主动跟许王氏打了招呼:“许婶子。” 许王氏听罢,是愣住了,僵在原地,很不明白为何顾德兴会喊他? 但许王氏聪明,很快就回过神来,给顾德兴行了一礼,问道:“兴少爷,您喊奴才有啥事儿?” 顾德兴:“……” 少爷?奴才?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顾德兴无奈了,只好道:“没事儿,你们辛苦了,去忙吧。” 许王氏一怔,是福了福身,跟着王马氏走了。 顾德旺一手拿着两肉馅饼,一手端着碗豆浆,正从厨房那边走过来,看见这一幕,是咬了一口肉馅饼,蹭了过来,偷偷问道:“德兴哥,你是想要个娘吗?” 又看看许王氏远去的背影,道:“嗯,许婶子挺好的,许青也很老实,要是跟咱们做了一家人,不会太麻烦。” 总比去找那些脾气泼辣暴躁,又拖三带俩的寡妇强上许多。 顾德兴脸都绿了,是瞪向顾德旺:“别乱说话,我何时有这个意思了?” 自打梅姐儿死后,他就把自己关起来了几天,想着自己以往的种种,再后来,他能听得进安哥儿的话了,决定跟着安哥儿学着怎么做人。 如今很是学了不少,知道口舌是惹祸的根源,因此是呵斥顾德旺,不许他乱说。 “我懂我懂,所以我很小声的问啊。”顾德旺冲他眨眨眼,又问道:“德兴哥,我猜得咋样?是不是猜对了?” “对什么对?再敢胡说,小心二婶来揍你。”顾德兴是没有承认,但他看见许青,却是对顾德旺道:“许青年纪小,做不了重活,你让他好好的待着就成,要是有什么字不认识的,你就教教他。” 哈哈哈,让他教许青?德兴哥你是在逗我吗?就我这么不爱念书的人,教许青那是在毁了他。 不过,要是许婶子真的嫁给大伯,那许青就是他兄弟了,教教也成。 “好吧。”顾德旺答应了,去找了许青,还很好心的把自己的一个肉馅饼分给他吃,问道:“许青啊,你想要个哥哥不?” 瞧他问得多聪明,只问许青想要哥哥不,不问许青想不想要个爹,完全不会让人误会。 许青:“……” …… 顾锦安是在卯时末刻起床的,他昨晚没有睡好,脑子有些重,起来后是先吃了一枚醒神丸,等脑子清醒之后才出去刷牙洗脸。 程哥儿已经把早饭给他拿会院子正房了,招呼他道:“大哥快过来吃早饭,吃完就得去德兴哥家了,辰时一刻就要出发去县城,要敢在巳时过半的时候进徐家大门。” 吉时都是算好的,可是不能迟的,不然会不吉利。 顾锦安点头,很快就吃了早饭,又看了程哥儿一眼,想提醒他今天看见欧阳先生的时候不要乱说话。可想想,这无疑是在提醒程哥儿他跟三姑娘的事儿,最后又作罢了。 “走,去把新衣服换上,咱们去德兴哥家。”顾锦安吃完后,净了净手,催促程哥儿回屋里换新衣服。 送定亲礼,可不能穿得太随便。 程哥儿立马跑回自己屋里,把崔氏给他准备好的新衣服穿上,让顾锦安重新给他扎了头发后,两兄弟是一起出门,去了顾大富家。 “诶哟,你们可算是来了,马车可是带来了?”陈氏看见他们,是立马伸长脖子问道。 徐家是县城富户,陈氏可不想被徐家小看了,知道顾锦安家有马车,是早就说好了,让他们带着马车来,驾着马车去送定亲礼,好好的给顾德兴长长脸。 顾锦安回道:“带了,就停在路边。” 陈氏听罢很是高兴,见人都到齐了,是赶忙说道:“大哥,咱们走吧,到了镇上还得去接欧阳先生,要是出发得太晚,怕是要误了吉时。” 又对着从临河府请来的佟媒人道:“佟大娘,今天就麻烦您了,可得把这事儿给办得漂漂亮亮的啊,人一辈子可就一次呢。” 陈氏心大,要脸,见秦三郎跟顾锦里办定亲礼的时候,请的是大楚有名的宗姓媒人,也去求了顾锦里,让她把宗媒人给请来,好让顾德兴长长脸。 可宗媒人哪里是这么容易能请到的,秦三郎跟顾锦里能请来宗媒人,还是因为郭将军的缘故。 顾锦里拒绝了,说请不到。 陈氏没办法,在河安府府城扒拉了一圈,都觉得不太行,最后是花了大价钱,跑到临河府去请人,终于把佟媒人给请来了。 佟媒人是临河府有名的官媒,在河安府也有些名声,得了银子后,是很快就来了,此刻应道:“您且放心着,今天这桩事,我定会给你家办得漂漂亮亮的,绝对让你家长脸!” 陈氏要的就是这句话,是高兴得不行。 三奶奶催促道:“快别说了,时辰不早了,赶紧启程吧,这定亲礼可是大事,不能迟了啊。” “诶诶诶,马上就走。”陈氏应着,是立刻出了门。 大家伙一起坐上马车,吹吹打打的往县城去了。 到了镇上的时候,去请了欧阳先生。 欧阳先生是一早就等着了,见顾德兴家的马车来了,是立马上车,一路往县城而去。 窦少东家很是给顾德兴面子,是在城门等着,看见顾家的车队来了,便让窦蒙驾车跟了上去,一起去了徐家。 陈氏可是乐坏了,没想到连窦少东家这座金山也愿意来给他们撑场面,那是又高兴又得意的,一大群人就这么吹吹打打的往徐家去,一路上可是出尽风头。 第1266章 脸都打肿了 县城里的人是纷纷跑来,一路跟着道喜:“这是顾秀才要去徐家送定亲礼了?恭喜恭喜啊,祝顾秀才跟徐大姑娘和和美美,早点成亲,早点生个带把的。” 县城里的百姓识字也不多,会说吉祥话的更少,大多是说些实在话,偶尔有那么十几个会说些百年好合之类的。 顾德兴的性格本来就有点内向,被大家伙这么说着,脸上红了一大片,对那些贺喜的人拱手行礼,算是回应了。 陈氏嫌弃的白了他一眼,这嘴巴是被锯掉了不成,咋就不会说话? 不过这些都是穷鬼,不跟他们说话也成,但得跟窦少东家这座金山多说点。 陈氏是赶忙让顾德旺去告诉顾德兴,等会儿让顾德兴拉着窦少东家一块进徐家大门,他就拽着欧阳先生站在一边,四人一块进去,让县城的人看看,兴哥儿也不比安哥儿差,那是左边一个权贵,右边一座金山,羡慕死那些势利眼! 顾德旺瞅着自家老娘,很想来一句,亲娘,整个田福县,谁有您势利眼? 但他不敢说啊,是怕被揍,答应道:“您放心,今天肯定让您长脸,绝不丢份儿。” 陈氏瞪着他:“别跟老娘贫嘴,记住了,要是办砸了,风头出得不够,老娘削了你!” 说着又赶忙跑了,招呼着童大雷他们给看热闹的百姓分发豆渣饼:“黄金豆饼,黄金豆饼啊,铺子里可是卖十几文钱一个的,富家少爷们都爱吃,一人一个,让大家伙沾沾喜庆。” 可不能多拿啊! 陈氏很是肉疼,这可都是银子呢。 窦少东家掀起车帘往外看去,见陈氏一脸别人拿刀子割肉的模样,是哈哈笑出声来,对窦芝道:“跟刘二玉一个德行,又泼辣又抠门,真想装有钱人的话,直接洒钱啊,不舍得洒钱就算了,还舍不得几个饼子。豆渣做的东西,起了个黄金豆饼的名字就当黄金卖,姓顾的果然是奸商。” 窦芝跪坐在马车里,提醒着窦少东家:“您说的那位姓顾的是秦百户的媳妇。” 上次您差点被她给劈死,可悠着点吧,要是被顾小东家听到,都不用秦百户动手,就会拿刀再砍您一顿,再坑您个一万两银子。 窦少东家的脸绿了,瞪着窦芝:“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专门挑本少东家不爱听的说,想被罚月钱是不是?” 骂完之后又问道:“不知道秦百户今天会不会去徐家?他跟顾德兴也是一起逃荒来的,怎么着也得去帮忙撑个场面吧?” 百户大人呢,在这破乡下,算是大官了。 窦芝:“回少爷的话,估摸着会去。” 附近四个县的农人都差不多借到银子了,县里一些不安分的人整治得也差不多了,秦百户不需要一天到晚的带兵守卫县城,定是能抽空去徐家一趟的。 窦少东家听罢,很是高兴:“那敢情好,这趟算是来得值了。” 窦芝听罢,是瞅了自家少爷一眼,问道:“少爷,过几天奴婢给您找个美人吧。” 你要是不睡一下,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爱好改了。 窦少东家怒了:“收起你那点心思,本少东家对秦百户纯粹是敬重!” 小侯爷呢,怎么能有那种想法?且他窦柯只喜欢女人,还要是脸蛋好看,身子娇的大美人! 窦芝乖巧应道:“是,奴婢错了。” 窦少东家冷哼:“哼,知错就好。本少东家先眯一会儿,等到了再叫我。” …… 他们这去徐家送定亲礼的动静闹得太大,还没到徐家,大半个县城就传开了,徐老爷子是震惊得不行:“什么?不但欧阳先生来了,窦少东家也来了?!” 诶哟哟,这可是不得了啊,钟丫头跟兴哥儿这门婚事,结得太值了。 “管家,赶紧让下人给大门前铺上毯子,贵人上门,可不能让贵人的脚沾了地上的灰尘。”徐老爷子是急急地吩咐着:“老大、老二、老三,你们赶紧带上各自的哥儿,一块跟我去大门口等着。” “昭明啊,你今天那都别去,就跟着爷爷,可得好好露个脸,让欧阳先生和窦少东家记住你?” 上次让昭明去给窦少东家送现银,可窦少东家忙着去府城,又发了脾气,是没见昭明,这回可得把这个大豪客给巴结上。 结交好了,以后的好处可是不断的。 “诶,爷爷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徐昭明虽然觉得去巴结人不好,可欧阳先生跟窦少东家都是好人,与其去巴结那些恶人,去巴结这两位,他心里舒坦多了。 徐老爷子很是欣慰,点点头,又瞪着徐大爷道:“老大,你先回去告诉你媳妇,让她看好灵丫头,要是灵丫头敢在今天犯蠢,或者说些对钟丫头、对陈氏不好的话,就等着被送到乡下庄子去吧!” “是是是,爹放心,儿子这就回去告诉曾氏,让她看好灵丫头。”徐家大爷是擦着冷汗说道,急忙赶回后院去找曾氏。 …… 曾氏的院子里,徐灵正在跟曾氏哭诉:“娘,不是女儿嫌弃顾家,是那顾家太傲气,顾锦安根本看不上女儿?难道要女儿给他送上门去不成?” “顾德兴的事儿也不怪我,全是陈氏的错,您是不知道她有多不要脸,是见到女儿就拉着女儿的手问亲事儿。女儿一个大家闺秀,哪里能忍得了她的这种做派,就稍微漏出点不满来,她就指着女儿大骂,女儿可是委屈死了,呜呜呜……” 曾氏听罢是心疼得不行,安慰徐灵:“娘的好闺女,莫要哭了,那顾家不过是逃荒来的,族人就那么几家,就算巴结上一些贵人又有什么用?等这次回江南,娘就给你找个江南的大家族嫁过去,让钟丫头羡慕死你。” “闭嘴,曾氏你是忘了爹怎么骂咱们的?爹说过了,谁要是再敢说顾家是逃荒来的,再给顾家人脸色人,就等着被赶出家门吧!”徐家大爷是还没进屋就听见这话,气得骂开了,把欧阳先生、窦少东家他们亲自陪着顾德兴来送定亲礼,以及徐老爷子的话,全都告诉了她们。 “什么?欧阳先生跟窦少东家一块来给顾德兴送定亲礼了?”曾氏是惊得站起身,瞪大眼睛看着自家男人:“相公不是说笑吧,欧阳先生跟窦少东家那样的人物,会跟着来送定亲礼?这顾德兴家能有这么大的脸?” 又不是顾锦安定亲,是顾德兴啊。 徐家大爷冷笑道:“你还别不信,顾德兴就是有这么大的脸。” 又指着徐灵道:“让你看不起顾德兴,让你得罪陈氏,如今丢脸了吧,这么好的亲事儿,白白让钟丫头给捡了去。” 徐灵是早就懵了,又气又委屈,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被打肿了。 第1267章 看上窦少东家 她惊怒过后,捂脸哭道:“女儿哪里知道顾家会结交这样的贵人?明明是您跟娘说的,女儿是大家闺秀,是要嫁去做世家妇的……陈氏一个乡下农妇,对女儿透露了说亲的意思,女儿能不气吗?这才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女儿已经被爷爷罚了,还不够吗?还想女儿怎样?呜呜呜~” 徐家大爷跟曾氏是噎住了,徐灵说得没错,他们确实对她说过这些话,可那不过是他们在做梦,世家权贵压根看不上他们这样的人家。 徐家在世家权贵眼里,不过是乡下的暴发户,有几个小钱罢了,娶进家门是不可能的,最多做个妾。 曾氏夫妻是自作自受,还差点把徐灵给教得毁了。 徐家大爷略尴尬,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今天乖巧些,见到陈氏的时候多说几句好话,她就算给你脸色看,你也得忍住,不然你爷爷就要把你送到乡下庄子去了,爹娘都救不了你。” 他们夫妻是被爹特地给叫回来的,一回来就被一顿训斥,骂得他们夫妻腰板子都快折了。他也看出来了,爹是真的看重顾家,且是真的要扳正灵丫头的脾气。 爹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脾气一旦上来就不会轻易消下去,灵丫头这脾气必须改,不然他们这一房都要受苦。 徐灵惊恐的看着自家老爹:“什么?爷爷要把我送到乡下庄子去?!” 徐家大爷道:“没错,所以你最好听话点,别再犯蠢了。幸亏有你哥撑着,不然你爷爷是早就把你给送走了,你连我们的面都见不到。” 又对曾氏道:“看好灵丫头,我得赶去迎接欧阳先生跟窦少东家了,这两位可是要好好巴结的。” 曾氏听罢是心思一动,赶忙拉住徐家大爷:“相公,窦少东家还没说亲,咱们不如……” 徐家大爷气道:“你可歇了这个心思吧,窦少东家在江南是什么名声?又不是没有江南富商的姑娘算计过窦少东家,可结果如何?是被白睡了,闹得跳井都没用,最后只能找个穷小子下嫁了。” 窦少东家这样的皇商之子,是不少富商眼里的金龟婿,来了江南几年,也是有好几家算计过窦少东家的,可窦少东家狠啊,即使姑娘家把生米煮成了熟饭,他也不娶。 而是说了:“老子又被强你,是你来强的老子,老子没有告官已经是好的,你还想嫁进窦家?你配吗?做妾都不够身份。” 又警告那些想要算计他婚事的人:“都给老子把心思歇了,本少东家只会娶高门贵女做正妻,商户女,就算你长得天仙模样,本少东家也不会娶!” 长得好看的女人在他们这种男人眼里,不过是用来睡睡罢了,身份高贵的贵女,才是他们要娶的人。 曾氏想起窦少东家对付韦家姑娘的事儿,脸色一白,是再也不敢打窦少东家的主意。 徐家大爷又怕徐灵私底下做些什么,是瞪着她道:“把你那点小心思给收了,窦少东家不是你降得住的,不想被逼得跳井,就别去招惹他。” 又对曾氏道:“好好跟她说说窦少东家是怎么收拾那些算计他的姑娘的,别让她去犯蠢。” 言罢是不再耽搁,立马离开,去迎欧阳先生他们。 …… 徐家今天是热闹非凡,是狠狠出了一番风头,县城里的富户们听说欧阳先生跟窦少东家亲自上门了,是赶忙让下人回去,又送了比之前更加贵重三倍的贺礼来。 还有一些跟徐家地位差不多的人家,原本只是派了下人来送贺礼的,听到消息后,是亲自登门恭贺:“诶呀徐老爷子,恭喜恭喜啊,您家大孙女这门亲事可是结得让人羡慕啊。” 徐老爷子是乐得下巴都快要掉了,装着矜持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兴哥儿那孩子给窦欧钱庄帮了点小忙,在欧阳先生跟前上了几堂课,有些缘分,欧阳先生跟窦少东家才来的。” 啊呸!你就差说你家孙女婿跟窦少东家是兄弟、跟欧阳先生是师徒了,还装什么装? 可大家伙的面上还是要恭维着,说着各种好话。 徐老爷子今天是没空搭理他们,应付两句后,就赶忙去招待欧阳先生跟窦少东家。 卢氏今天也是高兴得不行,握着徐钟的手道:“娘的儿,你可是活出头来了,原本以为这门亲事只是一般,如今可是咱们高攀了!” 除了欧阳先生跟窦少东家亲自上门以外,顾大富家给的定亲礼也是很让徐家长脸,除了三套金头面、三套银头面以外,还有一对玉佩跟一盒九颗的珍珠。 那珍珠是大如食指、大小相等、圆润有光泽。 “这样个头的珍珠是极难寻的,留着做簪子戴出去,那可是长脸得很。你大伯娘瞧着那盒子珍珠的时候,牙齿都快咬碎了。”卢氏是欢喜得不行,以前大嫂子老是说玲珑福气薄,姻缘运差,这辈子怕是寻不到什么富贵人家,可如今瞧瞧她家玲珑,出息得不行! 徐钟是一脸羞红,却赶忙提醒卢氏:“娘可千万别这么说,要是让大伯娘听到,怕是要惹出是非,且这种话传出去,别人也会说咱们得意忘形,不好的。” 比起那些金头面、银头面、珍珠的,徐钟更欢喜顾德兴给她的钱……他竟是在自己给他回定亲衣裳的时候,塞给她一个荷包,说是自己赚到的钱,让她拿着。 她回来后,是拿出来看了,里面竟然有三百两银票。 虽然不多,可这种会把钱给她拿的举动,让她很是感动……爹娘的感情已经够好了,可也没见爹把自己赚来的银子给娘,她是真的走运,遇到了顾德兴。 确实是走运了,要是遇到几年前的顾德兴,你得哭死。 “娘就是悄悄给你说,不会把这话传出去。”卢氏是拍拍徐钟的手,道:“行了,你在屋里待着,娘出去招待客人了,陈氏还在呢,得把她给伺候好了。” 陈氏根本不用卢氏招待,如今正得意的整治徐灵呢。 “徐大嫂子,灵丫头的年纪不小了吧,咋还没说亲啊?姑娘家家的,花期短,可得快点说亲啊,不然要是被人发现灵丫头的真实脾气,可就难嫁……诶呀呀,瞧我又乱说话,各位夫人们别在意啊,灵丫头是个好姑娘。”陈氏这种欲盖弥彰的话,是把曾氏给气得够呛。 难怪灵丫头会气得跟陈氏当面对骂,这陈氏就是个欠骂的,说话能气死个人。 第1268章 泼茶水 可这么多夫人在这里,曾氏不可能跟陈氏吵架,只能忍下来,道:“亲家婶娘有心了,灵丫头的年纪不算大,且咱们大楚的规矩都是年长的兄姐说亲后,下面的弟妹才能说亲。” 这话说的,一听是没啥毛病,可细细一品,那毛病可就多了。 陈氏原本正得意着,回过味来后,气得差点头顶冒烟,好你个徐曾氏,你这不是明摆着说徐钟年纪大了嫁不出去,这才将就兴哥儿的?! 陈氏今天就是来出风头的,哪能受了这暗气不还手的,是冷笑道:“那亲家伯娘可得赶紧给昭明小子说亲了,这都老大不小了,要是再不说亲,你家灵丫头可就要被耽误成老姑娘了。” 呵,以为就兴哥儿跟徐钟的年纪大吗?你家徐昭明也不小了,你嘲个屁。 曾氏没想到陈氏会拿徐昭明说事,气得脸色差点扭曲,但很快又笑道:“亲家婶娘多虑了,昭明是男子,又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这读书人为了考取功名,说亲都晚,多的是年过三十才成亲的。” “年过三十才成亲?要是命短的都死透了!”陈氏是震惊的说出这一句,接着又道:“亲家伯娘,你还是赶紧给昭明说门亲事的好,这男娃子大了,要是没个媳妇去去火气,估摸着得去外边找人,要是得了花柳病可就不好了。且还有啥仙君的,万一你家昭明……那岂不是要绝后?”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其他夫人们是纷纷低头忍笑,这个顾陈氏也太敢说了,什么话都敢冒出来。 曾氏根本没想到陈氏这么敢说,是惊得愣住,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三奶奶气得打了陈氏一掌,怒道:“陈氏,你又犯浑是不是?昭明是徐家的孙子,婚事自有徐家人做主,你一个亲家婶娘多什么嘴?” 你可给老婆子消停点吧,再说下去,这亲事还结不结了?不怕徐老爷子一生气,把婚事给取消了? 又对曾氏道:“徐家大媳妇别生气,陈氏是个乡下妇人,浑惯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你这个泼妇,竟然敢这么说我哥哥,给我滚出徐家!”徐灵也被陈氏的话惊得不轻,此刻是回过神来,气得直接拿起自己的茶碗,朝着陈氏泼去。 陈氏多贼啊,早就防着徐灵,见徐灵拿茶碗,是立刻跳了起来,往旁边躲去。 哗啦一声,那茶水是全数泼到了姜夫人的身上……其实离陈氏最近的是郑县令的夫人,要不是姜夫人扑过来挡着,这茶水是泼到郑夫人身上的。 郑夫人是惊呆了,完全没料到自己来赴个宴还能遇上这种当面掐架的事儿。 而掐架的双方还是结亲的亲家,这……相公说得果然没错,这个陈氏就是个到哪哪出事儿的主儿。 “姜夫人息怒!”曾氏是赶忙冲过来给姜夫人赔罪,又赶忙喊丫鬟:“赶紧拿条干布巾来给姜夫人擦擦。” 曾氏是手都抖了,姜夫人可是姜旗姜县尉的亲娘,年纪跟辈分又大,被灵丫头泼了茶水,这回灵丫头不得被公爹扒层皮? 在场又有这么多夫人,一旦传出几句闲话,灵丫头的名声可就坏了啊。 “灵丫头,还不赶紧过来给姜夫人赔礼道歉!”曾氏吼道,恨不得给徐灵一巴掌,当然她更想弄死陈氏。 陈氏这个害人精,可是把她这一房给害苦了。 徐灵是吓傻了,哭道:“我,我不是要泼姜夫人,是要泼陈氏。” 又指着陈氏骂道:“泼妇,这事儿是因你而起,还不快过来给姜夫人道歉!” 陈氏:“啊呸,你自己泼的茶水,关老娘啥事儿,自己道歉去!” “你,你,呜呜呜~”徐灵是委屈极了,哇哇直哭。 三奶奶是恨不得揪住陈氏打一顿,可要是继续闹下去,只会更难看,只得过来给姜夫人道歉:“姜夫人,陈氏就是个乡下粗妇,让您受累了,实在是对不住。” 姜夫人是心累得不行,摆摆手道:“不说这些了,今天是顾徐两家定亲的好日子,合该欢欢喜喜的。” 说完是对着郑夫人道:“郑夫人,乡下地方,规矩没有世家那般好,让您受惊了。” 曾氏跟卢氏见状,是赶忙过来跟郑夫人道歉:“夫人息怒,让您见笑了,对不住。” 郑县令是早就跟郑夫人说过顾家人的脾气,还特意说了陈氏的泼辣,因此郑夫人虽然被吓到了,但还是说道:“我没事,诸位无须道歉。” 又道:“姜夫人说得对,今天是个大喜日子,合该欢欢喜喜的,大家莫要再置气了。” 说完是看了陈氏跟曾氏一眼。 陈氏笑道:“既然县令夫人发话了,那我就按照县令夫人说得做,不置气了。” 一副夫人你咋说我咋做的老实模样,把曾氏给气得不轻,却不能发火,只能赔礼道歉:“夫人说的是,今天是顾徐两家的好日子,可不能坏了喜庆。” 又朝徐灵喊道:“还不赶紧过来给郑夫人赔不是!” 只会惹祸,不能给家里帮忙的死丫头,想被送去庄子不成? 徐灵听罢,是掉着眼泪走过来,福身行礼,道:“夫人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郑夫人实在是不想再说这事儿了,是道:“没事,不用再说了。” 说完是看向姜夫人,道:“夫人,让您受累了。我带了一身替换的衣服来,陪您去把衣裳换了吧,穿着湿衣服不好。” 世家大族的妇人出门赴宴,都会多带一身衣裳,以免身上的衣服脏了,或是遇到什么意外,也好用来替换。 姜夫人笑道:“有劳夫人了。” 郑夫人跟她暂时离开一下也好,免得太尴尬。 卢氏是赶忙起身,道:“我带两位夫人去吧。” “好。”郑夫人笑着点点头,带着自家女儿,陪着姜夫人,跟着卢氏走了。 两位夫人走后,陈氏又给在场的夫人们道歉:“诸位夫人,让你们看笑话了,实在是对不住。” 各位夫人是干笑着道:“顾娘子言重了,我们没事。” 真没事,就是曾氏被你气得快断气了,你要不跟她道个歉? 给曾氏道歉?那是不可能的,陈氏是巴不得曾氏气死,谁让曾氏暗搓搓的说话气她? 第1269章 钟傻子 曾氏是气得想掐死陈氏,这个陈氏可真会来事儿,明明是她说话欠揍,她才暗暗地回了两句。如今把徐灵给激得闯下祸事后,陈氏又来这里装好人。 我呸,装什么装啊,最好让徐钟嫁过去后,十年都怀不上,气死陈氏! 曾氏在心里骂了陈氏一顿后,是赶忙带着徐灵给在场的夫人们道歉。 徐灵虽然不乐意,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只能一边掉眼泪一边道歉,把陈氏给乐坏了。 三奶奶是悄悄掐了陈氏一把,瞪着她,示意她消停点。 陈氏今天是什么仇都报了,是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消停。 …… 徐老爷子一直担心陈氏跟徐灵会再掐起来,是让下人一直盯着这边,此刻得到消息,气得脸差点倒在宴席上。 灵丫头怎么就这么冲动?竟然敢当众朝陈氏泼茶水! 你泼就泼了,好歹泼准一点啊,泼到姜夫人的身上,是想两家结仇还是想自个一辈子也嫁不出去? 又怪陈氏,这妇人是真的不懂事,他都帮着安置她娘家人了,她怎么还不消停? 徐老爷子真想把陈家人放出来祸害陈氏一把,可这是不可能的,要是把陈家人放出来,万一陈家人造点孽,他徐家作为顾家的亲家,也是要丢脸的。 徐老爷子只能暗自生闷气,正在生气间,下人来报:“老爷,秦百户来了,还带了一群府城守军大营的兵士。” 徐老爷子听到秦三郎来了,心里是高兴的,可听说他带了一群府城守军大营的兵来,那就有点不爽了。 兵主杀伐,煞气那么重,在这等好日子来白吃白喝,可是亏大了。 郑县令听罢,问道:“府城守军大营的兵士?可是钟宇他们?” 他听说钟宇他们去追击湖山府叛逃的刘总旗了,这个时候回来,应该是抓住刘总旗了。 欧阳先生道:“钟宇?江南江都府钟家的那个幺儿?这小子怎么来了?” “江南江都府钟家幺儿?!”徐老爷子惊得站起身,看着欧阳先生道:“先生说的可是江都世家钟家?” 欧阳先生点头:“嗯,正是他家。” 徐老爷子听罢,身子都激动得打摆了,老天爷啊,您对我们徐家也太好了,这大楚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往他徐家跑,他徐家想不发都难啊! “昭明,昭明快随爷爷去迎接贵客!”徐老爷子是拽住徐昭明,后头跟着一大群县城的富户老爷们,跑去迎接钟宇。 秦三郎已经带着钟宇他们来到前院客堂院子,看见徐老爷子后,拱手道:“徐老爷子……” 刚喊了一声就被徐老爷子给打断。 你可别说话了,现在没人有空听你一个百户说话,我们要巴结钟公子,你一边去! “秦百户,这位就是钟公子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满身都是世家公子的气派。”徐老爷子一眼就看出钟宇的不同,上前握着他的手道:“钟公子远道而来辛苦了,快进屋歇歇,吃点东西。” 钟宇惊了:“您老知道我是谁?” 他今天会来田福县,纯粹就是来炫耀的。 因着湖山府刘总旗叛逃,江淮的百山府跟玉阳府又乱了,湖山府也因为税金之事不太安稳,不敢派全营的人去追击刘总旗,江淮都指挥使司就让河安府守军大营出兵帮忙,而这个任务就落在了蓝副将的身上,钟宇也趁机请命跟去。 他运气好,竟然跟刘总旗正面对上了,生擒了刘总旗,这次回去定是能高升的,会来田福县,是专门来向秦三郎炫耀的,告诉他:我的总旗之位虽然被夺了,但我有本事能升回来,你且等着吧! 而正巧碰见秦三郎来徐家道贺,他就带着一群将士一块来了。 可他没想到徐老爷子会这么热情,一见面就拉着他的手说话。 钟宇有些不太习惯,是拽回自己的手,可刚刚拽回来又被徐老爷子给拉回去握着。 “钟公子是世家贵公子,老夫怎么敢不认识?”徐老爷子笑呵呵的说着,钟宇却是脸色不好。 他去当兵,不太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免得别人会因为这个身份而优待他。 秦三郎笑了,让你跑来炫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徐老爷子又道:“钟公子特地赶来,定是累坏了,赶紧随老夫进去吃点喝点,好好歇歇。”徐老爷子一脸殷勤,一副生怕钟宇累着饿着的模样。 什么特地赶来?本公子只是顺道跟着姓秦的过来,还累坏?瞧不起人是不是?本公子的身体不知道多好,怎么可能会累坏! 但钟宇毕竟是世家出身,修养还是有的,对徐老爷子笑道:“多谢您老了,我这群兄弟还饿着呢,劳烦您给他们准备两桌酒席。” “钟公子放心,老夫立刻让人给他们安排。”徐老爷子说着,转头朝着徐大爷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准备两桌上等的好席面,让各位军爷吃好喝好!” 口气很不好,是把徐灵闯祸的事儿迁怒到了徐家大爷的头上。 “是。”徐家大爷的心里有些不情愿,他想留下来陪着钟宇……钟宇瞧着是个憨的,应该很容易巴结,要是巴结好了他,弄不好能把徐灵嫁给他做妾。 徐家这样的门第,女儿给钟家做妾,算是高攀了。 “有劳了!!”一群将士是高喊着道谢,把徐家大爷给震得回了魂,赶忙去给他们安排席面,生怕晚了,这群当兵的会饿得把他给拆了。 “钟公子来来来,咱们进屋里吃饭说话。”徐老爷子是不管钟宇乐不乐意,拽着他就往客堂里走。 钟宇很无奈,看向秦三郎,给他眼神暗示,让他救他。 可秦三郎却道:“钟兄弟,今天是顾徐两家定亲的日子,你既上门了,就得给份贺礼,不然别人要说府城守军大营跟钟家没规矩了。” 钟宇愣住了,看向秦三郎……我是来向你炫耀的,根本没带贺礼啊,让我怎么给?! 可他身为钟家子,享受着钟家带来的好处,还是很爱护钟家名声的,又因着当兵,有责任维护大营的名声,秦三郎这句话算是戳到了他的软肋,为了大营跟钟家的名声,只能拿出一枚玉佩,递给徐老爷子:“来得匆忙,并不知道徐家有喜事儿,这枚徐家佩就充当贺礼,送给徐家了。” 秦三郎头疼,这个钟傻子,竟然把钟家佩拿来当贺礼,要是钟大人知道,怕是要气死。 第1270章 不能白见 “这是钟家子才能有的玉佩,不好送礼,你换一个吧。”秦三郎开口阻止了。 徐老爷子听到这话赶忙收手,对钟宇笑道:“钟公子能上门贺喜就是徐家的大幸事儿,别说什么贺礼不贺礼的,赶紧坐下歇歇。” 钟宇却觉得这样不好,收起玉佩后,道:“失礼了,等过几天,某定把贺礼给补上。” “诶诶诶,怎么都成。”徐老爷子笑呵呵的说着,拉过徐昭明道:“这是老夫的大孙子,叫做昭明的,乃是今科秀才。” “见过钟公子。”徐昭明给钟宇行了礼。 钟宇虽然当了兵,却还记着世家的礼仪,起身给徐昭明回礼:“徐兄。” 徐老爷子是笑得合不拢嘴啊,直道:“好好好,你们年纪相仿,就该像兄弟一般相处。” 在场的富户老爷们心里暗骂:呸,徐老头你可真敢说,钟公子是什么人?你孙子是什么人?给人提鞋都不配还称什么兄弟? “秦百户!”窦少东家笑得仿佛捡到了金子,跑过来跟秦三郎打招呼,递给他一盘牛肉:“徐家的牛肉做得不错,秦百户尝尝。” 窦蒙:“……” 少爷,你都快成奶嬷嬷了,怎么老是担心秦百户没饭吃。 秦三郎接过盘子,转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不用了,我不多待,跟岳父他们打个招呼就要走。” 他来是给顾德兴撑场面的,撑完就走。 岳父?还没成亲就喊上岳父了,小侯爷你也太心急了,可不能这样啊,要不以后得夫纲不振,会被人笑话的。 不过窦少东家知道秦三郎很在乎顾锦里,不敢当面说让他别太亲近顾家人的话,而是问道:“这么快就要走?” 失望啊,还以为能跟小侯爷一起吃顿饭呢。 秦三郎点头:“嗯,最近看着是比较安稳,可咱们却不能掉以轻心。” 其他府城都还乱着,且大家都知道第一座窦欧钱庄是开在田福县,万一来上一批恶人,田福县就完了。 窦少东家点头:“秦百户说得对,越是看着安稳的时候,咱们就越不能放松。” 小侯爷说了咱们,这是把他当自己人啊,开心! 又道:“你未来岳父跟我一桌,我带你去见他吧。” 因着钟宇来了,很多人都像看猴似的围了过来,把偌大的客堂给围得走不动道,但窦少东家面子大,巴结他的人不少,见他走在前面,是纷纷让路。他很轻松就把秦三郎带到顾大山等人的面前。 “大山叔、三爷爷。”秦三郎跟顾大山他们说了片刻时间的话,在顾大山的要求下吃了点东西后,很快就走了:“钟宇,你们吃好没有?带上你的兵,走了。” “来了!”钟宇是差点哭了,从来没有这么欢喜过秦三郎喊自己,实在是徐老爷子太热情了,弄得他有种是自己跟他孙女定亲的错觉。 “徐老爷子,某还有差事在身,先告辞了。”钟宇是逃命般跑了,徐老爷子带着徐昭明跟县城的一群富户老爷在后头追:“宇哥儿你慢点,老夫送送你,咱们可是说好了,改天老夫带着昭明去府城守军大营看你啊。” 好家伙,不过片刻的工夫,徐老爷子是连宇哥儿都喊上了,还说好要去府城守军大营看他。 “你是认了个爷爷吗?”窦少东家问着钟宇。 钟宇想哭,不搭理窦少东家,只赶忙跟着秦三郎走了。 好不容易出了徐家,钟宇是如获新生般呼出一口气:“可算是逃出来了,太可怕了,这乡下的乡绅老爷都是如此吗?” 秦三郎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这就怕了?你不是嚷嚷着要来吗?” 钟宇一噎,瞪着秦三郎道:“你故意耍我?” 秦三郎不承认也不否认:“来之前我提醒过你,乡下的宴席不比世家勋贵,所言所行比较直接,是你说自己吃过的宴席无数,不过是个乡下徐家的定亲酒席,有何惧哉?” 说着看向钟宇,道:“我只有两句话要告诉你,一你轻敌了;二你自作自受。” 呃,钟宇再次被怼得无话可说,脸上青红交加的,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只好道:“刘总旗抓到了,已经被湖山府的守将押去江淮都指挥使司,我立功了!” 说完见秦三郎还是一副没啥表情的模样,觉得颇为尴尬,最后是放弃了炫耀,道:“我们先走了,郭将军说你忙完后就去府城守军大营一趟,他有事儿找你。” 又补充一句:“我是来给郭将军传话的。” 可不是来故意炫耀的,他钟宇可没有这么幼稚! 然而,谁信? 钟宇也觉得自己的话很不可信,是赶忙带着那群兵士跑了。 窦少东家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傻子!” 让你跟小侯爷作对,受教训了吧。 秦三郎看他一眼,道:“钟宇不错,可交。” 钟宇不但是个可造之材,他背后的钟家更是一个不错的盟友。 窦少东家点头道:“明白。” 他们是没有多说什么,只寥寥两句之后,就很快分开,一人骑马走了,一人转身回了徐家,继续吃席。 …… 顾德兴跟徐钟的定亲礼办得很是热闹,大人物连番登门的事儿,传得附近几个县、府城都知道。 很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家是在之后的几天里纷纷送来贺礼,有的更是亲自登门拜见徐老爷子,求徐老爷子给他们引荐,让他们见见欧阳先生、窦少东家、钟家公子。 徐老爷子精明得,是收了礼、给自家换来了好处后,最后来一句:“欧阳先生是仙人,喜好清静,他是特地交代过,让我们莫要泄露他的行踪,这是知府大人都答应过的,老夫实在是不好说啊。” 至于钟宇,那小子就在府城守军大营,你们自己去找吧。 徐老爷子也就带着他们去了窦欧钱庄,让他们见了窦少东家,可窦少东家是什么人?能让他们白见? 是去见一次被他刮一回钱,见一次就被他刮一回钱,刮得那些人都怕了,短时间内是不敢再来了。 徐老爷子是这么乐呵了几天后,把徐家大爷夫妻叫来,吩咐道:“把灵丫头放出来,收拾收拾,送到湖康县的庄子去。” 徐钟定亲礼当天,家里客人一走,徐老爷子就罚了徐灵,把她关在柴房里,一天就给一个馒头一碗水,是一直关到今天。 第1271章 埋怨 徐家大爷夫妻急了,忙道:“爹,灵丫头已经被关了三天,饿了三天,她已经知道怕了,不用送到庄子上了吧。” 徐家大爷虽然生气徐灵不争气,可怎么着也是自己的亲闺女,模样又长得不错,年纪也到了,是能拿去联姻的。 要是徐灵嫁得好,他大房也能像二房一样风光,甚至是超过二房! “是啊公爹,灵丫头真的已经知道错了,她如今是悔得不行,说了以后一定不再嘲笑钟丫头,还会把陈氏当做亲婶娘来看待,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曾氏是抹起眼泪来,哭道:“灵丫头一个娇小姐,哪里受得了乡下庄子的苦?” 再说了…… “那乡下庄子里都是些粗人,万一冲撞了灵丫头,她这辈子可就完了。辛辛苦苦的娇养了这么多年,您老也不想灵丫头就这么废了吧。”、 “她已经废了!”徐老爷子气道:“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她现在是什么名声?当着全县夫人们的面、当着县令夫人的面,在自己堂姐的定亲礼上往姜夫人的身上泼茶水,这是好教养的姑娘做得出来的?全县富户的家里都笑话死她了,她这辈子在田福县休想嫁到好人家!” 姜夫人是谁? 那是前县尉大人的媳妇,是如今的县尉大人的亲娘,是祖母辈分的人物,徐灵那丫头竟然敢往她身上泼茶水,还有点礼数不? 曾氏赶忙辩解:“公爹,灵丫头没想要泼姜夫人,她想泼的是陈氏,陈氏那个泼妇是什么德行您老爷知道,是个一开口就能惹人生气的主儿,您可不能为了陈氏这个外人就害了自个孙女一辈子啊。” 徐老爷听罢,指着曾氏道:“曾氏,你什么意思?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难怪灵丫头被教成那副德行,都是你这个当娘的错!” 曾氏听罢,是豁出去了,冷笑道:“难道儿媳说错了不成?您老对陈氏都比对灵丫头这个亲孙女好。” “住口!”徐老爷子是气得发抖,得亏他一把年纪了,不然这话要是让外人听了去,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 徐昭明近来是一直随侍在徐老爷子身边的,此刻是站在门外,听到这话是忍不住了,急忙走进来,拍着徐老爷子的背,给他顺气:“爷爷别生气,娘不是有意的。” 又看向曾氏,道:“娘,咱家跟顾家已经结亲,您说这样的话,是想害了爷爷跟大贵婶吗?” 曾氏听罢,是更加委屈,看着徐昭明掉眼泪:“昭明,你妹妹这辈子都要毁了,你不帮着自个妹子说话,还有空去管别人?灵丫头落得如今的下场,可都是陈氏害的!” 徐昭明听得皱眉,看着曾氏,第一次觉得自家亲娘是这般的不可理喻……爷爷说的没错,徐灵会变成如今这样,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娘,妹妹落得如今的下场,或许跟大贵婶有些干系,可更多的却是她自己的责任。”徐昭明道:“不如这样吧,咱们把妹妹带上来,好好的跟她分说清楚,免得她钻一辈子的牛角尖。” 曾氏听罢大喜,忙道:“好好好,就该把你妹子放出来,咱们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可不能什么都不说就把她给送到乡下去。” 这话明显有埋怨徐老爷子的意思,可徐老爷子也懒得跟她一个儿媳妇计较,想着徐灵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最终是点头答应了。 管家很快就带着两名嬷嬷去把徐灵给带来了。 徐灵被这几天是一天一个馒头一碗水的,晚上就睡在柴房的草垛上,还被老鼠给吓了无数次,整个人都消瘦了,眼窝都深陷下去,看见徐老爷子跟自家爹娘后,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我的儿,你受苦了!”曾氏是扑了过去,抱住徐灵痛哭,又朝着徐昭明喊道:“你看看,你妹子已经受了这么大苦了,你还要把她送去乡下庄子吗?” 徐老爷子知道,曾氏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却没有搭理曾氏,而是对徐昭明道:“昭明,你是徐家长孙,又是个秀才了,往后是要走仕途的,遇到的难事儿会比今天这桩还要大。今天爷爷就把这事儿交给你处置,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如果昭明连这件事都处置不好,那以后也不用去做官了,没得被人给害死。 曾氏夫妻听罢,是眼睛都亮了,期待的看着徐昭明:“昭明,既然你爷爷让你处置这事儿,你就放开手脚做吧。” 灵丫头可是昭明的亲妹子,昭明这个当哥哥的,怎么样也不能害了亲妹子吧。 徐昭明是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而是来到徐灵面前蹲下,递给徐灵一杯温茶跟一盘子点心。 徐灵是立马抢了过来,狼吞虎咽的吃着,一点富家小姐的仪态都没了。 徐昭明看得很心疼,可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不教不成了的,等她吃完后,是对她道:“你知错了吗?” 徐灵一怔,眼泪涌了出来,点头道:“知,知错了。” 别再关她了,柴房里有个老鼠窝,一到天黑就有老鼠跑出来,她快吓死了,再也不想回柴房去。 也不要去庄子! “错在哪了?”徐昭明又问。 错在哪里? 徐灵愣住了,片刻后才哭道:“错在不该泼那杯茶水……可我是被陈氏给气的。” 徐昭明听罢,摇了摇头:“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徐昭明把徐灵扶了起来,让她坐在椅子里,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在她的面前,道:“接下来哥哥对你说的话,你要记住咯,不然哥哥以后不会再管你。” 徐灵听罢是害怕得抖了一抖,急忙拽住徐昭明的袖子:“哥哥~” 徐昭明道:“你唯一的错就是不会忍,陈氏的脾气泼辣,这个大家都知道,可你却偏偏被她给激怒了,犯下了大错。” “在定亲礼这样的场合、在有外人在的时候,你身为小辈,遇到像陈氏那样的人,只需要忍着就成,要是陈氏真的做得太过分,自有家人给你做主,你最愚蠢的就是没有忍下来,当众以下犯上,失了礼数,给人留了把柄。” “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儿,在有长辈在场的时候,你就应该忍下来,先把理字给站住了。只要你有理,自有家人给你做主。” “不要再像这回一样犯蠢,自己去对一个长辈动手,失了礼数,还失了理字,把自己的名声都给毁了。” 第1272章 上欧阳家 徐昭明是细细地跟徐灵剖析了一番,最后问道:“哥哥说的,你可是明白了?” 又道:“说白了很简单,就是你想报仇可以,但不能当众对一个长辈动手,这样只会让自己失去理字,被人说嘴。你得站住理字,守住规矩,才能把仇给报了,又能保住自己的名声。” 这段时间徐昭明是被徐老爷子带在身边教着,是学了不少东西,他不会要求徐灵一昧的忍让,只会教她在自己占理的时候报复回去。 当然,要是徐灵不占理,那就不能去故意找茬。 徐老爷子很是欣慰啊,昭明这小子真是长进了不少,没有白费他的这么多的心思。 徐灵是怔愣许久,最后才点点头,道:“明白了。” “既是明白了,那家里如今要把你送到庄子上去一段时间,你可愿意?”徐昭明又问道。 曾氏听得急了:“昭明,你妹妹已经知道错了,你怎么还要把她送到庄子上去?又你这么当哥哥的吗?” 说来说去还是要把灵丫头送去庄子,想气死她是吧。 徐昭明没有接话,只看着徐灵,再次问道:“灵姐儿,哥哥要把你送去庄子上住一段时日,你可愿意?” 徐灵抬头,看着徐昭明,又怯懦的看了徐老爷子一眼,以及自己的爹娘一眼,最后是点了点头:“愿,愿意~” 说到最后一个字,是带上了哽咽,明显难受的。 徐昭明很欣慰,看着她道:“灵姐儿不用害怕,哥哥会亲自送你去湖康县的庄子,再把庄子里的人给清一清,不会让不长眼的冲撞了你。” 又道:“你闯祸了,县里的夫人们定要拿你的事儿来说嘴一段时日,要是家里不罚你,到时候整个徐家的规矩都被人笑话。且她们看见你被罚去庄子里,也会觉得你还有救,还能教,就不会太诋毁你。等你回来后,再上门给姜夫人、县令夫人、大贵婶赔个不是,你的名声就能变好,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还要给陈氏道歉?”徐灵心里还是讨厌陈氏的,不想给陈氏道歉。 徐昭明点头:“嗯,这事儿因陈氏而起,你身为小辈,只有低头去向她道歉,才能换来一个大度懂事的好名声。这个歉,不是向陈氏道的,是用来给你换名声用的,你懂了吗?” 徐灵虽然不太聪明,脾气又冲动,但徐昭明说了这么多,她也是明白了的,事沉默片刻后,道:“我懂了……一切都听哥哥的。” “灵丫头!”曾氏是心疼死了,扑过来道:“不去,咱们不去庄子,跟娘回江南去,娘给你找一门显贵的好亲事!” 徐灵笑了:“娘,这话女儿是自打十岁起就听您说,如今都几年过去了,显贵的好亲事在哪儿?您不用骗女儿了,真正的显贵人家哪里看得上咱家这样的门第?难道真的让女儿去做妾吗?可显贵人家的良妾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她家铺子隔壁的书铺掌柜女儿,就是给世家豪族的老爷做妾,可连个良妾都不算,进门的时候是要签卖身契的,有了身契才被抬进门做妾。 看着很风光,娘家人外出也常常拿自己跟某某世家是亲家说事儿,可官府或者世家拿他们当回事了吗? 也就知道吓唬吓唬无知的市井小民罢了。 曾氏被问得噎住了,她知道在注重门第的世家勋贵面前,徐家这等县城富户怎么算不上什么,可谁家父母不想着自己的儿女能有一门显赫的好亲事? “他爹,你说句话啊。”曾氏还是不太乐意,是向徐大爷求救。 徐家大爷摆摆手,道:“都这样了,就听爹跟昭明的吧。” 曾氏见自家相公都同意了,是更加心痛,抱住徐灵大哭:“灵丫头,娘苦命的儿啊。” 等她哭完后,徐昭明道:“娘,起来吧,去给灵姐儿收拾收拾东西,下午我就送她去庄子上。” 曾氏没办法,只能哭着去给徐灵收拾东西。 她想跟着一块送徐灵去庄子,却被徐老爷子拦住了,说:“哼,你这么偏着灵丫头,要是你送她去庄子,不得继续在庄子里宠着她,那她还怎么手教训改过?” 灵丫头的刁蛮脾性,不受受苦头是改不了的。 曾氏只能哭着把徐灵送出门,又把自己身边的嬷嬷给徐灵带去,生怕她受了一点委屈一丝苦。 徐灵被送去庄子上的事儿,很快就在县城里传来了,大家是嘲笑了徐灵一番,但有那晓事儿的夫人们却觉得徐家做得对。 娇养的富家小姐,总会养出些刁蛮的脾气来,可只要知错能改,那这个姑娘就还能要。 徐钟也听说徐灵被送去庄子上的事儿,她想去送送徐灵,可最后又忍住了……大伯娘跟徐灵还在气头上,她这个时候去送徐灵,即使是好心也会被大伯娘他们憎恨,不如老实待着。 卢氏也没有去送徐灵,只是对徐钟说了一句:“灵丫头是被他们给耽误了,希望这回能把脾气给扳正吧,不然将来她若是不好了,你们这些做姐妹也要受连累。” 可是同一个爷爷的孙女呢,家里又没分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顾锦里倒是没空管徐灵的八卦,此刻她们正坐着骡车,在去往欧阳家的路上。 “三姐姐选的这个宴请日子是真的好,八月十二,是隔开了德兴哥的定亲礼跟八月十五,让我们有空去赴宴,还能顺便给欧阳先生送个节礼的。”顾锦里是拿着手里的请柬,对着顾锦绣道。 这请柬是早在窦欧钱庄开张没多久就送了的,不过赴宴的日子是在今天。 顾锦绣点头笑道:“嗯,这个日子选得确实不错。” 罗慧娘也跟着来了,闻言问道:“两位欧阳姑娘都是从京城来的,规矩是不是很重?听旺哥儿说她们是连吃饭嚼多少口都有定数的,等会儿跟她们吃饭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也要嚼个几十下才能咽下去?” 又道:“天老爷啊,嚼几十下才咽下去,那还怎么吃啊?” 跟吃喂小孩的米糊糊差不多了,想想就觉得恶心。 罗慧娘是被恶心得打了个哆嗦。 顾锦里见了笑道:“你就听旺哥儿胡说吧,那小子说话都是往大了里说,哪有人吃饭嚼个几十下的?嚼个十几下就咽呗,别人还能数着你嚼多少下不成?” 第1273章 知相思 罗慧娘听得点头,笑了起来:“也是啊,她们总不能数着我嚼多少口吧。” 少顷,又有些害怕的问道:“小鱼,那个五姑娘的脾气真的很差吗?要是她骂人咋办?她是欧阳先生的孙女,我总不能给她骂回去吧?” 听旺哥儿他们说,欧阳五的脾气可是差得很,老喜欢阴阳怪气的骂人。 顾锦里也不喜欢欧阳五,听罢说道:“你别理她,跟三姐姐玩就成。三姐姐为人很不错,是个讲理的人,她还会骑射,可是很厉害的。” “我听旺哥儿他们说过,三姑娘的箭术很是厉害,可以百步穿杨!”罗慧娘一听这个就来劲了,特别羡慕三姑娘:“听说三姑娘还有自己的马匹,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一匹马?” 大楚的镖局是能买一定数量的马匹的,但罗家镖局的马匹要用来走镖,罗慧娘根本就分不到一匹马。 顾锦里道:“以后给你弄一匹,但现在你只能先忍忍了。” 她跟秦三郎是有养马的,可那些马不能见光,所以不能拿出来送人。 “真的?”罗慧娘很是高兴,又问了很多关于三姑娘、五姑娘的事儿,一直问到了镇上,顾锦里跟顾锦绣回答得嘴巴都干了。 “大姐二姐,慧娘姐。”程哥儿听说她们来了,是跑出来迎接她们。 顾锦绣见他头上出了汗,是拿出帕子给他擦汗,道:“又是跑着来的?可别跑了,出汗湿了里衣是会着凉生病的。” 程哥儿笑道:“不怕的大姐,二姐会做药,吃上一枚药丸就好了,且二姐说了,小孩子发个热,对身体好,叫做排毒。” 顾锦绣听得直摇头:“又拿这种歪理来做借口。” 程哥儿笑笑,跑去找顾锦里:“二姐,都给先生和三姐姐、五姐姐带了什么礼物来?” 顾锦里瞅他一眼,道:“你昨晚不是已经看见了吗,还问什么?” 程哥儿笑了笑,道:“嘿嘿,我就是顺口问问。” 又对正在搬东西的二庆道:“二庆,我帮你搬。” 二庆没有阻止,是让程哥儿自个搬着礼物往宅子里去了。 小吉、璃姐儿、童小雪也是一人提着礼物,随着顾锦里她们进了欧阳家的门。 欧阳家的下人则是把骡车驾进宅子里,放在牲口棚里。 “先生、先生,我家给您送节礼来了。”程哥儿是抱着一箱子的新酒水,背后还背着一个画筒,颠颠地跑进书房院子。 欧阳先生听见声音,往外一看,是赶忙让阿松去帮忙:“快去接接,免得这小子把老夫的酒就给摔了。” 小不点一个,却抱着一箱子比他还重的酒水,跑得都扭了,瞧着下一刻就要扑倒在地的样子。 “诶。”阿松赶忙跑出去接应程哥儿,一把把他抱着的新酒水给接过:“哟,这可真沉,送了不少酒来吧。” 程哥儿点头:“嗯呐,有十二瓶呢,一瓶有个两斤重,一共是十二重口味,有六种是新调制的味道。” 欧阳先生听到这话,是笑了:“哈哈,那老夫这个中秋节能喝个痛快了。” 程哥儿:“先生,二姐说您年纪大了,又胖,可是不能贪杯的,这十二瓶酒您得喝到过年呢,下次送酒就要等到年节的时候了。” 欧阳先生听得脸都绿了:“小鱼丫头可真是小气,就这么点酒要老夫喝到过年,这等到过年还有小半年呢。还有谁胖了?老夫最近都瘦了!” 程哥儿听得笑了,哄道:“是是是,先生最近确实瘦了,只是瘦得比较含蓄罢了。” 啪一声,欧阳先生是敲了程哥儿的脑袋一下,道:“你小子,都跟你二姐学坏了,专门说这种暗损人的话。” 程哥儿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把背上的画筒解下来,拿出里面的画,道:“先生,这是大哥画的金氏画,您不是一直想看吗,给您拿来了,您看看。” 金氏画是阿霁给起的名字,原本大哥是要去县衙教导画师画这种金氏画的,可后来二姐又给拦住了。 最后二姐跟大哥再画这种金氏画,就没有再拿去送给外人,都是自己留着,他问过原因,大哥跟二姐都没有告诉他。 不过,不妨碍他接下来的计划。 “哦,拿来给老夫瞅瞅。”欧阳先生对金氏画很感兴趣,那是一种来自大戎的,比之大楚传统画术更加逼真的画艺。 程哥儿把画卷摊开,一副农家喜乐图是跃然纸上。 画上的人物众多,却很是逼真,连程哥儿呵斥两只胖狼的模样都看得很是清楚。 “好,极好!”欧阳先生是连连夸赞出声,足足盯着这幅画看了一刻多钟,把程哥儿都给看得急了,道:“先生,您不是说三姐姐也很喜欢金氏画吗?不如让学生拿去给三姐姐看看,等三姐姐看完了,学生再把画给您拿来,您慢慢看。” 又笑道:“大姐二姐她们正在三姐姐那边做客呢,学生过去还能蹭顿糕点吃,二姐可是做了好糕点拿来的……大哥老是管着我,不许我多吃糕点,我只能这样偷偷蹭点来吃。” 欧阳先生冷哼一声,道:“你大哥说得果然没错,你小子是个好吃的。” 可程哥儿年纪不大,又长得雪团子似的可爱,欧阳先生又怜惜他逃荒的时候饿伤了,最后是同意了:“成,你拿去给鸣丫头看看吧,看完再拿过来给老夫。这画不错,老夫要裱起来留着。” “诶,多谢先生,学生很快就回来。”程哥儿是收起了画,装进画筒里,跑了出去。 可他没有立刻去后院见三姑娘,而是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把一副画像放进画筒里,跟先前的画卷起来后,才向着后院走去。 后院是有影子卫跟嬷嬷们守着的,听了他的话,其中一个老嬷嬷是把他带进后院,见了三姑娘。 三姑娘正在后院的园子里招待顾锦里三人,听见程哥儿是奉爷爷之命送画来给她看,很是高兴,道:“金氏画?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程哥儿是瞅了自家大姐二姐、以及罗慧娘一眼,这才慢腾腾的走过来,道:“三姐姐,先生很喜欢这幅画,说是给你看一眼就要拿回去的。” 第1274章 被打 顾锦里听罢,是眉梢微挑,看了程哥儿一眼,没说话。 倒是慧娘心直口快:“不就是你哥的一幅画嘛,有这么宝贝吗?咱们以前都是见过的,那画得不好的还被剪了当油纸给客人包豆渣饼用。” 程哥儿气得小脸都要绿了,哼道:“可这是画得极好的,先生说的。” 言罢是瞅了桌子一眼,道:“三姐姐,桌上都是吃食,没地方放画了,咱们到木棉树下的石桌上看画吧。” 说完不等欧阳鸣说话,转身跑到不远处的木棉树下。 欧阳鸣一怔,是笑了,对顾锦里三人道:“咱们一块到那边去看画吧。” “三姐姐去看吧,大哥画的画我们都看腻了。”顾锦里看出了程哥儿有问题,没有跟着过去。 罗慧娘也点着头道:“嗯嗯,我们就不去了,锦安哥每年过年都会给我们几家人画年画,如今几家的家门上还贴着呢,真的看腻了,三姑娘自个去看吧,我们在这里吃东西,你家的荤点太好吃了。” 不愧是有钱人家,就是舍得放肉! 欧阳鸣笑了,这个罗姑娘是个心思简单直白的,她很乐意跟这样的人相处:“那你先吃着,不过要留点肚子吃午间的席,厨房做了不少好菜,皆是京城有名的菜式,在河安府很少能吃到。” “厨房还有好菜!”罗慧娘激动了,忙道:“好好好,那我现在少吃点,留着肚子吃中午那顿。” 欧阳鸣笑着点点头,自己去了木棉树下,接过程哥儿递来的画筒打开,取出里面的画,打算看看这金氏画。 可画卷打开的时候,里面竟然藏着另一幅画。 这画画得很是奇特,是两个人,或者说是一个姑娘跟一双手……姑娘穿着一件熟悉的裙子,没有脸,只有大半个身子跟一头垂下来的青丝。 姑娘的右手握着一把弓,左手被另一双手握住,那双手的主人正在给姑娘戴上一串手链。 手链并不名贵,是用一颗颗小巧的豆子串连而成,豆子被染上了红色,乃是红豆……诗里有云,红豆寄相思。 欧阳鸣一怔,看着画上的红豆手链,以及那双给姑娘戴上手链的手……指节修长,指骨较大,一看就是男子的手,而男子的衣袖上,绣着几枚竹叶。 这样的衣服她见过,就穿在那个谋术上佳的麒麟子身上。 她想起了那个年轻男子,他有着俊逸如兰的面容、提拔如竹的身姿、高洁如雪的气质、以及被隐藏在骨子里的,如狼一般的气性…… “麒麟子入农门,可惜了。” 爷爷的话响在欧阳鸣的脑海里,可她还是不争气的脸红了。 她只有十六岁,突然发现一个年貌相当,又可以说是志趣相投的男子喜欢自己,即使沉稳如她,即使她知道这事儿的结局,却还是会忍不住脸红。 不过她还是很快就收起那幅不该出现的画,把它放到一边,看着那幅农家喜乐图,夸道:“金氏画果然名不虚传,很是逼真,画得极好。” 程哥儿:“……” 只有这样?! 那另一幅画呢,三姐姐你不说两句吗? 程哥儿有些着急,看着那幅被欧阳鸣放在一边的画,鼻子一酸,眼圈红了……门第之见当真不能跨越吗?农家子想要娶世家女真的不可能吗? “我看完了,程哥儿把画拿回去给爷爷吧。”欧阳鸣把两幅画卷起来,放进画筒里,像是没有看到那幅不该存在的画一样。 程哥儿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是抬头看着欧阳鸣,眼里滴答滴答的掉下泪来,最后说了一句:“三姐姐对不起……哥哥不知道的,都是我自作主张,你不要怪哥哥。” 他只是喜欢上了你,并没有做什么僭越的事儿,都是我的错! 欧阳鸣笑了,抬手摁在程哥儿的脑袋上,低头看着他道:“嗯,三姐姐原谅你了,走吧,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在京城的时候,她时常被人嘲笑是没有父兄帮扶的孤女,她年纪尚小的时候也曾想过,要是自己有个兄弟该多好? 程哥儿聪明可爱,爷爷跟她都很是喜欢,可更让她动容的是,顾家四个兄弟姐妹互相扶持的感情。 为了这种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感情,她原谅了这个为兄长犯错的孩子。 程哥儿很是意外,没想到自己做了这般不合规矩的事儿,三姐姐竟然就这么原谅了自己:“三姐姐……” 欧阳鸣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程哥儿是愣了一会儿,也离开后院,把画给欧阳先生送去了,当然那幅相思图又被他拿了出来。 顾锦里看着欧阳鸣,心里已经起疑,但她很是识趣,没有多问,只跟欧阳鸣说些乡下的有趣事儿。 欧阳鸣对乡下的事儿很是好奇,是津津有味的听着,见顾锦绣不太说话,还主动跟她说起刺绣的事儿,夸她绣艺了得。 顾锦绣一说起刺绣的事儿就很放得开,跟欧阳鸣侃侃而谈起来。 罗慧娘就跟欧阳鸣说镖局走镖的事儿,是又让欧阳鸣长了一番见识。 期间欧阳玉过来了一趟,阴阳怪气的道:“三姐姐,听说你让厨房做了蜜沁水晶肉,那可是咱们欧阳家的秘方,是传承了千年的佳肴,若不是世家女,怕是品不出这道佳肴的本味。” 呵,顾锦里听得笑了,说了一句:“这蜜沁水晶肉不是肘子做的吗?那它的本味肯定就是猪肉味啊,我们常吃的,很是品得出来。” 欧阳玉听得一愣,显然是被气到了,接着又嘲讽道:“呵,不愧是农门出生,也就只配吃吃猪肉了。” 顾锦里:“五姑娘,听说你挺爱吃火腿的,可知火腿是用什么肉做的?” 欧阳玉自然知道火腿是用猪肉做的,听罢是气得小脸扭曲,愤恨的跑了。 欧阳鸣看得摇头,对顾锦里道:“五妹妹年纪小,又被家里骄纵惯了,你们别在意。” 顾锦里吃着糕点喝着茶,笑道:“三姐姐放心,我们是来跟三姐姐玩的,其他人的态度,我们不会在意。” 欧阳鸣就喜欢顾锦里这种一事一论,绝不过多纠缠的脾气。 顾锦里也很喜欢欧阳鸣,觉得她通透会说话,还有些侠女气性,总之她今天在欧阳家玩得很高兴。 程哥儿就过得比较惨了,原本以为能帮到自家大哥的,没想到欧阳鸣却是当做没看见画的态度。 等回家后,他想把相思图悄悄放回顾锦安的屋子里,却被自家大哥给逮了个正着。 程哥儿心下咯噔:完了,要被打了! 第1275章 再打就死了 顾锦安站在里屋门口,双手交叠在身前,目光沉沉的盯着正垫着脚尖,想把画卷放进多宝阁的瓷瓶里。 “顾锦程,你做了什么?”顾锦安冷冷问道,声音里蕴藏着压抑的怒火。 程哥儿被吓得手一抖,是差点把装画的瓷瓶给碰掉,慌忙扶住瓷瓶后,又赶忙把画藏到身后去,低着头道:“我,我见大哥画的画好看,就拿去看了看,想着临摹一番的,可今天功课多,就给还回来了~” 说完是抬头飞快地瞅了顾锦安一眼,见他脸色已经相当难看,又吓得赶忙低头。 拿去临摹? 呵,骗鬼吧。 顾锦安的脸色已经沉冷如冰,站着不动,只说了一句话:“顾锦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是老老实实的交代还是要继续说谎,你自己选。只是你得记住了,选了就要承担后果,我可不会纵着你!” 程哥儿知道自家大哥是真的生气了,吓得身子一缩,小手紧紧攥着画,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沉默不语。 顾锦安见他不说话,是更加生气,可好歹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亲弟弟,年纪又小,就再给他一句话:“你是拿不定主意?那我告诉你,我最恨撒谎的人,你要是老老实实说,或许能免了一顿打,可你要是不说,那你以后就别叫我哥哥了,我没有你这种偷窃、撒谎、还不敢承认错误的弟弟!” 程哥儿听罢,吓得脸都白了,大哥对于他来说,是比爹娘还要可靠的人,要是以后大哥不认他了,他该怎么办? 程哥儿怕了,是带着哭腔道:“我,我就是想帮帮大哥,把画拿去给三姐姐看了~” 说到最后,声音低得差点听不见,可顾锦安这几年也是一直练武的,耳力不错,是听得一清二楚,脸色立刻黑透:“你说什么?你把画拿去给三姑娘看了,顾锦程你好大的胆子,这事儿是你能管的吗?!” 程哥儿忍着害怕道:“我知道自己管不了,可我就是想帮帮大哥。” 顾锦安气笑了:“帮我?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本事能帮我?!” 他气得几步走了过来,一把把程哥儿从多宝阁前拽了出来:“给我站好,一五一十的把你今天做的事情都说清楚,要是敢漏掉一个字,你这辈子都别叫再叫我大哥!” 程哥儿见顾锦安发了这么大的火,是吓哭了。 顾锦安见了更气,吼道:“把眼泪给我憋回去!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事儿了不敢承认,只会哭,你还不如现在就去投胎做个小姑娘!” 程哥儿是被吼得一抖,却赶忙抹了一把眼泪,不敢再哭,把自己今天做的事儿,全都告诉了顾锦安。 顾锦安听完,是气得差点扇了程哥儿一巴掌,吼道:“给我跪下!” 扑通一声,程哥儿是应声跪下。 顾锦安是走出屋门,拿过门外长廊下的一根扫把,咔嚓一声,把长扫把给折断,扔掉带着扫把的那头后,拿着棍子走进屋里,啪一声,狠狠打在程哥儿的背上。 程哥儿被打得扑到地板上,却不敢惨叫出声,而是咬着牙,双手撑着地面。 “今天我要是不打你,你就不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顾锦安是气极了,手中的棍子啪啪啪的打在程哥儿的背上,不过十几下,就把程哥儿的后背打出血来。 顾锦里是看不下去,赶忙冲了进来,两招就夺过顾锦安手里的棍子,道:“大哥,再打下去你就没弟弟了。” 没想到大哥真的会打程哥儿,还打得这么狠。 顾锦安瞪看顾锦里,怒道:“是不是你教他的?他都是跟你说的,越大越不懂规矩。” 顾锦里懵逼,快冤枉死了:“关我什么事啊?明明是程哥儿心疼你,怕你打光棍,这才自作主张把画拿去给三姐姐看的。” 你不能因为我平时不守规矩就把什么错都往我头上推啊。 “再说了,这事儿你也有责任,要不是大哥你画了这幅画,程哥儿也没法拿去给三姐姐看啊。”顾锦里怼了一句后,是蹲下把程哥儿扶起来。 可程哥儿摇摇头,不肯起来,是继续跪着。 顾锦里见他不肯起来,也没有强求,是怕他被打出内伤来,赶紧给他把脉,口中朝着顾锦安说道:“他还这么小,大哥你就下这么重的手,要是把他的五脏六腑或者骨头给打坏了,这辈子就完了。” 嗯,还好只是打了十几下,没有受什么内伤。 顾锦安听得一惊,也害怕起来,生怕自己下手太重,把这个幺弟给打坏了,可程哥儿犯了错,他是想问他的伤势又不好问。 顾锦里见他急了,暗道:知道担心了?那你刚才打得那么爽。 不过她还是告诉顾锦安:“放心吧,程哥儿这几年身子骨养得好,挨这么十几下没问题,只是些皮肉伤罢了。” 顾锦安听得松了一口气,又冷气脸色,看着程哥儿问道:“你可知自己今天做的事儿有多严重?” “我一直教你们,不要为了别人、为了眼红权势财富,把自己变成畜生,可你今天所做的事儿,却堪比流氓禽兽!” 程哥儿一愣,微微抬头,瞅了顾锦安一眼,又很快低头,显然不太明白顾锦安说这话的意思。 顾锦安道:“如果有人喜欢你二姐,在无媒人、你二姐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家弟弟突然拿了一张画来给你二姐看,让你二姐知道了那人喜欢她,你身为你二姐的弟弟,得知这事儿会不会生气?” 顾锦里:“……” 你说就说,为啥要拿我当例子? “是个人都会生气,会把那人当做流氓登徒子来看待。”顾锦安继续道:“你可还记得詹二?你今天所做之事儿,跟詹二做过的差不多,皆是不顾及姑娘感受,只一昧给自家拿好处的自私行为!” “别以为三姑娘原谅你了这事儿就能过去了,你这是在羞辱三姑娘,羞辱欧阳家!” 婚姻大事,自古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私下里拿着画去告诉姑娘有人喜欢你的行为,别说是坏了规矩了,简直就是在打欧阳家的脸面。 人家教养的好姑娘,是这样让你轻贱的?! 第1276章 不是单相思 顾锦安是把其中的厉害一一跟程哥儿分说了,把程哥儿给吓得不轻,掉着眼泪道:“我,我没有轻贱三姐姐、没有轻贱欧阳家的意思,只是想让三姐姐知道大哥的好,让大哥能得偿所愿。” “呵,你以为你大哥是什么门阀贵子吗?谁都会稀罕你大哥?”顾锦安冷笑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自己喜欢的并不代表别人也会喜欢,你偏偏不听,如今闯下大祸,我都不知道怎么去弥补!” 顾锦安的声音低了下去:“三姑娘因着父母双亡,很得欧阳先生的疼爱,要是欧阳先生得知此事儿后大怒,跟咱们断绝关系,离开庆福镇……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会永远失去靠近三姑娘的机会。 顾锦里一惊:“大哥,真会这么严重?” 又想了想,觉得在礼教森严的古代,还真有这种可能。 欧阳家不是一般的人家,三姑娘乃是世家贵女,这样的姑娘,即使皇族勋贵的子弟喜欢上了,也得按照规矩,一步一步的去求娶。 顾锦安没有说话。 程哥儿急哭了:“大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想帮你,呜呜呜……” 他觉得大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不想大哥抱憾终身,想着大哥不好去向三姐姐表明心迹,那他就帮大哥去打破这层窗户纸。 他不是有意帮倒忙的,更没想过要轻贱三姐姐。 顾锦里是看看程哥儿,又看看顾锦安,试探的问一句:“要不,咱们把这事儿给瞒下来,不让欧阳先生知道?” 顾锦安瞪向顾锦里:“莫要再犯蠢,你觉得可能吗?” 欧阳家的影子卫是吃素的吗?那些守在三姑娘身边的嬷嬷、丫鬟是摆设吗?只要欧阳先生想要知道,这事儿根本瞒不住。 “那该怎么办?”顾锦里说着,是看向程哥儿,暗道:小子,二姐已经帮你到这里了,你要是还不会说话,这脑子算是白长了。 程哥儿很聪明,见顾锦里已经帮他探了路,让他知道这事儿是不可能瞒下来的后,是道:“大哥,我这就去向先生请罪,告诉他一切都是我做的。” 顾锦安冷哼:“你没有想着要把这事儿瞒下去,还算有救。” 说完是沉默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顾锦里知道他是在想法子,可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还能有啥法子? “大哥,为今之计,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管结果如何,都赶紧去欧阳家请罪吧。”她道。 顾锦安听罢,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点了点头,看向程哥儿:“还能走吗?” “能!”程哥儿的背虽然很疼很疼,可如今也顾不上这些了,爬起身,乖乖站好。 顾锦里看看程哥儿的背,皱皱眉头,想给他吃点药丸,可想着如今正是卖惨的时候,为了能过这一关,又忍下心疼,把药丸收了回去,问顾锦安:“要爹娘跟着去吗?毕竟父母上门,显得更有诚意一些。” 顾锦安摇头拒绝了:“先别让爹娘知道,免得欧阳先生为难。” 虽说父母上门会更有诚意,但欧阳先生应该更希望知道这事儿的人越少越好。 “成,我知道了,会帮着遮掩的。”顾锦里说着,去了程哥儿屋里,拿了一件秋天穿的披风,给程哥儿披上,挡住他后背的血迹:“到了欧阳家再把披风脱下来。记住,你是大孩子了,做错了事儿就要承担,见到欧阳先生后不要哭,好好的把事儿说清楚,把错给认了,不管欧阳先生怎么做,你都不能有异议。” 程哥儿听罢,是忍着眼泪点头:“嗯,我知道了二姐。” 顾锦里笑笑,摸摸他的脑袋,问道:“后悔吗?” 程哥儿一愣,摇头道:“不后悔。” 顾锦安气道:“你还想被打一顿是不是?!” 程哥儿低下头,道:“就算是再被大哥打一顿也不后悔……大哥喜欢三姐姐,珍惜三姐姐,紧守着规矩,不可能做出去向三姐姐表明心迹的事儿,咱们两家的门第又相差太远,要是没人戳破这层窗户纸,大哥跟三姐姐的事儿永远不会有进展。” “可能一辈子也就只是大哥默默的喜欢着三姐姐了,可我不想这样,我想让大哥娶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做媳妇,再生几个小娃娃,欢欢喜喜的过一辈子。” 顾锦安一怔,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他依然冷着脸,教训道:“住口,莫要再说这种自私的话,你这样跟乡里那些谋夺良家姑娘的流氓混子有什么不同?!” 感动是一回事儿,是非曲直又是一回事儿。 “走吧,别磨叽了。”顾锦安冷冷说着,率先出了门。 罗慧娘今天玩得很高兴,从欧阳家回来后是没有回家,而是来了顾锦里家,正跟顾锦绣整理三姑娘给的回礼,看见顾锦安后,喊道:“锦安哥,三姑娘给了我们很多好吃的,今晚你们能吃顿京城世家豪族才能吃的席面了。” 顾锦绣则是问道:“安哥儿,你们这是要去哪儿?程哥儿怎么还披上披风了。” 有这么冷吗? “程哥儿他冷。”顾锦里说道:“大哥跟程哥儿要去欧阳先生家一趟,估摸着会晚回来或者不回来,大姐今晚不用准备他们俩人的饭菜了。” “啊?这么晚了还要去欧阳先生家?”顾锦绣有些讶异,程哥儿不是刚刚才放学吗? 不过欧阳先生跟别人不同,有时候得了好的古籍或者字画,甚至是自己写了一篇好文章,也会突然派人来把安哥儿喊去品读,顾锦绣是放下疑惑,道:“那你们赶紧去吧,莫要让欧阳先生久等了。” 顾锦安点点头,带着程哥儿走了。 顾锦里去送他们,看看顾锦安,最终是对他说了一句:“大哥不用太悲观,或许你不是单相思。” 今天三姐姐看完画回来的时候,瞧着虽然淡定,可她眼神好,是看见了三姐姐脸上跟先前不同的红晕。 三姐姐脸红了,能让一个妙龄姑娘脸红,还是再看过大哥的画后脸红的,起码有五成的可能是三姐姐也对大哥有意思。 顾锦安听罢,眼眸微微一亮,心里涌起一股欢喜,却很快摇头,道:“莫要再说了,如今多说一句都是对他们的不敬。” 这个他们,指的是欧阳先生跟欧阳鸣,只是顾锦安生怕别人听到,会传出什么闲话来,是没有说欧阳家三个字,而是用了他们来代替。 第1277章 幸运 顾锦安直接上了骡车,程哥儿不敢耽误,看了顾锦里一眼后,急忙爬上骡车。 泽子很快就驾着骡车离开,顾锦里是等骡车跑没影后,才转身回家,刚进家门就看见顾锦绣。 顾锦绣收回看向骡车的目光,问顾锦里:“很严重吗?” 她回过味来后,发现了安哥儿他们的不对劲,立马跟出来看了。 顾锦里想起顾锦安说的,不要一昧的护着大姐,得让她知道一些难事儿,因此点头道:“嗯,很严重。” 一个不好就是欧阳家跟她家断绝关系,欧阳先生带着三姐姐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顾锦绣大惊,害怕的道:“有多严重?” 顾锦里没说,只道:“等大哥回来再说吧,或许大哥跟程哥儿运气好,能过了这关也不一定。” 毕竟错的是她家,无论要受怎样的惩罚,她家也只能受着。 不过私心来说,她还是高兴程哥儿做了这件事的……大哥是那种只会委屈自己,不会让自己在乎的人受苦的脾气,在门第观念极重的古代,大哥在没有功成名就之前,是不会去唐突了三姐姐。 他会把自己的心思埋在心底,等到自己配得上三姐姐的时候,才会去欧阳家提亲。 可等他能立下不世之功的时候,三姐姐估摸着孩子都有几个了,还能有他什么事儿? …… 程哥儿跪坐在骡车里,时不时就瞅一眼自家大哥……大哥上车后,一直闭着眼睛,是一眼都没有看他,也没有跟他说话。 程哥儿很害怕,要是大哥以后都不理他了怎么办? 他想跟大哥道歉,可他知道,如今道歉没用,他只能老实认错,让先生别生大哥的气。 “少爷,到了。”泽子停下骡车,朝着车里的顾锦安道。 程哥儿是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看顾锦安。 顾锦安是一会儿之后才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后,掀起车帘,利落地下车,握了握拳后,叩响欧阳家的大门。 阿松很快就出来开了门,看见顾锦安后,直接道:“顾案首回去吧,二老太爷正在气头上,说了不见你们。” 这里是欧阳先生的宅子,欧阳先生手底下也是有人的,且程哥儿进后宅是有嬷嬷带着进去的,欧阳先生只要乐意,就能知道程哥儿做的事儿。 老实说,欧阳先生是气炸了,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欣赏的顾锦安,竟然在打他孙女的主意,还是用的这种暗戳戳的手段去向鸣丫头表明心迹。 别说什么顾锦安不知情,全都是程哥儿做的。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是顾锦安,起因也是因为他,单凭这两样,顾锦安就有罪! 顾锦安心下一沉,欧阳先生果然知道了。 程哥儿已经吓得脸色发白,求着阿松:“阿松哥,你让我们进去吧……这不是大哥的错,都是我自作主张,大哥是知道这事儿后就把我给打了一顿,拽着我来向先生赔礼道歉。” 阿松摇头:“不成,二老太爷已经交代过,不让你们进门,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免得二老太爷在气头上,拿剑来砍你们,二老太爷年轻那会儿可是很彪悍的。 阿松说完,不再理会他们,直接关上大门。 砰一声,程哥儿被这道关门声给惊了一跳,眼里涌起眼泪,是第一次明白了大哥说的……世家门阀不可冒犯的道理。 程哥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是腿一弯,想要跪下谢罪,却被顾锦安给拽了起来。 如今虽然是黄昏,可天还没有彻底黑下来,镇上还是有行人的,这么跪在欧阳家的正门前,等到明天,庆福镇就要传出新八卦了。 程哥儿被拽起,是看着顾锦安,很想问一句:难道就这么回去? 顾锦安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离开,要是真的走了,那才是彻底完了。 “泽子,驾车到宅子后门去。”顾锦安说着,是拽着程哥儿,往欧阳家宅子的后门巷子走去。 欧阳先生所住的这座宅子是夏固的,夏固自诩文人狂士,看不起乡下百姓,来到镇上后花大价钱把宅子附近的屋子给买了,打通修建成了现在的大宅子。因此这座宅子的后巷是没有人家住的,只有欧阳家。 且欧阳家有影子卫,巷子里是有影子卫看守的,闲杂人等无法靠近,去了哪里可以随便跪。 顾锦安带着程哥儿来到宅子后门后,立刻跪下了。 欧阳家的影子卫见状,赶忙去禀报欧阳先生。 欧阳先生气道:“想跪就让他们跪,记得明天天亮之前把你们赶走,老夫可不想成为庆福镇的新八卦!” “是。”影子卫头领是领命而去,一边让人看着巷子不许外人进来,一边就这么等着,算着时间,等快天亮了就赶人。 不得不说,顾锦安他们的运气很好,是跪到半夜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大雨。 雨下得很大,很有夏季暴雨的样子,可如今毕竟是八月了,一场大雨下来,也是寒人得很。 程哥儿身上有伤,又被淋了一场雨,差点撑不住晕过去,好在他们在被大雨淋了一个时辰后,欧阳家的后门终于开了,阿松出来了。 “二老太爷要见你们,跟我来吧。”阿松一人给了他们一个斗笠,让他们戴着挡雨,把他们带去了前院书房。 在进书房院子前,程哥儿被拦住了:“你先别进去,二老太爷要单独见顾案首。” 程哥儿急了,生怕自家大哥被打死,忙道:“阿松哥,你帮我跟先生说,都是我的错,跟大哥没关系,他老人家要打就打我吧。” 阿松:“怎么处理这事儿,二老太爷自有主张,如今说什么都太早了。” 说完是带着顾锦安进了院子,不多时又出来了,跟程哥儿站在外面等着。 程哥儿是一直侧耳听着书房里的动静,可隔着一个院子,他根本听不清楚先生跟大哥说了什么,只偶尔听到几声大骂声,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他的心提了起来,先生很生气,大哥估摸着被打了。 顾锦安有没有被打不清楚,但程哥儿是又被打了一顿。 欧阳先生跟顾锦安待在书房里大半个时辰后,是把顾锦安给赶了出来,让阿松把程哥儿带进去,拿着一根藤条道:“你是老夫的学生,既做了错事儿,那老夫就要教训你,让你知道疼!” 第1278章 抽了 程哥儿因着小时候老是被老顾家人打骂的关系,是最最怕被打的,可此刻听到这话,却是很高兴。 先生还愿意打他,证明先生还愿意继续教他。 因此在欧阳先生问他,你可有不服的时候,他高声回道:“学生服气,请先生狠狠的打吧!” 一脸求打的模样,还利落地跪下,做出准备挨打的架势,让欧阳先生一噎,手中的藤条是狠狠落下。 啪啪啪,是狠狠地打了十下,把手背的衣服都打烂了,露出被打伤的皮肉来。 欧阳先生看着他背上的伤一愣……安哥儿打得也是不轻啊。 程哥儿是咬着牙忍着,此刻已经被打得脸色惨白,虚汗混合着眼泪滚落,却不敢哭出声,也不敢喊疼,还得说上一句:“先生……继续打吧。” 欧阳先生是又气又好笑,没见过这么一心讨打的,不过:“你确实该打,今天这场祸事,全都是你惹出来的!要不是你自作主张,也不会生出这场事端来。” 程哥儿被顾锦安大骂过,自己也不是傻子,是知道对错的,闻言带着哭腔道:“学生知错,学生对不起三姐姐、对不起欧阳先生、更对不起哥哥。” 因着他做的事儿,大哥可能会被先生憎恨,继而失去靠近三姐姐的机会,要是那样,大哥一样会抱憾终身。 欧阳先生听罢,冷笑道:“既然知道错了,那要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不会做这等害人的自私之事?!” 程哥儿想了想,还是说道:“会。” “会?你说得还挺坚定!”欧阳先生原本是不想再打他的,可听到这话,是又气得打了两下。 啪啪两声,程哥儿是没忍住,疼得叫出声来。 欧阳先生道:“不知悔改的东西,老夫就该打死你!” “学生不是不知悔改……而是听先生说过,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程哥儿的背上是火辣辣的疼着,脑子晕乎乎的很是难受,却还是坚持说道:“学生不想大哥遗憾一生。” “呸,还不想你大哥遗憾一生,你这等做法,惹得老夫大怒,你大哥不但会遗憾一生,连你家这辈子都再无出头之日!”欧阳先生是气得连镇上妇人们吵架之时所用呸字都说出来了。 且他这话也不是危言耸听,欧阳家想要弄死如今的顾家那是易如反掌,而世家女,特别是世家嫡女都是有大用处的,多得是穷小子不自量力看上世家女,最后被世家给弄死的。 程哥儿听得害怕了,忙道:“先生息怒……要是先生实在生气,就继续打学生出气吧。” 继续打你出气? 欧阳先生看着程哥儿哆嗦的身子,已经正在流血的背部,朝着顾锦安吼道:“跪下,剩下的八下由你来替他受着!” “是。”顾锦安是立刻撩起衣摆跪下,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被打过二十鞭的样子。 欧阳先生被噎得不行,好小子,仗着自己练过武就这么嚣张是吧,成,那老夫就不留手了,狠狠打你一顿! 啪啪啪,欧阳先生是狠狠打完余下的八下。 顾锦安皱眉,嗯,比刚才打得还疼。 打完之后,欧阳先生是累得够呛,窝在太师椅里直喘气……气死他了,为什么打人的是他,可最累的还是他?难道真是太胖了,要减肥了? 阿松是赶忙去给欧阳先生顺气,又给他倒了一杯温茶,让他喝几口歇歇。 欧阳先生是歇了片刻,这才缓过劲儿来,对顾锦安道:“带着这个祸害滚吧,三天内别出现在老夫面前,老夫这段时间不想看见你们。” “是。”顾锦安老实的应着,带着程哥儿给欧阳先生磕头谢恩,可才磕到一半,程哥儿就晕倒,咚一声,直接趴在地板上。 “程哥儿!”顾锦安急忙抱住程哥儿,入手滚烫,知道他是发了高热,吓得手是一抖。 欧阳先生也急忙看了过来,见程哥儿脸色惨白,还隐隐发青,忙道:“阿松,快去家里的大夫叫来!” “是。”阿松应着,是赶忙去喊欧阳家养着的大夫。 欧阳家养了不少大夫,欧阳鸣跟欧阳玉来的时候,是带了一名大夫来,此刻就在宅子里住着。 不过半刻钟的工夫,阿松就把大夫带来了。 “二老太爷。”大夫朝着欧阳先生行礼,礼还没行完就被欧阳先生吼道:“快别磨叽了,赶紧过来,这孩子抽了!” 欧阳先生是悔得不行,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再打程哥儿,要真是把这孩子打夭折了,他拿什么赔给顾家? “升大夫,快救救程哥儿!”顾锦安是红着眼圈,一手紧紧抱着程哥儿,摁着他抽搐的身子,一手是捏着他的下颚,不让他咬到自己的舌头。 大夫听罢,赶忙跑了过来,拿了本书册一卷,塞进程哥儿的嘴巴里,让他咬着后,立刻打开药箱,拿出银针给他扎针。 一通忙活后,总算是把程哥儿给救了。 “我开几服药给小郎君吃着,这几天精心照料着,很快就会好起来。”大夫说道。 顾锦安听得松了一口气,又赶忙问道:“大夫,程哥儿他怎么会抽搐?他只有很小的时候才这样过,自打五岁后就不会了,如今这样,对他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程哥儿是差点死在娘的肚子里,自打出生之后,又受了很多的苦,顾锦安是最怕这个弟弟夭折的。 大夫道:“小郎君这是惊吓过度,又淋了雨,加上身上有伤,发高热之下才抽搐的。小孩子总是不及大人,这惊吓生病之下偶尔会抽搐是正常的,只要好好养着,年纪大了就慢慢好了,无须担心。” 跟小鱼说的是差不多。 顾锦安听罢,是放下心来,可看着昏迷不醒的程哥儿,心里又愧疚得不行……程哥儿会这么做,全是因为他,可他还打他。而这小子病了也不吱声,就这么撑着,直到撑不住倒下去也不说。 “对不起,都是哥哥的错。”顾锦安抱着程哥儿,哽咽的说着,又赶忙压下心中的难过,对大夫道:“还请大夫给程哥儿开药。” “诶。”大夫应着,是很快开了一张药方。 欧阳先生道:“阿松,去抓药。” 又对顾锦安道:“把程哥儿抱去隔壁客房歇着吧,等他醒了再说。” 第1279章 魇着了 书房院子的旁边有两个客院,里面都是客房,什么东西都有,程哥儿可以很好的在里面养病。 “老升,你跟去看着程哥儿,等他醒了再说。” 程哥儿还不到十岁,这十岁以下的孩子容易夭折,欧阳先生担心程哥儿有个好歹,是让升大夫跟去守着,又从书架上拿了一个盒子递给升大夫:“他们兄弟身上都有皮外伤,你用酒精给他们清理伤口,再给他们撒上金创药。” 盒子里有小鱼丫头送来的酒精跟金创药,两样东西一块用,效果比京城的外伤药要好很多。 “是。”升大夫应着,接过盒子。 顾锦安抱着程哥儿,朝着欧阳先生道谢:“多谢先生。” 言罢是不敢耽误,赶忙把程哥儿抱到隔壁客房,又生怕碰到他背后的伤口,是抱得小心翼翼的。 欧阳先生并没有跟去,却派了两个嬷嬷去客房帮忙。 进了客房后,升大夫道:“顾郎君,你把小郎君趴着放在床上,把他的衣服脱了,我给他清洗伤口后,好上药。” 顾锦安赶忙照做,可程哥儿伤得不轻,里衣被打烂了,布料嵌进伤口的皮肉中,顾锦安跟升大夫是一边用温水把衣服打湿后,再慢慢的撕下来的。 升大夫用干净的温水和白棉布给程哥儿洗过背部的伤口后,又用酒精给他擦拭了一遍伤口,才给他撒上金创药。 升大夫:“成了,给小郎君套上一件里衣,就让他这么趴着睡吧。” “顾郎君,这是二老太爷让送来的干净衣裳。”一名嬷嬷把新衣服递上:“宅子里没有小孩穿的衣裳,这衣服有些大,先让小郎君将就着穿。” 顾锦安点点头,拿过衣服,见是柔软的绸缎里衣后,是更加放心的给程哥儿穿上。 程哥儿身上有伤,穿着绸缎里衣对伤口更好些。 顾锦安是小心地避过程哥儿后背的伤,给他穿好了衣服,用手探着程哥儿的额头,皱眉道:“升大夫,程哥儿还在发热,你再给他把把脉,可别让他烧糊涂了。” “成。”升大夫是又给程哥儿把了脉,片刻后道:“顾郎君不用担心,小郎君已经好了很多,等吃了药,如无意外,高热就能彻底退了。” 他已经给这孩子扎了一轮针,高热退下去不少,再吃上几剂药就差不多了。 升大夫看看顾锦安的脸色,见他实在是担心程哥儿,又道:“顾郎君放心,小郎君的身子骨养得不错,虽然有易惊的毛病,但能抗过去。” 这位顾家小郎君应该是个先天不足的,出生后又吃过大苦头,不过好在后天已经把身子骨给养起来了,因此能扛得住伤病。 顾锦安听罢,还是不太放心,又问道:“乡里有不少孩子高热后脑子会出问题……我家程哥儿没事吧?” 升大夫:“顾郎君放心,小郎君的高热刚刚起来没多久就行针压下去了,不会烧坏脑子的。” 顾锦安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程哥儿烧坏了,他就算是死也无法弥补过错。 可他这口气刚刚松下去,就听见一阵啜泣声,急忙朝着程哥儿看去……小家伙趴在床上,双目紧闭,眼里却溢出大颗大颗的眼泪来,嘴巴抽搐着,一阵阵啜泣声从他的嘴巴里发出,看着是委屈极了。 顾锦安眼圈一红,赶忙把程哥儿抱住,轻抚着他的脑袋道:“不哭不哭,大哥在这里呢……是大哥错了,不该怪程哥儿,程哥儿是个好孩子。” 程哥儿晕着,并没有听到顾锦安的话,是继续闭着眼睛哭,哭声虽然不大,但眼泪却掉得厉害,模样是相当委屈。 顾锦安见状是急得不行,求救般看向升大夫:“升大夫快救救程哥儿!” 顾锦安以前见过程哥儿这个样子,那时候还在老家,程哥儿白天被老顾家的人打骂得厉害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会这样,是一直哭着,可就是醒不过来。 升大夫道:“这是被魇着了,我给他扎几针,让他彻底晕过去就好。” 言罢是拿出银针,给程哥儿扎了几针,程哥儿就睡实了。 程哥儿睡踏实了,可顾锦安的眼里却涌起眼泪来,死死压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他自打懂事后就发过誓,一定要护住家里的姐妹跟幼弟,不让他们再受一丝一毫的苦,可今天程哥儿却因为他受了大苦。 阿松已经把药抓回来了,正在廊下用炉子熬药。 草药熬煮需要不少工夫,等程哥儿能喝上药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 顾锦安是不敢耽搁,把汤药吹得能入口后,立刻给他灌下去。 升大夫:“……顾郎君不用喂得这么急,可以慢点来。” 顾锦安也不想用灌的,可是:“一勺一勺的喂是流得多吃下去的少,还不如这样灌下去,能喝得多些,药效也能起来得快些。” 升大夫也就不多嘴了,过了一刻多钟后,顾锦安道:“升大夫,快给程哥儿把把脉。” 升大夫有些无奈了,说道:“顾郎君不用着急,这药剂起码得半个时辰才能起效。” 一刻多钟就要把脉,能把出个什么? 不过他也知道顾锦安在乎这个弟弟,是起身过去探了探程哥儿的额头,道:“烧又降下去不少,顾郎君放心。” 顾锦安听得点点头,是着急的等着,半个时辰一到,又让升大夫把脉。 升大夫也是服了,但想着顾家兄弟是一起逃荒过来的感情,年纪相差又大,这年长的哥哥总是比较爱护年幼的弟弟,就没说什么,是立马过来给程哥儿把脉。 他把得很认真,没办法,不认真不行,不然顾锦安得再让他把上个两三回:“嗯,药起效了,很对症,小郎君恢复得不错。让他好好睡着,最迟今天晚上就能醒。” “今天晚上才能醒?”顾锦安看着刚刚亮起来的天色,眉头皱得死紧。 升大夫:“如果快的话,上午就能醒,顾郎君不用心急。” 阿松也道:“升大夫说得对,安哥儿无须着急,这也急不来。且二老太爷已经吩咐了,等辰时过后,就让我亲自去大丰村跟你们的父母说,你们兄弟有事儿要跟在他身边帮忙几天,你不用担心家里人知道。” 原本程哥儿生病的事儿是不该瞒着顾大山夫妻的,可程哥儿生病的起因关系到三姑娘,在婚事没有定下来之前,二老太爷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才想要瞒着。 第1280章 两年 顾锦安倒是没有异议,这件事本来错的就是他们兄弟,不让爹娘知道,也免得他们担心,还能护住三姑娘的名声。 他唯一愧疚的就是程哥儿……这孩子明明是在帮他,可他却不得不教训他。 “升大夫,程哥儿从昨天下午就没吃过东西,现在能给他灌点米粥吗?”顾锦安是怕程哥儿饿到,想给他灌点东西吃。 升大夫道:“还是别折腾了,等小郎君醒了再让他吃点米粥吧。” 又不是那种昏迷几天的人,像顾家小郎君这种一天一夜就能醒的,不吃东西也成。 又道:“顾郎君,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清理伤口。” 顾锦安的背上也有伤,他是从昨晚就说了要给他清理伤口,可顾锦安只顾着照料自己的弟弟,是没工夫搭理他。 阿松惊讶道:“安哥儿,你的伤口还没上药吗?升大夫赶紧给安哥儿看看。” “诶。”升大夫是立刻打开药箱,给顾锦安处理伤口。 顾锦安见程哥儿的病情稳定了,很配合的脱了衣服。 阿松跟升大夫看见他背后的伤口,是倒抽一口凉气……二老太爷下手可真够狠的,这个打得可比程哥儿严重多了,也不知道安哥儿是怎么忍下来的,一晚上都跟身上没伤似的。 且顾锦安脱衣服的时候还很顺畅,是丝毫不停顿,因此是把粘在衣服上的皮肉给撕下来一些,看得升大夫有些手抖……是个狠人啊。 可顾锦安并不觉得有什么,小时候被老顾家打得多了,又是逃过荒的,这点藤条打出来的伤,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伤。 阿松是等顾锦安的伤口上完药、换上干净的衣服后,才离开,去了书房向欧阳先生禀报。 欧阳先生也是一晚没睡,见阿松来了,赶忙问道:“如何了?” 阿松笑了:“二老太爷放心,程哥儿跟安哥儿都没事儿。” 接着是把程哥儿和安哥儿的病情跟伤势给细细说了一遍。 欧阳先生听后,叹道:“安哥儿是个好哥哥,程哥儿也是个好弟弟。” 他们兄弟的感情极好,看着他们,他就想起了自己跟大哥。 小时候,不对,应该是大哥一辈子都这么的护着他,在他做错事的时候,也是忍着心疼教训他,教训完后,自己又难过得哭了。 “顾家的门第虽低,却是难得的重情人家,家人之间的感情深厚,又一起经历过生死大难,会护着彼此,这样的人家比京城的世家勋贵好太多。” 世家勋贵,为了争夺家业跟爵位是连亲兄弟都能杀,感情淡薄得让人害怕……鸣丫头是个重情的,性子有几分洒脱跟侠气,真让她嫁进世家勋贵去,只会扼杀了她的性子,让她一辈子都缩手缩脚的过着,不能痛快。 且鸣丫头父母早逝,又无亲兄弟帮扶,这样的身世是被世家勋贵所嫌弃的,即使靠着他跟大哥的关系嫁进门当户对的人家,等他跟大哥过世后,那些人也一定会欺负她。 劭哥儿跟鸣丫头的感情虽好,可劭哥儿将来要成家立业,还要担负起整个欧阳家的责任,是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鸣丫头的,能护着鸣丫头的,只有她未来的夫君。 劭哥儿是欧阳鸿老大人的重孙,是欧阳家的嫡长孙,欧阳家未来的继承人,比欧阳鸣还大了三岁,跟安哥儿是一样的年纪。 劭哥儿会跟鸣丫头感情好,是因着大哥见鸣丫头没了爹娘,又没有亲兄弟,在他的妻子过世后,就把鸣丫头送去给自己的大儿媳妇,也就是劭哥儿的亲祖母屋里养着。 劭哥儿的祖母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鸣丫头由她抚养长大,也能削弱丧妇长女的名声,将来说亲的时候能好听一些。 也因着鸣丫头长在劭哥儿祖母的屋里,因此她跟大哥家的重孙辈们关系都不错。 阿松听得一怔,二老太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了决定了? 他接口道:“二老太爷说得是,顾家家风清正,兄弟姐妹感情深厚,皆是重情重义之辈,父母也老实仁善,确实比京城里的一些人家要好。” 欧阳先生听罢,没有接话,而是看着外面的天色,道:“下了一场大雨,今天的天色就好了不少,这朝霞瞧着让人舒心。” 又道:“许久没跟鸣丫头一块吃早饭了,让丫鬟在内院花厅摆上一桌,把鸣丫头喊来,老夫跟鸣丫头吃个早饭。” 言罢,提步离开书房,去了后宅花厅。 丫鬟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在花厅摆了一桌各色小食的早饭。 欧阳鸣得知消息,是带着韩嬷嬷、善从、善如跟着禀报的嬷嬷来了花厅。 “爷爷。”她跟欧阳先生请了安,在欧阳先生的示意下坐下,吃着早饭,却因着心里藏着事儿,吃得没有以往那般自在。 欧阳先生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等吃了七成饱后,是啪一声,重重地放下筷子,对韩嬷嬷她们道:“你们去外面候着。” “是。”韩嬷嬷看了欧阳鸣一眼,立刻带着善从跟伺候的下人们离开。 欧阳鸣见状,也放下筷子,站起身。 欧阳先生摆摆手,道:“坐下吧,你昨天已经认过错,无须再认。” 昨天傍晚,安哥儿带着程哥儿上门的时候,鸣丫头就知道了,等俩兄弟跪在外面淋雨的时候,她是忍不住跑来向他认错,还说她已经原谅了程哥儿,希望他不要再惩罚程哥儿两兄弟。 欧阳先生是因着欧阳鸣的求情,才把他们兄弟给放了进来,不然以他的脾气,估摸着得气个好几天才会见他们兄弟。 不过,他也因着这个求情,看出了自家孙女的心思。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没想到鸣丫头对安哥儿还有别样的心思。 也对,安哥儿本来就很出色,两人又在一起忙活着开新钱庄的事儿,两个出色的孩子一起相处,又是正当年的年纪,想要不被彼此吸引都难。 这般想着,欧阳先生突然一怔,是咬起牙来,骂道:“小鱼这丫头忒可恶了,要不是因为她,也不会有这事儿。” 小鱼丫头出了个开钱庄借钱给农人的主意,这才让鸣丫头跟安哥儿有了接触的机会,如今是把他的孙女都给拐去了,真真气人。 “这两年内,家里不会给你说亲,等后年殿试过后再说。”欧阳先生骂完顾锦里后,是沉默片刻,来了这么一句。 第1281章 苦心 说完是看着欧阳鸣,问一句:“你可有异议?要是不愿意就说,爷爷不会为难你,毕竟两年后你虚岁就十九了,年岁有些大了。” 欧阳鸣没想到爷爷会跟她说这个,是惊得又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的喊了一声:“爷爷……” 欧阳先生冷哼:“你紧张什么?可别胡思乱想,老夫没有任何意思,就是想给你晚点说亲,毕竟你的亲事有些难办,老夫得慢慢看,给你找个踏实可靠的。” 明显的口是心非。 欧阳鸣的心里五味杂陈,有震惊、有心酸、有感动、还有一丝不该存在的喜悦与期待,但她沉稳惯了,又清楚自家爷爷的脾气,是压下所有情绪,乖乖巧巧的道:“是,孙女不会胡思乱想,请爷爷放心。” 也不会做出任何坏了规矩、给欧阳家蒙羞的事儿。 欧阳鸣太过乖巧,让欧阳先生想发火都不成,是哼了几声,一脸的不高兴。 欧阳鸣见状是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拿起勺子,取了两个已经剥好壳的鸡蛋去掉蛋白,把蛋黄放进自家爷爷的小蝶子里后,又乖乖站好。 欧阳先生有个毛病,喜好吃蛋黄,可欧阳鸿老大人却不许他这样吃鸡蛋,说御医说了,他都胖了,再这么吃,会早死。 因此是交代家里的小辈,看见他只吃蛋黄的话要拦住,还得去告知他,让他狠狠罚欧阳先生。 欧阳鸣这么做,明显有讨好欧阳先生的意思。 欧阳先生是板着一张脸,冷哼一声,把两个蛋黄吃了,又道:“不够。” 既是讨好,那就得多给一点,就给两个蛋黄,抠抠搜搜的,一点也不大气。 欧阳鸣摇头:“爷爷,御医说了,你的身子骨不可多吃蛋黄,一天不要超过两个,如今已是足量,孙女再给您吃,就是不孝了。” 气人的丫头,竟然用孝道来压他,这脾气简直跟他那个早逝的二儿子一模一样。 想着最像自己的二儿子,欧阳先生的心里柔软了许多,罢了罢了,鸣丫头、老二跟他都是一样的性子,喜好自在,不喜跟世家权贵打交道,他这辈子既是做了她的爷爷,就尽自己所能让她过得舒心些吧。 不过…… “这事儿还得跟你大爷爷商量,他要是不点头,爷爷就不能答应。”欧阳先生看着欧阳鸣,说了一句:“欧阳家姻亲众多,得给姻亲们一个交代。” 欧阳家传承上千年,到如今所结的姻亲皆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些人家有世家、勋贵、高官、甚至皇族,他的孙女要是嫁给安哥儿,即使他家不嫌弃,也会激怒姻亲们。 所有姻亲都是贵胄出身,所来往的也皆是世家勋贵,让这样一群贵人来跟种地的农家子同桌吃饭、称兄道弟,那是在作践姻亲们! 别人的氏族辛苦几百年、十几代人,跟他们欧阳家结亲,可不是为了来跟顾家一个农家子做亲戚的。 “这里面涉及到的关系太多,不单单是爷爷不介意就能成的。”欧阳先生叹道:“原本不该跟你一个小姑娘说这些,可你爹娘都过世了,你亲祖母也不在了,如今在这里的亲人只有爷爷,爷爷只能亲自跟你说……你得明白这其中的厉害。” 欧阳鸣自然是懂得世家门阀之间姻亲里的弯弯绕绕,是点头道:“孙女明白,一切都听爷爷的,无论结果如何,孙女都不会有二话。” 她既然享了欧阳家的供养,就得顾及欧阳家,不可能因为自己心里的那点子情愫就弃欧阳家于不顾。 且爷爷已经是疼爱她跟安哥儿了,要不是真心疼爱他们,爷爷也不会冒着得罪所有姻亲的危险、冒着欧阳家被所有世家勋贵嘲笑的风险,作出这样的让步。 欧阳先生听罢,是没有再多说,而是把剩下的粟米粥给喝完,道:“欧阳家家训,写三百遍,三天后呈上来。” 这件事鸣丫头也有错,不罚她不行。 这个惩罚比起顾家兄弟来说算是轻的,欧阳鸣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应下:“是。” “记住,莫要胡思乱想,在没成之前,你得守住本心,不然要是不成,苦的是你自己。”欧阳先生交代了这么一句后,用清水漱了口,起身离开花厅。 可他刚走出花厅又折返回来,道:“程哥儿那孩子喜欢吃,你给他做两样新糕点吧,做清淡好克化的,油炸之类的荤点就算了,他如今病着不能吃。” 说完是转身走了。 欧阳鸣听罢,看着欧阳先生略胖的背影,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爷爷会这么交代,全都是因为她。 程哥儿的这场劫难因她而起,要是她将来真的嫁入顾家,顾家人的心里难免会有不舒坦的,万一因此不喜她,受苦的是她自己,爷爷这是想让她赶紧修补跟程哥儿之间的关系。 “爷爷放心,鸣儿定会守住本心,不让自己陷得太深。”欧阳鸣是发了誓,在事情没成之前,不再让自己的心思多往安哥儿身上靠近一分。 欧阳鸣没有在花厅多待,很快就出来了。 韩嬷嬷是个心思敏锐的人,已经猜到些什么,却是不敢明说,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欧阳鸣:“三姑娘……” 钟鸣鼎食之家娇养出来的姑娘,都是有大用处的,三姑娘可千万别毁了自己啊。 欧阳鸣看向韩嬷嬷,道:“嬷嬷无须担心,一切自有爷爷做主。” 她虽然有些心思,却是清醒的,长辈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绝不会僭越半步。 言罢,是提步走了,带着下人去厨房给程哥儿做糕点。 韩嬷嬷没办法,只能跟着去帮忙。 程哥儿是伤、病在身,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欧阳鸣是花费了诸多工夫,给他做了两样新糕点,皆是好看又好吃的京城名点。 “善如,你让下人看着糕点,等程哥儿醒了就给他送过去。”欧阳鸣交代着,净了手后,带着韩嬷嬷她们回了居住的院子。 欧阳玉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着她,看见她回来后就冷着脸,明知故问的道:“三姐姐,你又跑去给乡下人做糕点了?” 她是得知欧阳鸣被爷爷叫去吃早饭开始就心气不顺,都是亲孙女,爷爷为何不叫她一起去?真真是爹娘早死了全家都宠着欧阳鸣,她们这些孙女就跟不是亲生的似的! 第1282章 我赢了 可这话欧阳玉是不敢说出口的,欧阳鸣警告过她,不许对过世的二叔父、二婶娘不敬,否则会教训她。 欧阳鸣是没搭理她,直接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欧阳玉快气炸了,起身追上去,拽住欧阳鸣,道:“你别仗着爷爷疼你就不顾身份的跟那些乡下人走得那般近。我告诉你,你要是跟那些乡下人传出什么闲话来,害了我的亲事,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欧阳鸣一怔,是啊,她的亲事儿是会影响到家中姐妹的,要是她身为欧阳家的嫡孙女嫁得太低,家中姐妹的结亲门第也会被拉低。 欧阳鸣是看着欧阳玉发怔,又把欧阳玉给气到了,吼道:“你看什么看?我可是在跟你说正事,别想装做听不见!” “我听到了,五妹妹放心,我记得欧阳家的规矩,不会做什么害了你们的事儿。”欧阳鸣说完,是朝着欧阳玉福了福身,这才转身进屋。 欧阳玉吓呆了,指着欧阳鸣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着自己的大丫鬟:“三姐姐,她,她没事吧?” 不跟她计较就算了,还给她行礼,她是疯了吧? 接着是又兴奋的问道:“我这是赢了吗?” 终于让欧阳鸣服软了?! 大丫鬟点头:“回五姑娘的话,应当是赢了呢。” 哈哈哈,欧阳玉是捂着嘴巴娇笑出声,看着欧阳鸣的屋门道:“哼,既然三姐姐知道利害了,那我就不多说了,免得说多了你又以为我是在故意针对你,我可没有的。” 言罢是欢欢喜喜的出了院子,高高兴兴的带着丫鬟们去摘桂花。 欧阳鸣则是在屋里默写着欧阳家的家训,是一整天都没有再踏出过屋子。 …… 程哥儿是下午未时醒来的,一睁眼就看见自家大哥疲惫中带着惊喜的脸:“程哥儿,你醒了!” 他的声音很大,是让程哥儿一惊,身子往后缩了缩。 顾锦安心头抽痛,程哥儿这是被打怕了,连他都害怕起来。 他是赶忙笑了笑,压低声音道:“睡了这么久定是饿了,等着,大哥去给你拿糕点吃。” 说着立刻起身,去廊下的炉子上把温着的两盘子糕点给端进来,递到程哥儿面前:“是三姑娘给你做的糕点,你以前没吃过的,红色的是用赤豆做的双旦糕,金黄的是虎头酥,好看又好吃,快尝尝。” 程哥儿愣住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两盘糕点,以及满脸笑容的大哥,片刻后才问道:“是三姐姐送来的?三姐姐不生气了?” 声音很沙哑,定是高烧睡得太久嗓子太干了。 “确实是三姑娘亲手做的糕点,不过是先生让下人送来的。”顾锦安说着,放下糕点,给他倒了一碗温水:“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欧阳先生得知欧阳鸣把糕点做好后,就让下人去厨房取了来,让顾锦安温在炉子上,等程哥儿醒了再给他吃。 因着这个举动,是让顾锦安忐忑一晚上的心安稳不少。 “怎么还在发呆,快把水喝了。”顾锦安见程哥儿不动,干脆动手喂他。 程哥儿就着碗口,咕咚咕咚几下,把大半碗温水喝完后,这才彻底清醒过来,红着眼圈,着急的问:“哥哥,三姐姐跟先生是不生我的气了吗?那哥哥跟……” “先别说话,让升大夫给你把把脉,看看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舒坦的。”顾锦安是打断程哥儿的话,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脑袋笑着,冲他眨眨眼,算是回答他先前的问题。 程哥儿惊喜得眼睛都亮了,却知道大哥跟三姐姐的事儿不能当着外人说,立马乖乖闭嘴,还配合的伸出手,朝着升大夫笑道:“升大夫,劳烦您赶紧给我看看,我还得赶着回家过中秋节呢,要是不赶快好起来,可就吃不了月团了。我家做的月团可好吃了,外面都买不到。” 顾家做的月团就是冰皮月饼,因着糯米和糖在古代太贵,成本太高,顾锦里是没有大规模的做,每年中秋的时候就做些来给几家人吃和送礼。 不过陈氏看见这等赚钱的机会哪里会放过,是求了顾锦里,说让她教她做,她做了专门卖给富户,卖得贵贵的,是什么糯米钱、糖钱都赚回来了,她就坐着等分钱就成。 冰皮月饼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方,顾锦里被陈氏烦得不行,也就把方子教给她了,如今陈氏正忙着做冰皮月饼去坑死那群富户呢。 升大夫笑了,是赶忙过来给程哥儿把脉,查看背后的伤势。 等升大夫检查完了,顾锦安是忙道:“升大夫,程哥儿的身体如何?可是会有损伤?” 升大夫摇头:“不会,小郎君的身子骨养得不错,一场伤病对他影响不大,只需好好养着就成。” 又看向程哥儿,笑道:“不会耽误小郎君回家过中秋的。” 今天十三,再睡上一天,等十五再回家就成了。 程哥儿听罢很高兴,是笑眯了眼睛:“多谢升大夫。” 又对顾锦安道:“哥哥,我没事了。” 顾锦安笑了笑,昏睡快一天一夜,高热、抽搐、还被魇着了,怎么可能会没事:“嗓子疼不疼?” 程哥儿点头:“有点疼。” 其实是生疼生疼的,跟小时候吃糠被拉桑嗓子一样,可他不想让大哥担心,就往轻里说了。 “那就先喝点米粥,吃两块双旦糕,虎头酥等晚上再吃。”顾锦安是出去给程哥儿端了米粥进来,递给程哥儿,让他喝粥,自己则是细细问了升大夫关于程哥儿的伤病情况。 升大夫快被顾锦安给烦死了,这位顾家大郎真是的,从昨晚问到现在,他也从昨晚说到现在,都说过好几遍了,怎么还问?! 可升大夫是欧阳家供养的大夫,算是下人,顾家兄弟是欧阳先生的学生,他得敬着,又细细地回答了一遍。 顾锦安听后算是放心了,也知道升大夫被自己问得烦了,是朝着升大夫作揖,道:“升大夫辛苦了,您也守了一夜,先回去歇着吧,等晚上的时候再过来给程哥儿诊诊脉,看看嗓子跟后背的伤。” 升大夫是赶忙避开顾锦安的礼,不过却是麻溜地跑了,真是被顾锦安给烦到了。 阿松是一直在旁边听着,此刻也离开院子,去向欧阳先生禀告情况。 第1283章 约定 程哥儿是等阿松一走就赶忙问顾锦安:“大哥,先生跟三姐姐真的已经不生我的气了吗?” 他都害怕死了,连做梦都梦见先生跟三姐姐走了,大哥哭唧唧,二姐骂他不会办事,他成了全家的罪人。 顾锦安道:“三姑娘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她既说了原谅你,就不会再生气。” 至于先生…… 顾锦安看了看桌上的那两盘糕点道:“先生也没有真的生气,要是他老人家生气的话,他不会出手教训我们,先生打咱们的那一刻起,就有原谅咱们,继续教导咱们的意思。” 真正生气的人,是不会再管你死活的,出手教训他们兄弟,证明还在乎他们兄弟,愿意教导。 顾锦安看向程哥儿,抬手摸摸他的脑袋,笑道:“所以程哥儿不用担心,先生跟三姑娘都没有生气。” 程哥儿听罢很高兴,咧着嘴巴笑道:“那大哥跟三姐姐的事儿是不是妥了?我要有大嫂了吗?!” 又哈哈哈笑道:“要是三姐姐做我嫂子,我一定能吃到很多没吃过的好东西,大哥还不敢再说我。” 说罢是瞅了顾锦安一眼,眼里仿佛写着:看大哥以后还敢不敢不让我吃饱? 顾锦安是扯了一下他头上的小揪揪,气道:“自打来了南边后,家里什么时候让你饿过肚子?只是你身子弱,怕你吃多了积食难受,这才管着你,不让你吃得太饱。可你饿的时候,豆渣饼跟你二姐做的点心、肉饼可是没少吃。” “再有一点就是要改掉你逃荒时饿伤的毛病,不能肚子饱眼睛饿的,吃饱了看见个吃的还想吃。” 程哥儿听罢,哼唧两声,赶忙拿起旁边的双旦糕吃了起来,免得等会儿又不能吃。 顾锦安见状倒是没有说他,只是给他倒了半碗温水,给他放在床头边的桌子上,道:“喝点水送送,免得嗓子疼。” 程哥儿点点头,是又吃了两块双旦糕后才停下,还很好心的递了两块虎头酥给顾锦安:“大哥吃,这可是三姐姐亲手做的。” 三郎哥每次吃二姐做的东西都很高兴,那大哥吃三姐姐做的东西,肯定也要开心得冒泡。 顾锦安接过虎头酥,咬了一口,一股子果香在口腔中蔓延,让他惊喜的亮了亮眸子……三姑娘有心了,这种虎头酥里包着的是清甜的果肉,程哥儿如今吃正好。 程哥儿见自家大哥吃得眼睛都亮了,是笑得眉眼弯弯的。 顾锦安看他笑得欢喜的模样,也跟着笑起来,拍拍他的脑袋,向他道歉:“对不起,大哥不该打你,程哥儿都是为了大哥好,是大哥的脾气太坏了。” 又道:“程哥儿不用害怕,大哥保证,以后不会再轻易打你、骂你……除非你犯了大错。” 程哥儿听到前半句很激动,可听完就垮下脸来,不满的道:“那就是还会打咯。” 顾锦安一噎,跟程哥儿讲道理:“你年纪小,又调皮冲动,在没有沉稳之前,总是会做出一些错事来,大哥是怕你犯错才会这么说的。” 又道:“不过大哥答应你,不会再像这回一样下狠手,一定会手下留情,不会再打伤程哥儿……要是大哥再打你的时候下手重了,你可以把大哥今天对你说的话喊出来,用来制约大哥。” “哈哈哈,真的?”程哥儿高兴了,他可算是拿到半张免打金牌了。 顾锦安皱眉,总觉得自己上当了,可想着程哥儿这回确实是受了大苦,且小家伙的年纪越来越大,以后做事会更加稳重,定不会再做出像昨天那般严重的事情来。 诶,顾锦安你真的想多了,你全家人宠着一个幺弟,他已经越来越调皮,胆子越来越大,你还想他像个老学究似的老实安静? 程哥儿是高兴了片刻,又再次追问道:“大哥,你跟三姐姐的事儿到底怎么样了?先生答应了吗?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大嫂?” “村里的妇人、镇上的大娘们老是嘲笑大哥年纪老大了还不说亲,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说得可难听了,说完还一个劲的笑,我听了很生气,大哥还是早点心想事成吧,这样才能狠狠打她们的脸,让她们再不能嘲笑大哥。” “嗓子疼话还这么说。”顾锦安责备了一句后,起身出了屋子去拿汤药。 程哥儿心下咯噔,大哥这是在逃避?难道他都快被打死了还没有把事情做成?呜呜呜,那可就亏大了。 顾锦安把汤药吹得能入口后,递给程哥儿:“先喝药。” 程哥儿听罢,赶忙把药碗接过来,大口大口的灌下,是嗓子疼都顾不上了,喝完药赶忙问道:“大哥快说。” 真是急死他了,他一个做弟弟的都快成媒婆了。 顾锦安:“先生昨晚并没有给我明确的话,不过有松口的意思,是问了我,咱家说的男丁一生不纳妾的事儿,可是真的?” “就这?”程哥儿是心都沉了,大家都知道,大哥说过此生即使无子也不纳妾的话,先生还问,是不放心把三姐姐交给大哥,还是当真看不上他家? 程哥儿是低下头去,心里很难过,大哥说得对,门第在亲事上是鸿沟,即使他再如何努力,也还是帮不了他。 正在难过的时候,阿松回来了,是对顾锦安道:“安哥儿,二老太爷找你。” 顾锦安听得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对程哥儿道:“你接着睡,大哥去见见先生。” 阿松道:“安哥儿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程哥儿。” 顾锦安点点头,把程哥儿抱着自己手臂的手给掰开,起身去见了欧阳先生。 程哥儿坐在床上,很是担心,阿松让他睡觉养身体,可他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也依然摇头:“不睡,我要等大哥回来。” 又问阿松:“阿松哥,不同门第之间真的不能结亲吗?” 阿松点点头:“嗯,大多数是不成的,就像是刑律规定了,奴籍不能娶良籍女子一样。不过也有例外。” 程哥儿听得想哭,你最后一句是说来安慰我的吧? 不过程哥儿不死心,是一直等着,势要等到顾锦安回来,再问问他,先生对他到底说来什么?这回又是什么态度,可有松口? 顾锦安这回并没有去太久,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回来,还给程哥儿带回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或者说是约定。 第1284章 新奇 阿松很是识趣,是顾锦安一回来他就走了。 等阿松走后,顾锦安才道:“先生跟我约定好了,说是后年殿试之前,不会给三姑娘说亲,但我必须考上殿试前三甲。欧阳家的姑娘不能嫁得太低,否则他无法向欧阳氏族的人、欧阳家姻亲交代。” 欧阳先生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心疼他了,毕竟要是大姐、小鱼要是嫁给了乡里的破落户或者是奴籍下人,他也不会同意。 而就算他再不想承认也好,他家的门第跟欧阳家比起来就是天差地别。 “真的!”程哥儿听得整个人都来了精神,拽住顾锦安的胳膊道:“这下好了,大哥总算是不用打光棍了。” 打光棍很可怜的,过年过节的时候,别人都有媳妇、孩子陪着,要是大哥没有,真是想想就凄惨。 顾锦安很是无奈,摁着他的头顶,道:“你就不能不说打光棍的事儿?你大哥我有这么差吗?” 程哥儿笑了:“大哥是很好啊,可二姐说就是因为大哥太好了,乡里的大娘大婶们才会喜欢说大哥的八卦,都不说庆粮哥跟庆田哥的八卦。” 庆粮哥跟庆田哥的年纪也很大了,可乡里妇人就不说他们,就捡着大哥来说,每次一说都能有一群人应和,二姐说这叫做名人效应,你要是没点名气,人还不稀罕说你。 等大哥考上小三元后,乡里妇人越发喜欢说大哥的亲事,真是烦死了。 程哥儿又问道:“那大哥你跟三姐姐什么时候能定亲?” “定亲?你想得倒是美。”顾锦安瞅他一眼,道:“只是私下里的约定,想要定亲,最快也要等到我考上殿试前三甲后。” 又交代程哥儿:“这事关三姑娘的名声,你记得不可多嘴,在这事儿没有过明路之前,不可对其他人透露。” 程哥儿立刻捂住嘴巴,道:“大哥放心,我不会多嘴的。” 就是觉得后年太久了,到哪时候,大哥都得二十二了,乡里的妇人更要说大哥的八卦了。 顾锦安却不觉得久,在他看来,这事儿能成已经足够幸运,多等上两年怕什么? 程哥儿又问顾锦安:“大哥,先生找你就说了这个?还有没有说其他的?告诉我,告诉我,我想听。” 顾锦安:“听什么听,累得眼皮都打架了,赶紧歇着养病,不然被爹娘发现,他们又要担心。” 其实先生还问了他别的。 比如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三姑娘有意的,为什么会心悦她? 他当时就怔住了,脸上有些滚烫,细细地回想了一遍他遇见三姑娘后的种种。 初见时,她骑着快马,手持长弓,带着一群影子卫杀来,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女将军般,把他们给救了。 看见她纵马而来的瞬间,他就被震住了;被她给救了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就起来异样的涟漪……从来都是他救人,第一次被人护着,让他觉得新奇的同时,又很是感动。 这是第一个毫无条件,见都没见过就跑来救他的人,还是妙龄姑娘,模样又长得好看,他想不心动都难。 心思,从那一刻就种下了。 再后来,因着得知她父母早亡,对她心生怜惜。 接着又因为新钱庄的事儿,更是让他看见了她的能力和志同道合之心……如果说,初见只是起了心思,那么因着新钱庄的共处,让他彻底对她生出了爱慕之心。 虽然不好意思,但他还是把自己的心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欧阳先生。 欧阳先生听罢,是喟叹一声,道:“如此,老夫就放心了。” 他就是怕顾锦安只是一时起意,情意不够深厚,会褪去得太快,到时候苦了鸣丫头。 不过程哥儿是自己的弟弟,这些话他是不好对程哥儿说的,只能呵斥他:“快些睡觉,好好养病,后天上午咱们就回家去。” 程哥儿哼了一声,道:“大哥又凶了,我可是帮了你大忙的,刚刚得偿所愿你就凶我,下次我不帮你了。” 顾锦安笑道:“可别再有下次了。” 就这么一回他就受够了,再来一次,他得气死。 “赶紧睡吧,趴着睡,不能仰躺着,不然你会疼死。” 程哥儿道:“知道了,大哥真啰嗦。” 他背上还有伤呢,可是不能仰躺着睡觉。 程哥儿是趴在床上,歪着头看向顾锦安,道:“大哥也被打得不轻,赶紧去睡吧,不然我好了你病了,爹娘还是会知道。” 顾锦安略微嫌弃的看他一眼,还给他盖上薄被:“知道了,你才是最啰嗦的,赶紧睡觉。” 哈哈,程哥儿笑着,嘀咕了一句就闭上眼睛,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就睡着了。 顾锦安叹气,还是病得厉害了些,这么快就睡着了。 他抬手探探程哥儿的额头,见程哥儿没有再起烧后,放心不少,也趴在床沿边,睡了过去。 许是心中的大事终于解决了,顾锦安这一觉睡得很香,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 程哥儿已经醒了,正趴在床上吃着蒸肉饼,看见顾锦安醒了,赶忙把碗放到桌子上,抹了一把嘴巴,坐起身道:“大哥醒了,快吃饭吧。” 我可没有在床上趴着吃饭,先前是在桌子上吃的。 顾锦安摇摇头,倒是没有说他,而是看向屋外,阿松正在廊下熬药,听见这里的声音,是抬头道:“安哥儿醒了,饿了吧,我这就把饭菜给你端进去。” 说着是把温在炉子上的饭菜端了进来:“这是你的,程哥儿已经吃过了。” 顾锦安点点头,谢过阿松后,吃起晚饭,问道:“升大夫来了吗?” 阿松道:“还没有,等你吃完饭我再派人去喊他。你身上的伤也要换药了,让升大夫一块给你们兄弟看看。” 顾锦安:“好,有劳阿松哥了。” 等顾锦安吃完饭后,升大夫就背着药箱过来给他们兄弟看诊,给程哥儿把完脉后,是笑道:“小郎君的身体养得不错,恢复得很好,明天再养上一天,后天回家是没问题的,不过还是要多休息,不然会晕倒。” 像这种先天不足的孩子,要是身子骨没有养好,受这么一场劫难,重则可能夭折,轻的也得躺上十天半个月的。 第1285章 亏了 程哥儿笑道:“哈,那是当然的,二姐跟吴爷爷可是给我吃了很多药膳,三郎哥、罗武哥、秦爷爷他们还教我练武,身体想要不好都难。” “原来小郎君还练武,这就难怪了。”升大夫道:“这样很好,要继续练,等小郎君长到十五岁后,身体就能彻底好起来,比那些足月出生的孩子身体还要好。” 程哥儿点头:“嗯呐,多谢升大夫,我会一直练武的。” 将来他还要出门游历,功夫不厉害可是不行的,他可不想被人欺负,只想打趴想要找茬的恶人。 升大夫笑了,是给程哥儿换了药后,又让顾锦安脱了衣服,给他换药。 “伤口恢复的不错,没有发红溃烂什么的,等过上两天,就能结痂。”升大夫是交代了他们一番注意的事情后,背上药箱走了。 顾锦安俩兄弟是在欧阳家住到八月十五上午,才收拾东西回家。 期间并没有人跑来看他们,只有郑清没有看见程哥儿,询问过一番。 欧阳先生是给了个顾锦安带着程哥儿在整理钱庄账册的理由,很容易就给搪塞了过去。 郑清老实,虽然有点想念程哥儿这个小伙伴,却知道顾锦安一直在忙活着新钱庄的事儿,又喜欢历练程哥儿,带着程哥儿整理新钱庄的账目也是很正常的。 顾德旺就没那么容易糊弄了,但他这三天一直忙着做冰皮月饼的买卖,是连学都没上,还撒谎说是顾大贵病了,他身为长子,得留在家里帮忙,帮着老娘卖月饼。 因此他这几天是嚣张的在镇上、县里各种忽悠大娘大婶买月饼,欧阳先生也没有罚他。 只因陈氏说了:“我家大贵确实病了,都起不来床了,旺哥儿可没有撒谎。” 亲娘都这么说了,亲爹也配合着装病,欧阳先生想着顾德旺鬼精鬼精的,他这几天不来上学也好,免得发现程哥儿受伤生病的事儿,回去乱说,把安哥儿跟鸣丫头的事儿扯出来。 在两个孩子的亲事没有正式定下来前,欧阳先生都不希望有除了他们以外的人知道。 至于顾德发,这孩子是个懒得,就算他发现了不对劲,也懒得去说些什么。 “这是清哥儿给你的中秋礼物,拿着吧。”欧阳先生是自打程哥儿受伤生病以来,第一次来见他,递了一份郑清送给他的礼物。 程哥儿很高兴,接过礼物,看着欧阳先生,郑重的朝他行了一礼,道:“学生多谢先生。” 欧阳先生:“哼,你谢老夫做什么?这礼物是清哥儿给你的,又不是老夫给的。” 程哥儿很聪明,听罢是笑道:“先生帮着学生拿礼物过来,辛苦了,自然也是要谢的。” “鬼灵精怪的。”欧阳先生见程哥儿乖觉,是说来这么一句,又指着阿松提着的一个盒子,道:“这是鸣丫头做的月团,乃是京城的样式,有两种口味,一种是给你的,还有一种是给你大姐二姐的。” “三姐姐做的月团!”程哥儿惊喜不已,是看向自家大哥,朝他眨眨眼睛。 顾锦安是装作没看见,却是朝着欧阳先生作揖,道:“多谢先生、多谢三姑娘。” 听说三姑娘被罚了,这三天一直在屋里写欧阳家家训,是一步也没有迈出屋子,且写那么多字,定是很累,是他连累了她。 他想了想,终究是没忍住,对欧阳先生道:“先生,今日中秋,乃是与家人共度的佳节,学生们就先回了,不打扰先生与家人共享天伦。” 说完是看着欧阳先生,眼里带着祈求。 欧阳先生明白他的意思,是生气的道:“这等古来佳节,老夫自然会跟两个孙女一块过,你们也赶紧回吧,莫让家里人等得太急。” 哼,看在这小子惦记着鸣丫头的份上,他就不气了。 顾锦安听罢,欢喜起来,如此三姑娘就能松快一天,不用再待在屋子里写家训:“学生告辞了。” 他没有多待,是带着程哥儿走了,临别时回头看了欧阳家的后院一眼,那棵木棉树已经长满翠绿的大叶子,等到来年春夏的时候,木棉树上就会开满火红的木棉花……一切都在变得美好,未来可期。 …… 顾锦安跟程哥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家中飘出阵阵肉香来,是正在做着过节的饭菜。 陈氏正在顾家骂娘:“这该死的税金,把镇上、县里的有钱老爷们都给弄穷了,连白玉月团都不舍得多买几份回去吃,是扣扣搜搜的买上一些回去做节礼就算了。” 白玉月团是陈氏给冰皮月饼改的名字,说是皮字不好听,怕要掉价,就抓着顾德兴,让他给起了个文雅的名字。 顾德旺扒拉着账本,跟着道:“娘说得没错,咱们今年的月团生意比起去年是差远了,是少了正正三百八十三两六百四十二文钱!” 去年的冰皮月饼可是赚了九百多两银子,两家对半分,再付给田小花一成的分红做工钱后,他们还能分到不少。 顾锦里是瞅了顾德旺一眼,道:“你算得可真清楚,连两文钱都算进去了。” 顾德旺:“这可是钱呢,不算清楚怎么成?” 陈氏点头:“就是就是,银子的事儿可不能马虎,少赚了一文钱都给算上,何况这回是少赚了将近四百两银子。诶哟,我的肉哦,可疼死老娘了。” 陈氏是捶胸顿足,想起自己少赚的银子,以及多交的税金,是大骂皇帝:“那皇帝老爷也真是的,增收什么税金?这税金把穷人给弄得卖儿卖女的不说,还把富户老爷们给整穷了,害得老娘也跟着少赚银子,真是……他要是住得近,老娘非得上门去找他理论理论去!” “我呸,可给老婆子闭嘴吧,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去找皇帝老爷理论,你是想害死我们几家不成?”三奶奶是抄起扫把就往陈氏身上打:“把嘴巴闭紧点,不该说的话别说,要是害了我们,老婆子跟你没完!” 连皇帝老爷的都敢数落,陈氏飘得可以啊。 陈氏是一把把顾德旺拉过来给自己挡着三奶奶的扫把,赔着笑脸道:“三伯娘快别打了,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吗?快停下,要是把旺哥儿打坏了您老又会心疼,这可是您顾家的子孙!” 第1286章 婆媳关系要搞好 “呸,这还是你亲儿子呢,你都不心疼,老婆子心疼个屁。”三奶奶更气了,拿着扫把继续打陈氏,可她始终是心疼旺哥儿这些族孙的,打了几下,光打中旺哥儿后,也就停手了,道:“陈氏,赶紧把账目算清楚,把该给小鱼、小花的银子给了就赶紧滚去厨房帮忙做饭,别又想着吃现成的。” “老是来蹭吃蹭喝就算了,大过节的还抠搜得要死,就拿了三斤米、一条肉、几个月团上门,你可真有脸面啊。光你跟旺哥儿两个就能把三斤米、一条肉给吃没了,还有大贵跟发哥儿,不好好干活就想蹭一顿好席面,你找打!” 陈氏笑道:“瞧您老说的,都把我家说成啥人了?这不是还有大哥嘛,他可是买了不少好东西送来的。” “你们两房早就分家了,还拿大富说事?那是大富父子俩拿来的东西,跟你有个屁的关系?”三奶奶是骂着陈氏,正骂得欢,就听见程哥儿的声音。 “三奶奶,我跟大哥回来了。”程哥儿跑了进来,见状笑道:“三奶奶又教训大贵婶呢?今天过节,三奶奶就别再教训大贵婶了,留着力气吃肉吧。” 又瞅着陈氏道:“大贵婶可是很厉害的,打她太费力气。” 陈氏皱眉道:“程哥儿,你小子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啊,说婶子是悍妇是不是?” 三奶奶一掌拍在陈氏身上,道:“难道你不是?就你这德性,没老婆子治着你,你都能把天给掀了。” 说着是赶忙朝着程哥儿走去,笑呵呵的道:“诶哟,我们程哥儿可算是回来了,帮着整理账目累坏了吧?” 又瞪向顾锦安,道:“你也真是的,咋向欧阳先生推荐程哥儿去帮忙理账?听说那钱庄的账目麻烦得很,程哥儿一个小孩子,哪里做得了这种熬夜理账的活计?小鱼说小孩子熬夜可是会长不高的,要是程哥儿矮了咋办?” 程哥儿听得笑了:“哈哈,三奶奶放心吧,咱家的人都长得高,我肯定矮不了的。” 他家几个兄弟姐妹的相貌像娘,但体格像费家的舅姥爷们,一个个都长得挺高的。 顾锦安跟着道:“三奶奶,程哥儿年纪渐长,应该让他多学点有用的东西了。理账之事,学会了可以受用一生。” “行行行,三奶奶说不过你。”三奶奶是给程哥儿拿了两个冰皮月饼,道:“是芝麻馅的,可香了,快吃吧。” “诶。”程哥儿接过,很有良心的分给顾锦安一个:“大哥也吃。” 崔氏听说顾锦安他们回来了,是赶忙从厨房出来了,看见他们后,笑道:“安哥儿,程哥儿,你们回来了。” “娘,我好想你。”程哥儿是跑了过去,仰头看着崔氏笑道。 可崔氏却皱起眉头,担心的问道:“程哥儿你咋了?可是生病了?身上怎么有药味。” 果然,娘还是发现了。 不过大哥是早就想好了对策的。 “娘,我没生病,是二姐给的驱虫药包。”程哥儿是拽住自己腰间的一个荷包道:“娘闻闻,就是这个药味,大哥身上也有一个。” 顾锦里在夏秋蚊虫多的时候会给家人配制驱虫药包,让家里人戴着,崔氏听罢却还是有疑虑,看向顾锦安,问道:“安哥儿,你弟弟是不是病了?他这脸色瞧着不对劲,你不用瞒着娘,实话实说。” 她是当娘的,自个的孩子病没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顾锦安忙道:“娘别生气,都是我不好,因着程哥儿第一次理账,做得不好,我就罚了他,打了他几藤条,让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个时辰,结果淋雨了,起了热。不过高热很快就退了,如今是好了大半,娘不用担心。” 顾锦安见瞒不下去,干脆扯了个半真半假的谎言。 又道:“是儿子的错,娘罚儿子吧。” 崔氏怎么可能会罚顾锦安,是道:“好了大半就好,今天过节,不说什么罚不罚的。” 家里最疼程哥儿的就是安哥儿,把程哥儿给打病了,安哥儿比她这个当娘的还心疼。 “哟,程哥儿病了?小鱼快给程哥儿看看。”三奶奶是急忙把顾锦里拽过来,让她给程哥儿把脉。 顾锦里是细细地给程哥儿把了脉,对着急的三奶奶跟崔氏道:“三奶奶、娘,你们放心,程哥儿已经是大好了,没事儿。” 三奶奶道:“没事儿就好,程哥儿跟你们不一样,他出生的时候可是受了大罪的,差点就没了,生出来的时候跟一只小老鼠似的,都怕养不活呢。” 程哥儿是垮了脸,道:“三奶奶,您就不能说小猫小狗吗?我长得这么俊俏,说小老鼠,多不好听。” 三奶奶听得哈哈大笑:“你才多大点人就在乎俊不俊俏了?急着娶媳妇不成?” 程哥儿摇头,笑而不答……以前是急着娶的,如今大哥的媳妇有着落了,不需要他担起传宗接代的责任了,他就不急了。 顾锦安是趁机把三姑娘给的吃食拿了出来,不过他是把程哥儿跟顾锦里的那份全都给夺了去,递给崔氏道:“娘,先生给的,说是三姑娘做的京城样式的月团,给三爷爷三奶奶,还有爹娘尝尝。” 婆媳关系要搞好啊,帮着三姑娘巴结巴结三奶奶跟娘,以后家里的日子才能过得和乐。 程哥儿是惊呆了,他的京城月团就这么没了! 顾锦里听着顾锦安的话,再瞅瞅程哥儿,知道这次在欧阳家定是发生了很多事儿,不过结果她也已经猜到了,一定是不错的,不然不可能有三姑娘亲手做的京城月团。 嗯,不错,她可以放心了。 就是苦了程哥儿,小家伙被打惨了吧,他身上用的金创药可是她配的,什么气味她很清楚,一闻就知道。 “三姑娘有心了,这京城来的贵女就是不一样,不但会骑射,能救安哥儿,厨艺也极好,刺绣也有大家之风。”崔氏爱刺绣,一说起三姑娘的刺绣手艺就赞不绝口,把顾锦安给夸得很高兴,脸上的笑容一直没落下。 “啥?三姑娘亲手做的月团,那我可得尝尝,这可是京城有权有势人家的姑娘做的,不吃可就亏了。”陈氏是赶忙跑了过来,想要拿月团,被三奶奶一掌给拍了回去。 “陈氏你个吃啥啥不够的东西,这是给你的吗?是三姑娘给老婆子和大山媳妇尝鲜的。赶紧给滚去算账分银子,再敢把手伸得这么长,老婆子就去厨房拿菜刀给你剁了!” 第1287章 分银子 陈氏甩着被打疼的手道:“三伯娘,您老也太小气了,不就是几个月团吗?我的白玉月团可是抢手得很,那什么京城来的月团能有白玉月团好吃?” 说着是朝着崔氏笑道:“大山嫂子,记得给我家旺哥儿、发哥儿分两个啊,也让他们沾沾京城的贵气。” 说完是趁着三奶奶再次打过来前,赶忙跑去跟旺哥儿算账了。 崔氏笑着,是打开盒子,瞧见盒子里的两种月团后,惊道:“这月团长得真好看,开得跟花似的。” 顾锦里听罢,凑了过去,见盒中装着两种月团,一种透明而圆,能看清楚里面的鲜红色馅,真真是宛如天上明月般。 另一种是金黄金黄的,做成花的模样,很像是现代苏州名点莲花酥的样子。 不过这种月团做的更大、更繁复,炸开之后宛如牡丹姚黄一般,有股子富丽堂皇的架势。 “确实很好看。”顾锦里夸道,眼睛是瞅着顾锦安,大哥你收敛点啊,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崔氏见她喜欢,是直接把盒子给了她:“拿去吧,用盘子装起来,把你三爷爷三奶奶的那份留起来后,你们就拿去分着吃。” “谢谢娘!”顾锦里高兴了,虽说她不是很爱吃月团,可看见大哥着急的样子她就高兴。 顾锦安道:“娘,这是三姑娘给您跟三奶奶做的,你们总要吃上一个才好。” 得让爹娘尝尝三姑娘的手艺。 崔氏笑了:“好,你让小鱼给爹娘留一个,等吃完晚饭后,爹娘就吃。” 三姑娘实在,给的两种月团数量都是九个,她跟大山分吃一个,剩下的给孩子们分分,即使几家的孩子再多,也能一人分到半个。 顾锦安却不愿意,是把两种月团一样拿了两个出来,另外装好,道:“我先给三爷爷三奶奶、爹娘留着,免得被小鱼他们吃光了。” 顾锦里不满的道:“大哥,你也太小看人了?我是那等好吃的人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顾锦里,一脸的: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程哥儿是立刻拆台:“哈哈,二姐不好吃吗?说人每天最少要吃一顿肉的可是二姐,说人最少一天要吃两顿干饭的也是二姐,还说秋冬是进补的好时节,隔上个三天左右就要炖上一次鸡汤来喝,还得放上名贵药材才行。三奶奶养的鸡、松子庄里的鸡都快被二姐吃光了。” 顾锦里气得揪住程哥儿的后衣领,道:“那你呢?你就不好吃了?家里做的好吃的,你可是吃得最多的,还有大哥。” 顾锦里是指着顾锦安道:“大哥近几年一直在长身体,说是每顿吃个八分饱,可你那八分饱顶得上大姐两顿了,鸡汤什么的也是两碗起步,你们还说我?脸呢?” 她就算吃得多,也没有大哥吃得多。 顾锦安被说得脸红了,狡辩道:“我是男子,饭量自是比姑娘大,多吃也是正常的。” 崔氏见他们这般打打闹闹的,心里高兴,又问顾锦安:“程哥儿的药可是带回来了?拿来,娘拿去厨房熬着,等吃完晚饭,你弟弟就能喝药了。” 顾锦安道:“带了,有药材跟熬制好的汤药,您不用急着熬,把汤药温上,给程哥儿喝就行。” 原本他是想瞒着家里人的,因此就带着熬好的汤药回来,想让程哥儿晚上吃熬好的汤药就行,等到了欧阳先生家再熬新药吃。 如今找到合适的理由了,不用再瞒着,就让泽子把要药材跟汤药都拿了进来给崔氏。 崔氏道:“娘先去厨房了,你们歇着,等着吃饭就成。” 崔氏是拿了药包跟汤药去了厨房,让顾锦绣停下手里的活计,出去跟小鱼他们玩……孩子们是一年比一年大了,将来各自成亲后,能聚在一起说话的机会就少了,崔氏想让几个孩子多在一起聚聚。 顾锦绣是带着璃姐儿,提着一个食盒去了前院客堂,看见顾锦安跟程哥儿后,笑道:“你们刚回来定是饿了,给你们带了些鱼羊汤过来,你们吃些填填肚子。” 程哥儿听得很高兴,跑过去道:“谢谢大姐,大姐最好了,最喜欢大姐!” 顾锦绣笑了,捏着他的脸道:“你就会说好听话来哄大姐,全家都知道你最喜欢的是安哥儿。” 又道:“你吃着药,不能吃鱼羊汤,给你拿了鸡汤来。” 顾锦绣把一碗撇去油沫的鸡汤拿了出来,又拿了冰皮月饼给他:“是红豆馅的,做得不是很甜,你吃着正好。” 程哥儿瘪着嘴巴,道:“喝一碗鱼羊汤也没事吧,我都好了。” 顾锦绣摇头:“不成,要是贪嘴让病情加重,可是不值当。不过晚上可是让你啃两块羊脊骨。” 嘿嘿,程哥儿笑道:“好!” 是欢欢喜喜的端过鸡汤,美美的喝了一口后,转头问顾锦里:“二姐,三郎哥回来了吗?” 家里的鱼羊汤一般都是三郎哥做的。 顾锦里看了顾锦绣一眼,笑道:“还没有,今天的鱼羊汤是罗武哥做的,罗武哥可是一大早就过来忙活了。” 啧啧啧,大姐跟罗武哥在厨房忙活的样子,她看了都觉得腻。 顾锦绣脸红了,替罗武说话:“罗武哥一直很忙,今天难得有空,就想给几家人做顿好吃的,先前跟三郎学了做鱼羊汤,就试着做了,味道很不错的。” 顾锦安喝了几口鱼羊汤,看着顾锦绣笑道:“嗯,确实很不错。” 又拿了一个月团给顾锦绣:“大姐尝尝,是三姑娘亲手做的。” 顾锦绣看见月团,惊喜的眼睛亮了亮,道:“这月团真好看,开得像花一样。” 顾锦安笑意更浓了:“确实很好看,说是京城的样式,不仅世家勋贵喜欢,连宫里的贵人们都爱吃。” 顾锦里撑着下巴,看着顾锦安,大哥啊,你是想把三姑娘的好都跟家里人说上一遍吗? 她是很捧场的把三姑娘给大夸特夸了一回,差点没被顾锦安给瞪死。 “小鱼姐,账目算好了,赶紧过来分银子!”顾德旺是终于把冰皮月饼的账目算清楚了,把账本递给顾锦里:“毛利是一千二百三十二两,除去成本后是六百六十九两,小鱼姐独占五成,是三百三十四两五百文,小花占一成,是六十六两九百文,余下的二百六十七两六百文是我家的。” 顾德旺也是个爱钱的,还有点抠,他算账是一文钱都要算进去的,因此报账的时候很细。 第1288章 香包 陈氏听得心都抽了,肉痛的道:“天老爷啊,这一千多两银子,一下子就去了一千两,敢情我家忙活一场就得了个二百多两?亏大了,亏大了啊!” 顾锦里拿出袋子,把自己的那份银子扒拉进袋子里,道:“我早就跟大贵婶说过了,这冰皮月饼的成本高,又碰上增加税金的事儿,是地主家也没余钱啊,想要靠着卖冰皮月饼发横财是不可能的,有得赚就不错了。” 今年的冰皮月饼能赚钱,还是靠着窦欧钱庄的帮忙。 旺哥儿这小子精明,是直接把冰皮月饼的摊子摆在了窦欧钱庄的门口,县里、附近几个县、乃至府城来巴结窦少东家的富户老爷见了,都意思意思的买上两份,这才能高价卖出去。 不然就留着自个吃吧,一般农人可是吃不起这种糯米跟重糖所做的冰皮月饼。 不过…… “窦少东家是看上了冰皮月饼,要跟咱们合伙,说明年要在京城和江南卖,等到了明年,即使世道不好,咱们也能靠着冰皮月饼发上一笔大横财。”顾德旺是笑呵呵的道,决定这辈子就给小鱼姐做狗腿子了。 连小鱼姐不要的方子都能帮他们赚到大钱,上哪找这么好的东家去? “窦少东家确实能帮咱们赚到不少银子。”顾锦里点点头,拿出一个袋子,把田小花的那份银子装了起来,等田家过来吃中秋饭的时候就给她。 绑好钱袋子后,她看向程哥儿:“走,回院子,二姐给你再细细把个脉。” 其实是要看看你小子被打得有多惨。 三奶奶一直在准备着祭拜的东西,听罢忙道:“对对对,程哥儿快跟你二姐回院子去,让她给你仔细的看看。” 想了想,又觉得小鱼一个十几岁的丫头不太可靠,道:“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让吴老大夫给你瞧瞧。” 吴老大夫这几年跟他们混熟了,也不再跟他们客气,过节的时候偶尔会留下来吃饭,这次就留下来了。 顾锦安道:“三奶奶,吴爷爷做药累了,就不劳烦他了,小鱼看就成,且欧阳先生已经请了家中供养的大夫给程哥儿看过了,他好得差不多了。” 要是让吴老大夫看见程哥儿背上的伤,那可是不得了。 三奶奶很信任顾锦安,听罢不再坚持,让他们兄妹回后院给程哥儿看病去了。 到了程哥儿俩兄弟的院子正屋,程哥儿却揪住衣服忸怩起来:“二姐,我都好得差不多了,不用看了。而且我都这么大了,你们又是姑娘家,怎么可以让我脱衣服给你们看?” 啪一声,顾锦里是拍了程哥儿的脑袋一下:“你一个小屁孩,还没有九岁,有什么可害羞的?再说了只是让你脱衣服,又没让你脱裤子,磨叽什么,赶紧脱!” 程哥儿气得鼓起脸,看着顾锦绣求救:“大姐。” 顾锦绣道:“程哥儿听话,让你二姐给你看看后背的伤。” 她是知道程哥儿被安哥儿打了的,而程哥儿去欧阳家请罪,定然也会被打,伤上加伤的,不看看她也不放心。 程哥儿没办法,只好把衣服脱了,不过却是聪明的用衣服捂住前面,被顾锦里嫌弃的给了一记白眼。 可顾锦绣却哭了,看着程哥儿背上的伤,道:“这,打得也太狠了。” 顾锦里循声看了过去,也是大惊,即使过去三天,程哥儿背上的伤还是触目惊心得很,有不少伤口是凹下去的,可见被打的时候,藤条是直入肉里的。 顾锦绣掉着眼泪,替程哥儿叫屈:“就算是程哥儿做了错事,也不用这么打吧,他还小,身子骨又弱。” 顾锦里道:“大姐,他做的可是帮大哥谋夺别人闺中姑娘的事儿,打得再重也是应该的。” 顾锦里虽然也心疼程哥儿,可错了就是错了,不能因为是自己的弟弟就给他开脱。 程哥儿拽着顾锦绣的手,笑道:“大姐不哭,现在不疼了,再说了,我也帮到大哥了,很开心的。” 顾锦安脸红了,呵斥程哥儿:“那么多话做什么,让你二姐给你上药。” 程哥儿是哼哼两声,识趣的闭嘴了。 顾锦绣看向安哥儿,问道:“安哥儿,欧阳先生真的答应了吗?” 顾锦安虽然不好意思,却没有瞒着他们,把欧阳先生跟他的约定说了,又交代道:“大姐、小鱼,先别跟爹娘说……免得将来不成,会对三姑娘不好。” 顾锦绣笑道:“成,肯定是能成的,我们安哥儿这般出息,殿试前三甲一定能考上。” 她跟安哥儿是双生子,很了解这个弟弟,他要是认定了一件事、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要是不成,估摸着是不会另娶他人。 当年他想要认字,是手差点被打断还偷偷学着,从来没有间断过,何况这次认定的是个人。 顾锦里道:“欧阳先生不愧是当世大儒,要是换做其他世家或者勋贵,是不可能答应的,定会派人把大哥给弄死,甚至把咱们全家给灭了。” 大楚承袭了前朝的文人狂士之风,很是注重门第,世家女贵重,历来只配给世家、勋贵、皇族,即使是世家庶女,也是配给官家、各地望族,农家子要是跟世家女有些什么,在被发现后,下场就一个,直接被暗杀掉。 顾锦安道:“先生的疼爱之情,我会铭记一生,倾尽所能报答。” 顾锦里点头:“这是必须的。” 又冲顾锦安眨眨眼,道:“还得报答三姐姐,还是没有她,欧阳先生也不会同意。” 定是三姐姐也对大哥有意,欧阳先生知道后,再经过各方考量才答应下来的,但凡三姐姐有一丝一毫的不乐意,欧阳先生也不会答应。 顾锦安的脸色更红了,却是点头道:“这是自然。” 此生,他只会有她一个,一生都会把她放在心头护着。 顾锦里跟顾锦绣听得都笑了。 顾锦里给程哥儿换过药后,留下两瓶金创药给顾锦安,就带着顾锦绣离开了。 大哥年纪大了,即使他们是亲兄妹,她也不能给他换药,要避嫌的。 …… 顾锦里出了院子后,去了厨房忙活,亲自给秦三郎做烤鱼吃。 秦三郎是傍晚时分才回来的,顾锦里耳尖,听到马蹄声就偷溜去了秦家,惹来程哥儿的一个大白眼跟一声哼唧。 哼,二姐这棵白菜最不老实,总是自个往别人家跑。 顾锦里不理他,是见到秦三郎后就把一个香包递给他:“给你做的,娘说要戴到八月以后。” 第1289章 母老虎 大楚的习俗是中秋节的时候,姑娘家要给定亲的未婚夫婿送中秋香包,有祈求一生皆能团圆、圆满的意思。 秦三郎是听见她的脚步声后,嘴角就带着笑,转身看见她,以及她递来的香包后,笑意加深,眼眸泛起亮光,整个人都像是笼罩在一层温柔的光芒里似的。 “小鱼。”他向前走了几步,靠得她近近的,低头看着她道:“近来太忙了,都没时间回来看看你,莫要生气。” 顾锦里笑了,抬头看着他道:“哪里没有回来看过我?你初九的晚上不是刚回来看过我吗?” 秦三郎摇头:“那太匆忙了,不算。要坐下跟你吃饭,好好聊天的才算。” “今晚就可以坐下来一起吃饭聊天啊。”顾锦里心里有些甜,嘴角的笑意扩大,又把香包递到他面前:“喏,给你的,你倒是看一眼啊。” 光是看我,会脸红的。 秦三郎笑了,拿过香包的同时,顺道把她的手给握住了,坐在山柚树下的石凳上,看着她绣的香包:“是两只小老虎,绣得很生动……这只张着嘴巴,露出尖牙要吃人的小老虎,是你。” 顾锦里一怔:“你怎么一猜一个准,我还以为你会猜那只躲在背后的乖巧小老虎是我呢。” 又气道:“你是觉得我凶,是只母老虎咯?!” 秦三郎笑了,解释道:“不是,小鱼是个讲道理、脾气温柔的好姑娘。我会猜得准,是因为知道小鱼的脾气。” 又道:“自打咱们认识以来,你护着我的时候更多些,就跟香包上的小老虎护着身后的老虎一样。” 她是个很护犊子的人,是一直尽自己所能的护着他,给他做了很多东西,帮了他许多大忙。 顾锦里满意了,又道:“我这么凶,你还夸我温柔,亏你夸得出口。” 虽是责怪的话,脸上却是带着欢喜的笑意。 秦三郎道:“小鱼一点都不凶,就是个温柔懂事的好姑娘。” 没人能比得上她。 顾锦里听得红了脸,拍拍脸颊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相信你了。” 要是程哥儿在这里,一定会愤愤地说上一句:二姐,你脸皮可真厚! 秦三郎听得是笑出了声,靠近她些许,说着:“嗯,我们小鱼就是这样的姑娘。” 他在京城见惯了说话绕弯、心思重重的女子,就喜欢小鱼这样的性情……嗯,要是小鱼也说话绕弯或者心思多,那他也是没问题的,只要是她,都喜欢。 “饿不饿,给你带了月团来。”顾锦里从腰间拿出一个袋子,倒出里面的两个冰皮月饼:“先吃着垫垫肚子,等会儿就能吃饭了,我给你烤了不少烤鱼,你可以放开肚子吃。” 秦三郎是不太喜欢吃甜食的,可只要是顾锦里给的,他都接过,欢喜的吃了,又道:“小鱼等等。” 说着是起身,去自己的屋里拿了一个布袋跟一壶水出来,道:“给你带了些果子回来,你吃吃看,要是喜欢,我再让窦壳带一批回来。” 窦壳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秦三郎就让他寻了些不易腐烂、口味好的果子给顾锦里带回来。 没办法,他家小鱼就是爱吃果子。 顾锦里看着袋子里红彤彤的果子,惊喜的道:“是苹果!” 秦三郎一怔,道:“小鱼认识?不过它不叫苹果,叫大红果,跟咱们大楚的红果差不多,就是个子要大上几倍。” “这果子是从大戎那边来的,放上几个月也不会坏。” 最重要的是,大红果是温性的果子,吃了对女子身体好,不会像梨子那般寒凉,女子吃了不好。 顾锦里道:“是书上说的叫苹果,不过既然它有名字,那就叫它的原名大红果好了。” 秦三郎见她喜欢,是拿了一个苹果,用壶里的水清洗过后,递给她:“小鱼尝尝。” 顾锦里:“要削皮的。” “啊?要削皮?好。”秦三郎是拿出腰间的一把小刀,给顾锦里削了一个苹果:“小鱼吃,刀子是干净的,没见过红。” 砍过人的刀子,他不会用来给小鱼切东西吃。 顾锦里接过苹果,咬了一口,一股久违的香甜在口中弥漫,让她欢喜得眯起眼睛:“好吃,又甜又脆的。” 又拿了一个苹果给秦三郎:“你也吃。” 秦三郎看看苹果,又看看她比苹果还要嫣红的嘴巴,是道:“不用,这果子是给小鱼带的,我尝个味就好。” 言罢,俯身亲上她的嘴儿,浅尝之后离开,看着她笑道:“嗯,很甜。” 顾锦里僵住了,呆愣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臭小子又偷袭! 她的脸更红了,气恼的挥拳揍向他,他没有躲,而是一把握住她的拳头,不过后背却撞到身后的山柚树。 砰一声,力道还挺大。 紧接着头顶上一个阴影快速坠落,秦三郎是一把抱住顾锦里,用身子给她挡住砸下来的东西……其实他是能接住的,可他不想接,抱着比较好。 咕咚一声,那东西砸到石桌上,又从石桌滚到地上,落在秦三郎的脚边。 “是柚子。”顾锦里弯腰把柚子给捡了起来,嫌弃的道:“这山柚长得太小了,果梗还烂了,应该不能吃。” 秦三郎却道:“我打开看看,或许能吃。这是山柚树结的第一批果子,它是第一个,得尝尝。” 这棵山柚树是他为自己跟小鱼种下的,有寓意两人喜结连理跟子孙延绵的用意,这第一个果子必须吃。 顾锦里:“那你开吧。” 秦三郎用刀子把柚子给开了:“还不错,果肉没坏。” 他麻利地把柚子皮给剥了,取下一片片的果肉,拿起一瓣吃了,是剑眉微皱,道:“味道还不错。” “还不错?”顾锦里道:“你眉头都打结了,味道还能不错?” 她拿了一瓣柚子,咬了一口,一股子酸涩差点让她把柚子给吐了,是赶忙咽下柚子后,赶紧咬了一大口苹果吃下去,才道:“又酸又涩的,难吃死了,别吃了。” 秦三郎看着她,眼里有着不舍和执着:“这是这棵树的第一个果子,要吃的。” 顾锦里一愣,想起他种这棵山柚树的用意,是道:“你等等,我一会儿就回来,咱们把柚子吃了。” 说完是跑回家去,拿了一罐子磨碎的饴糖来,又拿了一个大碗,把柚子掰碎后,再跟糖倒进大碗里,搅拌搅拌后,分给秦三郎一个勺子,道:“吃吧,这回一定是甜的。” 第1290章 不利 秦三郎笑了,接过勺子,舀了一勺柚子肉吃了,朝着顾锦里点头:“嗯,果然甜了。” 很甜。 像是她的笑容、他看见她时的心情一样,甜得能消去所有疲惫。 而她给苦柚加甜,让柚子强行变甜的举动,像极了他强行把她跟自己的人生绑在一起一样,虽然都是有意为之,但结局却是出乎意料的甜。 “当然了,可是费了我一罐糖呢,再不甜就亏大了。”顾锦里也舀了一勺柚子肉吃了,不过并没有很甜,而是酸甜酸甜的,还带着点柚子特有的苦味,但是能吃。 秦三郎看着她,眸子有着深浓的情意:“我不会让小鱼亏本的。” 她的口头禅,绝不做亏本的事儿! 顾锦里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哼了一声,道:“无所谓了,都定亲了,亏也认了。” 秦三郎听罢,心里暖烘烘的……这话虽然平常,却是她对他最深的情意,她跟他在一起是不讲究利益的,即使亏本,她也乐意。 “小鱼。”他唤了一声,长臂一揽,把她抱住,倾身而下,擒住她的嘴儿,贪婪又温柔的亲着。 他沉重的呼吸声响在顾锦里的耳边,让她回过神来,气得捶他:臭小子,你到底是不是古人?胆子也太大了,我都没你脸皮厚! 秦三郎的脸皮其实不厚,他亲她的时候,心头跳得厉害,一股子酥麻酥麻的感觉从心头蔓延到了全身,整张脸都像是喝醉一般通红通红的,可他就是想要跟她亲自,那是一种无法克制的冲动,是本能。 “莫怕,不会有人来的。”他说着,整个身躯几乎是压在她的身上,却又克制着,生怕吓到了她,不敢真的贴上去。 砰,咚! 两道声音响起,又有什么东西从树上砸了下来,让秦三郎不得不放开顾锦里,循着声音看去,竟然又看见一颗柚子。 他咬牙,气得不行,这柚子是跟他有仇吗?都掉过一颗了,还来! 哈哈,顾锦里是很不客气的笑出声来,指着柚子道:“怕是招虫了,改天我配个药,给树除除虫吧。” 其实这柚子树长虫了她是知道的,只是想着果子快熟了,再打驱虫药,怕是不好,就想等果子熟了摘了果子后再彻底除虫,没想到这柚子树这么找死,这种时候给砸下果子来。 瞧瞧秦小哥那脸,都黑成什么样了。 秦三郎无奈的看着她,见她笑得欢快,是不忍心责备她的,只得认命的捡起柚子,看着果蒂,道:“这个的果蒂也坏了,应当是真的招虫了。” 他抬头看着树上挂着的二十来个柚子道:“第一年挂果,本来就少,又招了虫子,怕是收不了几个。” 顾锦里见他实在是在乎这些柚子,是说道:“没事的,这棵柚子树的果子挂得晚,我明天就配药给它除虫,等过上半个月,药效过去后就能摘果,那时候果子也彻底熟了,会比现在的更甜。” 秦三郎听罢,脸上扬起明亮的笑来,脸颊上那个酒窝又出现了,是道:“好,听小鱼的。” 说着又靠近她,把顾锦里给吓得心下一跳,诚心发问:“要,要继续吗?” 秦三郎听得笑出声,没有再亲她,而是把她缓缓拥入怀中,道:“抱抱。” 他喜欢亲她,也喜欢抱着她,就这么抱着她不说话,只感受着时间的流逝,他就觉得很幸福。 嗯,最主要的是,天色快黑了,有人要来喊他们去吃饭了。 顾锦里笑了,从怀中抬起头来看他,双手抱住他的腰,道:“好,那就抱抱。” …… 程哥儿很头疼,这种时候,他是应该出去护着白菜呢,还是应该出去护着白菜呢? 想到自家二白菜的彪悍,他又默默蹲下,继续躲起来,直到数了三百多个数,听见三郎哥说:“我把柚子吃了,咱们就过去吃饭吧。” 程哥儿这才起身,跳了出来:“二姐,三郎哥,饭做好了,三奶奶让我来喊你们去吃饭。” 秦爷爷是早就回来了的,今天一直跟三爷爷、吴爷爷一块干活聊天。 顾锦里看见程哥儿,很是热情,招呼着程哥儿:“快过来,二姐给你个柚子吃。” 等程哥儿跑过来后,她是拿起石桌上的那颗柚子,塞给程哥儿,道:“中秋节就该吃柚子,拿去,一整个都给你了。” 不用谢我。 程哥儿原本很高兴的,可看见自家二姐笑得眼睛都弯了的模样,他的高兴不起来了,问道:“二姐,这柚子有些青,怕是还不熟吧。” 顾锦里是大手一挥,道:“诶,柚子嘛,到了八月都是能吃了的,你放心拿去吃,实在不行,蘸点糖就成。” “蘸糖吃柚子?”程哥儿的脸都苦了:“二姐,就冲你这话,我就觉得你是在坑我。” 秦三郎笑了,是帮着顾锦里坑程哥儿:“拿去吃吧,味道不错。” 说着是又舀了一勺柚子肉吃,很快就把大碗里的柚子给吃完了,接着是一手拿着碗勺,一手牵着顾锦里,往顾家走去。 路上他道:“吃完晚饭后,我得回司兵所一趟,孟氏的人可能会冒险来司兵所劫人。” 孟伍那群孟家死士还在司兵所的大牢里关着,中秋过后,窦壳才会押着人去京城,孟家的人定会趁着中秋过节之际,派人把孟伍他们灭口。 所以他今晚得赶回司兵所,帮忙退敌,要是能再捉住几个活口,对窦壳更加有力。 窦当家虽然觉得窦壳不错,可窦当家更想要改换窦家门庭,要是孟氏所生之子继承窦家,那窦家就不再是一般的皇商,而是士族之皇商。 听说孟氏吃了这次的大亏后,已经求了孟御史,想要给窦老二、窦老三娶官员嫡女做媳妇,要是亲事成了,会对窦壳很不利。 窦壳什么都好,难就难在外祖父家不显赫,也没有长辈会给他说门官家的好亲事。 秦三郎是把事情给顾锦里说了。 顾锦里道:“那你当心点,事情结束后派人回来给我送个消息,我也好放心。” 想了想,又道:“你不用担心窦少东家的亲事,他一直巴着欧阳先生,定是有让欧阳先生给他说门贵亲的意思,且他这次又立了功劳,只要欧阳先生出面说说,皇上给他指一门好亲也是有可能的。” 第1291章 还念着秦二郎 窦少东家看着有点傻,可他却是商人本性,所做的事儿,皆是利字当头,没有利益的事儿,他可不会花时间去做。 能花费这么多工夫、银子跟欧阳先生扯上关系,定是一早就有让欧阳先生帮忙谋划婚事的主意。 顾锦里:“窦少东家虽然重利,但他身上更多的是义气与真性情,欧阳先生喜欢这样的后生,既然他愿意跟窦少东家相处,那就是愿意帮窦少东家的意思。” 秦三郎听得点头:“小鱼说得是,且窦孟氏的两个儿子也是皇商之子,窦孟氏是官家庶女,就算得宠也不可能帮两个儿子结到什么高门贵亲,最多是贪财的小京官罢了。” 他跟窦壳确实不用太担心。 “二姐,三郎哥,你们走慢点。”程哥儿捧着个青柚子追了上来,挤到他们中间:“快到家了。” 你们收敛点啊,别牵了,还没成亲呢。 唉,真是不省心,每次都要他这个当弟弟的操心。 顾锦里笑了:“知道了,我跟你一块回去。” 说着是收回自己被秦三郎牵住的手,改而拉着程哥儿,跑回家去。 家里已经热闹非凡,几家的人全都到齐了,正准备祭拜天地祖先后就吃饭。 二庆、小吉、璃姐儿、冯连跟大团小团他们则是回家或是去了制药作坊,今晚陶嬷嬷会带着作坊的人一块吃团圆饭。 “三郎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几家的孩子里就数你最忙。”三奶奶看见秦三郎是欢喜得不行,给他递了一碗鱼羊汤:“定是饿了,先喝一碗汤垫垫肚子,是你罗武哥做的,味儿不错。” 秦三郎对三爷爷三奶奶一向敬重,是接过喝了:“多谢三奶奶,罗武哥做的鱼羊汤很好喝。” 三奶奶听得又道:“胡乱夸他的,毕竟是第一次正式给几家人做,不好说做得差了,实则还是你做的好喝。” 顾锦里听得直笑,是道:“三奶奶,您小声点,要是让罗武哥听到,您白天夸他的话就算白说了。” 三奶奶没有亲孙辈,因此很喜欢几家的孩子,逮住一个做了好事儿就猛夸,听罢是赶忙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对对对,可不能让武哥儿听到,那小子脸皮薄,听到怕是要难受。” “老婆子,你磨叽啥呢?赶紧带着孩子们过来祭拜天地祖先,要开饭了。”三爷爷是朝着三奶奶喊道。 三奶奶听罢,立马招呼秦三郎跟顾锦里到客堂大门的香案后,开始随着大家祭拜天地。 秦家、田家、罗家、戚家是只跟着祭拜了天地跟逃荒路上死去的乡亲后就先退下了,只有顾家人一起祭拜顾家祖先。 “行了行了,老天爷跟祖宗们都吃过了,咱们赶紧去吃团圆饭。”三奶奶是招呼着大家伙。 大家伙听罢,是分成两路,男的就在客堂里吃团圆饭,女的则是跟着三奶奶去了花厅吃。 陈氏是撸起袖子,一马当先地走着:“今晚可是有不少好菜,还有火腿炖鸡,这么名贵的菜,不多吃几碗可是对不起小鱼的火腿。” 啪一声,三奶奶是打着她道:“还多吃几碗?你以为火腿是红薯吗?由着你几碗几碗的吃,大山媳妇跟大木媳妇都分好了,一人就一碗,多了没有。” 火腿多贵啊,还想敞开肚皮吃,做啥梦呢? 陈氏听得不得劲儿,跑得更快了,想着去选一碗最大的、火腿最多的来吃。 三奶奶见了是气得要命,对顾锦里道:“小鱼,改天让陶嬷嬷训训陈氏这婆娘,太丢份了,哪里有个长辈的模样。以后徐家丫头进门,看见这样的婶娘,不得在心里笑话死她。” 顾锦里:“三奶奶,大贵婶这脾气是改不了了,不过她能装,徐家姐姐进门前几年是不用担心的。” 几年后就不知道了,因为陈氏装不了那么久。 三奶奶叹道:“成,随她去吧,等吃了教训,被小辈笑话了,她就知道改了。” “大奶奶,咱们能开吃了吧?”陈氏是看准了一碗火腿炖鸡汤,站在那碗汤面前问着主位上的老严氏。 “吃吧吃吧。”老严氏是几家女性长辈中最年长的,她一动了筷子后,大家伙是全都坐下开吃。 一顿团圆饭是吃得高高兴兴的,罗慧娘很喜欢吃火腿炖鸡,吃完自己那碗后,看了一眼顾锦里的那碗。 没动过呢,小鱼不喜欢吃吗? 顾锦里笑了,把自己的那碗给了罗慧娘:“慧娘姐吃吧,我屋里还有火腿,想吃就自己片一盘下来吃。” 罗慧娘听罢,是欢喜得眼睛都亮了,拿过顾锦里的那碗火腿炖鸡就吃了。 顾锦绣见她喜欢吃,是把自己碗里的火腿给她舀了两块过去。 罗慧娘更加高兴:“谢谢嫂子!” 顾锦绣笑了:“谢啥,赶紧吃吧。” 这段时间罗伯娘在给慧娘张罗说亲的事儿,慧娘因此很不高兴,是闷闷不乐了许久,今天是因着过节才笑得这般欢快。 顾锦里跟罗慧娘的感情好,自然知道罗慧娘近来不开心,被楚氏逼急了,还跑来跟她一块睡,晚上做梦的时候竟然喊着“秦二哥!” 顾锦里是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慧娘还想着秦二郎……也对,这几年慧娘是风雨无阻,一到秦二郎的死忌就去那座空坟祭拜秦二郎。 慧娘没有因为秦二郎的死而慢慢忘记秦二郎,对他的感情反而是渐渐浓烈。 要完啊! 顾锦里是没想到慧娘对秦二郎这么死心塌地,几年都忘不了他。 顾锦里很纠结,她该不该把秦二郎诈死的事儿告诉罗慧娘?要是不说,慧娘以后会不会怪她?要是说了,照慧娘对秦二郎的架势,怕是要等他一辈子。 顾锦里在心里骂了一声娘,觉得饭菜都不香了,该咋办,说不说? “小鱼姐,你咋不吃?可是有心事?”田小花看见自个偶像竟然不吃饭,是赶忙说道。 顾锦里听罢,笑道:“没啊,就是想着咱们这里没河,等会儿是不能去放花灯了。” 田小花道:“村中间有个大河塘,只是男娃多,咱们不好去放,还是像往年一样,把花灯、柚子灯挂在屋檐下吧,月宫娘娘能看得见的。” 顾锦里点点头,放下罗慧娘跟秦二郎的事儿,开始美美的吃饭。 等吃完饭后,老严氏说起顾庆粮跟顾庆田两兄弟的亲事:“兴哥儿已经定亲了,他们两个年纪也大了,我也老到这个岁数了,想着最近两年算计咱们几家的人少了,就想给他们兄弟说亲。” 第1292章 窦柯进京 三奶奶道:“是该说亲了,庆粮年纪不小了,又是你们大房的长孙,合该说亲传宗接代了。” 老严氏听得很高兴,是拉着顾大木的媳妇严氏跟三奶奶、崔氏、楚氏、田氏等人商量着给顾庆粮、顾庆田说亲的事儿。 “门第不需要太高,但家风要清正,姑娘模样清秀就成,可品行一定要好,要贤惠大度,这可是长孙媳妇呢,得有点度量,不然底下的弟妹就要受苦了。” 顾大丫则是愁着自家大孙子的名字,等三奶奶跟老严氏说得差不多了,求三奶奶:“三伯娘,趁着吴老大夫在,您抱着大哥儿去向他求个名字吧。” 吴老大夫的年纪、辈分、威望、身份都高,他要是能给大哥儿起名,是大哥儿的福分,至于欧阳先生,顾大丫是不敢去劳动的。 莫芹子也是满脸祈求的看着三奶奶。 三奶奶笑道:“这事儿你三伯父跟吴老大夫说了,估摸着这会子已经想出名字来了,我把大哥儿抱过去给吴老大夫瞧瞧,谢过他后就把名字领回来。” 说着是抱着大哥儿去了前院客堂。 此时的客堂里,程哥儿正捂着嘴巴,欲哭无泪的看着自家老爹。 顾大山见状笑了:“是牙掉了?来,爹瞧瞧。” 程哥儿摇着头:“不要,我自己能成。” 说着是觉得丢脸了,赶忙跑出客堂。 顾锦安是放下筷子,道:“爹,我去看看。” 是拿了一杯茶水,起身跟了出去,见程哥儿正把掉了的牙齿给吐出来,想着扔到屋顶上去。 这是掉了下牙? 上牙埋地下,下牙扔屋顶,自古孩童换牙都是这么个规矩。 顾锦安走过来,摁住程哥儿的脑袋,嘲笑道:“瞧你这出息,啃个羊脊骨还能把牙给啃掉了。” 程哥儿捂着嘴巴道:“我怎么知道这颗牙齿这般不顶事,就咬了一下羊脊骨,它就咔嚓一声掉嘴里了。” 顾锦安笑着摇头,把茶水递给他:“漱漱口,把血水吐出来,把牙齿给我,我给你扔。” 程哥儿后背有伤,这一扔怕是要扯到伤口。 程哥儿听话的把牙齿给了顾锦安,接过茶水,漱了口,把嘴巴里的血水给清掉。 顾锦安是手一挥,把那颗小牙扔上屋顶,低头看向程哥儿:“张嘴,大哥看看牙窟窿。” “啊——”程哥儿是张嘴让顾锦安看了掉牙后的牙床。 顾锦安点点头:“嗯,有点冒牙了,别去舔它,不然长成个龅牙就不俊俏了。” “知道了。”程哥儿应着,再次问道:“大哥,这牙真的要换到十几岁吗?” 他从六岁就开始换牙,一直换到现在,要是再换个几年,他会奔溃的。 顾锦安点头:“对啊,你大哥我前两年还在换大牙,你且有得换的,慢慢熬吧。” 程哥儿是脸都垮了,沮丧的往回走,可刚走两步,脑子就是一晕,差点就倒了。 顾锦安赶忙扶住他,道:“说了你的病还没好,让你不要疯玩,你不听,现在好了吧。再撑撑,陪着长辈们坐上两刻钟,大哥就给你找借口回屋休息。” 程哥儿点头:“好。” 屋里,戚康平的儿子已经拿到了名字。 戚家父子起身给吴老大夫道谢。 三奶奶是笑道:“戚宁,宁哥儿,这个名字好。不需要他这辈子有啥大出息,只希望他一生安宁,不用像咱们这般遭罪。” 吴老大夫也是这个意思,近来因着税金的事儿,很是有些混乱,吴老大夫是不想大楚再乱下去,就给戚康平的儿子起了个宁字为名。 小戚宁是得了名字后,很给面子的尿了吴老大夫一身,尿完还咬着小手,咯咯的笑。 “哈哈哈,这小子跟老夫投缘啊,一见面就给老夫倒金汤。”吴老大夫也不嫌弃,是抱着小戚宁逗乐。 一时间,客堂里是欢笑声不断。 秦三郎看着小戚宁,很是羡慕,不知道他跟小鱼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 要是他跟小鱼有了孩子,他一定会很疼很疼他她。 秦三郎是羡慕了一番后,跟秦老说了片刻的话,用柚子给顾锦里做了一个柚子灯,就告辞走了。 程哥儿觉得自己很悲催,是顶着昏沉沉的脑袋,跑去后院花厅暗示顾锦里:二姐啊,你家秦小哥要走了,让你过去送他呢。 顾锦里是立马找借口溜去了秦家,把自己烤好的烤鱼、月团、炸酥肉、以及两条火腿给了秦三郎:“拿着,带去司兵所跟将士们一块吃。” 把关系处好了,对敌的时候才能齐心。 秦三郎道:“火腿就不用拿了,留着卖钱。” 顾锦里摇头:“这东西在外面传得很是贵重,给将士们尝尝鲜,也能让他们念着你的好。” 给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吃的,怎么能抠抠搜搜的,要是小气了,有可能适得其反的。 “好。”秦三郎收下了,却道:“小鱼,下次不用拿这么好的东西去,我既是掌兵者,就有本事把手底下的兵收拾得妥妥帖帖的。” “我信你,赶紧走吧,可别让孟氏的人抢先了。”顾锦里催促着,又道:“记得让人给我送个消息回来,让我知道你平安。” 完蛋,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操心秦小哥的安危的? 秦三郎是把东西绑好后,翻身上马,俯身看着她道:“不用旁人传消息,我亲自回来……我想你了。” 很想很想,没有回村的时候,心里头一直念着她。 顾锦里听得脸红了,瞪着他道:“又说这种话,赶紧走吧。” 秦三郎笑了,虽然火把光不够亮,但他知道,她定是脸红了。 想着时辰不早了,也怕孟氏的人已经行动,是道:“小鱼先回去,等你进了家门我就走。” “真啰嗦。”顾锦里是埋怨一句,却是嘴角带笑,捧着他给的柚子灯回去了。 秦三郎等她进家门后,才策马奔去司兵所。 不出所料,司兵所里已经打起来了,一群三十来人的死士是围攻司兵所的牢房,好在游安、游喜、游平他们得力,再加上窦少东家的影子卫、以及欧阳家的影子卫,是不到半个时辰就把孟家的三十多名死士给收拾了。 领头的竟然是孟二。 窦少东家是差点乐疯了:“哈哈哈,老天爷当真是宠我,竟然把孟二送上门来,还让秦百户你活捉了,窦孟氏想不完都难。” 窦少东家是搓着手道:“不成,本少东家等不及了,今晚就连夜启程进京,把这些死士包括孟伍他们全都拉去京兆府,告死孟家!” 要是孟家不想就此覆灭,就必须亲手亡故了窦孟氏。 第1293章 闹啊 秦三郎知道窦壳跟窦孟氏、孟家之间必有一场大的撕扯,因此没有劝窦少东家,只道:“窦少东家你是晚辈,对上窦孟氏与孟家,在辈分上会吃亏,对你不利。” 窦少东家也在发愁这个:“这孟家有御史,最是能用礼数来拿捏人,可这回本少东家跟他们撕定了,再不闹一场,本少东家什么时候死了、什么时候名下多出一个正妻跟孩子来都不知道!” 他看向秦三郎,道:“秦百户可知,那恶妇胆大包天,除了在给老二老三寻贵女成亲以外,还在给本少东家寻女子成亲!呵,她找的女人能娶吗?” 秦三郎看着窦少东家,他的眼里满是愤恨与委屈。 窦壳一直过得不太好,后娘家里太得力,他亲生的外祖家又不显赫,不过是一般商贾罢了,更惨的是,窦壳并没有亲舅舅,他舅舅外出收账,遇上山匪被杀了。 窦壳舅舅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是连亲都没成,窦壳外祖家就这么没了顶门立户的男丁,窦壳的外祖撑到窦壳出生满周岁后,也得病去了。 不过,即使长辈死绝了,秦三郎还是有一个法子,能让窦少东家可以有长辈帮扶,他是悄声跟窦少东家说了几句。 窦少东家震惊了,看着秦百户……小侯爷,你怎么了?你还是那个善良实诚仁义的小侯爷吗?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等招数? 不过老子喜欢啊,哈哈哈! “这法子甚好,多谢秦百户。”窦少东家是给秦三郎行了一礼,又道:“今晚幸亏有秦百户帮忙,要不是有秦百户,哪里能活捉孟二?” 说着是转身抬脚,砰砰几声,狠狠踹了孟二几脚,骂道:“你们说说,窦孟氏跟孟家是不是一群蠢货,都折了一个孟伍了,还派你来,就没想过你要是被抓了,整个孟家都得完蛋?” 孟二算是孟家死士里的翘楚领队,一般只给家主办事,活捉孟二,等于坐实了是孟家家主派人来杀他的。 孟二被卸掉了下巴、被拔了牙齿、被取走了口中的毒药、还被挑断手筋脚筋,已经形同废人,可他是怒红着双眼盯着秦三郎……真没想到,这样的乡下还有身手这般了得的百户,要不是这个后生,他根本不会被抓! 砰砰砰,窦少东家是又踹了孟二几脚,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长得这么英俊神武的军爷吗?告诉你,这位秦百户可不是一般的乡下人,他将来是要做大将军的!” 要是没被活捉之前,孟二听到这话一定会屑笑出声,觉得窦少东家在吹牛,可他败了之后,是觉得这话有几分真实。 秦三郎道:“窦少东家,时辰不早了,既是要赶回京城就得尽快启程,免得孟家反应过来后,想法子自救。” 又看向孟二,手中的长刀突然一挥,咔嚓一声,直接把孟二的一条手臂给砍了。 孟二是整个人扑倒在地,无声的惨叫着,疼得身子打滚。 在场的人都惊了,窦少东家是吓得冷汗都出来了,看向秦三郎:“秦百户?” 秦三郎是收刀入鞘,道:“这人勇武,只是挑断他的手筋脚筋估摸着还不稳当,断他一臂,这样一来就算是有人接应,他也很难逃脱。” “妙啊!”窦少东家高兴极了,是扫视周围一圈,指着其中两个比较生猛的死士道:“窦蒙,过来把他们的手臂给砍了。” 窦蒙的嘴角是抽搐一下,不过还是听话的过去,砍断两名死士的一条手臂。 那两人是痛得晕死过去。 “老窦,过来给他们包扎伤口,别让他们死了。”窦少东家养着两个大夫,随侍在自己身边,这回是带了一个过来,正好可以处理伤口。 “是。”窦大夫是背着药箱过来,给孟二三人止血、包扎伤口。 秦三郎跟窦蒙都是功夫极好的人,砍人的时候切口很平整,窦大夫不需要费大功夫处理伤口就能包扎。 不过断臂怎么说也是个大伤,窦大夫是折腾了快一个时辰,才把三人的伤口彻底包扎好:“少爷,都弄好了,他们死不了。” “嗯,准备准备,启程吧。”窦少东家他们已经趁着这一个时辰的工夫把该收拾的都收拾了,此刻是立时就能走。 窦少东家有些舍不得,但最终只是朝着秦三郎抱拳:“秦百户,保重!” 言罢登上马车,带着自己的人、欧阳家的影子卫、以及孟二、孟伍这些死士走了。 不过窦少东家不知道的是,秦三郎是把游喜及其手下派去了京城,一路悄悄跟随窦少东家他们,保护窦少东家他们的同时,也顺带打听京城的消息。 等游喜他们走后,秦三郎就骑马回村。 他答应过小鱼,要亲自回去向她报平安。 马匹跑得极快,他只用了大半个时辰就回到家中,洗了澡、洗了头发,把身上的血腥气都洗掉后,才清清爽爽的去见她。 顾锦里还没睡,是一直等着他,听到熟悉的鸟叫声,是立马打开窗户,看见他后,笑了起来,招手让他进屋:“可是抓到孟家人了?” 秦三郎点头:“嗯,抓到了,窦壳已经押着他们往京城去,这回是有得闹了。” 他翻身进屋,关上窗子,看见她放在桌上的柚子灯后,笑了:“好看。” 顾锦里瞅他一眼,道:“自己夸自己做的东西好看,你脸皮真厚。” 秦三郎笑而不语,在她面前,他需要什么脸皮?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里屋,脱了鞋子翻身上床,看着她道:“困了,我在这里歇歇,天亮之前再走。” 又怕她不答应,是道:“明天下午我得启程去府城守军大营一趟,郭将军早就让钟宇传过话,要我去一趟。” 顾锦里瞪他:“装可怜做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歇在这里……反正受苦的是你,又不是我。” 说完,两人的脸都红了。 秦三郎是沉默了一会儿,拉住她的手,道:“没事,这点苦我受得住。” 反正她迟早是他的,他虽然着急,却不会做出什么吓到她的事儿。 顾锦里很清楚,他是个谨守底线的人,闻言是没有顾虑,上了床,盖被子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隔着被子缓缓抱住了她,与她相拥而眠。 …… 京城,京兆府衙役是一脸苍白的奔进府内,找到少尹大人,道:“少尹大人,不好了,皇商窦家的大少爷穿着孝衣、捧着他外祖、亲娘的牌位,抬着棺材上咱们京兆府喊冤来了!瞧他那架势,怕是要大闹啊!” 第1294章 演技好 “你说什么?姓窦的抬着棺材来喊冤?”曲少尹皱眉,看着衙役问:“他喊什么冤?还抬着棺材来,做得这般难看,以为京兆府是他家吗?也不怕堕了孟家的脸面。” 商户低贱,能在京城做官的一般都看不起商户,因此曲少尹是只提了孟御史家。 衙役抹着冷汗道:“回禀少尹大人,窦家大少爷说,他这次来是要用外祖跟亲娘的名义状告孟氏屡次谋害他的性命。他说要是京兆府不秉公办理,他就自刎在京兆府门前,以证大楚律法!” “以死证法?一介贱商之子,他配吗?”曲少尹很是生气,他一天天的已经够忙了,姓窦的一个商户子,就算是皇商之子也不能这样给他找麻烦啊。 衙役是一脸苦涩的道:“他就是这么说的,还说自己未婚,没有儿子送终,就自己给自己披麻戴孝,那口棺材也是给他自己准备的。” 你可别不当真啊,人家是动真格的,连棺材都给自己准备好了。 砰一声,曲少尹是听得拍了桌子:“果然是商户贱子,竟是这般胡闹!” 说着是又瞪着来报信的衙役,指着他咬牙切齿的道:“方虎,沈少尹处理这等事情比较在行,你理应先去向他禀报。” 京兆府里两个少尹,为何偏偏来找他?这不是故意给他找麻烦吗? 方虎是被瞪着低下头去,心里也是委屈得不行,道:“回禀曲少尹,沈少尹今天不在,卑职又不能直接面见京兆尹大人,只能来劳烦少尹大人。” 我也不想来啊,可没办法啊。 此时,又有一名衙役跑了进来,站在门外朝着曲少尹行礼道:“少尹大人,皇商窦家的大少爷在外面哭诉,是围了许多来看热闹的人,他还让下人去给自己请诵经的道人,说他要是死了,有道人诵经引路,才能去投胎。” 砰! 曲少尹是差点把自己的手给拍废了,起身大骂:“他是不是有病?哪里有人这么做事儿的?他就不在乎脸面吗?” 披麻戴孝抬着棺材来告状就算了,还去请道人来诵经,用不用在他们京兆府门前搭灵棚,直接送他一程啊? 方虎是个老京城,家里是自打前朝就在京城住着的,听罢是道:“少尹大人来京不久,是不太清楚这位窦少东家的脾气,他就是个混不吝,别说抬棺材来告状了,要是有利可图,让他扮成女子去楼子门前拉客他都做得。” 是把窦少东家做过的一些混账事儿,以及窦少东家跟窦孟氏的恩恩怨怨给快速地说了几件。 曲少尹乃是大家公子,一言一行都是按照古礼而为,家中所来往之辈都是讲究礼仪之人,哪里知道窦少东家这般泼皮,一时间是听得懵了。 等反应过来后,他正了正官帽,道:“门外那个,你去外面把那些看热闹的人赶走,方虎随本少尹去见京兆尹大人,把窦家子的事儿禀告给大人知晓。” “是。”方虎是跟着曲少尹,见到了京兆尹大人。 京兆尹听完他的话,是略微头疼,不过他在这个位置上混了多年,是什么奇葩案子、不可告人的秘辛都见过了,是一点不怕:“曲少尹,去把状子接了吧,再派人去窦家、孟家告知他们窦柯的事儿,看看他们想怎么解决?” 和稀泥,他可是一等一的在行,等孟家人来了,他就把问题抛给孟家,让孟家自己教女儿去,是杀是留,跟他没关系。 曲少尹皱眉,问道:“大人,当真要接这案子?这等继子不满继母的纠纷,咱们大可不接状纸,只让窦家把窦少东家领回去,让他们两家人坐下来自己谈就成。” 京兆尹却是摆摆手,道:“要是以前咱们可以无视窦柯的状纸,可如今却是不成咯,他那个窦欧钱庄可是帮了皇上大忙,且他跟欧阳家关系匪浅,看在欧阳家的份上,咱们也得接这状纸。” 又催促道:“莫再耽搁了,赶紧去办吧,晚了那个窦柯能给自己哭丧。” 曲少尹听罢,只能拱拱手,带着方虎离开去办事。 京兆府门外,窦少东家还真给自己哭上丧了,是抹着眼泪道:“娘,亲娘,儿子对不住您,原本想着再过两年就娶门媳妇,给您生个大胖孙子,让您在地下瞑目的。可如今是不成了,儿子这命怕是要断送在孟氏手里了,呜呜呜……” 又道:“从小到大,孟氏几次三番加害与我,可我念着她是我继母,是一忍再忍,这回孟氏……孟氏啊,您也是儿的母亲大人啊,您若是想要儿子这条命就来拿吧,儿子把命给您,也省得您老是派死士来暗杀儿子。” 窦芝是哭得声泪俱下的,拽着窦少东家的手臂,道:“少爷莫哭,您天生纯善,对二夫人是自小敬重有加,可还是落得如今的下场,呜呜呜,奴婢替您不值啊。” 又道:“没关系,少爷莫要伤心,若是少爷死了,奴婢定会追随您去地府,做鬼也伺候少爷……” 说着是一口气没上来,做出差点就哭晕过去的样子。 窦少东家佩服啊,这装哭还是女人在行,他哭得都快没眼泪了也没窦芝这一晕生动。 窦蒙是扶住窦芝,对窦少东家哭道:“少爷,您待奴才如手足,要是没有您,奴才早就没命了,眼见您二十年来受尽委屈,这回更是差点没了命……呜呜呜,奴才不会说话,但奴才愿意陪着少爷去死!” 窦家的其他下人见状,也是嗷嗷大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不是京兆府大门,而是哪家搭的灵棚,正在哭灵呢。 曲少尹是愣住了……这是真给自己哭上丧了? 看热闹的人是跟着他们抹起眼泪,道:“真是可怜啊,世上怎能有这般胆大妄为的妇人?” 也有人质疑:“孟家可是御史家,最是清正,怎么可能驯养死士杀人?你们莫不是在撒谎吧?” 砰砰两声,窦少东家的影子卫是从旁边的马车里扔出两个死士来,道:“这就是孟家派来的死士,人证物证都在,怎么可能是撒谎?” 窦少东家是对天发誓:“我窦柯发誓,要是冤枉了孟氏,定受阉割之刑,此生绝后之苦!”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闭嘴了。 大楚人信这个,且一个大小伙子发这种被阉割的毒誓,要不是真的受了继母的委屈,怎么可能会发这种誓? 第1295章 明少卿出面 诶,这你们就误会了,被孟氏暗杀是真的,但对于发毒誓这事儿,窦少东家是从来没当一回事过。为了做成生意、为了活命、甚至为了哄女人,他发过的毒誓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 曲少尹是脸色黑沉,见过那么多发毒誓,大庭广众之下发这等毒誓的他还是第一次见,真真是不要脸! 但他还是赶忙出声:“京兆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否则按大楚刑律处置!” 京兆府的衙役们听罢,是立刻出手,驱赶看热闹的人。 可京城权贵多如狗,看热闹的人里有些有身份的纨绔,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非但不走,还把自家的名号报上来,最后是要求道:“速速去准备座椅、茶点,我们要旁听。” 曲少尹是恨不得掐死他们,可正要赶人,就有衙役过来轻声告知曲少尹,让他把人放进去。 京兆尹说了,有这些权贵家的纨绔在,到时候即使和稀泥不成,判了这案子,也有人把过程传出去,让世人知道他们是秉公办案的,可保他们一保。 京兆尹一直用的是我们,是把曲少尹也给拉进去了,曲少尹还能说什么,只能放人。 不过京兆尹是个人精,是一直没有出来升堂,而是等着窦家跟孟家的人。 窦少东家忍了窦孟氏这么多年,且窦孟氏确实接连派出死士来杀他,这次要是不把窦孟氏扳倒,他以后会更加危险,是看着曲少尹,问道:“少尹大人,我们何时升堂?” 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曲少尹惊了,指着他道:“姓窦的,你做什么?赶紧住手!” 神经病啊,在公堂上脱衣服。 窦少东家不听,是表情痛苦的把衣服脱下,露出自己身上的伤给所有人看:“诸位看看,这些都是被孟家死士所伤。” 在场的人看着窦少东家背上的伤都惊了:“这窦孟氏当真狠毒,瞧瞧胸前那一处,还有后背这两处,都看见骨头了,这是真想杀了继子啊!” 窦少东家又掉着眼泪道:“像这样的伤,从小到大也是受过许多的,某这次原本是想忍下来的,可梦见了外祖父跟亲娘,他们抱着某哭,说我要是再忍下去,定有生死大劫,让我不要再忍,去求京兆府的大人们做主……还说要是某实在不愿意让父亲为难,就用他们的名义来状告孟氏与孟家。” 论装神弄鬼,窦少东家是比神棍都在行,说得是既玄乎又有几分真实。 听听,窦少东家还是个不想让父亲为难的孝子呢。 …… 此刻的窦当家是差点想活剐了窦少东家这个孝子,他指着窦孟氏骂道:“你是蠢货吗?已经失败了一次,还派人去暗杀第二次,这不是把把柄往他手里送吗?” “他自小就是个能作的,脾气暴躁,有了证据还能忍你?你这回是害死窦家,也害死你孟家了!” 他还想着用孟家的关系给自个的二儿子、三儿子说门官家嫡女的亲事呢,如今出了这事儿,就算孟家不倒,也不会有官家愿意把嫡女嫁给老二老三。 有窦孟氏这样恶毒的婆婆,谁敢嫁进来? 窦孟氏被痛骂,是哭道:“老爷,我这回可不是派人去杀他,是派人去杀孟伍他们,要是留着他们,咱们照样要完。且你也是知道并同意的,如今却来怪我,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委屈下嫁就算了,担着恶毒继母的骂名就算了,老爷你还怪我?” 啊呸! 事情弄成这样,老子不该怪你吗? “别哭了,赶紧收拾收拾,跟我一块去孟家,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得说动岳父,让他出面上京兆府,说动京兆尹把这案子给私了了。” “要是私了,咱们以后还能说是误会,要是真的升堂审理,不但你要死,是连老二老三都要被连累!” 老二老三是官家外孙,有一半的士族血脉,身份上比老大贵重,且老三读书好,很有可能考上功名,他可不能让老三被这事儿给毁了。 窦孟氏最心疼两个儿子,觉得他们应当是原配嫡子的,如今却成了继室子,是不想他们再因为窦柯受任何委屈,立马起身,坐着马车奔去孟家。 孟御史是气得半死,原本不想见他们,却不得不见,一看见二人,是啪啪扇了他们两巴掌,骂道:“蠢货,没用的东西,你们是怎么做人爹娘的?连一个刚刚弱冠的后生都管不住吗?闹成这样,我孟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爹,女儿知道错了,您救救女儿、救救您两个外孙,不能让他们被窦柯那个贱子给毁了啊!”窦孟氏是跪下哭求孟御史。 孟御史听罢是差点抬脚踹翻窦孟氏,但毕竟是自己宠妾生的最宠爱的女儿,是没舍得踹,而是手一挥,啪啪又给了窦当家两巴掌,怒道:“当年你求娶嫦姐儿的时候说过,不会让她受委屈,要是有难,你自个扛着,如今你大儿子找事儿,你自己去解决吧。” 窦当家是扑通一声,立马跪下,高呼:“岳父大人不行啊,这事儿闹大了,没有您老出面,京兆尹是不可能卖小婿面子把事情压下来的。” 窦柯那臭小子做得太绝了,抱着唐家岳父跟唐氏的牌位、穿着孝衣、抬着棺材去京兆府喊冤,又活捉了孟家死士,听说很多人在看热闹,京兆尹是想息事宁人都难。 砰一声,孟御史是气得踹了窦当家一脚:“你个窝囊废,连自个的儿子都管不好,当年要是知道你这般没用,老夫是死都不会把嫦姐儿许给你!” 窦当家是嗤之以鼻,哼,要是当年没有老子娶你女儿,以她爬床衡郡王不成的名声,就得被孟家族老们给病故! 窦孟氏年轻的时候,模样长得很漂亮,但因着是庶女出身,想要嫁给皇族那是做梦,爬床之后是什么好亲事都没了。 他当初会娶窦孟氏,就是想娶个官家女,给自家抬抬身份。 至于爱嘛,漂亮的女人谁都喜欢,他对孟氏也有过感情,可他是商人,最在意的还是利益。 如今窦孟氏是让他亏大了! “大人,不好了,明少卿带着大理寺的狱兵上门,说是要押老太爷去京兆府!”孟家管家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脸色是吓得青白青白的。 “你说什么?明少卿来了?他来做什么?今天的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孟御史是吓得腿都软了,差点就坐到地上。 第1296章 两条路 明少卿明阎王的名声可是传遍半个大楚,京城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怕,此人办事果决狠辣,不留丝毫情面,无论他今天是为什么来的,总之招惹了他就没有好事! 孟管家是扶起跌坐在地的孟御史,道:“大人,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您赶紧去见见明少卿,把事情分说清楚。只要把误会解开了,明少卿也不敢强行缉拿大人,您可是朝廷命官呢!” “对对对,老夫乃是朝廷命官,就算明少卿想要帮窦柯那贱子,也不能无故捉拿老夫!”孟御史是站起身,回身看见窦当家后,指着他怒喝:“来人啊,把这贱商给老夫拿了,捆到明少卿面前请罪!” 窦当家懵了,慌忙退后,道:“岳父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小婿多年来可是待孟家不薄啊,岳父大人要是恨窦柯那逆子,小婿狠狠惩罚他就是,您老可不能抓我啊!” 明阎王是什么人物?世家子弟、大楚权臣、皇上心腹,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把他给弄死,他可不能去见他。 窦孟氏对窦当家还是有感情的,见状是赶忙过来求情:“爹,爹不能啊,就算老爷有错,可女儿不想守寡啊!” 孟御史是指着窦孟氏骂道:“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他儿子都快把整个孟家、把你给害死了!” 窦当家是气得要死,到底是谁害死谁?明明是你女儿蠢,做事不干净才把窦柯给惹急了的,如今事情兜不住了就来怪我……真是,几十万两银子都喂了一群白眼狼! 孟家会看上窦当家,全是因为窦家的银子,而窦当家能跟孟家的关系这么好,也是用银子养出来的。这十几年来是给了孟家起码三十万两银子,让孟家能维持富贵,连孟家养死士的银子也有他一份。 孟御史是道:“住口,别再说了,来人,把姓窦的给老夫绑了!” “是。”门外的护院立马冲了进来,把窦当家给绑了,往前院押去。 孟御史也舍不得窦家的银子,路上对窦当家道:“明少卿此人太过厉害,不把你给捆了,好好的把事情解释清楚,咱们全都得完蛋……你先把事情给担了,这叫弃车保帅,你莫要恨我。” 我呸,窦当家在心里骂了孟御史一番,可面上却还是委屈巴巴的道:“小婿明白,只求岳父大人莫要真弃了小婿……老二老三年纪还小,窦柯那小子却是翅膀硬了,要是没有小婿压着他,他做事会更加没有顾忌。” 窦当家是故意提的窦柯,让孟御史不敢打什么弃了他,直接控制老二老三,继而掌控窦家银子的主意。 孟御史道:“你们夫妻虽然做错了,但老夫也不想嫦姐儿守寡。” 又快速地跟他们两个说了等会儿见到明少卿该怎么做、怎么说的事儿。 可孟御史是白交代了,明少卿能成为百官、勋贵、世家、乃至皇族都惧怕的人,就不可能听他们废话。 …… 前院待客的客堂里,已经全部站满明少卿的人。 明少卿一身华贵锦袍,坐在主位上,正在喝着自个带来的名茶,孟家的茶,他还不屑喝。 “明少卿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还望明少卿勿怪。”孟御史还没踏进客堂大门就拱手道:“明少卿此次上门所为何事?孟家乃是御史之家,历来遵守大楚刑律,应当是没有做出什么触犯刑律之事吧?” 他这话是在提醒明少卿,即使你杀过那么多人,抄过那么多家,可你也不能无缘无故抓人,得有个罪名,还得有证据。 明少卿嘴角一勾,一抹冷笑跃上脸庞,看向孟御史:“本少卿刚刚处理完临河府童家的私矿案回京,路过京兆府门口,撞见窦柯状告窦孟氏、孟家之事,就想凑个热闹。他可是活捉了死士,把死士给带来了,算是证据确凿。” 又道:“孟御史,大楚刑律,继母不得加害原配之子,否则重则斩首,而窦孟氏用的是你孟家的死士,那就是你孟家在谋害窦柯,孟家跟窦孟氏同罪。” “误会,误会啊明少卿!”孟御史是急了,忙道:“孟家跟小女都没有加害过窦柯,那些孟家死士是假冒的,大人不信可以问问小婿,或者彻查……” 砰一声,明少卿是重重放下茶碗,一双满是杀气的眼睛看向孟御史,道:“孟御史,你当真要本少卿查吗?只怕本少卿查了,你孟家会有灭族大祸。” 孟御史脸色惨白,却还是强撑着道:“明少卿,这不过是小女跟窦柯那孩子的小过节,怎么就成了孟家的灭族大祸?” 明少卿冷笑道:“几次三番派死士暗杀,孟家驯养的死士不少吧。自打大楚开国以来,对于驯养死士、影子卫的数量就有明确规定,孟家如今只是御史之家,所养死士定是早就超过刑律规定之数。” “其他大人因着自家的关系对这种事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本少卿不会,历来是公事公办。” 孟御史听得脸色发青,扑通一声跪下了,求道:“明少卿高抬贵手,放孟家一马吧!” 因受前朝驯养私兵的影响,大楚刑律虽然规定了不可养太多的死士、影子卫,可各大世家、勋贵、高官、皇族等人家,只要是养得起的,那都是拼命的养,是只多不少的。 因着大家都一样,所以就没人提这事儿,可要是明阎王真的抓住他家这个错处不放,孟家也是要因此付出代价的! 明少卿看了孟御史一眼,再看向窦孟氏,眼里泛着恶心,最后看着窦当家道:“你生了个好儿子却不知道珍惜,如此愚蠢,这窦家当家之位,还是莫要再做的好,免得害死自己。” 窦当家心下大骇,明阎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上窦柯了?想杀了自己给窦柯腾位置? 不要啊,他还不想死啊! 明少卿是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给了他们两条路:“要么孟家、窦家两族全灭,要么立刻把窦孟氏押去京兆府认罪。” 什么! 孟御史、窦当家、窦孟氏全都惊了。 窦孟氏是跪下哭求道:“明大人饶命,明大人饶命啊,罪妇没有害过窦柯,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来看待,这次的事儿是误会,真真是误会啊。” 第1297章 八卦到亲爹头上 “把窦柯当做亲生子来看待?”明少卿笑了,看向孟御史:“看来孟御史的女儿还是不知悔改。行,本少卿知道怎么办了,诸位备好棺材吧。” 窦孟氏听罢,怒道:“姓明的,我爹怎么说也是个御史,你又是小辈,怎么能这般跟他说话?!” 明少卿哼笑一声,窦孟氏果然愚蠢。 他看向孟御史,道:“御史而已,御史台多的是,少了孟御史一个,照样能转。” 说着是起身就走,把孟御史吓得差点晕厥过去,赶忙冲过去拽住明少卿的手臂,道:“明少卿息怒,息怒啊……窦孟氏犯了谋害继子的大罪,老夫这就把她绑去京兆府,让她认罪!” 为了整个孟家,他只能舍弃孟氏了。 “爹,爹您说什么?不能,不能啊,女儿不想死!”窦孟氏是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是哭天抢地的求着。 可她太高估自己在孟御史心里的地位,孟御史虽然最疼她这个女儿,可更心疼孟家的男丁跟这荣华富贵,是不可能为了她放弃所有的。 “来人啊,把窦孟氏这个犯妇给老夫捆了,老夫要亲自押着她去京兆府!”孟御史是赶忙吩咐道。 孟管家是吓得不轻,听到这话是立刻招呼护院:“快快快,把窦孟氏给捆了!” 赶紧的啊,不然孟家完了,我们也要死的。 护院们是赶忙冲过来,几下就把窦孟氏给捆了,还用麻布团把嘴巴给堵上,让窦孟氏不能再哭叫。 “明少卿,罪妇已经抓住,您放心,老夫定会让她认罪……死士的事儿?”孟御史是小心翼翼的问着,生怕明少卿翻脸。 明少卿道:“本少卿是言而有信之人。” 说罢是提步走了,并没有跟着孟御史去京兆府,不过他派了一名心腹狱兵跟去。 明少卿带着狱兵们走后,孟御史是瘫软在地,身上的冷汗滚滚而落,天老爷啊,吓死他了,这个姓明的果真是个阎王,几句话就要灭了他孟家全族。 “唔唔唔!”窦孟氏是朝着孟御史唔唔唔地叫着,想要说话。 孟御史却没有把堵住她嘴巴的布团拿掉,只道:“嫦姐儿,你老实认罪吧。明少卿不是个好惹的,要是不认,你可就得去大理寺的死牢里受刑了。” 什么?要去大理寺的死牢! 窦孟氏听罢,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趴在京兆府的公堂上。 京兆尹大人已经在宣判:“窦孟氏心思歹毒,屡次谋害继子,按律当诛,念在其夫求情之份上,免去斩首之刑,改判牢狱三十年,可用金银抵罪。” 大楚刑律,只要不是毁人清白、杀人、造反、叛国等大罪,都能用金银抵罪。 窦孟氏是听懵了……她,她这就被判刑了? 呜呜呜,不要啊,她不服! 可证据确凿,那些派去刺杀的死士还在,她要是不服,死的就是孟家。 “老夫多谢大人开恩。”孟御史是松了一口气,可在堂上看热闹的纨绔们是嫌弃热闹不够大,很是不满的道:“开恩什么开恩啊,孟御史你家是怎么教女儿的?怎么就教出这等毒妇来?往后你孟家的女儿还有谁敢娶?” “诶哟邵兄,你家堂嫂是姓孟吧,赶紧让长辈们休了吧,孟家女这么恶毒,留着怕是要灭家啊。” 实则邵家的孟氏跟孟御史家根本没关系,可这群纨绔嘲笑人的话太毒,孟御史是被羞得老脸通红,赶忙朝着京兆尹大人拱拱手,道:“老夫还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 至于拿银子给窦孟氏抵罪的事儿,自有窦当家来做,他可是不想再留下来丢脸了。 可那群纨绔是不怕事的,衡郡王世子拦住孟御史,道:“孟老头,你还有公务在身呢?连你自家的事儿都管不好,你还怎么监察百官?你配吗?赶紧辞官吧,不然本世子立刻给皇上递奏章,参你一本,夺了你的御史之职!” 孟御史大惊,他最怕的就是有人因为这个而参他,让他没了官职,是赶忙道:“世子爷息怒,老夫确实是教女无方,可窦孟氏已经嫁入窦家快二十年,这窦家妇理应由窦家来管。” 说着是指向窦当家,意思很清楚,想要嘲讽就找窦当家去,他不奉陪了。 可窦少东家哪里会这么轻易就让孟御史走,窦孟氏派来的死士可是孟家的,孟御史也是想要害死他的凶手,是立刻看了方虎一眼。 方虎会意,上前来阻拦,道:“世子爷,您还是把孟御史放走吧,总不能因为窦孟氏当年算计衡郡王,想要爬床做郡王妃的事儿而记恨孟御史……过去了,都过去了,陈年旧事,不好再计较。” 衡郡王世子懵了,他就是想看个八卦啊,哪里想到会八卦到自家亲爹头上,是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揪住方虎的衣襟,吼道:“你说什么?窦孟氏算计我父王,还想当我娘?!” 方虎是道:“世子爷别动气,这都是陈年旧事了。” “陈年旧事个屁!”衡郡王世子是推开方虎,冲到窦孟氏面前,砰砰就是几脚,骂道:“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一个庶女还想做郡王妃,你不但恶毒,还不要脸!” 窦孟氏是被踹得不清。 可衡郡王世子是皇家贵胄,气性大,是没打爽,又朝着身后的纨绔们喊道:“是兄弟就过来,一人给本世子踹几脚,让这贱妇知道知道规矩!” “好嘞!”这群纨绔们都是混不吝,反正是衡郡王世子让他们打的,不打白不打,是冲了过来,砰砰砰,把窦孟氏给踹得鼻青脸肿,直接晕死过去。 孟御史是心疼的,可看着这群嗷嗷直叫的凶猛纨绔们,是吓得不轻,生怕衡郡王世子会让他们过来打自己,是赶忙溜了。 窦当家也想溜啊,可曲少尹自认是个秉公办事的好官,见状指着他道:“把窦当家拦住,他还没用刑,不能走。” 窦当家因着纵容继妻谋害儿子,是被判了杖打二十大板,罚银三万两。 这个罚银是按照窦家的家境来罚的,要是普通百姓家,最多也就罚个三两银子。 “是。”衙役们是冲过去,把窦当家给摁住,砰砰砰地开始打。 窦当家是被打得涕泪横流,嗷嗷直叫,一时间公堂上是乱得不行。 京兆尹大人是坐在主位上,整着衣领,一脸淡定的看着公堂上的一切……呵,小场面,完全不慌。 第1298章 拉拢 窦当家的二十大板打完后,已经快晕过去。 窦少东家虽然不想搭理他,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急忙冲过去,扶着窦当家,哭道:“爹,您受累了。窦大夫赶紧过来给爹看伤!” 我呸,臭小子你装什么装?老子被打都是你害的! 可窦当家还记着明少卿说的“你生了个好儿子”的话,是没有当众大骂窦少东家,让窦大夫给自己看了伤。 衡郡王世子见窦孟氏晕了,是冲过来要打窦当家,被窦少东家拦住:“世子爷,家父已经受伤,您可莫要再打了,再打可就要出人命了。” 曲少尹也道:“衡郡王世子,那件旧事上,窦当家算是苦主,你就莫要再打了。” 衡郡王世子没能打到窦当家,只能指着窦当家骂道:“贱商,赶紧休了窦孟氏这贱妇吧,不然你这脑袋还得更绿,估摸着连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亲生的都不知道!” 窦当家听罢,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可他得罪不起衡郡王世子,只能忍着,但心里是开始恨起窦孟氏来。 这个贱妇,要是她能老老实实的听他安排,也不会出今天这事! 衡郡王世子是骂了窦当家一番后,带着一群纨绔走了。 京兆尹大人是狗腿的赶忙下来相送:“世子爷慢走啊。” 有空再来,我们京兆府奇葩事儿很多的,天天都有八卦看。 衡郡王世子虽然纨绔,却还有救,回头冲着京兆尹大人拱拱手,道:“大人辛苦了。” 言罢走人。 窦当家是气得脸色青自,恨不得剁了衡郡王世子……还有窦孟氏! 这里发生的事儿,明天定会传遍全城,窦孟氏这贱人是让他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而事涉衡郡王,要是衡郡王大怒,他窦家定要脱层皮。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让下人抬为父上马车回家。” 还嫌脸面丢得不够,想要继续站在这里丢脸吗? 窦少东家:“是,儿子这就去安排。” 说着是看向窦芝,窦芝立马去安排了回去的事儿。 窦少东家则是谢过京兆尹跟曲少尹两人。 京兆尹是满脸笑容啊:“窦少东家不用客气,本官不过是秉公办案罢了。” 想不秉公办案也不成啊,明少卿、欧阳家都来给窦少东家撑腰了,皇上还夸过窦少东家,他是想死了才会帮着孟家。 且皇上缺钱,这案子一判,可是又能给皇上搂到不少银子呢,他可是立功了。 曲少尹还是看不起窦家,但有些同情窦少东家。窦少东家身上的伤不是假的,且还有陈年旧伤,可见这么多年确实受了继母的薄待。 窦少东家谢过他们后,是走到那名狱兵面前,拱手道:“贵兄如何称呼?” 这名狱兵是一直站在这里等着的,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想来定是有话要对他说。 窦少东家聪明,知道明少卿路过京兆府,并去孟家让孟御史把窦孟氏押来的事儿,可他并不感激,反而觉得自己被算计了。 今天的事儿,他是证据确凿,又有欧阳先生给的人在,即使孟家想要护住窦孟氏,他花些工夫也能让窦孟氏认罪,根本不需要明少卿帮忙。 狱兵道:“不敢,窦少东家称呼某阿岌便可。” 窦少东家笑道:“原来是阿岌兄弟,敢问兄弟,可是明少卿有话要对某说?” 阿岌没有回答,只道:“令尊受了伤,某还是先帮着窦少东家把令尊送回去再说。” 窦少东家听罢,心下更沉,不可当众说,看来明少卿打的主意不小啊,他是笑着点头:“阿岌兄弟说的是。” 是拿了银票,给窦当家消罪后,坐着马车回了窦家。 窦二窦三听说了窦孟氏的事儿,一直在家里等着,见窦少东家回来了,窦二是指着他骂道:“窦柯,你竟敢状告自己的继母跟亲生父亲,还让父亲受了刑,真真是大不孝!” 窦少东家笑了,朝着窦二招招手,道:“二弟,你过来。” 窦二脸色一白,这种伎俩他可是领教过的,一过去窦柯定会打他。 窦二不动,继续大骂窦少东家。 窦少东家都把窦孟氏给扳倒了,还能忍着窦二?是让窦蒙带着影子卫过去,把窦二给摁住,他再过去啪啪啪扇了窦二几巴掌。 窦二被打得嘴巴里全是血水,是瞪着窦少东家,带着哭腔骂道:“窦柯,你敢打我,你死定了!” 他手底下可是有人的,等他召集人手后,窦柯就完了。 啪一声,窦少东家是又扇了窦二一巴掌,笑道:“打你怎么了?你娘都被抓了,你外祖父的官位也要不保了,我还不敢打你吗?” 窦少东家是眼神一利,一把掐住窦二的脖子,笑着道:“老二,你可以继续犯蠢,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忍着你们,因为你们已经失去了所以庇护,现在是轮到老子猖狂的时候了!” 窦二是被掐得差点翻白眼,窦三赶忙扑过来,文文弱弱的哭道:“大哥,大哥快住手,二哥他也是心疼娘亲……弟弟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娘,或许娘也有错的地方,可咱们毕竟是一家人……” “一家人个屁,老子连过年都不跟你们同桌吃饭,是个鬼的一家人。”窦少东家是打断窦三,看着他道:“还有你,你哭什么哭,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以前不知道你这种德性的人叫什么,现在我可是知道了,你叫男莲花!” 这是听小侯爷说的,而小侯爷是听顾锦里说的。 男莲花?这是什么鬼? 窦三是想继续哭求,却被窦蒙给押了下去。 窦当家是气得要死,想为自己两个儿子说话,奈何身上有伤,是说话大声点都疼得抽气。 窦少东家现在没工夫收拾窦二,是让人把他给押回院子,等把窦当家安顿好后,他去见了阿岌。 阿岌直接递给他一张帖子,道:“窦少东家年少有为,是年纪轻轻就有本事、有银子开了窦欧钱庄,明大人很是佩服,这是明家九月宴的帖子,还望窦少东家到时能来喝一杯酒。” 又道:“京城龙潭虎穴,窦少东家虽然能力出众,可双拳难敌群虎,要多交朋友,才能更上一层楼。” 很明显是要拉拢窦少东家的意思。 窦少东家嗤之以鼻,娘的,老子先前不得势的时候可没见明少卿来帮忙,如今却来帮他,这是帮吗?分明是看上了窦家的银子,想取! 第1299章 唐家家产 窦家已经在京城多年,明少卿以前没有行动,如今为何会突然出手? 估摸着还是因为大楚已经开始混乱的缘故。 明琮不是文弱书生,他是一头猛虎,一头会吃人的猛虎,会在这种时候给自己找个钱袋子,定是想在乱后谋事! 别说什么明琮是皇上的心腹,不会背叛皇上的话……乱象已生,人心浮动,很容易让人生出原本没有的心思来,只要是有点志向的,都想趁机让自家再进一步。 何况明琮天生桀骜,还是极其有能力之辈,怎么会甘居人下? 窦少东家是看出了明少卿的心思,心里很是不爽快,他看着眼前的帖子,是笑了笑,接了过来,道:“明家的九月宴乃是王公贵族聚集之地,我能有幸得到请帖,当真是荣幸至极。只是近来家中事多,且窦欧钱庄还需要我去忙活,不知到时候还在不在京城?” 明显就是不想去。 阿岌听罢笑了,没想到这个姓窦的竟然有胆子拒绝明少卿,不过:“窦少东家,离九月宴还有些日子,您可以慢慢想,到时候想去了就上门,明家定会盛情款待。” 言罢,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后,朝着窦少东家拱拱手,向窦少东家告辞。 窦少东家把阿岌送出门后,是朝着来报信的下人骂道:“急匆匆的做什么?是不是老头子找我?” 管事点头:“正是,老爷正闹着要见大少爷。” 窦少东家是整整衣襟,道:“既然老头子这么急着找骂,那我就去骂骂他。” 管事是快把头给埋进衣襟里,大少爷说话还是这般没有顾忌,看来父子俩这回定是要吵得翻天。 …… 砰一声,窦少东家来到窦当家的院子后,是一脚把房门给踹开了,看着趴在床上,刚刚换完药的窦当家道:“听说你找我,有啥事儿,说吧。” 哐当一声,窦当家是气得拿起药碗,直接砸向窦少东家,被窦少东家躲过去后,是气得大骂:“逆子,我是你老子,怎么跟我说话的?还有你这用词,去了乡下几天就学了下里巴人的粗语,我窦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你还知道自个是我爹啊,可你这么些年有个当爹的样子吗?”窦少东家笑了:“下里巴人怎么了?下里巴人可比你有情有义多了。还有谁丢窦家脸面了?让窦家名誉扫地的明明是孟氏那贱人!” “住口,她是你母亲,你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骂她?她难道不是贱人?不贱怎么会爬衡郡王的床?爹啊,您老的头上都绿得不成样子了,还是赶紧把窦家交给儿子吧,免得您出门行走,要被人嘲笑死。” 窦当家听罢,是气得差点死过去,指着窦少东家吼道:“逆子住口,住口!” 可窦少东家非但没住口,还说道:“算来老二是孟氏进门十个月就生下来的,嬷嬷们总是说她坐床喜,是个有福气的人。呵,这要不是坐床喜,而是带着馅进门的,那爹你可就更没脸见人了。” “逆子,竟敢胡说八道,我要打死你!”窦当家是气得从床上爬起来,要拿茶壶去打窦少东家,可他被打了二十大板,两股是疼得不行,刚走几步就趴下了。 窦少东家笑了,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窦当家,脸上满是嘲讽:“呵,皇商窦家当家,全大楚最有钱的十大商之一,如今竟是这般的窝囊模样,我窦柯是造了什么孽啊,摊上你这种爹?” 窦当家闻言,吼道:“逆子,你还敢嫌弃我,要不是我,你以为自己能吃穿不愁,你以为自己能成为窦家的少东家?你的一切都是老子给的!” “啊呸,我能有如今的地位,一半是靠的自己,一半是靠的唐家!”窦少东家原本是不想跟窦当家闹得太僵的,可窦当家要是说到这个,他可就不忍了,是指着窦当家怒道:“窦家能顺利成为皇商,有唐家的一份功劳,可你窦文欺绝户门,成为皇商后就薄待我,背信弃义,想毁约不把窦家交给我,而是交给孟氏之子,更是帮着孟氏想害死我这个唐家唯一的外孙……你是我爹,我不想骂你,可你真的畜生不如!!” 窦少东家是大骂窦当家,他会这般不顾父子情面,全是因为窦当家毁了与唐家的约定。 窦家的产业不仅仅是窦家的,还是他外祖唐家的。 窦当家听罢是一慌,骂道:“逆子,我是你亲爹,你竟敢骂我,信不信我把你逐出窦家,让你出族!” “呵,逐出窦家?好啊,就你窦家这破地儿,老子还不乐意待呢。”窦少东家笑了,不过:“窦家有一半的产业是唐家的,这些产业都是我的,我必须带走,你窦家一分也别想留下。” 想打发他?有这么容易吗?他努力这么多年,要是还吞不下窦家,那他就白活了! 又道:“你别想不给,外祖父当年可是留下遗书的,还在官府记了档,想不给,你做梦。” 孟氏想要害死他,也是为了能让老二老三顺利继承唐家家产的缘故。 只要他死了,即使外祖父留有遗书,且在官府里记了档也没用,人都没了,财产自然是留给活着的亲人。 唐家的事儿,一直是窦当家的软处,见窦少东家要带着唐家的家产走人,立马放软语气,道:“柯哥儿,你急着什么?你就是这种脾气,每次爹想跟你好好说话,你就发脾气,唉~” “你唉什么唉啊,能不能别装?”窦少东家是嗤之以鼻,道:“舍不得唐家的家产就直说,装什么父爱如山?你不觉得现在才来装太晚了点吗?” 窦少东家的嘴巴毒,是什么话都敢说,窦当家是被气得岔气,不住地咳嗽:“咳咳咳!” 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后,窦当家瞪向窦柯,问道:“事到如今,你想如何?” 又道:“窦家努力几代才能成为皇商,你休想把唐家的家产带走,让窦家失去作为皇商的实力!” 要是实力不够,窦家可是会失去皇商资格的。 窦少东家笑了:“服输了?服输了就好。” 窦少东家是搬了张椅子,坐在屋子中间,看着窦当家道:“十月之前,把窦家各地的管事的、窦家所有族老全都召入京中,亲自宣布把窦家交给我来掌管。” 窦当家惊了,指着窦少东家道:“逆子,你当真想要夺了老子的权?!” 窦少东家笑了:“呵,不夺权,难不成你以为我在跟你演戏?” 第1300章 整吐了 要不是他之前式微,巴结不上厉害的官家,以为他会忍到现在吗? 窦当家见窦少东家不会轻易放过这次夺权的机会,是开始用拖字诀:“大楚这么大,如今又乱,各地的管事想要进京不是那么容易的,十月之前太匆忙了,不如等到年底大盘的时候再说,我儿觉得如何?” 这句我儿是喊得相当亲热,差点把窦少东家给整吐了。 他看着窦当家,道:“如今不过是八月底,到十月起码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窦家有快马给他们,要是一个月昼夜兼程还赶不到京城,那岂不是废物?既是废物,那也不用留着了,提脚卖了吧。” 窦当家的脸色很是难看,想要发火,却知道窦柯不会怕他,只能道:“为父尽量让他们赶回来……要是实在不行,只能延期。” 窦少东家笑了:“你可以按照你的意思来做,不过我也会给他们传消息,告诉他们,要是还想继续干,那就提前赶回来,谁敢迟到,一律连同家人卖掉!” “你!”窦当家是气得不轻,窦柯这逆子果然狠毒,但他如今伤着,窦柯又占了理,只能放下这桩不提,想着从窦家那边入手。 窦家是他的本家,族老们皆与他交好,只要他发话,族老们定会故意迟到,甚至是不来,那窦家当家易主的事儿,只能改期。 窦少当家是看出了窦当家的心思,笑道:“爹,那群族老比您还贪财,我许给他们一些小利、再许诺帮扶他们的子孙,他们自然会倒到我这一边。” 窦当家一惊,很快又道:“呵,臭小子,你真以为自己能控制得了窦家族老?在族老们面前,你就是个小辈!” 窦少东家:“我是小辈没错,可只要他们知道明少卿、欧阳家都站在我这一边,且孟氏被判刑、孟御史被罢官后,他们都不需要我开口就会站在我这一边。” 窦当家听得脸色沉沉,很清楚窦柯说得没错,那群族老就是一群自私怕事之徒,真让他们知道孟家倒了,他们一定不会再惧怕窦孟氏。 不过…… “岳父大人做了几十年的官,而你不过是个皇商之子,皇上历来看不起商贾,真以为皇上夸了你一句就会为你罢掉一个官员吗?!” 窦少东家是不慌不忙的反问道:“孟老头跟明少卿相比,哪个在皇上心里更有价值?” 他笑得很是欠揍,道:“老头,你真以为我是赤手空拳的在跟孟家斗吗?是我身后的权贵们在跟孟家斗,而孟家在他们眼里,本根不值一提!” 孟家确实显赫过,可如今的孟家已经沦落为御史,家中也无出色的孙辈,最有出息的孟家二孙子不过是个秀才,还是考了最后一名的凑数货,他怕个屁! 至于孟家姑娘,长得貌美的更是没有,且家世有限,能结上什么贵亲? “孟家最厉害的孟老头已经完了,孟家是没救了,你要是聪明,就该知道怎么做。”窦少东家是不想再跟窦当家废话,道:“懒得跟你多费口舌,我先走了。你放心,我会按照规矩,分一成窦家的家产给老二老三,毕竟他们蠢,要是没有家产傍身,怕是得饿死。” 窦当家一怔,惊道:“站住,你小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分给老二老三一成家产,你把他们当什么了?他们不是要饭的,也是正室嫡子!” 窦少东家回头看着窦当家,笑道:“正室嫡子?在我这个原配嫡子面前,他们就如同庶子,且我也没有亏待他们,可是按照规矩给他们分了家产的。原本他们是该得到三成家产,可老二那蠢货定会派人来暗杀我,至于老三那个男白莲一定会默许,我就扣下两成家产作为老二老三暗杀我的罚金了。” 窦当家噎住了,确实,以老二的脾气,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定会用窦孟氏跟他自己手里的人暗杀窦柯。 “你放心,为父会看着老二,不会让他犯错。”窦当家还是疼孟氏所生的两个儿子的,因此为窦二说话。 窦少东家嫌弃的看了窦当家一眼:“看着老二?你要是能看住他,他也不会长成现在的蠢样。” 又道:“也别说什么心疼老二,你真正心疼的只有老三,保老二不过是想老三也能多分一份家产。” 窦三读书不错,窦文一直很看重他,想让窦三考上功名,改换窦家门庭。 窦当家的心思被当面揭穿,脸上很是挂不住。 窦少东家见状,是道:“他们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窦柯天生善良,他们早就被弄死了。” 又纠正窦当家先前的话:“记住了,我要分给老二老三的只是窦家的家产,唐家产业这些年赚到的银子他们是一分也别想得到!” 窦当家脸色黑透,他已经忽略窦柯先前说的话,见窦柯再次提起,是指着他骂道:“老大,你当真这般绝情?要逼死为父跟你两个兄弟吗?!” 痛啊,心痛啊,唐家的产业可是占了如今窦家产业的一半,且是他经营了二十多年的成果,要是真的一文钱也分不到,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窦少东家看着窦当家,足足有好一会儿的工夫,最后是冷冷说道:“那你们就去死吧。” 言罢提步离开,窦当家是指着他的背影大骂,什么畜生、逆子、生儿子没**、岳父命的词都蹦出来了。 正骂得欢快,窦少东家却是去而复返,一双眼睛就这么死死盯着窦当家,差点没把窦当家给吓死,赶忙去摸枕头底下的刀子,紧紧握着道:“老,老大,你别乱来啊,杀亲爹可是大罪,你也是要偿命的。” “呸,就你还不值得我赔上一辈子。”窦少东家很是不屑的说了一句,最后道:“窦文,我常听唐老嬷嬷说,当年外祖父会这般信任你,是因为你对我娘用情至深,我娘对你也有感情,你们是两情相悦……我是不信的,这要是真的,得是多大的笑话啊!” “我来就是问你说一句,要是唐老嬷嬷说的是真的,你亏不亏心?可曾为辜负我娘而悔恨过?” 窦当家愣住了,没想到窦少东家会提起唐氏……他们已经有很多年没说过唐氏了。 窦少东家质问完后就扭头走了,去安排人手,准备应付窦二召集人来暗杀他的事儿。 屋内,窦当家是呆愣片刻,脑子里慢慢浮现唐氏的身影…… 第1301章 攻打大戎 唐氏虽然出身商贾之家,却很有大家闺秀的气韵,懂诗识文的,规矩也好,是自小就跟着宫里出来的老宫女学宫中礼仪。 模样又长得好看。 他初次见到唐氏的时候,就被她的美貌与通身的气韵怔住了。 他喜欢唐氏,那种让他心悸的感觉此生难忘,他是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求娶到唐氏,当年新婚之时,也是发过毒誓,此后只有唐氏一人,一生都待她如珠似宝的。 可唐氏偏偏死了。 她死了啊,难道要他为她守一辈子吗?他要是真的守了,怕不是要被人嘲笑死。 何况窦家刚刚成为皇商,是被一群权贵、高官欺负,他得为窦家找个靠山,守住窦家的家业啊。 孟家如今虽然式微了,可在二十年前,孟老大人还在的时候,那可是很风光的,且孟老大人因着父祖辈的关系,跟不少权贵、世家交好,娶了孟家女,无疑就是救了被群狼围攻的窦家。 所以他知道窦孟氏爬床衡郡王失败后,是没有任何看不起窦孟氏的意思,而是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立马赶去孟家求亲。 当时孟家还拿乔,嫌弃他是一介贱商,他是许了每年给窦孟氏三万两银子做私房钱,才娶到了窦孟氏。 而这三万两私房钱说白了就是给孟家的钱,是孟老大人死后,他才慢慢把银子给减了的,不然这些年来,窦家要给孟家的银子会更多。 “蕴娘,我知道你一定在怪我,可我是有苦衷的,要不是我忍辱负重,窦家早就被京城的达官贵人给吃了,柯哥儿哪里还能过上这等大少爷的日子?”窦当家是对着空气哭诉道:“你可一定要原谅我啊,我知道自己对柯哥儿的关心不够,是任由窦孟氏害了他几次,可他没死啊……我做到了对你的承诺,是让柯哥儿平安长大了。” 窦当家是在屋里哭诉了一番,是哭得把自己都感动了,可他却决口不提自己当年对唐老当家的承诺,避开了自己还不想放权,不想把唐家产业交给窦少东家的事儿。 唐老嬷嬷对窦少东家说过不少窦当家跟唐氏的事儿,几乎每次说完都会加上一句:老爷对小姐确实是有过深情,可人呐,是会变的。 …… 明家,明少卿是忙到晚上才回府,问阿岌:“如何?” 问的是拉拢窦少东家的事儿。 阿岌把窦少东家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明少卿,最后道:“窦柯接帖子的时候是犹豫了一番,看来是有所顾虑。” 明少卿听完,哼笑一声:“不错,是个聪明的。” 窦柯会犹豫,估摸着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可大楚都这样了,要是攻打大戎失利,大楚将来只会更差,他有些心思怎么了? 世家里、有实权的勋贵、乃至其他皇族,哪个心里没有点取而代之的意思? 旁边的管家皱眉道:“大人,窦柯是聪明,窦家的银子也是咱们急需的,可他连亲爹都不在乎,又攀上了欧阳家,还有一个帮了皇上大忙的窦欧钱庄,五年之内是不用担心窦家会被人给吞掉的。咱们没有牵制他的东西,他本性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不好掌控啊。” 大人所谋之事甚大,所用之人必须确保能彻底掌控。 “没有牵制的东西?”明少卿笑了,玩着手中的茶碗,道:“那就给他找个能牵制的东西。” 管家听罢,是立刻明白了:“大人是想让他成亲生子?可窦柯眼光奇高,非高门嫡女不娶,他这些年虽然有女人,却从不会让那些女人怀孕,每次行完事都命人灌下避子汤,且是连灌五天,再养上两个月,确定女子没有怀孕后,才会给大笔银子,放女子离开。” 而窦柯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自己无侍妾、无通房、无庶子的去求娶高门贵女。 明少卿:“那就给他找个高门贵女,没落的高门不少,定然有不少人家为了窦家的银子,愿意舍弃一个姑娘。” 至于窦柯想要的帮扶窦家的力量,他明琮就能做到。 “是,奴才会尽快去办。”管家应着,突然跪下请罪:“大人,瑶姑娘有了身孕,奴才办事不利,求大人责罚!” 明少卿听罢皱眉,冷笑一声:“原本以为是个可心的,原来是个蠢货。把胎落了,毁掉她的容貌,再喂下绝嗣药,卖到大戎去,她院子里的人,给她灌避子汤的人全部处理了,坏了规矩的东西,没必要留着。” 以为他明琮的子嗣是那么好生的?他明琮的孩子,生母必须是好出身。 且他的正妻乃是应氏女,真正的千年世家所出的嫡长女,应氏的祖父与父亲、叔父们又正得力,兄弟们也是有能力之人,将来他要谋事儿,应家能帮到他许多,他不可能让一个楼子里出来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打了应氏的脸面。 可那女人愚蠢,竟想母凭子贵,真以为她一介娼妇,靠个儿子就能跟应氏这等高门贵女称姐妹? 那是羞辱应氏,羞辱了应家,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至于你,去刑房领十板子,罚一年月钱。” 管家是如蒙大赦,道:“奴才多谢大人开恩!” 明琮是没有在这里多待,而是去后院跟应氏联络感情,却没能待多久,很快就被皇上召进宫里。 …… 宫里,景元帝是问了他关于孟家死士的事儿。 明琮是把事情全都说了。 景元帝很生气,砸了东西,骂道:“一群阳奉阴违的东西,竟敢驯养这么多死士,明琮,朕命你立刻彻查各大家驯养死士、影子卫的数量,一旦发现超过数量者,绝不姑息!” 明琮皱眉,跪下道:“陛下万万不可,如今大军出征在即,京城不能乱,彻查各大家驯养死士、影子卫的事儿,还是等大军得胜归来后再做不迟。” 大戎一直是景元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明琮搬出攻打大戎的事儿,是很快就说服了景元帝。 “你说得对,此刻最重要的是攻打大戎。”景元帝是满目阴鸷,盯着殿内的一幅大戎舆图,恨声道:“戎贼,这回朕定要灭了你们这群畜生,以报大楚国仇!” 以报朕所受耻辱之大仇! 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京城的大人们都忙了起来,准备粮草、兵马武器辎重、祭祀等事儿,准备出征攻打大戎。 第1302章 傻傻的邢老国公一家 粮草武器这些,税金已经收上来大半,户部一拨银子,粮草武器就不是问题。 兵马这些凑一凑,也能凑出一支数量庞大的大军来,只是犯难的是,领兵主帅的人选。 大臣们因为这个人选,是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吵到最后,上官阁老竟然冒着触怒皇上的危险,道:“陛下,微臣以为,如今并不是攻打大戎的最佳时机。大戎如今是兵强马壮,戎人又生性残暴,在战场上宛如凶兽恶鬼,反观咱们大楚这边,可用的精兵强少不多,为今之计,应当养精蓄锐,培养可破敌营的将才,十年后再谋夺攻戎之事。” 他都没说大楚连年灾祸,增收税金闹得民怨沸起的事儿,已经算是说话好听了。 可景元帝还是黑了脸,砰一声,一掌重重砸在龙椅的把手上,怒斥上官阁老:“上官从,朕是让你举荐领兵攻打大戎的主帅,不是让你来拆台的!你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是对朕不满吗?是对大楚不满吗?还是想投奔大戎?!” 上官阁老惊了,没想到皇上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是扑通一声跪下,喊道:“陛下息怒,微臣食君之禄,此生只愿为大楚肝脑涂地而死,绝无二心啊!” 景元帝冷哼一声:“谅你也不敢。” 说着是不再理会上官阁老,目视群臣,道:“众卿有何人选可推举成为此次伐戎主帅?” 呃,殿上的大臣们是有一大半都恨不得缩进地里去,不让景元帝看见自己。 景元帝脸色沉沉,心中大骂,一群只会白领俸禄的东西,等他灭了大戎,下一步就是整肃朝纲,把这些尸位素餐之辈全都换了! 景元帝是目光一转,看向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姓戴,六年前才走马上任,比前任兵部尚书是差远了,见景元帝动了大怒,生怕自己的职位不保,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微臣以为,此次伐戎主帅,非邢老国公莫属。” 又道:“邢老国公乃是开国六公之一,战功显赫,五年前更是带领大军平息各府兵祸、稳住了西北军,定可胜任此次伐戎主帅之位。” 这话一出,整座大殿是静得鸦雀无声。 “你说什么?!”景元帝是眼冒杀气,盯着兵部尚书,这个姓戴的是蠢货吗?邢老国公都多大年纪了,去年还病了一场,别说让他出征,是穿个重甲都可能会中途断气,姓戴的还敢举荐他? 五年前他会让邢老国公挂帅平乱,是因着邢老国公跟卫老国公是几十年的老友,大家都是开国六公之一,跟着皇祖父打过天下的,西北军乃是卫老国公旧部,会卖邢老国公的面子。 可如今伐戎跟平西北军之乱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没用的东西! 景元帝在心里骂了一句,看向应阁老,道:“应老大人,你乃大楚柱国之臣,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明少卿见自家媳妇的祖父被点名,是连眉毛动都没动一下,以应老大人的本事,应付这等事情是手到擒来。 果然,应老大人道:“陛下,老臣倒是有三个人选。” 三个人选? 景元帝大喜:“爱卿快说!” 应老大人道:“陛下,元国公家也是开国六公之一,能征善战,元国公是自小就在军中长大,年轻之时也曾立下赫赫战功,可让元国公领军挂帅伐戎。” 景元帝原本笑容满面的脸是沉了下来。 元国公家确实不错,可元国公家是皇后的娘家,把将近百万的大军让外戚来统领,他晚上还能睡得着吗? 应老大人很清楚景元帝是不会选元国公家的,又道:“第二个人选是英国公。英国公家也是开国六公之一,英国公以及儿孙皆是善武之辈,亦可挂帅出征。” 可英国公家跟卫国公家曾经是姻亲,两家的关系很好,此次伐戎又是到西北驻扎,卫国公家可是戍边西北三代人啊,谁知道把这么多兵马交给英国公,他会不会反过头来为卫国公家报仇?! 景元帝生性多疑,从大戎历难回来后,更加敏感多疑,是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因此是没有说话。 应老大人会意,继续道:“还有一人就是许大将军。许大将军五年前曾经随邢老国公出征平乱,此人能力极佳,且战功不少……虽然年纪不大,资历尚浅,却未尝不能挂帅出征。” 明少卿听罢,是在心里笑了出来,应老大人果然厉害,这三个人选,皇上只能选许大将军。 可许大将军年轻的时候在京西大营里曾经得过卫国公的夸奖,皇上也不放心让许大将军挂帅,最有可能的是,还是让邢老国公挂帅,许大将军做主将。 而这次伐戎,除非神兵天降,否则是输定了,许大将军不是蠢货,他精明得很,到时候定是全都听邢老国公的……邢老国公是老得快入土了,这次出征定会带上自己的两个儿子,到时候极有可能是他的两个儿子说了算。 他的长子次子都是无能之辈,肯定会做出误判军机的事,许大将军只要听命,战败后用一句“听命行事”就能把过错推到邢老国公身上,把自己给摘出来。 所以最终被拿来祭天的,只有邢老国公家。 而应老大人也没有错,他举荐的是许大将军,可不是邢老国公。 不得不说,明少卿已经把景元帝的脾气摸得很清楚,景元帝沉默片刻后,最终说道:“许尤确实不错,但他从未为帅,此次伐戎关乎大楚国本,不可轻忽……命,邢老国公为伐戎主帅,许尤为伐戎主将,一起攻戎!” 主帅的人选就这么定下来了,应老大人是亲自去邢国公府颁圣旨。 邢老国公接旨的时候是老泪纵横啊:“老臣定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定要让那大戎贼子为攻破陇山府付出代价!” 邢老国公的两个傻儿子也是欢欢喜喜的接旨道谢,一个个那是恨不得现在就出征,把大戎给灭了。 应老大人面上笑着,心里也在笑:呵,开国六公是一家不如一家啊,原本以为邢老国公家能得个善终,这回看来,也是要全族尽灭了,可怜呐。 第1303章 牛三蛋 “邢老国公,钦天监已经推算出日子,九月初一陛下会率领百官在太庙祭祖,您准备准备,到时候要随着陛下登庙祭拜,可得好好养精蓄锐啊。” 九月初一就在后天,景元帝是早就让人算好了日子等着出征,可见伐戎之心急切,是一刻也不想多等。 邢老国公是欢喜得不行,热泪盈眶的道:“陛下待老夫不薄,老夫一定养好精神……等到初一那天,率领长子、次子、以及家中其余儿子孙辈一同前往太庙,随陛下祭祖。” 又问道:“应阁老,老夫能带着其余儿子跟家中孙辈去吗?” 应阁老看着邢老国公满含期待的老脸,说道:“陛下倒是没有明确说这个,但老国公乃是大楚柱石,一生战功赫赫,此次又是为国讨贼,带上家人应当是无妨的。” 出征祭祀大典,非朝廷官员、非有功之人不得参加,这是谁都知道的规矩。 可邢老国公是根本没有听懂应阁老这模棱两可的话,还觉得应阁老说得对,他这一辈子可不就是战功赫赫吗? 可邢老国公之所以能被封为国公,战功只是占了小半,大半原因是因为他以命帮景武帝挡了致命一刀,救驾有功得来的。 邢老国公是高兴的道:“那老夫就带着家中子孙前往太庙,一同随陛下祭祖了。” 又抹着眼泪道:“想当初老夫随着老陛下征战天下,入京城之时是何等风光啊,如今老陛下去了,景泰那小子也去了,只剩下小陛下了,呜呜呜~” 应阁老的脸色有些不好了,赶忙告辞:“老国公,时辰不早了,老夫还得回去准备大军开拔之事,先告辞了。” 邢老国公真真是个愚蠢的泥腿子,竟敢唤景泰帝为小子,那可是先帝……算了,他们已经忍受这些泥腿子大几十年,再忍忍,只要此次大败,大楚就会元气大伤,到时候就是他们世家再登巅峰之时! 景武帝作为开国之君,诛杀世家的事儿做得是相当正确的,世家是掌权近千年,历经数家皇朝而不倒,使得很多权势、钱财都掌握在世家手里,乃是国之大害,必须除去。 可景武帝当政之时,手底下多是草莽出身的武人,大楚初立,需要世家来帮着治理天下,所以没把世家杀光。 景泰帝为人仁慈,跟世家处出了感情来,觉得世家也没那么可恶,当政时期就没有再对世家举刀。 景元帝的凶残颇似景武帝,可他有病啊……不知道怎么回事,景元帝登基后,没有继续对世家动手,反而开始杀勋贵,杀的还是最最忠于大楚的卫国公一系。 真的,世家看见卫国公一系倒了的时候,是差点没笑死,恨不得焚香告知祖宗。 好,太好了,这忠于大楚的勋贵死得越多,他们世家就越安全。 世家是记恨大楚皇族的,他们虽然做着大楚官员,却不会真的为大楚效命,因此景元帝屡屡犯错,世家都没有全力劝阻,只是稍微劝劝,然后就任由他作死。 大楚的三代皇帝都犯了一个错误,既然已经对世家举起屠刀,就应该把他们全都砍死,而不该再重用,更不该削去能跟他们抗衡的勋贵力量。 应该留着勋贵跟他们对抗的同时,再大取寒门士子,三代之后,把朝堂上的世家之臣换掉八成,才能保大楚朝内平稳。 可惜如今的景元帝只想灭了大戎,为自己报仇。 “诶诶诶,应阁老慢走啊。”邢老国公是招呼自家儿子:“老大老二,还愣着干啥,不晓事儿的东西,还不快送送应阁老……咳咳咳!” 是吼得太大声,一时间岔了气,咳得差点当场断气。 而邢老国公做什么都让长子次子一块去,是因为长子、次子是他的两个平妻所生。 没错,邢老国公功成名就后,也被世家塞了女儿,是毫不推拒,欢欢喜喜地跟人拜堂成亲睡觉了。 结果他乡下的媳妇是个大悍妇,好不容易找到京城后,听说邢老国公另娶了美娇娘,是直放火把邢老国公在京城的府邸给烧了。 还抱着邢老国公父母的牌位,带着两个孩子坐在着火的府门前大哭大骂:“牛三蛋,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老娘辛辛苦苦的种地给你养爹娘、养孩子,还给你爹娘养老送终,你富贵了就睡上大家闺秀了……我呸,你睡爽了就不管老娘了,老娘要跟你一块死!” 是大闹特闹了一场,让全京城的人都看了个大笑话,也知道邢老国公原来叫牛三蛋。 好在邢老国公为人算憨厚的,虽然另娶了世家女,却没想过抛弃糟糠之妻,把乡下媳妇迎进了家门,学乡下富户,弄了个平妻,两头大。 这一下可就热闹了,打那以后,整个邢国公府就没安生过,是一天一大吵,三天就得放火烧一回房子。 邢老国公家光是府邸就换了五个,没办法,烧得太厉害,不换实在是没地方住。 也是邢老国公的乡下妻子这般不要命,敢豁出去,才能让自己跟孩子在府里站住脚跟。 二夫人见硬的对付不了那乡下悍妇后,就开始给邢老国公送美人,想用美人固宠,乡下大夫人是立刻就学会了这招,两人跟比赛似的,天天给邢老国公送美人,差点没把邢老国公给累死。 结果就是,邢老国公除了有嫡出的八个孩子以外,还有大大小小三十二个庶子庶女,多得吓死人。 这么多的子嗣又生下孙辈,如今是重孙辈都快娶亲了。 邢老国公家也因着这么多的子孙,把偌大的公府给吃穷了,如今是连重孙要成亲的聘礼都难凑。 邢老国公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这回出征凶险,可没办法啊,底下的重孙们都等着娶媳妇,不出征立功,哪来的赏赐给他们做聘礼? 应阁老是无语了,忙道:“二位留步,勿送,勿送,先照顾好邢老国公再说。” 还没出征呢,主帅可不能死啊,不然可是要笑死人的。 “诶诶诶,应阁老慢走。”邢老国公的次子说着,是赶忙扶住邢老国公,朝着自家儿子道:“快去请大夫。” 邢老国公的大儿子是不干示弱,赶忙对自家儿子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请大夫啊。” 又道:“老二,你拍什么拍?有你这么顺气的吗?瞧你都快把爹给拍得背过气去了。” 邢老国公的次子是不屑的看了自家大哥一眼,道:“老大你莫要找事儿,我怎么就把爹给拍得背过气去了?为了爹的身子骨,我可是专门去跟御医学过的,知道怎么照顾爹。不像你,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只会大声嚷嚷,聒噪又粗鄙!” 又道:“还说什么养猪,也用猪腿来做火腿赚钱,果然是乡下来的,你没有方子怎么让猪腿变成火腿?” 第1304章 大败 邢老国公的大儿子听罢,是气得抬手打了自家二弟一掌,骂道:“老二,你个不敬兄长的东西,今天我就要替爹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长兄如父!” “老大,你敢打我,你个乡下莽夫!” 两个快六十岁的人就这么在公府门前闹了起来。 邢老国公是一边费力的喘着粗气,一边做和事佬:“别吵别吵了,兄弟之间要和气,吵架打架伤感情啊。” 啊呸,两个媳妇生的两个儿子,为了争夺邢国公府,早就恨不得杀了对方,还能有什么感情? 邢国公府是闹了大半天,房子又差点被烧了,而邢国公家的事儿,不到两个时辰就传遍了京城。 有人嘲笑邢老国公家:“这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就算做了国公,家里子嗣也还是改不了农人的粗鄙脾性。” “还有那次子,真真是可惜了,原本也是世家外孙,怎么也成了这般粗鄙之人?” 有人笑道:“呵,如此秉性才能证明是牛家的种啊。” 这话一出,听到的人都是哄堂大笑。 也有人震惊皇上让邢老国公挂帅出征的,这回可不是平乱,能靠着交情取胜,这次可是跟大戎硬碰硬啊,怕是要完。 可没人敢说这个,说了被巡城将士听到,那就是砍头大罪,万一再被按上个扰乱军心的罪名,可就是全族尽灭啊。 京城接下来的两天,就是在各种议论声中度过,好不容易等到九月初一,京城百姓、朝廷百官、乃至景元帝看见邢老国公穿着一身重甲,由两个儿子搀扶着,带着一大家子来到太庙的时候,全都松了一口气:呼,还好,人没死,总算是撑到了大军开拔之时。 继续撑住啊,可千万别在祭祖的时候断气了! “老臣拜见陛下,给陛下请安。”邢老国公说着,要跪下给景元帝行礼。 景元帝看着他颤颤巍巍的身体,是生怕他跪下后就起不来,赶忙道:“爱卿重甲在身,无需行礼。” 赶紧起来吧,你现在可不能死啊,要是把自己给折腾死了,朕灭你全族! 邢老国公听罢,是感动万分啊,呜呜呜,陛下这么心疼他,果然还记得小时候的情分啊。 景元帝生怕邢老国公年纪大了会撑不住,是对祭祀之礼一减再减,熬了一个时辰后,总算是到了最后一步。 他直接握着邢老国公跟许大将军的手臂,一起登坛入庙,祭拜祖先、祈求天地保佑,大楚大捷! 又半个时辰后,祭祀之事总算完毕,景元帝红着眼眶,拜托邢老国公跟许大将军:“两位爱卿,此次伐戎干系巨大,乃是朕毕生之愿,两位爱卿莫要辜负朕的期望!” 说完是看向许大将军。 邢老国公不过是去坐镇看着许大将军的,景元帝真正看好的伐戎主帅人选是许大将军。 邢老国公很感动啊,是老泪纵横,握着景元帝的手哭着,说着各种肝脑涂地的话。 许大将军也保证道:“陛下放心,末将定会攻破戎贼王庭,以报大楚大仇,以报陛下大恩!” 景元帝很满意,是连连点头,心中期待着大戎被灭,大军凯旋的那一天。 咚咚咚! 一阵鼓声响起,祭祀结束之时,也是大军开拔离京之时。 景元帝率领百官,亲自为大军送行,是不顾危险,一路送出京城十里之外,还命令大军所经过的人家,全都要摆上香案,祭拜天地,祈求大军得胜归来,可见对此次伐戎的重视。 京城的百姓是有幸目睹了这一盛况,遥遥跟着,有人甚至纵马、或是坐着马车、骡车跟出了近百里。 大军开拔之后,京城里是说了几天关于大军离京的盛况,以及邢老国公家的子孙们在回府后又大打了一场的事儿。 五天之后,大家又把热闹重新转向了窦家。 窦家跟孟家是一起花了六万两银子,终于让窦孟氏消罪,把窦孟氏给救了出来。 可窦孟氏被救出来后,却是没能进窦家,窦当家派人给窦孟氏送了一封和离书,要跟窦孟氏和离。 窦孟氏惊了,又哭又闹:“我是官家女,窦文那个贱商怎敢跟我和离?我不信,定是窦柯那贱子做的!” 然而,和离已经算是轻的,要不是窦当家想要窦三参加科考,不能让窦三有个被休弃的娘,窦当家会直接给窦孟氏一封休书。 别说什么爱不爱的,窦当家如今良心发现,突然记起了原配嫡妻的好,是整天抱着嫡妻牌位诉衷肠,早就厌了窦孟氏。 因此当窦孟氏亲上窦家讨说法的时候,是被窦当家亲自骂跑了。 窦当家是商人,做了一辈子的买卖,嘴皮子也是厉害的,专门捡窦孟氏爬床、害人等见不得光的事情说,窦孟氏哪里受得了? 而窦孟氏也没能再回孟家,孟家见她没能再回窦家,是直接把她抓了,送去城外的道观清修。 那是孟家的道观,进了里面,跨个年头后,窦孟氏就会被病故。 窦二见自家老娘落得这样的下场,是再也忍不住了,没两天就带人暗杀窦柯,结果被窦柯活捉,是扔去衙门,让窦二狠狠的丢了一回脸后,才撤了状纸,让窦二回家。 作为惩罚,窦少东家不但削了窦二窦三的两成家产,还一并把他们的私库给抄了,是又得了好大一笔金银珠宝,美得不行。 窦二窦三是哭天抹泪的去跟窦当家告状,可窦当家只是劝了窦三几句,让他好好读书后,就不再说什么。 窦二窦三知道他们是被窦当家放弃了,是哭得不行,窦少东家却是欢欢喜喜的去赴了明家的九月宴,见了几个所谓的高门贵女。 可他精明得很,知道这些贵女家里已经没落,是没有任何表态,还说自己已经有了心悦之人。 明管家是赶忙问他,心悦的是哪家闺秀啊?明少卿定会帮他达成所愿。 可窦少东家就是不说,把明管家给气得不轻,整个九月都在跟窦柯掰扯,就是没能让窦柯松口,效忠明少卿。 …… 京城所发生的这些事儿,游喜都传信回来让秦三郎知道。 秦三郎听说皇上让邢老国公挂帅出征,还带着两个年近六十的儿子一块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次伐戎必定会败,且是大败! 他很难过……虽然他恨皇上害死他全家,可那些将士都是他的同袍,爹在世的时候说过,应视同袍之命为己命,如今猜到这些同袍会战死沙场,他怎能不难过? 而秦三郎料想的没错,等到十一月冬至的时候,大楚大败,再失两城的消息是传了回来,整个大楚一片缟素,满是同悲之声。 第1305章 大征兵 大楚大败的消息也传到了大丰村里,几家人听罢是难受得不行。 “那么多孩子呢,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就这么没了。”三奶奶是抹着眼泪,伤心难过了片刻,对崔氏道:“大山媳妇,咱们准备一桌祭品,摆个香案,烧些纸钱,送一送那些战死的孩子吧?” 大山的外祖家是军户,几个舅舅就是死在了战场上,费氏活着的时候,每年都会在清明之时给死去的大楚将士烧纸钱,说是军户人家传下来的规矩,三奶奶跟费氏交好,听了大楚战败的事儿,就想学着费氏,送送那些战死的人。 崔氏听说死了那么多将士,也是掉了眼泪,道:“诶,听三伯娘的,我这就带着老朱媳妇、大雷媳妇去准备。” 顾锦里则是对三奶奶道:“三奶奶,秦爷爷以前也当过兵,秦家的几位叔叔皆是死在战场上,他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难受,您让三爷爷、吴爷爷多陪陪他,跟他喝两杯。” 三奶奶是听得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小鱼想得周到,三奶奶这就给他们备酒去,刚好他们在烤全羊,可以配酒。” 顾锦里又趁机道:“三奶奶,我如今没事,带着二庆跟冯进他们去接秦小哥。我们的拳脚功夫都好,您老别担心,我下午就跟秦小哥回来了,您老记得帮我跟爹娘说一声啊。” 说完就跑了,三奶奶是想阻止都来不及。 可想到小鱼丫头的彪悍,又放下心来,去给三爷爷、秦老、吴老大夫他们备酒去了。 …… 司兵所里,秦三郎是亲自写了奠文,让姜小旗去准备了香案,带着留守在司兵所里的将士们一起跪下,祭拜那些战死的将士们。 大家都是当兵的,虽然不认识,但心中也是悲痛万分,郑重肃穆地跟着秦三郎一起,一步一步的把祭拜的事情做完了。 结束后,有将士担心的问:“百户大人,咱们大楚败了,戎人会不会趁机再进攻咱们的城池?我们会失去更多的城池吗?皇上会再出兵打大戎吗?” 问话的人姓姜,也是姜家的族人,在司兵所当了三年兵,所问的问题皆是所有将士关心的问题,但姜小旗呵斥他:“闭嘴,这些事情是你能问的?该怎么做,皇上自有定夺,如今别乱说话,给百户惹麻烦!” 没看见秦百户一直沉着脸吗?秦百户这样,不是太难过就是太愤怒了,有什么话还是先忍着别问。 秦三郎看向姜小旗,道:“不用骂姜锋,他问的也是大家想知道的。” 他沉默半会儿,是看着所有将士道:“以戎人的秉性,既然大胜,定会继续攻打大楚,夺走更多的城池,即使是不想要这么城池了,也定会要大楚用大量金银、盐茶、粮马、女人来赎回。” 所以戎人再次攻城,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事儿。 “至于皇上会不会继续出兵攻打大戎,如今还不知道,继续等着吧。” 景元帝对攻打大戎有一种癫狂的执着,对此次伐戎又给予厚望,本身又是个极其要面子的,吃了大败仗,即使是为了面子,也会再集结大军,攻打大戎。 所以下一步,景元帝应该是大征兵,再次攻打大戎,但如今时候未到,他不能把这话说出来。 “姜小旗,今天冬至,兄弟们留守辛苦,把咱们前几天打的猎物炖了,让兄弟们吃顿好的。”秦三郎说着,眼锋一利,是看着在场的将士道:“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岗哨上,要是出了任何差错,军法处置!” “是!”将士们是立刻站直身板应着,很快散开,回到各自的岗哨上值守。 姜小旗则是带着几个将士去宰杀猎物,准备冬至的晚饭。 秦三郎回了自己的院子,取了一块白布,撕扯成条后,扎在自己左手的手腕上,也算是为那些死去的将士们扎白了。 ……不知过了多久,四安是进了秦三郎的院子。 秦三郎虽然难受,但依然很警觉,四安还没踏进院子他就出来了,看见四安后,剑眉一皱,问道:“可是家里有事儿?” 他已经给家里送了信,说下午才能回去,四安怎么突然跑来了? 四安行了个礼,道:“主子,是小东家来了。” “小鱼来了!”秦三郎的眼里有着惊喜,又担心的问道:“小鱼怎么突然跑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四安摇头,道:“主子放心,小东家没事,是特地来接您回家过冬至的。” 小东家也太生猛了,这历来接人回家不都是男人做的事儿?小东家却反其道而行,难怪三奶奶老说,小东家投错胎了,应该做个男娃才是。 又道:“小东家说了,她不好进司兵所,就在外面的骡车里等着主子,主子不用急着出去,把司兵所的事情都忙完后,再跟她回家就成。” 秦三郎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是让人立刻把姜小旗喊来,又拿出纸笔,把所有该安排的事情都写好后,把纸张交给姜小旗:“司兵所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务必看好,莫要出什么差错。” “是!”姜小旗接过纸张,保证了一句,把秦三郎送出大门。 顾锦里的骡车停在司兵所远处的一片小竹林边,此刻正坐在骡车里,掀起车帘,看着司兵所的方向,见秦三郎纵马而来后,欢喜地下了骡车,朝着他跑去。 秦三郎见她向着自己奔来,那原本阴冷沉重了大半天的心像是瞬间被太阳光照进了一般,立刻温暖起来:“小鱼。” 秦三郎减了马速,在她跑到自己面前之前下了马,快步向她走去,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朝她笑道:“怎么突然来了?” 顾锦里是看着他,笑道:“怕你难过得哭鼻子啊,就赶来看看你,我是不是很好?” 如果说,刚刚看见她的时候,心里只是像被阳光照进一般温暖的话,那此刻,他的心就被她的热情与关心燃烧了。 “嗯,小鱼对我最好。”秦三郎说着,是牵着她的手,走到骡车前,提步进了骡车内,等她进来之时,是立刻抱住了她,声音微沉的道:“小鱼,我很高兴。” 很高兴你能来。 他今天确实很难受,虽然可以撑下去,可这种被她关心、重视的感觉,让他很欢喜。 第1306章 互宠 顾锦里见状,知道他是真的难过,抬手抱住了他,笑道:“不难过,总有一天,你能为他们报仇的。” 她是一语双关,说的是他能为那些死去的将士跟家人报仇。 或许其他人不明白,但她很清楚,他身为将门之子,守疆护民几乎是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大楚连丢几城,死了几十万将士,这样的仇恨,跟他家被灭门之仇差不多。 顾锦里轻轻拍着他的背,用哄小孩的语调道:“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秦三郎的身子明显一顿,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一些,却道:“不哭,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要是我哭了,即使你不笑话我,我爹跟二哥也会嘲笑我的。” 顾锦里好奇的问:“那你大哥跟你娘呢?他们不会笑话你吗?” 秦三郎摇头:“不会,大哥最是疼我,他是不会希望我哭的。至于娘,她倒是很希望我哭,说我自小就闷闷的,很少哭,一点不像个孩子。” 顾锦里听得笑了:“听你这么说,想来你娘应该是个很有几分玩心的人。” 秦三郎想了想,道:“嗯,娘确实很爱跟我们玩闹,不过在外人面前,她却不怎么笑。” 听娘身边的老嬷嬷说,娘以前就是个不爱笑的人,是嫁给爹以后,才慢慢变了,变得爱玩闹。 她老人家经常说:“定亲的时候,全京城的人都说小姐跟姑爷不合适,还有不少贵女说,姑爷粗俗,掌兵的,脾气又暴躁,要是一生气,一拳就能把小姐给打死了。可成亲之后,不知道羡慕死所少京城闺秀,都震惊姑爷原来不是粗人,而是个情种。” 说到最后,老嬷嬷的神情总会带上一抹骄傲,再说上一句:“小姐真是嫁对了。” 顾锦里道:“那是你爹宠的,女人家只有嫁对了人,才会活得肆意,才会变得爱玩闹。” 秦三郎听罢,稍微起身,看着她道:“我也会宠着小鱼,让小鱼活得肆意。” 顾锦里笑了,抬手戳了戳他很是认真的脸,道:“嗯,我相信你。” 又道:“放心,我也会很宠你的。” 秦三郎听罢,是笑出了声,靠近她一些,抵着她的额头道:“小鱼已经很宠我了。” 刚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她看着像个冷血无情的小姑娘,嗯,她可能也觉得自己很冷酷无情,可她却不知道,自己其实很重情义,即使大贵婶那么烦人,她也没有毒死她。 对他就更好,只是因为他一路上帮着护着她家,态度又好,她就老是给他做东西吃,见他喜欢吃烤鱼,更是只要有空就给他烤鱼吃。 还有牛肉,牛是劳力,肉贵且不好买,可她却会让福泰楼的胡东家帮忙找好的牛肉,时不时的给他牛肉干吃,一做就是一布袋,够他吃个半个月的。 而她给他做牛肉的原因只有一个,是见他小小年纪就要在司兵所拼命,说吃牛肉对身体好,能有力气,就不惜血本给他做了吃。 秦三郎想着自打他们相遇后的一切,是越发觉得她对他极好。 他想小鱼一直一直对他好下去,可是…… 顾锦里看着他笑道:“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对我好啊。你要是敢对我不好,我立马毒死你!” 秦三郎笑了,问道:“这么绝情,要立马毒死吗?” 顾锦里点点头:“嗯,那是当然,我总不能吃亏吧。” 想了想,又道:“不毒死也成,毒残废,再分你一半家产,和离走人。” 秦三郎笑了:“银子都给你,还帮你试毒,不和离,好不好?” 顾锦里想了想,道:“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好吧。” 然而,你们两个是不是忘了,你们只是定亲,还没成亲啊,和离有你们两个的份吗? 可是不管,他俩就喜欢这样。 顾锦里捏捏他的脸,问:“还难过吗?” 秦三郎道:“好多了,谢谢小鱼哄我。” 要不是她跑来了,他一定会难过很久,可老天爷待他不薄,把她带来了。 顾锦里笑了,道:“那就回家吧,家里烤了全羊,烤了三只呢,秦爷爷说你以前喜欢吃这个,让你吃个够。” 人多,不烤三只不够吃啊。 秦三郎却问道:“有烤鱼吗?我喜欢吃鱼。” “怎么又要吃烤鱼,你都不腻吗?”顾锦里道:“大过节的,就应该吃些平常不怎么能吃到的贵东西。” 说完是愣住了,只因秦三郎正含笑看着她,眼里有着令人脸红的深浓情意。 顾锦里告诉自己,淡定,要扛住,你可是个现代来的魂,可惜没扛住,是不争气的脸红了,接着是恼羞成怒的道:“你看什么看?今天没鱼吃!” 说着是拿出一个竹哨,吹了六下,二庆跟冯进他们听到声音,立刻从远处过来了,驾着骡车离开。 秦三郎的马是跟了他几年的,很有灵性,也不用人骑着,见骡车动了,就跟着骡车跑起来。 顾锦里的脾气是来得快去得快,问秦三郎:“困不困?你先睡一觉,等到家了我叫你。” 说着是让他躺下,自己拿了一块羊皮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秦三郎枕在她的腿上,拉着她的手,闭上了眼睛,道:“小鱼不要担心我,我没事,撑得住。” 如果他连这点事儿都扛不住,还能做什么? 顾锦里:“我知道你撑得住,但我想要你高兴。” 不想看你难过还憋着。 又道:“别说废话了,赶紧睡。” “嗯。”秦三郎应了一声,很快就睡着了。 在她身边,他总是很容易睡着,且睡得很安稳。 顾锦里敲了敲车厢,对驾车的冯进道:“慢一点,不用太着急回去。” 这样他能睡得久一些。 “是。”冯进应着,驾车的速度是比平时慢了一半,原本下午就能到家的,但这回是傍晚才到。 不过顾锦里怕家里人担心,是让二庆提前回去跟家里人说了一声。 秦三郎在进村之前就醒了,顾锦里递给他一杯热水,道:“喝了,醒醒神。” “嗯。”秦三郎接过,几口就喝完了,又有些舍不得抱了抱她,等到家后,利落的下车,去见了秦老。 见他老人家只是笑容少了些,并没有太难过后,才放下心来。 “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大家都在等你吃饭呢。”秦老是不满的说了秦三郎一句。 第1307章 大雪 秦三郎听罢,立马想在场的长辈们道歉。 三奶奶心疼了,说道:“不晚不晚,这才酉时呢,程哥儿跟庆喜、桂妞他们都吃了不少烤肉跟汤水,饿不到他们。” 说着是端来一盘切好的烤羊肉,塞给秦三郎:“饿了吧,刚烤好的,还热乎着,快吃。” 又看向顾锦里:“小鱼丫头你还愣着做啥?三郎最喜欢吃烤鱼,赶紧去给他烤几条,让他吃。” 顾锦里:“……” 我就是个工具人! 但她是心疼秦三郎的,是跑去给他做烤鱼。 鱼是老朱媳妇一早就杀好的,她是把酱汁调好,动动手,烤巴烤巴,不多时就端上来一盘烤鱼:“还有四条,再烤一回就成。” 她一共准备了八条大鱼,要全都烤了。 见程哥儿是闲着,是揪住他的后衣领,道:“走,去厨房帮忙烤鱼。” 程哥儿是被她拖着走,赶忙招手喊顾锦安:“大哥救我。” 可顾锦安正在忙着点挂在廊下的灯笼,是没空搭理他,程哥儿只能想顾锦绣求救:“大姐,二姐又欺负我,身为老大,你得管管。” 顾锦绣笑道:“可大姐打不过你二姐啊,听话,去帮忙做烤鱼吧。” 顾锦里笑了,是道:“求救是没用的,你就认命吧,你该长大了。” 她这话是一语双关,大楚大败,接下来定会有大变故,这个变故很有可能会影响他们所有人,以前他们能宠着程哥儿,但现在不成了,得让他长大。 程哥儿是气哼哼的道:“二姐,你太凶了,小心三郎哥不要你。” 顾锦里哼笑道:“这是不可能的。” 三奶奶看见他们闹腾,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冬至天黑得快,不多眨眼的工夫,天色就黑透了。 “奶奶、三奶奶、大伯娘,下雪了,下雪了。”桂妞正在走廊里看顾锦安点灯,灯亮起来的时候,看见有白白的雪花落了下来,是惊喜得跑回屋里,跟大人们说道。 “下雪了?”秦老听到这话是一惊,南边比较暖和,一般是腊月才开始下月,如今才十一月上旬,怎么就下起雪来了? 看来今年要比往年冷啊。 这样的天气,再加上今年诸多的事儿,不知道会冻死多少人? 而秦老最担心的是,戎人的打草谷,天气越冷,戎人打草谷的次数就会越多,大楚危矣! 秦三郎也是一惊,放下盘子,起身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抬手接住落下的雪花,入手冰寒,带着一股子刺骨痛感……很冷,比往年是冷多了。 南边都这么冷,西北、东北只会更冷。 他想起来军中老人们说的大寒潮,这样的天气,要是戎人大举进攻,即使皇上再凑出一支百万大军来,也可能挡不住。 只因戎地大寒,戎人抗冻,而大楚中州往北的地方,很多将士都战死了,再凑、再征兵,只能从南边下手。 南人不抗冻,从未见过万里冰封的景象,根本不知道在冰雪之地怎么生存,去了战场,别说打仗,可能还没到地方就被冻死了。 顾锦安是看看落雪,再看看秦三郎,是问了一句:“很严重吗?” 秦三郎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而是走回屋里,笑着对大家伙道:“当真下雪了。” 今天过节,应该开开心心的,他不想沉着一张脸,坏了几家人的心情。 顾德旺听罢,是乐得不行,赶忙带着顾庆喜他们冲到院子里,喊道:“嗷,真的下雪了。庆喜,赶紧去拿个盆来,接点雪,先生说过,用雪水煮茶最好喝!” “诶,我这就去拿。”顾庆喜很高兴,欢欢喜喜的跑去拿盆子,可没能拿到。 顾锦里说:“你们知道那雪花是什么变成的?” “是什么变成的?小鱼姐知道吗?”顾庆喜是好奇的问着,一脸期待的等着答案。 顾锦里道:“咱们村跟梁河村交界的那个很臭的池塘你知道吧?还有咱们村、梁河村、附近十里八乡的露天茅房你知道吧?” 程哥儿在旁边帮忙烤鱼,是听不下去了,道:“二姐,你快别说了,就快吃饭了,你说茅房,是想让我们吐吗?” 顾锦里:“诶,我可不是想恶心你们,只是在给你们普及常识,常识懂吗?” 程哥儿听完是立马跑了,回头道:“那你说给庆喜听罢,我才不听。” 听个开头就知道是个大坑,他还是赶紧跑吧。 顾庆喜脸色一苦,小心翼翼的看着顾锦里,道:“小鱼姐,别说得太恶心啊。” “放心,不恶心的。”顾锦里是点头应着,接着笑道:“所有的雨水、白霜、雪花,全都是水蒸气变的,水蒸气就是太阳晒了大地,地上的水到了天上去后,凝结而成的。这地上的水啊,就是池塘里的水,茅房里的水,还有……” “小鱼姐别说了,我们不接雪花来泡茶了!”顾庆喜是差点吐了,赶忙打断顾锦里的话。 顾锦里笑得是一脸温柔啊:“诶,也不能这么说,你们想要接雪花来煮水泡茶也是可以的,毕竟很多文人狂士都爱这么做,只不过,我不会喝,你们喝得开心点就成。” 顾庆喜是快哭了,忙道:“我们也不喝!” 说完是赶忙跑了,去把顾锦里的话告诉顾德旺。 顾德旺耐脏啊,可听到这话也快吐了,是立马跑回廊下,找了个块棉布巾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吐了两口口水,道:“好恶心。” 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跑进屋里,对着一屋子的人道:“原来那些文人狂士们喝的茶水都是尿!” 屋里的人是愣住了,三奶奶气得半死,拿起扫把就打:“旺哥儿你小子乱说什么?都快吃饭了说什么屎尿的,找打是不是?” 顾德旺是赶忙跑到顾大富的身后躲着:“大伯救我,我没乱说。” “三伯娘,快别打了,等吃完饭后,回家我再教训他。”顾大富是的赶忙求情。 大贵夫妻是在府城里看着作坊,这次冬至没有回来,他得照顾着旺哥儿跟发哥儿。 不过这一闹腾,秦爷爷原本沉重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开饭了开饭了。”崔氏是带着老朱媳妇、大雷媳妇还有许王氏、王马氏她们把饭菜端了上来,招呼着大家吃饭。 饭菜摆好后,老朱媳妇她们就回家去了,跟家里人吃冬至饭。 第1308章 一起去! 几家人是欢欢喜喜的吃了饭,吃完后,又一块烤松子当零嘴吃。 大人们则是聚在一起说话,可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说大楚大败,死了几十万将士的事儿。 今年已经过得很不容易了,傻了才会在大过节的时候说些扫兴的话。 不过秦三郎跟秦老是一直在注意着下雪的情况,等到几家人准备散去的时候,外面的院子里竟然已经积了一层落雪。 秦三郎走了出去,用手指测着雪的厚度,竟然没过了他食指的第二个骨节……才一个多时辰,就将近两寸厚的雪。 秦三郎的心情很沉重,脸上却是不显,而是回屋提醒着正在分菜,准备回去的几家人,道:“雪下得有些厚,快两寸了,几位叔,你们回去后就把火烧起来吧,明天早点起来把积雪给扫了,免得把房顶压塌了。” 顾大木惊讶的道:“这么厚了?那我们得赶紧回去,把火烧起来,不然得折腾到半夜才能睡。” 严氏是道:“他爹,你先回去准备着吧,我帮着把菜分完后,就带着孩子们回去。” “诶。”顾大木应着,是带着顾庆粮先回去把,顾庆田则是留下,等会儿要扶着老严氏回去,不然严氏一个人就得顾老又顾小了。 其他几家的男人听罢也先回去了。 几家的女人们是很快分好了菜,带着孩子回家。 三奶奶把自己的羊皮袄子给拿了出来,让老严氏穿上:“太冷了,老嫂子可不能冻着。” 要是病了,能不能撑过去是两说,还会给孩子们添麻烦。 老严氏是被裹得像个球,由顾庆田背着回家去了。 等几家人走了之后,顾大山跟顾锦安是忙活着烧火的事儿,顾锦安把程哥儿也拽去忙活:“你大了,得学着点男人该做的事儿。” 是一边教他做事,一边说屋内烧火取暖以及扫雪的重点。 崔氏跟顾锦绣则是把早就准备好的棉被拿了出来,如今有钱了,是打了一床十斤的棉被,顾锦里是独占三床,饶是她能抗,也快被压得喘不上气。 …… 秦家,秦三郎跟秦老是一直注意着积雪,等到黎明的时候,那雪已经厚得没过了手腕。 秦老是心惊不已,道:“要是皇上征兵再攻大戎,怕是还要大败。” 新兵,还是南边的新兵,别说上战场杀人了,是连训练都没训过,又不抗冻,急匆匆的把他们拉到战场上去,不过是让他们去送死! 可是…… “这是不可能的。”秦三郎看着纷落的大雪道:“皇上最爱面子,且死了几十万的将士,他要是不出兵报仇,这皇位也就坐到头了。” 秦老是比秦三郎还了解景元帝,知道以景元帝的脾气,一定会大征兵,再攻大戎。 他的老眼里是涌起泪水,这一悔,大楚的男丁,怕是都要填在跟大戎交战的战场的上了。 “本不该这样的,要是他不急着伐戎,根本就不会出这样的事儿!”秦老是跟着老卫国公帮着景武帝打过天下的,即使遭了大难,他对大楚依然忠心耿耿,是哽咽的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跟景武帝最像的人……” 明明是能开创盛世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秦老想不通,很多老臣也想不通。 秦三郎小时候也是见过景元帝的,也听爹说过不少景元帝的事儿,几乎所有人都说,景元帝很像景武帝,是个难得的能文能武之人。 不过,他倒是在这些长辈们的话里,发现了一个共同点:“爷爷,景元帝十八岁以前,到底遭遇了什么?” 秦老一怔,道:“能遭遇什么?那时候大楚已经平稳,他们那些皇孙一个个的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可谓意气风发的很,尤其是他。他因着样貌酷似景武帝,自小就得景武帝喜欢,长大后又颇有才能,是景武帝钦定的皇位继承人,最是风光无限。” 想了想,又道:“要说遭遇大难,也就是他立功心切,在大戎境内失踪的事儿。可这事儿老主子跟世子爷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是失踪,在大戎民间乞讨了几个月,并没有遭遇什么大罪……可能还是太娇惯了吧,受不了乞讨之辱。” 秦三郎皱眉,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只要是个正常人,只是遭难乞讨几个月,也不能性情大变如疯子! 可爷爷似乎也只知道这些,他再问也是无用……或许,真正知道真相的,只有卫老国公父子。 “要是他再攻大戎,除了会大征兵以外,应该还会从南边的司兵所里调人,你身为百户,极有可能会上战场,到时候小鱼怎么安置?你得想想了。”秦老是提醒了这么一句,就回屋睡觉去了。 秦三郎则是彻夜未眠,天亮的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是做了噩梦。 梦见他舍不得小鱼受苦,把她留在南边,可他二十年不回,等回来的时候,小鱼已经不要他了,是另嫁他人,还生了五个孩子,最大那个都要成亲了。 又梦见他舍不得小鱼,是把小鱼带去了西北,可西北凶险,他们没能守住城池,被戎人攻破城池,小鱼跟他们的孩子都死了。 秦三郎是悲痛欲绝,正难过着,啪一声,脸上突然被人打了一巴掌。 他睁开眼睛,看见小鱼正凶狠的瞪着他,质问道:“你竟然敢诅咒我跟我的娃。说,是不是在梦里娶了小老婆,所以急着让我跟娃儿去死?!” 秦三郎一怔,一把抱住了她,笑道:“原来是梦。小鱼,我很高兴。” “高兴你个头,我跟娃死了你很高兴?”顾锦里很生气,是推开他,双手交叠在身前,睨着他道:“说,梦里那个小老婆是怎么狐媚你的?竟然让你抛妻弃子!” 秦三郎听懵了,之后是笑道:“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小老婆,没有的事儿,在梦里也不会有。” 顾锦里当然知道他做的不是这种陈世美的梦,她只是见他太难受了,所以故意这么说,让他开心开心。 “没有就好,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我抛下,我就找其他男人嫁了,生了孩子后,带着他们去你面前炫耀,让你哭死!” 秦三郎听罢,是想了想那个画面,果真是难过得心都快疼死:“不可以!” 顾锦里哼哼:“既然不想那样,那就别抛下我啊。” 小子,我可是很早就来了,你做的什么梦,喊的什么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还想把我留下,自己跑去西北,一块去不行吗?! 第1309章 你运气不好 秦三郎听罢,心里是极感动的,小鱼对他真好。 初时,是他主动对她好,才换来的这场缘分。可渐渐的,她回馈给他的更多,早已超过他给她的。 可是…… “西北凶险,戎人强悍凶狠,对咱们大楚人历来是下的死手,屠村、屠城之事屡见不鲜,更是时不时来打草谷,扰得人不能安生。你要是跟着去了,有个万一,你让我怎么办?”秦三郎是不想跟她分开的,可要是带着她去,他一样会担心、会心疼。 顾锦里瞅着他,问道:“你这是看不起你,还是看不起我?是觉得你训练出来的人不行,还是觉得我没有自保的能力?戎人怎么了?他们就算是魔鬼,我也弄个油锅把他们给炸了!且我是西北人,在哪里待了十年呢,回老家还能怕?” 秦三郎:“小鱼,你在西北的时候还小,且是在陇安府……你可知,他们是一群能把小孩当军粮的恶鬼!” 大楚曾经跟大戎有过不少恶战,戎人没军粮的时候,就会把所屠戮的村镇的孩子绑在马上,用来做粮食。 而更让人愤怒的是,有的戎人在非战之时,也喜欢以孩子为食。 顾锦里听得一愣,心里骂了一声娘:“戎人可真不是东西,他们也不怕得病!” 那啥吃多了,可是会得病早死的。 秦三郎是坐起身,抱住了她,道:“不怕,我不会让你遇见那样的噩境。” 顾锦里笑了,抱住他道:“即使遇到了我也不怕……我们几家都是逃荒过来的,见过的惨事不少,我没那么脆弱。” 秦三郎了解她,自然知道她很坚强,可是:“小鱼还是个小姑娘,我会心疼的。” 不管别人说她如何凶悍都好,在他眼里,他家小鱼就是个需要人照顾、需要人疼的小姑娘,他不想让她遇见任何不好。 顾锦里:“我知道你心疼我,可如今事情已经摆在眼前,咱们必须得做个选择,不一起就得分开……我可告诉你啊,要是你真的不带我去,我也能答应,但我会恨你一辈子,即使你平安回来,即使你功成名就,咱们的缘分也到此为止。” 又加上一句:“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秦三郎抱着她的手臂蓦然收紧,强大的力道把她给勒得疼了,可她却没有喊出声,只默默等着他的答案。 许久之后,秦三郎红着眼眶道:“我娘不是被砍头而死,她是收到我爹在边关被杀的消息后,留下书信,自己自刎的……她说,她救不了我爹,但她能跟着我爹一起死。” 顾锦里几乎没有犹豫就道:“我也能做到!但在死之前,我会先给你报仇,要是咱们有孩子了,我会把孩子养大,再去见你。” 秦三郎闻言,心头涌起一股剧痛,宛如被刀子刺着心脏般,疼得他身躯发抖,眼睛是越来越红。 他死死忍着那股子想掉泪的冲动,笑道:“能得到小鱼的这句话,我死也值了。只是我说爹娘的事儿,不是想让小鱼跟着我一起死,而是要告诉小鱼,我不会成为我爹,我要超过他,护你一生周全!” 他松开她些许,低头看着她,这张精致漂亮的脸儿,已经刻进他的骨子里,会成为他此生拼搏的动力。 他对她道:“我不会死,即使遇到绝境,我也会为了小鱼活下来,不会让小鱼一个人孤单的活着,更不会让小鱼一个人养孩子!” 不过…… 他眸光一变,脸色异常认真严肃的道:“我要再问小鱼一次,不后悔吗?要想好,一旦决定,以后就没有后悔的机会。” 说真的,她有些被他此时的眼神吓到了,他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种猛兽一般的眼神。 顾锦里道:“你听好了,只要是你,只要你的心还在我这里,我就永远不会后悔!” 当然,要是你渣了,那就另当别论。 秦三郎听罢,嘴角一扬,笑了:“我的心跟人,还有钱,永远都是你的。” 言罢,他是一扯,把她给扯到了自己的床上,一个翻身把她压住,热切而霸道的亲着她,还撕扯她的衣服! 顾锦里惊了,有些慌啊,这这这,难道要提前洞个房? 秦三郎察觉到了,动作变得温柔起来,抱着她道:“不怕,我不做什么。” 小鱼是珍贵的,在正式成亲之前,他不会动她,只是想要亲亲她,跟她更加亲近一点。 顾锦里是信任他的,起初的慌乱过后,很快就安稳下来,心头却是不能平静……这小子是越来越大胆了,万一,万一走火咋办?! 轰隆,一声闷响传来,让憋得满头是汗,却依然不想放手的秦三郎一愣:“……听声音,应该是牲口棚被雪给压塌了。” 哈哈哈! 顾锦里是没忍住,大笑出声,又赶忙捂住嘴巴,瞅着他道:“我不是故意想笑的,可你这运气是当真不好。” 每次他亲她亲得正欢的时候,总是会遇到点事儿,怕不是得罪了老天爷吧。 秦三郎见状,无奈的笑了,眼里泛着宠溺的光,低头眷恋的亲了她一下,道:“成亲那天自然不会再这样。” 塌了也好,要是牲口棚没塌,他估计会忍不住。 顾锦里听得脸红了,恼怒的瞪着他,眼睛却被秦三郎捂住……这种时候,不要这么看着他。 片刻后,他冷静下来,拦腰把她抱了起来,帮她把衣服给穿好,看着她身上穿着的带毛皮袄子,笑道:“毛绒绒的,像只小兔子。” 顾锦里不满意的道:“兔子太弱了?我觉得像只狼,大狗二狗就是毛绒绒的。” 呃,但大狗二狗虽然是狼,可它们有点傻啊。 秦三郎笑了,拿了把梳子,给她梳着被弄乱的头发道:“小鱼是姑娘家,做狼不好……嗯,做小狐狸吧。” 这是只迷人的小狐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把他给彻底迷住了。 顾锦里倒是无所谓,等他帮她把头发梳理好后,跳下床,看着外面的天色道:“雪还在下,估摸着这两天停不了。” 秦三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大雪,点点头:“嗯,看这天色,起码还得下个两天。” 这种天气,当真很不利。 第1310章 皇令下 少顷,他收回目光,问道:“你早饭还没吃吧?我送你回家吃早饭。” 她来得很早,定是饿着肚子来的。 至于扫雪跟修理牲口棚的事儿,他可以找冯进他们来做。 游安、三安、四安这些是他暗地里养的人,除非万不得已,不然不会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前。 顾锦里点点头,把自己的手递给他。 秦三郎笑了,握住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给她暖着,拿了一把挂在门后的油纸伞,带着她往顾家那边走去。 来到上房的时候,毫不意外的发现爷爷已经不在了。 顾锦里见状,朝他眨眨眼,道:“我来了没多久,秦爷爷就走。” 秦爷爷每次都这样,总是会留出时间来让他们独处。 秦三郎道:“爷爷为了我跟二哥,费心颇多。” 以爷爷的功绩跟辈分,要是不管他们,他老人家如今还是人人敬仰的贺老将军,早已经在京城荣养。 顾锦里听见他提起秦二郎,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压低声音问道:“你说,我该不该把你二哥没死的事儿,告诉慧娘?” 秦三郎听罢,剑眉一皱,问她:“可是罗慧娘还是放不下二哥?” 当年因着二哥救了罗慧娘,罗慧娘就把二哥给放在了心里,这些年来,他也是知道罗慧娘没到二哥死祭就去空坟祭拜二哥的。 顾锦里点点头:“嗯,咱们定亲后,罗伯娘就开始给慧娘相看亲事,她因着很抗拒,晚上去跟我一块睡的时候,做梦喊了你二哥。” 秦三郎想了想,道:“小鱼告诉她吧,不然你会愧疚一辈子。” 小鱼是个有些冷情的小姑娘,朋友很少,罗慧娘算是她唯一的姐妹,要是瞒着罗慧娘一辈子,小鱼也会难受一辈子,他想让她开心。 顾锦里惊了,问道:“真的能说吗?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秦三郎笑了:“你只告诉他,二哥没死就成,至于其他的,不多说就成。至于二哥哪里,要是将来他生气,自有我扛着,小鱼不用担心。” 不过…… “你得告诉罗慧娘,二哥是不会喜欢她的,就算她一直等下去,等到二哥回来了,也只是白等。”秦三郎看着顾锦里道:“二哥以前有个未婚妻,乃是英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且他很看重妻族助力,不可能娶罗慧娘为妻……说句不好听的,即使纳妾,二哥也不会选罗慧娘,而是选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 二哥是要娶权贵嫁的姑娘为妻室,以助自己报仇;纳有钱人家的姑娘为妾室,是要用有钱人家的银子来养兵。 顾锦里听罢,是骂了一句:“你二哥是渣男!” 不对,又小声的补充道:“你假二哥是个渣男。” 秦三郎跟她相处好几年,早就已经知道渣男是什么意思,是点头笑道:“嗯,确实渣。” 小鱼说过,缺什么早就去赚,一个大男人打着用老婆娘家的势力跟银子给自己谋事儿算什么本事?渣,太渣,无可救药的渣! “但我不会渣。”秦三郎是趁机表忠心,果然他家小鱼听罢,是笑了,又压抑着微微翘起的嘴角,装着严肃的模样,道:“嗯,姑且先看看吧,要是你渣了,我就休夫!” 秦三郎笑了,牵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路上,顾锦里道:“我回去后就开始盘账,把我名下的生意算清楚,把咱们去西北能用到的人都带上。” 秦三郎想对她说,不用这么急,皇上的调兵令还没下来,或许他不用去西北,可想了想,最终是没说。 结果他们都猜到了,既然已经猜到,而小鱼又决定跟他去西北,那就该趁着还有时间,把该准备的都先准备好,免得到时候忙乱。 哒哒哒,还没到顾锦里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传来,秦三郎拽进顾锦里的手,抬头向着前方看去,见来人是府城守军大营的斥候兵,而远处,跟着快跑而来王勇夫。 王勇夫一直带着人守着村尾路口,即使把熟人放进来,也必须跟着一起来,确保几家的安全。 “是府城守军大营的斥候兵,小鱼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秦三郎对顾锦里说了一句后,松开她的手,快步朝着来人走去,朝着来人喊道:“阿余,你怎么来了?可是郭将军有命令传达?” 定是出了大事急事,不然府城守军大营的斥候兵不会直接来村里,而是先去县衙、再去司兵所,让司兵所或者衙门的人来找他。 阿余是赶忙勒住马匹,翻身下马,朝着秦三郎抱拳行礼后,道:“启禀秦百户,京城来了旨意,将军要您速速去大营一趟。” 说着是把郭将军的手令递给秦三郎,道:“这是手令跟郭将军给您的信。” 手令是所有司兵所的百户都有,不过郭将军只给秦百户带了信,可见郭将军对秦百户的重视。 秦三郎是接过手令跟信,打开后匆匆看着,脸色是沉了下来……果然,景元帝不但要大征兵,还要把南方各县司兵所的将士调走大半,充入西北军中,再攻大戎。 不对,如今已经不是攻打大戎了,而是守疆! 戎人大胜,定会乘胜追击,以如今的西北军连丢两城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凶悍的戎军,必须大调、大征兵,把南边的将士拉过去抵抗戎人。 秦三郎收起所有情绪,把信收好,对阿余道:“你先跟着王叔去作坊那边吃早饭,一个时辰后,咱们启程去府城。” “是,多谢秦百户体恤!”阿余很高兴,每次来大丰村给秦百户送信,总能去作坊吃好东西,大营里的人可羡慕他了。 王勇夫道:“军爷请随我来。” 是带着阿余走了。 顾锦里是等阿余走远后,才撑着伞走了过来,问道:“来信了,确定要去西北了?” 她还以为皇帝老爷的命令起码得延迟个几天才能到,没想到今天就来了,可见皇上是真的急了,要立刻调兵去西北。 秦三郎点点头:“嗯,郭将军的信上说,皇上要调走各地司兵所七成的老兵去西北抗击戎人,再大征兵,年前必须拉一批新兵去西北。” 他看着顾锦里,是道:“我们这些老兵要比新兵出发早,十一月二十黎明,必须启程奔赴西北,逾期不出发者,要受罚。” 第1311章 要嫁了 秦三郎是担心她害怕,是把杀无赦三个字给改了。 顾锦里听了道:“今天已经初十,那就只剩下十天了,赶紧跟我回家,去跟三爷爷三奶奶、爹娘说咱们成亲的事儿。” 他们两人的婚期是定在明年的三月底,她生辰之后的,今年腊月成亲的应该是罗武哥跟大姐,可现在他们要去西北了,不能等,得先成亲。 她说着,是拉着秦三郎的手,拉着他往家里跑。 秦三郎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又愧疚又感激,她如此待他,可他却连一场好的婚礼都无法给她。 砰一声,顾锦里是推开自家大门,程哥儿裹得像个球似的,捧着碗豆浆站在门后靠近走廊的地方,瞪着她道:“白菜,你舍得回来了?” 哼哼,昨天才亲自去把三郎哥接回来,昨晚还一块吃饭、吃松子了,今天一大早就跑去三郎哥家,他可是扫了一早上的雪呢,二姐啥也没干就算了,还老是让他这个看菜人担心。 顾锦里看向程哥儿,对他呲牙笑道:“恭喜你,以后不用看菜地了。” 又问道:“家里人都在吗?我有大事要跟他们说。要是有谁没在,你赶紧派人去把他们叫回来。” 程哥儿皱眉,听着自家二姐的话,问道:“二姐,你啥意思?” 不看菜地了? 难不成三郎哥终于受不了二姐的彪悍,要跟二姐解除婚约了? 这怎么可以! 程哥儿是抽出秦三郎送给他的小刀子,恶狠狠的道:“三郎哥,你是不是欺负我二姐了?” 啪一声,顾锦里是拍了他的脑袋一下,道:“欺负你个头,赶紧把刀子收起来,你二姐我要嫁了。” 什么! 程哥儿石化了,要嫁了? 二姐在说什么胡话?快嫁人的不是大姐吗? 秦三郎拍拍他的脑袋,道:“嗯,大营里遇到点事,我跟你二姐可能要提前成亲了。” 啊? 三郎哥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真的。 程哥儿是看看顾锦里,又看看秦三郎,想笑又想哭的,欣慰自家二姐终于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难过自家的白菜就要被砍走了! 一时间,小家伙是五味杂陈,脸色不断变换啊。 顾锦里道:“你那脸别抽了,赶紧去找人,把秦爷爷也叫回来。” 这个点,秦老要是不在秦家,就是在作坊那边帮忙。 程哥儿是赶忙朝着门房里的大团喊道:“大团,大团快去作坊把爹、大哥、三爷爷跟秦爷爷叫回来。” 二姐她要嫁了啊! “诶。”大团应着,朝秦三郎跟顾锦里他们行了一礼后,赶忙奔去作坊喊人。 顾大山他们是很快就回来了,进了家中饭厅后,见秦三郎跟顾锦里是跪在地上,而三奶奶、崔氏跟、锦绣则是坐在桌边掉眼泪,是赶忙问道:“到底是咋了?怎么还哭上了?快别哭了,咱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又去扶秦三郎:“是不是有啥误会?赶紧起来跟我们说清楚就行,家里是不会怪你的。” 三郎历来是个老实孩子,就算犯错,也一定不是什么大错。 秦三郎没有起来,而是把郭将军的信跟手令递给了顾大山,道:“大山叔,您看看。” 顾大山是接过手令跟信,看了起来,有些字不认识,是问了顾锦安,等弄明白上面的全部意思后,是脸色一白,差点晕过去:“三郎,你,你要去西北……那小鱼咋办?!” 已经定了亲,来年三月就要成亲了,要是三郎这时候去西北,有个万一让小鱼怎么办? 小鱼已经吃了很多苦头了,可不能再吃守寡的苦了! 顾大山是难受的掉起眼泪。 顾锦里则是看着他,笑道:“爹,不是秦小哥要去西北,是我跟秦小哥要去西北,两个人都去,郭将军的信上说了,可以带家眷,不限人数。” 这是皇令上说的,主要是西北那边死掉的老百姓太多了,皇上老爷想拉些人过去,最好是一家老小,男男女女都有,到时候生孩子,填补西北的人口空缺。 要是把丢掉的城池打回来了,你没人填进去,也是没用的。 “什么?连你也要去?!”顾大山惊了:“不成不成的,西北那个地方太危险了,不是你这等模样的小姑娘能去的……” 至于怎么危险,顾大山一个当爹的也不好说,是看着崔氏,道:“他娘,等会儿你跟小鱼好好说说,她真的不能去西北!” 可顾锦里道:“爹,我跟秦小哥已经定亲了,算是秦家的人了,且书上说,夫妻理应患难与共,要是秦小哥去西北打仗,我却留在家里享福,那可就成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您希望女儿是这等不管未婚夫婿死活,自顾着自己过好日子的没良心的坏人吗?” 这? 顾大山的嘴巴不利索,一时间是被顾锦里堵得找不到话说。 顾锦安是瞪了她一眼,道:“就你歪理多,都先闭嘴,起来坐好,好好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顾锦里笑着点头,把秦三郎给扶起来了,两人都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一边,像是两个犯错的孩子。 秦老见状,是朝着三爷爷三奶奶、顾大山跟崔氏作揖行了一礼,道:“顾老弟、大山,实在是对不住了,我们家给你们添麻烦了。” 秦老是心疼顾锦里的,不想她一个小姑娘去西北受苦,可他也心疼三郎,三郎这孩子有多喜欢小鱼丫头,他是最清楚的。 自打秦家遭难后,三郎这孩子是越发沉稳,极少会因为一个人、一件事而露出情绪,可三郎却因为小鱼,屡次苦恼纠结,更是因为害怕无法跟她修成正果而做过噩梦。 三郎已经把小鱼丫头放进了心里,入了心的,他既然承他一声爷爷,怎能忍心看他不能如愿? 顾大山跟崔氏是赶忙避开,不敢受秦老的礼。 三爷爷却是受了,叹了口气,对秦老道:“秦老哥先坐下吧,坐下再说。” “诶。”秦老应着,坐了下来,却只做了半张椅子,摆足了男方家的卑微姿态。 三爷爷见状,是更不好说什么,对三奶奶跟崔氏道:“你们把小鱼丫头带下去,跟她说说西北的凶险,听完后她要是还乐意,咱们两家就再商量。” 第1312章 定婚期 “诶。”三奶奶应着,把崔氏母女三人都带走了。 等到了崔氏跟顾大山的住处后,崔氏、三奶奶就进屋跟顾锦里说了一些西北的事儿。 俩人是尽量说得委婉了,顾锦里也有心理准备,可她听完后还是震惊了,心里骂了无数声娘,问候戎人他祖宗十八代! 靠的,难怪罗伯娘即使成亲了,也还遇到被抢走的事儿。 西北因着戎人之乱,是匪徒总多,不仅戎人作恶多端,匪徒也是凶残无比,三奶奶和崔氏是哭着跟顾锦里说了几件关于女人孩子被害的事儿。 崔氏道:“小鱼,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南边,别去西北了……要是想提前成亲可以,但你不能跟着去,就,就当是娘对不起三郎,娘来做这个恶人!” 小鱼近两年的模样张开了,是比绣姐儿还好看,这等模样的姑娘,别说刚嫁人就跟着男人去西北,就是你生了几个娃,模样开始残了,也有可能被抓走。 “你罗伯娘的事儿,你是知道的……你要是有个万一,让娘可怎么活啊?”崔氏是哭得差点晕死过去,她不是不疼三郎,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受苦! 顾锦里被她哭得有些心酸酸的,可她还是坚定的道:“娘,您别哭了,我一定要跟着秦小哥去西北。” 崔氏一愣,是气得抬手打她的背:“你这死孩子,怎么就说不听?西北不是南边,可不能任性!” 顾锦里笑道:“娘,我不是任性,跟着去西北,除了是不想跟秦小哥分开以外,还因为我有能力保护自己。” 事到如今,她是把大庆二庆、游安游喜等人,以及小隋那些乞丐的事儿,告诉了三奶奶跟崔氏。 “三奶奶、娘,你们瞧,我不是任性而为,而是有备而去,你们就放心吧。”顾锦里说着,又道:“娘,您说过的,一家人就该生活在一起,要是我跟秦小哥成亲了,却要分隔两地,那还叫夫妻吗?” 她再次跪了,求道:“娘,三奶奶,我知道你们疼我,担心我去西北遭罪,可你们要相信我,我有自保的本事。” 砰砰砰,崔氏是气得又抬手捶她,可顾锦里都生受着,不说什么留下来的话,最后还笑道:“娘,轻点,可别把您的手给打疼了。” 崔氏是气得捂脸大哭,哭了足足有两刻钟的工夫才慢慢收了哭声,再次问她:“你真的不后悔?” 顾锦里:“不后悔,这是我选的,结果怎样我都接受。再说了,我可不是吃亏的人,定会让结果是好的!” 她可不接受坏的结果,跟着去,就是要她跟秦小哥的这个小家平安的。 又呲牙笑道:“娘,您别太悲观了,没准我们过两年就回来了,到时候给您带个小外孙回来,您可就做姥姥了。” 崔氏是瞪着她,没好气的道:“还没成亲就说什么小外孙,姑娘家家的脸皮也太厚了。” 顾锦里是扭了扭身子,暗道:她跟秦小哥的身体都很好,这成亲后有孩子是正常的事儿,有什么不能说的。 崔氏是大悲过一场后,心里已经没那么堵了,却还是问道:“小鱼,你真的不后悔?” 顾锦里:“诶呀娘,您都问过几回了,不后悔,真不后悔,要是让秦小哥独自一个人去西北,我却不能帮到他,我才会后悔。” 秦小哥挺惨的,家里爹娘兄弟都死光了,他小小年纪就一个人撑着这些,她既然已经跟他在一起,就要跟他一起扛着,不能因为一时的苦就抛下他。 “娘,我想宠着秦小哥。”顾锦里突然说道,说得很是真诚。 崔氏一愣,是脸红了:“你这死孩子,当真是个脸皮厚的……成,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娘要是拼死不答应,你估摸着也会偷偷跑去。” 说完又说了一句:“小鱼,在启程去西北前,你要是后悔了就跟娘说,娘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也会把你留下来!” 顾锦里笑了:“娘,要是临行前才后悔,这不是要跟秦家结仇吗?咱们可不能这么干。” 说着是抱住崔氏,道:“娘,没想到您这么疼我,我以为您最疼大姐呢。” 崔氏听罢,是又哭了起来:“小鱼,对不起……是娘不好,一直没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托生到娘这里,你们受苦了。” “又来了,娘您快别说这些废话了,赶紧出去跟秦家商量商量婚期吧。”她站起身,不过又很快低头,亲了崔氏的脸蛋一下,笑道:“娘很好,能做娘的女儿,我很高兴。” 崔氏虽然很包子,但崔氏是真的疼她,即使她做的很多事情都不合规矩,崔氏跟顾大山也会支持。 要是摊上陈氏那样的娘,她别说开作坊了,估摸着就是有个想法都得被陈氏打死。 崔氏被顾锦里亲了一下,是脸色通红,这孩子,总是做些大胆的举动,是交代道:“以后不许这么亲长辈,亲娘还可以,要是亲了旁人,是要闹大笑话的。” 说完是抹了抹眼泪,认命的起身,跟着三奶奶,带着顾锦里、顾锦绣回了饭厅。 秦三郎见她们回来了,立马朝着崔氏遥遥行了一礼,再看向顾锦里。 顾锦里冲他眨眨眼:成了! 这一刻,秦三郎是心疼的,也是轻松的……他自私,自私到明知道西北凶险,却还是不想跟她分开。 三爷爷是看向三奶奶,问道:“都跟她说了?还去不?” 三奶奶也哭了一场,是红肿着眼睛点头:“还是要去,说不后悔。” 顾锦里又补充一句:“要是这种时候不跟着秦小哥一起去,我才会后悔……三爷爷、爹,你们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儿的,定会平安回来。” 顾大山见自家女儿不后悔,他也是心疼三郎的,即使心里难过,也点头答应了:“那咱们就把婚期改了吧,尽快成亲。” 秦三郎听罢,再次跪下,朝着顾大山跟崔氏磕头:“多谢大山叔、大山婶的大恩!” 他保证道:“您们放心,我定会把小鱼平安的带回来。” “起来吧,都是一家人,别谢了。”顾大山是把秦三郎扶了起来,两家人商议着婚期。 如今事情紧急,也没发好好选日子,就选了十一月十六。 “这日子吉利,成亲后还能有几天的空余时间,就选这个吧。”顾大山道。 大家听罢都觉得好。 三奶奶办事老道,是说道:“再选两个日子,老婆子今天就去县城找先生,把三郎跟小鱼的八字跟选的日子合一合,用最好的那个,可不能选些相冲的,不然这辈子可是要吃苦的。” “对对对,还是三伯娘想得周到。”崔氏是连连点头,道:“我跟三伯娘一块去,再去镖局一趟,得把罗二哥跟罗嫂子叫回来,两家都是姻亲,这事儿得跟他们说说。” 第1313章 是他不配娶你 三奶奶道:“你就别去了,老婆子一个人去就成。你留下,把给小鱼丫头的嫁妆单子列出来,没多少日子了,咱们得抓紧啊。” 崔氏是赶忙应道:“好。” 又问秦三郎:“三郎,宗媒人可能来?她是你们定亲的媒人,要是成亲不到场,不好的。” 秦三郎道:“您放心,郭将军说了,已经派人去请宗媒人,以备我跟小鱼成亲。” 崔氏:“这就好,这就好。” 两家人是匆匆商量了一番后,很快就散去了。 “咱们两家都各自准备吧,虽然匆忙,却得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的。”秦老说道。 顾家能在这种时候不退亲,把小鱼嫁过来,还同意让小鱼跟着三郎去西北,这是大恩,秦家不能亏待了小鱼,婚事得大办。 顾家倒是没有反对,毕竟一辈子就一次,且家里这些银子都是小鱼赚来的,全砸给她办婚宴都成。 两家人是很快就分开,各自去忙了。 秦三郎临走前对顾锦里道:“小鱼放心,我三天之内必定回来。” 顾锦里道:“不用这么赶,你成亲当天回来就成。” “不行!”秦三郎摇头,口气是不容商量,看了她片刻后,狠心的策马离开,去作坊叫上阿余,两人先去司兵所通知了姜小旗跟张忠,让他们看好司兵所后,又去县衙见了郑县令一面,跟他说明情况后,就一路奔去府城。 …… 顾锦安得知皇上要大调兵、大征兵前往西北的事儿,知道是又要乱了,对顾锦里道:“你先在家把各项产业给分割出来,把要带走的下人名单列出来,等我回来后,再说其他的事儿。” 又对程哥儿道:“给你二姐帮忙,我会给你请假,最近不用去上学。” 家里遭遇这等变故,程哥儿也没心情去上学,是点头道:“好,大哥要早点回来。” 顾锦安点点头,去作坊拿了马车,坐着马车奔去欧阳家,找欧阳先生。 他走后,程哥儿突然哭了起来,抱着顾锦里,道:“二姐跟三郎哥会死吗?” 诶我呸! 顾锦里听得想打人,揪着他的耳朵道:“你就不能盼着你二姐点好?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二姐是那等短命的人?” “我告诉你,我跟秦小哥都不会死,我们会平安回来,还会给你带个小外甥回来,你就在家里好好等着吧。”顾锦里又趁机道:“程哥儿,世道变了,瞧这趋势,以后只会越来越乱,你再过个把月就满九岁了,是大孩子了,二姐走后,你得帮着大哥把家里的事儿扛起来,不能再动不动就哭了。” 程哥儿听罢,立马擦掉眼泪,举手发誓道:“我顾锦程发誓,从这一刻开始,定要像大哥一样,给家里顶门立户,护住家人、护住家中营生,绝不让家里人受到伤害、家中产业受损,若违此誓,就让我五马分尸而死!” “程哥儿!”顾锦绣听到这话,是心疼得差点掉眼泪。 顾锦里也是心疼的,可她就要走了,不能再护着家里人,得让爹娘、大姐、程哥儿都能独当一面。 顾锦里看向顾锦绣,道:“大姐,你不用心疼程哥儿,咱们是逃过荒的,很清楚只有有本事、心肠狠、不烂好心的人才能活下来。” “还有大姐你。”她是看着顾锦绣道:“这几年大姐确实很有长进,可还不够,大姐你的心还不够狠,你得能杀人!” 顾锦绣听得一惊,看着沉着脸,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的顾锦里,呢喃一声:“小鱼……” 顾锦里来到她的面前,盯着她,从她的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弹了弹刃身,道:“大姐虽然带着刀子防身,可这刀子却从未见过红。大姐还是太善良了,可这个世道,善良的人是活不下去的……今天三奶奶跟娘对我说西北的事情时,我让大姐站在门口,大姐应该也听到了娘跟三奶奶的话,要是大姐不想沦为鱼肉,就得让这把刀子捅出去!” 她把刀子塞进顾锦绣手里,道:“大姐记住,你快嫁人了,很快就会当娘,如果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保护孩子,关键时刻,得学会狠心。” 顾锦绣是震惊了,小鱼一直很疼她,从来没有厉声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 顾锦绣知道,小鱼是为了她好,震惊一会儿,是立刻道:“小鱼的话,大姐记住了。小鱼放心,大姐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要是真的遇到危险,定会跟对方拼命,不会怕死,也不会怕对方死。” 小鱼说过,遇到危险的时候,只有拿出不要命的狠劲来,才能绝处逢生! 顾锦里很是欣慰,一把抱住顾锦绣,道:“好,我相信大姐。” 顾锦绣是难过得不行,眼泪就快掉出来了,可小鱼说过,哭是废物才会做的事儿,她不能哭,不能再让小鱼担心了:“放心,大姐一定会做到!” 少顷,顾锦里是松开顾锦绣,道:“走,大姐也来帮我分产、分人。” 家里的产业都是小鱼赚来,小鱼要嫁人去西北了,这分产、分人、安排家里营生的事儿是必须要做的,顾锦绣听罢点点头,说了声好,俩姐妹加上程哥儿、以及陶嬷嬷、洪姑姑、二庆等人,一起窝在姐妹俩住的院子里,忙活着。 可家里的产业跟人手太多,每一份产业、每个人都要按照能力和需要来分,是忙活到天黑都还没分完。 “小鱼!”罗慧娘已经跟着罗父罗母从镖局回来了,一回来就赶来见顾锦里,看见她后就哭了:“小鱼,你真的要回西北?不要回去好不好?西北很恐怖的!” 顾锦里笑了:“西北是咱们的老家,怎么就恐怖了?” 又对顾锦绣她们道:“大姐、陶嬷嬷,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去跟慧娘说说话。” 言罢,拉着罗慧娘的手,去了自己的屋子,安慰罗慧娘几句后,问她:“慧娘,如果我说秦小哥哪里有秦二郎的消息,你想知道吗?” 罗慧娘一怔,脸上的血色是快速退去,身子发起抖来,紧紧抓着顾锦里的手,道:“你,你说什么?” 顾锦里又把话说了一遍,罗慧娘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求道:“告诉我,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想知道!” 顾锦里是没有再隐瞒,把秦二郎诈死出走的事儿,告诉罗慧娘,又道:“慧娘,我们都知道你很喜欢他,可他不会娶你,他一直厌恶农家女,立志要娶高门贵女为妻。” 罗慧娘听罢,苦笑一声,道:“小鱼,谢谢你告诉我真相……我知道秦二哥看不起农家女,也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可我没想过要嫁给他……只要他好,就行了。” 顾锦里皱眉:“那你这几年老是抗拒说亲,年年去祭拜他,做梦都哭着喊他又是为了什么?” 罗慧娘是沉默片刻,才道:“可能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他吧……可我不会嫁给他,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顾锦里听罢,是心疼得要命:“你这个傻姑娘,你没有配不上他,是他不配娶你!” 第1314章 再乱 罗慧娘却摇头,道:“他虽然落魄了,可身上还是很有气势……我们以前觉得他那是凶,可如今想来,那是一个人的气势才对,可见他出身之高。” 罗慧娘是停顿一会儿,又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后,她才继续道:“咱们这里都是讲究门第的,他既出身高门,那想要娶个高门贵女士应该的,小鱼不要这么说他,要是论配不配,放到哪里去说,也都是我不配。” 顾锦里震惊了,她知道罗慧娘喜欢秦二郎,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喜欢得这么卑微。 且罗慧娘进屋后说话都是很小声的,听到脚步声经过悔故意停下来不说话,可见对秦二郎的事情之慎重,生怕被人听了去,会给秦二郎带来麻烦。 顾锦里心疼罗慧娘,却也生气她把自己的位置摆得这么卑微:“慧娘,你不欠他什么,你不多这么卑微。” 罗慧娘摇头:“不,我欠他一条命,是他救了我,要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顾锦里噎住了,是被怼得无话可说,她压下怒气,握着罗慧娘的手,带着她一块坐下后,问道:“那你现在想要如何?就这么一直等着他吗?” 罗慧娘听罢,抬头看着她道:“小鱼,你说我立个女户,将来收养几个孩子,自己过成吗?” 顾锦里:“你要是不想嫁人,可以立女户自己过日子,可不能是因为想等秦二郎回来而这么做……慧娘,他要是喜欢你还罢了,可我们都知道,他心里根本没有你,你这么做,值得吗?” 罗慧娘低下头去,不多时,一阵阵抽泣声响起,她在哭:“我不知道……可我做不到嫁给别人,一想到要跟其他男人过一辈子,我就宁愿当初死的那个人是我。” 顾锦里是喜欢秦三郎的,她会成亲,也是因为那个人是秦三郎,要是换做其他人,她不会嫁,只会抱着银子过一辈子。 她很清楚罗慧娘的痛苦,是抱住她,安慰道:“不哭……但是你要记住,不要因为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而害了自己一辈子。” 又生怕罗慧娘没听见,再次说了一遍,最后问道:“慧娘,你听到了吗?” 罗慧娘哭着点头:“我听到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可她就是喜欢秦二哥。 顾锦里听罢,是由着她哭了一场,等她止住眼泪的时候,道:“如今乱,你就算是不想嫁人,也先别立女户了。我大姐是你嫂子,她什么脾气你很清楚,养你一辈子都不会有二话的,你就安心的待在自己家里,我大姐、你大哥、你爹娘,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嫌你,愿意养你一辈子。” “小鱼……”罗慧娘听罢,是又哭出声来,抱住顾锦里:“呜呜呜,小鱼,小鱼你们对我太好了。” 顾锦里笑了:“一般一般,这叫回报,小时候在老家,你也救过我们很多次。” 每次他们一被老顾家的人打,慧娘看见了或是听说了总会立马冲来救他们,还拿着扁担跟顾老太打过架,逃荒的时候,更是拿着柴刀护过大姐跟程哥儿。 “好了,别哭了,等会儿眼睛肿了,你娘看见又要训你。”顾锦里起身,用凉水洗了一条帕子,递给罗慧娘让她敷眼睛。 罗慧娘把冰凉的帕子盖在自己脸上,坐在椅子里,仰着头,问道:“……小鱼,秦二哥还好吗?他,他成亲了吗?现在在做什么?” 又怕顾锦里生气,忙道:“我问这些不是想做什么,就是想要知道他是不是过得好?” 顾锦里道:“这是他自己选的路,自然是过得比在大丰村的时候好。至于他成亲没有?现在在做什么?我并不清楚,他已经有几年没跟秦小哥联系,我们只知道他还活着。” 罗慧娘听罢,声音里带着哽咽与喜悦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她想要的,也只是秦二哥能活着。 一刻多钟后,罗慧娘是取下帕子,指着眼睛问顾锦里:“好些了吗?” 顾锦里点点头:“好多了,你明天起床后,按摩一下上眼皮,持续个一刻多钟就能消肿。” 人哭过之后,第二天起床眼睛会肿,但只要按摩一下上眼皮就能把积水去掉。 罗慧娘点头应道:“好。” “走吧,家里应该要开饭了,再不出去,一会儿就得来人喊我们吃饭了。”顾锦里起身,拉着罗慧娘出了屋门。 一出门就看见站在对门的顾锦绣。 顾锦绣很担心罗慧娘,但她知道小鱼有悄悄话要跟慧娘说,自己不好过去,就站在自己的房门前等着。 “嫂子!”罗慧娘是喊了一声,朝着顾锦绣跑了过去,抱住她问道:“要是我赖在家里一辈子,嫂子会不会嫌弃我?” 顾锦绣笑了,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道:“那是慧娘的家,待在自己家里一辈子,谁也不能说什么,我们也不会嫌弃你。” 罗慧娘听罢,是又想哭了,顾锦里忙道:“快别哭了,你要是再哭,等去了饭厅,三奶奶、我娘、你娘得轮番问一遍。” “对对对,不能哭,不然可就麻烦了。走,咱们吃饭去,我家可是饿着肚子回来的。”罗慧娘是收起眼泪,挽着顾锦绣跟顾锦里的手,去了饭厅。 饭厅里,饭菜已经做好了,楚氏跟崔氏见她们手挽手进来,都很高兴。 崔氏招呼着她们:“快过来吃饭吧。” 顾锦里没有看见顾锦安,是问道:“娘,大哥还没回来吗?” 崔氏点头:“嗯,派了冯连那孩子回来送信,说是去县城了,这征兵令一出,怕是又要乱了,他跟欧阳先生去县城见县令大人,跟县令大人说啥布防的事儿,娘也不懂,总之今晚是回不来了。” 罗武看向顾锦绣,说道:“征兵令的事儿一旦传开,那些家中有两个男丁的人家定会闹起来,我明天上午也要赶回衙门。” 征兵令上的内容,罗武已经知道了,皇上竟然把征兵令弄得跟服徭役一般,要每家每户都出一个男丁当兵,要是不想去当兵的,就要交五两银子。 这可是五两银子! 今年已经多收了一倍的税金,还有抗戎税,到了如今年关的时候,普通的农人家那里还有五两银子余钱? 这消息一旦传开,想不乱都难。 顾锦绣听罢,是道:“嗯,我知道了,罗武哥放心去,我在家里会好好照顾自己。” 罗武听罢,是笑了起来,帮忙摆饭。 而不出所料,第二天罗武还没去县城,征兵令的事情就传开了,乡里是闹得沸反盈天。 第1315章 办法 “皇上老爷是啥意思?他是这辈子没见过银子吗?刚收了双倍税金跟那啥抗戎税,现在又要收啥免役钱,把咱们当啥了?咱们又不是生银子的,哪来的银子给他?!” “六哥说得没错,皇上老爷真真是穷疯了,在咱们穷人身上抠银子,亏他想得出来,也不怕天打雷劈!” 立刻有人附和道:“对,皇上老爷太缺德了,咱们都把那老些银子给他了,他咋还不知足?如今还想要咱们的命?!” “张有财,你他娘的说啥呢?找死是不是?!”大盛带着司兵所的衙役来了,指着那些聚在一起说皇上坏话的人道:“你们这些短命鬼,活腻了吧,什么舌根都敢嚼,再敢多说一句,老子立刻把你们抓去县衙,砍你们脑袋!” 这话一出,大多数人都怕了,也有些年轻气盛的道:“盛爷,不是咱们不敬着皇帝老爷,实在是这日子没法过了……” 啪啪啪,张有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在摆地摊卖农货的老爹冲过来揪住耳朵,边打边骂道:“张有财,你个找死的东西,连盛爷的话都不听了?皇上老爷也是你能说的?你要是想死老子现在就剁了你,免得你害死全家!” 张有财是一边躲一边喊着:“老头子,老子就知道你最心疼老大,敢情要去当兵的不是老大,你一点不慌是吧?老子告诉你,老子不干了,你们想要老子去给全家送死,老子先烧了家里的屋子,让你们知道知道厉害!” 砰砰砰! 张有财的爹是抄起扁担,朝着张有财打去:“小兔崽子,你还能耐上了?想要老子知道厉害是吧?成,老子就让你先知道知道厉害!” 张有财是被他爹给打惨了啊,要不是大盛及时出手制止,张有财非得被打残不可。 大盛握着张家的扁担道:“老张,快别打了,你亲儿子呢,打残了还得花银子看病,万一打死了,你家可就少了个去当兵的,你家老大或者老三就得顶上了。” “盛爷这话说得在理,那我就留他一条命。”老张是气喘吁吁的说着,看着被打得裂开的扁担,心疼的骂道:“你个臭小子,害得家里折了一根扁担,回家后给老子去砍竹子做根新的,否则老子再打你一顿!” 张有财差点哭死,吼道:“呜呜呜,老张头,你是不是我亲爹?你是想打死我啊,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 说完是朝着老张踹了一脚,却没敢真踹上,扭头跑了。 老张朝着他吼道:“臭小子,给老子把嘴巴闭严实点,要是敢给家里招祸,老子跟你没完!” “呸,是老子跟你没完才对!”张有财是回头冲着老张吼了一声,又生怕老张追上来打他,赶忙跑了。 老张是恶狠狠的瞪着林小六,骂道:“都是你这个遭瘟的货,说的什么妖话,把我家有财都给带坏了!” 老张经常带着儿子来镇上卖农货,镇上的人几乎都认识他,也知道他的脾气,林小六是害怕被老张打,急忙躲到大盛身后去,道:“老张叔,这可怪不了我,是皇上老爷要征兵,你家有财排行老二,又不得宠,听到这消息就觉得他铁定要去当兵了,这才气愤的……要怪也是怪您自己一碗水端不平。” 说完是脚底抹油,赶忙溜了。 “你个兔崽子,别让老子碰见你!”老张是气得要命,他什么时候说让老二去当兵了?老二还没成亲,连个后都没有,他能让他去送死? 不过皇上老爷要征兵,谁也不敢抗命,老张是问着大盛:“盛爷,这不去当兵真要交五两银子?能不能少点?二两三两的成不?或者是先给点,等过了年,家里有了新进项后,再把银子给补齐。” 其他人听罢是纷纷点头:“对啊对啊,大盛,不是咱们不愿意给这五两银子,实在是家里没余钱了,那欠窦欧钱庄的银子还没还上呢,又要五两银子,哪里有这么多钱啊。” 再说了…… “咱们是农人,又不是军户,凭啥要咱们去打仗啊?” 大盛道:“这是皇上的意思,咱们都得守着,不然就得掉脑袋。” 有人是大着胆子问道:“盛爷,皇上老爷为啥一定要征兵打大戎啊?都打输了,死了几十万人,再打不也还是输?!” …… 大丰村里,何田娃媳妇也问着相同的话,她还多加了一句:“这不打,还能留着男人造种,要是现在就打,那大楚的男人不得死光了?” 何村长指着何田娃媳妇道:“你个妇人懂个屁,那戎贼还能由着你想不想打的?现在不是咱们大楚要打大戎,是大戎要来打咱们了,不懂就别说话!再说了,你家三个儿子最大的还不满十二,轮不到你娃上战场,你凑个屁的热闹!” 又指着何田娃道:“田娃,管好你媳妇,是不是男人?每回都让你媳妇打头阵,有啥屁话,你不会自己放?!” 何田娃是穿着老旧的大棉袄,缩着手脚,对何村长赔着笑脸道:“是是是,村长别生气,我回去后就打这婆娘一顿,让她知道规矩。” 说完是瞪了自家媳妇一眼,那样子是要多护短就有多护短,把何村长给气得没脾气了。 何田娃媳妇是村里年轻一辈有名的泼妇,不过自打牛婆子闹事儿被削后,何田娃媳妇是老实了不少,可这回关系到她儿子的生死大事,她可就坐不住了,是道:“我家老大虽然不满十二,可瞧皇上老爷这打仗的能力很是不行啊,要是等到我家老大十五的时候还是打不退戎人咋办?那我家老大可就得去当兵了!” 何村长骂道:“舍不得你家老大,那就让你家男人去当兵,皇上老爷说了,十五到五十的男丁,皆可当兵,不然就交五两银子的免役钱。” 何田娃媳妇噎住了,给银子?那是要她老命! 至于男人,她也舍不得,想来想去,想着自己生的儿子多,那还是舍个儿子吧。 何村长见何田娃家老实后,是对大家伙道:“今天把你们都喊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个法子,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免兵役的老法子,不可对外说,得悄悄的去办。” 第1316章 又砸银子 “这法子就是分家,家里有两个年满十五的男丁,又不想去当兵的,赶紧备上一两银子上衙门分家,把新户籍给领了,那户籍上就只有一个男丁,也就不用去当兵打仗了。” 老祖宗留下来的话,说是前朝末年的时候,各地刺史纷纷造反,前朝皇帝也是大征兵,那时候就有不少家里男丁多的提前分家,免除了兵役。 不过最后缺兵缺得厉害了,就开始抓壮丁,如今大楚瞧着还有些岁数,不到抓壮丁的时候,这法子可用。 可是…… “村长,您这法子不行啊,忒费钱了,您老瞧瞧老锅叔爷家,那可是五个儿子,孙子就更多了,这要是分家,光是另立户籍的钱就不止五两银子。”何田娃媳妇又道:“咱们村最近几年的日子过得好了,大家伙晚上都有精神,那是可劲的造,娃娃生得多,儿孙多的人家可是不少,全都分家,可是亏死!” 何村长气得朝何田娃吼道:“把你媳妇给老头子轰出去,这里没她说话的份!” 何田娃是不想轰的,可何大源跟何大田站起身,警告道:“田娃,你要是不轰,可就别怪叔们动手了。” 何田娃听罢,这才赶忙去拉自己媳妇,把她拉出何村长家的院子,让她在外面等着。 等何田娃回到院子里后,何村长道:“你们都给老头子听好了,如今世道是越来越不好,咱们村里人得齐心,要是有谁敢撒泼胡闹,老头子立马开祠堂把她一家给赶出去!” 何田娃听罢,吓得跪下:“村长,您老别生气,以后我会看着牛氏那婆娘,绝不让她再撒泼。” 何田娃夫妻不是不懂事,他们是太精明了,知道闹腾才能拿到好处,却也知道这几年何村长变得厉害了,是赶走几家人,如今世道又乱,要是他家被赶出去,没有族人庇护,可就真的完了。 “哼,你知道好歹就成,跪着吧,得让你知道教训,不然没过三天你家又得犯病!”何村长是让何田娃跪着听,对其他何家人道:“家里出得起五两银子的就别分家,出不起的就花个二两三两的去另立户籍,总之得把家里男丁保住……这世道是越发乱了,家里要是能留点成年男丁就尽量留着,别外流,不然家里或者村里有事儿,会没人顶着。” 又道:“法子已经告诉你们了,赶紧去衙门办吧,要是晚了,怕是衙门不许分家。” “村长叔提醒的是,咱们赶紧回家拿户籍上衙门吧。”何家人是赶忙回家,拿上户籍后在村口等着。 何大仓则是去找陆根生,把法子告诉他,让他通知陆家人,有谁想分家的就跟着他们一块上衙门,免得晚了分不成。 “大仓,你让村长等等,我立刻去通知陆家人。”陆根生是谢过何大仓后,很快就通知了陆家人,那些想分家的就立马拿上户籍跟银子去村口集合了。 何老锅家也跟着上衙门,可他家却不是分家,而是去交免役银子:“我家人多,这分家另立户籍的银子超过了五两,不划算,不如交五两银子,免掉兵役。” 又叹道:“虽说一大家子住着不好,可如今世道不好,还是一家人住一起的好,万一有啥乱子,一大家子人齐心也能制住歹人。” 大家伙听罢,是纷纷点头:“还是老锅叔老道,您家现在分家确实不划算。” 不过何老锅家这几年富裕了,是给儿子们建了新房,要是到时候住不开了,或者是娶孙媳妇了,也有地方住。 小半个时辰后,何村长是裹得像团棉花,带着何金生跟何铜生,坐着家里的骡车来了,掀开帘子喊道:“大仓赶紧点名,点完名咱们就走了,全都坐车去,别走路,这走着去,估摸着就轮不到咱们了。” 不得不说,何村长这几年是长进了,幸亏他们是坐车去的,郑县令又看在秦三郎、罗武的面子上,给他们办了分家的事儿,其他村子就没那么好运了,是被拦住,不许分家。 方县丞是站在桌子上,朝着围住衙门的乡亲们喊话:“皇上有令,只能交足银子免除兵役,胆敢用分家逃避兵役者,一律杀无赦!就是要砍头。砍头啊乡亲们,这可不划算,你们要是实在不想家里儿孙去当兵,就赶紧去窦欧钱庄借钱把银子交上来,围住衙门没用,砸衙门还得被抓去流放!!” 方县丞是一遍一遍的喊着,嗓子都快哑了,从各个镇子涌来的乡亲们还是哭天抢地的喊着,那声音是比他大多了,方县丞一文弱书生拿他们根本没辙。 欻欻欻,一阵拔刀子的声音响起,罗武、姜班头是带着衙役们拔刀吼道:“都闭嘴!哭什么哭?这是皇上的命令,你们在这里哭有用吗?如今不想当兵上战场就两条路,交银子免除兵役!” 乡亲们是哭得不行啊,有人问道:“皇上一定要打大戎吗?都打输一回了,就不能不打吗?!” 罗武道:“不能!不是我们要打戎人,是戎人要打咱们,要是没兵去西北,戎人就会大举进攻大楚,到时候所有人都得死!” 这次不是攻戎之战,而是守疆之战,没得商量的,虽然皇上很可恶,可他们不能把老祖宗留下来的地被戎人给抢了去,即使再不满皇上,也得帮忙守着这地。 方县丞是嗓子疼得要命,自己也快哭了,是苦口婆心的道:“乡亲们,别哭了,赶紧去窦欧钱庄吧,去晚了,其他县的百姓把银子借光了,你们可就借不到银子了。” 这话一出,乡亲们是愣了片刻,之后是哗啦啦,疯了一般朝着窦欧钱庄涌去。 窦掌柜是气得在心里骂娘,这县衙的大人们又坑他们窦欧钱庄,每回遇到事儿就让乡亲们来他们钱庄借钱,他们钱庄又不是衙门的银库! 可少爷已经传消息回来了,说要保住河安府,不能让河安府乱,要是乡亲们来借钱交免役钱,他们钱庄必须得借。 好在少爷已经把老爷架空了,如今能做窦家的主,把窦家的一半银子都往河安府调,他们这才有银子继续经营钱庄。 只是窦掌柜有些不明白,少爷是啥时候爱上河安府的?怎么每次河安府有难,少爷都砸银子救? 第1317章 顾庆粮的亲事 窦掌柜有所不知,窦少东家此举不过是在报恩。 秦三郎要娶顾锦里,顾家人都在河安府田福县,要是秦三郎去了西北,窦少东家就得替他把河安府稳住,给他岳父家一个安身立命之地,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排队,都排队领竹牌,谁敢插队、闹事儿,谁就别想借到银子!”窦掌柜是喊着,让护院来守着钱庄大门,等维持住秩序后,有序的给乡亲们办借钱的事儿。 顾锦安跟欧阳先生、尚秀才从衙门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 “……望,天佑大楚。”尚秀才叹道,大楚真的不能再乱下去了,不然各地就会起兵祸,百姓们就要受苦。 他家元元还小,又是个姑娘家,还没有兄弟扶持,在乱世要如何生存? 顾锦安道:“师父莫要担心,无论如何,徒弟都会护您一家周全。” 尚秀才听罢,很是欣慰,看着顾锦安笑道:“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儿,就是收你为徒。” 老天爷虽然没有给他儿子,却给了他一个好徒弟。 顾锦安笑了,道:“这辈子能遇见师父,是徒弟的幸事。” 欧阳先生听罢,是收回目光,看向他们:“你们师徒就别互相吹捧了,赶紧回吧,大家都是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顾锦安一听说征兵令的消息就跑来找他,他带着他们师徒来县衙,跟郑县令商议了田福县布防的事儿,还借了一批欧阳家的人手给郑县令。 郑县令很是感激,而他会这么做,其实也是想要稳住田福县,要是连南边也乱了,欧阳家的子弟就更没有安身之地。 当年爹娘是带着他往京城逃,如今他欧阳家的子孙怕是要南逃了。 “诶。”顾锦安说着,把欧阳先生扶上马车,一块坐着马车回去。 一路上,全是涌入县城,想要借钱或是去分家的人。 欧阳先生道:“你们不用再说老夫胖了,老夫这回是吃再多都得瘦!” 心太累了,有多少肉都得掉。 顾锦安见他老人家还能开玩笑,是放心不少,宽慰道:“先生莫要太操心,您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等阵仗也是见过的,不用慌。” 欧阳先生是看了他一眼,咚一下,给他一个爆栗:“你小子才多大年纪,装什么老气横秋的来安慰老夫?用得着你安慰吗?管好自己家里的事儿就成,要是有啥需要的就开口,别装不好意思,你就不是那脸皮薄的人。” 在征兵之前,皇上要调走各地司兵所大半的将士,秦三郎身为百户,是要带着兵走的,顾家丫头已经决定提前出嫁,跟着秦三郎去西北,顾家最近定会很忙乱,能帮的他就帮一把。 顾锦安笑道:“您老放心,需要的时候,晚辈不会跟您客气。” 他的自称已经变了,不再自称学生,而是晚辈,是把欧阳先生当做自己的爷爷看待。 尚秀才是听得笑了起来,压在心里的大石算是落了地……自打知道安哥儿的心事开始,他就觉得自家徒弟要完,欧阳家的嫡出小姐,不是安哥儿能肖想的,可老天爷庇佑,安哥儿心想事成了! 到了镇上后,顾锦安他们把欧阳先生送回了家。 临别前,欧阳先生道:“给老夫送张喜帖,老夫也上门讨杯喜酒喝,给两个小家伙送送行。” 秦家小子跟顾家丫头此行可能会死,相识一场的,他们成亲的大喜事,他怎么着也要去贺一贺。 “您老放心,今晚回去晚辈就把喜帖写好,明天就给您家送来。”顾锦安应道,是等欧阳先生点头后,才跟着尚秀才离开。 车里,尚秀才是问了顾锦安一句:“你大木叔家在给庆粮那孩子说亲?” 顾锦安点头,问道:“师父可是有好人选?” 老严氏、严氏、三奶奶她们最近是在扒拉着十里八乡的姑娘,想给顾庆粮寻门好亲,可消息一放出去,来的媒人实在太多,一个个是把那些姑娘吹得不像凡人,老严氏她们听得都怕了,是不敢相信,也不敢松口,生怕被骗。 要是师父帮忙说亲,这姑娘的人品跟娘家的门风定是有保障的,不会坏到哪里去。 尚秀才点头,道:“是我三堂哥的三闺女,我三堂哥是个老实的,也没啥攀附高门的意思,他那个二闺女也跟他一样,是个老实宽厚的,虽不是长女,却有长女风范,可当小富之家的长媳。” 顾锦安听罢一惊,忙道:“师父的三堂哥,那不就是尚里长的二儿子?这里长家的孙女,真的乐意嫁到普通农家来?” 里长可是十里八乡数得上的有权人物,且尚里长的两个孙子都在读书,乃是读书人,大儿子又在外做生意,二儿子是两头跑,一边帮着大哥忙活生意,农忙或者节时回家帮忙,孝敬老父亲。 尚里长是有钱有田有地位的,孙女不说嫁给县城富户,怎么着也得找个读书人家嫁了,怎么就看上了庆粮? 尚秀才跟顾锦安情同父子,是没有瞒着他,把尚里长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我叔父是看上了你家的关系,想许给你家一个孙女,等到乱起来的时候,能靠着你家的关系救他一家老小的命。” “他是生怕单单只有我这一层关系还不够,说你家是会尽力救我,却不可能会尽力帮他家,得知庆粮那孩子要说亲,就想把三孙女许给庆粮。” 尚秀才道:“叔父他原本是看上你的,跟我说过,被我拒了,见你考了小三元郎,又结识了欧阳先生跟窦少东家后,他老人家也就死心了。想说给兴哥儿,又被徐家抢先一步,这才想到了庆粮。” 原本戚家的戚康明更好,可戚家有些来路不明,尚里长是老派人,生怕戚家有些个什么阴私,将来会给尚家招麻烦,且尚里长的孙女多,咬咬牙,也就把三孙女给许出去了。 尚秀才道:“庆粮家不差,家里有田有地有宅子的,还有作坊的分红,又有你们这些族人帮衬着,他又是个老实孩子,值得托付。叔父他是诚心诚意的,你回家后,让你娘或者三伯娘给庆粮家透个信,要是他家有意,等小鱼跟三郎成亲那天,你师娘就会带着三丫头去喝喜酒,见一见老严氏她们,要是觉得还行,就再请媒人来提亲。” 第1318章 高兴晕了 最后又补了一句:“不成也没事,你不用有负担,就是传个话。” 顾锦安笑道:“既然是师父提的,又是尚里长家这等知根知底的人家,徒弟定会尽力促成。” 尚秀才见他答应了,笑道:“你也别太相信我,你师父我也是第一回做这事儿,最好是成,要是不成,下回也不敢做了。” 顾锦安笑了,师父是个谨慎人,知道说和亲事是最容易闹出矛盾来的,要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帮尚里长开这个口。 尚家村很快就到了,临别前,顾锦安又交代:“师父,最近乱,家里要是有任何事儿,您立刻派人来告知我一声,不管什么时辰我都会立刻赶来。” 尚秀才嫌弃的看他一眼,道:“小小年纪就这般啰嗦,你都快赶上三伯娘了,赶紧回吧,你家里还一大摊子的事儿。” 尚秀才把顾锦安给赶走了。 顾锦安听罢,没有再多待,让泽子驾车回家了。 家里人正在忙着,顾大山跟崔氏一看见他回来是高兴得不行,见他脸色憔悴,眼下青黑,知道他定是一夜没睡,连忙把他赶去睡觉。 顾锦安道:“爹娘,我不累。小鱼在哪?分产跟要带走的人手她确定好没有?让她把册子拿来给我看看。” 又指着身后的泽子道:“这是在县城买的喜帖,爹娘把宴客的名单给我,我把喜帖写好,明天就把喜帖给各家送去。” 看见三奶奶后,又把尚里长家看上顾庆粮的事儿给说了。 “啥?安哥儿你说啥?尚里长家看上庆粮了?诶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三奶奶是惊喜不已,又不敢相信的问道:“安哥儿,这是真的?那尚里长家可是咱们庆福镇的有钱人家,真能看上庆粮那孩子?可别是说着玩的,到时候让你严奶奶她们空欢喜一场。” 顾锦里听说顾锦安回来了,知道他一定会问分产、分人的事儿,就拿着册子过来了,听到这话笑道:“三奶奶,您想多了,尚叔是个不轻易开口的人,既然开口了就不会有错。您老还是赶紧去跟严奶奶说一声,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吧。” “诶诶诶,小鱼说得是,老婆子这就去告诉她。”三奶奶是立刻出门去顾大木家,把尚里长看上顾庆粮的事儿说了。 老严氏盼孙媳妇盼了几年,是做梦都想喝孙媳妇敬的茶,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差点晕过去,把三奶奶给吓得不轻,赶忙扶着她坐下:“老嫂子,你瞧瞧你,这为了家里儿孙的婚事操心这么久,好不容易要成一个了,你还被吓着了,真是。” 金妞赶忙倒了一碗热水,一勺一勺的喂给老严氏喝。 老严氏喝了水,好受一些后,拽着三奶奶的手道:“三弟妹,你扶我去问问安哥儿,这可是大事啊,我得亲耳听见他把事情说清楚了才能放心。” 又对金妞道:“赶紧去作坊把你爹娘叫去你小鱼姐家,就说有大事儿!” “诶。”金妞是交代了桂妞一声,让她看家后,立马跑去作坊找严氏跟顾大木。 不多时,老严氏他们就聚在顾锦安家,问着关于尚家的事儿。 顾锦安知道老严氏她们对顾庆粮的亲事很上心,又耐着性子,细细地跟他们说了一回:“严奶奶、大木叔、大木婶,尚家是真心诚意的,你们回去后商量商量,再问问庆粮哥,要是乐意就过来说一声,我给师父家送信。尚家收到消息后,会在小鱼和三郎成亲那天,由师娘把尚家三姑娘带过来让你们见见,双方都满意的话,就可以安排媒人上门提亲了。” “愿意愿意,这可是里长家的孙女呢,他敢不愿意,老婆子打死他!”老严氏是高兴得不行,做梦都没想到,自家还能娶到里长家的孙女,是抹着眼泪道:“安哥儿,你让尚秀才转告尚里长,说我们家虽然不是啥高门大户,却是齐心又心善的人家,定会把尚三姑娘当亲闺女一样疼,绝不让她受委屈。” 顾锦安无奈的笑道:“严奶奶,这连相看都没有呢,您老说这话太早了。放心,您老的话我会转告的。” 又道:“严奶奶,庆粮哥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事儿得问过庆粮哥的意思,他得真乐意才行,不然这辈子的日子岂不是要难过?” 当年逃荒,小鱼发现水源,三爷爷召集几家人商量挖水的时候,大木叔还犹豫着不答应,是庆粮哥第一个说要挖的,可见庆粮哥虽然不爱说话,但心里是有成算的。这婚姻大事,必须得他自己乐意才行。 老严氏道:“成,老婆子会跟他说的,安哥儿放心着。” 又看向顾锦里道:“小鱼丫头,你可真真是咱们几家的福星,不但让咱们几家过上了富贵日子,如今连嫁人都能帮你庆粮哥带来一门好亲事儿。” 顾锦里冲着老严氏眨眨眼,笑道:“那是当然的,我可是锦鲤。” 老严氏听不懂,只以为她在说自己名字,是笑呵呵的道:“那是,你就叫锦里啊。当初你娘给你起这名字的时候,我们还觉得怪,如今瞧着,就数你的名字最吉利。” 老严氏是高兴得不行,说了很多话,但她嗓子不太好,说了这么多也累了,瞧着顾锦里家还有事儿,就让严氏夫妻扶着自己回家去了。 老严氏一家走后,顾锦安拿着名单册子道:“冯进不用留下,让他跟着你们去西北,家里有邱琅、阿舵、祥子他们领着底下的人就够了。” 冯进是个极有本事的人,手里见过血,三郎跟小鱼去西北需要这样的狠人,且冯连已经在他身边,冯进最好不要再待在南边。 不是顾锦安心黑想要防着冯进,而是眼见着大楚就要乱起来了,对方有个亲人在他手里,会更加的尽心办事。 要不然,等大乱的时候,这个有本事的人极有可能会不管主家的死活,直接带着自己的亲人逃命。这种事儿,他们在逃荒路上可是见过不少,不得不防。 陶嬷嬷是伺候过吴姑姑的嬷嬷,办事老道,也在场听着,闻言说道:“姑娘,大少爷说得是,如今可不能心软,不然要是出点差错,可就是大患。要是姑娘心里过意不去,以后补偿他们即可。” 顾锦里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顾锦安又看了看名单,最后道:“其他的没什么了,你安排得都很合理。” 第1319章 琐事 至于产业,顾锦安是道:“豆腐、调味香料的生意你跟家里分就算了,这酱油生意家里不能要,算作你的嫁妆,你带去秦家傍身,你们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太多了。” 郭将军是府城守军大营的将军,连他都要想法子弄银子来养兵,更别提三郎了。 等到了西北,环境会更加恶劣,将士们又比较野性,你没点好处,别人能听你号令? 顾锦里摇头:“大哥,酱油的生意是跟郑家、上官家合伙做的,你跟他们两家的嫡长孙交好,且酱油的生意一直是你在帮忙运送,对接的人是你,你要是不占一份,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她摆摆手,道:“你别磨叽了,就这么着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不能为了这三瓜两枣浪费太多时间。” 顾锦安是无语了:“这可不是三瓜两枣,是能传家的产业!” 他是低头看了看关于酱油分成的册子,把程哥儿跟顾锦绣的那份划掉了:“大姐有嫁妆、程哥儿是男娃,以后会自己挣钱。既然我出了力,那就给我一份就成,其他的都是你的。” 豆腐、调味香料的生意,他家是占了五成,如今是分成五份,他家兄弟姐妹四个一人一成,顾大山跟崔氏占一成。 至于家里买的田地、庄子、宅子,顾锦里没要,她做方便药跟豆油赚了不少银子,这几年是在大楚驰道两边买了不少庄子,有足够的地。 人手这些,则是带上冯进、大年等一批护院、陶嬷嬷、戴大夫、三七、麦冬、叶荆子、叶大蔻、木通等人。 至于青蓉、青萍这批会医理的青红白绿蓝等十几名姑娘,顾锦里把她们一分为二,让青蓉、青萍带着年纪较小的白字辈姑娘留下,一边帮忙做药、一边备着顾锦绣将来成亲生产所用。 余下的一半由青蒲、青茴带着剩下的姑娘跟着顾锦里去西北。 再下来就是小吉、二庆,以及几个后来的药童,剩下的就是秦三郎暗中养的人,但他们不会出现在名单上。 顾锦安看了名单后,道:“人手还是太少了,都怪大哥不好!” 他很愧疚,要是他能再有本事一些,训出更多的得力人手出来,小鱼就能带更多的人去西北。 顾锦里听了笑道:“大哥,这些已经足足有三十六人,不少了。” “还不够。”顾锦安道:“你放心,大哥想想法子,再训一批人出来,到时候给你们送去帮忙。” 顾锦里摇头:“大哥,买人可以,但不要轻易带回家里,养在庄子上训着就成。这想要养出忠心的下人本来就难,如今又乱,可不能因为缺人手,就把没训熟的下人带到家里来用。” 顾锦安听罢,点头答应:“你放心,大哥知道厉害,不会把没训熟的人带回家。” 顾锦里又看向崔氏,道:“娘,等我走后,你就把苗姑姑带在身边,即使不习惯,也要出入不离身。苗姑姑跟洪姑姑一样,都是陶嬷嬷带出来的人,是吴姑姑的旧仆,懂得多,会办事,有她帮您管着点,您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苗姑姑是第二批送来的人,跟洪姑姑一般年纪,当年吴姑姑家被抄家的时候,她也是遭了罪的,还因此怀了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儿子。 那儿子随了苗姑姑的姓,叫做苗聪的,是个聪明老实的年轻人,似乎对阿时有意。 她这次没有带阿时走,是想把阿时留给顾锦绣。 璃姐儿虽然厉害,可童小雪年纪太小了,担不起事儿,阿时却是陶嬷嬷亲自教出来的,原本是要给她用的,可她身边有了二庆,足够了。 其实顾锦绣身边还缺个经验老道的嬷嬷,可家里实在是没人手了,好在楚氏是个厉害的,有她在,又有阿时、璃姐儿、青萍等人护着,大姐不会出什么大事儿。 顾锦里是叹了口气,大哥说得对,她家的人手还是太少了,还是得再养些忠心的人。 “大姐,我成亲前会把阿时给你,以后庶务方面的事儿,你就交给她去办。其他的事儿,你多跟罗伯娘商量,她经的事多,有她出主意,一定错不了。”顾锦里是看着顾锦绣,郑重的交代道。 顾锦绣想哭,又忍住了,问道:“制药作坊那边咋办?阿时可是管着蚊香的营生的。” 顾锦里道:“蚊香那东西简单,有吴老大夫、洪姑姑跟阚六叔、邱琅他们在,不会有事儿,阿时你就放心用。” 又道:“大姐,你记住了,营生没了可以再做,但我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只有你们都平安了,我才能放心去西北。” 顾锦绣听罢,只能点头同意:“好,我听小鱼的。” 又赶忙补上一句:“你放心,大姐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让你担心。” 崔氏则是已经抹起眼泪来,哭道:“小鱼,都是爹娘没本事,让你快成亲了还操心家里的事儿。” 顾锦里笑了:“娘,你们是我的家人,我临走前自然要把你们安排好的。您快别哭了,你一掉眼泪,我就心慌,这就走得不放心了。” 崔氏是赶忙收起眼泪,向顾锦里说着自己一定会长进的话,顾大山也一样。 顾锦里有点想笑……这,怎么弄得她像是娘,崔氏跟顾大山像孩子似的? 不过要是她去西北的事儿能让他们更长进些,她是乐见其成。 “好了,都别哭丧着脸了,高兴些,我可是快嫁人了,这是喜事儿!”顾锦里起身,拍了拍手,收起分产的账目跟名单册子后,对陶嬷嬷道:“嬷嬷,走,咱们去制药作坊,我有一批药要他们赶制出来。” 陶嬷嬷拦住她:“要做什么药,你把单子给老奴就成,老奴去说。姑娘快嫁人了,不好出门。” 顾锦里没办法,只好把写好的单子给了陶嬷嬷,让她去作坊转告吴老大夫,按照单子,大量做药! 吴老大夫见单子上都是些治疗风寒跟刀兵伤的药,是不敢耽搁,立马把制药作坊的人全都集合起来,开始昼夜赶制这些急需的药物。 顾锦安则是带着程哥儿、戚康明等人,连夜把喜帖写好,第二天派下人把喜帖送去给相熟的人家。 而外人这时候才知道,顾锦里竟然要提前嫁人了! 何三癞子跟莫春月夫妻是坐不住了,抱着孩子上门找顾锦里。 顾锦里看见他们,笑了:“我正想找你们,你们就来了。” 她让何三癞子夫妻坐下后,直接递给他们两张卖身契,道:“这是你们当年的卖身契,说好的为奴十年,十年后让你们赎身做回良籍农人。如今虽然不到十年,但你们夫妻这几年做的不错,我就要去西北了,提前把卖身契给你们吧。” 顾锦里原本是想善良一把的,毕竟当初要何三癞子夫妻签卖身契的时候,她为了防着何三癞子,很是周扒皮,怎知老天爷不答应,何三癞子听罢是吓得脸都白了,拉着抱孩子的莫春月跪下,哭喊道:“小东家,求您了,别不要我们啊!” 第1320章 怕不怕? 顾锦里听得差点想捂耳朵,忙道:“你有事说事儿,吼什么?把你闺女都吓哭了。” 莫春月去年的时候就怀上了,前几个月,生了个大胖闺女,没能一举得男,何三癞子也不嫌弃,是把这个闺女疼进了骨子里。 还给孩子起了个特俗的小名,叫金花! 诶哟,苍天啊,亏他想得出来,也不怕孩子长大后跟他急。 好在莫春月聪明,去求了崔氏,让崔氏给孩子起了个大名,如今这孩子小名叫金花,大名叫何家蕙。 何三癞子最疼闺女,是赶忙先哄女儿,把小金花哄好后,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小东家,如今外面世道乱,您可不能不要我们啊。我们夫妻商量过了,不要什么十年之约,我们这一辈子就给顾家做下人了!” 给顾家做下人太爽了,不用伺候东家不说,还能回家吃住,每天按时去作坊里忙活就成。 因着他们夫妻有卖身契,顾家是让他们做了管事,能管着作坊里没有卖身契的工人。 要是赎身了,没了卖身契的约束,顾家肯定不放心让他们继续做管事,这活计可能没了不说,世道乱起来的话,他们还没个庇护。 顾锦里:“你们本来就是良籍,你又是何家人,总不能给我家做一辈子的下人。” 她想了想,道:“你们要是担心世道太乱,赎身后没有倚仗的话,可以先不赎身,等世道好了,你们再把卖身契拿走。” 顾锦里要准备出嫁、准备去西北的事儿,没多少时间应付何三癞子夫妻,见他们不愿意提前赎身,也就作罢了。 “卖身契我会留给大哥,你们什么时候想赎身了就去找他。”她把卖身契揣进兜里,起身抓起莫春月的手,给她把脉,片刻后道:“还行,算是彻底恢复了,以后再怀上,可别听何三癞子的可劲吃了,孩子太大了难生。” 莫春月是赶忙应道:“诶诶诶,我们都听小东家的。” 何三癞子是第一次当爹,激动得要命,天天买大肥肉给莫春月吃,还往里面加糖……顾锦里想象了一下那个味道都腻得想吐,莫春月还吃了几个月,简直可怕。 结果是差点难产,得亏青萍青蓉她们去帮忙,这才母女平安。 “小东家,您给我家金花也看看。”何三癞子是求道。 “你家金花壮得像头牛,有啥好看的?”虽然这么说,顾锦里还是给小金花把了脉,片刻后道:“很好,小牛犊子一头,别说生病了,她一脚都能把你媳妇踹伤。” 何三癞子听罢,是高兴得不行,也不敢再烦顾锦里,带着妻女走了。 今年除了何三癞子夫妻、戚康平夫妻生了孩子以外,阚六叔跟洪姑姑的孩子也生了,是个健康的男娃,可把阚六叔给美坏了。这耽误了半生,两人最终还是成亲生子了。 等顾德兴、顾庆粮成亲后,两人应该也会很快当爹,到时候村尾的孩子就多了,一定会很热闹,可惜她到时候在西北吃风沙,是看不到这些了。 顾锦里是很快收拾心情,继续准备出嫁跟去西北的事儿。 当天晚上,陈氏跟顾大贵是风风火火的赶回来了,陈氏一看见顾锦里就立马拽住她,惊恐的问道:“小鱼,你真要去西北?诶哟,那地方可不能去啊,你长得仙女一般,去了西北还能有个囫囵样?” 顾锦里震惊了,指着自己的脸道:“可你经常在背后说我丑的,现在竟然夸我好看?!” 陈氏一噎,是赶忙道:“婶子胡说的,你家兄弟姐妹四个长得都好看,没有丑的,你们要是丑,那世上就没有好看的人。” 又急急的问道:“还有咱们几家的营生,你要是走了,这营生咋办?不是婶子吹你,实在是你太厉害了,那恶人来算计咱们,每次都是你出主意给打走的,要是你跟三郎去了西北,再有恶人来夺方子可咋办?” 又骂秦三郎:“三郎那小子也真是的,什么居心啊,西北那等吃人的地方竟然让你跟着去?他在哪里,让他滚出来,老娘要打死他!” 顾锦里是坐在椅子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道:“大贵婶,行了行了,别演了,你敢去打秦小哥?就算他真的欺负了我,你也顶多敢在家里悄悄骂上两句,是连骂人的话都不敢让他听见。” 陈氏怕死,秦小哥掌兵的,身上有股子煞气,陈氏很是害怕,每次见到亲三郎都是笑脸相迎,都不带给脸色看的。 陈氏噎住了,突然就哭了起来,撒泼道:“不成,你要走之前得把营生的事儿说清楚,不然这营生要是垮了,我也不活了!” 苦了大半辈子啊,好不容易做上了掌柜娘子,能活得像个人样了,要是因着小鱼丫头走了营生垮了,她真会去死的。 顾锦里是啧啧有声的道:“你果然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别哭了,已经让小吉去喊人了,等会儿几家的人来了,咱们就说说营生的事儿。” 陈氏听罢是高兴得不行,不多时,几家的人都来了,顾锦里就把营生的安排给他们说了一遍。 其实也没啥好安排的,如今是怎么经营就还是怎么经营,就是要他们小心一点散卖的调味香料,别被人动了手脚。 最后她说了一句:“如今世道乱,要是遇到生死难关之时,可以把豆腐方子舍出去,用来保命。” “啥?你说啥,要把豆腐方子舍出去?小鱼你疯了吧,那可是银子啊!”陈氏第一个不答应,跳起来捂着心口肉痛的道。 顾锦里瞅着她,问道:“你要钱还是要命?” 陈氏吼道:“老娘要钱也要命!” 顾锦里:“……” 靠,忘了陈氏是个贪心的。 好吧,那她换个问法:“豆腐方子跟调味香料的方子,你想拿哪一个去换命?” 陈氏被问住了,大家都知道答案,自然是拿豆腐方子去换命。 “豆腐这个东西,想要做成并不难,且赚的是辛苦钱,银子没有调味香料赚得多,要是真遇上与命相关的事儿,咱们就把豆腐方子给舍了,留下调味香料的方子,把命保住才是正经。” 顾锦里交代完后,顾锦安也跟他们细细说了外面的世道不好的事儿。 几家人听后,全都点头答应了。 三爷爷是看着几家人,道:“这两个营生是小鱼丫头想出来的,咱们是沾了她的光,这怎么经营,舍不舍出去的,全由她说了算。” 最后是点了陈氏:“大贵媳妇,你听到没有?” 陈氏很不得劲,却也点头道:“侄媳妇听到了。” “听到了就好,小鱼丫头跟三郎十六就成亲了,你们这几天也帮着准备准备,让小鱼丫头风光大嫁。”三爷爷是说了几句后,见天色不早了,就把几家人打发走了,让他们明天过来帮忙。 陈氏是嘀嘀咕咕的走了,顾锦里耳朵尖,听见陈氏在说她命不好,怕是要嫁错郎。 顾锦里哼哼,她才不会嫁错郎,就算真的嫁错郎,她这么有钱,休夫后依然能过好日子。 …… 不过她家郎君对她却是真的好,说好了三天内回来,在黎明之前,还真的赶回来了。 顾锦里听见马蹄声,立马醒了,之后就是等着,等秦三郎学鸟叫,敲窗子的时候,她立刻就开窗,见到的是他的笑脸,以及一声:“小鱼,我回来了,怕不怕?” 第1321章 成亲 顾锦里一愣,歪着脑袋看他,问道:“怕什么?” 秦三郎拿过窗子旁的一块棉布巾,拍掉身上的落雪后,翻窗进屋,把窗子关好后,看她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听说姑娘家成亲之前都会害怕,我是担心小鱼害怕……” 他抬头看着她,先是靠近她几步,见她没有抗拒后,脸上扬起一抹笑来,缓缓把她抱住,道:“小鱼不要怕。成亲并不恐怖,我也不可怕,会对你好的。” 顾锦里笑了,抱住他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紧张,不过嫁的男人是你,我就不怕了。” 两辈子第一次成亲,要把自己的一辈子交给另一个人,说一点不怕、不担心,那是假的,但这个交付一生的人是他,她就算有些紧张担心,也不会真的害怕。 因为她信他。 秦三郎会知道姑娘嫁人前会害怕,是听宗媒人说的,他听后是担心了一路,如今听到她的话,总算是放心不少,身上的疲惫都少了许多。 “小鱼,谢谢你。”他温柔的说着,轻轻亲着她的发丝,颇为眷恋的道:“淡淡的青草香,很好闻,是小鱼的味道~” 说到最后,已成呢喃,是低头吻上了她,贪恋的品尝着她的滋味,可顾锦里却是打了个寒颤。 秦三郎一惊,赶忙问道:“怎么了?可是我让你不舒服了?” 顾锦里摇头,指着他的嘴巴笑道:“没有,是你太冷了。” 说着,有些心疼的道:“你是冒雪赶回来的吧,都说了不用这么着急,成亲当天回来就成。” 秦三郎道:“成亲原本就该是男人费心的事儿,我怎能当天才回来,小鱼会被人笑话的。” 要是他成亲当天才回来,以村里妇人们的长舌工夫,定会传出他不喜她的闲话来,他怎么能让别人这么说她? 再有一个,他听了宗媒人的话后,是担心得不行,恨不得飞回来见她,哪里还能耽搁一刻? 顾锦里笑了,拉着他的手,来到床边,直接拿了床被子给他披上:“暖一暖。” 秦三郎见她只穿着一身睡觉的棉布里衣,是赶忙把她裹进被子里:“下次多穿几件衣服再起来开窗子。” 顾锦里笑了,回头看着他道:“你傻了?没有下回了,咱们就快是夫妻了,你哪里还用爬窗进来?” 秦三郎听罢一愣,是欢喜起来:“嗯,小鱼说得对,没有下次了。” 他把手臂收紧,把她给紧紧抱住,脑袋埋在她的颈窝,舒心的喟叹一声:“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小鱼的屋子了。” 不容易啊。 顾锦里听到他如释重负的话,笑了:“你还觉得等得太久了?要不是西北的事儿,你且要等到明年三月底呢。” 说到西北,顾锦里是想起一事儿,打了个激灵,赶忙问他:“你在西北待过,还上过战场,那西北定是有人认识你的,你要是去了西北,岂不是自投罗网!” “要完啊!”顾锦里是吓得脸都白了,忙道:“你把司兵所百户的职位辞了吧,咱们不干了,我养你。” 秦三郎见她着实被吓到了,忙道:“小鱼别慌,没事的,我在西北学的是暗斥候的本事。嗯,就是跟死士差不多的,会戴上一个铁盔,把脸全都罩住,所以我虽然在西北军待过,还上过战场,可真正见过我的人不多……而他们早就死了。” 顾锦里听罢,是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声音,还有声音也能认出一个人。” 秦三郎笑了,声音微沉的问她:“你听听我现在的声音,再想想咱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我又是什么声音?” 他那个时候还没有变嗓子,如今长大了,声音已经变成了男人的声音。 顾锦里回想片刻,确实,他的声音变了,已经是一个成熟男子的声音,不再是少年的稚嫩之声。 又道:“还有你爹,你们是父子,定是长得有些像的,西北军肯定有你爹的老部下,要是他们看见你,定会想起你爹,也不保险啊。” 秦三郎还是笑着,指指自己的脸,道:“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爹喜欢留一大把胡子,把大半张脸都遮住的事儿?” 顾锦里点点头:“记得。” 秦三郎道:“我爹常年留着大虬髯,真正见过他没刮胡子模样的人很少,估摸着也就我娘了……卫国公家被灭后,西北军的将领很多都被处死,没死的也被换掉了,即使我如今去西北,也不会有人把我跟爹联系在一起。” 这个事情他早就想过了,是确定自己去西北不会被认出来后,才决定去的。 况且这次是守疆之战,爹说过,西北军就是守着老祖宗留下来的土地的,决不能让老祖宗的地儿丢了! 所以攻戎之战他可以不认同,但守疆之战,他必须要去。 顾锦里是彻底放心了,伸手抄过放在床边桌上的一个盒子,回身递给他:“饿了吧,是炸素丸子,你吃几个垫垫……” 肚子两个字还没说出来,顾锦里就僵住了。 秦三郎是脸色涨红,身躯僵硬中带着点颤抖,但他还是沉稳的把她抱起,放到一边,让她坐好后,接过她手里的盒子,再把棉被罩在她的身上,让她暖着身子后,往后退开几步,默默地吃着素丸子。 等冷静下来后,才道:“丸子,很好吃。” 顾锦里想捂脸,为什么每次都会出现这种尴尬的事儿?难道真如何老樵媳妇所说,大小伙子火力猛? “那就,多吃几个。”顾锦里是沉默一会儿后,回了这么一句,虽然这话回得不咋样,可不回会更尬。 秦三郎知道她害羞了,是急忙转移话题,跟她说了郭夫人的事儿:“郭锵跟郭夫人会来喝咱们的喜酒。” 顾锦里惊讶了一把,问道:“郭夫人竟然会来?如今到哪里了?” 秦三郎见她已经不再害羞尴尬,心下一松,笑道:“我是赶回来的,她们没那么快,最早要明天晚上才能到。” …… 秦三郎说得没错,郭夫人、郭锵、宗媒人是十四晚上才到的,没有进村,直接去了顾锦里家在镇上的宅子。 那宅子建了几年,都没怎么住人,顾锦里把事情给崔氏说了后,崔氏立马带着下人去收拾。 原本还担心郭夫人住不惯,好在郭夫人很喜欢这样的镇上宅子,带着儿子住下了。 至于宗媒人,则是十五那天就来了秦家,准备着男方接亲的事儿。 忙忙碌碌之后,终于到了十一月十六,秦三郎跟顾锦里正式成亲的日子! 第1322章 成亲【2】 十五、十六这两天,顾家跟秦家几乎是灯火通明,就没有熄灯的时候。 三爷爷、顾大山、顾锦安更是彻夜未眠,安排着各种事宜。 今天客人多,前院连接后宅的二门很重要,邱琅亲自带着人守在二门外,而璃姐儿则是带着几个会拳脚的姑娘守在二门后,暗中还有大庆带着人看守。 会有这么多人守着二门,是因为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秦三郎跟顾锦里成亲,估摸着会有很多人来喝喜酒,这人多了就会乱,要是有人喝醉了闯进后宅,那可是不得了的,这才派了这么多人来守着。 至于后门,则是交给阿舵跟大年,而村尾路口还是王勇夫带人守着。 村口是何大原带着村民看守,只把认识的、有喜帖的人放进来,那些没有喜帖、不认识、或者是混子、癞子乔装的人,是休想进村,可以说是相当安全。 崔氏跟三奶奶是睡了个把时辰就起来了,去厨房院子看了看喜宴的菜式,见一切都妥当后,这才放心。 她们交代着来做喜宴的下人们:“轻些,莫要弄出太大的动静吵到小鱼。” “诶。”老朱媳妇、许王氏、王马氏、童大雨的娘、以及从松子庄赶回来的熊、麻、梅三家的女人们是小声的应着,带着年纪小的下人继续忙活着。 秦家那边,秦老、吴爷爷、罗父罗母都在忙活着,罗武也在,是带着镖局的人扫雪清路,搬运要用到的食材。 秦家这边是直接请了福泰楼的师傅们上门做喜宴,如今师傅们正把该过油的食物给先过油炸了。 胡掌柜也交代着师傅跟伙计们:“秦百户还在睡觉,都小点声,别把他给吵醒了,秦百户白天还有一大堆的事儿要忙活呢,可不能睡不够。” “诶,掌柜的放心吧,我们可得让秦百户睡好,不能让他累到晚上没力气。”伙计们是打趣着道。 胡掌柜差点气死,指着他们小声骂道:“都闭嘴,秦百户的玩笑是你们能开的?不要命了是不是?都给我老实干活,别说废话。” 秦百户是谁?那可是杀过水匪、灭过恶人、抄过好几户人家、放火烧过胡家旧楼、打退过攻入窦欧钱庄、如今还要上战场杀戎人的阎王爷,可不能乱开他的玩笑! “是是是,掌柜的我们知道错了。”伙计们是赶忙应着,轻手轻脚的忙活着手里的活计。 胡掌柜又不厌其烦的交代道:“都待在厨房院子里老实做喜宴,不要乱跑,有事儿找我,我自去找秦顾罗田的人说。秦百户可是说了,今天会有将军夫人来喝喜酒,咱们可不能冲撞了,要被砍头的。” 他们都是签了卖身契的胡家下人,要是冲撞了官家女眷,是要被打死的。 伙计们听罢,又连连点头。 胡掌柜的见状,这才闭嘴,跟他们一块忙活。 胡掌柜是不知道,即使他们再小声也没用,秦三郎是根本睡不着,他太兴奋了,辗转难眠,但知道天亮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又强迫自己睡觉。 …… 快天亮的时候,顾锦安提着个食盒回了居住的院子,把程哥儿给拽起来了。 “起床了,你今天可是要招待郑清、尚家、姜家、徐家、袁家等人家的男娃的,可不能起得太晚。要是客人们来了你还一副没清醒的样子,可就丢脸了。”顾锦安把食盒放在桌上后,拿过衣服给程哥儿套上。 程哥儿因着顾锦里出嫁、要去西北的事儿,很是难过,是凌晨才睡着,如今天还没亮就被拽起来,有些起床气。 顾锦安警告道:“不许哭,今天可是你二姐的大好日子,你要是敢哭,我揍你!” 程哥儿是赶忙压下想哭的冲动,看着顾锦安道:“大哥,二姐什么时候才能回南边?明年过年能回来不?” “你在做梦。”顾锦安是毫不客气的道:“西北那么远,且戎人一直是大楚的威胁,就算你三郎哥他们打赢了,也要戍边一辈子。你二姐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南边了。” “什么!”程哥儿快疯了,扯掉衣服不让顾锦安穿,喊道:“为什么不能回来?那二姐不嫁了行不行?!” 顾锦安是双手交叠在身前,冷着脸看着他:“不用我穿?那你就自己穿吧,半刻钟后要是不起床,你一顿打是逃不了了。” 说着起身,打开食盒,拿出一碗热粥跟一盘子鸡蛋煎饼吃着。 程哥儿知道大哥是真的生气了,没敢哭,自己穿了衣服、梳了头,赶在半刻钟之内把自己收拾妥当了,蹭过来问顾锦安:“大哥,我长大了能去西北看二姐吗?” 二姐不回来,那他就去找二姐。 顾锦安很是欣慰,嗯,没哭,还能想出一个不错的法子,很好。 “可以,但前提是,你要有自保的能力,要拳脚刀法不错、还要养一群身手不错的护院、再来就是要有钱,你没钱怎么出门?”顾锦安是趁机教育他:“所以在你十五岁之前,得好好读书、练功、赚钱,不然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二姐了。” 程哥儿皱皱鼻子,哼了一声道:“大哥又骗我,我不是小孩了,你这话骗不了我了。” 又道:“只要我拳脚不错、有好马、再有几百两银子就能去西北看二姐。” 顾锦安挑挑眉,道:“几百两?光攒个路费你就敢去看你二姐?空手去见外甥们,你做舅舅的好意思?” 程哥儿一愣,少顷才反应过来,对啊,二姐嫁人后是要生孩子的,他做舅舅的怎么能没钱! 要是有个穷舅舅,外甥们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为了不让未来外甥们被人笑话,程哥儿是决定,要赚钱,赚很多的钱,将来风风光光的去看外甥们,给他们撑腰! 然而,顾锦里想说,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我还没嫁呢,你们就想着我的娃? 程哥儿是欢欢喜喜的吃了早饭,跟着顾锦安去准备招待客人的事儿。 顾锦里是被崔氏、二庆、小吉从被窝里拽了起来,直接推去了姐妹俩住处的洗浴房里:“小鱼醒醒,别眯着眼了,赶紧洗澡洗头,再吃点东西,等上完妆,三郎就该来接你了。” 说着,崔氏又很是不好意思的问顾锦里:“小鱼……那图,你看了没有?” 那图? “啥图?”顾锦里睁开眼睛,看见崔氏脸红的模样后,这才想起来是什么图,忙道:“哦哦哦,看了看了,看得相当透彻,完全明白,娘不用担心!” 第1323章 成亲【3】 其实那就是几张糊图,要不是她懂医术,知道那方面的事儿,上辈子还观摩过一些小电影,还真看不明白那几张糊图画的是个啥。 崔氏听得惊了,小鱼果然聪明,她都没给她说呢,她就看明白了。 少顷,又皱眉道:“小鱼,你真看懂了?娘还没跟你说呢。” 顾锦里冲她眨眨眼,笑着问道:“那娘要跟我说吗?好啊。” 崔氏是被她逗得脸色通红,低着头道:“你,你先洗完澡、洗完头再说,赶紧的,别再玩闹了,等会儿你姜大婶子就要来了。” 崔氏说的姜大婶子就是姜旗的媳妇廉氏,乃是秦三郎跟顾锦里婚礼的全福人。 廉氏的爹跟姜大虎是一块上过战场的,与雷五爷他们一起拜过把子的兄弟,不过廉氏的爹混得比较好,不但娶了官家女,如今还做到了直隶大营的守将之一,算是半个京官了。 廉氏的爹能有这样的成就,归功于他姓廉。 廉是古老姓氏,廉氏家虽然是旁支,且廉氏一族也已经败落多年,但这个姓氏还是能拿出来唬唬人的。 姜旗因着姜大虎的关系,在廉将军身边待过一段时间,跟廉氏认识,两人又是从小定了娃娃亲的,因此姜旗就捡了个好媳妇。 在九月初一的时候,廉氏还老蚌生珠,得了个女儿,姜家全家都快高兴疯了,但廉氏却很不好意思,她的大儿子都跟娘家侄女定亲了,来年就要成亲,她这时候却还生了个女儿。 廉氏本来就不太爱出门交际,因着老蚌生珠的事儿,更是不太敢出门了,觉得太丢脸了。 姜夫人见状,就跟她说了,让她十二月的时候去给罗武、顾锦绣做全福人的事儿,婆母的命令,廉氏不敢不从,是答应了。 可没想到,罗武跟顾锦绣还没成亲,秦三郎跟顾锦里却抢先了一步,就来给秦三郎、顾锦里做婚礼全福人。 好在这是早就说好的事儿,就是提前了几个月。 至于郭夫人,她是来充当男方家的女性长辈的。 郭将军很看重秦三郎,知道他无父无母,就一个爷爷,婚礼上很多女性长辈该做的事儿都没人做,就让郭夫人来帮忙了。 “知道了。”顾锦里是进了洗浴房,把自己全身上下给洗了三遍……她很郁闷,为什么大楚人结婚要洗这么多次澡?她可是天天洗澡的,用得着这样吗? 可崔氏说这是规矩,每洗一遍都是有讲究的,她只能照办。 等洗完的时候,她差点就脱层皮。 接着是洗头,她头发长,如今又是冬天的,洗完后绞干头发是又花了不少工夫,好在绞干头发这事儿有小吉做,她是闭着眼睛打盹。 等一切都弄得差不多了,顾锦绣给她端来一碗糯米汤圆,道:“一共十二个,娘说都要吃完了。” 糯米耐饿,且这些糯米汤圆很大,吃上一碗就能撑到婚礼结束,顾锦里是没客气,吃完一碗汤圆后,又吃了一个肉馅煎饼。 崔氏是赶忙制止她:“少吃点,上茅房麻烦的。” 顾锦里郁闷了,看着崔氏道:“娘,我在吃饭呢,您能不能别说这些。” 崔氏道:“行行行,娘不说了,你少吃点就成。” 罗慧娘跟田小花也是早就起来了的,听说顾锦里已经洗完澡后,是带着金妞、桂妞进来看她。 “小鱼。”罗慧娘鼻子酸酸的,很想哭,她抱住顾锦里道:“要好好的。要是秦三郎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带着镖局里的镖师去揍他。” 田小花也道:“小鱼姐放心,我也会帮你撑腰的。” “还有我,还有我。”桂妞是挥着小拳头,咬着牙说道,只是她开始换牙了,是掉了两颗门牙,咧嘴呲牙的模样有些滑稽。 顾锦里笑了,捏着她的脸蛋道:“嗯,小鱼姐相信桂妞,桂妞最厉害了。” 又看向金妞,道:“还有金妞,金妞也是个很厉害的姐姐。” 严氏忙,老严氏年纪又大了,自打逃荒定居下来后,桂妞几乎是金妞带大的。 金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道:“小鱼姐才是最厉害的姐姐,要不是有小鱼姐,我们都过不上如今的好日子。” 金妞跟哥哥顾庆粮一样都是不太说话的脾气,但心里是门清,记着顾锦里的情。 苗姑姑敲门进来禀报道:“东家娘子,王勇夫派人来说,姜县尉护送着姜家人进村了。” 如今的姜县尉就是姜旗,姜旗跟廉氏算是青梅竹马,对廉氏极好,廉氏做全福人,需要忙活两天,姜旗是从昨天开始就亲自接送她。今天则是一大早就把家里人都拉来了。 崔氏听罢,赶忙整理衣服,道:“走,咱们去迎一迎姜大夫人。” 又交代顾锦里:“好好在屋里待着,跟你说过的规矩都要守着,今天可是不能胡来。绣姐儿你看着她,别让她闹腾。” “诶,娘就放心吧,小鱼心里有数的。”顾锦绣是把崔氏送出门。 崔氏带着苗姑姑去接廉氏,一刻多钟的工夫,姜夫人就带着廉氏跟姜角的媳妇几个大丫鬟进来了。 廉氏长得很是温婉,因着刚生完两个多月,身上有些圆润,看见顾锦里后,是又忍不住夸道:“这孩子长得可真标致,以前只以为绣姐儿长得出众,如今才知道,还是小鱼长得更好些。” 廉氏不同于其他武将家的姑娘,她习文念诗爱刺绣,因此很喜欢顾锦绣,会时不时的跟顾锦绣互送绣品。 顾锦里起身,给廉氏行了礼,道:“给姜大婶娘请安,大冷天的,辛苦您了。” 又给姜夫人、姜角的媳妇行礼:“给姜奶奶请安、给姜二婶子请安。” 姜夫人笑道:“不辛苦,你是元元的救命恩人,姜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且你此举高义,九月她娘能来给你做全福人,心里也是高兴得很。” 人都怕死、怕苦,要是换做其他人家的姑娘,估摸着这个时候退亲都有可能,即使不退亲,娘家像顾家这么有钱的,也会把姑娘留上几年,看看男方能不能平安归来,要是不能回来,自家女儿还是清白身,还能再嫁人。 顾家二丫头却是一心跟着三郎去西北,顾家也不反对,让女儿风光大嫁。 姜家人都是很敬佩的。 顾锦里听罢,是问起了九月:“小九月咋样了,今天您们都来了,她一个在家成吗?” 第1324章 成亲【4】 九月就是姜旗跟廉氏刚生的小女儿,因着是姜家唯一的孙女,很是受宠,从出生到现在,是没有离开过姜家女性长辈的照顾,不是廉氏照看着就是姜夫人亲自看着。 姜夫人道:“有我身边的温嬷嬷跟廉嬷嬷在,没事的。” 又道:“我们今天不待太久,把你送出门后就家去。” 言语间可见很是挂念小孙女。 廉氏也轻声细语的道:“九月长得瓷实,又有众多嬷嬷、奶娘、丫鬟照顾着,定是无事的,小鱼不用担心。” 说着是指指顾锦里的嘴巴,笑道:“嘴上沾芝麻了。” 顾锦里听罢很不好意思,拿了帕子擦了嘴巴后,笑道:“煎饼上撒了芝麻,给沾上去了。” 姜角媳妇的脾气爽朗,是笑道:“能吃是福,婶子这回就是奔着你家火腿来的,听说喜宴上会有两盘火腿,还有一道火腿炖鸡的名菜?婶子可是留着肚子来的,这回定要吃火腿吃到饱。” 顾锦里笑道:“婶子放心,我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火腿,您敞开了肚皮吃。” 大家伙寒暄了一番后,廉氏就牵着顾锦里的手道:“小鱼丫头,咱们这就开始吧。” 是带着两个大丫鬟,亲自给顾锦里净面、梳头。 “小姑娘家家的脸蛋嫩,不用怎么净面就成。”廉氏只是用长线给顾锦里修了修鬓边,就算把脸给净好了,接着给她梳头。 新娘子梳头是有讲究的,每梳一下都要说一句吉祥话。 廉氏不亏是习文懂诗的人,是说了九十九句不重样的吉祥话,把顾锦里都惊呆了。 廉氏的手还极巧,给顾锦里梳了个坠星髻……头上是一个隆起的半圆发髻,像是半月一般,多余的发丝则是垂下,编成辫子,又把发尾的头发编在一起,弄成有棱角的形状,再夹上一枚小红宝石,远远一看,似流星坠落般,很是漂亮。 廉氏暗叹,这顾家当真舍得,女儿出嫁竟然陪送红宝石,虽说这红宝石只有黄豆大小,不算值钱,可在乡下也是头一份了。 廉氏有所不知,这红宝石是秦三郎给送来的,只是顾锦里说,他只是一个百户,不好太露富,就对外说红宝石是顾家的陪嫁。 而秦三郎送的红宝石有几颗,这是最小的一颗。 廉氏感叹一番后,又给顾锦里的手腕戴上金镯子:“情比金坚,百年不移。” 再戴上玉环:“白玉入臂,家贵如玉。” 是忙活了一通,说了一大串吉祥话后,开始给顾锦里上妆。 上妆所用的胭脂水粉、口脂等物都是顾锦里自己做的,她实在是怕了古代的胭脂水粉,一个个把人画得跟鬼一样,她两辈子第一次成亲,可不想弄个鬼样子吓人,就自己准备了胭脂水粉。 你还别说,用了她自己做的胭脂水粉,廉氏只是稍稍上妆,她的模样就变得艳丽起来。 “小鱼丫头长得是真好,不上妆的时候淡雅如兰,稍微上点妆就艳如桃李。”廉氏是又夸着顾锦里。 陈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了,听得这话立马道:“姜大嫂子,您可别夸她了,再夸她就要嘚瑟上天了。” 说着是立马挤过来握着廉氏的手道:“要说长得好看,那您是田福县数一数二的美人,还很有福气,赶着生了个闺女,这辈子是儿女双全了。不像我,是盼女儿盼了几年,愣是没怀上,这晚上睡觉都给伤心哭了,我可是羡慕嫂子得很。” 说着她还哽咽起来,妆模作样的道:“嫂子,您家九月太可人了,以后有空,我上嫂子家串门看看九月啊?” 这才是重点! 陈氏就是来巴结廉氏的。 廉氏就见过陈氏两回,每回见面陈氏都热情得让她招架不住。 顾锦里无奈了,看着陈氏道:“大贵婶,您还能为没生闺女伤心哭了?您可是说过的,女儿都是赔钱货,谁生谁倒霉。” 陈氏气得要死,瞪了顾锦里一眼,又冲廉氏笑道:“嫂子你别听她胡说,我可是最喜欢闺女的。” 姜夫人是出来解围,拽过陈氏的手,笑道:“大贵媳妇,时辰不早了,九月她娘还得给小鱼戴头面,咱们让她先忙活,免得误了时辰。” “诶诶诶。”陈氏应着,是开始巴结姜夫人,说了今天徐家会来人,要带着徐钟去见她的事儿。 姜夫人答应了,要是不答应,陈氏也会带着徐钟来见她们,拦不住。 廉氏见陈氏被自家婆母给拦住了,心里松了口气,对顾锦里道:“小鱼丫头,你先去一回净房,这戴了头面后就得换嫁衣了,不好再去。” “诶。”顾锦里应着,去了洗浴房旁边的净房。 崔氏跟着去了,趁机给她说了洞房的事儿。 崔氏脸色涨红,低着头,磕磕绊绊的说着,好不容易说完了,问顾锦里:“听懂了吗?” 顾锦里:“……懂了娘。” 您说的也太抽象了,如果我是个真古人,估摸着真听不懂。 看来大姐成亲的时候,得让洪姑姑去跟大姐说上一回,不然大姐怕是根本不懂,成亲当晚定会被吓坏。 崔氏听得松了一口大气,握着顾锦里的手道:“娘的儿,你莫要怕,姑娘家都要经过这一关的,忍忍就过去了……可别因着不舒服就闹腾,这成亲洞房可是有大讲究的,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名声,郭夫人来就是做这个的,要是你害怕没圆房,可是要苦一辈子的!” 顾锦里的脸皮原本挺厚,听到这话也是脸上一热,忙道:“知道了娘,您先出去吧。” 崔氏见她不耐烦了,也就没再说,先出去了。 片刻后,顾锦里跟崔氏回了屋,廉氏按照规矩,给她戴上头面。 这是珍珠镶嵌着几颗红宝石的头面,又让廉氏震惊了一把,顾家是真有钱啊。 之后就是穿上繁复的嫁衣,盖上盖头,等着出嫁。 “东家夫人,客人上门了,咱们去迎客吧。”苗姑姑说着,是扶着崔氏离开。 …… 顾家的大门外,三爷爷、顾大山、顾锦安、程哥儿已经排排站着迎客,第二家上门的是延福村的袁里长一家。 “亲家大舅,恭喜恭喜啊。”袁老荣是抱拳朝着顾大山道喜,身后跟着一大家子,袁大毅的媳妇袁徐氏还被一个丫鬟搀扶着,袁老荣的媳妇袁常氏低声交代丫鬟一句:“扶好了,下雪地上滑。” 说着是不放心,自己亲自过去扶着袁徐氏。 袁徐氏如今可是袁家的宝贝疙瘩,她嫁进袁家整整八年都没生育,是为这事儿差点就不想活了。 袁徐氏也知道自己的事儿,她月事不准,有时候是几个月都不来一次,看过大夫说是难怀上,因此很绝望,还张罗着给袁大毅纳妾,好在被袁常氏给拦住了。 袁常氏是独女,自小就知道家里没儿子、以及女人的苦,是说了,农人没有纳妾的道理,你们还年轻,再等个几年看看,不行就过继老三的孩子。 而这没等多久,就在八月戚康乐嫁给常二瑞当天,袁徐氏就晕倒,被诊出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袁徐氏是欢喜得大哭,认定了戚康乐就是她的贵人,因此跟戚康乐处得极好。 第1325章 成亲【5】 崔氏她们也知道袁徐氏怀上的事儿,是把袁徐氏当鸡蛋似的护起来,寒暄过后,袁徐氏就被崔氏带到了花厅旁边的一间厢房里。 崔氏道:“这屋子是专门清扫出来招待老人、有孕妇人用的,大毅媳妇,你就安心在这里歇着,有啥需要就跟阿时说,让她去办。” 袁徐氏可是八年才怀上这个金蛋,可得小心伺候着,不能出任何差错,崔氏就把阿时留了下来。 袁徐氏很是不好意思:“顾家舅母,不用这么麻烦,我没事儿。今天来是给小鱼表妹贺喜的,可不能给您家添麻烦。” 崔氏道:“不麻烦,家里的人手足够,你就安心用着。” 戚康乐也道:“是啊嫂子,在舅母家,你不用太客气。” 袁徐氏听罢,也只能受着了。 袁常氏交代袁徐氏几句后,是道:“顾家舅母,走,咱们去看看新娘子,二瑞媳妇可是早就盼着要见新娘子了。” 崔氏笑着点头,正要带着袁常氏、戚康乐去顾锦里院子里,苗姑姑就道:“东家夫人,徐家人来了,咱们去迎一迎吧。” 戚康乐忙道:“舅母去迎客人吧,我们是自家人,自己去就成。” “诶,那你们就自个去。”崔氏是忙得不行,说了这么一句后,就带着苗姑姑去迎客。 “县城乡绅徐家到!” “县城儒商胡东家到!” “县城曲家曲秀才到!” “府城官家祁先生到!” “府城大商安老板到!” “金陵大商董东家!” “县城县令夫人郑夫人到!” “县城县丞夫人方夫人到!” “京城皇商窦少东家到!” “京城世家欧阳先生到!” 麦冬是扯着嗓子唱着来贺喜的客人名单,是喊得嗓子都快哑了,而听到这一连串贺喜宾客名单的人更是激动得不行。 这顾家当真是发达了,竟能结实到这诸多的富贵人家,又是皇商又是官家的,还有个世家,真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长丰楼的冯掌柜听罢,是心下大惊,这才几年啊,顾家就结识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他…… “姐夫,这顾家不过是嫁个女儿,赔钱货罢了,竟然要这老些贵人上门贺喜?真真是太猖狂了。”柴三福是躲着脚,一边驱寒,一边看着来顾家贺喜的贵客们,羡慕的道。 冯掌柜听得脸色一沉,低声骂道:“什么姐夫,记住,你姐只是我的小妾,叫我冯掌柜就成。” 又道:“顾家的喜帖上写得很清楚,主宅之招待贵客,你跟其他下人要去作坊宅子吃酒席,赶紧过去吧,免得让顾家人看出端倪来。” 顾家都精明,特别是顾锦安跟顾锦里,更是又聪明又狠毒的,这回要不是有了靠山,而顾锦里跟秦三郎又要去西北了,他也不敢下手。 柴三福听罢,是气得要命,哼,看不起柴家你还求着老子来办事?小心老子一生气给你办砸了,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可顾家知道今天人多,为了防止出乱子,是派了很多下人来巡逻,柴三福这种穿着普通农人衣服,举止有没啥规矩的人是一进村就被盯上了。 邱琅是立刻带人来跟冯掌柜道:“冯掌柜,这些是您带来的人吧,请让他们随小的们来,作坊宅子那边特地摆了喜宴,吃喝都跟主宅这边一样的,专门用来招待他们。” 永兴楼的林掌柜听了道:“我也带了几个下人来,把他们一块带过去吧。” 邱琅点点头,是把林掌柜、冯掌柜带来的人都带去作坊宅子,柴三福还算老实,并没有闹腾,去了作坊宅子后就开吃。 冯掌柜在顾家宅子这边也是相当老实,还求着顾锦安,说:“顾小东家虽然出嫁了,可咱们的买卖可不能停,那卤味、烤鸭、豆腐豆干跟调味香料可得继续供给我们长丰楼啊。” 顾锦安是笑道:“冯掌柜放心,咱们两家做生意也是好几年了,顾家不会断您的货,除非是您这边有坏了规矩的事儿。” 冯掌柜听罢一顿,很快又笑起来,道:“安哥儿放心,咱们都是老熟人了,顾家的规矩我们都懂,是吧老林。” 林掌柜点头,道:“嗯,这是自然,守着规矩,顾家才能跟我们合作,我们的酒楼才能赚钱。” 又叹道:“如今世道不好,生意难做,顾家是处处照料我们,我们靠着顾家给的东西挣了银子,酒楼才能撑到现在,不然……唉,我们心里都感激着呢。” 可林掌柜不知,感激的只有他一个,另外一个可是打算恩将仇报了。 …… “尚秀才、尚里长家到!” 正说话间,尚家人来了,顾锦安是赶忙跟两位掌柜告罪,亲自去接人。 尚秀才知道他忙,是摆摆手道:“不用招呼我们,你忙你的去,我们自个能行。” 崔氏听说尚里长家的人来了,是立马带上严氏去接,严氏今天是特地打扮过来,见到姜氏身边的那位姑娘时,是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别的不说,这模样就白净秀气。 好看,庆粮那孩子应该会喜欢。 “顾伯娘,小鱼姐姐呢,元元想去看她,可以吗?”元元知道顾锦里要出嫁去西北的时候,实在家里哭了一场,早就想来见顾锦里了,因此是一进门就问。 崔氏笑道:“当然可以,你小鱼姐也想见你呢。” 说着是拜托了严氏,让严氏带着她们去见顾锦里。 严氏是求之不得啊,把姜氏母女跟尚三姑娘带去顾锦里的院子,路上还跟尚三姑娘搭上了话。 尚三姑娘是明白家里的意思的,一路都低着头,脸色红得不行,瞧着很是紧张害羞,但严氏问话的时候,她是答得很是得体,严氏更加满意。 老严氏跟三奶奶此刻就在顾锦里屋里陪着,看见尚三姑娘来后,两老也是高兴得不行。 特别是老严氏,是握着尚三姑娘的手道:“好姑娘,这大冷天的过来,你们受累了。听说是跟着爹娘在临河府做生意,没来过乡下,可有不习惯的?” 尚三姑娘微笑道:“回顾家奶奶的话,我在尚家村长到六岁才跟着娘去临河府跟爹团聚,这些年是年年回村,尚家村跟大丰村差不多,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老严氏是欢喜得不行,她就怕这里长家的姑娘长在府城,在乡下养不熟。 姜氏在旁边笑道:“顾家伯娘,您有所不知,我这个侄女虽然在府城的时间多些,可回村的时候,那农忙时节,也是会帮着家里晒谷子的,农活做的虽然不说,却也会做。” “还会做农活,诶哟哟,那可是厉害呢。”老严氏是笑得脸都快僵了,可见心里是极喜尚三姑娘的。 第1326章 成亲【6】 严氏也是满意得不行,这姑娘当真是样样都好,要是亲事能成,她这辈子也没啥可求的了。 陈氏正在跟徐家人说话,看见尚三姑娘来了,也拉着徐钟围过来看热闹,见尚三姑娘长得,跟徐钟差不多,心里不得劲,可想想尚家没有徐家有钱,心里有舒坦了,问着尚三姑娘:“姑娘你叫啥名儿啊?这老实三姑娘三姑娘的叫,不太亲啊。” 一叫三姑娘她就想起徐灵,心里就不爽。 尚三姑娘进屋的时候跟大家伙见过礼了,知道这是秦顾罗田几家里最难缠的陈氏,是立马起身,福身行礼道:“回顾家婶娘的话,家里人都叫我丹姐儿。” 尚里长家的孙女都是以颜色为名,尚三姑娘叫尚秀丹。 “原来叫丹姐儿啊,名字不错,这是我家未过门的侄儿媳妇,县城徐家的嫡出姑娘,叫玲珑的,比你大几个月,你叫声玲珑姐姐吧。”陈氏实在是嫌弃徐钟的名字,叫着不美不温柔的,是直接说她叫玲珑。 “玲珑姐姐好。”尚秀丹是跟徐钟见了礼。 顾锦绣见尚秀丹实在是太紧张了,过来拉着她的手,笑道:“走,我带你去看看新娘子,欧阳家的三姑娘也在,你们年纪相仿,连排序都一样,定能有许多话说。” “绣姐儿说的是,丹姐儿快去吧,跟欧阳三姑娘说说话。”姜氏看着顾锦绣,是相当欣慰啊,这孩子这几年的话也多起来了,不像刚见面的时候,总是有些怕生。 尚秀丹这才点头,跟着顾锦绣、徐钟进了里屋,去看了顾锦里,没多久,里屋就传来了一阵阵笑声,严氏跟姜氏是听得都放心了。 陈氏是瞅瞅严氏,把她拉了出去,在院子里说着悄悄话:“嫂子,不是我想说谁坏话啊,实在是……你不觉得尚家三姑娘太好了吗?这么好的姑娘,要是没点啥阴私事儿,能嫁到乡下来?这高门嫁女,哪家有姑娘的不是削尖了脑袋往高门里挤?头一回见有姑娘往低门里钻的,你就不怕?啊?” 陈氏说完是朝着严氏使眼色,一番话是把严氏所有的欢喜都给说没了,真恨不得捶陈氏几下。 “大贵弟妹你别乱说,你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坏了人家姑娘名声?”严氏道:“且姑娘是尚秀才的堂侄女,尚秀才夫妻亲自给说的媒,尚秀才家跟咱们几家什么关系?还能信不过不成?” 陈氏被说了,心里不爽,可她道:“大木嫂子你还生气了,我这不是为了你家好吗?” “两位嫂子在说什么呢?”姜氏是被丫鬟桃子扶着,走了出来,看着她们笑道:“这院子里冷,咱们到廊下去说说话吧。” 陈氏说人坏话被逮了个正着,是急忙想溜,可严氏却拉着她给姜氏道歉:“尚弟妹,实在是对不住了,陈氏这人就是这样,嘴上没个把门的。你放心,等喜宴结束后,我定会告诉三婶娘,让她老人家教训陈氏一顿。” 三婶娘就是三奶奶,三爷爷是比老严氏的男人小。 姜氏自然是知道陈氏的德性,也没有要骂陈氏的意思,不过她却是对严氏刮目相看。 顾庆粮、金妞的脾气想来都是随了严氏,瞧着不说话,却是心有沟壑的,不错。 “嫂子不用解释,你们的话我听了一些,就是来给你们解释的,咱们去那边廊下说吧。”姜氏是率先去了长廊下,严氏拽着陈氏也去了,桃子则是站在长廊入口守着。 姜氏道:“我知道两位嫂子心里定然有疑惑,怎么一个长在府城的姑娘会愿意往乡下说亲?其实这事儿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丹姐儿有个亲姐姐,嫁的就是临河府的一家富户,门第是比尚家要好些的,可正因为这个,那少爷是养了几个小妾,还纳了一个良妾,后宅里就每个安生的时候。丹姐儿的大姐嫁过去不到五年,是被害得落了两胎,如今连个女儿都没生下。” “我那大堂嫂是悔得不行,丹姐儿也害怕家世不够硬要嫁在府城被婆家欺负,一家子商量过后,才决定让丹姐儿在老家找亲事。” 这事儿算来是尚家的秘辛,是不对外人说的,可姜氏也知道,要是不说,定会对丹姐儿有影响,就把事情给严氏、陈氏说了,最后道:“丹姐儿是尚家的姑娘,尚家的姑娘清清白白,绝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地方。” 严氏听罢是送了一口大气,赶忙给姜氏道歉,最后道:“丹姐儿我跟婆婆都是极喜欢的,她是个好孩子,要是看得上我家,我定会把她当亲闺女疼,绝不让她受气,我们秦顾罗田几家的男人也不纳妾。” 姜氏听罢,笑着点头:“我是信得嫂子的,嫂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说完是看向陈氏。 陈氏也机敏,是连忙打着自己的嘴巴道:“这该死的嘴巴,怎么就这么喜欢嚼舌根,老娘打死你……” 是打了自己的嘴巴几下后,保证道:“尚弟妹放心,今天这事儿是我的错,你家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不然就让我……银子被偷!” 陈氏最爱钱,能发这种毒誓,可见是真的知错了。 姜氏点点头,是笑着道:“元元那孩子一定又在闹小鱼,我去看看。” 说着走了,带着桃子去看了顾锦里,跟顾锦里说了片刻的话后,就听见一阵悠扬的喜乐声响起。 “秦家来接亲了,小鱼你赶紧准备准备,要出门子了。”楚氏跟田婶是一块进来了,让顾锦里准备着。 而顾家门外,秦三郎是一身大红喜袍,笑意如风的,带着迎亲的将士们,按照宗媒人的吩咐,十步一礼的前往顾家。 还没到顾家门前就遇上拦门酒,秦三郎能喝,司兵所的将士更是能喝,三排拦门酒眨眼就被他们一扫而空,还有人觉得不够,把程哥儿给气得不行。 见他们都是大老粗,就让他们猜谜,果然是难倒了一片。 张忠是挠着头道:“这黑皮黑鳞甲,水陆双霸王……到底是个啥东西?水里的东西,它上岸了还能猖狂?” 其他的将士们也不知道。 窦少东家是听得着急,这群人怎么就这么笨啊,连这也猜不出来,他想过去帮忙,可他今天是跟着欧阳老头来顾家喝出阁酒的,不是喝的秦家的娶妇酒,是想帮忙也不行。 不过这难不到秦三郎,他笑道:“乃黑河蛟,水里的霸主,到了岸上也能吃人。” 黑河蛟其实就是现代的鳄鱼,但在古代,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东西,不过它却是真的存在在大楚的河流里的。 程哥儿很生气,舍不得自家二姐出嫁的他,是又出来几个谜题,都被秦三郎给猜中了,没办法,又让顾锦安出迎亲诗来刁难秦三郎。 可惜,秦三郎小时候也是跟着封先生念过书的,诗词歌赋的底子是有的,是连作了六首迎亲诗。 六数吉利,要不是赶着把小鱼娶回家,他还想做够九首。 程哥儿是气得不行,撸起袖子要跟秦三郎比武,可他衣服穿得太厚,袖子都撸不起来。 顾锦安看得想笑,是道:“行了,可不能闹脾气,误了你二姐出嫁的吉时。” 最后是随便出了两道题,等秦三郎答上来后,就让人扯了路障,放秦三郎他们过来了。 “乐起,迎姑爷!”麦冬是扯着嗓子喊着,这一天他这嗓子都快废了。 第1327章 成亲【7】元旦快乐 “哈哈哈,咱们过关了,可以去迎嫂子了!”郭锵是背着箭袋,手里带着弓箭,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嗷嗷嗷迎百户夫人咯!!”司兵所的将士们是高兴得不行,总算能把百户夫人给迎回去了,要是因着他们蠢没能让秦百户娶回媳妇,他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程哥儿瞪着他们,暗道:你们高兴个什么劲儿?! 又想了想,急忙拽住自家大哥的手臂问:“大哥,这些人就是三郎哥要带去西北的人吗?他们看着不聪明啊,去了西北拖后腿咋办?” 可是会害死三郎哥跟二姐的! 顾锦安是拽回自己的手臂,道:“别废话,人来了,赶紧接人。” 秦三郎已经由宗媒人领着,来到顾大山面前,给顾大山行礼道:“拜见岳父大人,小婿来迎亲了。” 秦三郎原本就是顾大山跟崔氏看中的二女婿,大家又认识这么多年了,见他一路被为难的,心里也是心疼,急忙扶起秦三郎,道:“好好好,来了就好,快进屋。” 程哥儿惊了,这,这就给放进去了?爹你不说几句狠话吗? 顾大山极其满意秦三郎这个女婿,怎么可能会对他说狠话,握着他的手就进了门。 程哥儿跑去拦着,看着秦三郎,警告道:“三郎哥,虽说咱们是从小就认识的,但我还是要警告你,你要对我二姐好点,得保证把她全须全尾的带回南边,否则……否则二姐就不嫁了!” 顾大山有些无奈的看着程哥儿,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人都来了,还能不嫁不成? 秦三郎却很重视程哥儿说的话,低头看向他,对他保证道:“程哥儿放心,我不会让你二姐受苦的,定会把她全须全尾的带回来……我也不会有事,我们都会平安回来。” 又许诺道:“等西北那边安稳了,我会时不时的派人来接你去西北看你二姐。” “真的!”程哥儿惊喜不已,这样一来他就不用攒钱去看二姐了,可以,同意了,快进去接人吧。 程哥儿是立马让开了,招来顾锦安一记白眼:“你也太好骗了。” 等西北安稳下来、时不时的,都是没有一个确定时间的话,这小白痴就爽快的答应下来了,真蠢。 又在心里发问:为什么教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蠢?难道是他这个先生不行? 程哥儿皱皱眉头,看了自家大哥一眼,见宗媒人已经在唱词,要进二门接二姐了,又赶忙跑了。 宗媒人是带着秦三郎跟自己的丫鬟们,循着礼仪、唱着迎亲词,费了三刻钟的工夫才来到顾锦里的屋门前。 又撒了金稻与铜钱后,才去叩门,三唱三叩门后,顾锦里的屋门才开了。 宗媒人是笑着进屋,来到顾锦里面前,拿出一条红绸带,塞进顾锦里的手里,笑道:“新娘子,新郎官来接你了,快随新郎官归家吧。” 顾锦里站起身,按照宗媒人说的一步一步的做着,走出屋子,感觉前面站着个人,想来就是秦三郎了。 果然,秦三郎的声音很快就响起,给她行礼:“娘子,为夫来接你归家了。” 说着话,宗媒人又唱起来了,得亏是嗓音好,不然顾锦里估计要笑出来。 等宗媒人唱完后,秦三郎的手里就被塞进了红绸。 宗媒人提醒道:“走吧,要去拜别父母家人了。” 宗媒人是走在前面,领着这对新人,而顾家的地上,已经用红布铺了一条路,顾锦里是全程走在红布上。 秦三郎是趁着宗媒人又唱词的时候,小声的对顾锦里道:“小鱼别怕,等拜别了岳父岳母,咱们去镇上逛一圈后就能回来拜堂,挑了盖头后,你就能休息了。” 因着两家离得太近,为了让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他们成亲了,迎亲的喜车得去镇上走一圈,撒过喜钱再回村。 顾锦里是有些紧张的,听到他的声音,安稳下来,带着笑意道:“嗯,我不怕。” 秦三郎笑了,悄悄握了握她的手,又趁着别人发现前松开。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前院客堂,顾大山崔氏,三爷爷三奶奶已经坐在主位上等着,宗媒人领着他们来到客堂后,是喊道:“新娘拜谢父母亲人,出门子咯!” 秦三郎跟顾锦里是跪下,给顾大山、崔氏磕了三个响头后,又给三爷爷三奶奶磕了三个响头。 三奶奶是哭得不行,想去扶顾锦里,是被宗媒人给拦住了。 三爷爷一般是不掉泪的,但顾锦里出嫁的情景让他想起了顾福丫出嫁的时候,眼泪也忍不住下来了。 崔氏是一直忍着,等顾锦里被宗媒人扶起来要走的时候,她冲了过来,抱着顾锦里哭道:“小鱼,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要是遇到了事儿,别想着自己解决,跟三郎说,两人商量着来……多给家里来信,别只是报喜不报忧的,爹娘都一把年纪的人了,经的事儿不少,你说什么我们都撑得住。” 又看向秦三郎,道:“三郎,好好待她,别让她受苦……她脾气不好,但心是好的,要是冲你发火了,你别往心里去,多说几句软话,她脾气就会下来了……” 崔氏说到最后,是只剩下两句话,一句是对顾锦里说的:“对不起,是娘不好……” 一句对秦三郎的:“好好待她。” 顾锦里明白崔氏的意思,崔氏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他们,觉得是他们夫妻没用,让他们兄弟姐妹四个受苦了。 她是不想哭的,也很久没哭过了,但此刻却是掉了泪,不顾宗媒人的阻拦,抱住崔氏,哽咽着道:“娘也要好好的,等着我们回来。” 宗媒人提醒道:“快走吧,再不出门就要耽误吉时了。” 这哭得也太惨了点,她只是提醒她们说,按照规矩得哭上一哭,可没让你们嚎啕大哭啊?妆花了咋办?等会儿掀盖头得多难看啊? 不过顾锦里的胭脂水粉很是厉害,哭一哭是不会花妆的。 顾大山过来劝道:“他娘,让小鱼出门子吧,还得去镇上呢,不能误了吉时。” 是好说歹说,总算把崔氏给说通了,一家人跟宾客们把顾锦里送出了门,上了挂满红绸的马车,带上嫁妆、下人,一路吹吹打打,撒着喜钱往镇上去了。 这么一闹腾,十里八乡的人算是都知道他们成亲了。 大家伙是一边说着恭喜的话,一边抢喜钱,再狠狠议论了一把顾锦里的嫁妆。 “啧啧啧,顾家可真是有钱,竟然陪送了六十六抬嫁妆,咱们田福县的闺女出嫁,就没人有这么多嫁妆的,连那府城的大家小姐也没这么多嫁妆。” 如今的闺女出嫁,能有个箱笼带去夫家就不错了,即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嫁,嫁妆也不会超过三十六抬,可顾家却弄了个六十六抬,舍得,真是太舍得了。 第1328章 成亲【8】 其实这些都是少的,以秦三郎现在的家产,想要给顾锦里一百二十抬聘礼是可以的,但顾锦里说,这里是乡下,他送一百二十抬的聘礼过来太扎眼了,没人这么干的。 财不露白,他给个三十六抬聘礼,她家再给个三十抬的嫁妆,凑个六十六抬就成了,其余的折成银子,由她拿着就成。 秦三郎答应了,可还是觉得很对不起她,说了以后报仇了,再给她把聘礼补齐了。 不过却有人怀疑的道:“这六十六抬嫁妆不会是装装样子的吧,顾家再有钱也是嫁女儿,能给这么多嫁妆?” 有人是立刻反驳道:“装什么装?你自己瞧瞧那扁担都压弯了,可见是实心货,不是虚的!” 大家伙听罢,是立马往抬着嫁妆的扁担看去,果然看见扁担被压得弯弯的:“实心货,果然是实心货,顾家不亏是有钱人家啊。” “那是,顾家做着调味香料跟火腿的大买卖,能没钱?你们再看看那箱笼上堆着的土砖跟盖着的瓦片,光是这样的嫁妆就有六抬,这不知道陪嫁了多少田地、宅子呢。” “何止是天地、宅子,听说是有庄子跟铺子。要是我家能有一个庄子跟铺子,我也就不愁了。” “呸,刘大增,就你这好吃懒做的样,你还想当那有铺子的老爷?做梦去吧?”刘大增的媳妇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朝着刘大增吼道:“说啥屁呢?赶紧跟上,那喜车都快到松子庄那边了,一路的喜钱呢,赶紧去捡!” 又骂骂咧咧的道:“捡钱你还你勤快点,就这还想发财?” 刘大增跟其他人听见后,是立马朝着喜车追去。 秦家的迎亲喜车走得很慢,但追着喜车跑的人却很多,秦三郎骑着马,来到喜车旁边,敲了敲车厢,俯身朝着车厢里道:“小鱼,咱们就在镇上直径走个来回,很快就回去了,你别怕,要是累了就眯会儿,到了家我叫你。” 顾锦里听见他的声音,心里有些欢喜,隔着车帘子对他道:“怕倒是不怕,都是熟悉的地方,没啥好怕的,就是有点饿了。” 秦三郎早就听说新娘子一天只有早上能吃一顿,料想她饿了,是道:“车厢里有个箱子,里面放了点吃的,还有一壶热水,你拿出来吃了。” 如今太冷了,又下了几天的雪,他是特地在马车里放了热的吃食,留给她吃的。 顾锦里听得大喜,赶忙去开箱子,果然在里面看见一壶热水,以及热水旁边的,用棉被包裹着的,一盒煎饼。 顾锦里是悄悄车厢,道:“看到了,你快到前面去吧,不用在这里守着我。” 新郎官就是要骑着大马走在前面的。 秦三郎听罢,笑了笑,交代她:“记得吃了,别饿了肚子。” 言罢是夹了夹马腹,往前面去了,朝着恭喜他的百姓们拱手回礼。 顾锦里却是没吃那些煎饼,只喝了一小杯水……崔氏说,新娘子出了门子后最好不要再吃东西,得拜堂后才能吃,不然不好。 崔氏也没说不好在哪里? 可她是想要跟秦小哥过一辈的,既然崔氏说可能会不好,那她就不吃了。 喝完水后,她抱拿出车厢里的棉被,盖在身上,靠着车厢打盹。 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再次被敲响,秦三郎的声音传来:“小鱼,你睡着了吗?快醒醒,已经进村,快到家了。” 秦三郎叫第一回的时候没听见她答话,想来是睡觉了,这是喊第二回了。 好在她警觉,第二回就醒了。 顾锦里道:“嗯,我听到了,放心吧。” 秦三郎听罢,这才笑了起来,道:“再撑一会儿,等拜堂、掀了盖头后,你就把嫁衣换了,先睡一觉。” “好。”顾锦里应着,是把棉被取下,整理自己的嫁衣跟头面,以及一直盖着的红盖头。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村里的孩子们是一路追着喜车一路喊着,秦百户说了,喊得越大声能得到的喜糖、喜钱就越多。 他们是一路喊到了秦家大门前,卖力得不行。 “夫家到,新娘子下车咯!”宗媒人喊着,是递给秦三郎三支去了箭头,用红布包着铜钱的箭。 规矩都是提前说过的,秦三郎是接过箭,按照规矩,连射三箭,是箭箭都把车帘射得掀起一个小角,漏出一抹红色的影子来,惹来大家伙的一阵阵喝彩。 秦三郎是笑着掀起车帘,连说三声:“娘子,咱们归家吧。” 三声之后,顾锦里才按照规矩,应了三声好。 秦三郎笑意更浓,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下了马车……这拉车的马也是给力,从家里闹腾到镇上,再从镇上闹腾到家里,它竟然一点没被惊到,是老老实实,任劳任怨的把女主人给拉了回来。 宗媒人又赶忙从车厢里拿出那条红绸带,是系在顾锦里跟秦三郎的手腕上,道:“系红绸,欢欢喜喜到白头。” 是小声提醒秦三郎:“成了,牵着新娘子进家门吧,记得走红布啊,别踩着泥土路。” 秦三郎点头,是牵着红绸带,带着顾锦里走着红布铺着的路,朝着家里走去。 郭夫人是带着下人来的,见新人来了,是赶忙洒在金稻跟铜钱,再点上火盆,把郭夫人给带来的金玉如意给放好。 顾锦里是走过满是金稻跟铜钱的路,再跨过火盆,拿到放在屋里的金、玉双如意后,这才开始拜堂。 “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天地咯!”宗媒人是喊着,等新郎新娘站好,宾客们也到场后,是看向郑县令。 新人拜堂是大事,需要一名德高望重之人做唱礼者,郑县令今天就是来做这个的。 原本秦三郎是想让姜大虎来做唱礼者的,可姜大虎说,郑家乃是世家,郑县令虽然是郑家旁支,却有郑家扶持,眼见着就要高升了,不如让郑县令给他做唱礼者,以后他去了西北,要是想走走关系,也能多条人脉。他老了,帮不了他许多。 郑县令站在秦三郎旁边不远处,手持一方上书“天地君亲”的玉牌,高喊道:“吉时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宗媒人是引着秦三郎跟顾锦里朝着屋门的方向跪下,让他们拜了天地。 等他们拜完后,郑县令道:“起!” 又喊:“二拜高堂!” 秦三郎跟顾锦里是被转了个身,朝着秦老的方向跪了下去。 第1329章 成亲【9】 秦三郎父母双亡,高堂的位置上只坐着秦老跟两个摆放在一起的牌位。 牌位上没有名字,只有姓氏,但也没有人会去注意这个细节,大家伙都看着新郎新娘,起哄着道:“快拜快拜,拜完了好闹洞房!” 嫁衣的袖子宽大,顾锦里是瞧瞧握住了秦三郎的手,安慰着他。 秦三郎回过神来,是随着顾锦里一起给秦老、以及两个牌位磕头。 “起!”郑县令说着,又喊道:“夫妻对拜!” 秦三郎跟顾锦里是转了个身,面朝着对方,郑重一拜……呯一声,靠得太近还砸到了一起,惹来大家伙哄堂大笑。 郑县令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喊道:“礼成,送入洞房!” “嗷嗷嗷,闹洞房咯!”郭锵激动了,他还是第一次做傧相呢,也是第一次闹洞房,紧张。 然而,他还没高兴多久,就被秦三郎阴沉沉的目光给瞪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是冷得他直打哆嗦……哥,我错了,不闹了,别这么瞪着我,害怕! 张忠是过来小声的道:“秦百户有令,不许闹洞房,谁敢闹,打一顿。” 秦百户好不容易取回来的媳妇,自己都小心翼翼的待着,能让外人去闹洞房?做梦吧。 郭锵是赶忙道:“不闹不闹,谁敢闹,我郭锵第一个饶不了他。” 说着是立马跟着张忠、司兵所的将士们排成一排,拦住那些想要闹洞房的人。 大家伙看见这老些当兵的,再想想秦百户秦阎王的名声,以及顾锦里的凶悍,是全部歇了闹洞房的心思。 何村长今天是赶了两趟,刚在顾家的吃完出阁酒又跑来秦家喝娶妇酒,喝得有点晃悠悠的,脑子却还清醒着,朝着宾客们道:“大家伙去吃喜宴吧,我们大丰村可没有闹洞房那套。” 狗屁的闹洞房,不过是早些年,那些娶不上媳妇,或者是想占便宜的乡下混子们弄出来的把戏,那倒霉催的榆树村就因为闹洞房闹出过事,他们村是不许闹的,谁敢闹就揍谁,让死里揍那种! 反正他们村里有百户、班头、秀才公的,这么多厉害人物震着,打几个心怀不轨的人还是敢的。 能来秦家喝喜酒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人,懂得规矩,大家伙也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没人敢真的去闹洞房,听见何村长的话后,是立马去吃喜宴了。 “听说有火腿啊,这可是个好东西,平常在酒楼里卖到了十两银子一盘,可是贵得要死,这回可得好好尝尝。” “听说顾家那边不但有火腿片,还有一道火腿炖鸡,可是美味得很。” 大家伙是说起了火腿的美味来。 秦三郎已经牵着顾锦里到了新房里,引着顾锦里在喜床上坐下。 喜床上是铺满了花生红枣的,顾锦里坐得不太舒服,秦三郎想让她起来,把花生红枣的给扫一扫,被宗媒人给拦住了:“不能懂,新娘子坐着花生红枣是好事儿。” 能早生贵子呢。 顾锦里只好忍了。 然而还没结束,宗媒人是又按照规矩,给她端来一样样有着喜庆寓意的吃食,腻得让人想吐的糖、厚得嚼不动的牛羊猪肉、以及涂得红艳艳的鸡蛋,最恐怖的是生饺子。 幸亏饺子馅是熟的,不然她真吃不下去。 秦家没有族亲,何村长的大儿媳妇何刘氏、二儿媳妇、以及何大粟媳妇、何大谷的媳妇、何大原的媳妇被拉来充作男方家的女亲们,齐齐问着顾锦里:“生不生?” 顾锦里:“……” 电视剧竟然是真的! “生。”她说道。 何大原媳妇她们是乐开了花:“诶,生生生,来年抱他几个大胖小子!” 顾锦里:“……” 来年,几个?她真生不了这么多。 顾锦里是吃了一大堆奇怪的东西后,终于到了揭盖头的环节。 秦三郎很紧张,攥着挑盖头的称心杆,手心里全是汗。 顾锦里见他站在身前一直不动,也紧张起来……哭过了,不知道她做的胭脂水粉到底行不行,要是妆花了,把新郎官给吓一跳咋办? 成亲啊,多美好的事儿,万一被吓出个心理阴影来可咋办? 正在胡心乱想的时候,眼前是一亮,她本能的抬头,看见了秦三郎的脸……见他明显呆住了,想着这怕不是真被吓坏了吧?赶忙冲着他甜甜一笑。 不要怕,就算妆花了,姐姐的底子也是好的,应该不会把你吓出阴影来。 秦三郎呼吸一窒,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子是晕眩的……他一直知道她长得很漂亮,可刚才那抹犹如桃花般盛开的笑容,却让他真正明白了,他的小鱼竟然能好看到这种地步。 他会永远记住她的这抹笑容,永世不忘。 小鱼,谢谢你愿意嫁给我,此生我定不负你。 秦三郎在心里默默立誓,在何大原媳妇的嘲笑声传来时回过神来,朝着顾锦里扬起一抹明亮欢喜的笑容,温柔的道:“娘子。” 顾锦里笑了,回了一声:“相公。” “诶哟哟,瞧着两个人甜的,宗媒人,赶紧让他们喝合卺酒吧,喝完这礼就算成了,咱们就能出去了,免得杵在这里碍事。”何大原媳妇很是知机的说着。 宗媒人点头,是拿出两个帮着红绳的同心葫芦瓢,一边唱着贺词,一边往里面倒酒,把葫芦瓢递给他们:“同心葫芦同心酒,一入喉头一入心,一口到白头。” 唱完后就让他们喝合卺酒,又提醒道:“喝一口就成,剩下的留着晚上再喝。” 这合卺酒里都是加了东西的,如今可不能多喝。 秦三郎跟顾锦里听罢,是一起喝了一口。 “礼成,礼成,礼成!”宗媒人是连喊三声,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可算是礼成了,她都累得不轻了。 何大原媳妇见状,是对楚氏跟田婶道:“两位亲家婶娘,咱们去外屋等着吧。” 楚氏跟田婶两人是代表女方家来陪新娘子的,两人听罢,是点点头,去了外屋。 宗媒人也带着四个丫鬟去了外屋等着,等陶嬷嬷她们过来后,她们才能走。 她们走后,秦三郎是不由自主的坐到了顾锦里旁边,抱住她道:“小鱼辛苦了,冷不冷?” 说着是拿了一床喜被,给她披在身上。 顾锦里笑道:“不辛苦,不算太冷,就是马车有些颠,把我都给颠困了。” “困了就睡一觉,离天黑还有些时辰。”秦三郎说着,是把她戴着的头面取了下来:“我问过宗媒人了,她说喝了合卺酒后,就能把头面取下来,嫁衣也可以换掉。” 第1330章 成亲【10】 嫁衣太繁复了,穿着这样的嫁衣她一定很不舒服,还是脱了好。 顾锦里听罢,突然掀开被子站起身,往后退了十几步,看着他道:“你认真看过了吗?一辈子就穿这么一回的,你要是不赶紧看,我脱了你可就看不着了。” 秦三郎笑了,坐在床沿,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顾锦里很是配合,还给他转圈圈,摆造型……她精致娇美的脸庞、翻飞如浪花般的裙摆,以及欢喜的笑容都让秦三郎心动不已。 他压下心头乱跳的感觉,压下想要撕碎她嫁衣的冲动,僵硬的走了过去,缓缓抱住她,道:“谢谢小鱼,嫁衣很漂亮,我看清楚了,很喜欢。” 不过…… “这嫁衣不一定只在成亲当天穿,等以后有空了,等只有咱们两个人的时候,你也可以再穿给我看。”秦三郎说着,是轻轻亲了她的耳垂,惹得她一阵战栗后,带着浓浓情意道:“我喜欢看。” 顾锦里的身子有些僵,这这这……宗媒人她们还在外面呢,是不是要规矩点,别整得太那啥? 秦三郎自然知道宗媒人她们还在,他不该这么做,可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小鱼,不要怕我,我不可怕。” 他虽然亲过她、抱过她,但更多的事情却是没对她做过,担心她晚上看见他的模样时会被吓坏……毕竟男女是不同的,她一个小姑娘家,即使平常再怎么凶悍,也没经过人事,突然一见,肯定是会害怕的。 “新郎官,外面开席了,该走了,外面的宾客还等着你去敬酒呢。”宗媒人是在外催促道,又加上一句:“早点给宾客们敬完酒,才能早点回来。” 新郎官们的急切,她懂。 “这就来。”秦三郎应了一声后,又小声的对顾锦里道:“等会儿陶嬷嬷她们就会过来,吃的喝的用的都会给你带过来。隔壁的洗浴房跟这个屋子是打通的,有一道门隔着,钥匙你有,想洗澡就开门过去。” 洗浴房里还有一个隔间,用屏风挡着,里面有恭桶,是特地给她用的,她不用跑去茅房。 顾锦里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快出去吧,别让宾客等太久了。” 秦三郎很是舍不得她,抱着她的手臂一收,道:“等我。” 言罢,松开她,出了屋子,谢过宗媒人、楚氏、田婶、何大原媳妇她们后,这才离开。 屋内,顾锦里脸红了……他他他最后出去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她想多了?还是他等不及了? 顾锦里站在屋里想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后,暗骂自己一句“傻子”,就把嫁衣给脱了,披着棉被等着陶嬷嬷她们。 半个时辰后,陶嬷嬷她们来了,抬了几个箱笼过来,里面全是顾锦里要穿的换洗衣服:“夫人,东西都带来了,小吉在准备热水,等会儿您就能沐浴。” 二庆是拿着几本册子跟食盒进来的,把食盒里的饭菜、热汤全都摆上:“夫人,姑爷让人备了饭菜,都是您爱吃的,先吃点吧,吃完再去沐浴。” 陶嬷嬷是伺候过吴姑姑的人,吴姑姑嫁的夫家不简单,因此陶嬷嬷很懂规矩,是对二庆、小吉、以及所有陪嫁过来的下人说了,小东家一进秦家门他们就得改口喊夫人。 秦三郎是有品级的百户,顾锦里是能被称为夫人的。 “嗯,来了。”顾锦里早就饿了,急忙坐下开吃,又问道:“罗伯娘跟田婶她们呢,可是吃了?” 陶嬷嬷道:“宗媒人带着她们去吃席了,吃完拿了男方家的谢礼后就会回家,不过来了。” 顾锦里听罢,还真有点舍不得,这娘家人都走完了,她终于有点出嫁的感觉了。 又问起家里的情况:“家里咋样了?我娘没事吧?” 陶嬷嬷道:“夫人放心,东家娘子没事,家里有大少爷看着,还有游安他们暗中盯着,都好着呢。” 实则是,崔氏在她出门子没多久就哭晕了过去,而作坊宅子那边也出了大事。 冯掌柜带来的那个柴三福给同桌吃喜酒的人下了毒药,那药还很是毒辣,能吃死人的,幸亏大少爷是瞧见了柴三福,见他言行举止很是流里流气后,就让邱琅、游安他们盯着,又特地给了他们一间厢房,让他们在里面吃席,厢房出事的时候,这才没有闹到外面来。 如今那间厢房的门是锁着,吴老大夫、戴大夫、以及来吃喜酒的杜大夫他们是在屋里救人。 姑爷也知道了,去看了一回,但大少爷把他给赶走了,说今天是他跟小鱼成亲的大喜日子,冯掌柜就是想趁着人多闹起来好要挟他们的,不能让冯掌柜如愿,让他回去,也不用告诉小鱼,这事儿他会处理。 也必须是他来处理! 小鱼出嫁了,过两天就要跟着秦三郎去西北,有很多人都觉得顾锦里跟秦三郎死定了,都想趁着顾家失去这两个大倚仗的时候闹事。 顾锦安必须要让这些人知道,即使顾锦里出嫁、即使秦三郎这个几家里最出息的男子去了西北,秦顾罗田几家的作坊也不会倒,他顾锦安撑得住,会让这些人知道他的手段! 而陶嬷嬷她们也被交代了,不许把柴三福做的事儿告诉顾锦里,必须让她在出嫁这天开开心心的。 顾锦里听罢,这才放心:“家里没事就好。” 不多时,她吃完饭后,伸了个赖腰,起身去洗澡了,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后,换了一声红色长裙,被陶嬷嬷拉着又化了个淡妆后,才能躲进被窝里。 陶嬷嬷道:“夫人要是困了就先睡,老奴会看着的,姑爷回来前会叫醒您的。” 顾锦里摇头:“不困,娘说了,这成亲第一天的,最好是要等相公回来。” 可说是这么说,但被窝实在是太暖了啊,顾锦里没扛住,是抱着厚厚的棉被,靠在床柱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 她是被人给亲醒的,红烛光下,是秦三郎带着笑意的俊逸脸庞,以及一股子自他口中传入的酒香味。 他抱着她,吻着她微启的嘴儿,见她醒来后,笑道:“醒了,还困不困?” 顾锦里摇头,看着窗外的天色,道:“天都黑了,什么时辰了?” 秦三郎道:“酉时过半,还早。不过客人们很知机,都走了。” 天冷,喜宴是从中午就开始吃的,天黑前大家就赶回家去了。 “难怪外面这么安静。”顾锦里道,回头看向他,是愣住了,一时间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在苦心冥想的找词之时,秦三郎道:“饿不饿?我带了些吃的回来,饿了就吃点,我去洗澡。” 洗洗洗澡! 顾锦里僵了,这是要来了吗? 秦三郎看着她神情不断变换的脸儿,是笑得不行,吻住她道:“别怕,我不会伤到你的。” 言罢,在她惊呆的目光中,起身去了洗浴房,还边走边脱衣服! 顾锦里捂脸,又从指缝里偷偷看他结实的背……嗯,肌肉的线条不错,可是小伙,大冷天的就这么脱,你不冷吗? 第1331章 成亲【11】 秦三郎就像是背后有眼睛般,转过身来,对她道:“司兵所跟府城守军大营每年都有冬训,年年练的,已经习惯了,我不冷。” 说完还对她笑了一笑。 顾锦里是没想到他会回头说话,惊了一惊后,赶忙催促道:“就你话说,还不赶快去洗澡。” 秦三郎笑意更浓,点头道:“好,我这就去洗,很快的,不会让小鱼等太久。” 顾锦里僵住了,在心里呐喊着,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可秦三郎已经转身走了,她只能小声嘀咕:“不用洗太快~” 洗完就得那啥了,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尬……好像是为了洞房而洞房一样。 顾锦里抱着被子,靠在床柱子上,苦思冥想,等会儿秦小哥出来后,她到底应该说些什么?或者是做些什么才能自然点,不会显得那么尴尬? 洗完了?饿了吧?过来吃点吧? 顾锦里是摇头,捶了自己两下,傻啊,一天到晚的喊吃饭,这都喊几回了,再喊像话吗? 要不,问问他关于司兵所要跟去西北的将士名单,有没有家眷要去的,她身为百户夫人,照顾将士们的家眷是她的责任,这个得问问清楚。 嗯?不对,他肯定会说,他们成亲的大喜日子,先不说这些烦人的事儿,那她就白问了。 顾锦里很是苦恼,一直在想着要等他出来的时候该说些什么才不尴尬? …… 秦三郎已经洗完澡,站在里屋的门口看着坐在床上,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还时不时捶自己两下的她,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顾锦里还是警觉的,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后,立刻抬头看去,见是秦三郎后,惊讶的道:“你还没洗吗?” 秦三郎笑道:“已经洗完了。” 他可是足足洗了一刻钟,又在里屋门前占了一会儿工夫的,是她自己发呆发得出神,这才没有注意时辰。 “这么快?”顾锦里惊了,又有些慌,赶忙指着桌上的饭菜问:“饿不?要不要吃点?” 说完就想捶自己,怎么又问这种白痴问题? 秦三郎摇头:“不吃了,先前在外面待客,每桌吃了点,已经吃饱了。” 陶嬷嬷是担心他喝酒太多伤胃,还特地给他熬了一碗很稠的牛肉粥,他一回屋就先吃了一碗牛肉粥,这才让陶嬷嬷她们离开。 她醒来的时候,才能只看见他一个人。 “不吃啊。”顾锦里犯愁了,不吃那她敢说点啥? 又见他只穿着一条长棉裤,上身是什么也没有,脸上立刻红了,忙道:“大冷天的你为啥不穿衣服?!” 秦三郎见她恼羞成怒的模样,笑了,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在屋子里翻找起东西来。 顾锦里问道:“怎么了?你要找什么东西?” 秦三郎:“换洗的衣服。” 顾锦里听罢,也顾不上脸红了,是下床帮他找衣服:“洗浴房里没有吗?陶嬷嬷把你的换洗衣服拿来了,我给你拿到洗浴房的桌子上放着了,怎么会没有?” 秦三郎道:“有放在洗浴房吗?我找过了,没看见。” 他说得很是自然,顾锦里倒是没有怀疑,只是以为是不是自己今天太紧张了,没有帮他把衣服拿去洗浴房? “太冷了,你先去穿上躺上,我来找就成。”顾锦里说着,是去翻另一只大箱笼:“这里是你外出的衣服,我先给你找件外袍披上,虽然有银霜炭,可也不能不穿,会冻坏你的。” 郭夫人给他们带了一车银霜炭来,说是这种银霜炭没什么烟,在屋子里烧着好,他们能舒服些。 “哈,找到了,快披上。”顾锦里是翻出一件墨色的大袍子,转身塞进他的怀里:“快披上,去床上等着,我去给你找睡觉的……” 衣服两个字还没说完,就见他的身躯突然一弯,把她给拦腰抱起,想着床榻走去。 顾锦里是吓了一跳,还没被人这么抱过的她是赶忙抱住他的腰,生怕自己会掉下来:“你,你做什么?我还要给你找衣服呢。” 秦三郎道:“大冷天的,光着脚下床会冻坏的。” 说着话,是把她给放到床上,把她的脚给抱进怀里搓了起来:“我给你暖暖,过两天就要出发去西北了,如今可是不能冻着。” 顾锦里闻言,是没有多想,觉得她家秦小哥就是细心周到,连这点小事儿都想到了,还很好心的把手里的外袍给他披上:“披着,你也不能冻着。” 秦三郎笑了,松开她的脚,改而搂住她的腰肢,低头看着她笑道:“我不冷,很热~” 说道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语调已经变了味儿,在她发愣的时候,钳住她的下颌,低头吻上她。 他似乎很激动,又小心的克制着,温柔的轻吻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加重这个吻,贪恋的深吻着她。 顾锦里快窒息了,抬手想要推开他,可他却把她搂得更紧,她的鼻端全是他的味道,还有他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他急切又克制的呢喃:“小鱼,小鱼,小鱼……” 他一声声的唤着她,吻变得越发热烈而深浓,贪恋的汲取着她的味道,在她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是给她渡了一口气,松开她的唇,转而吻向的脖颈,在她脖颈上留下一个个红如丹果的痕迹。 “秦小哥……”顾锦里突然觉得很热,还很慌,是想推开他,又忍不住抱紧了他,一双眼睛泛着水汽,有些无助的看着他。 秦三郎看着她眼含迷蒙,向他求助的模样,身躯更是僵硬得不行,原本是想温柔的待她,不想吓坏她的,可动作却是本能的强硬起来,撕拉一声,扯开她碍事的红裙子。 顾锦里愣住了,捶了他一下,控诉着道:“这是新裙子……” “我赔你。”秦三郎说着,是又吻上她唇,堵住她抗议的话语,手里的动作不停,不过几下就把还缠在她身上的碎布给撤掉了。 顾锦里惊呆了,想要去扯被子给自己盖上,手却被他握住,放在自己的身上……他凝视着她,带着野兽一般的贪婪,还有对心爱之人的心疼,用着祈求的口吻道:“小鱼,相信我,我不会伤到你的。” 顾锦里一怔,看着眼前的秦三郎……不知不觉,他已经长成了男人的模样,此刻是脸色涨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滴在她的身上,脖子上的青筋贲张着,身上的肌肉因着情动而僵硬得鼓起,已经是忍耐到了极限,却还在压抑着自己,生怕会吓到她。 顾锦里有些心疼,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秦三郎是顺势低头,眼眸深沉的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顾锦里是微微抬头,吻上他的喉结……秦三郎的身躯明显颤了两颤,是再也忍不住,像一头被放出牢笼的野兽,肆意啃噬着这道他等了几年的美味。 第1332章 成亲【12】 …… 这一夜,秦三郎只睡了一个多时辰。 他太高兴了,觉得很不真实,怕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因此不敢睡觉,刚刚睡着没多久又惊醒,看见小鱼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后,心里才会安稳下来。 “小鱼,谢谢你……辛苦你。”秦三郎看着还在熟睡的顾锦里,又低头吻了她。 嗯,小鱼的滋味好美,还想吃。 可是不行,小鱼是第一次,他问过大夫了,姑娘家刚刚洞房当晚,是不能太多的,一回已经是极限,再多就要伤到了。 秦三郎想起小鱼昨晚疼得都掉泪的模样,立马打消了所有的绮念,抱紧她道:“小鱼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下回就不会了。” 听说只是疼这么一回,第二回的时候就好了。 “嗯?”许是他抱得太紧,顾锦里不太舒服,挣扎着推了他一下,可他太沉了,推了一下推不动,她只能生气的哼唧一声,又沉沉睡去。 秦三郎见状,是微微松开锢着她的手臂,亲了亲她嫣红的脸蛋,笑道:“小鱼好好睡,等到时辰了,我叫你。” 然而他一晚上睡睡醒醒的,光是看她了,不知不觉又睡着了,是顾锦里醒的时候他都没醒。 顾锦里醒来的时候,天色刚刚泛白,但因着天气冷,窗外的晨雾浓重,估摸着已经快辰时了。 她是怕起晚了,赶忙起身,可才起到一半,身子又砸了回去,身上是酸疼得不行……她懵了懵,再看向腰间的长臂,以及睡在自己旁边的秦三郎,这才想起来:哦,原来我嫁人了。 幸亏反应得快,不然她得拿出枕头下的刀子捅人。 顾锦里看向秦三郎,见他还在睡着,只是呼吸有些沉重,这沉重的呼吸声让她想起昨晚他要她的时候……秦小哥对她一直很温柔,她也觉得他是个阳光温暖的小哥哥,可昨晚她才知道,这全是骗人的! 他明明说了不会伤到她,让她不要怕,可真正那啥的时候,他是一点不迟疑的,伏在她身上的身躯像山一样沉重、像兽一样凶悍,一边哄着她,给她吻去眼泪,一边死命的要她,她都快疼死了! 到了最后,她不知道怎么就晕了过去,最后的印象里只有跳动的龙凤烛火,以及他的低吼声。 顾锦里想到这些,脸色又红透了,看向沉睡的秦三郎,哼了一声:“臭小子,你倒是睡得很香啊?” 我现在还疼着呢! 她是气得不行,恨不得捅他一刀,可这是两辈子唯一的老公啊,可是不能剁了的,剁了就守寡了。 最后她是选了个折中的方式,低头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不过也没敢咬得太厉害,咬出一个红印子后就松口了。 咬完后又像是做贼般,生怕秦三郎发现,赶忙躺下装睡。 可秦三郎是早就醒了,听到她躺下来的声音,是忍不住闷笑出声,长臂又重新回到她的腰间,把她给抱住,轻轻吻着她的耳垂,把她吻得打了个哆嗦后,才笑着问道:“可是出气了?要不要再咬一口?” 顾锦里生气的道:“装睡,你越来越不老实了!” 还有昨晚,妆模作样的找换洗的衣服,分明就是想要找借口开吃。 秦三郎是亲着她的脖颈,轻声道歉:“昨晚是我错了,可我见你太紧张了,只能想这样的法子来骗你,不然慢慢的来,你只会更加紧张。” 不得不说,他的这个法子是对的,顾锦里昨晚确实很紧张,但他说换洗衣服找不到的时候,她去给他找衣服,却是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还疼吗?”秦三郎突然问道,直接把顾锦里给问得差点暴走。 “不疼了,不许问这个!”顾锦里脸色涨红,是扯过被子,罩住直接的脸,不看他了。 秦三郎有些想笑,但他爱极她这种模样,这才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样子,而这个样子,也只有他能看到。 他的手是来到她的腹部,轻轻按了按,问道:“不知道会不会有孩子了?” “你傻啊,才第一晚,怎么可能就有孩子,坐床喜这种事儿,一万个人里才有一个。”顾锦里是扯下被子,瞪着他道。 秦三郎心下一松,终于肯看他了,又道:“没有也好,咱们要去西北,得赶几个月的路,到了西北又要打仗,要是有了孩子,我照顾不到,会累到小鱼。” 顾锦里皱皱眉头,道:“我都嫁人了,既是嫁人了,就能照顾好孩子,不用你担心。” 顾锦里有避子汤的药方,但她是不想喝的……到了西北后,是个什么境况谁也不知道,她想给他生个孩子,要是真的那啥了,她后半辈子也能有个孩子陪着。 秦三郎知道她的想法,心里酸胀得难受,是抱紧了她,夸道:“嗯,我们小鱼最厉害,不但会赚钱、会做药、还会带孩子。” 顾锦里听得笑了:“那是,我可是很厉害的。” 秦三郎笑了,过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着她,郑重的道:“我不会让小鱼单独带孩子,这辈子,我都会陪着小鱼跟孩子们,我会活下来,我们一家都会活下来!” 他说过,他不是爹、小鱼也不是娘,他们俩人都会活下来,不会死! 顾锦里看着他,少顷点了点头,道:“嗯,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没有那么弱,到了西北你放心上战场,我会等你回来的。” 秦三郎的眼眶红了,俯身狠狠亲着她……爷爷说得没错,他是个有妻福的人,要不是有妻福,怎能娶到小鱼这样可心的媳妇? 他的吻,细密如雨,落在她的身上,一如昨晚那般,是让顾锦里吓了一跳,推着他道:“不行,天要亮了,郭夫人就快来了。” 秦三郎笑了,是停止亲吻,爱怜的轻抚着她的脸儿,道:“我不做什么,小鱼要好好养身子。” 又不放心的问道:“还疼吗?我这里有药,给你用些。” 顾锦里惊呆了:“你,你哪来的药?” “是郭夫人给陶嬷嬷,陶嬷嬷给我的。”秦三郎说着,自己也有些脸红,可他不想小鱼受伤,还是把药给拿了出来。 顾锦里看着那药,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用,我自己有!” 老天爷啊,饶了我吧,别再说这事了,就算我脸皮是一等一的厚,也扛不住啊。 顾锦里顶不住了,不想在床上待了,是要起身,却被秦三郎拦住:“再睡个把时辰,郭夫人昨天说了,她今天早上有事儿,要到中午才会过来。” 第1333章 报喜 郭夫人是个很会为人着想的人,知道新婚第一天,新娘子肯定起不来,昨天喝了喜酒后,就特地说了,她早上有事儿,中午才会过来,让他们不用起得太早,起来了也是白白等着。 顾锦里听罢脸红了,感激的道:“郭夫人很好,真心把咱们当小辈来看。” 秦三郎点头:“嗯,以后咱们就把郭将军跟郭夫人当做义父、义母看待。” 顾锦里一惊,赶忙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认义父义母可不是儿戏。” 在古代,认义父义母是要摆酒席的,且以后就得真的当做亲爹娘来侍奉。 秦三郎笑道:“你别紧张,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郭将军跟郭夫人也说了,不用摆酒,也不用改口,等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们再出面给咱们撑腰。” 二哥去投奔叔父了,二哥历来看不起农家女,叔父也有很深的门第之见,他们又重利,极有可能会拿他的婚事去结盟,见他成亲了,估摸会在以后拿这场婚事说事儿。 他不会让他们得逞,得把他们能想到的坏主意都先想到,再把所有礼数规矩都做全了,堵住他们的嘴。 “小鱼,你不用有负担,没事的。”秦三郎说着,心疼的抱着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喊郭夫人就好,不过郭锵很是敬佩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喊我哥了,就让他这么喊着吧,认个异姓兄弟也没什么。” 顾锦里点头:“好,听你的。” 突然想起秦爷爷,又忙道:“还有爷爷,他老人家历来起得早,咱们得起来去给他请安,可不能赖床。” 秦三郎笑了:“爷爷昨天喝醉了,吐了一场,有些不舒服,去了制药作坊让吴老大夫看了看,在那边睡下了。” 顾锦里听罢,心头一松,又想起昨晚的事儿……情浓之事,她忍不住叫了出来,又生怕被听见,是死死咬着嘴巴不敢出声,可他却坏心的加大力道,俯身吻着她,道:“放心,不会有人听见~” 她是信他的,听罢是心头一松,晕晕乎乎间,不知不觉的叫出声来,惹得他更加激动,是差点把她给弄散架了! 顾锦里想到昨晚的事儿,是脸色通红,热得不行,拍拍自己的脸,道:“那我再睡一会儿,你赶紧起来吧。” 说罢是卷了厚重的被子,缩进了床角里。 秦三郎见状,有些委屈,见她的被子卷得不好,是露出半个背部来,扯了扯被子,想给她把被子盖好,可临到头了,却是俯身吻上她的背……他知道她长得漂亮,可没想到身子也长得这样好,真真如羊脂暖玉般,晶莹剔透又细腻而滑顺,看一眼就能把人变成野兽,入手还带着暖意,在这大冬天里让人像是被烈火烤炙一般,难受得不行。 他亲吻着她的背,自背后把她抱得紧紧的,贴着她的身子,察觉到她不安的颤动后,无声的笑了笑,又戏谑般的在她的肩头轻咬了一口。 顾锦里是闷哼出声,气道:“你有完没完,我要睡觉~” 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的,听着让人馋得慌。 秦三郎的身躯一直僵硬着,想要要她,可知道她累得不清,是不忍心再闹她,微微松开她些许,把被子盖好后,道:“睡吧,一个时辰后我再喊你。” 又保证道:“我会在你起来之前先起床。” 顾锦里听罢,满意的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晨雾彻底散开了,有食物的香气缓缓飘了进来,把顾锦里给香得饿了。 “醒了,时辰刚刚好,可以起来了。”秦三郎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顾锦里听得一愣,是气得想踹他一脚:“你不是说会先起来吗?怎么还赖着不起?” 没穿啊,一起起床穿衣服,多尴尬啊,她是看呢,还是看呢? 秦三郎知道她害羞,可他想跟她多躺会儿,这才等到现在还没起。 “是我不好,我这就起来。”秦三郎哄着她:“小鱼别生气,等我穿好衣服后再喊你起来,好不好?” 顾锦里是嗯了一声,又催促道:“快些。” 别磨叽! 秦三郎听罢,是利落起身,不过很是细心的帮她把被子给盖好,又趁机偷看一眼她的背,这才拿过放在屏风架子上的衣服,慢慢地穿起来。 果不其然的,发现她在被窝里偷看。 ……他长得很高,身躯厚实挺拔,因着天天在司兵所里训练,浑身上下都是匀称的小麦色,肌肉线条很是流畅,伸手拿衣服穿上的时候,动作优雅中又带着一股子练武之人的干劲。 特别是衣服还未合起来之时,那衣服下若隐若现的腹肌,以及没入裤腰的人鱼线,简直完美! 顾锦里是看得入神了,她承认,她就是馋了。 只是…… 诶,你你你怎么又把衣服脱了?还走过来,走过来做啥?我没有偷看啊! 秦三郎来到床边,长臂撑在她身子两侧,半个身子进了床榻里,低头看着她,笑道:“我不冷的,可以晚些再穿,小鱼想看多久都成。” 顾锦里怒了,口是心非的道:“谁看你了?赶紧穿衣服!不就是皮肉吗?我也有,谁稀罕看你的?” 秦三郎笑了,一手握住她拽着被子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很是认真的道:“可是小鱼昨晚是又摸又夸的,高兴得不行。” 顾锦里惊呆了:“我,我昨晚还做过这等傻事?” 昨晚发生的事情太过劲爆,这等小事儿跟那啥啥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她是根本没记住。 秦三郎点头:“嗯,小鱼做过。不过这不是傻事,是好事儿。” 他喜欢她亲近他。 “我不记得了,不做数,你赶紧出去!”顾锦里是真想踢他,还想把他摁倒揍上两拳,奈何她“身负重伤”,实在是不宜动武,所以她忍了。 秦三郎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是不敢再逗她,捏着她的下颌,深深一吻,少顷松开她,重新穿好了衣服,再把她要穿的衣服拿到床上给她:“我先去外屋,小鱼穿好衣服再叫我,咱们吃点东西,等郭夫人来看过后,就能给你娘家报喜。” 自打大周开始,就流传着一个圆房后要由男方家的女性长辈看过元帕的习俗,看完后,会在新人拜堂时用的红绸带上绣上“合喜”两个字,由媒人送去女方娘家,称为报喜。 秦三郎虽然挺烦这些陈年旧俗的,可他得防着二哥跟二叔,不能给他们留下可钻的空子,也就只能随这旧俗了。 第1334章 算总账 “知道了,赶紧走吧。”顾锦里催促着。 秦三郎很听话的没有继续待着,出了里屋,在外屋等着,侧耳听着里屋的动静,想着她要是需要帮忙,他就进去帮她。 然而,顾锦里又不是残废,穿衣服还需要帮忙吗? 不过今天穿衣服确实有些艰难……顾锦里是倒抽了两回凉气,才把衣服穿好,开门出来的。 秦三郎一直站在门外等她,见她穿着白色长裙配着红色齐身袄子,是笑道:“好看。” 顾锦里笑道:“好不好看是其次,主要是不能失礼,还要见郭夫人的。” 说着是招呼他:“赶紧去刷牙洗脸,时辰不早了。” 秦三郎点头,用钥匙开了右侧的一个门,这个门后就是洗浴房:“洗浴房里有热水,用炉子热着。” 小鱼跟他都不喜欢自己住的屋子里有丫鬟进出,是早就跟陶嬷嬷说过了,不要让丫鬟进来,要送什么东西,就送到洗浴房里去就好,他们需要的话会自己开门去洗浴房拿。 要是他们有什么吩咐,会摇铃喊她们,不喊不许进来,以后到了西北也是这个样子。 “走。”秦三郎是扶着顾锦里的手,把她扶进洗浴房,小心翼翼的模样都把顾锦里给整懵了。 “你没事吧?”顾锦里问。 秦三郎道:“你别动,我给你拿东西就成。” 顾锦里听罢,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觉得她疼了,所以不让她动……她想说,我撑得住,可想想又闭嘴了。 再提这事儿,她今天的脸一定会一直红彤彤的,那就没法见人了,就由着他忙活了。 不多时,他们刷牙洗脸后,才让二庆、小吉进来。 小吉是被陶嬷嬷带在身边训了几天,长进不少,进屋后跟二庆一样,一直低着头,不乱看也不乱说。 “小吉,今天郭夫人要来,不能扎包子头,你帮我梳个发髻,不用太复杂,简单大方就成。”顾锦里是朝着小吉招招手。 小吉听罢,应了一声,脸上露出欢喜的模样来,可陶嬷嬷说了,如今小东家出嫁了,屋里有姑爷在,她们做丫鬟的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闹腾,否则姑爷一生气,会把她们给卖了。 小吉很怕秦三郎,一直觉得他很凶,听了陶嬷嬷的话就更怕了,老实得跟鹌鹑似的,乖乖过来给顾锦里梳头发。 刚梳完就听见咚一声,有东西砸在地上了。 小吉、二庆是立刻按照陶嬷嬷说的,有事先护住顾锦里,秦三郎则是冲了出去,看见砸下来的人后,无奈摇头,走过去把雪堆里的人提溜起来,放到一边:“不是让人给家里送了消息,说你二姐很好吗,怎么还跑过来?” 顾锦里听到声音,是走了出去,看见一身是雪,正在呸呸吐着口里雪沫的程哥儿,很不给面子的笑了:“你想来就走正门呗,还爬墙?爬墙就算了,还给砸下来了,你这几年练的什么功夫?” 爬个墙还能摔下来,真是白练了。 程哥儿看见顾锦里,高兴的跑过来道:“二姐,你还好吗?我可想你了。” 你都不知道,家里人可担心你了,怕你受欺负,又怕你在秦家住得不习惯,娘都哭晕了,是天没亮就起来,一直等着宗媒人报喜。可都快等到中午了,还是没见到报喜的人,娘是急得不行。 他见娘着急,就跑过来看看。 顾锦里笑了,拿过二庆递来的棉布巾,给程哥儿拍打着身上的雪沫,道:“你二姐我好得很,正在等着郭夫人上门呢。” 秦三郎知道顾家在担心什么,是笑道:“程哥儿,回去告诉岳父岳母,我们这边很好,等郭夫人上门后,秦家就会去家里报喜,最多也就半个时辰的工夫。” 他是小鱼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此生唯一一个。 “二少爷,二少爷!”小团趴在秦三郎家的墙头上,朝着程哥儿喊道:“赶紧回去吧,大少爷回来了,要是知道咱们跑来秦家,铁定是要打的。” 都说大少爷最疼二少爷,可小团却不觉得,家里的兄弟姐妹四个,大少爷只打过二少爷一个,还是往死里打那种。 程哥儿听罢惊了,忙道:“二姐我走了,你要好好的,我下午再来看你啊。” 说完是赶忙冲到秦家墙头,手脚并用,麻溜地上墙,眨眼就跃下墙头跑了。 顾锦里都看呆了,小子,你是个猴吗?摔墙头利索,爬墙头也利索。 “先吃点东西,郭夫人应该快到了。”秦三郎走了过来,牵着顾锦里的手进屋,两人吃了点东西垫肚子,三刻钟后,郭夫人就带着宗媒人上门了。 郭夫人三十来岁,是个圆脸和善的妇人,见人未语先有笑,瞧着很是可亲。 “给郭婶娘请安。”顾锦里跟秦三郎齐齐跪下,给郭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郭夫人是来充当男方家长辈的,没有拒绝,受了他们的大礼,之后是笑道:“起来吧,你们先坐着,让陶嬷嬷带着我们进去就成。” 言罢是带着宗媒人、陶嬷嬷进了新房。 一刻多钟后,郭夫人跟宗媒人出来了,笑着点头道:“成了,乃是合喜,等会儿宗媒人就会给顾家报喜。” 顾锦里明白了郭夫人的来意,是觉得没脸见人了……谁说古人含蓄的?这种行为它不彪悍吗? 郭夫人是握着她的手笑道:“羞什么,这是习俗,没啥可丢脸的。走,去见见秦老,给他老人家敬过茶后,咱们好吃午饭,我可是饿着肚子来的。” 顾锦里笑道:“婶娘上门,自然是不能让婶娘饿肚子的,等会儿我亲自下厨,给婶娘做几道外面没有的好菜尝尝。” 郭夫人道:“听说福泰楼有很多菜式都是买的你的方子,你亲自下厨,那我可是有福了。” 两人都存了亲近的意思,很快就说到一块去,到上房客堂的时候,秦老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秦三郎跟顾锦里跪下,给秦老磕头奉茶:“爷爷喝茶。” 秦老是笑得合不拢嘴,接过茶碗,吹了吹,喝了满满一口,递给顾锦里一个红封,道:“你也算是爷爷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能在这种时候嫁给三郎,这份情谊,秦家不会忘记。” 又喝了秦三郎奉上的茶水后,对他道:“好好待小鱼,要是你小子敢辜负她,爷爷第一个不答应。” “爷爷放心,此生我只对小鱼好。”秦三郎说着,眼神痴缠的看着顾锦里,他会把她放在心里,宠她一生一世,绝无辜负的可能! 郭夫人见状是笑得不行,这年轻人就是藏不住事儿,瞧瞧三郎那眼神,真真是腻人得很。 …… 秦家这边是和乐融融的,宗媒人也带着丫鬟跟两名乐师吹吹打打的上了顾家的门,给顾家报喜! “亲家夫人,给您报喜了,是合喜,合喜,合喜!”宗媒人是笑呵呵的把绣着合喜二字的红绸带递上:“您按照规矩,在门上挂着,挂到三朝回门那天就成。” “诶诶诶,有劳您了。”崔氏一直在等着,接过红绸布后,立刻亲自挂上。 宗媒人她们没有多待,报完喜后就走了。 崔氏是掉着眼泪,道:“可算是完事了。” 这生女儿就是不好,要担心这个,要担心那个的,累人。 不过看看自家湿了半件袄子的小儿子,又摇摇头,这生儿子也不省心啊,一个错眼就跑出去了,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回来。 顾锦安见秦家来报喜,也就放心了,是命令程哥儿:“赶紧回去换件干净的袄子,随我去作坊宅子,找冯掌柜他们算总账。” 第1335章 全部关着 …… 冯掌柜胆大包天,竟然在三郎跟小鱼成亲当天让柴三福给同桌吃喜酒的伙计、下人们下毒,差点就把一桌子人给毒死了。 这还不算,在当天下午,村口还来了一群人,这群里有一个老妇人跟一个中年男人,说是柴三福的娘跟大哥、一个穿着读书人的长褂袄子的师爷、四个穿着衙役衣服差人,说是柴三福的老娘见不着儿子,在胡康县那边报官,他们是过来查案的。 大喜的日子,顾锦安能让他们去查案? 是带上罗武跟镖局镖师,驾着两辆骡车就去接人了,把他们一行七人给欢欢喜喜的请进村里来,还被上车就被罗武带人打晕了,全都塞进骡车里拉回作坊宅子关着,是从昨天关到了现在。 这些人被关起来后,顾锦安是回了家,亲自去把正在喝喜酒的冯掌柜给叫了出来,给他赔着小心,道:“冯掌柜,作坊宅子那边出了点事儿,您跟小子来一下,咱们两家好好商量商量,把事情给解决了……冯掌柜放心,顾家不会亏待您家的,还请您给个脸面,莫要闹大。” 冯掌柜听到这话,以为柴三福成功了,立刻得意起来,看着顾锦安,道:“顾案首,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虽说如今出息了,可你还叫我一声叔,放心着,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叔都给你兜着。” 只是这回事关整个顾家的营生,价值上百万的产业,他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不过…… 冯掌柜打量着顾锦安,是问道:“听说顾案首是要考上举人后才说亲?” 顾锦安当时就想骂娘,却是笑着点头,还得装出点害羞的样子来,说道:“嗯,小子想着,先立业再成家,有个好看的功名,也好说亲。” 冯掌柜是哈哈笑道:“不错不错,这男人就该先立业再成家,你也不用怕娶不着媳妇,你冯叔我家里可是有两个女儿的。” 可是两个都是庶出,妾生女还想嫁给身为功名的人,且还是这等施舍的语气,简直就是不要亮。 顾锦安听罢,看着冯掌柜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心下摇头……当初他家是怎么跟冯掌柜这种人做起生意来的? 哦,是梁柱子给介绍的,如今看来梁柱子的眼光是真不行。 不过也是冯掌柜藏得够深,是忍了几年才露出想要吞了他家产业的心思。 其实冯掌柜不是第一次做谋夺顾家产业的事儿,早在四年前他就做过一回。梁柱子媳妇在胡康县的姨母表弟常康来顾家闹着要货的事儿,就是冯掌柜派人去怂恿常姨母家做的。 冯掌柜是想用这事儿来试探顾家的底线,要是顾家被梁柱子媳妇的亲戚这个一闹腾,妥协了,那他就用温和的法子来对付顾家。 可顾锦里那个泼辣丫头太狠了,竟然让人把常康给扔出家门,还给打了一顿,更是放出狠话,要夺了梁河村人取货卖货的资格。 梁柱子给吓得不轻,各种求饶,闹得是差点休妻,最后是自己拿银子摆平了常姨母一家,在胡康县的生意也收了不少,老老实实起来。 冯掌柜见顾家下手这般不留余地,又见顾家有爱报官的脾气,是不敢再轻易动手,一直找机会,好不容易等到顾锦里出嫁,要跟秦百户去西北的消息,他是喜得差点没蹦上天去。 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啊。 他想着,顾锦里跟秦三郎大婚、要去西北送死的时候,顾家肯定忙乱,他就趁乱夺产,即使事情闹出来,顾锦里一个刚刚出嫁第一天的新妇,还能从夫家跑回娘家来解决这事儿不成? 冯掌柜是越想越觉得有门,是得知顾锦里要嫁人的消息开始就布局,还找了个大靠山帮忙,料定了自己这回起码能夺走顾家一半的产业! 因此在顾锦安来请他的那一刻,冯掌柜是下巴都快翘上天了,不过冯掌柜是谨慎的,是道:“柴三福他们是跟着林掌柜带来的人一块吃席的吧?既如此,不如把林掌柜也叫上吧。” 顾锦安当时就笑了,点头道:“是,冯叔提醒的是,小子这就去请林掌柜。” 林掌柜感念顾家的帮衬,很快就跟着顾锦安出来了,也没有多问,就跟着顾锦安他们一块往作宅子走去。 看见冯掌柜对顾锦安颐指气使的模样,还皱了皱眉头,出声说道:“冯掌柜,安哥儿虽然是小辈,却也是出息了。” 你一介商户,竟然把一个江淮的小三元郎当儿子一样训,你是有病吧?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顾锦安听罢,总算没有太失望,不过还是赶忙对林掌柜道:“林伯,没事儿,我是小辈,冯叔也是在叫我为人处世。” 冯掌柜听罢是更得意了,是哼了一声,对林掌柜道:“老林,安哥儿这是敬重我,你也听见他说的了,还有啥不满的?” 哼,姓林的,等老子拿到顾家的产业后,下一步就是吞了你的酒楼,他姓冯的也要像窦家一样,做大楚皇商! 又喊顾锦安:“安哥儿,你们村的这路不行啊,一下雪就脏得要命,你家赚了这么多钱,你还是个案首,也不想着出银子给村里修条好路。” 正得意着,就被顾锦安一个手刀给劈晕了。 顾锦安也不想这么快把冯掌柜劈晕的,实在是姓冯的太不是个东西,他可以装孙子,可姓冯的太过分,他也可以不装。 罗武是赶忙出来,跟顾锦安扶着冯掌柜,对惊呆的林掌柜道:“冯掌柜喝醉了,我们扶他去作坊宅子歇着。” 林掌柜都吓懵了,听到这话是回过神来,忙道:“诶诶诶,冯掌柜太高兴,喝醉了,咱们送他去作坊宅子歇歇。” 顾锦安见林掌柜是怕得不行,宽慰道:“林叔放心,这事儿不关您的事儿,我家不会把您怎么样的,是姓冯的找死,不过得连累您在作坊里住两天。” 说着是见路上没人,快速的把作坊宅子发生的事儿告诉林掌柜。 “不过没死人,被吴老大夫他们给救了。”顾锦安道。 林掌柜是拍着心口道:“老天爷保佑,没死人就好。” 又骂道:“冯掌柜怎么能这么做?!他的长丰楼能宾客盈门,全是靠着顾家给的菜式、调味香料,他怎么能这么没良心?!” 第1336章 背后的人 即使是火腿那样的贵重东西,也会每个月给他们十盘,让他们拿去酒楼镇场子。 实在是火腿太贵,一整只的他们买不起,顾家念着情分,就给他们散着卖。 顾锦安是道:“没错,冯掌柜就是良心被狗吃了。” 言罢是招呼林掌柜一声,跟着罗武架着冯掌柜,往作坊宅子去了。 作坊宅子人多,都是喝喜酒的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看见顾锦安来了是纷纷打着招呼,至于冯掌柜,晕过去的模样跟喝醉了差不多,大家是没有多想,顾锦安他们是很顺利的把冯掌柜带进作坊宅子的柴房,砰一声给关了起来。 这一关就到了今天。 …… 程哥儿被自家大哥提溜着,抬头问道:“大哥,我也要去吗?” 顾锦安点头:“嗯,你二姐跟三郎就要去西北了,很多人都想趁机闹事儿。冯掌柜这只鸡都把脑袋放咱们刀子下了,咱们不给他剁了,来个杀鸡儆猴实在是对不起他。” 程哥儿听得缩了缩脖子,道:“大哥真恐怖。” 把冯掌柜当鸡来杀了。 顾锦安是瞪着程哥儿,道:“你也要强硬起来,等大哥去赶考的时候,你就得顶门立户了。” 程哥儿想哭,他可是幺儿,应该被宠着,大哥竟然要他顶门立户! “还有爹娘,也得立起来,必须得有点手段,不然你二姐跟三郎一去西北,我又不在的时候,这份家资怕是保不住。”顾锦安说着,是回头看崔氏:“娘,您过来一下,儿子找您有事儿。” 崔氏听罢,是交代着守门的大团:“大团,看着点红绸带,不许人动啊,要挂到三朝回门的。” “是。”大团应着。 崔氏是赶忙追上顾锦安,问道:“安哥儿,喊娘有啥事儿?” 顾锦安把冯掌柜做的事情说了:“您带上苗姑姑,再喊上大姐跟璃姐儿,跟儿子去作坊宅子,不用做什么,在旁边听着就成。” 又道:“娘,我知道您胆小,可家里不能永远靠着小鱼跟三郎,咱们得立起来。” 崔氏是刚听说这事儿,整个人都懵了,很快反应过来,道:“娘,娘听你的,等会儿一定跟着你们去作坊宅子。” 顾锦安点点头,笑道:“娘去喊爹吧,我带程哥儿换衣服,换完咱们就去作坊宅子。” “诶。”崔氏应着,是在原地懵了片刻,才跑去喊顾大山跟顾锦绣。 顾大山是昨天就知道了冯掌柜的事儿,顾锦绣也已经知道了,是罗武告诉她的。 顾锦安对罗武说,不能把大姐保护得太好,也不能什么事儿都瞒着她,得跟她说,让她知道。 罗武是吃够了夏先生夫妻给的教训,听了顾锦安的话后,昨天就找了机会,跟顾锦绣说了这事儿。 顾锦绣虽然被吓到了,却很高兴罗武能跟她说这些事儿,是对罗武说了:“我不怕,谢谢罗武哥告诉我这些。” 想了想,又道:“以后罗武哥有啥事儿就跟我直说,别瞒着,瞒太多了,我会胡思乱想的,想得多了就害怕。” 罗武愣住了,是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大着胆子抱了她,答应道:“嗯,以后有啥事儿我都告诉你,咱们不猜了。” 顾锦安要的就是这样,罗武跟大姐都是不太说话的脾气,为了他们好,也为了全家好,他得让他们改掉这闷葫芦的毛病。 啊,做长子真痛苦,他下辈子投胎要当小儿子! 一刻多钟后,顾家人就在前院客堂集合,一块往作坊宅子去了。 罗武是在作坊宅子等着他们,见他们来了,是看了顾锦绣一眼,塞给她一个装着热水的羊皮水囊后,把顾家人带进作坊。 “大山婶,您跟三奶奶、绣姐儿就在这间屋子里待着,等完事后,我们再来接你们。”罗武是按照顾锦安说的,特地找了这间屋子给崔氏她们。 崔氏点点头,道:“成,我们知道了,你们去忙吧,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不怕。” 她倒是有些担心程哥儿,他下个月才满九岁,可安哥儿却要领着他一起去审冯掌柜他们。 “娘别担心,我不怕,我长大了,变厉害了。”程哥儿看出崔氏的担心,是安慰她一句,接着就被顾锦安给带走了。 砰一声,这间厢房的门被关了起来。 片刻的工夫后,冯掌柜他们被带到隔壁屋子。 冯掌柜一看见顾锦安就吼了起来:“顾锦安,你个兔崽子,竟然敢关我?你这是犯了大楚刑律,我要去告你!” 顾锦安笑了:“行啊,你去告吧,看看到时候是你死还是我死?跟我讲大楚刑律,你怕是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太好,脑子被肥油水给糊住了。” 又冷笑道:“你一介商贾,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我乃是江淮第二个小三元郎,有朝廷功名的秀才公,在被你陷害的时候,关你几天怎么了?姓冯的,告诉你,我不但能关你,我还能打你,就算把你给打死,这是你有错再先,我求求欧阳先生,也能免罪。” 他俯身,盯着冯掌柜,笑得比屋外的冰雪还要瘆人:“你的这条命,我不用花一文钱就能轻松捏死!” 这就是为何人人挤破头皮都想考功名的原因,这有功名者跟没功名者,差别太大了。 而顾锦安也不是说说而已,是立刻招呼邱琅:“摁住,先打二十大板。” “是。”邱琅领命,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人把冯掌柜摁倒,砰砰砰地开打。 冯掌柜震惊了,没想到顾锦安真的敢打直接,是一边惨叫,一边警告道:“顾锦安,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家的酒席有毒,害死了柴三福他们,我没错!啊!” 冯掌柜并不知道柴三福他们没有死,那种烈性毒药是他偷偷换掉的,柴三福只以为是病上半个月就能好的毒药,因此为了做局,是自己也吃了有毒的饭菜,哪里想到冯掌柜这么狠毒,是连他都想杀了。 冯掌柜是嗷嗷惨叫几声后,又道:“住手,你要是把我打死了,你也要偿命!” “呵,我说了,你这条命,我不需要花一文钱就能取了。今天把你打死在这里更好,到时候什么话都是以我说的为准,我不但不会有事,且还能夺了你冯家的家产作为你犯错的惩罚。”顾锦安是一手撑在腿上,如野兽伏地喝水般,目光阴沉含杀的看着冯掌柜:“所以,你放心去死,剩下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冯掌柜听罢,是吓得浑身一哆嗦:“你,你还是个读书人吗?!” 这般狠毒,犹如死牢里的牢头似的,是不把他的命放在眼里,还想趁机把所有错处都推到他的身上,夺了他冯家的家产! 顾锦安:“坐在衙门里的,那个不是读书人?那个没有杀过人?你要是觉得读书人会心慈手软,那是你蠢。” 说着是招呼邱琅:“往死里打,打死了事!” “是!”邱琅是亲自上阵,用了死力气打着冯掌柜。 不过几下,冯掌柜就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吓得喊道:“住手,住手,你不能杀我,我亲戚是大官!” 顾锦安笑了,他做这场戏,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冯掌柜背后的人。 第1337章 假冒 冯掌柜说到底只是一个县城商人,要是没有靠山,是不敢对顾家下死手的。 “你亲戚是大官?一介贱商,能有什么当大官的亲戚?”顾锦安笑了,又冷了脸色,命令邱琅:“姓冯的假冒官家亲戚,乃是大罪,继续打,打死了咱们顾家还能立下一功!” “是。”邱琅知道顾锦安的目的,是狠狠打着冯掌柜,却只是把冯掌柜打得刺疼无比,并没有真正伤到要害。 可冯掌柜不懂这些,见落在自己的身上越来越疼,以为自己要死了,为了活命是扯着嗓子喊道:“铜安府贾通判是我亲戚,乃是有血缘关联的至亲,你要是杀了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冯掌柜是差点扯破嗓子,喊完这一声后,力竭倒地。 顾锦安皱眉,看向在场其他的人。 柴三福的娘、大哥、做师爷打扮的人、以及四个穿着衙役衣服的人全在这里,只是他们被捆住手脚、堵住嘴巴,一直没能说话。 “你说,冯掌柜跟贾通判到底是什么亲戚?”顾锦安指着柴三福的大哥道:“说出来,我可以放你离开。” 冯掌柜有个小妾是柴家女,女儿跟老娘亲,原本应该问柴三福的老娘,可这柴婆子一看就是个刁钻的,问她就是给她机会纠缠,所以顾锦安是问了柴大福。 柴大福听罢,眼睛都亮了,朝顾锦安唔唔唔的叫着。 邱琅上前,取下他嘴巴里的麻布团,柴大福立刻道:“当真放我走?你没有骗我?!” 欻一声,邱琅抽出一把匕首,抵在柴大福的脖子上:“大少爷是读书人,言而有信,不屑骗你,别说废话,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别,别抹我脖子,我说,我什么都说!”柴大福是哆哆嗦嗦的道:“我家福角说,今年八月的时候,冯掌柜有一天突然很高兴,是大摆家宴,家里的小妾也能一起上桌吃饭。她很好奇冯掌柜遇到了啥大好事儿?是悄悄打听了大半个月,才打听到冯掌柜在铜安府有个外孙出生了。” 外孙? 顾锦安皱眉,突然想起自己在窦少东家哪里听到的一个八卦。 说是铜安府的贾通判得了一个江南美人,很是宠爱,那美人在八月的时候生了个儿子,贾通判还想把那庶子记在嫡妻名下,嫡妻没同意,是大闹了一场。 看来那个生了儿子的美人就是冯掌柜的女儿。 呵,冯掌柜可以啊,竟然在江南还有家室,这是遍地撒种,好拿着貌美女儿去攀高门啊。 而窦少东家是做大生意的,需要知道很多官家的消息,因此只要是上了品级的官员,窦少东家都会派人留意,所以知道了这个消息。 “唔唔唔!”柴婆子见自家儿子竟然轻易的就把知道的消息给说了,是急得不行,朝着顾锦安唔唔叫着,一双吊梢眼是竖了起来,一副要吃了顾锦安的样子。 顾锦安笑了,让邱琅取下柴婆子嘴里的麻布团,听听她要说些什么。 “姓顾的泥腿子,我家三福死在你家里,赔十万两银子,没有十万两,老婆子就上京城告御状,弄死你全家!”柴婆子也是厉害,能说话后也不管冯家了,是张口就要十万两。 顾锦安是冷笑出声,道:“那是你家柴三福找死!不过既然你这么在意柴三福,那我就好心一把,让你们母子团聚。” 柴婆子是个吃顿饭都要给老天爷拜三拜的人,听到这话是吓得脸都白了,牙齿是抖得咔咔响:“你,你啥意思……三,三福他不是死了吗?” 顾锦安笑得如沐春风:“阎王爷见你家柴三福孝顺,所以放他上来接你去团聚。” “接,接我!”柴婆子快疯了,喊道:“不不不用了,你让三福先去投胎吧,我晚走几年,以后给他当孙女。” “这可由不得你。”顾锦安朝门外喊了一声阿舵,阿舵就去把柴三福带来了。 柴三福虽然大难不死,可毕竟是中了剧毒的,此刻是憔悴得不行,脸色惨白透青、眼睛浮肿、眼眶青黑的,跟鬼差不多,一看见柴婆子,是涕泪横流啊:“娘,我的亲娘啊,儿子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 “鬼啊!”柴婆子是惨叫一声,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顾锦安见状,很是嫌弃的说了一句:“这么不经吓,柴三福根本没死,他们的毒已经解了。” 说完是看向冯掌柜,道:“冯掌柜,快醒醒,别装了,你的计谋没成功,柴三福他们没死,就算你让柴家人、同桌吃饭的伙计家人都去报官大闹,我家也会没事。” 冯掌柜之所以要把柴三福他们弄死,就是想要作坊宅子出人命,只要作坊宅子出了人命,就算最后证明不是顾家的错,顾家也会深受其害。 冯掌柜惊了,他下的可是最烈的毒药,只要吃下就再无活命的可能,柴三福他们竟然还活着?难道柴三福发现毒药被换,临阵叛变,转投顾家了? 冯掌柜是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做最后的挣扎:“安哥儿,这是个误会,我没有让柴三福下毒毒害同桌吃饭的人……我会带柴三福来,是因着他姐姐是我的小妾,那贱妇想让柴三福长长见识,这才求着我带柴三福来吃喜酒,我冤……唔唔唔!” 枉字还没出口,就被顾锦安用麻布团堵住嘴巴。 顾锦安居高临下的看着冯掌柜,道:“屋里的都是人证、毒药就是物证,证据确凿,你无须多说废话。” 又看向那几个穿着衙役衣服的人道:“你们可知冒充衙门中人是死罪?要是不想死的就指认冯掌柜这个主谋,戴罪立功,我会求知府大人饶你们一命。” 那几人一惊,没想到顾锦安会识破他们假扮衙役的伎俩,是又害怕又后悔的,见顾锦安连冯掌柜都不怕,似乎也不怕贾通判,还有闹上府城的意思,是彻底怕了,赶忙点头,表示自己愿意指认冯掌柜。 可那个做师爷打扮的人却没有那么好说话,是想趁着顾锦安取下他们口中布团录口供的时候发难。 可罗武却来到他的面前,平静的说了一句:“王书吏,你在胡康县的差事丢了没关系,可千万别再把命给丢了。” 王书吏惊了,这个人竟然查到了他的身份! 罗武这几年的班头不是白做的,是跟附近几个县的衙役都有来往,因此是认出了王书吏。 第1338章 大闹 罗武说完,没再搭理震惊的王书吏,看着那几个假冒的衙役道:“我是田福县的罗班头,很清楚大楚刑律,你们这是初犯,又是被冯掌柜胁迫的,只要指认他,就能戴罪立功,可轻判。” 那几个假冒的衙役听罢是又惊又喜,急忙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受王书吏蛊惑,一定帮忙指认冯掌柜。 可他们高兴得太早了,大楚用的是重典,即使是轻判,他们假冒衙门中人,也是要死的。只不过是立刻砍头跟去矿上做两年苦力再死的区别。 顾锦安见他们答应了,取下他们口中的麻布团,让他们口述罪词,自己快速记录着,没多久就把供词写好,让他们摁上手印。 王书吏见状是面如死灰,哀求般看着顾锦安,表示自己也愿意戴罪立刻,可惜晚了,顾锦安根本不搭理他。 “邱琅,看好他们,咱们下午就去县衙,求县令大人带着咱们去府衙喊冤!”顾锦安是不打算把这案子放在县城办理的,他要大闹! 闹得附近几个府城都知道。 他还要赢,要所有人都知道,他顾家不是好惹的! 让那些想趁乱谋夺他家产业的人知道,想要谋算他顾家,就得做好丢命的准备,即使你是个官,敢惹顾家,他顾锦安也要你拿命来还! 又吩咐泽子:“去准备马车,请上吴老大夫跟杜大夫同行,照顾那几个中毒的人。” 说完是招呼罗武、顾大山、三爷爷,去了隔壁厢房接崔氏她们。 崔氏她们都吓懵了,没想到顾锦安还有这等可怕的一面,可顾锦安道:“娘、大姐,这次的事儿没有这么简单,那位贾通判一定也生了谋夺咱家产业的心思,所以我不能心软,必须趁着咱家有理有证据的时候闹大。” 又道:“我下午就带着程哥儿去府城,小鱼的回门宴是吃不上了,我一会儿去秦家见见他们,跟他们当面说说这事儿。” 程哥儿急了:“大哥,下午就去府城吗?不能明天回门宴后再去吗?” 他还答应二姐,下午要去看她呢。 “不能。”顾锦安是趁机教导:“柴三福他们中毒了,能撑多久谁也不知道,得趁着他们死前把案子结了。且这样的事儿不宜久拖,要速战速决,免得敌人反应过来,咱们会失去先机。” 程哥儿:“我明白了,可为啥我也要去?” 我是老小啊,还是个孩子。 顾锦安睨着他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大哥以后要去赶考,考上了就要去外地做官,你得立起来,给家里顶门立户。” 小子,真以为你能吃喝玩乐一辈子?我辛辛苦苦手把手的教你是为了让你逍遥自在的?是让你来给我帮忙的。 顾大山听到这话,很是羞愧,保证道:“安哥儿放心,爹以后会凶一点,不会让别人欺负咱家。” 顾锦安要的就是这句话,是道:“爹能这么说,儿子以后出门就能更放心些。” 顾大山听罢,更加愧疚,是学着顾锦安审问冯掌柜时的样子,沉了脸道:“安哥儿放心,爹不会放过任何想要害咱家的坏人!” 顾锦安听罢,终于笑了:“嗯,我相信爹。” 又看向崔氏跟顾锦绣:“娘、大姐,可是学到了?记住,对付恶人,得不怕死,恶人见你比他还不要命,就会怕了。” 崔氏跟顾锦绣是懵了懵,又赶忙点头:“嗯嗯,我们知道了。” 顾锦安听罢,是呼出一口气,心里再次呐喊:下辈子我要投胎做老小! 当顶门立户的长子真的太辛苦了,他快累惨了。 “走,咱们回家,爹去帮忙安排出行的人手、娘给我们收拾行李,我带程哥儿去秦家告别。”顾锦安说着,是领着一家老小回去了,走路带风,颇有长子风范。 不过他还没去秦家,顾锦里跟秦三郎就上门了。 顾锦安看见他们是吓了一跳,赶忙问三奶奶:“三奶奶,这新嫁娘第二天就回娘家,不会不吉利吧?” 他不信这些,但身为哥哥,还是希望自个妹子能一辈子过得好的。 三奶奶以前也没遇见新娘子第二天就回娘家的事儿啊,是道:“带着夫婿回来的,应该没事儿,没事儿。” 说着招呼顾锦里跟秦三郎进门。 顾锦里道:“大哥,冯掌柜的事情咋样了?你老实说吧,别瞒着我们。” 又道:“我锅里还炖着菜呢,你说完了我还得回家做菜招待郭夫人。” 顾锦安听罢,快速的把事情都说了。 秦三郎听罢,是道:“找窦少东家一块去,他能闹腾,又刚用窦欧钱庄立了功,知府大人看在窦欧钱庄的份上,定会鼎力相帮,说通铜安府知府,把贾通判给抓了。” 听小鱼说,安哥儿喜欢欧阳姑娘,那就不好什么事情都去找欧阳先生,这事儿找窦壳最合适。 顾锦安听得点头:“好,就这么办。” 又看向顾锦里,有些愧疚的道:“小鱼对不起,你的回门宴大哥跟程哥儿要缺席了。” 小鱼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他们做哥哥姐姐的,理应照顾她才对,可从小到大,小鱼都是自己保护自己,还会护着他们,家里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也是因为她。 她为家里做了这么多事儿,可她三朝回门这样的大事,他做哥哥的却不在。 顾锦里笑了:“大哥,咱们是一家人,你还跟我说这种废话。没事的,缺席也没啥,大哥对我够好的了,咱们不缺这顿饭,以后有的是机会一块吃饭。” 顾锦安闻言,看着她眉梢飞扬的笑脸,有些想哭……比起大姐跟程哥儿,他对小鱼真的不能算好,实在是她太强了,他很放心她,而大姐跟程哥儿太弱了,他老是担心他们会出事儿,所以总是会多关心他们一些。 可其实家里的兄弟姐妹里,受苦最多的是小鱼,她是被老顾家打惨了也还是会跳起来边哭边骂人。 顾锦安想着从小到大的种种,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突然起身,朝着顾锦里深深一揖:“小鱼,大哥谢谢你……要保重,一定一定要回来!” 顾锦里愣住了,想要避开,却最终受了顾锦安的礼,她知道大哥责任心重,要是她不受这一礼,大哥会愧疚一辈子。 “大哥放心,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再给你带俩小外甥回来,你可得把压岁钱攒好了,免得你外甥回来了你却没钱,是会丢脸的。”顾锦里笑哈哈的道,让顾锦安听得想流泪,程哥儿则是嘲笑她:“二姐脸皮真厚,刚出嫁就说小外甥。” 顾锦里揪着程哥儿头上的小揪揪,道:“臭小子,你敢说我,我现在可是有相公的人,小心我让他揍你!” 一家人是笑笑闹闹了一会儿,顾锦安又交代了顾锦里跟秦三郎几句,就让顾锦里俩人回家了。 下午,顾锦安是准备妥当后,押着冯掌柜他们、再带上林掌柜,浩浩荡荡的出村告状。 第1342章 意外 顾锦里问道:“是去见渔村的人?” 秦三郎点头:“嗯,罗家的镖局要做大,就得过河,需要船,藻生他们懂船会水,让罗武哥见见他们没坏处。” 又道:“咱们去西北后,隔得太远,渔村那边有什么事儿不能及时顾上的,也能让大哥、罗武哥去帮忙。” 顾锦里皱皱眉头,有些担心的道:“渔村的营生关系到你的命脉,让罗武哥知道渔村的存在,能行吗?” 不是她看不起罗武,是她必须要保证秦小哥的安全,不能让他经营几年的大营生坏在罗武手里。 秦三郎笑了,抱着她道:“小鱼放心,可以的。罗武哥没那么差,他就是太在乎大姐了,才会被夏先生给耍了,我看中的也是他对大姐的这份痴心,他是连命都能给大姐的,不会做出让大姐伤心、让咱们受损的事儿来。” 还有一点…… “咱们能信得过、能用的人手太少了,只能挑咱们信任的人去培养,罗武哥是咱们的亲人,把他扶起来了,咱们就多个帮手。” 顾锦里想了想,终于点头答应:“你说得对,咱们得把人扶起来,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秦三郎笑了,俯身亲着她,眷恋的道:“我天黑前就回来,你在家里好好的,等我回来。” 顾锦里被他这低沉的语调给说得脸红了,推着他道:“赶紧走吧,我还得安排明天启程的事儿。” 其实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不过在人员上有些变动。 陶嬷嬷年纪大了,且是个嬷嬷,要跟在她身边伺候,外院庶务这些,得找个人来做,她就把熊家给带走了。 熊麻梅三家是常年在松子庄干活的下人,熊家是一个寡母带着三个儿子,熊婶子为人爽利坚强,三个儿子老实憨厚,在松子庄做了几年活计,一直忠心耿耿,没有任何小心思。 顾锦里就想把他们一家带上,熊婶子管着外院杂事,熊大、熊二、熊三就负责门房、跑腿等活计。 等以后西北那边做酱油、火腿了,他们兄弟也能帮忙。 顾锦里在吃回门宴的时候,已经跟崔氏说了,崔氏是恨不得把家里的下人都给她带去,好帮帮她,一口答应下来。 这会子,熊家人已经来了。 顾锦里让二庆把熊婶子带到下房的正堂里,把事情跟熊婶说了,问道:“西北凶险,熊婶子可愿意随我们去西北。” “愿意愿意,老奴一家只要能跟着小东家,去哪里都不怕,且老奴家也是从西北来的,这回老家有啥好怕的。”熊婶子是一点不怕,很乐意去西北。 顾锦里笑了,瞧着熊婶子的身板子,很是满意,不错,壮实,能干活,跑里跑外的扛得住。 “成,熊婶子跟着二庆下去见见陶嬷嬷,她老人家会跟你们说说规矩。”顾锦里又说了一句:“月钱会比在松子庄多一倍。” 西北凶险,顾锦里是给跟去西北的下人都加了月钱,让大家能更尽心些。 当然,要是有那想不尽心的也可以,她不会卖了他们,会直接让他们上西天! 她从来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南边安逸,她才好说话,等到了凶险之地,她的心肠会随着地方的凶险程度而改变。 毕竟在险地,狠辣的人才能活下来。 “是。”熊婶子应着,给顾锦里行了礼后,跟着二庆出去了。 陶嬷嬷来了几年,也是知道熊家人的,见顾锦里要带上他们,没有二话,熊家人老实,可带。 熊婶子走后,顾锦里就看起了秦三郎给她的司兵所将士的名单册子。 这份册子做得相当详细,姓名、年龄、特征、本事、可信程度、家人如何、可有随行亲眷,都写得清清楚楚。 除了这本册子以外,还有另一本册子,是河安府八县司兵所百户的名单,上面详细写了这些百户的品行与随行亲眷。 顾锦里知道这些很重要,是细细地看着,尽量记下。 …… 秦三郎是天黑前回来的,不过却带了几个人回来,并不是渔村的人,而是司兵所的一名将士与亲眷。 这名将士叫林铜山,刚满二十七,娶妻杨氏,生有一儿一女,儿子五岁,女儿一岁多,刚会走路。 原本林铜山是不打算带着家眷去西北的,毕竟是去打仗,路上又凶险,杨氏脾气软弱,去了西北根本不能照顾自己,只能沦为鱼肉。 可林铜山的娘是后娘,得知他要去西北打仗了,等他今天刚离家去司兵所集合,就找人要卖了他的妻女。 幸亏林铜山知道自己后娘的德性,不放心杨氏,走到半路又折了回去,正瞧见人牙子来家里拉人。 杨氏抱着女儿哭得不行,那人牙子是个男的,还对杨氏动手动脚,听话里的意思,还要把杨氏卖去做暗娼! 林铜山当时就炸了,提着刀子冲出去救人,把人牙子给砍伤了,把他那后娘吓得半死。 林铜山气得发疯,想要教训后娘,又被他爹给拦住了,说他要是敢动后娘一下,就要告他不孝! 林铜山哭了,质问他爹:“儿子辛辛苦苦去当兵,得的饷银都给了家里,如今还替着弟弟们顶了兵役,让家里不用交免役银子,爹就是这么对儿子的?!” 林爹是坐在门槛上,道:“铜山,爹这是为你好,你这一去西北,就算能活下来,也得几年才回来,杨氏年轻,她能守得住?把她卖了,等你回来再给你娶个黄花闺女,比较值当。” 林铜山惊了,气得不行,看着自己的妻女,知道自己这一走,她们就完了,冲动之下,带上妻女、儿子,离开林家,要带着他们去西北。 只是带亲眷都是要提前说的,林铜山没说,怕带不去,就跑来大丰村找秦三郎,要跟他说这事儿,半路被秦三郎遇见了,就带回家里来了。 秦三郎是让四安提前回家,通知了顾锦里。 顾锦里听了四安的话后,气得不行,这老林家也太不是东西了,林铜山给家里拼命,他们还要卖了他的妻女,简直不是人! 还有,是不是名字有个山字的人都很惨?这林铜山的遭遇堪比她爹啊。 “成,我知道了。”顾锦里是让四安下去,又吩咐二庆:“在上房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他们,让他们一家住着,咱们明天一起出发。” “诶。”二庆应着,是下去准备了。 一刻多钟后,秦三郎把人领进家门,而顾锦里的脸上也贴上了化脓的痘疮。 杨氏瘦瘦小小的,胆子都被打没了,看见个人就惊一下的,见到顾锦里的脸后,吓得差点晕过去。 顾锦里忙道:“嫂子别怕,这个就是普通的痘疮,化了脓罢了,不会传染的。” 第1343章 集合 杨氏听罢,心里还是害怕,却生怕顾锦里觉得自己是在嫌弃她,又赶忙说道:“夫,夫人说得是,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顾锦里看着杨氏那万分同情的眼神,是笑了,看向杨氏抱着的小女娃,跟她打招呼:“你好啊,饿不饿,婶子给你拿糕点吃。” 顾锦里想哭,她这就成婶子了,辈分跳得也太快了。 小女娃的胆子也很小,可听到有吃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杨氏道:“夫人,不用给她吃糕点,糕点太贵了,给她半个红薯就成……小草吃得不多,我吃得也很少很少。” 很怕她们母女俩吃得太多,百户夫人会不同意带她们去西北。 顾锦里看着杨氏,想起了崔氏……娘当年是不是也这么艰难? “二庆,去端些饭菜来。”顾锦里见杨氏想要拒绝,又道:“家里前两天办酒席,剩下不少菜,我们这几天都吃剩菜,嫂子跟小草帮我们吃点,免得等我们去西北了,只有爷爷一个人在家,吃到明年也吃不完。” 杨氏听罢,这才接受了。 可等饭菜端上来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跳,这百户夫人家的剩菜也太好了,除了一道腌萝卜以外,其他都是荤菜,还有白米饭跟小草能吃的稠米粥。 “夫人,这也太好了些。”杨氏不敢下筷子,这桌上的饭菜,即使腌萝卜也是不便宜的,要盐呢,盐贵。 顾锦里笑道:“再好也是剩菜,快吃吧,吃完早些休息,咱们明天天不亮就要启程去西北了。” 杨氏惊喜的道:“夫人,我们真能去西北吗?” 她们可没有提前说啊。 顾锦里点头:“你们是将士亲眷,自然可以跟着去。” 将士名单册子上写着,林铜山的可信度是上,可见秦小哥是看重他的,想要培养林铜山,那她自然要善待林铜山的妻儿。 顾锦里说着话,自己先动筷子吃了起来,又碾碎一个鸡蛋,喂了小草几口,杨氏才敢动筷子。 母女俩是饿惨了,在老林家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杨氏吃着吃着,是忍不住掉下眼泪:“谢谢夫人。” 顾锦里笑了,给她夹了一个鸡腿:“别哭了,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杨氏听得点头,吃了鸡腿皮,把肉撕成一条条的喂给小草吃。 小草很瘦,却是个能吃的,吃了一个鸡腿、两个鸡蛋、一碗米粥,还想要吃,被顾锦里拦住了:“她就这么大的肚子,别再喂了,免得伤了肠胃。” 有些人逃荒饿惨了,突然有饭吃了,是可劲的吃,结果把肠胃给撑坏了,这就是顾锦安说的,肚子饱眼睛饿,所以是一直控制程哥儿的饭量。 杨氏听话的不再喂林小草吃东西。 顾锦里笑了笑,让二庆把杨氏母女带下去休息了。 林小草吃了一顿饱饭,似乎是知道了顾锦里的好处,朝她啊啊叫了两声,挥了挥小手。 杨氏不好意思的道:“夫人别见怪,小草她只会喊爹娘哥哥,还不太会说其他的话。” 顾锦里道:“没事,小草已经很厉害了。” 这么小的孩子,一天天被老林家打骂的,还能正常,已经是心理承受力强大。 “林家嫂子,跟奴婢来。”二庆是把杨氏母女带出下房院子,不过她要伺候顾锦里,不能一直照顾着杨氏她们,就把这事儿交给熊婶子来做。 熊婶子做得不错,上房的右厢房里是什么东西都有,还拿了一盘煎饼给她们:“要是深夜饿了就再吃点,门外的炉子上烧着热水,渴了就去倒来喝。” 又拿出几身衣服给杨氏:“这是从作坊宅子那边拿来的,是那边的下人匀出来的衣服,大人孩子的都有,你们各自拿去换上。” 小草的衣服是去何三癞子家拿的,别看小何家蕙才几个月大,可何三癞子是宠得不行,衣服是备到了三岁以后,拿两身过来给小草穿不算什么。 杨氏很感激,一个劲的给熊婶子道谢,等熊婶子走后,她给小草换上新衣服,把小草哄睡后,就一直在掉眼泪。 林铜山抱着睡着的儿子小石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在哭,问道:“咋还在哭?是怕跟着去西北危险?你放心,随军去的,路上我会照应你们,要是遇上贼匪,也有一帮子兄弟帮忙,不会有事的。” 杨氏摇头:“不是因为这个……他爹,夫人对咱们太好了,给我们吃肉,给咱们住好房子,还给我们新衣服穿,小草从出生到现在,还没穿过新衣服呢……夫人是比家里人对咱们还好,咱们以后可得好好报答夫人。” 林铜山听罢笑了,爽朗的道:“这是自然,以后你男人这条命就是百户大人的了。” 秦百户本事、仗义、顾着手底下的人,跟着他,荣华富贵不敢说,可家里人的吃穿住是有保障的,光是这点就够了。 且他砍伤那个人牙子的事儿,秦百户是派人帮他摆平了,还给县尉大人送了消息,县尉大人会去他家,帮他分家,到时候直接把分家文书送去西北给他。 这是大恩,他必须要报! 杨氏听罢,是道:“你说得对,咱们穷,啥也没有,以后这命就是百户跟夫人的了,咱们拿命报答他们!” 林铜山看着杨氏坚定的样子,是意外了一把:“行啊媳妇,跟百户夫人吃了一顿饭,你说话都比以前大声了。可以,以后就这样,太弱了在西北可过不下去,咱们不能给百户和夫人添麻烦。” 说着是把林小石放到床上,把他身上脏兮兮的破烂衣服给扒了,换上熊婶子拿来的袄子,把他塞进被窝里去。 这一晚,林铜山一家是睡了个好觉,一家子有生以来第一次盖上这么好的棉被,林铜山是抓着棉被,抱着自家媳妇,更加坚定了要跟着秦百户干的决心! …… 新房里,顾锦里已经洗完澡,把脸上的痘疮贴取了下来,还特地留了手腕上的几个,用来吓唬秦三郎。 “恶不恶心?林嫂子都快被我吓吐了。”顾锦里是伸出手腕,在秦三郎面前晃了晃。 秦三郎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口,柔声道:“不恶心,手似柔荑,指如葱玉,柔弱无骨,胜雪赛霜。” 顾锦里惊了:“你,你还会说这么肉麻的话!” 秦三郎笑了,勾起她的下巴,亲着她道:“肉麻吗?可我说的是实话。” 顾锦里听得笑了,躲开他的吻,瞅着他道:“嘴巴这么甜,是不是想做坏事?” 秦三郎很是老实的点头:“嗯。” 好想好想吃了这条小鱼。 可是不行,明天就要开始赶路,要是今晚再折腾她,她明天会很累。 顾锦里瞧着他可怜委屈的模样,想着他昨晚跟早上难受的模样,是已经要答应他了,可秦三郎是心疼她的,虽然难受,却只是抱着她,狠狠亲了一回,就抱着她上床睡觉了。 秦三郎能给顾锦里很大的安全感,在他身边,她睡得很香,不过她只要心里藏了事儿,是睡得再香也会到点就起,是刚刚黎明就睁开眼睛,准备起床去司兵所集合。 第1344章 娶了个有钱媳妇 秦三郎见状说道:“醒了,不用起这么早,可以多睡个把时辰。我是百户,晚去个把时辰没人敢说什么,只要明天黎明前赶到峦安县就成。” 河安八县,峦安县算是八县最集中的地方,郭将军体恤将士们,就把集合地点放在峦安县,是比去府城守军大营集合再出发短了一天多的路程。 正因如此,小鱼才有时间回门,要是去府城守军大营集合,是成亲上午就得出发,会累坏她的。 “正因为你是百户,才不好迟到。且咱们还要起来给爷爷做早饭吃,就要去西北了,得陪他老人家吃一顿饭。”顾锦里是麻利地起身,拿着衣服去屏风后面换。 秦三郎笑了,他们已经成亲,做过最亲密的事儿,小鱼还是很害羞,都不会在他面前换衣服,他可是很乐意看的……嗯,特别喜欢看她那奇怪的肚兜,就两个圆兜,穿上后看那身子是更馋人了。 秦三郎摇了摇头,没敢再想下去,怕自己会忍不住。 他起身,拿着衣服等在屏风前,顾锦里出来的时候,差点撞到他身上,气道:“你怎么还没穿衣服?” 秦三郎站直身躯,笑道:“先给你看,等你看完了我再穿,你喜欢看的。” 顾锦里脸色羞红,踩了他一脚,道:“谁喜欢看了,赶紧去穿衣服。” 不过眼睛它不争气啊,是忍不住瞅了一眼又一眼,把秦三郎给看笑了。 哼,顾锦里哼唧两声,跑去厨房做早饭了。 秦三郎见她走了,很快穿好衣服跟上,去给她帮忙:“面是昨晚发好的,我来剁馅,小鱼做个蛋花汤就成。” “好。”顾锦里应着,是烧水煮蛋花汤。 可她也就是烧个水,秦三郎动作麻利,剁好咸肉馅料后,很快就包了十几个咸肉烧饼,等水开后,打了鸡蛋进锅里,再撒上几根火腿丝,蛋花汤就做好了。 盛好蛋花汤后,起锅煎咸肉烧饼。 锅子大,两锅就煎完了,不过是费了两刻钟的工夫就把早饭做好,动作麻利地把顾锦里都看呆了。 “这,不是说好我给爷爷做早饭的吗?” 秦三郎笑着,偷亲她一口:“小鱼烧火了,也算是亲手给爷爷做了早饭。” 小鱼是他心尖上的人,他要娇养她,能不让她干活就不让她干活。 顾锦里笑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 是接过秦三郎递来的咸肉烧饼,跟端着蛋花汤、拿着碗筷的秦三郎去了上房堂屋。 秦老早就起来了,看见他们端着东西过来,是笑道:“刚起来就闻到咸肉烧饼的香味,可把爷爷给饿坏了,快端过来。” “诶,马上来。”顾锦里是加快脚步,把一大盆咸肉烧饼放到桌上,拿了碗给秦老盛了一碗汤,夹了一个烧饼给他:“爷爷吃。” 秦老点点头,招呼他们:“你们也坐下吃。” 说着是一口气吃了三个咸肉烧饼一碗汤,叹道:“大冷天的,这么吃上一顿,整个人都舒坦了。” 他看向顾锦里,道:“小鱼,爷爷替自己、替秦家谢谢你。” 秦老是语带双关,顾锦里听懂了,笑道:“爷爷,我已经是秦家人了,以后这种谢来谢去的话就不要说了,不过我有一件事要求爷爷。” 秦老一怔,是严肃起来:“你说,只要你开口,爷爷拼了老命也给你办成!” 秦家跟卫国公家是姻亲,他是卫国公家的家奴出身,虽然因着战功做了将军,还因缘巧合得三郎他爹喊一声义父,可在秦老心里,卫国公家、秦家永远是他的主子。 小鱼嫁进秦家,也算是主子了。 顾锦里道:“我求的事情就是,爷爷要好好的,要健康的活到我们平安归来,云开见日的那天。” 她这话也是一语双关。 秦老愣住了,差点掉下眼泪:“你这孩子……成,爷爷答应你,一定会健康平安的等你们回来!” 说完是看向秦三郎,再次说道:“你小子果然是个有妻福的人,要好好对小鱼。” 秦三郎的目光看向顾锦里,眼里有着浓浓情意,点着头道:“爷爷放心,我定会待她如珠如宝。” 这条命都是她的。 秦三郎的目光在顾锦里身上停留一会儿,被顾锦里瞪了一眼后,才站起身,看向秦老:“爷爷,保重。” 秦老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两个头,脸型越发刚毅的秦三郎,欣慰的道:“长大了,走吧,以后的路就你跟小鱼走了。” 说着跟他们一块出了门。 秦家院里院外,冯进、游安、二庆、陶嬷嬷他们已经带着人在忙活了,改装加厚的马车是有四辆、骡车八辆,可谓是浩浩荡荡。 而马车里、骡车里还塞着很多东西,全是这几天村尾几家人、作坊的人做的干粮、药材、御寒的东西、以及需要用到的各类东西。 林家四口人看见这阵仗,是吓了一跳,顾家果然有钱啊,百户大人真真是娶了个有钱的好媳妇,带着这么多的家当去西北,可是能帮百户不少的。 “林军爷媳妇,您带着两个娃过来坐这辆骡车。”熊婶子是过来请杨氏她们。 “诶诶诶,我们这就过去。”林铜山是带着杨氏跟两个孩子去了熊婶指着的那辆骡车。 熊婶子道:“林军爷,这往西北去的路上,您家妻儿就坐这辆骡车了,只是车少人多的,得委屈您媳妇跟老奴,还有几个丫鬟挤一辆车。” 林铜山道:“婶子说笑了,不委屈不委屈,不用她们走着去就是天大的好事儿了。” 熊婶子笑道:“不委屈就好。咋空着手?把你们屋里的棉被衣服鞋子都带上啊,不带着路上穿啥?” 林铜山跟杨氏听罢,又跑回去把棉被、袄子的收拾妥当,放进骡车里。 林铜山是万分感激秦三郎,安顿好杨氏她们后,跑去给秦三郎道谢。 秦三郎已经换了甲胄,一手按在腰间的刀把上,目光沁着寒风,瞥一眼林铜山,道:“无需赘言,速去帮忙,两刻钟内要启程离村。” “是!”林铜山是正了脸色,立刻跟着冯进他们去忙活。 村尾的几家人、何村长家、在作坊干活的村民们、莫芹子的娘家、何三癞子一家三口等人是全都聚在秦家门前,给顾锦里他们送行。 崔氏是不想哭的,可看见顾锦里罩着兽皮披风,冒着寒风落雪走过来跟她辞行的模样,是忍不住哭出声来:“娘的儿,你可是受苦了!” 这么冷的天,西北又乱,小鱼却要顶风冒雪的去西北,崔氏心里刀割似的。 第1345章 众生相 顾锦里无奈了,哄道:“娘别担心,这回是坐着马车去,不用走路。马车上什么都有,很是暖和的,下人也不缺,我啥也不用做,就窝在马车里就成。” 又虎着脸道:“娘,您可别再哭了,你要是这么哭,我走得都不安心。” 这话说的,顾锦里感觉自己是快上天的节奏。 崔氏听到这话,这才忍住眼泪,拉着她的手道:“小鱼,常给家里写信,缺少就说,银子、粮食、药材,家里都给你送去。” 顾锦里为了让崔氏安心,是点头道:“娘放心,我不会跟娘家客气的,缺啥我一定说,没盐做菜都问娘家要。” 崔氏听罢,这才放心了。 “小鱼,这是爹娘给你的,好好收着,留着防身。”顾大山是把一叠银票塞给顾锦里,又给了她一个盒子:“这是咱家在老家的房契地契,还有你奶的陪嫁簪子,你都收着。” 顾大山觉得自家二女儿受苦了,所以把老家的东西、费氏的嫁妆金簪都给了她,殊不知费氏的金簪会在以后给她帮上大忙。 “谢谢爹!”顾锦里没有拒绝,全部收下,只有收下了,顾大山跟崔氏才会放心。 她拿出几张褚家的帖子,给了顾大山:“这是冉姑娘给我的帖子,乃是她外祖家的名帖,您收着。如今冉姑娘出息了,成了皇妃,弄不好这些帖子有用。” 听说楚皇特别喜欢冉姑娘,跟她过着寻常夫妻的日子,而冉姑娘也是个厉害的,要是以后当上贵妃,或者儿子做了皇帝,这些冉姑娘给的东西可就算是信物了。 又把褚家佩给了顾锦绣:“大姐,这褚家佩你拿着,有备无患。” 顾锦绣收下了,难得的只是红了眼眶没有哭,突然抱住她道:“小鱼放心去西北,大姐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家里。” 小鱼给她留了很多人,且她身为大姐,也不能再这样被弟弟妹妹们保护下去,必须厉害起来,保护弟弟妹妹们。 顾锦里笑了,道:“嗯,我相信大姐。” 说着是拽过罗慧娘,抱了她一把:“慧娘,好好的。” 罗慧娘哭了,却不敢哭出声,回道:“嗯,我会好好的。” 顾锦里又看向陈氏,道:“大贵婶,不要太嘚瑟,得稳住。” 陈氏瘪瘪嘴,切了一声道:“婶子啥时候嘚瑟过?你就放心走吧,婶子是把咱们几家的营生看得比命还重要,不会做出啥混账事儿来的。” 顾德旺道:“小鱼姐放心,我会看着我娘,不让她飘的!” “嗯嗯嗯。”顾德旺是附和的点头应着。 陈氏是啪的一声,打了他脑袋一下:“你嗯个屁,哑巴了还是舌头被割了,说句带字的话会死吗?” 顾德旺想了想,觉得这种时候是该说句话,对顾锦里道:“小鱼姐,等我当官了,罩着你。” 啥? 你小子决定去考科举了吗?不是讨厌考试,就想白捡个官来做吗? 顾锦里是差点没笑死,应道:“好,我等着你当官后罩着我。” 又对顾大丫道:“姑姑,跟冯掌柜的生意虽然不成了,但卤味铺子的买卖您不用担心,只要东西好就不愁卖。” 顾大丫点头:“姑姑家你就放心着,姑姑是啥事儿都经过来了,没啥事儿能吓到你姑姑。” 顾锦里笑着点头,她是忙得不行,跟村尾几家人一个个的道别,最后还安慰了一把哭唧唧的何村长:“村长不用担心村里的生计,有我哥在呢。那豆腐、调味香料的买卖继续做,药材继续种,不用担心。” 何村长听到这话,立马不哭了,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啊,不过还是谢了顾锦里:“小鱼丫头,你给村里找了活命营生这个恩情,村里人会记住的。你说的大家伙要齐心正气才能发财的话,村长爷爷也记住了,以后一定把村子给管得清清明明的,不会再让村里人坏了心肠。” 顾锦里点头:“您老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小东家,你咋都不跟我们说话?金花她一直在看着你呢。”何三癞子是等不及了,朝着顾锦里喊道。 顾锦里只能过去跟小家蕙咿咿呀呀了几声。 这辞行的活计真是不轻松,她跟秦三郎转了一圈下来,是差点累趴。 “时辰不早了,别耽误他们,让他们欢欢喜喜上路,平平安安归家!”三爷爷吼了一嗓子,打断这场辞行。 顾锦里跟秦三郎跪下,给秦老、三爷爷三奶奶、顾大山崔氏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后,这才上车离开。 顾大山他们、村里的人是一直把他们送出村口。 来到村口又遇上梁河村的人,他们也是来送行的。 要赶路,顾锦里没法跟他们多说,只对梁柱子道:“记住,不要冒进,稳妥为上。有时候宁可不做这个买卖也要求稳。” 梁柱子是赶忙点头,愧疚的道:“小东家放心,吃了两次教训,我不会再冒进……冯掌柜的事儿,都是我看人不清,被利用了。” 顾锦里是摆摆手,道:“这事儿等我哥回来你自己去跟他说,以后家里这一大摊的买卖就是他做主了,他什么脾气你们也看出来了,不是个文弱书生。” 所以都老实规矩着点啊,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们。 言罢,是怕了送行的人,朝着顾大山他们挥挥手,让他们家去后,就让马车跑起来,往司兵所赶去了。 …… 司兵所里,姜小旗已经在等着了。哦,不对,如今他是总旗了,等府城衙门、府城守军大营的任命文书下来后,他就会成为司兵所的新百户。 秦三郎要带兵去西北,身为百户,需要举荐一位总旗做新的百户,他的百户之位是从姜旗手里接过来的,如今要走了,就举荐了这位姜总旗,算是把百户之位还给了姜家族人。 姜大虎、姜旗都很欣慰,说是没看错人,三郎是个记恩的。 姜总旗也很感激,因此这段时间是尽心尽力的,早就把要跟着去西北的将士们集合起来,秦三郎他们一到就能走。 不过将士们是站得整齐笔直的,可随行的亲眷们却是众生百相,洪刀的爷爷是连猪崽子都带来了,说:“怕是要在路上过年啊,带头猪崽子,到时候杀了给大家伙吃肉,好过年。” 洪刀很无奈,喊道:“爷爷,那猪崽子您自己看好,别给百户夫人添麻烦!” 洪刀是秦三郎的心腹,秦三郎要去西北,他是铁定要跟去的,洪老最疼这个孙儿,没有拦着他去西北守疆,不过却闹着要跟来,不然就拿绳子上吊! 第1346章 众生相【2】 “知道了,就你小子话多,如今就这么啰嗦,以后老了谁受得了你?!”洪老是不敢示弱的吼回去,又朝着秦三郎拱拱手,道:“秦百户,老头子以前是走镖的,啥规矩都懂,也有些小本事,您放心着,老头子不会给您添麻烦的,路上还能帮着您做些杂事。” 秦三郎点点头,道一句:“我是放心您老的。” 就是卜大河家麻烦些。 卜大河跟俞叔是同村人,俩人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俞叔当了兵,做了总旗,就把他给弄进司兵所来了。 前两年他的大儿子卜方也考进了司兵所,因着家里以前是猎户,卜方的身手跟箭法很不错,为人也忠诚,被秦三郎看上了,这回把他们父子二人都带去西北。 唯一不好的就是卜大河的大女儿,年少无知,被一个来县城访亲的少爷给骗了,大了肚子。 卜大河一家拿着信物去县城房家找范少爷的姑姑时,竟被房范氏告知,范少爷早已成亲,儿子都两个了,是根本不在意卜玲有了范家的种。 卜大河一家如遭雷击,要找范家讨说法。 可房范氏说:“我家侄儿是有不对,可你家卜玲也不是个好东西,哪里有姑娘家还没出嫁就大了肚子的?这没进范家门就有了,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范家的?” 卜大河气得半死,差点就动手打了房范氏,被卜方拦住了,道:“你家侄儿可是说了,他并未说亲,且留有信物给我家大姐,说算是定亲了,我家大姐才以身相许。” 虽然他家大姐确实不对,可是:“你家侄儿是读书人,这读书人诱骗良家女子,只要我家告上衙门,你家侄儿这辈子都别想科考!” 房范氏听罢,这才怕了,是给范家送信,让范家来接走卜玲。 卜方听得皱眉,这只是接,那就是做妾了? 卜方不答应,是闹了一段时间,最后范家妥协了,是答应娶卜玲做平妻。 卜玲就这么嫁了过去,可范家、范少爷的正妻都看不起卜玲,不过两年就把卜玲跟孩子给折磨得不轻。 要不是卜方去看卜玲的时候发现端倪,卜玲母子二人怕是要被折磨死。 卜方当天就把卜玲母子带走了,最后是帮着卜玲跟范家和离,拿了范家一百两银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卜玲虽然可怜,却是自作自受,卜家跟卜玲自己是不敢喊冤的,不过村里人、附近几个村子的人还是看不起卜玲,一天天的就拿她跟孩子说事儿,骂她不要脸、下贱、送上门的烂货,是把卜玲给骂得差点跳了井,好在被卜大娘给救了。 可家里就两个男人,又常在司兵所里,附近几个村子的光棍们有胆子大的,觉得卜玲不是个正经女人,破鞋一个,就上门占便宜,差点就把卜玲给强了。幸亏卜玲奋力反抗,打伤了那老光棍,这才没遇害。 可村里人也受不了了,觉得卜玲是坏了村里的名声,要把她跟孩子抓去浸猪笼! 卜大河跟卜方收到消息后,是赶忙回家,最后决定,全家随军,搬去西北,重新过日子。 卜玲见自己害了全家,是没脸在家里待着,半夜上吊,被卜方救了下来,狠狠扇了两巴掌,骂了一顿:“你要是不想给家里添麻烦,就好好活着,如今要准备去西北的事儿,没空再救你!” 卜家人就这么跟着来了司兵所,要去西北安家,到了西北,没人知道卜玲的事儿,不会再有人抓她去浸猪笼。 卜方是一心要跟着秦三郎拼前程的,没有瞒着秦三郎,把卜玲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也说了这事儿的起因怪卜玲,是她愚蠢没脑子才被人给骗了。 不过卜方保证,不会让卜玲给顾锦里添麻烦,要是卜玲敢做出什么延误大家行程的事儿,他会处理卜玲。 血缘至亲,怎能说断就断,秦三郎是想用卜方的,就答应了他,让卜家女眷随军,安全到西北去。 卜方是感激不已。 秦三郎也把卜家的事儿跟顾锦里说了,是交代道:“你是百户夫人,对于她们来说就是主子,不用太搭理她们,自己怎么过得舒服就怎么来。” 他的女人,没必要去讨好下属的亲眷,更没必要见卜玲这种女人。 因此秦三郎只让卜大娘去拜见了顾锦里,卜玲母子则是扔给熊婶子安排,这有车坐、有饭吃、还有人同行照顾的,也算是尽心了。 顾锦里见到卜大娘的时候,是跟她说了几句话,见她不像是那种有坏心的妇人,还有些怕事儿,还为卜玲的事儿跟她赔不是,说是给她添麻烦了,也说了卜玲愚蠢,这才有此一劫,并没有偏袒卜玲的意思。 顾锦里是满意的点点头,明事理就好,只要是明事理的家眷,她带着都不麻烦,是笑道:“大娘言重了,咱们都是同一个司兵所的人,以后去了西北那就是一家人,回想照应是应该的,没啥麻烦的。” 卜大娘听罢,是掉下眼泪,道:“民妇多谢百户夫人……夫人不嫌弃她们母子就是天大的恩德了。” 村里人、卜家族人都要拉着玲姐儿去浸猪笼,是要要她们母子的命,夫人能带着她们西行,没有嫌弃的意思,卜大娘是一颗心落了地,说了几句话后,就识相的告辞了。 卜大娘走后,老包的媳妇是带着养子过来拜见了顾锦里:“夫人好,民妇母子给夫人请安了。” 老包媳妇长得瘦长瘦长的,面相却不刻薄,而是偏向温婉的,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流了三胎,夭折了一个儿子的可怜女人。 老包家想去西北安家,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村里老是有人拿老包夫妻的养子来说事儿,总说那孩子是捡来的,不是亲生的。 老包是个心疼媳妇的,不想媳妇老是被人说生不出来,只能靠着捡个小乞丐来当儿子,干脆心一横,卖了家里的田地,带着媳妇跟养子去西北。 顾锦里看见老包媳妇的笑脸,心里就舒坦了几分,她喜欢跟爱笑的人打交道:“婶子客气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路上互相照应着。” 说着是看向那个养子,给了他一个牛肉馅饼:“拿去吃。” 那孩子看着八岁左右,已经来了包家三年,眼睛有些防人,不过却是个懂事记恩的,给顾锦里鞠了一躬,这才接过牛肉馅饼,却是掰成两半,递给了老包媳妇一半:“您吃。” 老包媳妇是很自然的接过了,可见这孩子不是第一次给她分东西吃。 那孩子又把半个馅饼掰开,拿了一半去给站在队伍里的老包,知道这时候的老包不能多说话,把馅饼塞给他后就跑回来了。 第1347章 汇合 顾锦里看着他乖乖站在老包媳妇身边,默默吃馅饼的样子,笑了,对老包媳妇道:“你们跟卜大娘家一辆骡车,路上要是有啥事儿就去找熊婶子说,不用客气。” “诶,多谢夫人。”老包媳妇是满脸笑容的应着,拍拍养子:“康哥儿,快谢过夫人。” 又道:“这孩子刚到家里的时候,是又病又伤的,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活过来,我们夫妻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包福康,就盼着他这辈子健健康康的。” 顾锦里笑道:“这名字不错,寓意真好。” 老包媳妇听罢,是笑得更欢了。 康哥儿给顾锦里行礼道谢后,母子俩就去了卜大娘家所在的骡车。 见两家的东西都堆在车里太窄巴了,老包媳妇就道:“卜嫂子,这太挤了,咱们把那些不怕雪打的锅啊、锄头铲子、蓑衣、萝卜啥的都挂在车外吧。” 卜大娘听罢,是答应了,两人加上康哥儿把车厢里不怕淋的东西都给搬出去,或是挂在车厢外,或是绑到车顶上。 老包媳妇见卜玲抱着孩子缩在车厢里,就喊她:“卜家丫头,你缩着做啥,过来帮忙啊,咱们可是农人,不是啥大小姐,眼里得有活。” 卜玲是怕自己给家里人丢脸,这才躲在车厢里,听罢是不好再躲,出来跟着忙活。 熊婶子过来把这事儿告诉顾锦里后,顾锦里很是满意,老包媳妇不错,再看看,跟他们一条心的话,以后就大用。 顾锦里把这些随行的将士亲眷安排好后,松了口气,算起来,秦小哥的这些心腹当中,还是张忠最省事,家里兄弟多,爹娘老子有人照顾,又没说亲,他可以放心去西北,没啥累赘。 不多时,郑县令、姜县尉、姜大虎他们都来了,跟秦三郎说了几句话,一阵鼓声就响起。 咚咚咚! 将士们听到鼓声,立刻立正,身体站得挺拔如戟。 秦三郎站在一方高台上,一手摁着刀柄,一手握着令牌,目光如刃,扫视着整齐站立的将士们,气息一提,道:“戎人连破大楚三城,诛杀咱们兄弟姐妹无数,此次前往西北乃是守疆报仇,只能赢不能输!戎人凶残,怕死的现在就站出来,我许你们安然无事,可要是到了西北后敢做逃兵,不但要受军营九刑而死,家人、族人全要连坐!” 军营里有自己的酷刑,这些酷刑分为九级,五级以上是用来招呼敌人跟叛徒的,秦三郎拉着司兵所的将士去府城刑营看过,将士们都知道,军营九刑代表着什么。 秦三郎执掌司兵所三年多,这批人算是他亲手带出来的,是不怕死不怕苦,听到秦三郎的话,中气十足的回道:“诛杀戎贼,不胜不还!!” 声音冲破云霄,喊完还嗷嗷嗷叫了三声,跟一群狼似的。 “好!有种!”秦三郎的眼里闪过欣慰,眸光又很快一沉,身形一转,取来石弓,张弓搭箭,对着营地前方的高旗就是一箭。 嗖! 破风声起,利箭如电,击向高旗顶端的铜珠。 铛! 铜珠击落,掉入高旗下方的铜盘里。 铜盘放在香案上,郑县令跟姜县尉他们就站在香案前方。 “行军珠落,祭祀出征,诛杀戎贼,不胜不还!”郑县令率先跪下,高喊着,接着是姜县尉跟姜大虎他们。 秦三郎也跪下:“诛杀戎贼,不胜不还!” 将士们见状,立马跪下,跟着高喊誓词,磕了三个响头后,这才起来,再次站好。 秦三郎走下高台,来到高旗下,强劲的臂力是单手就把旗子从铜柱里拔了出来,喊道:“张途,执军旗!” “属下领命!”张途快步跑来,双手接过旗子,高高举着。 秦三郎看着他道:“这军旗是田福县司兵所将士的脸面,要是丢了,提头来见!” “是!”张途应着,是握紧了手里的旗子。 张途是张忠的族兄,身手虽然没有张忠厉害,力气却是极大,且性子里有一股子韧劲,把旗子交给他,秦三郎是放心的。 他喊道:“众将士已立誓,绝无更改可能,香案前摁手印,立下军令状后,去领取各自的药包,辰时三刻出发!” 他们是黎明就起来,因此如今刚过辰时。 “是!”将士们应着,由各自的小旗长带领着,一个个来到香案前,在军令状上摁下手印,再去领取药包。 药包是顾家给的,戴大夫、叶大蔻、麦冬、三七他们已经把骡车里装着的药材搬了小半下来,一袋袋的分给将士们。 叶荆子、青茴、青蒲她们也把药包分给将士的家眷们,一家一大包,全是治疗伤寒跟刀伤药的方便药。 将士们见状,很是感激:“咱们百户大人真真是个有妻福的,娶了这么个有钱媳妇,还给咱们发药包。” 就是丑了点,听说脸上长了痘疮,还化脓了,瞧着特恶心。 郑县令见状,很是汗颜,这些东西理应是县衙给的,可朝廷今年是加了税金,年前还要大征兵,送一批将士去西北……征兵令上还说了,这批新兵的御寒衣物由当地县衙解决,他只能把银子省下来,给年前的新兵们买御寒衣物。 不过,郑县令把一枚郑家佩给了秦三郎:“这次抗戎的粮官里有一位是郑老大人的门生,武器辎重这些不敢说,但凭着这枚郑家佩,你能给麾下的将士们拿到份额内的粮草。” 是份额内的粮草,想要多的是没有的,但这已经够好了,西北那边不太产粮,不是旱就是荒的,粮草十分紧缺。朝廷的粮草一送过去,是粮车还没落地就被级别高的将领给分完了,秦三郎这种小小百户,除非是去先锋送死,否则粮草都是被克扣的。 秦三郎收下了:“多谢大人。” 郑县令是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声保重后,就让他跟姜家人道别。 姜大虎跟姜旗倒是没说什么,该交代的事儿,他们在秦三郎成亲当天就全都交代清楚了,是稍微说了两句,最后道一声:“得胜归来!” 秦三郎郑重的给姜大虎、姜旗、郑县令行了一礼后,利落转身,朝着已经领完药包的将士喊道:“出发!” 一声令下,秦三郎翻身上马,带着将士们浩浩荡荡的出发,前往峦安县,跟其他县的将士们汇合。
Fatal error: Allowed memory size of 33554432 bytes exhausted (tried to allocate 6297601 bytes) in /www/wwwroot/test/modules/article/txtarticle.php on line 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