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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煲的是枸杞玉竹鱼头汤,还多煮了一壶的天麻菊花。

    这个保姆的手艺极好,卫薇吃了这么多天,感觉身上都有些长肉了。

    陆崇文不和她说话,卫薇今天更是没有任何说话的兴致,她只是沉默的喝汤。

    喝下小半口,卫薇就将饭盒和碗筷拿去厨房洗掉。

    陆崇文这时候才走过来,瞥了眼砂锅,忍不住蹙眉:“就喝这么点?”

    卫薇回他:“实在喝不下。”她说话的时候,还是低头洗碗筷。

    水流声哗哗作响,卫薇倒了些洗洁精进去,双手搓了搓,便起了大片的泡沫。她把手浸在这里面,那些泡沫从她的手指缝中挤过去,说不上任何缘由的,忽然令她有一丝安心。

    陆崇文倚在流理台边看她,倏地,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问:“今天怎么不高兴?”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一年多,卫薇的任何异样都逃不过他的眼。

    卫薇还是低头,洗完一个碗,才回头叹气:“学习压力有些大。”

    和平时一样的抱怨,让人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她要想骗他,大概也轻而易举。

    “真是傻,这也能担心。”陆崇文笑得宠溺,“不过一个考试而已,就算考得不好,我还能送你出国。”

    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聊过以后的事,如今陡然听到这话,卫薇看着身后的男人,不免有些怔楞。

    以后会是怎么样,她真的不知道,迷茫而彷徨。

    陆崇文却还是笑:“真是个傻丫头。”

    *

    卫薇第二天仍是带饭去学校。

    因为卫岱山的事,卫薇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她已经习惯了不和人说话,不与人交流,只沉默的专注的做自己的事,这反而令她安心。

    卫薇现在越来越喜欢这样的沉默,也越来越享受这样的无声。

    她有时候想起来,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陆崇文面前说的话最多。

    她的那么一丁点旧脾气,也就仍在陆崇文面前固执的保留着。而其他人面前的卫薇,都是沉默的,安静的不像话。

    中午下课铃声响过,三三两两结伴去食堂吃饭。

    卫薇拎着饭盒也去食堂。

    走在前面的是隔壁班的几个女生,手挽着手,有说有笑,不知在讲谁的八卦,津津有味,兴高采烈,时不时的还大呼小叫。卫薇笑了笑,就这么不经意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好像是在说昨晚校门口的事,她轻轻一愣,就又多听到了一句。

    “付嘉怎么可能喜欢她啊?她家都那样了……”

    后面的话随着那几个人涌入食堂而湮没,喧嚣一下子扑面而来,卫薇猝不及防,顿住步子。

    五月的天气,她却觉得冷。

    卫薇拎着饭盒,站了一会儿,默然转身。

    她没地方去了,经过操场的时候,索性爬到坐席台上吃饭。

    坐席台上一片红色黄色的座椅,很空,一眼望过去,付嘉却在。

    他也是过来吃饭的。

    听到脚步声,付嘉抬起头,望过来。

    卫薇手里还提着饭盒,对上他双眼的那一瞬,卫薇的头有些晕眩,如果不是抓着扶手,她恐怕要栽下去。

    付嘉只是看着她,他的座位旁边上还搁着饭盒,因为隔得远,卫薇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只知道白晃晃的是米饭,绿色的大概是蔬菜或是其他。她鼻子蓦地有些酸,卫薇沉默的走过去,隔了一个位置坐下,她将自己的饭盒打开。

    今天保姆做的依然丰盛。

    卫薇一样一样端出来,放在座位旁。

    付嘉僵着身体,没有动。

    卫薇也没有说话。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又沉默的一样一样收回去。卫薇不敢看他,只拎着饭盒离开。

    卫薇跑回了公寓。不过一千米的距离,来回不过十分钟。

    保姆还在。

    卫薇气喘吁吁,却也松了一口气。她从口袋里拿出钱,说:“阿姨,能不能麻烦明天炖个鸡汤?”

    见到那叠柔软的钱,保姆笑道:“卫小姐,你不用给我钱的,陆先生都给过了。”

    卫薇还是固执的递给她:“他是他,我是我,这是我给你的,也请你千万别告诉陆先生。”她在外人面前,仍旧这样生疏的称呼他。

    保姆有一点明白过来了,但她不过问这种家事的。笑了笑,她说:“行。”

    卫薇长舒一口气,心里有片刻的轻松。

    第二天,保姆果然守信的炖了鸡汤。

    中午的时候,卫薇提着鸡汤还是去操场。

    付嘉果然还是在那儿,还是昨天的那个位置,卫薇坐下来,鼓了好大的勇气,说:“付嘉,你帮了我,这是我请你的。”

    她把还是热的饭盒打开。

    热气一下子氤氲上来,卫薇眼睛有些潮湿。

    付嘉没有喝,他只是坐在那儿,沉默的吃饭。

    卫薇说:“付嘉,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想考哪儿?”可还不待付嘉回答,卫薇又笑了:“你成绩那么好,肯定能去清华北大。”

    付嘉这回说话了,他却说:“我不想去北京。”

    “为什么?”卫薇问他。

    付嘉说:“就是不喜欢那儿。”

    卫薇笑了笑。

    付嘉问她:“你呢?”

    卫薇想了想,还是摇头:“不知道。”

    关于未来,她总是迷茫而彷徨的。卫薇觉得那里是一团漆黑的雾,只有等她真正走进去,才会看清。

    *

    这两天卫苒的情况不太好,时不时出现歇斯底里的情况,樊云珍没办法,只能送她去医院做治疗。

    和卫岱山离婚之后,她也相过几个男人。她是没什么本事的,只能寄希望再嫁一个。

    可是别人一打听到卫苒的情形,立马退避三舍,谁愿意要这样的?

    樊云珍只能磕磕巴巴的带着卫苒生活。

    万万没想到这种精神疾病治疗起来,也是花钱如流水,樊云珍真是实实在在的愁钱。这天在医院交钱,看着那堆数字,她的脸又皱起来。从医院回来,她的眉毛已经彻底拧成结了。

    “姐。”樊平站在弄堂口喊她,穿着短袖,手里还是夹着一根烟。

    樊云珍埋怨:“不是让你打点钱过来么?怎么人跑回来了?”

    这一年樊平拿着陆崇文给的钱在外地做生意。

    樊平没答,只是说:“跟薇薇那丫头没要到钱?”

    樊云珍“嗯”了一声。

    樊平说:“去找陆崇文啊。”

    樊云珍不可思议的瞪他:“我去哪儿找他?”

    樊平抽了口烟,说:“看来还是得去找薇薇。”

    又笑道:“你得闹大了,陆崇文才知道,要不然肯定被那小丫头偷偷瞒下来,陆崇文那么忙,哪儿能时时刻刻盯着薇薇?”

    ☆、第三四章

    那份鸡汤一口未动,原样被卫薇带回了公寓,然后通通倒掉。

    卫薇发现自己做了件无比愚蠢的事。

    付嘉根本不会接受这些的。他坐在操场红色塑料椅上,身影单薄而瘦削,并着五月刺眼的阳光,一齐烫进她的心里。卫薇好难过。偏偏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从沉沉泥潭里探出双眼,卑微的仰望。那段两个人牵手行走在老旧弄堂里的干净画影,在脑海中若隐若现,恍若隔世,越发衬得她肮脏且不堪。

    卫薇坐在桌前,久久的,一动不动。

    连陆崇文回来都没有发现。

    椅子上的小丫头耷拉着脑袋,纤长的眼睫底下,是一双无神而黯淡的眼,不知又有什么心事。

    陆崇文脱下西装外套,走过来,卫薇还是没有察觉。

    站在她的背后,顿了几秒,陆崇文这才抬头摸了摸她的脑袋。

    卫薇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

    到底是个孩子,她的眼里有些惊慌,她的眼圈还有些红,陆崇文看在眼里,默了默,只是问:“想什么呢?”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

    卫薇垂下眼簌簌眨了眨,转开脸指着面前的错题,无比懊恼的说:“崇文叔,我这道题不会。”

    陆崇文俯下身。

    这种高中的题目对他而言都太过简单,可陆崇文这次却停了片刻,他拿着笔,抿了抿唇,才将步骤一个一个写下来。

    他应该是刚应酬回来,呼吸间飘着若有似无的酒味。身上的衬衫笔挺,但因为弯下了腰,所以那劲窄的腰身间堆出浅浅的褶皱。一丝不苟的领带被他随手扯过了,如今松松垂下来,多了好几分漫不经心。

    全是成熟男人的荷尔蒙,足够令人怦然心动。

    卫薇在旁边小心翼翼坐着,有些莫名紧张,又有些煎熬。

    看着陆崇文写到最后一步,她暗暗松去一道弦,连忙客气道谢:“谢谢你啊,崇文叔。”

    生怕这人多问什么似的。

    陆崇文偏头望过来。

    他的眼里还蓄着酒意,明明很亮,可这会儿在灯的阴影里有些暗。

    被他这样盯着,卫薇浑身变得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