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开门,我带剧本来救全家了》 第1章 [穿越重生] 《爹爹开门,我带剧本来救全家了》作者:超爱小螃蟹【完结+番外】 简介: 【读心术+系统+团宠+穿书+扮猪吃虎】乔娇娇上辈子功德太满,老阎王许她带着记忆投胎,还附加一个功德商城金手指。 乔娇娇喜滋滋准备迎接新的人生,结果发现她不是投胎而是穿书了!穿成了古早言情里三岁早夭,戏份少到只有一句话的路人甲。 而她全家满门忠臣皆是炮灰,全部不得好死! 【爹啊,你是一心为国为民的大英雄,最后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被午门斩首啊!】 【娘啊,你被有心之人算计,与爹爹离心,最后思虑过重,抑郁而亡啊!】 【大哥啊,你一生光风霁月,为民请命,最后奸人捏造罪证,害你被五马分尸啊!】 【二哥啊,你少年热血,为国守边,最后在沙场上被人暗算,马革裹尸啊!】 乔家全家:“.......” 【呜呜呜,连我也三岁早夭,死得不明不白!】 乔家全家:“什么!这不能忍,谁也不能动他们的娇娇!圣上任由次子把持朝纲,残害忠良,那他们就辅佐仁德太子,反了!” 最后,乔娇娇看着爹娘恩爱,看着大哥入主内阁,看着二哥封狼居胥,不由地一脸懵逼。 【啊啊啊!老阎王没骗我,这辈子果然顺风顺水,幸福美满!】 第1章 带着功德投胎了 乔娇娇投胎了。 她刚刚被分娩出来,就奋力睁大了眼睛。 快让她瞅瞅,投到什么样的好人家了! 哟哟哟,这装修够富贵啊,就是古香古色的,怎么瞧着像古代啊? 乔娇娇正疑惑,突然就有人小心翼翼地掰开她的两条腿,然后贺喜声就响了起来: “恭喜夫人得偿所愿!是位姑娘!” “太好了!” 一道疲惫中掺着欢喜的声音响了起来,温温柔柔的,应该就是她娘了。 乔娇娇听到这里眼前一亮,哟,这家还不重男轻女,那老阎王果然靠谱! 乔娇娇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包括但不限于慈善捐款、献血、献骨髓干细胞、扶老奶奶过马路等等。 她是被人捅死的,见义勇为的时候,歹徒手一偏,扎她身上了。 死后,她还捐出了身上的器官,又救了七个人。 这样一个大圣母被勾到地府里,老阎王差点被乔娇娇身上的功德光芒亮瞎眼。 于是他大笔一挥,“你功德加身,命不该绝,许你带着记忆投胎,享一世清福!” 然后,乔娇娇就来了。 她感觉到有人在轻柔地洗去她身上的血污,忍不住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这时候,她娘疑惑的声音响了起来,“老爷呢?” “夫人,您方才发动得急,奴婢不敢和您说,老爷和公子他们都出去了。” “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乔娇娇听到这里也支棱起耳朵,只听得那嬷嬷小心翼翼说道: “夫人您别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孟家的小女儿落了水,刚好被路过的二公子救了起来。结果那孟姑娘醒了就说开始胡话,老爷和大公子闻讯就赶过去了。” “原以为您还要过两日才生产,没想到事发突然,奴婢已经传讯过去了,这会儿想必老爷和公子们正往回赶呢。” 她娘忧心忡忡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孟家女儿多大了,若是到了避嫌的年纪,就麻烦了。” 嬷嬷赶忙应道:“奴婢提前打听了下,那孟家女儿名谷雪,今年方十岁,还小呢。” 乔娇娇原本正听得津津有味,到这里猛地一怔,只觉天雷滚滚! 特么的老阎王骗她! 说好的投胎,结果是穿书啊! 她见义勇为前刚好读完一本狗血小说,是一本近期准备翻拍的古早言情《冷面王爷轻点宠》。 女主是个穿越女,就叫孟谷雪! 那她穿成了谁? “那就好,虽然孟家与我们乔家也算门当户对,但地义那孩子还小,不宜过早定亲。” 乔家!? 乔娇娇要晕了! 书里只有一个乔家,就是那个忠君不二,满门忠烈,成为政治斗争炮灰的乔家! 我天!乔家的结局是灭门啊! 而且乔家小女儿的结局是三岁夭折,在书里一句话就概括了她的一生! “啊啊啊!老阎王,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我死了以后一定掀翻你的地府!” 叮—— “您的功德商城已上线,请查收。” 乔娇娇:? 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面板,上面赫然写着功德商城四个大字。 乔娇娇费力地曲了曲难以控制的小手指,手动进入商城。 “鉴于您上辈子的圣母表现,商城给予您初始功德——100点,是否进行兑换?” 乔娇娇瞬间两眼放光,这就是传说中的系统对不对! “快让我看看都有什么!” 光板上的画面开始滑行,乔娇娇看到了:轻身符、易容丹、闭气丹、假死丹、美容养颜丹、大力丹...... “哇哇哇!金手指!” 乔娇娇正高兴得手舞足蹈,当看到这些丹符后面的兑换点,瞬间蔫了。 特么的一颗易容丹就要20功德,那她上辈子累死累活,就赚五张脸呗? 第2章 更别说什么无敌霹雳炸符、金刚不坏符等等,兑换点更是高达80。 后面还有无数个未开放权限的格子,估摸着需要的功德点都高得吓人! 好在,功德可以慢慢攒,这个功德商城关键时刻能救命啊! 乔娇娇默了,老阎王还算有点良心,要么......既来之则安之? 很快,她就被裹在襁褓里,送到了乔夫人面前。 “夫人,等急了吧?快看看小姐,真漂亮呢,像您!” 乔夫人将乔娇娇接了过去,乔娇娇立刻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乔夫人。 小说里提到过,这位早死的乔夫人曾经有着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乔娇娇心痒得不得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明艳大气的脸,虽然她刚刚经历了生产,脸上难掩疲惫,但原本惊艳的眉眼却因此更添一分娇柔。 乔娇娇瞬间化身小迷妹! 【啊啊啊!我娘也太美了吧!这就是女娲精心雕琢的佳作啊!!!】 乔夫人的手猛地一抖,突然举目四顾,目露茫然和震惊。 是谁?是谁在说话! 【呜呜呜,这个死亡角度也好美!娘,你是我的神!求你把美貌传给我!】 娘? 乔夫人突然惊骇无比地低头,只见乔娇娇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定定望着她。 【哇哇哇,娘看我了!怎么一副吓到了的样子?难道我长得很丑?不会吧!】 听到这里,即使心中再惊涛骇浪,本能的母爱还是让乔夫人出言夸道: “我们娇娇真可爱,像娘。” 乔娇娇大大松了一口气。 【咦,这辈子也叫乔娇娇吗?好巧!上辈子无父无母,英年早逝,这辈子希望可以做个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乔娇娇!】 乔夫人听到这里,心头猛地一颤。 所以,她家娇娇竟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出生吗? 无父无母,英年早逝....... 想到自己的女儿上辈子那么苦,乔夫人一颗心又软又疼。 她不怕什么鬼神。 娇娇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这辈子就是来做她的女儿,来享福的! 想到这里,乔夫人毫不犹豫贴近乔娇娇的面庞,温声安抚道:“娇娇,娘的好孩子,娘一定让你一辈子平安喜乐。” 乔娇娇感受着从未体验过的温柔母爱,不由地欢喜不已,顿时心生依赖。 可是转瞬间,她突然面色大变。 【等等!我记得娘的死因是忧虑过重,郁结于心,一切的起因就是——生产那日有丫头趁机爬上了爹的床!】 第2章 全家都读心 乔夫人一脸茫然。 她的死因?竟然有丫头要爬床? 乔娇娇还在拼命回忆。 【没错,这一段我记得很清楚,娘因为刚生产恶露未尽的缘故,拒绝了爹的留宿,将爹赶去了书房。】 【结果就这一晚,有丫头趁着爹老来得女,喝得酩酊大醉之际,爬上了爹的床!】 【虽然这一晚什么都没发生,爹事后也处死了那个丫头,但娘心中还是留下了疙瘩!】 【这可是娘抑郁的诱因啊,怎么办,我又说不了话,该怎么阻止这件事发生!】 乔娇娇焦急到想要挠头。 乔夫人一字一句听到了心里,她到底是兖国公府里出来的嫡姑娘,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带有上辈子记忆的娇娇为什么会知道这辈子还未发生之事,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乔夫人相信乔娇娇也是一心一意向着她的。 “夫人!娘!” 这时候,屋外传来了高亢而急切的声音,很快三道身影就掀开帘子冲了进来。 下人早已为乔夫人收拾干净,此时屋中很是齐整,连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 “夫人!苦了你了,是为夫不好,没有陪在你身边!” 这道声音中气十足,很快就到了床榻边。 乔娇娇提溜着一双眼睛,终于看到了一张中年面孔。 【啊啊啊!我爹好帅!这就是中年男人成熟的魅力吗!】 听到乔娇娇也夸奖了乔老爷,乔夫人不由地莞尔一笑。 她抬眸去观察自己的夫君,发现他没有露出任何异样,这才确定,果然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有她能听到娇娇的心声。 “夫人,这就是我们的娇娇吗?” 乔老爷连声音都放轻了,一脸怜爱地望着乔娇娇。 他们夫妻如今一个三十六,一个三十四,大儿子十八了,小儿子也有十五了,这个孩子他们盼了太久太久。 当时刚发现怀上的时候,他们夫妻就约定好了。 姑娘就叫娇娇,儿子就叫狗蛋! 好在天遂人愿,终于送给他们乔府一个宝贝疙瘩! “来,爹抱抱!” 乔老爷小心翼翼地从乔夫人手中将乔娇娇接了过去。 【啊啊啊!好温柔一爹啊!呜呜呜,上天待我太好了!】 乔老爷的手猛地一抖,如果不是从前征战沙场留下的底子,他这会儿可能直接把怀里的孩子甩出去! 【哎哟,我爹怎么抖了一下,吓我一跳!】 此言一出,乔老爷更加确定,说话的就是他怀中的孩子! 这......这怎么可能! 第3章 说起这个爹,乔娇娇表示万分惋惜。 【唉,我爹也是个传奇人物呐,年轻的时候为国征战沙场,收复北地。】 【北国投降后,爹立刻主动上交兵权,又婉拒了皇上的镇国公头衔,做起了一个三品御史大夫。】 【别人都笑他傻,笑他自讨苦吃,可是谁又知道我爹心中的抱负啊。】 【他武能保家卫国,文亦能督察百官,只为守住朝廷的一片清明!】 乔老爷听到这里彻底惊了。 别人都笑话讥讽他,有的说他贪恋权位,有的说他吃力不讨好,唯有怀中的娇娇说出了他心之所向! 他目光环顾四周,发现夫人一脸平静,两个儿子依旧傻头傻脑的,根本没有听到娇娇的心声! 这一刻,乔老爷不仅不害怕乔娇娇的诡异之处,反而心中大喜! 难道,这就是上苍派给他乔忠国的专属贴心小棉袄? 这时候,乔娇娇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呜呜呜,可惜我爹这样的大英雄,最后竟然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被午门斩首,一夜灭门!】 此言一出,乔老爷和乔夫人同时心中大骇,乔夫人更是几欲昏厥。 可是,因为担心别人看出异样,牵扯出对乔娇娇不利的流言,他们又同时强忍着面不改色。 怎么回事! 他们乔家满门忠臣,一生忠君,最后竟落得那般悲惨的下场不成? 【这辈子一定不会了!这么有爱的一家人,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住他们,改变命运的!】 乔娇娇在心中坚定地发誓。 此言一出,乔老爷和乔夫人虽然依旧不安,但却同时心中熨帖,感动不已。 乔老爷怜爱地摸了摸乔娇娇的小脸蛋,在心中暗暗说道: “傻娇娇,这样的重担怎么能落在你的身上,爹无论如何都会护住你们的!” 这时候,乔娇娇又想起了方才那件事。 【哎呀,斩首之事还远,一切都还来得及,今晚丫头爬床的事才是燃眉之急啊!】 【爹和娘感情那么好,怎么可以因为别人的算计生出嫌隙!】 乔忠国:? 丫头爬床? 乔娇娇继续苦恼,【那丫头始终是个祸患,今晚娘就算是把爹留下,也终究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今晚就把那个丫头揪出来!】 【要是我能说话就好了,让爹假醉一番,那丫头必定上当!】 【啊啊啊,我恨自己太小!还无能为力!】 乔娇娇苦恼得要命,这时一个俊朗无比的青年人凑了过来。 “爹,该让我抱抱妹妹了。” 乔娇娇眼睛猛地一直,【我靠,这家的基因真的太好了吧!】 乔忠国恋恋不舍地把乔娇娇让了出去,此时他眸光微闪,显然已经采纳了乔娇娇的建议。 而且,他觉得有必要重新敲打一下府里的人了。 他乔忠国早就发过誓,此生只夫人一个,绝不纳妾,绝不养外室美人,连通房丫头都不要! 此时,乔大公子乔天经已经小心翼翼抱过了乔娇娇,二公子乔地义立刻靠过来,轻手轻脚地戳了戳乔娇娇的小脸蛋。 【啊啊啊!两个哥哥都好帅啊!大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二哥桀骜不驯,意气风发,这是什么完美组合!】 乔娇娇此言一出,乔天经和乔地义猛地抬头对视,一脸骇然。 是......是小妹在说话吗? 【呜呜呜,好养眼啊!上天待我乔娇娇太好了!我很满足!】 乔地义到底年纪轻些,他面色猛地一变,登时沉不住气就要开口询问。 这时乔天经面色猛地一沉,顿时用锐利的眼神制止了乔地义。 第3章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乔天经年十八,走了和自家老爹截然不同的路子,他是京城有名的探花郎,如今官拜户部侍郎。 乔天经能得到这个官职,和自家老爹不无关系,但他自己同样争气,在官位上兢兢业业,从未出错。 此时他沉下脸来,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凌厉。 乔地义年十五,走的是武官的路子,如今在军营中历练,也有个小职位。 这是乔老爷特地叮嘱的,乔地义年轻气盛,难免心浮气躁,不宜给他高位,就该好好磋磨一下! 这时候的乔地义心中惊骇不可名状,但是他平日里就最听大哥的话,这时候见大哥面色凝肃,当即就住了嘴。 乔娇娇看着静止不动的两人,不由地一脸疑惑。 【大哥和二哥怎么突然对视起来了?】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两人棱角分明的下巴。 乔天经听到这里,脸上的神情倏忽一变,低头亲昵地碰了碰乔娇娇的脸蛋。 “小妹真可爱,长得像娘。” 乔地义也反应过来,他微微俯下身来,定定地看着乔娇娇,见她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确实十分惹人喜爱。 乔娇娇看着两个出众的哥哥,突然又忧伤了起来。 【这样光风霁月的两个少年郎啊,大哥在<a href="" target="_blank">官场遭人陷害,一世英名尽毁,最后被五马分尸!】 【二哥在为国征战的沙场上被奸人暗算,马革裹尸!】 【我这个小幺,还在三岁的时候无故夭折!】 第4章 【啊啊啊!老天凭什么这么对我们,明明是忠义一家,却遭满门抄斩,断子绝孙,这不公平!】 乔天经和乔地义:!!! 什么! 小妹会在三岁的时候夭折! 不,这个他们绝对不能接受! 爹娘和他们可是盼了十多年,才盼来了这个小妹啊! 这一刻,乔天经和乔地义第一时间不是震惊于各自的命运,而是担心乔娇娇的安危。 方才乔娇娇并未透露自己的命运,如今乔老爷和乔夫人才知道乔娇娇命定早夭,更觉天旋地转。 【不行,我要多攒点功德!功德越多,我才有保命的资本,才能保住乔家!】 功德? 乔夫人听到这里,立刻决定明日开始,就以乔娇娇的名义积德行善,供奉菩萨,无论花多少银钱都在所不惜! 乔娇娇认完一圈的人,实在累得受不住了,她还觉得好饿,胃里好空虚。 【啊——好饿啊——】 她的嘴里发出了猫儿叫一样的哭声。 乔夫人听到这里,立刻伸出手去,“娇娇闹人了,估计是饿了,我来喂她,你们都出去吧。” 虽然大户人家的夫人一般都不亲自奶孩子,但是娇娇是他们盼了十几年的心头肉,她早就决定,一切亲力亲为。 乔娇娇一看爹要走了,吓得哇哇大叫。 【爹啊!你今晚可不能醉酒啊!】 乔忠国不想让乔娇娇以为自己能听到她的心声,不然以后娇娇束手束脚,怕是什么都不敢想了。 于是他如乔娇娇之前预料的那样,温声说道:“夫人,你刚刚生产完,还太虚弱,今晚为夫留下来照顾你吧。” 乔夫人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善解人意地摇了摇头,“夫君一个大男人,在此多有不便,这几日就先委屈你在书房过几晚吧?” 【啊啊啊!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呜呜呜不行了,我真的要饿昏了!呀呀呀!爹你不能走!】 乔娇娇忙得不行,结果等乳汁到了嘴边,她整个脑子就变成了一团浆糊,喝了几口就沉沉睡过去了。 乔夫人见乔娇娇已经软软睡去,这才唤来了身边的乳娘刘嬷嬷,淡淡嘱咐道: “嬷嬷,今晚不用你伺候了,你去书房门外偷摸守着,看看有没有那些个心怀不轨的小丫头。” 刘嬷嬷听到这里面色大变,“夫人,您的意思是!” 乔夫人神色平静,“这么大一个府邸,总有那些个猫猫狗狗的。” “嬷嬷,别闹大了,不然老爷面上不好看,他对我的心,我还是知道的。” 刘嬷嬷面色凝重地应了是,步履匆匆地出去了。 另一边,乔忠国已经到了书房,他面带笑意,让下人送两大坛酒来,扬言今日高兴,非要喝个烂醉不可。 庭院里月色沉沉,天经地义两兄弟相对而立,皆面色凝重。 乔地义率先开口:“哥,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竟然能听到小妹的心声!而且看样子,小妹似乎还能预知未来!” 乔天经看起来冷静多了,他缓缓踱了几步,突然扭头问道:“二弟,她是我们的妹妹吗?” 乔地义被这话问得微微一愣,却还是不假思索地回道:“那自然是了,她也是娘肚子里出来的,与我们是一母同胞呢!” 乔天经点了点头,一脸淡然地说道: “那不就够了吗?或许正是因为上天也看不下去,我们乔家满门忠君为国却惨遭斩首灭门,所以派小妹来拯救我们。” “二弟,我今日细细看过爹娘的神色,他们似乎听不到小妹的心声,故而此事你知我知,万万不可宣扬出去。” “否则,必定会给小妹引来杀身之祸,亦为我乔家招来灭顶之灾!” 乔地义已经听懂大哥的意思了,他一脸慎重地点头。 “大哥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从今往后,我自当用命去疼我们的小妹。” ———— 乔娇娇夜里醒了好几次,迷迷糊糊间仿佛听到了刘嬷嬷的声音。 “夫人,还真被您猜中了!我的天爷啊,奴婢亲眼看着那小蹄子.......” “......屋里突然惊叫一声,竟是被老爷亲自拧了出来,如今在前院发了好大的火......” 乔娇娇脑子已经跟不上了,她嘟囔了一声,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 乔娇娇感觉有人在轻柔地晃着自己,很快自家老爹英气中带点胡茬的下巴就映入眼帘。 【啊啊啊!我爹白日里看起来更帅气了!】 乔忠国缓缓低下头,就看到乔娇娇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顿时面露柔意。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凄惶的求饶声: “老爷,您就看在奴婢和华大在府上伺候了三十多年的份上,饶了柳儿那丫头吧!” “她是猪油蒙了心,千不该万不该生出那般龌蹉的心思,奴婢带她家去后,一定好好管教,绝不让她再出来丢人现眼。” “老爷饶命啊!老爷饶命啊!” 第4章 女主登门啦! 乔娇娇闻言眼睛微微一瞪。 【这是在处理丫头爬床的事?啊啊啊,那丫头没有得逞吧!娘现在怎么样了!】 【等等,华大!这个名字这么的不起眼,却又是那么的致命!】 第5章 听到这里,乔忠国立马提起了一颗心,下座的乔天经和乔地义也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 内宅的事原都是乔夫人处理的,只是如今她尚在月子里。 乔忠国他们特意等散了朝,让事情在府中发酵了足足一早上,这才公开处理。 至于抱来乔娇娇,乔忠国也是揣着试一试的态度。 万一娇娇还知道府里什么腌臜事,就一并处理了。 如今秋高气爽,天气很是舒适,但乔娇娇毕竟还太小,乔忠国特意吩咐人封了窗,还搬来了屏风。 乔娇娇搜刮着自己的记忆,终于把关于华大的信息挖了出来。 【我靠,这人不能留!这一家都不能留!】 【这华大因为女儿被处死,一直对爹怀恨在心,他有一个儿子在大哥的院子里做洒扫,暗地里收集了大哥的好多废稿!】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后面大哥被诬陷的时候,就是这个华大把那些废稿交给了大哥的死对头!】 乔天经听到这里,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人一向喜欢舞文弄墨,兴之所至作作诗、写写文章也是有的。 但是事后总觉得不满意,就让院子里的下人拿去烧了。 谁知道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竟然会给以后的自己带来致命的打击! 乔忠国这一刻无比庆幸,他将乔娇娇抱了过来。 下一刻他沉声说道:“华大,你来回话。” “是是是!老爷请讲。”屋外的华大惶恐至极。 乔忠国故意假装沉吟一番,这才问道:“你们一家在乔府三十多年,家中都有哪些人口,都在哪里当差?” 乔娇娇闻言瞬间眼前一亮。 【我爹真是有远见呐!简直心细如发,明察秋毫!】 【没错,就是要查他们一家,连根拔起,不留一丝隐患!】 乔忠国听到自家闺女的夸奖,不由地喜形于色。 嘿嘿,爹的小棉袄哟,爹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给你! 另一边,华大不敢隐瞒,已经战战兢兢开始陈述。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真是吓一跳啊! 华大和顾婶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他们夫妻俩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 这么多年来,竟在府里给妯娌、姐弟、侄子侄女全部都安排了活计。 而且,他的大儿子果然就在乔天经的青竹院当差! 乔忠国听到这里,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若不是顾忌怀里还有乔娇娇,以他乔忠国的暴脾气,早就捶桌而起了。 他压了压心头的怒火,冷哼一声:“这些年来,我倒是眼瞎了,敢情这乔府是你华大家的!” 华大听到这里,吓得两股战战,跪伏在地。 “不敢!老爷!我们不敢啊!” 此时院子里还站着府里各院的管事,听到这里都知道,华大一家是保不住了。 显然,今日公开处刑就是要敲打他们这些下人的。 乔忠国缓缓站起身来,他人到中年却依旧英姿勃发,当下冷声说道: “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教女无方,任人唯亲,好大的胆子啊!” “来人,将华大一家全部驱出乔府,一分银钱、一张纸墨都不许带走!” “还有,去华大家抄一抄,看看这么些年有没有手脚不干净的,一并将东西带回来,由我亲自过目!” 下一刻,院子里就响起了呼天抢地的求饶声和哭喊声,其他人噤若寒蝉,不敢抬头。 【哇哇哇!这就叫雷厉风行、滴水不漏、恩威并重!老爹快吃下我的彩虹屁!】 乔忠国:“......” 我闺女拉了? 他甚至俯下身闻了闻。 一点也不臭,我闺女真香! 经过今早一事,乔家三父子已经对乔娇娇的预知能力心服口服。 她方出生两日,连华大的儿子在哪当差都知道,这只能是神迹了! 而她此番透露的消息对乔天经而言更是至关重要。 此刻乔天经心中庆幸的同时,又对乔娇娇满是怜爱和感激。 “爹,我也想抱抱小妹。” 乔忠国本来是舍不得的,但是想想娇娇帮了大儿子这么大的忙,大儿子却一无所觉,抱抱是应该的。 乔天经接过乔娇娇的时候,乔娇娇刚好嘟囔一声。 【我哥也该娶个媳妇了,院子里的东西也没人收收,随手就丢给下人,这像样吗!】 【就该有个大嫂好好管着,拘着他!】 【嘿嘿嘿,我已经想和美貌大气、香香软软的大嫂贴贴了!】 此言一出,乔天经肩膀猛地一抖。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爹娘多宽限他几年! 还好,爹根本听不到娇娇的心声。 乔地义揶揄地瞥了乔天经一眼,笑得幸灾乐祸。 他前边反正有大哥顶着,不急! 而此时,背对着兄弟俩的乔忠国瞬间眼前一亮。 这主意妙啊! 这次若是从华大家抄出老大的废稿,就用这个借口,怼得他哑口无言! 对了,老二也十五了吧,该提上日程了。 两个哥哥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家小妹坑了,还卯足了劲在逗她开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战战兢兢的声音。 “老爷,孟家老爷和夫人携他们的小姐来登门道谢了。” 第6章 乔娇娇本来又开始昏昏欲睡,一听到孟家两个字,瞬间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女主!女主来了!我去,好紧张啊!】 女主? 父子三人在心中同时打了个问号。 【女主才十岁,那男主也才十三岁,现在应该还在韬光养晦,不过想必已经初步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了。】 父子三人听到这里瞬间就懂了,女主说得应该就是孟谷雪,那男主又是谁? 【可恶!当时看他们虐渣觉得好爽,现在渣渣变成了自己,真想一拳捶死他们!】 【如果不是女主一直以现代人的知识帮助静王,我们乔家才不会一次次被静王算计,最后满门不得好死!】 乔忠国闻言瞬间心中大骇,他没想到,扳倒他们乔家的敌人如今竟然才十岁! 而且老二对她还有救命之恩! 还有,静王? 圣上的皇子里除了太子,其他几位并未封王啊。 等等,十三岁! 那不就是当今二皇子吗! 第5章 呕—— “老爷?” 门外的下人刚刚经历过华大一家倒台之事,如今依旧心有余悸,只敢小声催促。 乔忠国如梦初醒,他瞬间定神,脸上没有任何异样。 【啊啊啊!我也想看!我也要看女主!呜呜呜,爹,把我也带上吧!球球了!】 乔娇娇顶着倦意和饥饿急切大叫,暗恨没人能懂她的婴语。 乔忠国原本要移步的,听到这里脚步微微一顿,扬声说道:“把人迎到正堂来,就在这里见。” 【呜呜呜!老爹,我爱你!你真懂我!】 乔娇娇泪目了。 乔忠国听到这里,赶忙怜爱地接过乔娇娇,心中骄傲地想:闺女说爱他呢! 乔天经和乔地义昨晚已经见过孟谷雪了。 不过彼时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个十岁的小姑娘竟然会让他们乔家遭受巨变。 对方如今不过十岁,本来就没什么好避嫌的,这会儿他们兄弟俩更是不想走了。 很快,孟家夫妇就被迎了进来,看到紧闭的门窗,他们原本还有些纳闷。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触及乔忠国怀里的小婴儿后,瞬间了然。 孟夫人私心里是很羡慕的。 全京城都盛传,乔御史宠妻如命,而且......身体倍儿棒。 你瞧,人到中年还能再生个女儿,见客都抱着呢,可见宠得和眼珠子似的。 再看看人家两个儿子,皆是人中龙凤,京城太太圈说起乔夫人,谁不羡慕到咬帕角啊? 再看自家老头,明明比乔御史还要小上五岁,却大腹便便的,发顶已见稀疏,妾室更是纳了一房又一房。 孟夫人那个恨呐! 人比人,气死人! 孟老爷可没有这种自觉,他把肚子往上提了提,一脸笑意迎了上去。 “乔兄,昨晚事出突然,招待不周,多有得罪。今日一早小女已经见好,小弟特让她亲自来给府上二公子道谢。” 说着他微微偏身,露出了身后的孟谷雪。 乔忠国知道闺女的心思,特地将她的脸侧向外边。 乔娇娇定睛一看,不免有些失望。 要知道,在小说里,作者把孟谷雪的美貌描写得天上有地上无,甚至摘下了京城第一美女和第一才女的名头。 乔娇娇期望过高,然而十岁的小女孩毕竟还没长开。 只见她眉毛弯弯,鼻子翘翘,嘴巴小小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不过那双眼睛确实好看,灵动活泼,这会儿也在东张西望。 【哦吼,看来昨晚的落水就是女主穿越的契机了,如今这副身体里换了个现代成年人的灵魂,剧情终于还是来了!】 乔家父子瞬间震惊到发麻。 穿越? 所以真正的孟家小姐昨晚还是在落水中死去了,如今站在他们眼前的,是另一个人? 这……这不就是借尸还魂吗? 想到这里,即使是阳气十足的乔忠国也觉得脊背发凉。 他已经自动忽略了一个事实,他家闺女也很诡异好不好! 虽然心中思绪万千,但这么多年官场摸爬滚打,乔忠国还是能做到面不改色。 “孟兄何出此言,昨日忙乱乃人之常情,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再来一趟的。” 孟老爷是个人精呐,如今乔家备受重用,乔忠国虽然只是三品御史,但是朝堂上他随意开怼,谁敢顶一句嘴? 因为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凡是被乔忠国揪住的人,不是心里有鬼,就是人赃并获。 可他偏偏是个孤臣,同僚之间的宴席从不参加,独来独往的。 孟老爷想着,如果能借此机会和乔忠国打好关系,那他在朝堂上岂不多了一分保障? “哎呀,乔兄,救命之恩大过天啊,小雪,快过来给二公子道谢!” 孟谷雪大大方方走了出来,眼神明亮,声音清脆。 “多谢乔二公子救命之恩,小雪无以为报,没齿难忘!” 乔地义特地细细看了一下,昨晚的孟谷雪明明神思错乱,表现得胆小怯懦,只会哭哭啼啼,然后就发起了高烧。 没想到一夜过后,果然完全像变了个人一样! 难道真如小妹所说,如今孟谷雪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世界来的成年女子? 第7章 想到这里,乔地义肩膀一抖,浑身寒毛直直竖起! 与此同时,孟谷雪也在打量着乔地义。 她眼前微微一亮,脸上的惊艳甚至都没藏住。 哇,好帅! 这是能c位出道的程度了吧? 她目光又转向一旁的乔天经,瞬间更加惊为天人。 我去,这个更帅啊!她要选这个大的! 乔娇娇看着孟谷雪的目光在大哥身上流连不去,瞬间气极。 【靠!女主不许觊觎我大哥!我大嫂是工部侍郎家的千金,那才是一等一的好女子!】 听到这话,乔忠国和乔天经都微微一怔。 工部侍郎? 那不就是人称“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的韩明哲吗? 他家女儿? 【爹啊,今天孟老头殷勤登门,其实是想让孟谷雪和两位哥哥之一结亲!你可千万不能回答考虑考虑啊!直接拒绝!】 【孟谷雪看上了大哥,她就是因为被拒绝后觉得咱们乔家看不起她,所以一直心有芥蒂,后面才处心积虑想要扳倒大哥,证明她自己!】 听到这里,乔忠国神情微微一肃。 为人处世、察言观色这方面,他到底还是差夫人太多,此时若是夫人在场,定一眼就看穿了孟家的意图! 果然寒暄寒暄着,孟老爷就透露出了这个意思,不过他心里想定的人是乔地义。 毕竟乔地义年岁和孟谷雪比较接近,又是他昨夜亲自救了孟谷雪。 孟谷雪如今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但是这不妨碍她抖机灵! 她突然转向乔天经,露出自认为最甜美的笑容,一脸单纯和欢喜地说道: “乔大哥,你生得真好看!雪儿真的很欢喜你这样的大哥哥!” 孟谷雪心想,她是穿越女,是这个世界最特殊的女子,没人可以逃过她的主角光环! 然而,乔天经已经知道这具身体内里是个成年女子,若不是涵养极好,此时他恨不得甩脸就走。 恰在这时,乔娇娇的心声响了起来,完美映射了乔天经的内心。 【呕——她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女,所以谁都要拜倒在她的魅力之下吧?】 第6章 世上只有妈妈好 孟谷雪这句话即使是出自七八岁的小姑娘口中,都算是出格了。 古人早熟得很,大家族里更是注重教养,孟谷雪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孟夫人瞬间就臊红了一张脸。 孟夫人怎么也想不到,她家小女儿向来很是文静,在外人面前更是寡言少语,今日却说出如此......如此不知廉耻的话来! 旁人若是听去了,只怕都要以为他们孟府的姑娘都是言语轻浮、毫无教养的了! 想到这里,孟夫人赶紧拉了一下孟谷雪,笑着打圆场: “乔家大公子光风霁月,是京城里多少人求不得的夫婿呢,自然优秀。” 她这话的意思是想警告孟谷雪,乔天经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和她年岁相去甚远,且抢手得很,他们孟家根本高攀不上。 人家指不定要尚公主呢! 然而孟谷雪听到这话,却越发兴奋了。 只有这样优秀、抢手的极品男人,才配得上她穿越女的身份啊! 她现在只是刚刚穿越,还来不及出风头而已。 等那一首首古诗从她口中流传出来的时候,众人必定奉她为天下第一才女! “哇,我第一眼就看出大哥哥不一般了,果然真的好了不起啊!” 她双手捂在胸前,一脸崇拜的小女儿姿态。 孟夫人看到这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今日真真是要羞死她了,若是传到别人耳朵里,她连京圈都不用混了! 【我去,这孟谷雪完全是以现代思维行事啊,她没发现她娘已经羞愤得都要厥过去了吗?】 【大哥,坚定啊!不能被女主光环迷了眼!她后面和静王玩得特别花,根本配不上你!】 乔天经:“......” 他在小妹眼里是这种没头脑的人吗? 而且这孟小姐除了一双灵动的眼睛外,礼仪举止姿态心性都毫无可取之处。 这时候他情不自禁地想,小妹说工部侍郎家的千金是他的妻子,不知她...... 君子端方,不可思女色! 乔天经神色猛地一肃,思绪戛然而止。 这一来一往的时间已经够乔忠国想出对策了。 他面上带着笑意,嘴上客气地说道:“孟夫人谬赞了,大儿驽钝,让我们操了不少心,如今终于是有些苗头了。” “届时若有喜讯传出,必定广而告之,与诸位同喜。” 明日他就去会会韩明哲那颗臭石头,探探口风! 乔天经:? 有苗头了?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是......韩家的小姐吗? 乔娇娇也是一头雾水。 【这时候爹娘就相中韩家姑娘了吗?我记得是元宵节的时候,大哥碰巧英雄救美,二人才结下不解之缘的吧?】 乔忠国觉得这句提醒很是重要。 看来元宵节那天,就得让老大一天都在外面晃悠,不救到人不许回家! 乔天经:预定元宵节白天黑夜一日游...... 乔忠国这句暗示的话再明显不过,孟夫人觉得乔府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第8章 太丢人了! 人家都拒绝得这么明显了,还不走等着让人轰吗? 孟夫人频频向孟老爷使眼色。 孟老爷也懂其中的深意,但是这不是还有一个乔地义吗? 他脸皮厚,官场上多少事不得拉下脸皮做啊,这不咸不淡的拒绝算什么? 孟夫人真的要被自家这对父女羞死。 方才看上人家的大儿子,被拒绝后又想谈小儿子,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啊! 乔娇娇将孟家夫妇的眼神戏看在眼里。 【哦吼!还想霍霍我二哥吗!我二哥也是名草有主的,我二嫂那是个奇女子啊,我记得她就是啊——真困呐!】 乔娇娇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把后面的话又吞了回去。 乔地义:? 凭什么说到他的媳妇就不说话了! 小妹!快告诉二哥,那个婆娘是谁! 然而,乔娇娇已经到了体能的极限,她甚至感觉到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从身下溢了出来。 羞羞......她尿尿了! 乔忠国感觉到手掌间一片热意,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 孟夫人瞅准这个机会,赶忙告辞。 “呀,府上正值喜事,是我们准备不周,待小千金满月宴的时候,一定前来贺喜。” 说完她轻轻扯了扯孟老爷和孟谷雪的袖子,转身就往外走。 孟谷雪还在伤心。 天哪,这样一个极品好男人竟然是别人的! 凭什么!除了我谁也配不上他! 等着瞧吧! 等半年后的京城诗会,我一定会一鸣惊人,惊艳乔天经的! 另一边,乔娇娇正被抱往乔夫人屋中,路上乔天经忍不住问道: “爹,您和娘真的帮我说亲了?” 乔忠国想到自家大媳妇和大儿子的缘分要到元宵节才来,他果断摇了摇头。 “你娘这段时间累坏了,我们哪有时间啊?不过是敷衍孟家的话罢了。你自己仔细着点,赶紧给老子带个儿媳妇回来!” 乔天经心中微微一喜,转瞬间却也不知道自己在欢喜什么。 或许是小妹的评价,让他对那个韩姑娘多了一分期待吧? 回到房中,乔娇娇已经累得迷迷糊糊了,她感觉到有人给她换了尿片,然后就落入了娘的怀抱。 【啊——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最喜欢娘的味道了!真香!】 乔夫人一脸自豪。 乔老爷:? 他轻轻嗅了嗅自己,也不臭啊....... 乔娇娇正要睡觉,突然猛一激灵,想起了昨晚丫头爬床的事。 【快让我看看,我娘的心情怎么样!娘啊娘,你可要保持心情愉悦,活到一百岁!】 【等女儿大了,给你吃美容养颜丹,八十岁还和十八岁一样美!】 乔夫人正敛眉专心喂奶,听到这里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熨帖。 她只当什么美容养颜丹是开玩笑的,但是乔娇娇的这份心便让她足够欢喜了。 乔娇娇很快就睡熟了,刘嬷嬷这才轻声向乔夫人回话。 “夫人,都按照您说的去布施和上香了,奴婢还在救济堂留下了不少银钱,想来够用一段时间了。” “有没有特地和菩萨说,是娇娇的心意?” “夫人您放心吧,奴婢一字一句的,不敢含糊呢!” 乔夫人闻言安心地点了点头,而后轻柔地摸了摸乔娇娇的小脑袋,满眼怜爱。 娇娇,娘替你攒功德。 攒多多的,保佑我们娇娇长命百岁,一生平安。 “对了夫人,方才大嫂子来信了,说是明日来看您呢。” 这位大嫂子,是乔夫人娘家哥哥的妻子。 乔夫人闻言神色欢喜,应了句:“甚好,我也有一段时间不见大嫂了。” 第7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当天夜里,从华大家抄出来的东西已经摆在了乔忠国书房的桌子上。 乔忠国目光掠过一片金银细软,径直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木盒子上。 他屈指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放着厚厚的一沓废纸,上面笔迹凌乱,有的还看得出曾被揉成一团的痕迹。 乔忠国只一瞥,就认出了大儿子的笔迹。 他心中惊骇的同时又无比庆幸,可下一秒却全部化成了怒气。 “叫大少爷滚来见我!” 乔天经匆匆赶来,方推开门,一个木盒子就砰一声摔在了他的脚边。 “你自己看看!”乔忠国怒气腾腾。 乔天经屈身拾起脚边的一张纸,瞬间面色惨白。 上面是他一月前见过民生疾苦后写的一片愤慨之言,其中言辞激烈,满是一腔热血。 这张纸若是被有心人拿去,曲解成对圣上、对朝廷不满,当真是欲辩无言。 乔忠国见乔天经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压了压心头的火气,这才沉声说道: “老大,你行事一向沉稳,怎会不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在自己家,有些话你也得烂在肚子里!” 乔天经眉眼低垂,恭敬应是。 乔忠国想想还是气不过,若不是有娇娇的提醒,大儿子这就是在自取灭亡! “今晚就去宗祠里跪着,亲手将这些纸一张一张的烧了,顺便想一想,长到这一十八岁,还遗落下什么了不得的纰漏没有!” 第9章 “老大啊,我们乔府看似蒸蒸日上,也该居安思危呐——” 最后一句话语重心长,既是乔忠国说给自己听的,也是说给大儿子听的。 乔天经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一张张捡起地上的废稿,又全部收拢进木盒子里,沉声说道:“爹,儿子再也不会做这种蠢事了。” 乔天经说完后,转身出门,步履坚定地朝宗祠走去。 乔忠国望着大儿子的背影,眼中难掩心疼,却也知道,人就是该狠狠痛过一次,才能知道教训! 临睡前,乔忠国又去看望乔夫人。 乔夫人从下人耳朵里听说了乔忠国在书房大发脾气的事,不由地满脸关切。 “怎的就和老大发了那么大的火?” 乔娇娇刚刚喝了奶,这会儿精神头正足,瞬间支棱起耳朵。 乔忠国没有任何敷衍,认认真真将今日之事,包括其中的利害关系全部分析给乔夫人听,听得乔夫人面色煞白。 “谢天谢地!”乔夫人心有余悸地拜了拜。 【啊啊啊!太好了!我爹真可靠啊,真的就查出来了!】 【这样一来,以大哥的为人处世还有清正廉洁的官风,有心人就别想轻易陷害他了!】 乔夫人一听乔娇娇这话,便知大儿子是真的提前渡过了一个大劫,心情这才放松了下来。 “对了夫君,大嫂说明日会来看我,指不定也会将宁儿带来。” 说到这里,乔夫人脸上有了些许为难,“大嫂已经暗示过我很多次了,她看上了我们老大,夫君你觉得呢?” 乔娇娇一听到这里,瞬间汗毛竖起。 【娘啊!不行的啊!我的大嫂是工部侍郎家的千金!】 【大嫂真的很好的,她和大哥琴瑟和鸣,最后我们乔家落入绝境,大哥让她和离归家,但是她依旧对大哥不离不弃!】 【呜呜呜,我真的好磕大哥和大嫂那一对的!】 乔忠国白日里已经听乔娇娇说起这个儿媳了,如今知道准儿媳如此有情有义,登时满意得不得了。 乔夫人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不免大吃一惊。 工部侍郎? 那不就是韩夫人的女儿了? 可是韩家名声不太好,韩夫人也总是独来独往的。 不过娇娇既然对那个韩家女儿评价如此之高,那她必定就是一个好姑娘! 乔忠国正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拒绝,又怕伤了乔夫人的心,毕竟那是她的亲侄女。 然而这厢乔夫人已经开口:“唉,夫君,我想想还是算了,这关系到底太近了些,而且老大有主意得很,这件事还得他自己点头。” 乔娇娇听到这里,立刻点头。 【对对对!娘亲真是通情达理,又尊重儿女,真是世上最好的娘亲了!】 这一个彩虹屁拍得乔夫人浑身舒畅。 这时候,乔娇娇的思路又回到了明日要上门的那个舅母身上。 乔夫人闺名叫左和静,是兖国公府的嫡小姐,上头只有一个哥哥左和英,也到不惑之年了。 外祖父兖国公如今六十有三,当年跟着先皇东征西战,虽落下了一点毛病,身子骨倒也硬朗。 也许是当年忙于征战沙场,对儿子疏于管教的缘故,舅舅左和英纨绔多年,比起外祖父那就差远了。 舅母是前大理寺少卿的千金,身份比起国公爷世子,委实差的有点多了。 但是耐不住舅母生得美艳无比,当年舅舅一眼相中,非她不娶。 可是这舅母的性格却是一点也不简单啊。 【唉,娘对舅母很是亲近,舅母嫁入国公府后,娘也帮了舅母很多。】 【舅舅是个混不吝的,舅母为此受了不少气,也都是娘在其中斡旋安慰,还送了她不少美玉首饰。】 【可是我这心善的娘哪里知道,这舅母其实是只笑面虎!】 乔夫人听到这里,心肝猛地一颤。 【其实舅母一直都很嫉妒娘!从前嫉妒娘出身好,长得好,后来嫉妒娘嫁得好,婚后幸福美满。】 【所以当娘把舅母当成知心人,委屈哭诉丫头爬上爹的床时,舅母明知道爹没做错什么,还怂恿娘和爹冷战。】 【她还把舅舅拿来做例子,将男人说得十分不堪,让娘心中有了芥蒂和怀疑。】 【她次次来都给娘上眼药,眼看娘心病日重,却在幸灾乐祸。】 【最最最可恨的是,娘郁结于心撒手人寰后,外祖父受不住打击一夜白头,再也无心打理国公府。】 【舅母却轻易被静王鼓动和利诱,趁此机会和舅舅一起对乔家出手!】 【在娘亲丧事期间,爹爹悲痛欲绝,无心他顾,舅母和舅舅借此溜进爹的书房,将通敌叛国的假证藏了进去!】 听到这里,乔忠国和乔夫人当真感觉一道霹雳狠狠砸在了他们头上! 谁能想到,害死他们乔家满门的帮凶,竟然是他们最亲近的人! 第8章 恶毒女人,不给你抱! 乔夫人心中太恨太恨。 恨自己识人不清、恨自己对夫君不够信任、恨自己蠢到无可救药,竟然与狼共舞! 乔忠国听到这里,心中大急。 如此豺狼,绝不能让她出现在夫人身边,出现在乔府之中! 可是如今一切尚未发生,两家本来就来往密切,贸然断交委实唐突,也容易引人怀疑。 第10章 内宅之事上,乔夫人比乔忠国还要敏锐许多。 这样的哥哥嫂嫂,绝对不能像从前一样来往了,否则必定还会害乔家满门! 而且,她务必要让爹好好管管和纠正哥哥,他怎么能为了那点蝇头小利,对自己亲妹妹和妹夫下手啊! 乔夫人此时心痛至极,却还是强忍悲伤说道: “夫君,明日我若明确拒了老大和宁儿的婚事,只怕会惹哥哥和嫂嫂不开心。” 乔忠国闻言眼前一亮,对啊!这就是一个极好的由头! 于是他立刻出言力挺,“夫人,老大心思太沉,宁儿那孩子我看着心思也重,二人本来就不是良配,我们若拖着,对宁儿那丫头反而不好。” “索性就直言了吧,若有什么不当之处,改日我亲自上门致歉就是了。” 当然,要他上门,除非是去见老丈人,否则屁也别想! 乔夫人心中有了决断,重重点了点头。 乔娇娇听到这里,心里欢呼一声。 【太好了!最好明日就直接得罪狠了,然后永远都不来往!】 【舅妈不是好人,舅舅也确实不是个东西,他后面还硬拖着二哥逛青楼,嗐,又惹出了好大一堆事!】 乔夫人听到这里袖子猛地一攥,瞬间气得肝疼。 大哥怎能......怎能带老二去那种地方! 乔忠国面色微微一沉,很好,老二那边也有事做了。 老子打到他以后见到青楼就绕道走! “行了夫人,别想太多,一切有为夫呢。今夜为夫就留宿在这里,可好?” 乔夫人方才还气得脑壳儿疼,这会儿又羞得面上一红。 她抬手轻轻一推,嗔道:“说什么蠢话,娇娇还在这里呢,而且我......我身子不方便。” 乔忠国轻轻弹了弹乔夫人的额头,无奈笑道: “傻夫人,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是担心你起夜太累,想与你一起分担一下。” 乔夫人闻言才知道自己想歪了,面上不由地越发羞红。 谁叫他一把年纪了还总是不饶人,否则她也不会多想...... “你明日不是要上朝吗?怕是要累到你。” 乔忠国一脸轻松地摇了摇头,“为夫当年征战北地,三天三夜不睡觉都有的,夫人是嫌为夫老了,不中用了吗?” “你别嘴贫!”乔夫人娇嗔地捶了下夫君的的肩膀。 乔娇娇已经快磕疯了! 【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爹娘啊!相濡以沫、如胶似漆,嘤嘤嘤好甜!】 夫妻俩听到这咋咋呼呼的声音,同时浑身一僵,面上都绯红一片。 忘了床里还躺着个人小鬼大的宝贝疙瘩了! 当天晚上,乔忠国还是如愿留了下来。 他规规矩矩地躺在最外面,只要乔夫人起夜了,他必定一骨碌就坐起来,跟着忙里忙外。 第二日一早时辰一到,他又蹑手蹑脚起身,到外间梳洗上朝去了。 乔夫人心中熨帖的同时,又满是甜蜜,这一夜她休息得极好,连着气色也好了许多。 大约巳时中,刘嬷嬷领着左夫人走了进来。 乔夫人未施粉黛,正坐在榻上拿着个布娃娃哄乔娇娇。 乔娇娇虽然早就不喜欢这种幼稚的东西了,但是为了哄乔夫人开心,还是跟着挥舞手臂。 左夫人走进屋子里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一幅温馨的画面。 她的目光在乔夫人的脸上流转一圈,暗暗咬牙。 别人生个孩子都是神容憔悴、面色难看,偏她容光焕发、气色不改。 “妹妹,我来看你来了!瞧瞧这模样,别人都是鬼门关里走一遭,你怕不是去天庭的蟠桃园游了一圈,看着越发地俊了。” 这话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的,偏生她笑脸盈盈,挑不出任何毛病。 这话若是放在从前,乔夫人是一点也不介意的,如今知道左夫人心怀不轨,便觉哪哪都是刺。 乔娇娇气极。 【你才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你全家......等等,这不是把娘亲和外祖父也骂进去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乔夫人听到这里,不由地被逗笑了,面上也就露出了笑意。 左夫人方才还觉得乔夫人有些怪怪的,仿佛待她不似从前热情了,这一笑倒是打消了她的疑虑。 “哟,这就是我家亲亲外甥女吧?快让舅母瞧瞧,是怎样的天仙模样!” 乔夫人闻言立刻将乔娇娇抱了起来,即使左夫人作势要抱,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乔娇娇睁大一双眼睛,将左夫人的模样看了个全。 看得出来,左夫人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浓颜系大美女,这时候瞧着依旧风韵犹存。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左世子太让她操心的缘故,她眼尾多了几条皱纹,眉宇间也多了一丝尖利,瞧着日子就不太顺心。 眼见乔夫人这护崽的模样,左夫人嗤笑一声:“怎么了,怕我吃了你家娇娇啊?” 乔夫人淡淡摇了摇头,“娇娇她认人。” 左夫人听到这里瞬间就笑了,“妹妹,这才几天的孩子,认什么人啊?” 她还待伸手,乔娇娇适时哇哇大叫起来。 【哼,恶毒女人,不给你抱!不给你抱!】 左夫人一看乔娇娇哭闹起来,那手立刻就收了回去。 第11章 她其实不喜欢孩子,生了孩子后,她肉眼可见地苍老了好多。 之所以要抱,也不过是为了面上过得去而已。 左夫人刚要坐到床边,刘嬷嬷眼快,立刻搬来一个椅子。 “夫人,您坐这里,舒服些。” 左夫人一屁股坐了下来,就开始以过来人的姿态说教起来。 “妹妹呀,不是嫂嫂说你,女人有了孩子后,也不能忽略了夫君。” “男人最是喜新厌旧,也最受不得冷落,你若不盯紧些,小心他在外面偷吃!” 乔娇娇这时候恨不得翻个白眼。 【来了来了!自己过得不幸福,非要给别人上眼药!我爹娘感情好着呢!他们昨晚还睡在一处了!】 乔夫人经过乔娇娇的提醒后,昨晚痛定思痛,早已不再受左夫人的影响。 她突然低下头,略显娇羞地说道: “嫂嫂,夫君他不会的,他昨晚还宿在这里了呢。” 左夫人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的惊愕甚至都没来得及藏住。 第9章 哟哟哟,原形毕露了! “你说,妹夫他昨晚宿在这里了?” 左夫人不确定地追问了一句。 她实在是太过震惊了啊。 女子生产后恶露未尽,寻常男子嫌脏都来不及,恨不得避得远远的,妹夫竟然愿意宿在这里? 左夫人突然想起自己生产过后,夫君那嫌恶的眼神,突然觉得心肝疼。 她怎么也想不通,左和静凭什么就这么好命! 乔夫人注意到左夫人脸上不加掩饰的嫉妒之意,心中又是悲凉又是畅快。 悲凉的是自己真的识人不清,险些害了乔家满门。 畅快是自己从今往后再也不必和如此蛇蝎打交道,再也不必为了维护大嫂的自尊而小心翼翼藏住夫君对自己的偏爱。 “是呀,他昨日还整顿了府邸,说是永不纳妾,更不接受任何通房,所以大嫂就不用为我忧心了。” 乔夫人这句话说完,左夫人手上就传来了咔嚓一声,竟是嫉妒到硬生生将护甲掰断了。 乔娇娇拿眼一瞅,【哟哟哟,憋不住了,原形毕露了!】 乔夫人闻言嘴角含笑,涵养极好得仿佛根本没看到。 她若不是被亲情蒙蔽了双眼,左夫人这种段位在她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左夫人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把表情一收,讪讪说道: “那妹妹你可要克制住,男人最是没有分寸,千万别伤了自己。” 乔夫人捂嘴嗔笑道:“嫂嫂胡说些什么呢,夫君他之所以留下,不过是为了方便照顾我起夜而已,赶都赶不走呢。” 左夫人双手猛地一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照顾起夜? 世上怎会有男子肯做这种事? 这些话乔夫人从前在左夫人面前从来不说,如今却毫无顾忌,像一根根尖针,狠狠扎在了左夫人身上。 左夫人揪了揪手上的帕子,心中突然怨恨至极。 左和静明明知道她哥哥如何混账,我过得如何煎熬,今日却一再炫耀他们夫妻恩爱,这算什么?想看我的笑话吗! 乔夫人面上依旧带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冷。 区区几句言语就刺痛你了吗?那你残害我乔家满门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有多痛! 乔娇娇为自家娘亲的战斗力疯狂打call。 【啊啊啊!娘你炫得恰到好处啊,看左夫人,脸都扭曲了哈哈!虐渣打脸好爽!】 【唉,要是能想办法把这个舅母从兖国公府里揪出去就好了。】 【我记得舅母嫁给舅舅之前有个青梅竹马,就在静王手底下做事,塞通敌叛国罪证之事也是那个青梅竹马牵桥搭线的,他叫什么来着?】 【嘶,真想不起来了!】 乔娇娇苦恼地摇了摇头。 乔夫人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轻轻晃了晃乔娇娇,不希望她费心再想下去。 这些事只要有心去查,一定就能查到。 如果嫂嫂真的对哥哥不忠,那她在国公府也注定待不下去! 乔夫人见左夫人迟迟不提婚事,便主动问道:“今日怎的没带宁儿过来?” 左夫人心绪猛地一定,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要办。 “那孩子最近在用功呢,说是为半年后的诗会做准备。” 乔夫人了然点头,诗会一直都是京圈的重头戏,她当年也是在诗会上和夫君看对眼的。 这时候,左夫人果然旧事重提。 “妹妹,我之前提的那件事,你可和妹夫说了?要我说,咱们两家亲上加亲,再好不过!” 乔夫人状若为难地摇了摇头,“嫂嫂,怕是不成。” 左夫人闻言面色猛地一沉,“怎么,妹妹是嫌我们宁儿配不上天经吗?” 乔娇娇心神猛地一提。 【来了来了!娘,创死她!看她以后还能厚脸皮再来不!】 这要是放在从前,左夫人一冷脸,乔夫人必定笑脸劝慰。 可是此时此刻,乔夫人却稳坐榻上不动如山。 她淡淡说道:“嫂嫂你别生气,实在是老大主意太大。” 左夫人闻言阴阳怪气笑了一声,“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那孩子再有主意,婚事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乔夫人神色平静,“我是做不来勉强孩子的事。” 第12章 左夫人瞬间气笑了,“妹妹这话的意思是,宁儿配天经,还是勉强天经了?” 乔夫人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这可是嫂嫂你自己说的,妹妹我可没这种意思。” 左夫人霍一下站了起来,面色铁青,语带讥讽: “妹妹如今好大的架子和气派啊,京中都说乔家如今蒸蒸日上,圣眷正浓,怕不是要尚公主呢!” 乔夫人听到这里,面色陡然一沉,一双凤眸定定盯着左夫人。 “嫂嫂,这种捕风捉影的话就不要再提了,我乔家本本分分,忠君忠国,可不敢有那非分之想。” “至于宁儿的婚事,嫂嫂若是着急,我让夫君帮忙留意那些好儿郎,兖国公府的小姐自然委屈不得。” 这是乔夫人第一次在左夫人面前展现出当家主母的威严,那不怒自威的气势果然将左夫人镇住了。 “你......你......” 左夫人你了半天,最后恼羞成怒说道:“宁儿的婚事有我这个当娘的操心,不敢劳烦乔夫人你!” 乔夫人闻言,抱着乔娇娇往靠枕上软软一靠,满脸冷淡地说道:“此事有嫂嫂操持,自当十全十美。” 左夫人满脸怒容,咬牙说道:“今日只当我没来过吧,这乔家的门槛,我如今是高攀不上了!” 她就不信,左和静敢真的和她撕破脸。 然而乔夫人只是轻轻拍了拍乔娇娇,嘴上周到地说道:“妹妹不便远送,嫂嫂慢走。” 左夫人闻言面色骤然扭曲,她深深看了乔夫人一眼,拂袖怒走。 乔娇娇终于松了一口气。 【走了好!走了好!这下估计真的得罪狠了,还要防止她狗急跳墙才行,不过静王如今还没起来,她就是想蹦跶也没有这个资本!】 【啊,娘亲威武,娘亲雄起!这种段位的<a href=" target="_blank">宅斗,在我娘眼里根本不够看!】 乔夫人怜爱地贴了贴乔娇娇的额头,今日,她算是真正看清了大嫂。 还好有娇娇。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第10章 娇娇满月了 在全家人的细心呵护下,乔娇娇终于满月了! 乔府五日前就开始筹备满月宴,乔忠国更是事事亲自过问,务必办得圆圆满满。 圣上听说乔家小女即将满月的消息,在殿上大手一挥: “太子,你代朕去乔家恭贺一番。” 这是圣上给脸,放到别人家,那是求不来的荣耀。 乔忠国在殿上千恩万谢,回到家后却不免犯愁。 他们乔家如今真的太扎眼了。 但是,这点荣宠也不是全无好处的。 乔忠国决定把乔娇娇抱到众人面前,到时候指不定又能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他们乔家也好早做筹谋,抢占先机! 满月宴的请柬是乔夫人亲自过目的,她特地添上了工部侍郎韩家,期望能提前见见自家的准儿媳。 满月当天,乔夫人为乔娇娇精心打扮了一番。 小小的人儿躺在床上,眼睛又圆又亮,皮肤白皙嫩滑,头上梳了个小啾啾,配上一身喜庆的红衣裳还有虎头鞋,当真如年画里的娃娃一样可爱。 乔夫人爱不释手地将乔娇娇抱在怀中,嘴里温声问着刘嬷嬷。 “救济堂那边,东西都送过去了吗?” 刘嬷嬷一脸喜色,连连点头,“夫人,您放心吧,今儿一早就送过去了,还是小小姐的名字。” “那些孩子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真真是怪可怜的,如今多亏了夫人和小小姐心善,日子好过了许多。” 乔娇娇第一次听到救济堂,这才知道,娘一直以她的名义在做好事。 她心头微微一颤,等等,这不就是功德吗! 想到这里,乔娇娇立刻唤出功德商城。 她定睛一瞧,瞬间欣喜若狂。 【啊啊啊!功德点涨到一百二十点了!娘啊娘,你真的太给力了!】 【呜呜,果然银钱就是好使,一下子帮了好多人,直接抵我上辈子五分之一的功德了!】 乔夫人虽然不明白什么功德点,但是见乔娇娇如此欢喜,便知道自己没有做错。 “嬷嬷,做好事不能停,今后每个月不用我吩咐了,定时将银钱拨过去吧,那些孩子也着实不容易。” 刘嬷嬷急忙应是。 时辰渐过,很快就有宾客三三两两上门了。 乔夫人出了月子,气色不仅没有衰败,反而整个人越发容光焕发。 她稳坐后堂接客,见到她的夫人都忍不住发出惊叹。 乔娇娇自豪地哼哼一声,可爱的模样又引来众夫人的稀罕。 很快,后堂便宾客云集,乔娇娇被众人传抱一圈,手腕和脖子上登时挂满了金首饰。 这时,门外有人唱诺,“韩家夫人携韩家小姐来贺——” 乔夫人闻言一双眼睛瞬间就亮了,乔娇娇的大眼睛和乔夫人如出一辙,母女俩都一脸期待地朝门外望去。 此时屋中却隐有窃窃私语响起。 “韩家?他们家不是什么宴会都不参加吗?” “呲,也就平日里装得清高,今日不也眼巴巴来了?” 乔夫人听到这些非议,皱着眉站了起来。 这时屋外走来两人。 左边的夫人看起来近四十的模样,一身衣裳虽颜色喜庆,却还是能看得出旧日的痕迹。 第13章 她眉目微敛,面对众人的打量神色平静,不悲不喜。 她的身旁跟着一位妙龄少女,一身嫩黄长裙,身形纤细,腰背挺直。 乔娇娇细细去看那少女的眉眼,不是十分的惊艳,却胜在秀美沉静,不骄不躁。 【啊啊啊!娘啊!是大嫂!你未来儿媳!我好喜欢!呜呜呜,一眼就喜欢!】 乔娇娇是带着原著滤镜看韩小姐的,而乔夫人看的是举止之间透出的教养和心性。 只一眼,乔夫人就相中了韩家小姐。 秀外慧中、玲珑剔透,绝对当得起乔家少夫人的名头。 想到这里,乔夫人抱着乔娇娇,竟亲自迎了上去。 这一番抬举看在众人眼里,不免十分惊奇。 韩夫人也没料到乔夫人会亲自迎过来,急忙见礼。 她本不欲参加任何宴会的,一是她夫君是孤臣,她不能在后面拖后腿。 二是她这人确实嘴拙,不想得罪人。 但是收到乔府请柬那一日,夫君却说,这一宴必须要来。 无他,只因乔御史是夫君在朝堂上唯一敬服之人。 韩夫人原以为这些高门大户的夫人都极难相处,如今一看温柔貌美的乔夫人,登时如沐春风。 “来的有些迟了,还请夫人莫怪。” 乔夫人笑着摇了摇头,“不迟不迟,时候还早呢。” 她微微侧目,目光柔和地落在韩小姐身上,笑着问道:“这位是?” 韩小姐主动走上前来,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韩夫人这才说道:“这是家中小女雅弦,蒲柳之姿,在夫人面前献丑了。” 乔夫人是婆婆看准儿媳,越看越欢喜。 她对自家儿子还是了解的,老大说是心思深沉,其实外冷内热,就是要这样娴静温柔又有涵养的女子,才能和他说到一块儿去。 韩夫人注意到了乔夫人的目光,见她望着自家女儿面露满意,不由地心头一跳。 听说乔府大郎年十八,是名满京城的探花郎,至今还未婚配...... 韩夫人思绪只到这里,便不敢再想下去了。 韩家的门楣与乔家相去甚远,且老爷名声不好,雅弦若是嫁入如此高门大户,怕是要受委屈的。 这厢,众夫人虽不敢议论,却也眉来眼去,揣测乔夫人的深意。 这时门外再次传来唱诺声:“孟家夫人携孟家小姐来贺!” 乔娇娇本来还沉浸在美貌大嫂的气质中无法自拔,这会儿一听到孟家,瞬间激动了。 【女主!女主又来了!】 【快让她见见我正牌大嫂的风采,叫她知道一下,古代官门宅院里倾力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一点也不输穿越女!】 乔夫人听到这里眉头骤然一拧。 夫君早就和她说过,孟家有和他们乔府结亲的意思,而且这十岁的小姑娘主意大得很,还看上了他们家老大! 她倒要看看,让娇娇如此在意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第11章 看到妖孽男主! 很快,孟夫人和孟谷雪笑着走了进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上次之事,孟夫人特意敲打过孟谷雪了,她头低低的,不复上一次初见那般张扬。 但是细细一看就会发现,她一双眼睛依旧灵动地四处打量着,并不安分。 乔娇娇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原著里提到过,男女主初见是在乔府,她之前还没多想,现在一寻思,特么的这不就是自己在给他们牵桥搭线吗? 最恶心的是,乔家满门被灭后,男女主又再次回到了乔家,美其名曰:故地重游,回忆美好初见。 乔娇娇就问,他们你侬我侬的时候,没有感觉到乔家满门冤魂在盯着他们吗! 【啊!气死了!谁能想到女主和静王的初见竟然是我的满月宴促成的!】 【呜呜呜,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们见面啊,要是男女主一开始就没有在一起过,乔家后面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苦难了。】 乔夫人还在打量着孟谷雪,听到这里心中一咯噔。 这孟家小姐竟然是如此厉害的人物不成? 按照娇娇的意思,只要不让孟谷雪和任何一位皇子见面就可以了对吧? 如今孟谷雪人在她乔家后宅,这种事对于她这个当家主母而言,自然是手到擒来! 此时孟家母女已经上前恭贺,乔娇娇一抬眸,刚好看到孟谷雪眼神呆滞,神游天外。 乔娇娇自然知道孟谷雪在想什么。 原著里就曾着重描写过,孟谷雪一直认为自己是现代社会来的穿越女,在这个愚昧落后的朝代就是高人一等。 听闻今日,太子会带三位皇子前来恭贺,她立刻就把乔天经抛到了脑后。 孟谷雪坚信,这世间只有最尊贵的男人才配得上她,比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一国的储君! 想到自己可以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孟谷雪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雪儿?雪儿?” 孟夫人面上羞红,轻轻扯了扯孟谷雪的袖子。 这丫头如今是越发没正形了,乔夫人问她话呢,竟然还在发呆! 乔夫人看到这里,眉头微微一蹙,脸上再无喜意。 她实在想不通,他们偌大乔府怎么会败在这样一个丫头手上。 乔娇娇心中了然。 第14章 【这孟谷雪的心思估计都跑到太子身上去了,她一开始就目标明确,想要做人上人呢。】 【不过太子并没有看上她,而她也立刻就被容貌昳丽妖冶的二皇子吸引,二人隔着水榭遥遥相望,一见钟情。】 乔娇娇想到这里,忍不住失笑。 【这不纯纯主角光环吗?孟谷雪现在才十岁,豆芽菜一样的身材,又不是十分出众的长相,二皇子什么美人没见过,怎么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孟谷雪反应过来,急忙给乔夫人行礼,只是仓促之下,动作都有些变形了。 乔夫人看到这里,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如此心性和仪态,还妄想做太子妃? 孟夫人感觉到四周众夫人挑剔嘲笑的目光,一双耳朵又热又烫,这时门外的声音及时解救了她。 “夫人,太子携三位皇子驾临,老爷让奴婢将小姐抱过去。” 乔夫人闻言神色微微一正,将乔娇娇交给刘嬷嬷,嘱咐一定要小心谨慎。 孟谷雪听到这里,眼睛里瞬间闪过一抹精光。 乔娇娇也是兴奋到不行。 【哦吼,我要去见男主了!让我看看他到底长得有多妖孽!】 孟夫人顺势拉着孟谷雪落座,孟谷雪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心思早就跟着刘嬷嬷走远了。 她环顾四周,莺莺燕燕的,少她一个也不明显。 于是她装作不耐地扭了扭身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娘,我想去更衣。” 孟夫人面色一沉,“出门之前不是让你不要喝太多茶水吗?” 孟谷雪生怕一会儿跟不上刘嬷嬷的脚步,急吼吼地说道:“哎呀娘,人有三急,天经地义啊!” 孟夫人没法,只能仔细嘱咐道:“让门口的乔家丫鬟带你去,速去速回。” 孟谷雪欢天喜地应了一声,趁着众人注意力不在这边,小心翼翼走出门去。 她怎么知道,有了乔娇娇的提醒,乔夫人时刻分出一缕心神注意着她呢。 眼看孟谷雪果然不安分,乔夫人唤来身边的大丫鬟流墨,低声嘱咐了几句。 流墨恭敬地应了声是,悄悄出去了。 另一边,乔娇娇在刘嬷嬷的护送下,顺利被送到了乔忠国的怀抱里。 比起后堂夫人之间叽叽喳喳的热闹劲,前院便寂静严肃得可怕。 乔娇娇一双眼睛好奇地乱转。 【快,让我看看男主在哪里!】 乔忠国听到女儿的心声,立刻贴心地将她的脸转向了二皇子所在。 乔娇娇定睛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少年五官精致,鼻梁高挺,面似白玉,墨眉斜飞。 他的眼睛比寻常人要深邃一些,眼尾微微上挑,给这张俊逸至极的脸增添了一抹魅意。 乔娇娇客观地评价道: 【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螺旋升天劈叉的帅!】 乔忠国:? 乔天经地义:? 二皇子容颜昳丽,确实是世间少有。 他的生母是当年的北国第一美人玉琉公主。 北国战败后,玉琉公主被送来和亲,给当今圣上做了玉妃,生下二皇子后就撒手人寰了。 涉及宫闱秘事,这其中的水那就深不可测了。 乔娇娇心中感慨,立场果然决定了态度。 当初看原著的时候,觉得男主就是人间真·美强惨,后面报仇可爽了。 现在站在乔家的立场,男主为了复仇大业和北国勾结,残杀忠君忠国的良臣,抹杀一切绊脚石,当真是心狠手辣。 【唉,当年就是去母留子这事,让二皇子把皇上、皇后所有人都给恨上了。】 【别看他现在弱小无助、一脸无辜地站在这里,其实他已经伸出了自己的獠牙!】 【再过不久,北国那边的人也要来联系他了。】 【舅母塞给乔府的通敌叛国罪证为什么那么真实啊,因为上面那些文书盖的印全都是真的啊!】 乔忠国心肝猛地一颤,惊骇的同时,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也奔腾而起。 二皇子竟然还和北国人勾结在了一起? 要知道,北国人当年无故进犯大雍朝边境,烧杀掠夺,更是狠心坑害了边境数万百姓的性命啊! 大雍朝无数男儿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历经三年苦战,才将北国彻底击退,迎来这安居乐业之景。 二皇子怎能与敌国狼狈为奸,再度置雍朝于战乱之危啊! 第12章 白月光太子 “哦?这就是乔大人家的小幺么?” 一个俊朗温润的男子倾身过来,绛紫色的云缎锦衣衬得他雍容雅致。 乔忠国心中的怒气猛地一滞,恭敬应是。 乔娇娇眼前微微一亮。 【太子!这就是太子对不对!唉——】 乔娇娇突如其来的叹气,让乔忠国心跳都漏了一拍。 难道太子也有问题? 乔娇娇继续叹气。 【唉——】 乔忠国已经头皮发麻。 闺女诶,你别只顾着叹气,有什么话倒是说呀! 【唉,肚子已经开始饿了,又舍不得走怎么办?】 乔忠国:“......” 这么吊着他的但凡是别人,早就吃他一拳了! 不过既然这个人是娇娇,那就是拿绳子吊着他都成~ 第15章 “乔大人,可否让本宫也抱抱?” 太子突然朝乔忠国怀里的娇娇伸出手去。 这话一出口,旁边所有人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这是多大的荣宠啊,圣上和太子殿下真是给足了乔家颜面。 太子此举自然是大有深意。 昨夜御书房,圣上单独召见了太子,特地嘱咐了一句: 乔忠国此人是忠臣、直臣、能臣,如今手上又没有兵权,可以放心重用。 乔忠国有些受宠若惊,立刻将乔娇娇递了过去。 乔娇娇蜷缩在太子的怀抱里,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太子,一眨不眨。 【啊,好可惜啊,这就是英年早逝的太子吗?】 这句心声一响起来,吓得乔忠国和乔天经地义俩兄弟差点跪到地上去。 英年早逝!? 太子身子一向健壮,这怎么可能! 乔娇娇这时候也在嘀咕。 【唉,其实太子早逝这件事还是很耐人寻味的,死因是毫无征兆的一夜暴毙,就好像是时机一到,自然而然就给静王让位似的。】 【虽然文中没说是静王的手笔,但我总觉得和静王脱不了干系。】 【毕竟太子的人设太完美了,如果明说静王弑兄,读者们怕是不买账,静王身为完美男主,也多了一个污点。】 乔忠国心中惊骇难以名状,他目光不动声色地看向二皇子。 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除了容貌什么都普普通通不拔尖的二皇子殿下,竟然隐藏得这么深! 难怪在娇娇预见的未来里,他们乔家会栽在二皇子的手上。 如今若不是娇娇的提醒,他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位站在阴影中的二皇子呢! 乔娇娇看着这位白月光一样的太子,心中惋惜不已,朝他伸出手去。 她生得白嫩可爱,又被喂得圆滚滚肉乎乎的,着实惹人喜爱。 太子眸光温和,竟将脸凑到了她的掌心上。 乔娇娇轻轻摸了摸他,心中暗道: 【太子啊太子,就算是为了我们乔家,你可要好好活着啊。】 【掐指算算,离你暴毙还有四年,我乔娇娇若能活到那个时候,一定想尽办法把你保下来。】 【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待我们乔家,好好护着我爹和我两个哥哥啊。】 太子听不到乔娇娇的心声,只觉得这双眼睛像明珠一样晶亮,心中欢喜不已。 “小四,你不是嚷嚷着要看小妹妹吗?快过来。” 太子朝身后轻唤一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冒了出来。 那是皇后的次子,太子的亲弟弟,当今四皇子。 太子缓缓蹲下身来,四皇子立刻凑了过来,一脸新奇。 【四皇子?】 乔娇娇一时之间甚至想不起来有这号人物。 圆滚滚的小脑袋,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的年纪,褪去了婴儿感,却依旧很可爱。 “哇,好可爱的妹妹,哥哥,我也想抱抱她!” 太子温柔地摇了摇头,“四弟,你还太小了,小心伤了乔姑娘。” 四皇子闻言顿时委屈地嘟起嘴巴,一脸不依。 【哪里来的傻白甜,皇家有这么一号人物吗?】乔娇娇满头问号。 “哥哥,我会很小心的,你让我也抱抱吧!”傻白甜还在不依不饶。 太子见状神色微微严厉,“四弟,这个不能玩笑,等你再大些就好了。” 傻白甜嘴巴微微一瘪,“那小四什么时候才算够大呢?” 太子严厉的神色陡然一散,腾出手宠溺地揉了揉四皇子的头。 “等明年端午你过生辰的时候,便够大了。” 傻白甜闻言立刻破涕为笑,“那小四再等等,到时候长大了就可以抱妹妹了!” 乔娇娇只觉得一道电光划过脑海,她终于想起了这个所谓的四皇子是谁了! 【这不就是和我一样命定早夭的路人乙吗?】 【五岁生辰那日,也就是端午节那天,四皇子御花园溺水而亡,直接把皇后打击得一病不起,让太子悲痛欲绝。】 【痛失爱子,皇上惊怒之下层层追责,宫里上上下下处死了近百人,后来再招宫女太监的时候,静王就趁机塞了好多人进去。】 【没错了,就是这个倒霉蛋,无情的剧情工具人实锤了!】 乔忠国听到这里,麻了,已经彻底麻了。 太子英年早逝,四皇子幼年早夭,三皇子身有残疾,这不是上天都在给二皇子铺路吗? 明年端午吗...... 历年端午,宫中都会摆下龙舟宴,到时他们乔家应该也会在宫中。 无论如何,一定要救下四皇子! 乔娇娇不知道,她这一番亮相,已经让乔忠国惊骇多少回了。 这时乔娇娇面色涨红,已经憋不住了。 【啊啊啊!要尿尿了!呜呜呜,我憋不住!】 乔忠国面色微微一变,正要出言接过乔娇娇,她的裤裤已经弥漫出了一片湿意。 “咦——” 四皇子刚嫌弃地惊咦出声,太子已经制止了他。 “小四,不许笑话妹妹,你从前也是这样的。” 四皇子面色猛地一红,捂脸不敢说话了。 乔忠国接过乔娇娇,嘴上惶恐说道:“小女无状,冲撞了太子殿下,还请——” 第16章 太子摆了摆手,脸上并无愠色。 “乔大人,孩子本就这样,不必多言,本宫去换身衣裳便是。” 乔忠国立马安排人跟上伺候,手里抱着湿哒哒的乔娇娇哭笑不得。 第一次见面就尿太子殿下一身,这当真是前无古人了。 乔娇娇:(w *) 人家现在还只是个奶娃娃! 第13章 家门不幸啊 刘嬷嬷一路又将乔娇娇抱回后院,两边宴席已经开始了。 乔夫人道了声失陪,从席上暂退下来,给乔娇娇喂了顿奶。 刘嬷嬷说起前院乔娇娇尿裤子的趣事,将乔夫人给逗笑了。 “夫人,不用明日,就今晚,咱们小小姐尿了太子殿下一身的事,八成就要传遍京城了!” 乔娇娇:(/w\)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泡尿尿天下知? 屋里正气氛融融,这时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夫人,是奴婢。” 那是另一个大丫鬟流书的声音。 “流书,进来吧。”刘嬷嬷低声应道。 流书推门进来,神色有些着急,“夫人,孟夫人方才来说,孟小姐开席前就去更衣,至今未归。” “她担心孟小姐冲撞到前边儿的贵客,这会儿看着有些上火了,想让夫人派几个人出去找找。” 乔娇娇本来已经昏昏欲睡,闻言立马又是一激灵! 【什么!孟谷雪不见了?】 【完了完了,她肯定是悄咪咪溜到前院去了!现在指不定正和静王隔空相望,含情脉脉。】 【这姐真是又勇又莽啊,要不是有主角光环在,就冲官家女冒犯了太子和皇子,都够她喝一壶的!】 乔夫人闻言却神色平静,淡淡说道:“派几个机灵的丫鬟去找吧,今日府里人多,到处都闹哄哄的,估摸着要宴席结束才能找到人吧?” 流书闻言眸光微微一闪,瞬间心领神会。 “奴婢晓得了。” 乔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嘱咐一句:“别闹开了,今日是娇娇的满月宴,不许出任何纰漏。” 流书应声出门。 乔娇娇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瞅着乔夫人。 【我怎么觉得娘亲好像话里有话啊?】 乔夫人嘴角微微扬起,轻声哄着乔娇娇,“娇娇今日累坏了,先睡一觉吧。” 乔娇娇被摇啊摇的,眼皮子很快就开始打架,然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乔夫人眸光沉沉看向窗外,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乔府后院有一处小花园,是夫君闲暇时命人建的,其中假山、槐树错落,参考的是排兵布阵之法,若无人指引,轻易是出不来的。 孟姑娘如此不安分,还想借她乔府之地攀附权贵,那就让她在里面待到宴席结束吧。 此时此刻,小花园里,孟谷雪第六次走到了同一个路口。 看着假山壁上熟悉的标记,孟谷雪彻底崩溃了。 操蛋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而且,她现在真的尿急了啊! 宴席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孟夫人急得嘴上都要起泡了。 眼看着宾客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孟夫人委顿在座位上,眼泪都快吓出来了。 就在这时,流书步履匆匆走上前来,俯身在孟夫人耳边说道: “孟夫人,找到孟小姐了,只是在后院迷了路,不打紧的。” 孟夫人整个人一激灵,有种溺水之人浮出水面的劫后余生之感。 “快,带我去看看那个死丫头!”孟夫人也顾不得脸面了,咬牙切齿说道。 见到神形狼狈的孟谷雪后,孟夫人恨不得一巴掌撵她脸上。 结果孟谷雪第一句话却是:“娘,太子殿下他们都走了?” 孟夫人顿时感到一阵眩晕,因为孟谷雪直接当着乔夫人大丫鬟的面就问出来了,这这这...... 家门不幸啊! “死丫头,快跟我回去,这半年你都别想踏出房门半步!” 流书装作没听见,还想送一步,孟夫人臊得连连让流书留步,拽着孟谷雪的胳膊就走了。 流书回去一五一十禀报给乔夫人的时候,乔夫人脸色瞬间冰冷无比。 “她还真存了这种心思啊。” 宾客们全部都走光后,兖国公这才揣着一个木盒子登门。 乔夫人见到亲爹,又是欢喜又是亲近。 “爹!您怎的才来!” 兖国公虽然已经两鬓发白,但是身形魁梧,腰背挺直,看起来很是健朗。 他呵呵一笑,声音洪亮,“静儿,你又不是不知道,爹最讨厌那种场合了。” 乔夫人无奈摇了摇头,赶忙就去将乔娇娇抱了过来。 乔娇娇本来就睡得差不多了,路上一颠一颠的,就彻底醒了。 乔夫人将乔娇娇往兖国公怀里一塞,“娇娇,快见见你外祖父。” 乔娇娇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哇,这就是外祖父吗?看起来真年轻啊,一点都不像是六十多岁的人!】 乔夫人抿嘴一笑,可惜爹听不到娇娇的心声,否则怕是要高兴坏了。 兖国公怜爱无比地抱着乔娇娇,将怀里的木盒子递了过来。 “静儿,替娇娇收好了,以后这就是她的嫁妆了。” 乔夫人一脸好奇地接过木盒子,差点没砸到脚上。 第17章 “这么重!?” 她打开盒子一看,不由地低呼一声。 一盒子的黄金,全是各种长命锁、手镯,连步摇簪子都有。 乔夫人目露震撼,这可价值不菲啊! “爹,太多了,女儿不能收。” 兖国公正色说道:“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娇娇的。不许拒绝,那是娇娇外祖母的心意。” 乔夫人闻言猛地一怔,娘已经走了十几年了。 兖国公一边逗着乔娇娇,一边柔声说道:“你娘从地义那孩子出生后就备下了,说是后头肯定还要生一个女娃娃。” “女娃娃都是要出嫁的,嫁妆必须要丰厚,所以早早就准备着了,谁知道这一胎竟等了足足十四年。” 乔夫人听到这里,忆起母亲温柔殷切的模样,不由地鼻尖酸涩。 乔娇娇见乔夫人红了眼眶,不由地满是心疼。 【娘也想自己的娘了,外祖母肯定是很慈祥的长辈,才会为娘考虑得这么长远,若她知道娘会郁结于心,不知该心疼成什么样呢。】 乔夫人听到乔娇娇的话,心中又酸又痛,险些落下泪来。 若娘知道,兖国公府日后会被大哥大嫂糟践成那样,知道他们夫妻俩会对乔府痛下杀手,又该是怎样的伤心难过啊。 想到这里,乔夫人狠狠捏了捏袖子,心中有了决断。 待乔娇娇被刘嬷嬷抱走后,乔夫人正色说道:“爹,女儿有件事想告诉您。” 第14章 命定相遇泡汤 兖国公见女儿如此正色,不由地眉头一敛,“怎的,忠国那小子给你气受了?” 乔夫人有些哭笑不得,“他哪儿敢啊,爹,我要和您说的,是哥嫂的事。” 兖国公往椅子上一靠,面上露出了些许苦恼。 “你哥那个不争气的,这辈子浑浑噩噩过去也就得了,我早就不盼他有什么作为了,别惹祸就成。” 乔夫人却神色凝肃,“爹,您若不想哥哥惹事,还是得多拘拘他,您不知道,哥哥他竟然......竟然想带地义去那种烟花之地!” “什么!” 兖国公这个暴脾气的,一拳就干碎了椅子的扶手。 “那个混账东西!” 乔夫人看着兖国公盛怒的模样,不由地有些心虚。 这件事虽然还没发生,但是娇娇既然提了,那肯定就是真的! 正好拿这个借口让爹对哥哥上点心,仔细管管。 如此不堪的事,爹爹教训哥哥的时候,定也不会将她说出来的。 “不行,老子现在就要将他揪回去好好打一顿!” 兖国公火急火燎就要走,乔夫人赶忙拉住了他。 “爹,您等等,女儿还有一件事!” 兖国公眼睛猛地一瞪,“莫非那狗小子还霍霍天经了?罪加一等!罪加一等!” 乔夫人:“......” “爹,您回去可别太上头了啊,胳膊腿打折也就算了,别伤了哥的脑子。” 兖国公:“......” 这话说的,到底是谁上头了? 乔夫人看到兖国公呆怔的模样,捂嘴笑了笑,这才端正了神色。 “爹,女儿想和您说的,是大嫂的事。” 兖国公眉头敛起,“你大嫂怎么了?” 这个儿媳其实他一直都是不太满意的,太会算计,又小心眼。 当然,也怪他自己那个混账儿子,不肯安分过日子。 所以这么些年来,他从来不曾给过儿媳脸色,兖国公府的内务也基本下放给她了,算是给足了脸面。 乔夫人面色有些难看,压低了声音说道:“前些日子大嫂提起,想让天经和宁儿亲上加亲,我给拒了,大嫂瞧着像是生我的气了,今日娇娇满月宴也不曾来。” “而且,今日我在宴席上听说了一桩事,涉及咱们兖国公府的脸面,所以斗胆在爹面前提一提。” 兖国公眉头紧皱,“什么事?” 乔夫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半晌才说道:“爹,这种妇人之事原不该在您面前说的,奈何娘去的早,也就只有您能做主了。” “女儿听说,大嫂先头就有个青梅竹马,和她感情甚笃,近日不知怎么的,又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 “您看,要不要仔细查查?” 乔夫人深思熟虑后,还是不愿意暴露能听到乔娇娇心声的秘密。 她实在是怕啊,乔娇娇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那当真会万劫不复的。 可如此一来,她就没办法解释如何知道大嫂有个青梅竹马,只能随口扯了个谎,希望能借爹的手段查个清楚。 兖国公听到这里,眉头果然紧紧纠起。 “你大嫂倒不像是那样的人,这样吧,我回去后就派人仔细去查查。” 乔夫人有些歉疚地看向自己的父亲,这一回为了未雨绸缪,她算是有些不择手段了。 这时候,乔忠国送走了前头的宾客,立刻赶来见自己的老丈人。 兖国公心里藏着事,和乔忠国略聊了两句便匆匆离开了。 夜里,忙碌了一天的乔府终于恢复了平静。 乔忠国神色沉沉坐在书房里,也不曾点蜡烛,只有开着的一扇窗外投来一片月华,成为了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北国那边怎么样了?”乔忠国低低问道。 “回将军,北庭王储悬而未决,瞧着风云变幻,怕是要起内乱了。” 第18章 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原来乔忠国身前的阴影里还跪着一个黑衣人。 乔忠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而后淡淡吩咐道:“拨几个人去城门口守着,若有类似北国长相的人,都仔细盯着,如有可疑之处,直接扭来。” “还有,派几个人盯着二皇子,一定要离得远远的,看看二皇子身边是否有什么可疑之人。” 那黑衣人不问任何缘由,坚定而恭敬地应了声是,从窗口跳出去的时候,无声无息,仿佛一片黑影。 乔忠国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天上的满月,心中暗叹一声: “娇娇,爹已经按照你所预知的一切在抓紧安排了,希望能借此保住大雍朝来之不易的和平,改变我乔家满门的命运。” 思绪至此,他突然无比想念自家温柔的夫人还有乖巧的女儿,于是转身推开书房的门,抬步往正房走去。 ———— 乔府门外是承天街,街角处此时正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旁站着一个车夫,他身形微微佝偻,瞧着年纪很大了。 可是若仔细看,会发现这车夫眸光晶亮,下巴光洁,太阳穴微凸,分明是个中年外家高手。 “主子,夜深了,该回了。” 车夫声音沙哑,在夜风中轻易飘散。 “再等等。” 车中传来了一道清雅的少年音,此时乔娇娇若能看到这个人,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守在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二皇子,男主沈元白! 车夫有些不解,“主子,您......到底在等谁?” 此言一出,沈元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许迷茫。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要等的究竟是谁。 他只是在来乔府之前,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丝强烈的预感,预感今日会遇见一个对他而言无比重要的人。 至于这人是男是女,高矮胖瘦,他一概不知。 这股预感明明那般强烈,谁知直到乔府宴会散去,这个命定相遇之人都不曾出现。 大约又过了半刻钟,承天街上已无人影,再留下去便太过扎眼了。 想到这里,沈元白无奈挥手,“阿胜,走吧。” “是,主子。” 车夫轻盈地跃上马车,驱着马儿稳稳离去。 沈元白缓缓倚在车壁上,原本清冷的眸子里溢出了一丝阴鸷,眉头紧紧蹙起。 他总觉得,他仿佛在今日失去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第15章 娇娇的第一个春节 小婴儿的日子吃吃喝喝很快就过去了。 乔娇娇在全家人的精心呵护下,慢慢学会了抬头、翻身,四个月大的时候,就整日里拱着个屁股想坐起来了。 时间来到腊月,乔娇娇迎来了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春节。 乔忠国当真是把乔娇娇宠成了眼珠子,休沐的时候时刻抱着舍不得离手,连乔夫人都嗔他成了女儿奴。 此言一出,乔忠国反而引以为荣。 他从前在军营里,闲暇时和下属学了一手精湛的木雕,如今每月一雕,将乔娇娇的成长变化惟妙惟肖地记录了下来。 乔地义凑过来,“爹,给我也雕一个呗,要英姿勃发的那种!” 乔忠国抬脚就是一踹,“滚犊子!没打够是不是?” 乔地义听了这话顿时浑身一哆嗦,不满地叫道:“爹,您怎么总打我啊!” 乔忠国冷哼一声,“全家就你小子皮实,不打你打谁?” 谁叫你小子不学好,还敢跟人去那烟花之地! 虽然这事还没发生,但这并不影响老子提前揍你! 乔夫人抱着裹成小球球的乔娇娇走了过来,见他们父子俩又打打闹闹,不由地无奈摇头。 乔娇娇见状却咯咯大笑。 【嘿嘿,二哥不知道吗?有句老话说得好,老大宠,老三惯,老二受气倒霉蛋!】 乔地义:“.......” 精辟! “我要抱小妹!还是小妹最知道心疼我!” 乔地义刚伸手,乔娇娇已经被乔忠国一把抱了过去。 京城的腊月下起了大雪,乔娇娇穿着厚袄子,外面又裹了一件狐狸毛白色披风,粉妆玉砌的小娃娃,像玉做的似的。 乔忠国献宝一样将木雕递到乔娇娇面前,看得乔娇娇眼前一亮。 【哇哇哇!好漂亮!真像我!我爹简直心灵手巧,巧夺天工!】 乔忠国闻言很是受用,笑得像朵花儿,暗地里下定决心,还要给娇娇雕上几百个! 天色渐晚,坐在烧了地笼的屋子里,一家人解下厚重的外衣,在一起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乔娇娇看着桌子上丰盛的晚餐,那口水呲溜溜完全收不住了。 【呜呜呜,烧鸡、蒸鸭、烤乳猪,你们等等我欸,我很快就长大了!】 几人听到乔娇娇的心声,都忍不住失笑,可是又生怕被彼此发现异样。 于是乔忠国假装斟酒、乔夫人低头假装整理乔娇娇头发、乔天经假装捂嘴咳嗽、乔地义俯身假装在桌子下找东西。 乔娇娇看着所有人突然就忙了起来:? 噼里啪啦—— 在一阵喜庆的鞭炮声中,有着八百个心眼子的一家人终于畅快开怀大笑。 乔娇娇一点也不怕鞭炮声,在乔夫人怀里兴奋地蹦蹦跳跳,呀呀大叫。 第19章 这一刻,连她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这是无父无母的上辈子不曾体验过的温馨和团圆,如此抚慰人心。 大年夜有守岁的规矩,乔娇娇年纪尚小,很快就撑不住,在乔夫人怀里沉沉睡着了。 子时的敲梆声响起,乔家人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许下了同一个愿望: 愿他们的娇娇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年初三这天,乔忠国携一家去往兖国公府拜年。 这是乔娇娇第一次来兖国公府,兖国公得了消息,竟早早等在了门口。 看到乔娇娇的那一刻,兖国公眉眼弯弯,立刻将她抱了过来。 “娇娇,外边儿冷,快跟外祖父进屋。” 兖国公说着转身就走,将乔家其他人直接晾在了原地。 乔家人:? “妹妹,妹夫,快进来!” 乔娇娇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自家那个人到中年依旧纨绔的舅舅。 这人想风流起来,也是要有资本的,不然就叫流氓。 乔夫人曾是京城第一美人,左世子作为乔夫人的亲哥哥,长相自然也是很出众的。 只是这么些年疏于自我管理,那个大肚腩委实扎眼。 乔夫人礼貌地问了一句:“大嫂呢?” 世子左和英神色中透出一股不满,“一早回她娘家去了,本来定好了明日去的,突然就改了主意,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乔夫人了然,她前脚才递了消息要来,大嫂后脚就走了,看来这是还在生她的气呢。 也好。 乔夫人淡淡笑了笑,她这一趟本就是来看爹的。 左和英陪着乔家三父子在厅里聊天,乔夫人追着兖国公进了后堂。 她抬眼一看,乔娇娇怀里又揣了好大一个红封。 “爹,娇娇什么都不缺,您不必次次出手都这么阔绰。”乔夫人嗔怪道。 兖国公眼睛一瞪,“这是老夫作为外祖父的心意,岂是你这个做女儿的能置喙的?” 他转头又去看怀里的乔娇娇,连声音都夹了起来。 “乖娇娇,别听你娘的,收好!以后都是我们娇娇的嫁妆!” 乔娇娇手里捏着红封,一脸激动。 【谢谢我帅气迷人大方的外祖父!呜呜呜,这红封真的好厚啊!】 乔夫人无奈扶额,她和夫君都不甚在意身外之物,偏生娇娇是个小财迷。 乔娇娇在屋子里玩了一会,方才路上颠簸过一阵,这会儿又昏昏欲睡了起来。 乔夫人见状,让刘嬷嬷带着乔娇娇去隔壁暖室里睡一会。 眼见四下没人,兖国公忽然开口:“静儿,那事确实有点蹊跷。” 乔夫人正要主动开口问起,闻言心里一咯噔。 上次提及大嫂那青梅竹马,爹说回去查查,这一查就是三个月没有消息,她便预感到此事不简单了。 兖国公神色凝肃,沉声说道: “那人叫李须胜,其实是你大嫂娘家的一个亲戚,一家人走投无路,来京城投奔的。” “据说他与你大嫂一起长大,感情甚笃。那李须胜也是有出息的,他一身功夫了得,亲家有意举荐他到军营里去历练。” “如此看来,两家原是有亲上加亲的意思。” “事情坏就坏在,你大哥看中了你大嫂,我们两家议定婚事后,李须胜一家就销声匿迹了。” 乔夫人听到这里,不由地心里一沉。 她知道,大嫂刚开始嫁进国公府的时候还是很欢喜的,如此看来,这桩婚事她自己也是满意的。 难道是大嫂一家为了能顺利和他们国公府结亲,将李家赶走了? 再往阴暗一点的方向想,该不会是出人命了吧? 第16章 爹娘的神仙爱情 乔夫人能想到的,兖国公自然不会错过。 “我派人去李家祖家问了问,李家一家人自从来了京城后,就再也不曾回去过了。” “这几个月,我让人拿着画像四处暗访之时,巧合之下还真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李家在本地曾以卖豆腐脑为生,顾天街角有一个豆腐摊,摊主是个断了腿的老婆婆,瞧着和李须胜的母亲生得很像。” “探子几次接触下来了解到,那摊主的夫君似乎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儿子也不知去向了。” “但是,在数次蹲点后,探子发现摊子里偶尔会有个佝背男人前来帮忙,那人虽瞧着年纪大,但其实是个外家高手!” 乔夫人听到这里,捂嘴低呼一声,“莫非此人就是李须胜?” 兖国公神色沉凝地点了点头,“静儿,你绝对想不到,这个李须胜如今在谁的手下办事。” 乔夫人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真的全被娇娇说中了! 兖国公接下来的话完完全全印证了乔夫人的猜想。 “二皇子,那李须胜如今是二皇子的手下,而且贴身守护着二皇子,寸步不离!” 兖国公在房中来回踱步,脸上有了些许忧虑。 “静儿,当年你大嫂家为了这桩婚事,极有可能对李家一家下了死手,李须胜不仅死里逃生,如今还平步青云。” “此人能忍常人之不能忍,绝非善类,不得不防!” 乔夫人面色微白,是啊,那李须胜确实了得。 在娇娇的预言里,他甚至还能压下仇恨,以旧情蛊惑大嫂为他做事,将乔家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20章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她在后宅所能干涉的极限,该是给夫君提个醒了。 乔夫人神色凝重,这一次,她不会容许任何恶人来伤害乔家,伤害国公府! 兖国公说完这些话后,暗地里一脸探究地看向自家女儿。 静儿那日与他说,是听见了些风言风语,才想到要查一查。 但其实这件事亲家那边掩盖得极好,京圈里的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李家一家的存在。 那静儿到底是如何知晓如此隐秘之事,又费心引他去追查呢? 不过兖国公到底是爱女心切,眼见乔夫人不准备说,他也没有出言逼问的意思。 他心中坚信,自家这个女儿从小聪慧伶俐,对他这个爹亦是亲近孝顺,绝不会做有损国公府的事。 乔家一家在国公府用了午膳才走。 回到乔家,乔娇娇被乔天经、地义抱去玩了,于是乔忠国夫妻俩便关起门来说起了体己话。 乔夫人拽着自家夫君的大手,神色闪烁间开口说道: “夫君,我今日在爹那里听说了好大一件事!” 乔忠国本来已经有点心猿意马,闻言微微正色,“怎么了夫人?可是岳丈遇到了什么难处?” 乔夫人依偎在乔忠国怀里,软声说道:“是爹听说了一些关于大嫂的风言风语,他便派人去查了一番,结果却出乎意料!” 乔忠国立刻想起乔娇娇提起过的,左夫人有个青梅竹马,当即坐正了些。 他这段日子注意力一直放在北国和二皇子身上,倒是险些忽略了这件事! 当下,乔夫人便将李须胜之事复述了一遍,又一脸忧虑地说道: “夫君,虽然对他李家下手的是嫂子一家,但他会不会也因此记恨国公府,记恨我们乔府啊?” 乔忠国面色微沉,眼神冰冷,手上却温柔地摸了摸乔夫人的发顶,软声说道: “夫人不必忧心,一切有为夫在。” 乔夫人靠在乔忠国肩上,像小夫妻一样亲昵地环着乔忠国的腰,轻轻点了点头。 “有夫君在,静儿一直都很安心。” 室内静谧了好一会,乔忠国突然偏过头来,微红着耳根在乔夫人颊边低语。 “娇娇也有四个月了,夫人休息好了吗?为夫早就望眼欲穿了。” 乔夫人面上陡然羞红一片。 自乔娇娇出生以后,她夜夜都亲自带在身边,乔忠国也体谅她,足足憋了四个月不曾开口。 想起二人从前的荒唐热烈,乔夫人突然觉得浑身也有些软了。 她期期艾艾半日,娇羞依旧如同少女。 “夜......夜深了再说吧。” 乔忠国俯下身来,眉眼发亮,压低了声音说道:“要不今晚就让刘嬷嬷带娇娇睡一晚吧,为夫实在憋得有些久了。” 乔夫人闻言只觉一股热气轰一下冲上头顶,羞恼地捶了他一拳,心中却甜蜜无比,随即低头默许了。 乔忠国愉悦一笑,竟一下子将乔夫人打横抱了起来,吓得乔夫人惊呼一声。 乔天经抱着乔娇娇才走到门口,听到房里的打闹声,面上猛地一红,赶紧脚下打油又溜了。 乔娇娇贼兮兮地吃吃一笑。 【嘿嘿,大哥浪漫过敏吗?跑这么快!】 【要是以后能出书,我就写一本《爹娘的神仙爱情》,嘤嘤嘤,真的好甜好好磕!】 乔天经是个脸皮薄的,一路走得飞快,乔娇娇却还在满嘴跑火车。 【家风正就是不一样,别人家少爷早早安排通房了,看我家大哥二哥,冰清玉洁、干干净净!】 【嘿嘿,又开始期待我家大嫂了,掰掰手指头,元宵节也快到了呀!】 【大哥,你可得争气啊!趁早把大嫂娶回家!吃了十几年的狗粮了,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你秀恩爱给爹娘看了!】 乔天经一双耳朵通红,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羞的。 当天晚上,乔娇娇果然被安排和刘嬷嬷一起睡了。 临出房间之前,乔娇娇促狭的目光在爹娘之间流转一圈。 【啊啊啊!我爹娘终于要甜蜜蜜,喜滋滋了吗!】 乔忠国浑身微微一僵,乔夫人已经面色羞红到抬不起头来了。 这是他们夫妻俩平生第一次希望,乔娇娇真的只是个单纯懵懂的小娃娃。 乔娇娇却还在兴奋。 【我的天哪,我这颗绊脚石终于被搬开了!爹娘,我很愿意成全你们!今晚都不要把我抱回来!】 【呜呜呜,好羞羞,我好喜欢爹娘贴贴,爹娘的神仙爱情请务必一直延续下去!】 刘嬷嬷是过来人了,她一脸欢喜,十分识趣地快速把乔娇娇抱了出去。 夫妻二人刚刚松口气,那稚嫩的小声音隐约又传来一句: 【咦,会不会再给我来个弟弟或妹妹呢......】 乔家夫妇:“.......” 第17章 出去玩喽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一天。 一大早用过早膳后,乔忠国就开始用各种理由巧妙而不露痕迹地催乔天经出门。 今日是休沐的最后一天了,给他来点提神醒脑的好消息,明日才有心情上朝啊! 乔天经今天显然也有些不在状态,他眼下微青,看起来精神萎靡不振。 真是中了小妹的毒! 元宵节越是临近,她就整日在心里念叨着韩家小姐,连他也跟着莫名紧张了起来,昨夜竟辗转到三更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21章 乔娇娇如今已经能吃点稀的米糊糊了,见爹催大哥出门,心里不由地纳闷。 【今日不是休沐吗?外面那么冷,爹叫大哥出门做什么?】 【要我说,大哥赶紧养精蓄锐啊!今晚花灯游街就该英雄救美了!】 乔忠国这才恍然,原来要等晚上才能救到准儿媳啊。 闺女欸,快多透露一些细节,比如在哪条街哪个口子,你大哥该走几步才能恰好救到你嫂子! 乔天经闻言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原来是晚上啊,那他下午确实要好生再睡一觉。 乔娇娇这时候却眼巴巴了起来。 【怎么办,我也好想去呜呜!我要去见证一段缘分的诞生,还想看女主装逼!】 【今晚花灯游街可热闹了,哪个楼好像还举办了盛大的对对子活动,然后女主就大出风头,高光时刻刚好还被男主看到了!】 【我也好想去凑热闹啊!可不可以让大哥二哥带我去!啊啊啊!我恨自己不会说话!】 乔娇娇激动得咿咿呀呀大叫,一不小心打翻了乔夫人递过来的一勺糊糊。 乔娇娇:“.......” 【呜呜呜,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乖的,我也想去灯会!太想去了!】 乔夫人并没有气恼,她耐心地擦了擦乔娇娇被弄脏的手臂,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心里已经在考虑乔娇娇出门的可行性了。 她实在舍不得拘着娇娇,毕竟她出门的意愿如此强烈。 老大要救韩姑娘,怕是腾不出手照顾娇娇。 老二还没定性,太毛糙,万一伤了娇娇可不成。 要么,就让夫君—— “娘,小妹如今也大了些,我今晚能不能带她一起出去看看呀?” 乔地义权衡一番后,惊喜地发现他就是那个可以带乔娇娇出门的最佳人选啊! 可靠、温柔、会照顾人还武艺高强! 乔娇娇一听这话,兴奋地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着乔地义,呀呀大叫! 【二哥!二哥啊!你人帅又有爱,借你的光,我很快就要看见从未看过的世界了!请继续散发你迷人的魅力,带我出门吧!】 乔忠国眉头猛地一皱,这小兔崽子凭什么得到娇娇如此多的夸奖! 但是乔地义明显上头了。 看看我在小妹眼中是多么耀眼的存在,我怎么可以让她失望! 于是他猛地站起身来,信誓旦旦说道:“爹娘,你们就放心吧,我用性命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小妹的!” 乔天经也舍不得让乔娇娇失望,于是补了一句:“爹娘,我会和二弟一起照顾小妹的。” 乔娇娇瞬间又一脸激动地看向乔天经。 【啊啊啊!大哥神助攻啊!】 乔忠国拿眼去瞧自家夫人,眼里也有了求情的意思,这事还得夫人一锤定音才行。 乔娇娇目光扫视一圈,立刻转身去巴结这个家的最终决策者。 她屁股一拱一拱的,艰难地钻进了乔夫人的怀抱里,一双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乔夫人。 【啊啊啊,这世上最美丽心善的娘哟,快答应让我去吧!这么可爱的女儿在求你,你一点也不心软吗?】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眼看乔娇娇谄媚到都唱起来了,乔夫人眉眼一弯,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拢了拢怀抱,松口道:“去吧去吧,去了我也好消停一会。” 【哇哇哇!一道光突然闪耀了我的眼睛!是阳光吗?不,那是娘亲身上慈母的光辉!】 乔夫人:噗—— 人小鬼大的丫头! “老二,你可得时时看好你妹妹,别冷着她撞着她了。”乔夫人不放心地嘱咐一句。 乔地义立刻拍胸脯保证。 夜幕降临,府外隐约传来了喧闹声。 乔娇娇里里外外被裹了一圈,套上虎头帽、穿上虎头鞋,又披了个红狐披风,一小团窝在那里,像菩萨身边的小童女一样。 乔夫人没忍住,在乔娇娇脸上又留下了几个香香的吻。 乔娇娇立刻受用得咯咯大笑。 乔地义进来抱走乔娇娇,爱不释手地掂了掂,“小妹,二哥带你出去玩喽!” 【出去玩喽!】 乔夫人看着一大一小步履轻快地出门,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到了前院,乔娇娇看到一身白衣的大哥,他站在青松下,眉目如画,爽朗清举。 乔娇娇顿时呀呀大叫起来。 【对了对了!就是这样,不得迷死大嫂哈哈哈!】 乔天经浑身微微一颤,立刻背过身去,脸上绯红一片。 小妹这嘴真的是...... 乔地义只管在一边促狭地偷笑。 兄妹三人登上早就备好的马车,马车里被烤得暖烘烘的,还摆了些软烂易嚼的小甜点。 刘嬷嬷坐在后边一辆马车里跟着去了,万一乔娇娇中途尿了拉了,她要随时给乔娇娇换衣裳的。 花灯游街被安排在京城最大的普天街上,到了街口,这马车就不让进了。 乔天经嘱咐刘嬷嬷等在这里,他和抱着乔娇娇的乔地义步行走了进去。 乔娇娇身上暖乎乎的,一下车就像是出笼的鸟儿,一双灵动的眼睛四处乱看,兴奋大叫。 【哇,这就是书里曾描绘的那种大唐盛景吧?真的好热闹啊!有那种国泰民安、安居乐业的感觉了!】 第22章 【呜呜呜,想到这番盛景有乔家征战沙场的一份功劳,突然好自豪是怎么回事!】 乔天经和乔地义听到这话,都不由地挺起胸膛。 当年和北国抗争之时,乔家军便是沙场上最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那一支王牌之军! 【啊啊啊,那个小脑斧花灯也太可爱了吧!我想要!】 乔娇娇思维跳跃得极快,她眼睛一骨碌,就看到远处一个显眼的老虎花灯。 乔天经顺着乔娇娇的目光望过去,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第18章 白月光配白月光 乔天经面色微微一变,他目光四处逡巡一圈,当看到散在人群中的护卫之时,才稍稍心安。 乔地义没有那么心细,一看乔娇娇要老虎花灯,毫不犹豫就走了过去。 这时候,一道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哥哥,我要这个小老虎!” 乔娇娇耳朵一支棱,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啊? “好,那你自己去摘吧。” 温润的声音缓缓传来,瞬间唤醒了乔娇娇的记忆。 【是太子和那个傻白甜!】 乔地义一听到太子两个字,瞬间一激灵。 哪里?太子竟也来了? 乔天经在一旁扯了扯乔地义的袖子,示意他朝老虎花灯看去。 只见此时那个小老虎花灯下,一个少年的肩膀上跨坐着一个幼童,幼童正努力地伸出手去够那个花灯。 乔娇娇看到这一幕,不由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白月光太子也太没架子了吧?直接让傻白甜跨坐在他肩上?啧啧啧,皇家少有的兄弟情深啊!】 乔娇娇这番老到的吐槽可算是说到了乔天经兄弟俩的心坎里。 连他们也没想到,太子私下里对四皇子竟如此宠溺有加。 这时候,有一个护卫凑到太子身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太子闻言稍稍扭过头来,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乔天经兄弟俩。 他没有任何被窥探的羞恼,反而温和一笑,冲他们招了招手。 傻白甜这时候哇哇大叫起来:“哥哥,别动,我马上就要够到花灯啦!” “小四,小妹妹来了,你不看一下吗?”太子沈元湛笑着问道。 “小妹妹?是乔府那个漂亮的小妹妹吗?” 四皇子沈元凌闻言眼睛猛地一亮,也顾不上那个小花灯了,扭头四处寻找。 这一回头,就让他看到了瓷娃娃一样温润可爱的乔娇娇,瞬间大感欢喜。 乔地义抱着乔娇娇来到了太子面前,正要见礼,却立刻被拦住了。 “今晚就莫要多礼了,和朋友一样一起逛逛吧。” 乔地义也是个直心眼的,太子就这么一说,他当下还真就放松下来,寒暄道: “沈兄也来逛花灯啊?” 乔天经:“......” 这傻缺二弟,好歹唤太子一声公子啊! 乔娇娇:“......” 【^2^3^3^3^3^3^36666666666^2^3^3^3^3^3^3 666二哥牛逼!^2^3^3^3^3^3厉害了 ^2^3^3^3^3^3^3^3^3^3^366666 哈哈哈 66666^2^3^3^3^3^3^3】 乔地义:? 小妹突然夸她干嘛? 太子猛地一怔,随即爽朗一笑。 这乔家老二太有意思了! 四皇子已经迫不及待要看乔娇娇了。 “哥哥,你抱我下来,我要亲亲小妹妹!” 乔天经、地义:那不行!就算你是皇子也不行! 一旁的护卫帮忙将四皇子抱了下来,他立刻又爬上太子的怀抱,凑过来看乔娇娇。 乔娇娇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小屁孩!】 乔天经、地义:“......” 得亏别人听不见! 四皇子见乔娇娇瞪他,反而欢喜地大喊:“妹妹看我了!她也欢喜我!哥哥,我可以选妹妹做我的四皇子妃吗?” 【人这么小,心眼还挺大,想的美!你这小短命鬼,能不能活着长大还不一定呢!】 乔天经:谢天谢地,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只有他和老二能听到。 太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乔家兄弟说道: “近日宫里忙着给我选太子妃,小四听了点进去,整日嚷嚷着要你们家的小妹做皇子妃。” 乔天经立刻得体地笑了笑,“这是大喜事,恭喜公子。” 乔娇娇听到这里,突然猛地一激灵。 【等等!等等!太子暴毙关键因素一出来了!这个太子妃人选一定要慎重啊!】 【庆国公府的嫡小姐盛秀然被皇上定为了太子妃,可她喜欢的一直都是静王!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 【后面静王和盛秀然搭上线后,太子的一举一动静王全部了如指掌!而且太子暴毙,谁知道其中有没有盛秀然的手笔啊!】 乔天经和乔地义听到这里,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乔娇娇心中那个捉急啊! 【骠骑大将军家的大小姐萧千兰就很好啊!可惜她只做了侧妃,她对太子是真心的,婚后太子与她的感情也最好!】 【太子暴毙以后,萧小姐一直坚称太子之死存疑,结果几天后就不明不白地殉情了。】 【呜呜呜,白月光配白月光,他们明明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且,萧小姐的亲妹妹还是我二嫂呢!我家傻二哥哟,他傻人有傻福,配了个愿意和他上战场的姑娘!】 第23章 乔地义方才还为太子揪心呢,这会儿心头猛地一热,一时之间竟有些晕眩了。 萧家二小姐...... 他媳妇是萧家二小姐! 乔天经久在朝堂,比起乔地义,他更清楚太子妃人选的重要性。 那可是未来的一国之母,是未来天子的贤内助! 可是,如今选太子妃的消息并未广而告之,人选也悬而未决,如果他今日贸然提醒,必定会遭太子猜疑! 好在太子妃的挑选过程十分复杂,还要许多时日才能定下,他必须在此之前想出两全之法! 这时候,太子看着若有所思的乔天经,忽然说道: “大郎你也到婚配的年纪了,想必乔夫人对京中适婚女子都很了解吧?” 乔天经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太子这话的意思,莫非是皇后有意向京中贵妇人们打听消息。 若果真如此,或许可以借娘亲的嘴,将庆国公府的嫡小姐从名单上剔出去。 只是这样一来,却要叫娘冒点风险了,而且此事必须做得滴水不漏,否则极有可能招来庆国公府的记恨! 乔天经一瞬间的功夫便思绪万千,而后故作无奈地点了点头,“我娘也是个爱操心的,瞧着是做了不少功课。” 太子瞬间心领神会,他笑着说道:“小四总是在母后面前念叨你家小妹如何可爱,母后早就想见见了。” “若是乔夫人方便的话,可否请她带上乔家小姐进宫与我母后聊聊天?” 乔天经立刻应声:“那是家母的荣幸。” 太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再一同往前逛逛吧。” 乔娇娇听到这里,忽然兴奋起来。 【这么说我可以去逛皇宫啦?哇哇哇,好开心呀!】 第19章 英雄救美 几人一同朝前走去,四皇子花灯也不看了,注意力全在乔娇娇身上。 他一会儿和乔娇娇说说话,一会儿又做做鬼脸,然而乔娇娇并不理他。 【大嫂!我香香软软的大嫂哟,你在哪里!】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灯火阑珊处又是哪里啊?】 乔天经被乔娇娇念叨得浑身都绷紧了,这时候见她顺嘴念出了一句词,脑子里自动感叹道: 我家小妹竟然有如此出众的文采? “快快快!采风楼的活动开始了!” “据说摆了个好大的台子,坐镇的是名儒之一的顾千山顾先生呢!” “彩头!今日的彩头是什么?” “是一盏稀奇的彩灯,亮起来后还会滴溜溜转呢!”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紧接着所有人像是泥流入海一般,全朝一个方向挤了过去。 “小心!保护两位公子!” 皇宫护卫瞬间警觉,隐隐围成一个圆圈,将太子和四皇子护在其中。 四皇子眼看乔娇娇被人流冲远了,急得大叫:“妹妹!我要妹妹!” 太子见状低喝一声:“护下乔家公子和小姐!” 乔地义武艺高强,他底盘极稳,任凭人流如何冲撞,依旧紧紧抱着乔娇娇不动如山。 乔天经虽是书生,但一直跟着乔忠国强身健体,这会儿也稳稳立住了。 恰在这时,身边传来一道急切的哭声:“小姐!小心啊!” 乔天经扭头一看,只见一绿衣少女在人群的推搡下,竟径直摔向一旁的花灯摊子。 这会儿他也没想太多,果断挤过身前两人,一把拉住了那个姑娘的手腕,顺势一收,就将人拉了起来。 少女在他身上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才勉强站定,她惊惶地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满是后怕。 “多谢,多谢!” 少女满心感激,下一刻却微微怔然。 她没想到会对上一张如此昳丽温柔的脸。 青年眉眼出众、风姿特秀,是名副其实的翩翩佳公子。 乔天经只觉得一股馨香扑鼻而来,然后便落入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 少女面上犹有余悸,却难掩秀美沉静。 他掌中还抓着少女的手腕,人群将他们推搡着又靠得更近了些。 乔天经蓦然反应过来,急忙松手站直了身子,微微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这位姑娘,事急从权,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少女红着脸将头偏向了另一边,低低嗯了一声,隐约间有松柏的香气钻入她的鼻息里。 乔天经一颗心跳得极快,他忍不住在人群中寻找乔娇娇的身影。 因为他很想知道,眼前之人是否就是韩小姐,是否就是他未来的……结发妻子? 这股人流慢慢过去,四周瞬间松快了许多。 乔娇娇眼尖地看到乔天经和一个少女相对而立。 她嗓子眼猛地一提。 【二哥,快过去看看,大哥是不是救到大嫂了!】 乔地义一看事关大哥终身大事,步子迈得那叫一个大,三两步就走到了乔天经旁边。 乔娇娇抬眼一瞧,瞬间呀呀大叫。 【啊啊啊!大嫂!是大嫂啊!大哥你不负我望,果然救到了大嫂!】 【虽然英雄救美的梗真的很老套,但是不得不说,还是好让人心动啊!这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大哥,快看大嫂美不美!哎呀,我这傻大哥怎么还呆呆杵着呀,快自报家门啊!不然大嫂怎么知道是你救了她!】 第24章 乔天经已经被乔娇娇直白的语言说得羞红了耳根。 乔地义这个急脾气呀,生怕娇娇看好的大嫂溜了,直接开口: “大哥,这是?” 韩姑娘回过神来,急忙行礼。 “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韩姑娘的丫鬟一看眼前人穿戴不一般,立刻报上家门。 “多谢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是工部侍郎家的千金。” 乔天经知道自己没有救错人,那一丝隐秘的欢喜便隐隐汹涌了起来。 他朝韩姑娘作了一揖,客气地说道:“韩姑娘,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乃乔家大郎。” 乔家大郎! 韩姑娘心头微微一动,京城只有一个乔家,她前段日子还参加过乔家小姐的满月宴。 这时再看一旁的乔娇娇,她果然从眉眼间瞧出了些许熟悉。 “原来是乔公子,多谢您了。” 韩姑娘面上的薄红还未散去,这会儿反倒越发惹眼了起来。 因为上次满月宴回去后,她无意间听到了爹娘的对话,乔夫人看她的眼神似乎......有结亲的意思。 乔娇娇一看这对有情人都羞红了脸,不由地咯咯一笑。 【英雄难过美人关哟——】 乔地义:“......” 小妹知道的还挺多,怎么就不开金口说说,他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萧家二小姐呢? 虽然大雍朝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格,但官家小姐在外边儿还是要注意仪态和教养的。 韩姑娘自知不宜久留,便朝乔天经还有乔地义分别行了一礼。 “再次多谢乔公子的恩情,就此别过。” “韩姑娘慢走。” 乔天经微笑目送。 乔娇娇望着韩姑娘的背影嘿嘿一笑,又忍不住操心起来。 【我这脸皮薄的大哥哟,你可得赶快回去叫爹娘去韩府提亲,去晚了可又有波折咯。】 乔天经闻言心头猛地一提,就听乔娇娇继续剧透。 【人家韩姑娘可是很受欢迎的,你犹犹豫豫的功夫,人家父母可就答应别人了!】 乔地义听到这里,赶忙朝乔天经使眼色。 大哥,小妹的话都听到了吧?今晚回家就和爹娘提!你不说我可就替你说了啊! 你连人家韩姑娘的手手都摸过了!要负责的! 乔天经闻言面上烧着热,却还是一脸坚定地点了点头。 小妹说的对,一家有女百家求,既然认定了人家姑娘,就该拿出担当和勇气来! 这时候,太子抱着四皇子从身后走了上来。 他显然也瞧见了方才那一幕,此时脸上带着笑意,意有所指地说道: “看来大郎你好事将近了,工部侍郎为人耿直,兢兢业业,这桩婚事甚好。” 乔天经没想到连太子也来调侃他,不由地摇头一笑,“婚姻之事,但凭父母做主。” 这时乔娇娇已经没有心思注意乔天经和太子的对话了。 【大哥救完大嫂,今天最大任务已经完成,我们该去凑热闹啦!】 【呜呜,好想去那个采风楼看看啊,女主指不定正在疯狂装逼!】 第20章 古早经典对联 乔地义听到乔娇娇的心声,于是出言建议道:“方才众人都跑去了采风楼方向,沈兄,大哥,我们也去看看吧?” 乔娇娇闻言立刻紧紧扒住乔地义的衣襟,一脸激动。 【二哥果然懂我!他该不会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 乔地义:“......” 敬谢不敏。 太子听到“沈兄”这个称呼,没忍住又翘了翘嘴角。 这辈子从来没人这般唤过他,怪稀奇的。 听说乔家二郎武艺高强,这样的直肠子,却不知带兵打仗谋略如何。 若能得乔御史几分真传,将来定又是大雍朝的一员猛将!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今年的春闱也快开始了,京中正是多才子的时候,想必是很热闹的。” 太子都开金口了,一行人便朝采风楼走去。 乔娇娇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在想: 【此时京中确实多才子,但今晚所有才子的风头都要被一个人压下去喽!】 乔天经听到这里不免惊奇,难道那孟谷雪就如此厉害不成? 乔娇娇还在自顾自地想: 【毕竟孟谷雪拥有的是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智慧结晶,随随便便背几首诗都够众人惊掉下巴了。】 乔天经闻言暗暗咋舌,虽然早就从小妹口中得知,孟谷雪如今是异世之魂,却不知她的来处有如此深厚的文化底蕴。 【最好别让静王看到这样光芒四射的孟谷雪,不然他们俩是真的要定情了。】 乔天经听到这里,和乔地义对视一眼,二人都暗自留了个心眼。 很快,张灯结彩的采风楼就遥遥在望。 皇宫的护卫围在四周,很快就为他们在人群中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乔娇娇一行顺势来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眼前是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台子,台上铺了红布,只有一桌一椅一人。 坐在椅子上的人两鬓发白,长须垂至喉结处,有老学究那味儿了。 他的身旁此时挂着一幅精妙的上联,尚未有人对出下联。 乔娇娇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不愧是古早言情,经典对联必须要有一席之地!】 第25章 乔天经学问极佳,亦是曾经名动京城的探花郎,他看过上联,不由兴味地挑了挑眉。 只见红纸上写着: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嗐,这不就是望江楼的传世名联吗?得,对女主来说就是送分题。】 【我记得下联是: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哈哈,我记性真好!】 乔天经细细品味一番,认可地点了点头。 乔地义:“......” 什么井啊影的,文绉绉的,好没意思! 【女主呢?让我瞅瞅女主在哪!】 乔娇娇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四处乱转。 乔天经忽然间灵光一闪,所以小妹方才对的下联就是孟谷雪会答的? 孟谷雪想借此名动天下,与二皇子结缘,然后两人又联手害他们乔家满门? 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乔天经想到这里,示意乔地义看好乔娇娇,自己则快步挤进了人群里。 太子注意到乔天经的离去,倒没有多想。 这一边,台下众人嘀咕了好久,却始终没能得出满意的下联。 红台子的另一边,孟谷雪由几个丫鬟护着,正两眼放光,胸有成竹。 谁能想到啊,令京城才子们抓耳挠腮的绝对,她刚好知道下联! 但是,她不急着上台。 她就是要等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等顾千山宣布这个对子无人能对时,再犹如天女下凡一样站出来! 到时候,京城所有才子都要拜倒在她的文采之下! 要是她随口再念几句古诗,他们不就得心悦诚服地奉她为京城第一才女了吗! 想到这里,孟谷雪得意地翘起了嘴角。 这就是穿越女得天独厚的优势,谁也比不了! “我来试试!” 这时候,人群中传来一道高呼声。 孟谷雪闻言心头猛地一颤,不会有人能对出来吧? 此言一出,人群主动将人让了出来,是一个麻衣粗布的青年人。 青年虽衣着朴素但是目光明亮,看起来亦俊朗不凡。 台上,顾先生冲他点了点头,“上来对吧。” 青年一步步走上红台,冲顾先生恭敬一揖。 “晚辈涿州谭瀚池,在先生面前献丑了。” 顾先生捋须摇了摇头,“不必客套,落笔吧。” 谭瀚池走到桌子前,提笔写了起来。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翘首以盼的功夫,乔天经回来了。 他眼神明亮,脸上隐有笑意。 乔娇娇这边听到谭瀚池这个名字,却大吃一惊。 【啊?原来谭瀚池这么早就出场了吗?这可是个大人物啊!】 【别看他现在就是一介布衣书生,其实他文采斐然,有勇有谋,非常厉害!】 【他是今年春闱舞弊的受害者,不仅试卷被人冒名顶替,对方为了灭口,还想暗杀他!】 【静王无意中将他救下,从此多了个死心塌地的顶级谋士,后期静王好多谋略和计策都是他想出来的!】 【这个人太厉害,绝对不能留给静王啊!】 乔娇娇那个心焦啊,为什么她就不能早投胎几年,这样她这会儿就能说话了! 乔天经闻言眸光定定看向台上淡定执笔的谭瀚池。 若不是小妹透露,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书生竟如此厉害! 二皇子的气运也未免太好了,如此人中龙凤都能被他无意救起,简直就像是上天都在帮他! 不过,如今有了小妹的提前预知,他们再也不会坐以待毙。 这个谭瀚池,他们乔家先预定了! 乔天经刚想到这里,谭瀚池也收笔了。 他恭敬地将红联递给顾先生。 顾先生垂眸看了一眼,不由地轻轻点头,“对得不错。” 听到顾先生的认可,所有人瞬间都好奇了起来。 前边也有七八个人鼓起勇气对了下联,但是顾先生全部都不满意,这算是唯一一个被认可的了。 孟谷雪在台下看到这里,一颗心猛地一提。 不会吧?难道被这个谭瀚池抢先一步了? 可是那个下联除了她这个穿越者,别人不可能知道啊! 除非......除非这个谭瀚池也是穿越者! 想到这里,孟谷雪一张脸猛地煞白。 第21章 另一个穿越者? 这时候,顾先生终于将谭瀚池对的下联翻转过来,台下立刻有人读出了声: “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 孟谷雪听到这里,原本慌乱的神色猛地一定! 太好了,和她心中的下联不一样! 她果然是自己吓自己。 看来这个谭瀚池根本就不是穿越者,他只是文采够好而已。 乔天经听了这个下联,暗自点头。 此人果然文采斐然,才思敏捷! “好,确实好。” “不错不错,应该可以封对了。” 台下众人反复诵读过后,皆交口称赞,心服口服。 顾先生见状扬声问道:“还有人有更好的下联吗?” 孟谷雪知道,她的高光时刻终于要来了! 想到这里,她一脸得意地扬起手来,仿佛已经可以预见众人惊诧赞叹的目光! 第26章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一道洪亮的声音已经抢先响起: “我有一联!”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站在人群外扬起了手。 乔天经看到这里,眸光微微一闪,嘴角的笑意陡然加深。 “什么啊,他看着不像是读书人啊?” “看他手上的茧子,不是武夫就是屠夫!” “切,他能有什么好下联,今日这魁首八成就是那位涿州的谭瀚池了。” 四周嗡声四起,连乔娇娇也一脸好奇。 她刚才都看到孟谷雪举手了。 那男人显然也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声,他嘴角一扬,坦荡说道: “我就是一屠夫,不懂什么对联,但是方才有位客人塞给我一点银钱,让我把这对子对上。” 孟谷雪听到这里,不以为意。 就是一个闹剧罢了,那她就勉为其难再等一会儿吧。 这时候,屠夫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位贵客给出的下联是: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屠夫话音一落,场中一片寂静。 乔娇娇一脸震惊。 【是谁!是谁竟然知道下联!难道除了女主还有别的穿越者!?】 乔天经看着乔娇娇震惊到一双眼睛瞪得浑圆,顿时觉得又可爱又好笑。 傻妹妹,托你的福,以后让你震惊的地方还多着呢! 孟谷雪站在人群里,只觉得仿佛有一道霹雳落在自己头上,轰得她腿脚发软! 怎么可能,她应该是独一无二的才对啊! 孟谷雪一直自恃自己是唯一的穿越者,独享上下五千年的文化,认定所有人都会为她倾倒。 如果还有其他穿越者,那她还怎么装逼,怎么惊艳所有人啊? 孟谷雪正心烦意乱,四周的人反应过来后,纷纷开始称赞这一联意境更佳。 “这个确实更好。” “可是那人有如此才华,为何藏头露尾呢?” “就是,自己不现身,反而委托一名屠夫前来对对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孟谷雪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 对,她要去问问那个屠夫,教他下联的到底是谁! 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另一个穿越者! 或许自己可以和那个人谈谈,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共用那些诗词也是可以的啊! 想到这里,孟谷雪立刻艰难拨开人群,朝那屠夫走去。 然而屠夫拿钱办事,这会儿下联带到,任凭众人问他那人是谁,他扭头就走。 因为,他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只记得他戴着长长的幕篱,盖至腿下,又刻意压低了声音,看着是个男子就对了。 孟谷雪好不容易挤出人群追了出来,可是那屠夫早就没影了。 她怔怔站在原地,一张小脸雪白雪白的,整个人完全处于懵逼状态。 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个穿越和她想象中的大杀四方根本不一样? 两个月后的京城诗会,她还能一鸣惊人吗? 乔天经注意到了孟谷雪的失魂落魄,他淡淡收回目光,神色平静。 这不会是第一次反击,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乔家! 虽然那个对出印月井的人不曾出现,但是不可否认,这个下联是最完美的。 谭瀚池此时还站在台上,他十分坦荡地承认道:“这个下联确实比我的要好。” 至此台上台下再无异议,那个无名氏摘下了今日的魁首。 孟谷雪耳边听着众人对那下联的追捧,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她就不等什么最佳时机了,直接上台,那么此时此刻,这些荣耀就是属于她的! 乔娇娇眼看事态发展和小说截然不同,不由地一脸懵。 【怎么回事?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女主没有大出风头,还出现了新的穿越者?】 【男主现在应该就在对面楼上看着这一切吧?那他和女主的感情算是发展到哪一步了?】 乔娇娇根本不知道,上次满月宴,乔夫人听到她的心声后,故意让丫鬟将孟谷雪引到了后院的小花园里,等宴席结束才放的人。 所以,男女主到现在根本就不认识! 乔天经不动声色地扭头,状若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身后的珠翠阁。 珠翠阁是京中最大的首饰店,二皇子怎么会在里面? 乔娇娇实在想不通,只得放弃了。 【热闹看完了,该回去了,一会儿八成还要起乱子。】 乔天经、地义:? 什么乱子?之前怎么没听小妹提起? 太子和四皇子还在这里呢,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 【我记得是北国的人找来了,他们想接头静王,但是静王暗卫以为那是来刺杀的人,两方起了冲突。】 【那些北国人哪里知道,这珠翠阁就是静王势力的大本营,里面暗卫贼多,根本别想靠近。】 【要我说,这静王确实有点生意头脑,这珠翠阁不仅贼赚钱,消息还灵通!】 【毕竟来买首饰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嘴碎说几句小秘密都是常有的。长年累月的,竟然让静王掌握了好多臣子的秘密和小辫子!】 【瞧这时辰,估摸着就一会儿的事了,要么我就尿遁吧。】 第27章 乔娇娇早就想好了,凑完热闹她就尿一泡,大哥二哥准得火急火燎带她回去。 乔天经:“......” 小妹你真想的出来啊。 乔地义:“......” 小妹你真尿的出来啊。 乔地义已经感觉到手臂上热烘烘的一片了。 第22章 不按剧情出牌 乔娇娇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面上红彤彤的。 没办法,她又说不了话,只能用这种蹩脚的方法了。 再等等,等她能说话了,到时候行事就方便多了! 乔天经现在心里也有些着急,北国人竟然都潜到京城里来了! 看来有些事不能再瞒着爹了,否则铸成大错,为时晚矣! 想到这里,乔天经当真有些归心似箭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乔忠国也能听到乔娇娇的心声,并且早在乔娇娇满月的时候,他就在二皇子身边布置了眼线。 这时候,远在乔府的乔忠国已经收到了消息! 眼看自家夫君穿戴整齐要出门,乔夫人不由地一脸疑惑:“夫君,你要出门吗?” 乔忠国担心乔夫人忧虑,一脸轻松地说道:“老大老二带着娇娇出门有一段时间了,我去接接。” 乔夫人嗔笑道:“你也真是操心的命,那快去快回吧!” 说实话,她也有点不放心。 乔忠国笑着应了声是,带着几个得力的手下直奔普天街。 这时候,乔地义急着带乔娇娇回家,怕她湿着裤子冻坏了,同时也想尽快将太子和四皇子带离是非之地。 他有武艺傍身不怕北国人,但是储君乃一国安定之本,绝不能有失! 关键时刻,乔地义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他故作大意地露出被乔娇娇浸湿的衣裳,然后笑呵呵说道:“看来小妹想回家了。” 太子见状会心一笑,亦点了点头。 “该回了。” 不然母后要担心他和小四了。 这边对子的魁首已经比出来了,人群也渐渐散去,继续游街逛花灯。 乔天经和乔地义见状心中稍安,几人正扭头要走,突然街上不知何处传来一道高喝声: “太子!那是太子!” 此言一出,大街上有了一瞬间的静默,下一刻,数道箭矢破空声同时响起! “保护太子!” 皇宫护卫们立刻拔出腰间软剑,将太子并乔娇娇他们团团护在最中间。 乔娇娇懵了。 【怎么又不按剧情出牌!】 乔地义神色冰冷无比,他牢牢抱住胸前的乔娇娇,浑身紧绷,蓄势待发。 四周铿锵声响起,随之是惊叫声、仓皇逃窜声,原本热闹的普天街瞬间就乱了起来! 乔娇娇被乔地义护在臂弯里,尚且能保持冷静。 她眸色沉沉,在心中分析道: 【方才那句惊呼声来得太古怪了,简直就好像是在故意点名太子的身份!】 【莫非这出声之人早就知道暗地里藏有北国人,所以才特意出言,希望借北国人之手除掉太子?】 【在这附近的,谁有如此心思,这个答案简直呼之欲出了!】 乔娇娇忍不住抬眸看向另一边的珠翠阁。 【男主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吗?】 珠翠阁的顶楼是一个雅致的包厢,此时二皇子沈元白坐在桌子旁,神色阴鸷无比。 “周伯,谁要你自作主张的!” 他眼里满是难以抑制的怒气。 他的身前跪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奴,满头银丝,看起来年岁极大。 他面上满是惶恐,却又有一丝难以掩藏的畅快。 “公子,北国人此番来得不少,太子和四皇子就在下面,身边不过十二个暗卫,或许真的可以就此除了他们啊!” “只要太子和四皇子一死,您就是最顺理成章的皇位继承人啊!到时候生杀夺予,就可以为公主报仇了!” 沈元白听到这里,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周伯,我知道你一心想为我娘报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皇城脚下,援军很快就会来了。” “一旦这些北国人被抓,他们若供出此行目的,父皇还容得下我吗!” “就算这些北国人能够全身而退,今日太子在此遇险,四周茶楼酒肆皆要彻查,你以为珠翠阁能幸免吗?” 周伯听到这里,面色猛地煞白一片。 想到公子从记事就开始绸缪,到今日才有了这面面俱到的珠翠阁,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蠢的事! “这......公子,我没想这么多,我还以为您——” 沈元白面色冷峻,“你以为太子待我仁厚,我就忘记了弑母之仇,故而想以此逼我一把,是与不是!” 周伯浑身颤抖,吓得连连在地上磕头,“公子,奴才不敢啊!奴才一心都是为了您,奴才是不想您错过这次大好机会啊!” 看着额上已经磕出血的周伯,沈元白神色怔然,最后缓缓坐了回去,眉宇间透出了深深的疲累。 “周伯,够了,我知道你是好心的。” “但这一招确实是下下签,如今只能壮士断腕,弃了这珠翠阁。” 周伯闻言心中当真是悔啊。 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公子,再看看吧,或许这些北国死士有特殊的手段。” 第28章 沈元白摇了摇头,冷冷说道:“周伯,永远不要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沈元白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嘶嘶马鸣,周伯探头一看,顿时面色大变。 “乔忠国!是乔忠国来了!” 沈元白闻言认命地闭上眼睛。 乔忠国曾是大雍朝最骁勇善战的将军,如今他宝刀未老,这些北国死士在他手下根本过不了几招。 他霍一下站起身来,声音沉冷无比。 “传令下去,立即撤退,所有密件全部带走,一点碎纸都不能留下!” 周伯听到这里,整个人蓦地瘫软在地,后悔也来不及了。 沈元白离开之前,垂眸定定看了眼策马而来的乔忠国。 乔御史来得好快啊...... 不知道为什么,从几个月前开始,似乎一切都变得不顺利了起来。 今日他明明再生预感,应该见到那命定之人的,可是那人到最后还是没有出现。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连上天也不愿意帮他了吗? 沈元白神色怔然中透着一丝迷茫,最后只能带着满心不甘拂袖离去。 乔娇娇感觉到冷气顺着被尿湿的裤子传到了她的腿腿上,整个人都有点麻了。 北国死士的攻势十分猛烈,几乎是自杀式地冲击。 太子眉头皱起,但始终面色不改。 此时此刻,连那个一直咋咋呼呼的傻白甜也沉着脸站在太子身旁,格外冷静,一声不吭。 乔娇娇这下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个皇子太子的,一点也不简单! 眼看着护卫倒了三四个,乔地义的眼神变得凶狠了起来。 这些北国人不择手段,显然就是奔死来的! 眼看后排的北国死士拉弓搭箭,那箭尖被染得黢黑,乔地义大喝一声: “小心箭上有毒!” 恰在这时,远处马蹄声起,所有人抬眸一看,只见乔忠国带领数个手下策马而来,在沿街的灯光下尤为亮眼! 乔娇娇见状欢喜地大叫出声,咿咿呀呀。 【爹!是爹来了!】 【呜呜呜,我爹真是天下无敌大英雄!】 第23章 爹是大暖男 为了使自己这次出行显得十分随意,符合只是来接女儿的好父亲形象,乔忠国根本没有携带任何兵器。 他远远地就瞧见太子等人被二三十个北国人团团围住,而他家小娇娇被老二抱在怀里,正眼神晶亮地冲他牙牙大叫。 看到这一幕,乔忠国胸中满是暖意,又隐有后怕。 若自己三个月前不曾听娇娇的话,提前在二皇子身边布置眼线,谁知道今日来势汹汹的北国死士会不会得手! 先不说其中有一国储君,还有他两个儿子和一个宝贝疙瘩呢! 想到这里,乔忠国瞬间又怒火中烧! 区区北国丧家之犬,竟然敢在大雍朝的京城撒野,今日必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乔忠国一路不停飞驰而来,路过一个彩灯摊子,手中猛一用力,便抽出了一根一人长、成人手臂粗的竹子。 他扭头对身旁的乔家护卫说道:“速去通知金吾卫!” “是!” 护卫领命,当即勒马扭头,令行禁止,干脆无比。 乔忠国纵马而来,口中高喝一声:“乔忠国在此,北国小儿还不束手就擒!” 乔忠国! 那些弯弓搭箭的北国死士听到乔忠国这个名字,肩膀都忍不住抖了一抖。 如今的北国百姓可能不识任何一位北国的将军,却一定都认识这位雍朝虎将。 当年就是他率军攻破了北国边关,一路长驱直入,险些打到北国都城! 若不是当时的老王君及时奉上玉琉公主主动求和,或许今日之北国已经易姓了! 听到乔忠国到来,太子眼前猛地一亮,便知今日必定无虞。 乔忠国一根竹竿舞得虎虎生风,配合着五个乔家护卫并八个皇宫护卫,瞬间就将占据上风的北国死士打得七零八落。 眼看事不可为,那些北国死士也是干脆,连眼神都不用交流,直接咬掉了早就藏在嘴里的致命毒药! 乔忠国虽然早就知道他们有这么一招,但是面对一心求死的敌人,他便是手脚再快,也来不及留下一个活口。 转瞬间,地上就横七竖八躺了一堆的尸体。 乔忠国从马上一跃而上,正要跪在太子面前复命,却已经被一把拉了起来。 太子眸光明亮,并无劫后余生的惊惶和胆怯。 “乔御史,不必行如此大礼,今日多亏有你。” 直到此时,巡逻的金吾卫才仓皇赶来。 “参见太子殿下,属下来迟,令殿下受惊,还请殿下降罪!” 此时四周还藏了好多来不及逃走的百姓,眼看危机解除,才敢慢慢冒出头来。 那名涿州学子谭瀚池亦在其中。 方才他想要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向顾先生请教两个问题,这才耽误了逃跑的时间。 此时他站在台下,脸上尤有余悸,可眸光定定望着乔忠国,却灿亮无比。 民间传闻,当年的镇北将军乔忠国是顶天立地、赤胆忠心的真男人,是天下报国男儿的楷模。 今日一见,乔将军骁勇善战、威风凛凛,果然名不虚传! 乔天经是个心细的,他目光环顾四周,本意是想提醒太子先安抚百姓,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躲在一旁的谭瀚池。 第29章 见他望向自家父亲那尊崇、拜服的眼神,乔天经眸光微微一闪,心中已有打算。 太子神色微沉,再没有了面对乔忠国时的和颜悦色。 “金吾卫听令。” 地上跪着的一众金吾卫浑身一肃。 太子朗声说道:“北国死士潜入之事留后再议,金吾卫立刻疏散百姓,统计伤亡损失,全部上报,照价赔偿。” 此言一出,金吾卫大吃了一惊,连一旁的百姓也满脸难以置信。 还......还能赔? 从前这些苦果,哪次不是他们自己吞了啊? 谭瀚池看到这里,一脸震惊地望向太子,心中暗道:这就是他们大雍朝的储君吗? 若他果真如此爱民,那当真是雍朝之福,亦是他们这些学子之幸。 乔忠国这时候已经迫不及待从乔地义手中接过了乔娇娇。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家姑娘的裤子已经湿了,一双小手冻得冰凉冰凉的,瞬间心疼不已。 老二这个狗东西,让他带好娇娇,他就是这么带的? 乔忠国立刻解开外袍,将乔娇娇整个人包了进去。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乔娇娇打了一个激灵,她立刻紧紧扒在了乔忠国的怀里。 【呜呜呜,爹身上好暖和,我爹不仅是大英雄,还是贴心大暖男!】 乔忠国见乔娇娇趴在他怀里小小一只,一颗心瞬间都要化了。 “娇娇别急,爹马上带你回家。” 乔娇娇现在已经暖和许多了,她没忘记,还有一件大事! 想到这里,乔娇娇伸出小手指,急切地指向身后的珠翠阁。 这时候她恨不得立马学会说话! 【爹啊!你能不能懂我的意思,快让太子派人查查珠翠阁!那里是男主的大本营,去晚了就什么都不剩了!】 乔忠国心头猛地一凛,没想到二皇子心机如此之深,竟然知道以首饰阁来做掩护。 他心思微微一转,将乔娇娇冰凉的小手塞回怀里,“娇娇乖,爹以后再带你出来玩。” 乔娇娇小脸猛地一垮。 【完了,爹根本没懂我的意思,还以为我贪玩呢!】 可是下一刻,乔忠国就快步走到太子身旁,压低了声音说道: “殿下,臣观这北国死士出现的蹊跷,依臣薄见,还应对这沿街商铺仔细搜查一番。” 乔娇娇听到这里,整个人一拱一拱,激动的啊! 【呜呜呜,爹,你是如此的英明神武!虽然你没有看懂我的意思,但这不妨碍你自己考虑到这些细节!】 太子对乔忠国十分信任,他眉头微微一敛,随即点头。 “便依乔御史所言,就从两旁最大的采风楼和珠翠阁查起!” 【听人劝吃饱饭,太子啊,你听我爹的总归没错!】 【不过男主还是很厉害的,我估计他肯定第一时间就让人把东西全部都撤走了。】 【不过没关系,没了这珠翠阁,够他头疼好长一段时间了!看他还怎么花心思害我们乔家!】 第24章 温柔的皇后娘娘 善后的事有金吾卫,剩下的就和他们乔家没什么关系了。 乔忠国惦记着带乔娇娇回家,当即就向太子告退。 太子面带温色,“这回多亏乔御史及时赶到。” 乔忠国眸光微微一闪,虽然不知道太子此言是否含有深意,但好在他早就准备好了完美理由。 “微臣心中也是后怕啊,本来是担心老二那小子带不好他妹妹,没想到会遇上北国死士作乱。” “殿下无碍,便已经是万幸了,不过老二那小子确实不中用,您看娇娇这小手冰凉的,老......臣回去真得好好教训教训那小子!” 乔忠国说着说着就气咻咻起来,那一脸心疼的模样,任谁看了都毫无破绽。 太子闻言扬唇一笑,“京中盛传乔御史宠妻如命,如今瞧着又要加一条了。” 乔忠国呵呵一笑,神情真挚地说道:“殿下,这是臣的福气,此生足矣。” 太子见乔忠国那心满意足的模样,这一刻倒是实实在在心生羡慕了。 这世间能得一真心人,再有儿女绕膝,阖家欢乐,委实是难得的福分了。 只是这个福分于他们皇家人而言,实在太过奢侈...... “乔御史,我母后很想见见乔家小妹,可否请乔夫人过几日带上乔家小妹进宫和我母后略坐一坐?” 贵人传召,自然是不能拒绝的。 乔忠国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那自然是臣妻的福分。” 乔娇娇已经打起了哈欠。 【啊——好困啊,好想娘了,想要娘香香软软的抱抱!】 乔忠国听到乔娇娇的心声,当下越发归心似箭了起来。 消息传回乔府,夫人也该担心了。 太子很是满意,“既然如此,乔御史快回吧,此事明日朝堂上再议。” 乔娇娇被送上马车后,刘嬷嬷立刻心疼地为乔娇娇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再回乔府的时候,乔娇娇已经睡熟了。 接下来几日,北国死士当街刺杀太子的消息便不胫而走,随即引起轩然大波。 这朝堂上如何风起云涌就和乔娇娇没什么关系了。 她今日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因为过一会儿宫中就要来人,接她和乔夫人去面见皇后了。 第30章 当年乔忠国从北地凯旋而归后,乔夫人就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如今她身穿诰服,整个人越发容光焕发。 刘嬷嬷一边忙前忙后,一边笑着夸道:“夫人,您瞧瞧您,还和当年第一次穿上这诰服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乔娇娇窝在榻上,跟着笑眯眯点头。 【没错没错,这世上有三种命,生命、寿命,还有我娘的迷死人不偿命!这完全就是女娲娘娘的炫技之作啊!】 乔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娇娇这张小嘴真的是,越发会说了。 “夫人,宫里的人来了。”流墨在门口说道。 乔夫人闻言,俯身抱起乔娇娇,一路出门,上了宫里准备的马车。 乔娇娇心里那个激动啊。 【皇宫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金碧辉煌,一看就能亮瞎眼的那种!】 【我好想去御花园看看,就是那种妃子总能偶遇皇上的御花园!】 【啊,还有金銮殿,不过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看看金銮殿长什么样子了!】 乔娇娇一路上想个不停,听在乔夫人耳朵里叽叽喳喳的,很是安心。 不过乔娇娇注定要失望了,她们到了宫门口,立刻就换上了一顶软轿,按规矩,那帘子可不能随意掀开。 待到落轿之后,才有一道声音响起,“乔夫人,翊坤宫到了,请您下轿。” 乔夫人抱着乔娇娇走了出来,乔娇娇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抬头一看,“翊坤宫”三个字映入眼帘。 还没等乔夫人迈步,一个活泼的身影就从宫内像小燕子一样跑了出来! “母后,妹妹来了!你快来看啊,妹妹生得最好看了!” 四皇子沈元凌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整日里咋咋呼呼的,可见皇后和太子将他保护得极好。 不过乔娇娇看过那日北国死士围攻时他冷静的表现,这会儿也不敢小瞧这个小毛孩了。 乔夫人被宫女引了进去,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却有一道绛紫身影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乔夫人不必多礼。” 乔娇娇抬头去看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她和乔夫人差不多的年岁,同样保养得当,但毕竟统领六宫,每日繁忙,脸上还是难掩疲累之色。 此时她面带笑意,眸光温和,不像是手握大权的皇后娘娘,倒更像是位邻家姨姨。 看清乔夫人的那一刻,皇后娘娘眼中难掩惊艳之色。 “京城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乔夫人惶恐,“娘娘过誉了,臣妇愧不敢当。” 皇后娘娘温和一笑,目露亲昵。 “乔夫人不必如此拘束,前几日普天街上,若不是乔大人及时赶到救下太子和小四,本宫心中不知该如何惶惧难当。” “今日没有君臣,我们就当是姐妹俩随便聊聊,可好?” 乔夫人没想到皇后娘娘如此随和,她心中不敢放松,面上却露出了笑意。 “那是臣妇的荣幸。” 这时候皇后娘娘又将目光放在了乔娇娇身上。 “好俊的丫头,本宫抱抱可好?” 皇后娘娘目露喜意,冲乔娇娇伸出了手。 乔娇娇可不是什么真小孩,见皇后娘娘有亲近之意,她立刻笑嘻嘻朝皇后探出身子。 皇后眼前微微一亮,顺手就将乔娇娇抱了过来。 乔娇娇今日穿着一身喜庆的小红袄,头上梳了两个小啾啾,眉心还点了一颗小红痣,看起来粉妆玉砌,格外惹人喜爱。 皇后原本还存了一丝客套之心,如今见乔娇娇冲她笑得可爱,一颗心都快化了。 当年怀小四的时候,她也幻想过生一个如此可爱的小丫头呢。 想到这里,皇后褪下腕间一个精美无比的镯子,轻轻套在了乔娇娇的小肉手上。 乔夫人是见过好东西的,一看那镯子价值非凡,赶忙就要婉拒。 皇后娘娘却抢先说道:“本宫一看这丫头就欢喜,这是见面礼,乔夫人可不许推脱。” 乔娇娇作势扬了扬手,一脸稀奇的小表情,又将皇后给逗笑了。 【皇后娘娘真好,可惜就是命太苦了,唉——】 乔娇娇突然感慨了一句,把乔夫人吓得心肝一颤。 得亏这话别人都听不见,不然可就是杀头的大罪了! 第25章 太子妃人选 乔娇娇心中很是惋惜。 【皇后娘娘瞧着风光无限,但其实和皇上感情并不好呢。不过皇后早就不盼着皇上的恩宠了,她心中只有两个儿子。】 【可就是这样,上天还是接连夺走了她的人生寄托,皇后娘娘受不了打击,由心病转为癔症,最后被废后锁进冷宫了。】 乔夫人听到这里,心头猛地一紧。 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般温柔可亲的皇后娘娘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她也是有孩子的人,只要一想到老大、老二和娇娇的下场,她一颗心也跟着撕裂的疼。 也许是身为母亲那颗感同身受的心,让乔夫人目光温柔了许多,整个人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四皇子一个劲地凑过来,嘴里高兴地说道:“母后,我早就和你说了,乔家小妹是最可爱的!” 皇后轻点了一下四皇子的头,宠溺地笑道:“你啊,不许吓到妹妹。” 皇后抱着乔娇娇坐下,让乔娇娇舒服地窝在她怀里,笑着给乔夫人赐座。 第31章 说好了是闲聊,也就东一句西一句地扯,好一会才提到了要选太子妃的事。 “乔夫人,你家大郎也到了要成婚的年纪了吧?可有中意的女儿家了?” 乔夫人没有隐瞒,这件事她和夫君已经商量好了,正准备去探探韩家的口风呢。 “不瞒皇后娘娘,臣妇很欢喜韩家的小姐,已经着手准备了。” “韩家?” 皇后娘娘闻言有些吃惊,毕竟以乔家的门楣,这京城所有国公家的嫡小姐都是能挑的。 乔夫人轻轻点了点头,“我在娇娇的满月宴上相看过韩姑娘,娴静秀美,知书达礼,瞧着是个极好的。” 乔娇娇闻言立刻附和。 【没错没错,我也很喜欢大嫂,最重要的是她与大哥两情相悦,而且就算我们乔家倾覆,她依旧对大哥不离不弃。】 【萧家大小姐萧千兰也是这么好的女子,可惜皇后娘娘不知道,最后选了庆国公府的盛秀然做太子妃,这当真是一步错棋啊。】 这时皇后娘娘刚好也提起了太子妃的人选问题。 “乔夫人,不瞒你说,本宫这个做娘的也是心焦。太子今年十六了,可是太子妃人选迟迟未定,让本宫头痛不已。” 乔夫人其实已经从乔天经口中知道了此事。 那天,乔天经神色凝肃地找来,认真说道: “娘,皇后不日宣您进宫,应该会提起太子妃人选之事,儿子知道有些勉强您,但还是想让您委婉地给皇后娘娘提个醒。” “庆国公嫡女有些不妥,不宜成为太子妃。” 乔夫人身为后宅女子,只有对夫君和儿子的全盘信任,她没有问太多,只是暗暗记下了。 如今再听到乔娇娇的心声,乔夫人这才知道,那庆国公小姐果然有些问题。 想到这里,她面带关切地问道:“娘娘,这普天之下好女儿无数,您何以如此烦扰?” 皇后娘娘轻叹一声,她今日显然是真的想从乔夫人这里听到一些意见的,故而也没有隐瞒。 “因为本宫和圣上的想法不太一样。” “圣上看中了庆国公府的嫡小姐,本宫见过一次,确实德才兼备。” 乔娇娇顿时吃了一惊。 【原来是皇上看中了盛秀然!】 “可是本宫却更喜欢骠骑大将军家的萧姑娘。” 乔夫人没有立刻发表看法,而是温声问道:“娘娘为何更加偏爱萧姑娘呢?” 皇后娘娘闻言微微一笑,“不是本宫偏爱萧姑娘,而是本宫了解太子,太子一定会喜欢萧姑娘的。” 她和皇上没有感情,这皇宫看似繁华,在皇后眼里,不过是冷清清的一片。 她不希望太子重蹈她的覆辙,至少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太子能有个真真正正的知心人。 听到这里,连乔夫人都忍不住感叹一句,皇后娘娘确实用心良苦。 而且从娇娇的话里看来,那萧家姑娘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乔娇娇心中也有些感动。 【皇后娘娘一片慈母之心,她确实是真正在为太子考虑的,而且她的眼光真的很好。】 【皇上......唉,皇上他该不会是故意选盛姑娘的吧?】 这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乔夫人一下子甚至都反应不过来。 这时候皇后娘娘又自顾自说道:“庆国公府确实要比萧家显赫,圣上想必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更加中意盛家姑娘。” 乔娇娇闻言忍不住撇嘴。 【显赫有什么用,史上最大的春闱舞弊案马上就要来了,庆国公府就掺和其中。】 【连国家遴选人才都敢插手,这庆国公府才是真正的丧心病狂!】 【可惜有男主暗中帮助,庆国公府竟然从这件舞弊案中摘了出来!】 春闱舞弊! 乔夫人这一颗小心脏是真的要承受不住了,娇娇爆出来的消息,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致命! 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嫡小姐,实在不能成为未来的一国之母! 乔夫人心中忐忑难安,这件事其实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但是回头想想,她的夫君为大雍朝出生入死,她的大儿子在朝堂兢业为政,小儿子一心想要报效朝廷。 她这个为妻为娘的又怎能只顾自己的小家,眼睁睁看着太子妃和未来国母的位置给错人呢! 想到这里,乔夫人暗暗吸了一口气,委婉说道:“皇后娘娘,臣妇十分理解您的心情。” “太子妃一事,不是臣妇可以多嘴的,只是身为一位母亲,对孩子的婚事,我们不得不慎之又慎。” “和娘娘说句实话,以乔家的门楣,其实在京中高门大户间挑媳妇,有许多选择。” “但是臣妇的大儿从小心思就深,故而臣妇不盼儿媳能有多高的出身,为乔家增光添彩,只盼大儿能得一贴心之人,伴他一生。” “儿郎在外面打拼,劳心劳力,归家后有个添衣谈心之人,屋里暖烘烘亮堂堂的,夫妻俩说说话,便是极难得的好光景了。” 乔夫人声音平淡,娓娓道来。 她话音刚落,皇后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样的日子,何尝不是曾经的她一心奢求的呢。 想到这里,皇后心中已有决断。 第26章 夫君,我能听到娇娇心声 乔夫人说完之后,恭敬地垂下眉眼。 第32章 皇后娘娘望着秀美温柔的乔夫人,这一刻也忍不住目露羡慕。 要是可以,她宁愿自己不曾入宫为后。 爱是能养人的,端看乔夫人的状态就知道了,那是多少燕窝人参都补不回来的。 四皇子方才还在拼命逗乔娇娇开心,这会儿注意到皇后脸上那熟悉的落寞神情,脸上的笑容猛地一滞。 他虽然小,但其实什么都懂的...... 乔娇娇也看出了皇后的忧伤,她斗胆伸出手去,轻轻戳了戳皇后的下巴。 皇后疑惑地低下头来,就看到乔娇娇冲她甜甜一笑。 【皇后娘娘,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啊!】 【我争取明年帮你把傻白甜保住,再想办法弄清太子暴毙的原因。】 【到时候你安安心心做万人之上的太后娘娘,在后宫和要好的姐妹唠唠嗑,再养几个男宠,这样的人生不爽吗!】 乔夫人:“......” 娇娇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皇后听不到乔娇娇的心声,只是见她笑得纯真无邪,心中似乎也被治愈了许多。 “乔夫人,你家丫头真可爱,我都有些舍不得放她回家了。” 皇后眉眼带笑,打趣着说道。 乔夫人见皇后不再提及太子妃一事,便知皇后心中应该已有决定。 她已经将能做的都做了,再多就刻意了。 “娘娘喜欢娇娇,那是娇娇的福分。” “那本宫今后常常唤你们母女进宫来坐坐,乔夫人可愿意?” 皇后娘娘终究还是觉得寂寞了。 乔夫人立刻笑着谢恩。 出宫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臣妇非必要一般是不留在宫中用膳的,皇后也没舍得让乔夫人不自在,便放她们回去了。 乔夫人抱着娇娇下了软轿,远远的就看到了自家夫君和大儿子等在宫门口。 乔夫人眉眼一弯,快步迎了上去。 见过了落寞而温柔的皇后娘娘,乔夫人无比珍惜自己现在的生活。 她决定,将她能听到娇娇心声一事告诉夫君,这样一来,他们才能抢占先机,更好地改变未来,改变乔家的命运! 到了晚上,乔娇娇又双叒叕被刘嬷嬷抱走了。 临走之前,她促狭的目光在爹娘身上转了又转。 【这个频率,可以啊——】 乔忠国:“......” 假装没听懂。 乔夫人:“......” 她今晚和夫君有正事要谈,才不是娇娇想的那样! 等到房间里只剩夫妻二人,乔忠国立马一把将乔夫人抱了起来。 乔夫人心中又急又羞,“别,夫君,我有话和你说。” 乔忠国依旧笑眯眯的,“有什么话到床上一样能说。” 乔夫人:“......” 到床上还有她说话的份吗? “等等,夫君!” 眼看乔忠国那猴急的样子,乔夫人情急之下拍了一下乔忠国的肩膀,脱口而出: “夫君,我能听到娇娇的心声!” 乔忠国脚步猛地一顿,忽然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乔夫人。 “什么?夫人也能听到?” “也?” 乔夫人懵了。 说好的母女连心呢?难道这不是她和娇娇之间独有的心灵感应吗? 乔忠国麻了。 说好的专属贴心小棉袄,原来袄里还有一个夫人! 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乔夫人突然幽幽说道: “好啊乔忠国,你以为只有自己能听到,却选择一直瞒着我?如果今日我不主动坦白,你这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说了?” 乔忠国闻言浑身汗毛猛地一竖,后脑勺都麻了一下。 夫人只有在盛怒和房事受不住的时候,才会直呼他的名字...... “呵呵夫人,为夫是怕说出来吓到你。” 乔忠国冲乔夫人谄媚一笑,这般神态这世间恐怕没有第二个人在乔忠国脸上瞧见过。 乔夫人冷哼一声,并不买账。 乔忠国见状立刻将乔夫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把她揉在怀里软语哄着。 “夫人,为夫真的不是有意要骗你,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在娇娇的预言里,他们一家的下场太过凄惨,他不舍得让夫人背负这一切。 乔夫人其实也就一开始闹了下别扭,很快就缓过气了。 因为她之所以瞒到今日才说,也是同样的理由。 要不是乔娇娇今日在宫中提及春闱舞弊案,实在事关重大,乔夫人也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的。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人。只是没看出来,你演得还挺好,我竟都没察觉你也能听到。” 乔忠国闻言不由觉得好笑,“彼此彼此,夫人演得也不差。” 这话说出来后,二人都忍不住笑了。 可是笑完之后,二人再对视一眼,又同时目露悲戚。 乔夫人从第一次听到乔娇娇心声开始,一直担惊受怕到今天,如今才敢放肆红了眼眶。 “夫君,我们都会好好的,对不对?” 乔忠国心疼地将乔夫人搂紧了,一脸坚定地说道:“夫人不用害怕,为夫一定会保护好你们,守护好这个家的。” 乔夫人闻言眼泪止不住地流,却重重点了点头。 二人软语又说了好一会,便开始交换彼此从乔娇娇那里听到的消息。 第33章 当乔忠国听说乔夫人阻止了孟谷雪和二皇子见面之时,心中不由大喜。 “夫人,你真聪明!” 乔夫人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乔忠国是爱极了自家夫人,他也没有隐瞒,将二皇子那边所有事一并说了。 最后,消息汇集到了即将到来的春闱舞弊案。 乔忠国闻言胸中怒意奔腾而起,“盛启山那个老匹夫他怎么敢!” “朝廷遴选人才,选的是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才,他盛启山竟然敢在这种事上动歪脑筋,这简直是在坏大雍朝的根基!” “二皇子想要护住盛家,我偏偏不能如他的意!” 乔忠国神色冷凝,他们如今有娇娇的未卜先知之能,已经抢占了先机,正该趁着二皇子羽翼未丰,将他的爪牙一个个全部拔掉! 乔夫人轻轻给乔忠国顺着气,见他在思考外宅大事,也不曾出言打扰,只是静静筹谋着内宅之事。 老大的婚事,该定下来了。 第27章 上门提亲 第二日,乔天经下了朝回来后,就被乔夫人叫了过去。 “娘!” 乔天经还穿着官服就过来了,君子端方,眉目如画,已然是成家的年纪了。 乔娇娇已然知道乔夫人的打算,这时候坐在一旁促狭直笑。 乔夫人拉着乔天经坐下,温声说道:“老大,娘上次和你说的韩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乔夫人此言一出,乔天经立刻就红了脸。 “娘看中的,自然就是最好的。” 乔夫人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笑着问道:“娘问的,是你的意思。” 乔娇娇忍不住吃吃地笑。 【哥哥的脸红成猴屁股喽!】 乔天经这下更觉面上烧热,“我......我自然也是欢喜的。” 他说完后,实在受不住乔娇娇的目光,霍一下站起身来。 “娘,前头还有公务未忙完,儿子去了,一切但凭娘亲做主。” 乔娇娇看到落荒而逃的大哥,笑得在榻上滚成了一团。 乔夫人行动速度很快,当天下午,她就央了工部尚书家的杨夫人去韩家探探口风。 杨夫人在闺中和乔夫人曾是极要好的手帕交。 京中大户人家有意结亲的话,男方一般都会请一位身份尊贵的夫人前去女方家代问口风。 这是给女方家的体面,亦是避免两方直接接触,生出些闲言碎语,最后不能结亲反而结仇。 杨夫人很乐意替乔夫人走这一趟,午后便往韩家递了拜帖。 杨大人是韩大人的顶头上司,杨夫人到了韩府,自然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韩夫人实在猜不透杨夫人的来意,她还以为是自家夫君又在外面得罪了谁,让尚书大人难做了,一时之间还十分忐忑。 杨夫人性格随和,见韩夫人有些拘谨,赶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韩妹妹,我今儿来,是有件大喜事要同你讲。” 韩夫人一时之间有些懵,他家老爷不在外面乱喷得罪人已经是万幸了,喜事那是不敢想的。 杨夫人笑得促狭,“听闻府上的韩小姐娴静聪慧,知书达礼,可否叫出来让我见见?” 韩夫人闻言心头猛地一跳,杨夫人这是来说亲的? 给谁家说? 其实,她近期正在考虑弦儿的婚事,大理寺少卿家的夫人曾透露了一些意思,和他们家刚好也门户相当,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嬷嬷,你去将小姐请过来,就说要见贵客。” 一旁的嬷嬷闻言,赶忙就去了,心中也是惊跳不已。 能请动工部尚书夫人来说亲的,也不知是哪一家,还得让小姐仔细打扮一下才行! 韩雅弦正在屋子里练字。 她一撇一捺皆力透纸背,可见在写字上是花了苦功夫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到最后一笔却歪了。 韩雅弦看到这里,有些泄气地搁了笔,心中实在难以平静。 昨夜娘说,给她相看了几户人家,大理寺少卿家的莫公子最合适,亦门当户对。 韩雅弦心里清楚,莫公子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她心里......她心里...... 想到这里,韩雅弦心中又酸又涩,因为她清醒地知道,自己与那人门第着实差的有点多了。 而且他们不过萍水相逢,那人或许早就将她忘了...... 韩雅弦正想到这里,顾嬷嬷正好匆匆赶来。 “小姐,夫人唤您出去见客。” 韩雅弦微微一怔,“来的是何人?” 顾嬷嬷不敢大意,沉声说道:“小姐,是工部尚书夫人。” 此言一出,韩雅弦面色猛地一变,“难道爹又在外边儿得罪人了?” 顾嬷嬷赶忙摆了摆手,她知道有些话本不该在小姐面前说的,但是兹事体大,顾嬷嬷还是没忍住透露了一句: “小姐,杨夫人点名了要见你。” 韩雅弦怔然过后,终于反应过来,这杨夫人是专门为她来的。 而她一个闺中小姐值当杨夫人关注的,便只有终身大事了。 想到这里,韩雅弦轻轻叹了口气,回身坐到梳妆台前,对贴身丫鬟说道: “春喜,替我换个发髻吧。” 无论杨夫人是为谁做媒,她代表的是韩家的门面和教养,不可怠慢了贵客。 第34章 春喜是个手巧的,很快就将韩雅弦重新打扮了一番。 她换上一身湖绿长裙,眉眼秀丽,宛如一块温玉。 杨夫人看到韩雅弦的那一刻,不由地眸光微亮。 少女温婉雅洁,眸光清澈,举止落落大方,确实是难得的好姑娘! 杨夫人站起身来,拉了拉韩雅弦的手,将腕上一个镯子褪给了她。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等到韩雅弦退下后,杨夫人这才正式说了来意。 “妹妹,不瞒你说,是乔家夫人央了我做这个媒人,他们家大郎想要求娶你们家的韩小姐。” 韩夫人猝然一惊:“乔家?” 韩雅弦还未走远,韩夫人这一句短促的惊呼声落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脚步猛地一顿,竟怔怔定在了原地。 这一刻,欢喜、惶恐、难以置信,数种情绪一并涌上心头,竟让韩雅弦觉得有些晕眩了。 是......是那个乔家吗? 杨夫人瞧见韩夫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由地扬起了嘴角。 别怪韩夫人,就是她刚从乔夫人口中听说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 毕竟京中人都知道,乔家大郎就是要尚公主也是有这个资格的。 韩夫人有些惶恐,“杨夫人,这......这恐怕......” 她上次就觉得乔夫人看弦儿的表情有点意味深长,但是乔家大郎名满京城,她是实在不敢往结亲的方向想。 当然,韩夫人自然觉得自家女儿是最好的,只是这门第......着实差的有点多了。 她担心女儿嫁进去后要看人脸色,过得委屈。 杨夫人看出了韩夫人的顾虑,温声宽慰道: “韩妹妹莫怕,乔家是真心实意想求娶你家女儿的,不瞒你说,乔夫人是我的手帕交,这件事她特地求到了我这里,让我务必要替她说成了。” “乔夫人的为人我最是清楚,她温和良善,定会善待你家女儿的,至于大郎,那更是我亲眼瞧着长大的,那孩子的品行万中无一,谁人见了都要夸一句好。” “至于韩妹妹担心的门楣问题,乔夫人特意嘱咐,让我告诉妹妹,他们乔家从不在意这个,若是韩姑娘嫁过去,她定会将韩姑娘当成亲女儿一样疼爱的。” 第28章 娘,我愿意的 杨夫人神色真挚,这一番话说得人如沐春风。 韩夫人是见过乔夫人的,那真真是温柔心善的好人物。 而且乔大人的名声在那里,可见乔家门风清正,她已经有点心动了。 若能嫁进这样的好人家,想必弦儿也能幸福一生。 想到这里,韩夫人终于面露笑意。 “杨夫人,这件亲事自然是千好万好,只是我还需和夫君再商量一下。” 杨夫人一听这话,便知这桩婚事十拿九稳了,当下也松了一口气。 和静可是给了她好大的压力,说非要这个韩家媳妇不可,她如今也算是幸不辱命了。 “这是自然,韩妹妹若和韩大人议定了,可得尽快给我一个准信,那边儿还等着我的消息呢。” 韩夫人立刻应好。 这边送走杨夫人后,韩夫人立刻就去找了韩雅弦。 看到女儿眼圈红红的,韩夫人不由地吓了一跳,赶紧心疼地将韩雅弦揽进怀里。 “弦儿这是怎么了?” 韩雅弦忐忑地抬起头来,心中五味杂陈,最后鼓起勇气问道: “娘,杨夫人她......” 韩夫人拍了拍韩雅弦的肩膀,眉眼间忍不住有了一丝喜意。 “弦儿,杨夫人是受人之托来说亲的,对方是乔御史乔家,说得是乔家大郎!” 韩雅弦闻言心尖尖猛地一颤,那张俊朗的脸再次浮上心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触手可及。 她终于忍不住,靠在韩夫人肩上喜极而泣。 韩夫人顿时吓了一跳,韩雅弦一直以来都十分懂事,在她这个娘亲面前都极少掉眼泪的。 想到这里,韩夫人急忙问道:“弦儿,你怎么哭了,可是不愿意?你若不愿意,娘这就帮你回绝了!” 韩雅弦轻轻摇了摇头,带着哭腔欢喜地说道:“娘,我愿意,我愿意的。” ———— 另一边,乔忠国第一次在下朝后约见同僚,约的就是工部侍郎韩明哲。 此时韩明哲与乔忠国坐在一个茶楼的厢房内,正一脸受宠若惊。 “乔大人,不知您找下官是?” 乔忠国主动给韩明哲倒了一杯酒,开门见山说道:“老韩,老子想和你做亲家!” 韩明哲:? ———— 乔忠国回家后,嘴上是哼着小曲的。 乔夫人还没从杨夫人那里得到准信,瞧着自家夫君嘚瑟的样子,不由地心中一喜。 “夫君,成了?” 乔忠国得意扬眉,“为夫亲自出马,哪有不成的。” 乔娇娇在一旁。 【咳,我爹不会是直接把韩大人打一顿,然后逼人家卖女儿吧?】 乔忠国:? 乔夫人闻言忍不住偷笑。 乔忠国特意在外边儿散了酒气才回家的,这会儿一把抱起乔娇娇,轻轻勾了勾她的小鼻子。 “以后谁想娶走我们娇娇,那都是不能的!除非他能打赢老子!” 乔忠国一旦高兴的时候,就满口老子老子的,这是在军营里留下的毛病,这些年已经收敛许多了。 第35章 乔娇娇闻言咯咯一笑。 【爹怕是想多了,我才不嫁呢!我要做一辈子的爹宝女、娘宝女!】 乔忠国听到这话,满意到两眼放光! 没错,谁也配不上他们的娇娇! 然而,听到乔娇娇后面半句话,乔忠国笑不出来了。 【到时候,我就养五六七八个美男,让他们给我剥葡萄,摇扇子,唱小曲,捶腿!】 乔夫人眼神有些幽怨,真不知道娇娇心里怎么想的,一会怂恿皇后养男宠,一会自己又想要美男。 完了,以后再掰不过来,全完了...... 乔忠国:“......” 我家闺女......真有志气! 第二天,杨夫人欢欢喜喜登门,乔夫人亲自到门口迎接。 杨夫人娘家姓陈,乔夫人热情地迎上前去,亲昵地叫道:“陈姐姐,可把你盼来了!” 杨夫人见状促狭一笑,“和静,还和小姑娘的时候一样呢。” 乔夫人嗔道:“陈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快说,怎么样了?” 杨夫人把头一扬,“我若没有办成,今日才没脸登你乔府的门呢!” 乔夫人猛地一拍手,瞬间笑容满面。 “好极!好姐姐,快进来喝杯茶!你就是我们家老大的大媒人!” 杨夫人脚步轻快,跟着乔夫人往里走去。 “茶不茶的无所谓,快把让我抱抱你家娇娇,几日不见,可想死我了!” 探过韩家口风后,两家都对这桩亲事很是满意,于是便要正式开始走流程了。 大户人家结亲,从纳采、问名、纳吉到纳征、请期都是有讲究的。 通俗点讲,就是交换庚贴,送聘礼等等都有许多规矩,要一步步来。 杨夫人既接下了这个大媒人的活,那么就少不得要为乔家忙活一阵了。 第二日,她带上乔家早早备下的丰厚礼物,再次去往韩家。 韩家上下喜气洋洋的,收下礼物后,便将写有韩雅弦生辰八字的庚贴双手奉上。 杨夫人亦眉开眼笑,她心中暗道,回去后得和自家夫君说说,韩家如今结了门了不得的亲事,下回可别对韩大人呼来喝去,乱骂一通了。 乔韩两家要结亲的消息几乎一日之间就传遍了全京城。 听闻这个消息,几乎所有人都大感震惊,无他,这韩家的门楣和乔家也差得太多了吧? 他们就想问,乔家到底看上韩家什么了? 当天下午,韩家前所未有地迎来了一大堆“朋友”。 韩夫人不善交际,见状心中大急,有些乱了分寸。 韩雅弦瞧见这情况,对韩夫人说道:“娘,从今日开始,我们韩府就闭门谢客吧。” 韩夫人闻言有些踌躇,“就这样将他们拒之门外,会不会得罪人啊?” 韩雅弦牵起韩夫人的手,温声说道:“娘,你当他们上门是为何?他们不是为了结交我们韩家,而是为了巴结身后的乔家。” “爹在京城素有恶名,众人从来对我们韩府避之不及,乔大人在天下人眼中是护国大英雄,女儿听闻乔大人在朝堂上亦独来独往。” “乔家选了我们韩府做亲家,我们既答应了这门婚事,便不能拖人家的后腿。” “否则,那么多蝇营狗苟扑上来,届时若以我韩家的名义求到乔家面前,您说乔家又该如何自处?” 韩雅弦面色沉静,这一刻面上毫无女儿家的羞涩,只有深明大义。 “娘,我看得出来,乔大人是要做忠臣、直臣、孤臣,这亦是爹的志向不是吗?” “从今往后,您只当我们韩家多了一门亲事,其他的一概不变就是。” “好!” 韩雅弦话音刚落,一道赞喝声立即响起。 韩夫人扭头一看,只见韩明哲正大踏步从门外走来,脸上满是欣慰之色。 第29章 舅母怎么这么大脸呢! “夫君,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韩夫人大惊,立刻迎了上去。 韩明哲今年三十有五,生得一副儒雅的文人模样,但是他身形颀长,两颊微凹,看起来瘦弱了些。 平日里,他都是在工部待到晚膳时分才会归家,有时公务实在繁忙,甚至彻夜难归。 “爹!”韩雅弦也迎了上去。 韩明哲定定看着韩雅弦,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 他这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闺女,读书习字、为人处世几乎都是当做男儿来养的。 他从不觉得女儿家有什么不好,端看弦儿方才说的那番话,就问多少男儿能看得这般通透? 他就是担心夫人在家中拎不清,收了别人的礼,这才匆匆从工部赶了回来,没想到弦儿如此明事理,倒是他虚惊一场了。 “夫人,就听弦儿的,从今日开始,韩府闭门谢客,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做好公务,干好实事才是要紧!” 乔韩两家结亲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孟家。 孟谷雪自从上次元宵节后,就有些魂不守舍的。 孟夫人以为孟谷雪还在惦记着乔天经,于是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孟谷雪,希望她能死了那条高攀的心。 孟谷雪听闻这个消息后,愣神了好一会。 她最近被另一个藏头露尾的穿越者弄得心神不宁,甚至有了退却的想法。 可是此时此刻,得知乔天经都名草有主了,孟谷雪这才惊觉,好男人真的是越挑越少了。 第36章 不行,她绝对不能就此将就,不能浑浑噩噩在这个朝代嫁人生子过完不值一提的平凡人生!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在一个月后的京城诗会上试一试,她要借此名动天下,成为那飞上枝头的凤凰! 孟夫人看着孟谷雪突然从霜打的茄子变得容光焕发起来,不由地一脸迷茫。 这孩子到底是想通了,还是越发魔怔了? —— 乔夫人带上乔娇娇,特意跑了一趟兖国公府。 乔韩两家结亲的消息虽然已经传开了,但乔夫人觉得还是很有必要,亲口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她爹。 这一次不过是寻常探家,乔夫人也就没有递上帖子。 到了兖国公府门口,管家匆匆赶来迎接,瞧着神色间竟有些仓促。 乔夫人心细如发,一边朝里走一边问道:“席伯,府上出什么事了吗?” 席管家擦了擦额间的汗,脸色有些尴尬,“小姐,是少夫人,少夫人闹了些脾气,这会儿正和老爷、少爷在正堂呢。” 乔娇娇听到这里,心里立刻有谱了。 【舅母八成是听到了婚事的消息,心里正不爽呢!】 【一会儿她最好别想着欺负我娘亲,不然我可是会咬人的!啊嗷!】 乔娇娇如今五个多月大了,下面的小门牙隐隐冒了头,她最近牙齿正难受得紧,见什么都恨不得啃上两口! 乔夫人轻柔地拍了拍乔娇娇,面上隐隐有了一丝冷意。 大嫂还没死心不成?竟然还闹到了爹的面前! “席伯,我不去别的地方了,就去正堂,有些话不说清楚,爹只怕不得安生。” 席管家有些惶恐,但是他自小在国公府伺候,知道小姐从来都很有主意,老爷对小姐也是宠爱有加,故而点了点头。 才走到正堂门口,里面就传来了左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左和英,你去问问你妹妹到底什么意思!我们宁儿哪里比不上一个工部侍郎的千金?” “上次好心去乔府看她,给我好一顿没脸,还说什么大郎主意大,和我们宁儿不合适!” “怎么的,那韩家的女儿就合适了?” “乔忠国到底怎么想的,韩明哲在京城的名声那么臭,他不怕污了乔家的门楣,也好歹考虑一下我们兖国公府啊!”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妹妹怕不是对宁儿不满,而是对我这个做嫂嫂的不满!” “我早就和宁儿透过口风了,她也是极喜欢大郎的,如今消息传出来,宁儿已经哭过好几回了,如今这算怎么回事啊!” “左和英,你说说,有这样做妹妹的吗!” “大嫂,你心中有什么不爽快的,直接找我说就是了,何必闹到爹面前来。” 房门吱一下被打开,露出了门外神色冷凝的乔夫人,她怀里还抱着腮帮子鼓起来的乔娇娇。 【嚯,这就是典型的结亲不成反结仇了!娘亲上次拒绝得那么明显,敢情舅母是一点也没往心里去啊!】 【而且说亲这种事,还没谈成之前,本来就不应该在孩子面前提起的,左安宁会哭成那样,还不是舅母早早就给了她希望?指不定还给她打包票了呢!】 “静儿!” “妹妹!” 兖国公和左和英都没想到乔夫人会突然出现。 左夫人方才还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堆,此时蓦然看到乔夫人,气焰也是猛地一歇。 但是,只要一想到左安宁此时在房中正哭成一个泪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上次回娘家,她牛都吹出去了,说乔家大郎必定就是她女婿。 如今消息传回去,家中妯娌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呢! 不行,今日必须让左和静把韩家那门亲事给废了! “妹妹,既然你来了,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说我们宁儿有哪里不好,你们宁愿选择小小工部侍郎的女儿做儿媳妇!” 兖国公本来心中已经多有不悦,只是不想踩了左夫人的脸面,才让她撒泼了这么好一会。 如今眼看她又去逼问乔夫人,兖国公登时沉下了脸。 然而还不等兖国公开口,乔夫人已经将乔娇娇塞进了他的怀里。 “爹,莫急,这件事就让我和大嫂说个清楚吧。” 乔娇娇重重点头。 【没错!不然到时候又搞出什么幺蛾子,要是弄得满城风言风语,传到大嫂那边就不好了!】 乔夫人心中也是这个想法,于是她扭头对左夫人说道: “大嫂,宁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心地纯良,温柔端方,自然是极好的。” 左夫人闻言把头一扬,立刻跋扈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去把韩家的亲事退了,让大郎娶我们宁儿!” 乔娇娇:? 【这舅母怎么就这么大脸呢?能不能听我娘把话说完!】 第30章 断绝来往 乔夫人显然也没想到左夫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嫂,我上次就和你说过了,大郎主意大,那韩家姑娘是他自己看上的。” “今年元宵灯节,普天街上乱起,大郎刚好救下了韩家姑娘,这是孩子们的缘分。” 左夫人闻言冷哼一声,“妹妹,你也别拿大郎当借口,孩子懂什么东西啊,怎么就缘分了?那大郎和宁儿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呢!” 第37章 眼看乔夫人面上没有任何松动之意,左夫人心思微微一动,又补充道: “妹妹,你若实在不想退了和韩家的婚事也成,让韩姑娘嫁过来做小,我们宁儿做大!” 这话一说出来,连乔娇娇都直接无语了。 左夫人真的是,自私、愚蠢还盲目自大! 【爹和娘他们也就是对舅母毫无防备之心,不然这么蠢的敌人,怎么能给乔家致命一击!】 乔夫人也是被这话气得不轻,她面色陡然一沉,再没有了方才和气的样子。 “大嫂,乔家的规矩就是,男儿绝不纳妾,更不会有通房外室。” “别说什么做大做小了,韩姑娘是我们乔家过了明路下了聘的儿媳妇,这个谁也改变不了。” “至于你说宁儿哭得伤心,这件事就是大嫂你的错了。儿女亲事没定之前,你怎么就能和宁儿提这种事呢!” “好在宁儿如今还小,嫂子你这个做娘的,趁早和宁儿说开了才是正经。” 乔夫人言辞并不激烈,只是字字句句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 左夫人从前都习惯了乔夫人温言软语的样子,如今见她在公爹和夫君面前这样落自己的面子,一张脸都不由地微微发白。 “你......左和静你简直亲疏不分!那韩家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竟让你如此维护她!” 乔娇娇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 【大嫂那是世上千好万好的人物,而且韩大人和韩夫人心中也是有大义的!】 【我们乔家满门落难的时候,从前那些笑脸奉承的人全部都避之不及,甚至还有落井下石的,只有外祖父和韩大人一直在为乔家奔走,为爹爹喊冤。】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就凭这份真心,韩姑娘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大嫂!】 【至于舅母,你这个黑心肝的,你害我乔家满门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是亲戚!】 乔夫人听到这里,心中被压抑的怒火瞬间蹿起。 当初第一次从娇娇口中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她恨不得直接掐死大嫂! “亲疏不分?这儿女间的亲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怎的就和远近亲疏扯上关系了?” “大嫂,大郎的婚事已成定局,任谁来了都是改不了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好啊,好啊——” 左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伸出食指定定指着乔夫人,半晌索性把心一横,使出了最后一个绝招! “妹妹,你若当真如此狠心,那便只当没我这个嫂嫂,大郎没我这个舅母!他的婚礼,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的!” “还有你们乔府的大门,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一步!” 左夫人嘴上放着狠话,心里却洋洋得意。 从前左和静做姑娘的时候就一再讨好她这个嫂嫂,不就是想求一个家和万事兴吗? 如今自己这般决绝,左和静为了乔左两府的脸面,必定会妥协的! 呵,一会儿左和静若软语求和,她一定要做足姿态,好好磋磨她一番! 乔娇娇听到这话,瞬间眼前一亮! 【妈诶,这简直瞌睡就给送枕头啊!太好了!娘啊,您别心软,赶紧答应了她!看她以后还敢踏进我们乔府半步不!】 兖国公听到儿媳的话,眉头猛地一敛,他张了张嘴,最后半个字也没说。 罢了罢了,这样也好。 兖国公心里清楚,一旦他驾鹤西去,兖国公府也算是彻底完了。 这个儿媳不仅爱在内宅里拈酸吃醋,在外边儿更是张扬跋扈,内里其实自私又虚荣。 这一回她闹这么大,只怕不只是为了宁儿,更是为了她自己那所谓的脸面。 这样的亲戚对静儿、对乔府百害而无一利,断了也就断了吧。 左和英听到自家媳妇的话,直接怒骂出声: “你在这里说什么浑话!今日到底闹够了没有!” 左和英之所以一心向着妹妹,那是因为有乔忠国这个妹夫在,众人都敬他让他三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左夫人一看夫君当众指责自己,心中是又气又恨,索性将话说绝了。 “我今日就把话撂在这里了,大郎如果不肯娶宁儿,我只当没有这个外甥!更没有乔府这门亲戚!” 乔夫人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忽而做出一脸悲痛的模样,泫然欲泣道: “嫂嫂简直......简直是逼人太甚!既然你如此看不起我乔家这门亲戚,那你这个嫂嫂我不认也罢!” 说着她转头看向兖国公,难掩失望般捂心说道: “爹,静儿扪心自问,嫂嫂嫁进国公府这么多年,静儿对她从来是掏心掏肺,情同姐妹。” “只是如今,我对这个嫂嫂亦已心死,今日便请爹做个见证,将这桩事了断了吧。” 乔夫人说完后,上前几步抱过乔娇娇,躲在一旁暗暗垂泪。 乔娇娇惊呆了。 【额......我娘这是真伤心还是......演的?】 乔夫人听到乔娇娇的心声,凑近亲了亲她的额头,故意让乔娇娇看到了自己上翘的嘴角。 乔娇娇:!!! 【娘!奥斯卡影后非你莫属啊!娘你接受我的膜拜吧!你看舅母......不,你看左夫人那震惊的样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乔夫人虽然不懂什么是熬死卡,但听得出来乔娇娇是在夸她,故而在背着所有人的时候,嘴角扬起的弧度越发大了些。 第38章 左夫人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懵了。 等等,不是,她的本意不是这个啊! 而且,左和静不是应该跑到她这个嫂嫂面前,拉着她的袖子求原谅,求结亲吗? 她......她不能失去乔家这门亲戚的啊,不然娘家那些妯娌亲戚们还怎么会奉承她? 左和英也是面色狠狠一变,他赔笑着说道:“妹妹,你嫂嫂是昏了头闹的,你怎么还和她认真上了。” 乔夫人还没开口,兖国公突然站了出来,沉声说道: “这样也好,就照儿媳妇自己说的,让她和乔家断绝来往吧。” 第31章 托了小妹的福 左和英闻言顿时失声叫道:“爹!” 左夫人腿脚微微一软,赶忙扶着身旁的座椅才勉强站定。 她一张脸涨得通红,扭头去看兖国公,亦是满眼的难以置信。 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家这个公爹不向着儿子儿媳,却去偏疼那个嫁出去的女儿! 兖国公府如今日渐衰败,乔府眼瞧着却蒸蒸日上,她费尽心思想让宁儿和大郎结亲,也是为了国公府好啊! 兖国公却不去看自己的儿子儿媳,只是冷声说道:“既然儿媳心意已决,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大郎只当没有舅母就是。” “静儿,你回去和大郎二郎都说一声,让他们不用奇怪为什么舅母都不登门了,他们的舅母已经和他们划清关系,这辈子都不会去乔家了!” 兖国公说完后冷哼一声,直接拂袖而去。 乔夫人瞧着兖国公那冷硬的背影,心中的歉疚无以言表。 为了改变乔家满门惨死的命运,她不得不扫清一切潜在的威胁,此番却是让爹难做了。 想到这里,乔夫人抱着乔娇娇立刻追了上去。 左夫人听着公爹绝情的话语,最后一丝力气也被彻底抽离,她直接就倚着桌沿跌坐到了地上,满目失神。 不应该啊,事情不应该变成这样的。 该死的左和静,她怎么就这么狠心! 左和英看到相继离开的爹和妹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泼妇,你现在满意了?我当时怎么就看上了你这张脸,浑然忘了查查你是怎样的德性!” 左夫人被这句话刺激得浑身一颤,眼底顿时就涌出了一抹怨毒。 “左和英,你又好到哪里去!当初若不是你,我......” 左夫人话说到一半,瞬间又顿住了。 久违的记忆涌上心头,当初若不是兖国公府上门提亲,她如今早就和青梅竹马成婚了。 那人那般怜她爱她,怎么会舍得让她受这种委屈! 左和英没有深究左夫人的欲言又止,他只是狠狠一挥袖子,冷声说道: “识趣的话就自己去乔府登门道歉,否则大郎成婚那日,我便自己一个人去!” 左夫人瞧着左和英离去的背影,狠狠攥紧拳头,那指甲几乎嵌进了手心里。 另一边,乔夫人也追上了兖国公。 实际上,是兖国公不舍得女儿抱着孙女追自己,故而特意放慢了步子。 乔夫人低垂着眉眼,忐忑说道:“爹,您会不会觉得我对大嫂太绝情了。” 兖国公闻言低低叹了口气。 “静儿,其实这一切都是爹的错。” 乔夫人闻言面色微变,“爹,这和您没有关系,是女儿自己......” “不。” 兖国公摇了摇头,脸上有了真真切切的后悔。 “当年爹忙于征战沙场,对你哥疏于管教,让他养成了纨绔贪乐的性子。” “后来将他带在身边,心中总是有亏欠之意,所以当他看上你嫂嫂,还非卿不娶的时候,我便纵容了他。” “如今想来,一步错步步错,待我百年以后,这国公府终究是要垮的。” 这话说得极重,让乔夫人一下子变了脸色。 “爹,您何出此言啊,事情并没有......” 兖国公继续摇头,“静儿,上次查出来那事终究是个隐患,你嫂嫂是个不安分的,你哥又无能,以后只怕还是要出乱子。” “静儿,爹老了,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有件事只能拜托你和忠国。” 乔夫人听到这话,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兖国公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满目决然。 “以后你哥和你嫂子若做了什么蠢事,你和忠国尽管处置,不必顾念什么手足亲情。” “但是,宁儿那孩子是无辜的,她心地纯良,没有被她那双愚蠢的父母养歪,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静儿,若今后国公府果真难以为继,你就为宁儿谋一个好亲事吧。” 乔夫人听完这些话,一时之间又是心酸又是心疼。 爹料得不错,哥哥和嫂嫂确实是两个没心肝的! 乔娇娇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外祖父查出舅母什么事了?难道舅母的青梅竹马被外祖父扒出来了?可是原著里,这件事直到乔家覆灭,外祖父都还被蒙在鼓里啊。】 乔娇娇实在想不明白,见兖国公提起左安宁,又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 【外祖父还是用心良苦啊,舅舅和舅母确实是对狠心的父母,他们最后把宁儿献给了静王。】 【但是静王一心只爱孟谷雪,孟谷雪一吃醋,静王立刻就把宁儿赐给了身边的一个侍卫。】 第39章 【那可是兖国公府的嫡小姐啊,最后竟然给一个侍卫做了妻子,而且那侍卫是个大老粗,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 乔夫人听到左安宁的命运,吓得心惊肉跳! 都说虎毒不食子,哥哥嫂嫂竟然亲手将宁儿往火坑里推! “爹,儿女的亲事到底要父母之命,只怕我这个做姑姑的也插不了手啊。” 兖国公冷哼一声,“只要我这把老骨头在,他们就别想轻易定了宁儿的亲事!” “静儿,这件事我会安排的,你先帮宁儿留意起来,不用多高的门楣,主要是男方品行要好。” 乔夫人到底舍不得宁儿那样的好姑娘被磋磨,于是重重点了点头。 “爹,您放心,女儿晓得了。” 从兖国公府出来后,乔夫人心情有些沉重。 乔娇娇知晓乔夫人心情不好,一路上卯足了劲哄乔夫人开心。 到乔府门口的时候,乔夫人终于开怀。 “娘?” 车外传来了一道轻呼声。 乔夫人掀开帘子一看,乔天经和乔地义正结伴而来,二人身后还跟着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人。 乔夫人见状立刻放下帘子,不过那书生亦很是懂礼,自始自终都不曾抬起头来。 乔娇娇只不过瞥了一眼,瞬间就大吃一惊! 【谭瀚池!我没看错吧?跟在哥哥他们后面的那个学子是谭瀚池?】 乔娇娇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了。 【谭瀚池怎么会和我们乔府扯上关系?他明明应该是静王那边的人啊!】 乔天经和乔地义在轿子外听到了乔娇娇的心声,忍不住相顾一笑。 乔府能得如此一人才,当然是托了小妹的福啊! 第32章 不,我介意 乔夫人带着乔娇娇先行进府了,过了好一会儿,乔天经和乔地义才找了过来。 乔娇娇一看到他们俩,本来都眯缝着眼睛要睡了,瞬间又咕噜一下翻坐了起来。 【啊啊啊!谁能告诉我那个谭瀚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如果真的能为我们乔府所用,那就太棒了!】 【而且他是春闱舞弊案最大的受害者,如果能护住他,或许舞弊案也能顺着谭瀚池这条线彻底查清了!】 乔娇娇想着想着,忍不住就走神了。 【要说狗,还得是男主啊。他一边救下谭瀚池,给予恩惠,一边又护住舞弊案里的大奸臣庆国公,这是两边都落了好啊!】 【怪不得他能笑到最后呢,这莫不是在玩谍中谍吧!】 乔夫人没想到,方才跟在两个儿子身后的书生竟然是如此重要的关键人物,这下连她也生出了一分好奇心。 眼看乔娇娇还在眼巴巴望着两位哥哥,乔夫人状若不经意地开口: “方才跟在你们身后的那个书生,娘倒从未见过。” 乔娇娇闻言一把扑进乔夫人怀里,高兴地哇哇大叫。 【娘啊娘,你这问题真的问到我心坎上了!娘你永远懂我!呜呜呜!】 乔天经和乔地义还不知道自家娘也能读乔娇娇的心声,听到这里不由地暗暗点头。 果然是母女连心! 于是,乔天经便温声解释道:“娘,方才那位是我和二弟今日才结识的朋友。” “他叫谭瀚池,涿州人士,是来参加今年春闱的,儿子在元宵那晚见过他一面,为人正直,文采斐然。” “今日我与二弟路过茶楼,刚好碰见他被庆国公府的盛郎君刁难,于是出手相助,这才结下了缘分。” 乔娇娇听到这里,不得不感叹一句命运的神奇。 【原来庆国公府的盛明诚在春闱之前就认识谭瀚池了!】 【难怪庆国公会选中谭瀚池做那个被顶替的倒霉蛋,这该不会就是盛明诚出的主意吧?】 【没想到这么巧,竟然让哥哥他们碰到谭瀚池被欺负,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一把!】 【啧啧啧,莫不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们乔府?要是能把谭瀚池挖过来,静王后面估计都搞不出那么多花样!】 乔天经听到这里,不由好笑地摇头。 小妹啊,不是老天爷在帮我们乔府,而是你这个宝贝疙瘩! 自从元宵节那天,从乔娇娇口中得知了谭瀚池的不凡之处,乔天经便派人日夜盯着他。 今日听闻他被欺负,乔天经火急火燎就拉着乔地义赶去解围了。 为了不引起谭瀚池的怀疑,他们还要表现得很不经意,很自然。 因为这段时间打探下来,谭瀚池因元宵节对对子已经小有名气,许多世家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却不为所动。 由此可见,他无心结交权贵,对别人的接近防备心也很强。 好在目前看来,一切都很顺利,尤其是当他和二弟自报家门的时候,谭瀚池显得很是惊喜。 乔天经将此归功于自己那位名满天下的爹。 乔夫人心中已然有数,这时候她又问道:“那如今这位谭公子呢?可将他留在乔府了?” 乔天经摇了摇头,“他是个有骨气的,说是待春闱结束,学有所成之时再来拜会。” 乔夫人听到这里,不由地点头,“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乔娇娇闻言忍不住心急。 【哎呀,可得把谭瀚池这个宝贝看好了,春闱名次一定,庆国公府就要派人暗杀他了!】 第40章 【如果晚一步,人就被静王救走了!】 乔天经已做下周密安排,而乔夫人听了这话,暗暗决定今晚就给夫君提个醒。 乔忠国晚上归家,乔娇娇刚好被乔天经抱走在前院玩,乔夫人立刻说起了春闱和谭瀚池之事。 乔忠国拍了拍乔夫人的手,温声说道:“夫人不必忧心,我今晚就找老大聊聊。” “春闱的时间已经定了,二月初九、十二、十五,一共三场,主理人钦定了礼部尚书辛锐志。” 乔夫人闻言偏了偏头,“今日是二月初五,那不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我记得礼部尚书是庆国公的女婿吧?这事果真和庆国公府有关,娇娇真是神了!” 乔忠国一脸庆幸地点头,“是啊,若不是有娇娇,后果当真不敢设想!” 乔夫人又说起了今日在兖国公府发生的事,乔忠国闻言慨叹一声: “夫人,我们今后只管好好孝顺岳丈就是了。” 乔夫人轻轻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过了一会,乔夫人将乔娇娇接了回来,乔忠国便带着乔天经、乔地义去了书房。 乔忠国开门见山问起了谭瀚池之事,兄弟俩对视一眼,面色凝肃,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乔天经率先开口:“爹,您觉得小妹好不好?” 乔忠国微微错愕,不知道乔天经怎么突然将话题转到了乔娇娇身上。 但是他也没有敷衍两个儿子,毫不犹豫说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就是加起来也比不上娇娇一根脚趾头!” “那是爹的宝贝疙瘩,是贴心小棉袄,怎么了这是?” 乔忠国还没夸完,乔天经突然咚一下跪倒在地,乔地义也不含糊,陪着一起跪了。 乔忠国心中震惊,莫非这两个臭小子今晚是争宠来了? 老子疼了他们俩十几年了,如今加倍疼一下娇娇怎么了? “你们这是干嘛?也要老子像抱娇娇一样抱抱你们吗?” 乔天经闻言脸上的凝肃险些破功。 爹能不能不要这么天马行空! 乔忠国也看出来了,两个儿子是有正事要讲,于是他收敛神色,淡淡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乔天经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爹,其实小妹......小妹很不一般,从她出生那日起,我和二弟便能听到小妹的心声!” “而且小妹似乎能预知未来,她的所有预言都一一应验了,包括那个谭瀚池,也是我听了小妹的心声后才去接触的。” “爹,小妹是一心一意为了我们家的,虽然这件事真的很诡异,但只要是小妹,我们都不怕!” “爹,儿子本来不想告诉您,因为我担心您会接受不了,但是小妹透露的信息越来越关键,儿子知道不能再瞒下去了!” “您这么疼爱小妹,一定不会介意此事的对不对!” 乔忠国:(☉_☉) 不,我介意。 原来贴心小棉袄里面不只藏了夫人,还躲着这两个小兔崽子! 第33章 重头戏东郊诗会 眼看自家爹呆滞在那里,乔天经和乔地义心中越发忐忑了起来。 乔地义甚至在想,爹不会直接把小妹揪出去烧了吧? 乔娇娇要是知道乔地义此时所思所想,指不定会翻个大白眼:二哥,你这脑洞,我真的会谢! “爹?”乔地义颤声叫道,“小妹可不是什么鬼魅邪魔,您冷静啊,别冲动!” 乔忠国没好气地骂了一声:“老子冷静个鬼啊!” 乔地义一听到这话,瞬间给乔天经使了个眼色,然后飞扑上去抱住乔忠国的腿。 “大哥!快抱着小妹走!走得越远越好,我来拖住爹!” 这一嗓子嚎得那叫一个英勇无畏,爱妹如命。 乔忠国:“......” 我怎么生出这么一个蠢儿子? 乔天经:“......” 二弟,我们没约这一出啊,你确定不是武侠话本看多了? “给老子滚开,你们都能听到娇娇的心声,我这个做爹的怎么可能听不到!” 乔忠国抬了抬脚,没想到他家这二傻子力气还挺大,看不出来武功长进得倒是很快。 乔地义还沉浸在自己的武侠世界里,乔天经已经面露喜色。 “爹,当真!” 乔地义半晌才回过神来,“嘎?爹你刚才说啥?” 乔忠国:“......” 可能当年生老大的时候,那点微不足道的智慧已经用光了,所以生出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老二。 “我和你们娘都能听到娇娇的心声,春闱舞弊之事,还有孟谷雪、静王这对男女主,以及太子、四皇子会遭难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乔天经听闻这些话,当真有了如释重负之感。 太好了! 这段时日他绞尽脑汁,根据小妹的提示一步步改变轨迹,但终究还是太过年轻,许多地方都觉得十分吃力。 如今知道爹也能听到娇娇的心声,他心中瞬间踏实了许多。 爹不只是外人眼里的大英雄,在他这个做儿子的眼里,更是一座沉稳到永不动摇的高山,能给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爹,那春闱之事,您打算怎么处理?” 说到正事,乔忠国瞬间面色凝肃。 “那谭瀚池你可找人护住了?” 第41章 乔天经立刻点头,“用的是您的暗卫,我抽调了两人。” 乔忠国有一批忠心耿耿的暗卫,那是当初和他一起上过战场的狠角色,令行禁止,来去无声。 乔天经刚满十七岁的时候,乔忠国就将暗卫的一部分调度权分到了乔天经手上。 乔忠国闻言微微敛眉,“怕是不够,再调四人。” 乔天经忍不住讶然,“谭瀚池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学子,庆国公会花那么大力气杀他不成?” 乔忠国的神色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老大,我防的不是庆国公府的杀手,而是二皇子。” “他如今虽然才十三岁,但是从娇娇的预言中可以看出,他心机深沉,手段层出不穷,就是最后的赢家。” “所以,千万不要因为如今一切还未发生就小瞧了他,毕竟那是娇娇口中的天命之子啊。” 乔天经闻言不由地凛然肃立,重重点头。 “儿子受教了!” 乔忠国对这个从小聪慧的大儿子还是很放心的。 “护住了谭瀚池,我们便掌握了先机,其他的,端看老子在朝堂上如何撒泼了!” 乔天经想起乔忠国常常在金銮殿上靠一张老子嘴和那无人能敌的气势大杀四方,喷得昏天黑地,不由地会心一笑。 几日后,春闱如期而至。 顺天街四周所有摊贩、夜市都给禁了,到处都一片静悄悄的,务必给到参试学子最好的答卷环境。 到二月十八日这一天,一连三场春闱终于结束了。 批卷流程要走近一个月,初定于三月十五那一日放榜。 在等待放榜的这段时间里,京城将迎来最大的盛会之一——东郊诗会! 乔娇娇左盼右盼,终于盼来了三月初三。 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洒在身上已经有了暖意,实在是天公作美。 乔天经和乔地义巳时初来向乔夫人辞行,乔娇娇坐在榻上攥着自己的衣角,眼泪汪汪地望着两个哥哥。 【呜呜呜,哪个好心的哥哥把我也一道捎去吧!我保证不吵不闹不乱尿尿!】 【嘤嘤嘤,我恨自己生得太迟!好歹让我张嘴说说话也好啊!】 【大哥二哥,有没有看到我这殷切的小眼神,快带上我!】 乔娇娇朝乔天经和乔地义二人伸出手去,嘴里啊啊哇哇叫个不停。 乔夫人早已从乔忠国口中得知了全家都能读心乔娇娇的消息,此时听乔娇娇呜呜唧唧说个没完,不由地眉眼一弯。 “老大老二,娇娇看起来很想和你们一起去,你们就带上她吧,我让刘嬷嬷随行。” 乔天经和乔地义相顾一笑,他们就是为了带小妹一起去,才特意来这一趟的。 “儿子遵命!” 乔娇娇瞬间惊喜万分! 【啊啊啊!哥哥快来抱我!我们现在就出发!】 京城诗会年年都会举办,而春闱是三年一次,今年两桩盛事刚好碰到一起,那热闹程度是前两年没法比的。 今天大半个京城的马车都往东郊开,挤到殷天路就彻底走不动了。 反正天气晴好,乔天经和乔地义便抱着乔娇娇步行过去。 地点是城外东郊的望京山脚,那边每年到了三月就会开满桃花,很是浪漫。 乔娇娇坐在乔地义怀里,一双眼睛骨碌碌四处乱转。 突然间她眼前猛地一亮,哇哇大叫。 【大哥!大哥!那是嫂嫂吧!哇,嫂嫂今天太漂亮了吧!】 乔、韩两家的亲事已经走完纳吉,就是双方庚帖都对过了,是上上吉。 如今婚期未定,女方还是可以自由出门的。 乔天经听到乔娇娇的话,心头猛地一跳,他立刻顺着乔娇娇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了一身藕粉长裙的韩雅弦。 诗会这一日,是公认的一年中唯一一次不必太过在意男女大防的日子。 所以今日街上行走的大家闺秀们连幕篱都没戴,而稍后的诗会上男女也不会分席。 人声鼎沸间,韩雅弦并没有回头望过来,但是她露出的侧脸上,嘴角含着一抹恬静的笑容,看得乔天经心跳如雷。 乔娇娇忍不住吃吃一笑。 【啧啧啧,即便是我大哥这样的君子,也不能免俗啊。】 【我记得后面婚期定下来是九月呢!大哥你再耐心等等,很快就可以和漂亮大嫂长相厮守啦!】 乔天经被乔娇娇说得面色通红,那眼睛再不敢往韩雅弦那边看了。 就在这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乔天经的肩膀。 第34章 傻白甜完了! 乔天经扭头一看,当即微微躬身就要行礼。 “大郎不必多礼。” 来人正是太子沈元湛。 乔地义就真诚多了,一看太子又是微服私访,顿时嘴角一咧,“沈兄,又见面啦!” 乔天经:“......” 二弟这......也是一种本事! 太子忍不住爽朗一笑,“不错不错,就要像二郎这般随意才好!” 太子又凑近去看乔娇娇,笑着朝她伸出手去,“沈哥哥抱抱你可好?” 乔娇娇自然不会打太子的脸,立刻冲他甜甜一笑,整个身子就凑了过去。 太子见状心情极好,轻柔地将乔娇娇接了过来。 “上次你和乔夫人进宫看我母后,我母后可是对你赞不绝口,说天底下没有你这样可爱的丫头。” 第42章 太子这话说得亲昵,对乔娇娇是真心多了几分疼爱的。 自那日乔夫人和乔娇娇去过翊坤宫后,太子发现皇后娘娘脸上的笑容果然多了些,也常常将乔娇娇挂在嘴边。 “你要是得空啊,就和乔夫人再多去看看我母后,沈哥哥一定给你送好多好吃的。” 一听有好吃的,乔娇娇立刻配合着在太子怀里蹦了蹦,可爱的模样瞬间引得太子开怀。 “走吧,诗会快开始了,一起去看看。” 太子说着,也没有将乔娇娇送回给乔地义的意思,就这么抱着走了。 乔地义:? 怎么回事?我还没抱够呢! 太子这是来抢妹妹的吧! 乔天经笑着摇了摇头,就问谁能忍住不疼他们乔家的宝贝疙瘩呢! 方才街上人多,乔娇娇这一行人还不起眼。 一到东郊这边,三个俊朗不凡的男子配一个软软萌萌的福娃娃,这个组合没有任何人可以忍住视而不见! 而且来参加诗会的大都是京中官家少爷小姐,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太子和乔天经。 众人见太子很有雅兴,不敢上前叨扰,但是都忍不住好奇起了太子怀里那个小娃娃的身份。 “嗐!你还不知道啊?那娃娃肯定就是乔家的小幺啊!” “京城诗会,谁家会带一个连说话都不会的奶娃娃来啊?也就只有传闻中爱女如命,爱妹如珠的乔家人了。” “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在满月宴上尿了太子一身的乔小姐吗!” 此言一出,众人便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乔娇娇耳朵灵,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好意思地埋头躲进了太子的怀里。 【可恶!这都好几个月以前的事了,他们为什么还记得!】 乔娇娇已经可以想象,等她长大后,还会有人翻出这件旧事来取笑她! 太子笑得眉眼弯弯,“可惜小四今日没来,不然他又要笑话娇娇了。” 乔娇娇这时候也忍不住好奇。 【那个傻白甜一看就最爱凑热闹了,他今天怎么没来?】 乔天经见乔娇娇好奇,就顺嘴替她问了一句。 太子无奈摇了摇头,“小四开蒙了,他的先生是父皇特意请的名师狄在英先生,严厉得很,不许他出来玩乐。” “我出宫的时候,小四拉着我的袖子还哭鼻子了呢,说小妹妹肯定会来,他又见不到小妹妹了。” 乔天经闻言,脑海中浮现出四皇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忍不住扭头去看乔娇娇,以为乔娇娇会乐得笑成一团,谁知她小脸微皱,看起来却严肃得不得了。 乔天经心里猛地一咯噔,就听到乔娇娇低呼一句: 【完了!】 乔天经心肝陡然一颤,又怎么了? 乔娇娇神色凝重。 【完了完了,这怕不是老阎王在地府觉得无聊,非要勾那个傻白甜去陪他!】 【狄在英他是北国人啊,而且是玉琉公主在北国的旧情人!】 【他在大雍朝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将名声打得响亮,就是为了能接近二皇子,帮助二皇子夺得皇位,给当年死去的玉琉公主报仇!】 【但是文里也没说他是傻白甜的开蒙老师啊,我记得狄在英和二皇子初见的时候,狄在英是文英殿的编撰。】 文英殿是宫中专门存放典籍图书的宫殿,狄在英做的就是类似图书管理员的活。 乔天经和乔地义听到这里,已经头皮发麻,满心骇然。 一个北国人,而且是玉琉公主的旧情人,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混入了皇宫之中,而且还成为了四皇子的开蒙老师! 这不是相当于直接将四皇子扔在虎口边,任君采撷吗? 乔娇娇突然又“啊”了一声,吓得乔天经和乔地义差点脚软。 【难怪那傻白甜在端午生辰的时候死得不明不白,该不会就是狄在英把他扔进池子里溺死的吧?】 【毕竟傻白甜就算再早慧,也不会对自己的开蒙老师有所防备。】 【而身为四皇子的老师,狄在英就算是暂时将四皇子叫走,众人也不会疑惑什么的!】 【这不就破案了吗!】 乔娇娇猛地一拍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这狄在英也是个能忍的啊,在端午之前,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下手,偏等着生辰那日,就是要皇后和太子活生生心疼死啊!】 乔天经和乔地义听到这话,反而松了一口气。 若不是狄在英有如此恶毒的心思,他们反而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等今日诗会后,一定要回去和爹好好商量一下! 【啧啧,傻白甜的死因是破了,那我的死因又是什么呢?】 乔娇娇突然发散思维,她这个路人甲角色就活了三岁,而且作者连她的死因都懒得编,就一句“三岁早夭”就带过了。 这不丧尽天良吗! 好歹多编两个字,管它是摔死、溺死、中毒还是风寒,她都能见招拆招。 现在好了,她满三岁那一整年都得提心吊胆! 乔娇娇这一句话,让乔天经和乔地义瞬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三岁早夭”这四个字当真如同一座大山,时时刻刻压在他们乔家人的心头。 气氛正有些沉闷,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爽朗的女声,瞬间吸引了乔娇娇的注意力。 第43章 “哈哈,果然还是纵马爽快!姐姐,快跟上呀!” 第35章 萧家双姝 乔娇娇扭头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河堤旁,一个红衣似火的少女正坐在马背上扬着手。 她双目澄亮,两颊融融,眉宇间英气十足。 最难得的是少女脸上那个快意的笑容,比她身后的桃花还要耀眼! 即便今日是诗会,少女依旧一身利落的骑装,看起来生气十足,活泼无比。 乔娇娇又顺着少女扬手的方向看去,这一看当真差点迷了眼。 只见另一个少女骑着通身雪白的马驹,正朝这边缓缓行来。 她头戴白玉钗,腰佩青翠琅,脸部线条优美柔和,裙裾在春风中微微扬起,淡眉含烟,玉肌伴风,绝对是一等一的美人! 红衣少女张扬的声音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立刻就有人道出了两个少女的身份。 “那不是骠骑将军家的两位千金吗?” “没错,青衣的是大小姐萧千兰,红衣的是二小姐萧千月了!” “听闻萧千兰有京城第一美人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欸这位兄台,要说京城第一美人,应该是庆国公府的盛秀然吧?” “是吗?” “今日盛秀然必定也会到场,到时候再比比不就知道了?” 众人议论得兴起,乔娇娇一听,瞬间就将自己的事抛到了脑后。 反正离三岁还远着呢,及时行乐才是正理! 【啊啊啊!萧家姐妹来了!我的傻二哥哟,看到没有,那是我二嫂啊!】 乔娇娇激动地在太子怀里直跳,扭头又对太子说道: 【太子,白月光太子,你的心上人来了!那是你侧妃!】 乔地义根本不用乔娇娇提醒,他已经看呆了! 京中女子无数,他乔地义从来都懒得多看一眼。 无他,大家闺秀都是弱风扶柳那一卦的,一个个看起来软绵绵的,他粗手粗脚,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们的手给折了。 可是眼前的少女生机勃勃,坐在马背上动作娴熟,英姿勃发,完完全全击中了乔地义那颗从未萌动的心! 萧二小姐...... 小妹叫她二嫂! 这一刻,乔地义忍不住心花怒放。 相比之下,太子就含蓄多了。 他一直都知道,太子妃之位有两个人选,一是庆国公府的嫡小姐盛秀然,二就是不远处这位萧家大小姐。 皇后中意的是萧大小姐,太子私心里便偏向萧家更多一些。 但是太子妃人选关系国祚,太子也不敢掺和太多私人感情,但是此时看到萧大小姐,他也不免眼前一亮。 “小妹,等等我!” 萧千兰见萧千月拉绳又要纵马,不由头疼不已。 出门前娘千叮咛万嘱咐,莫要让小妹玩太疯了,可是小妹性子野,叫她如何拘得住? 左右也只能陪她一起胡闹了。 想到这里,萧千兰轻踢马肚,长驰而去,在风中留下一抹青影。 乔娇娇看到这里,瞬间两眼放光,一脸向往。 【哇哇哇,萧大小姐看着文静,但其实马术也很好哇!动静相宜,难怪白月光太子也要为她倾倒!】 想到这里,乔娇娇一脸促狭地看向太子。 太子刚刚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就看到乔娇娇盯着他贼兮兮地笑。 太子忍不住莞尔,“你这人小鬼大的丫头,笑什么笑。” 乔娇娇轻哼一声。 【你在偷看萧大小姐,我都看到了!】 【唉,希望皇后能说服皇上,让萧大小姐做太子妃吧。】 【要不然的话,庆国公府参与的春闱舞弊案能爆出来也成,犯了那么大的罪,他们家也别想占着太子妃之位了。】 此言一出,乔天经深以为然。 好在他和爹已经开始筹谋了,如果庆国公真的敢借春闱徇私舞弊、中饱私囊,爹一定会扒下他的皮! 至于乔地义,别提了,他的魂儿已经随着萧二小姐飘走了。 诗会正式开始于巳时中,如今眼瞧着时间快要到了。 太子见状不再耽搁,抱着乔娇娇加快了脚步。 穿过一片姿态万千的桃花林,映入眼帘的是一块专门开辟出来的大空地。 空地的北边搭起了一个精美的台子,其上早早备了桌案和笔墨纸砚。 台下则错落摆放着许多石案和蒲团,讲究的就是一个随性。 太子已经参加过好几回了,知道里边儿的规矩。 京城诗会不分男女、不讲尊卑、不议亲疏,一切凭文采和诗才说话。 虽然大家暗戳戳还是免不了捧高踩低,但明面上总归是一片和谐的。 提前到场的公子小姐们都十分默契地把最前边几个石案空了出来。 乔娇娇打眼一瞧,嚯,男主已经到了! 他坐在了左起第二个位置上,正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生得姿容绝滟,只是坐在那里几乎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直到太子到来,这个情况才稍微转变了些。 乔娇娇突然想起了女主孟谷雪。 她方才一路光顾着看美女,几乎把女主给忘了! 乔娇娇的目光在右边仔细搜寻了一圈,终于看到了坐在边缘处的孟谷雪! 她今年才十岁,参加诗会委实早了些,而且整个人还没长开,在一众貌美如花的闺秀之间,实在太不起眼。 第44章 没有人会注意到她,除了乔娇娇。 只见孟谷雪身体侧向左边,一张小嘴微微张着,脸上写满了赤裸裸的惊艳。 她的目光,正定定望着左侧的二皇子! 乔娇娇看到这里,不由地有些懵。 【看孟谷雪那惊为天人的样子,怎么觉得她好像是第一次见到静王啊?】 【还是说,在孟谷雪的眼里,静王已经帅到每一次相遇都如初见一般惊艳?】 思绪走到这里,乔娇娇突然觉得牙酸无比。 在原著里,男女主走到一起后,腻歪的情节实在描写得太多了。 大到床笫间三天三夜不知餍足,小到吃完饭后互相擦个嘴,乔娇娇实在忍不住,有的都跳着看了。 说到底还是作者笔触不够啊,静王这么帅的一张脸,都让她写出了油腻的感觉。 不管乔娇娇这边如何吐槽,今时今日确实是孟谷雪第一次见到二皇子。 而且只一眼,她就彻底沦陷了! 第36章 女主的野心 身份:王爷 长相:容颜胜画,惊为天人 性格:冷淡疏离,沉郁内敛 这不就是妥妥的穿越文男主吗! 孟谷雪忍不住在心中疯狂尖叫,这一刻,太子也得靠边站! 孟谷雪无比庆幸,她在家撒泼打滚,终于让便宜娘同意,许她来诗会上见见世面。 若她不来,岂不是要错过她的真命天子了? 孟谷雪心中激动,一股热意在胸腔内翻滚着,让她的脸颊都红了几分。 一会儿只要诗题出来,她不会再等了,她一定要用最好的诗句惊艳二皇子,将他彻底拿下! 太子抱着乔娇娇坐在了左首的位置,看到二皇子,他笑着寒暄: “二弟脚程倒快,比我还早一步。” 这句话本不过是太子的随口一言,但听在敏感多疑的二皇子沈元白耳朵里,却多了另一层意思。 二皇子眸色沉沉,太子怕不是觉得他越矩了,这是在警告他注意尊卑和分寸吧? 乔娇娇瞧出了二皇子脸上的一抹郁色,不由地暗暗撇嘴。 【男主肯定又在乱想了吧?他的人设就是隐忍阴鸷,敏感多疑,典型的用一生治愈童年。】 【从前只觉得他可怜,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现在站在乔家的立场,可怜个屁啊,简直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活阎王!】 【无论是春闱舞弊案包庇庆国公,或者后面明知河坝要崩,为了打击太子势力故意瞒而不报,还是纵容下属在闽洲散播疫病,一桩桩一件件如今看来都残忍至极!】 【我从前怕是三观不正,才会觉得这种男主人设带感!】 【阿弥陀佛,信女已迷途知返,这辈子一定做更多更多的好事,请上天赐我多多功德,逆天改命!】 乔天经方才听到什么河坝崩塌,闽洲疫病,还觉得两眼发黑,不知将来又有多少百姓要因此遭殃。 听到后面又有些哭笑不得,直到乔娇娇说出“逆天改命”四个字,乔天经才终于正色。 没错,他们乔家接下来行的就是逆天改命之路! “参见太子,参见二皇子。”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将陷入沉思的乔娇娇吓得一激灵。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对兄妹正站在太子和二皇子的石案之间。 前方的少年一身云缎锦衣,唇瓣含笑,眼尾轻佻,手持折扇,通身一派贵气风流。 落后一步的少女就有些让人挪不开眼了。 她盛装仙姿,杏面桃腮,嘴角扬起一抹娇软的笑容,瞧着便楚楚动人。 “盛郎君、盛小姐不必多礼。” 太子轻轻淡淡开口,乔娇娇这才知道,眼前这对兄妹竟然就是庆国公府的盛明诚和盛秀然! 【哼,方才还觉得男俊女靓,现在仔细一看,才农历三月就拿着个折扇扇啊扇的,装什么啊!】 【还有盛小姐,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的眼睛都快粘到男主身上了!】 乔天经一听乔娇娇如此说,便快速瞥了盛秀然一眼。 这一看,果然见盛秀然眉眼含春,目光若有似无地徘徊在二皇子身上,经久不去。 众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都不由地暗嗤出声。 大家伙儿都知道今日不讲尊卑,故而不曾去拜见太子和二皇子,偏庆国公府的那两位要坏规矩。 这是生怕平日里拍不到马屁吗? 方才他们还在议论,这京城第一美人之位到底该归萧大小姐还是盛小姐,如今一看,至少萧大小姐没有巴结奉承的意思! 孟谷雪坐在角落边,看到那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站到了二皇子身前,顿时急得直搓手。 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那个盛秀然绝对是她的情敌,而且是竞争力很强的那种! 可恶,诗会为什么还不开始! 孟谷雪正觉得心焦,台上突然响起一道惊木拍案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乔娇娇知道了盛家兄妹的身份后,对他们就失去了兴趣,于是在太子怀里左扭右扭,想要看清台上的场景。 太子见状轻轻收拢手臂,防止乔娇娇摔倒,而后抬眸看向盛明诚。 “盛郎君还有何事?” 言外之意,没看到你和盛小姐挡到娇娇了吗? 盛明诚欲言又止,最后决定一会儿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向太子求恩典,于是躬身告退。 第45章 盛秀然离开之前,那目光还依依不舍地流连在二皇子脸上。 然而二皇子自始至终都不曾抬头看她一眼,这让盛秀然心中挫败不已。 身上这件衣裙可是她央着娘亲花了好几百两银子,让江南的绣娘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一针一线缝制的。 她今日盛装出席,只是为了让他看一眼自己而已。 难道真如他当初所言,再见只当不识吗? 孟谷雪时时刻刻注意着这边,眼看盛秀然黯然退场,不由得意地扬了扬眉。 这等庸脂俗粉,怎能入得了我真命天子的眼!打扮得再花枝招展,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瞧孟谷雪那得意洋洋的劲,俨然已经将二皇子看成了自己的掌中之物。 视野重新变得开阔,乔娇娇舒服了,乖乖靠在太子怀里。 只见台上已经坐着两位老先生,一位是元宵节见过一次的顾千山先生,另一位则是同样德高望重的赵文竹先生。 众人见状纷纷噤声,以示对两位先生的尊崇之意。 除了场中的数十个石案,身后的草地上也坐满了这次来京城赶考的学子。 顾千山习惯性捋了捋胡须,开门见山说道: “今日抛去繁文缛节,以诗会友。” 赵文竹接茬道:“往年作诗常以咏物为题,叹这草长莺飞,国泰民安,今年,我与顾先生决定反其道而行之。” 此言一出,大多数人皆一脸新奇,而那些想要借诗会出头的人便惴惴不安了起来。 为了今日诗会,他们许多人都早早押题,抓耳挠腮写了几首诗,如今看来竟是要白费功夫了? 顾千山无视众人的反应,他陡然站起身来,面色忽而凝肃,沉声说道: “元宵那日,我亲眼所见,北国贼人潜入京都刺杀太子,罪无可恕!” “大雍朝今日虽歌舞升平,却不可忘当年之恨之耻,不可忘那些为保卫家国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铁血男儿们!” “君子当居安思危,君子当以往鉴来,君子当自强不息!” “各位,请吧——” 第37章 我只能用绝招了! 在一片绚丽浪漫的桃花林中,听到如此热血铿锵的话语,或许是反差感太过强烈,让乔娇娇情不自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感觉到太子环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了些,可见这位仁德储君心中亦感慨颇多,感触甚深。 场中顷刻间鸦雀无声,突然一道突兀的赞喝声响起: “顾先生说得好!” 乔娇娇扭头一看,不由地以手扶额。 没错,如此真性情,又夸得干巴巴的,只能是她家那位只会识字,对作诗一窍不通的憨憨二哥了! 乔地义见所有人都盯着他看,不由地一头雾水。 “看我做什么,你们还不作诗么?难道都如我一般,提起作诗,脑子里全是一团浆糊?” 噗——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笑声四起。 萧千月就坐在萧千兰身旁,闻言笑得格外轻快爽朗。 萧千兰扯了扯萧千月的袖子,一脸无奈地低声提醒道:“妹妹,你笑得小声些。” 萧千月一脸不明所以,“为什么要小声笑,这人确实有趣啊!” “姐姐,你看这满堂的公子小姐,谁敢如此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个草包啊。” 萧千兰抬手轻轻戳了戳萧千月的额头,语带宠溺地说道: “什么草包,妹妹你说这话要掌嘴了啊,这位是乔家的二公子,人家只是擅武而已。” “擅武?” 萧千月闻言,一双杏眸顿时亮晶晶的。 “他既是乔大人的儿子,想必他的武功也远超常人吧?” 萧千兰见状赶紧扯住萧千月的袖子,“妹妹你别胡闹啊,今日是诗会,可不是什么比武大会。” 萧千兰十分了解自己的妹妹,她若不拉着,萧千月可能当场就要站起来挑战乔地义了。 萧千月看着自己姐姐紧张的样子,腮帮子微微一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姐姐快作你的酸诗吧,我保证乖乖的还不成吗?” 萧千兰尤自不放心,只能一边拽着妹妹的袖子,一边仔细琢磨诗句去了。 孟谷雪虽然没料到顾先生会出这样的主题,但她心里一点也不慌。 就凭她脑子里那上千首诗,随便挑几首都是极出众的。 只是如今为了一鸣惊人,更为了避免和另一个不知名的穿越者撞诗,她只能选择一个比较刁钻或者奇特的角度。 如此,倒是要费些心思好好斟酌一番了。 乔娇娇一双眼睛四处乱转,乔天经则支棱起耳朵,以防错过乔娇娇至关重要的心声。 【可能是因为元宵节的剧情不一样了,蝴蝶效应之下,导致今日诗会的主题也改了。】 【这样一来,我也不知道女主会挑哪首诗了,不过毋庸置疑的是,她随便抄哪首诗都一定会惊艳全场的!】 乔娇娇不是对孟谷雪有信心,而是无条件相信中华上下五千年的那些老祖宗们! 【怎么办呢?绝对不能让男女主定情,否则他们在被窝里合计来合计去,还是要算计到乔家头上!】 就在乔娇娇苦思冥想之际,乔天经也在迅速打量全场。 要不......想个办法把孟谷雪支走? 第46章 这厢,乔娇娇的心声刚好响起。 【在孟谷雪身上估计是做不了文章了,看她那跃跃欲试的样子,今日是下定决心要名扬京城了。】 乔天经:“.......” 乔天经并不了解孟谷雪,不像乔娇娇,她了解孟谷雪身为穿越女那种跨越时代的优越感。 而且孟谷雪显然是野心勃勃的,她卯足了劲想要向上爬,做人上人。 乔娇娇目光骨碌一圈。 【既然孟谷雪那条路走不通,只能想办法支走男主了。】 乔天经闻言眉头不由地敛起,二皇子到底身份尊贵,这个难度就大了。 乔娇娇也是心焦啊,在她眼里,男主可比孟谷雪难对付多了。 【快让我看看,商城里有没有什么瞎眼符,或者耳聋符也可以啊!】 【反正别让男主看到女主大出风头,别让他们两个看对眼就行!】 乔天经、乔地义:? 什么商城?什么瞎眼耳聋符? 乔娇娇唤出了功德商城,透明面板出现在她的身前,左上角赫然写着功德点:140。 虽然乔夫人一直还在以乔娇娇的名义做好事,但是功德点在两个月前涨到140点后,就再也不动了。 乔娇娇猜测,这个功德主要还是得她亲力亲为才行。 乔娇娇挥动手指头扒拉扒拉,凡是解锁的商品都看了一遍,竟然没有瞎眼耳聋符! 倒是有什么伸腿瞪眼丸、癫痫丸,但是这药丸不像贴符,男主又不是傻子,他凭什么吃来路不明的东西啊? 乔娇娇有些泄气地关掉商城,忍不住唉声叹气。 【唉,老阎王还是太小气了,这金手指开得不够大啊!】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使出自己的绝招了!】 乔天经和乔地义听到这里,不由地眼前一亮。 小妹竟然还藏着绝招? 【古早言情文嘛,男主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比如洁癖,比如对女主以外的所有女人过敏。】 【巧了不是,静王就有这种设定!】 乔天经、乔地义:“......” 怎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乔娇娇索性把心一横。 【那我就使出尿尿绝招!我尿他身上,他这种有洁癖的,肯定要立马冲回家泡一天一夜的澡!】 乔天经、乔地义:“......” 很好,预感成真了。 这招虽然好使,但是感觉有点无耻啊...... 乔娇娇说干就干,她突然从太子的怀里坐起来,然后冲二皇子咿咿呀呀伸出手去。 太子一脸疑惑,“乔丫头,你怎么了?” 乔娇娇一个劲地往二皇子身上靠,嘴里一边呜呜忏悔。 【对不起,我好无耻呜呜,我要靠尿尿逆天改命了!】 二皇子侧头瞥了乔娇娇一眼,立刻选择视而不见。 但是乔娇娇不要脸啊,眼看二皇子不理她,她就越叫越大声,直到所有人都诧异地看了过来。 乔天经见状,不得不站起来“逢场作戏”。 “娇娇乖,大哥抱。” 乔娇娇内心暗呼:【傻大哥哟,你不知道你妹妹正在进行一项多么伟大的事业!别拦我!】 乔天经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面上却一本正经地加了把火。 “乖,娇娇别胡闹,你怎么可以缠着二皇子抱你呢。” 乔娇娇闻言立刻眼前一亮。 【大哥啊!还是你懂我!没错!快让男主抱我!】 众人立刻恍然,原来这乔家小丫头是想要二皇子抱啊。 果然孩子也是懂美丑的,这么小就知道往二皇子身上钻了! 不过乔家这个小丫头生得这般可爱,若是叫他们抱抱,他们也是愿意的。 众人心里这般想着,不由齐齐望向二皇子。 第38章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二皇子望着冲他扑腾的乔娇娇,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不喜欢小孩子,他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小孩子。 更何况,这是乔家的孩子。 太子见乔娇娇实在迫切想要去二皇子那里,不由地无奈一笑。 “二弟,看来这乔家丫头很喜欢你。” 言外之意:要么你就抱一下她? 二皇子本来是满心的不愿意,但是太子如此一说,他就不得不多想了。 他若太过抗拒,太子会不会以为他对乔家有意见? 更有甚者,围观的人会不会以为他在故意摆架子? 毕竟太子都抱得,偏偏他就不肯抱。 不行,珠翠阁前段时间刚刚被毁,而且又出了北国刺客这档子事,他这段时间正是要低调的时候。 想到这里,二皇子终于还是朝乔娇娇伸出手去。 乔娇娇无耻之计得逞了一半,一双眼睛顿时亮晶晶的。 眼看二皇子干巴巴地将她放在腿上,乔娇娇心里默默为自己祈祷。 【男主啊男主,我还只是个孩子,你待会可别一上头就噶了我啊——】 这时候,陆陆续续已经有人作完诗了。 宣纸一送到顾、赵两位先生手上,他们便仔细审鉴起来。 若是遇到某句诗词有可取之处的,他们便当众念了出来,与在场之人一起鉴赏。 而得到认可的公子小姐则昂首挺胸,接受其他人或欣赏或嫉妒的目光。 孟谷雪其实早就写完了,但此时此刻,她心中不免忐忑。 第47章 因为她这一手字真的丑爆了! 穿越之前,孟谷雪并没有怎么练过毛笔字。 穿越之后,她整天琢磨着怎么出头,还要和府里的庶子庶女斗,根本没闲工夫练字! 这张纸递上去,不会直接被两位先生当做废纸扔了吧? 孟谷雪心中懊恼万分,最后思来想去,咬牙一拳捶在石案下,直接将手背蹭得脱皮流血。 孟谷雪疼得龇牙咧嘴、眼泪汪汪,却强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是立刻掏出帕子将手缠了起来。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一会儿两位先生如果问起来,她就有完美的理由了! 到时候回家赶紧将字练起来,如此一来便可以说得上是天衣无缝了! 想到这里,孟谷雪缓缓站了起来。 乔娇娇一直注意着孟谷雪,一看到她站起来,瞬间一激灵。 孟谷雪深吸一口气,步履坚定地走向两位先生,行到半途,嘴角便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 不过是某个不知名的架空朝代罢了,看她这个来自新时代的女性如何将这些老古董玩得团团转吧! 最重要的是,她要将二皇子攻略下来。 这样如珠如玉的人物,一旦有她的辅佐,得到皇位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到时候,她要二皇子为她散尽后宫,独宠她一人,她要母仪天下! 哗啦—— 孟谷雪刚刚畅想完自己的美梦,席上突然起了一阵哄闹声。 孟谷雪赶忙踮起脚尖看去,只见二皇子面色铁青,眉宇阴郁,一只手正将乔家小姐拎得远远的。 乔娇娇:“......” 【没有夸张,我刚才真的在男主脸上看到了杀意。】 眼看孟谷雪已经走向高台,乔娇娇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 于是她强忍着羞耻之意开闸放水,然后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乔娇娇低头看去,因为二皇子反应极快,她只来得及让他的前摆处湿了一小圈。 当然,对有洁癖的人来说,一小点都是不能忍的。 乔天经早早就做了准备,一看二皇子一脸阴沉地拎着乔娇娇的后领子,他立刻心疼地接了过来。 这样拎后领子是会勒到小妹脖子的! 但是明面上,乔天经不得不一再道歉。 “二皇子,小妹无状,还请您高抬贵手。” 乔地义就直白多了,他三两步冲了过来,满脸歉意。 “二皇子,我家小妹还小,她不是故意的,您若要怪罪,我皮糙肉厚受得住,任凭二皇子处罚!” 众人见状,不由地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我记得,这乔家小姐当初在满月宴上,也曾尿了太子殿下一身呢!” “我也记得,当时太子殿下好像一笑而过了。” “要我说,这乔家就不应该胡闹,把小孩子带来做什么。” 说这话的是盛秀然。 她追随者颇多,一下子场中便有人开始指责乔天经兄弟俩了。 二皇子神色阴郁,此时他已经感觉浑身不自在了,尤其是下摆被浸湿的地方,就像是扎了针一样。 听到周围的议论声,二皇子心中冷意森森。 既然有太子大方不计较在前,他这个做弟弟的自然更没有理由发作了。 想到这里,二皇子眼底冰凉,嘴上却淡淡说道: “罢了,不过是孩子而已,三月天气寒凉,大郎还是尽快带乔家小姐下去换一身吧。” 乔天经闻言,面上立即露出了感激之意,“多谢二皇子宽宏大量,那您......” 乔天经特意瞥了一眼二皇子的下摆。 二皇子瞬间觉得那块湿处越发无法容忍,扭头对太子说道: “大哥,二弟就先行回宫了。” 太子轻轻点头,他知道二皇子在衣食住行上向来是很讲究的,尤其是贴身之物,从来要纤尘不染才行。 二皇子见太子点了·头,当即大踏步离去,步履间甚至透出了一丝急切。 孟谷雪看到这里,微微张大了嘴巴。 怎么......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她的诗还没念出来啊! 若不是这段时间被孟夫人揪着学了一点礼义廉耻,孟谷雪恨不得现在就出声挽留二皇子。 这一刻,孟谷雪再次懊悔自己的拖拖拉拉。 若她方才不要在意字迹,果决一些,二皇子早就被她惊艳到了! 如今眼看着二皇子的背影消失在桃林里,她也只能无奈跺脚! 乔娇娇眼看着二皇子走了,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 别怀疑,方才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果她不是乔家的女儿,男主真的就掐死她了。 【太好了,虽然我成了无耻之徒,但总算把男主赶走了!】 【诗会原本是高甜剧情之一,如今被我搅黄了,男女主后面再要定情,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啧,尿尿果然也能逆天改命啊......】 第39章 装逼时刻到了 孟谷雪心中悔恨万分,而在场能与她感同身受的,就是盛秀然了。 她方才字斟句酌,自认为得了一首不错的诗词,刚刚站起来准备递给顾、赵二位先生,二皇子却被乔家丫头给气走了! 想到自己盼这个东郊诗会盼了足足半年,盛秀然就觉得心肝疼。 如今只能盼着自己的诗词能得到顾、赵二位先生的青睐,将她才女的名声传出去。 第48章 如此一来,想必二皇子也能通过他人之口对她另眼相看! 不得不说,盛秀然和孟谷雪又想到一块儿去了。 孟谷雪还在郁郁不甘之际,盛秀然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眉眼间缀着高傲,看到站在一旁愣神的孟谷雪,不由地轻嗤一声。 这是谁家的小姐,瞧着还小吧,竟然就急不可耐地想出风头了。 可笑! 盛秀然满脸轻视,可是当面向顾、赵两位先生的时候,瞬间又换了一副端庄得体的模样。 “盛家秀然拙作,还请两位先生过目。” 台上有小童立刻接过了盛秀然的宣纸。 孟谷雪回过神来,看到盛秀然矫揉造作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在我的诗词面前,任凭你是哪家小姐都别想出头! “你好,这是我的诗,麻烦你一起递一下!” 孟谷雪三两步走到台边,将自己的诗也塞到了小童手里。 “你!” 盛秀然看到孟谷雪把她的诗压在了下面,顿时面露不悦。 然而孟谷雪并没有理会她,已经款款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盛秀然暗道自己不能在人前失礼,于是强压下心中怒火,施施然回到了石案后。 另一边,乔地义立刻抱着乔娇娇穿过桃林,刘嬷嬷就在桃林外守着呢。 【二哥啊,快快快!再快点!孟谷雪的诗马上就要念了,我不想错过啊!】 【呜啊——】 乔娇娇催得太急,乔地义眼看四下无人,索性直接用起了轻功,把乔娇娇的呜呜声吓成了啊啊啊—— 刘嬷嬷手脚麻利得很,三两下就给乔娇娇换上了干净衣裳。 乔地义一看,也不用乔娇娇催促,嗖一下就飞了出去。 【啊啊啊!二哥,你给力!你牛逼!】 乔地义刚刚抱着乔娇娇走出桃林,就听到台上顾先生在问:“哪位是孟家小姐?” 乔娇娇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哦吼,赶上了!女主的装逼时刻到了!】 只见孟谷雪缓缓站起身来,得体地说道:“见过顾先生,小女孟家谷雪。” 众人纷纷朝孟谷雪投去目光,见顾先生点了她的名字,不由地暗暗吃惊。 要知道方才被点了名字的,都是诗词得到认可的。 这孟小姐看着年岁还小,难道她还有什么深藏不露的诗才吗? 台下,盛秀然攥了攥手上的帕子,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她的诗和这个孟谷雪是一同递上去的,结果顾先生单单点了孟谷雪,却没有叫她的名字。 难道她写的诗还比不上毫无名气的孟谷雪不成? 众人正议论纷纷,顾先生突然开口:“孟小姐这首诗,写得极好。”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极好”这两个字从顾先生嘴里说出来,那真的是极高的评价了! “全诗如下: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顾先生话音落下,全场寂寂无声,落针可闻。 乔天经不由地一脸震惊。 若不是早就从小妹那里知道,这些诗句都是孟谷雪那个世界的老前辈所作,连他都会叹服于孟谷雪的诗才。 不同于其他人或对将士们歌功颂德,或对北国人痛陈怒骂,孟谷雪将“河边骨”和“春闺梦”联系在一起,当真令人闻之心头悲切,又格外符合她闺中女儿家的身份。 【啧啧啧,孟谷雪这首确实挑得好。】 连乔娇娇也连连点头,对孟谷雪这一搏表示肯定。 太子神色有些惊异,他没想到孟家十岁的小女儿竟有如此才华,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渐渐地,场中窃窃声起,有惊叹声,也有质疑声。 “她才小小年纪,怎么可能写出如此诗句,怕不是早就请人作好了,特意来出风头的吧?” “就是,为了出风头行如此欺瞒之事,可见品行不是个好的!” 这些话是盛秀然叫身边那些唯她是从的小姐妹挑起来的。 而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应和。 乔娇娇见状,舒舒服服地窝在乔天经的怀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女主会怎么应对呢?这时候要是能来把瓜子就好了,边磕便看热闹才是标配!】 乔天经闻言,从怀中取出一块小心翼翼包好的磨牙小饼,笑着递给了乔娇娇。 乔娇娇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 【啊~如此贴心的大哥,要便宜我大嫂喽!】 乔天经:“......” 小妹,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眼看场中质疑声越来越大,顾先生缓缓站了起来。 他神色凝肃,表情很是认真。 读书人最紧要的是品行,其次才是才华。 若孟小姐真有如此文采,他今日定不会冤枉了她。 若孟小姐果真是沽名钓誉之辈,那今后的东郊诗会将再无她一席之地! 孟谷雪微微吸气,她也知道,今日诗会对自己至关重要! “孟小姐,老夫有几句话要问你。” 孟谷雪立刻点头,“顾先生请讲。” 顾千山将孟谷雪的宣纸展现给众人,乔娇娇看到那狗爬一样的字,没忍住噗嗤一笑。 第49章 是不会写毛笔字的现代人没错了! “其一,这字......” 孟谷雪闻言立刻当众抬起手来,心中暗呼侥幸。 “顾先生,我右手受了伤,执笔有些困难,并非有意污了二位先生的眼睛。” 她缓缓拆下缠在手上的帕子,露出了血迹斑驳的手背,这一理由确实无懈可击。 乔娇娇暗暗龇牙。 【我去,这孟谷雪有点魄力在身上啊——】 顾千山见状暗暗点头,如此倒也情有可原。 于是他开口接着问道:“其二,这匈奴与无定河从何而来,可有典籍依托?” 孟谷雪没想到这些老学究如此较真,好在她早就想好了说辞。 第40章 抢老婆来了! “回顾先生,这匈奴借代的是北国贼子,至于无定河,那是我杜撰的。” 说到这里,孟谷雪也有点心虚了。 她穿过来到现在,也没有心思看一下地志之类的书,她哪里知道大雍朝和北国之间有没有河啊。 这个“无定河”用的也无伤大雅吧? 顾千山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大雍朝与北国交界处确实有一条河,巧的是,河名唤“武定”。 每个大雍朝的子民应该都知道武定大捷,那是乔大将军扭转战局的一场大胜,武定河也是由此闻名。 孟小姐改“武定”为“无定”,若深究起来,实为不妥之举。 方才众人听顾先生念诗,下意识都以为是“可怜武定河边骨”,如今听说是“无定”,一个个眼神骤然微妙了起来。 乔娇娇察觉到了场中气氛的变化,她细细深思一番,突然猛拍大腿。 【哎呀,我也差点忘了爹的丰功伟绩了!武定大捷啊!】 【完了完了,女主是有点儿点背在身上的。往小了说,就是她自己无知,连武定河都不知道,往大了说,搞个文字狱都有可能啊!】 【这下端看白月光太子是什么态度了。】 很显然,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想法都和乔娇娇差不多,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太子。 太子面色沉静坐在首位,见状缓缓开口:“孟小姐,你不知道武定河吗?” 孟谷雪没想到太子会主动和她说话,但是结合众人的脸色和周围的气氛,她还没脑残到认为太子是被她惊艳到了。 武定河? 原来大雍朝有一条河叫武定河吗? 孟谷雪脸上的迷茫瞧着真真的,太子心里便有数了。 他收回目光,淡淡说道:“孟小姐诗才惊人,属实难得,但真正博学之人,不应只局限于华丽的辞藻,优美的诗句,更应通读古今,心怀家国,不忘大义。” 太子话音落下,满堂寂静。 所有人神色沉沉,皆恭敬中带着惶恐,让孟谷雪感到一阵窒息。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朝代见识到帝王家的威严。 太子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就已经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这一刻,心里原本万分瞧不起这些封建糟粕的孟谷雪双腿打颤,竟不知不觉汗湿了后背。 她有预感,她方才但凡表现出任何听说过武定河的神态,可能她当场就被拖下去了...... “顾先生,诗会继续吧,孟小姐的诗才还是值得肯定的。” 太子一锤定音,场中气氛这才渐渐松快了起来。 毕竟将武定河写成无定河这样的蠢举就足够证明,这首诗确实出自孟谷雪自己的手笔了。 孟谷雪惴惴不安地坐了回去,心中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每一次事情发展总是出乎意料,就没有一次顺利的! 这时候她的腿还是软的呢! 但无论如何,孟谷雪的诗才还是得到了太子的肯定,她也一下子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 接下来又有好多人的诗句被挑出来鉴赏,但再也没有如孟谷雪一般令人惊艳的了。 乔娇娇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趣了起来,她左顾右盼,生动的神采看在太子眼里,不由想起了四皇子小时候。 “娇娇过来。” 他朝乔娇娇伸出手去。 乔娇娇也乐得和太子打好关系,她笑嘻嘻地钻进太子怀里,时不时戳戳太子的脸,或者扯扯太子的衣袖。 太子眉眼舒展,十分纵容,这幅画面看在众人眼里,不由暗暗咋舌。 太子对这乔家丫头属实也太宠了吧? 孟谷雪悄悄注意着太子这边,看到乔娇娇脸上肆意的笑容,不由地暗生羡慕,心里酸溜溜的。 所以说投胎是门技术活啊。 如果她是穿越到这乔家小姐身上就好了,大家都疼她宠她,以后什么男人不能挑啊? 孟谷雪只顾着羡慕嫉妒乔娇娇,却不知道一双颇有些怨毒的眼睛正紧紧盯着她呢! 午时中,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上半场的诗会也就停了。 出门在外没有太多讲究,太子就喊上乔天经和乔地义兄弟俩和他一起用膳。 乔地义眼瞅着太子就没有松开乔娇娇的意思,心里不由地纳闷。 他是个直性子,想不通也就直接问了出来:“沈兄,你不怕小妹尿你身上吗?” 乔娇娇:“......” 【我才不会乱尿尿!】 乔天经和乔地义:我不信。 太子闻言挑眉一笑,“无碍,本宫多带了两身衣裳。” 第50章 乔地义:“......” 看来,太子还是有备而来啊...... “太子!太子请留步!”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呼声。 太子回身一看,只见盛明诚快步而来,面上的表情有些急切。 乔娇娇跟着太子挑眉。 【这盛明诚找太子做什么?】 眼看太子停下脚步,盛明诚轻呼出一口气,瞥了眼一旁的乔天经和乔地义,有些为难地说道: “太子殿下,可否请您借一步说话?” 乔娇娇这时候已经好奇得不得了了。 【太子,快答应他!看看这盛明诚想搞什么幺蛾子!】 太子想到盛秀然就是太子妃的人选之一,于是缓缓点头。 “向前走走吧,大郎二郎在此处等等本宫。” 乔地义眼看太子抱着乔娇娇就走,正要出言提醒,乔天经却拉住了乔地义的袖子。 “让小妹跟去吧。” 这样才能知道盛明诚在打什么算盘。 乔地义后知后觉,对啊! 走到不远处一棵桃树下,太子神色淡然,“盛郎君想和本宫说什么?” 盛明诚神色局促,瞧着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乔娇娇:? 【这盛明诚怎么突然装得和纯情小少男一样了?他不是纨绔人设吗?而且家里通房都一大堆了!】 盛明诚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皮,这才躬身开口。 “殿下,臣想向您求个恩典!” 太子微微挑眉,“说来听听。” 盛明诚面露喜意,迫不及待说道:“殿下,臣心悦骠骑大将军家的大小姐,想烦请殿下去圣上面前美言几句,为臣下和萧大小姐赐婚!” 乔娇娇:??? 【我去,这盛明诚抢老婆抢到正主面前来了!哈哈,这下有好戏看了!】 第41章 心心相印吗? 太子的脑海中忽而闪过那张秀美的脸,眉眼不由微微一沉。 盛明诚还躬着腰,见太子半晌没有反应,不由大着胆子抬起头来。 太子迅速收敛好神色,淡淡问道:“盛郎君既然想要赐婚,为何不让庆国公直接禀到我父皇面前?” 盛明诚闻言面露苦笑,“不瞒太子,我爹他不希望我娶萧大小姐,所以我才想要一份赐婚恩典。” 太子眉头微微一挑,“这是为何?” 盛明诚当然不敢说,因为骠骑大将军为人正直,而他们庆国公府里藏了太多的秘密,父亲怕被外人知晓。 但是盛明诚实在是欢喜萧家大小姐,看到她的第一眼便一发不可收拾。 自从见过那张艳绝的脸,家里那些莺莺燕燕就变成了庸脂俗粉,实在“难以下咽”! 面对太子的追问,盛明诚早就想好了借口。 “不敢瞒殿下您,我爹觉得骠骑大将军门第太高,庆国公府宜低娶,故而不同意。” 这个理由倒也算合理,京中高门大户常有低娶高嫁的习惯。 太子闻言眸色沉沉,突然问道:“那萧家小姐可否知道你的心意?” 盛明诚微微一愣,没想到太子会有此一问。 萧家大小姐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意,他不过是远远瞥了她一眼,就忍不住心生爱慕。 他都没机会和萧家大小姐说上一句话呢! 但是,为了让太子答应赐婚之事,他也只能选择不择手段了。 否则的话,爹肯定不会松口的! 想到这里,盛明诚微微垂首,面露尴尬和羞赧。 “殿下,不瞒您说,我与萧大小姐心心相印已久,但我们一直都遵循礼法,绝未私相授受。” 乔娇娇听到这里,差点气疯了。 【我靠,这个盛明诚绝对在说假话!什么心心相印,放屁!萧大小姐只对太子有情!】 【太子,你别信他的鬼话啊!这个盛明诚一定是觊觎萧小姐的美貌!萧小姐如果嫁过去,那可真是掉进火坑了!】 可惜的是,太子根本听不到乔娇娇的心声。 他听到盛明诚的话,眉眼陡然一沉,身上的气息都冷了几分。 “心心相印吗?” 盛明诚有些惶恐,但为了抱得美人归,他还是大着胆子点了点头,“求殿下成全!” 乔娇娇忍不住破口大骂。 【成全你个鬼啊!你这个色胚!死纨绔!见色起意的混蛋!】 太子静静站在那里,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盛郎君先回去吧,本宫会好好考虑你的提议。” 太子妃的事还未宣之于众,如今除了乔家,还无人知晓,萧大小姐也在太子妃人选之列。 盛明诚没有得到太子的准信,虽然心中失望,但总算有了些许盼头。 “多谢殿下,臣是否有幸,能请动殿下前往东郊小亭用膳?” 太子摇了摇头,“不必,本宫已经和乔家两位公子约好了。” 盛明诚自讨没趣,只能悻悻退下。 太子在桃树下怔怔然站了片刻,许久才淡淡开口: “她竟已经和盛家郎君心心相印了吗?” 乔娇娇那个急啊。 【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太子你别信啊!实在不行问问萧大小姐也行,人家都未必认识盛明诚呢!】 太子抱着乔娇娇从桃林中走了出来,乔天经和乔地义立刻迎了上来。 第51章 他们立刻就听到了乔娇娇义愤填膺的吐槽。 【妈呀,今天可让我大开眼界了,盛明诚那个不要脸的......】 乔娇娇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乔天经和乔地义熟练地从里面提炼出了有用的信息。 所以,盛明诚想要圣上赐婚,对象是准太子侧妃萧千兰,而且为了达到目的,还谎称他与萧千兰有情。 最重要的是,太子好像信了! 嘶,这么棘手? 乔天经忍不住头疼,这种事怎么解决? 他和二弟皆是男子,也不可能贸贸然和萧家两位小姐搭话啊...... 乔娇娇也正在绞尽脑汁,她左想右想,突然眼前一亮。 【欸,不知道大嫂和萧家小姐有没有来往,若有来往的话,让大嫂当个中间人倒是不错!】 想到这里,乔娇娇蓦然又泄了气。 【就算大嫂和萧家小姐真的有交情又怎么样呢,我又说不了话,怎么让大嫂帮这个忙?】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太子自己了,希望他冷静一点,别轻信盛明诚的话,而是自己派人去查一查。】 【唉——真是好事多磨啊!】 乔娇娇有些蔫蔫地靠在太子的肩膀上,心情很是低落。 但是乔天经听了乔娇娇的话,一双眼睛却蓦然亮了起来。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少不得要越矩,私下里见见她了...... 想到这里,乔天经心头便开始发烫。 用过午膳后,乔娇娇就被刘嬷嬷抱进了马车里。 这一上午用了太多脑子,乔娇娇也是困的不行,一闭眼就睡熟了。 乔天经嘱咐乔地义守好乔娇娇,自己则悄悄朝远处的桃林走去。 此时许多人都在马车中养精蓄锐,为下午的诗会做准备。 更多的是三三两两坐在河堤边,谈天说地,广交好友。 乔天经一路朝桃林深处走去,耳根处已经隐隐泛起红晕。 此处人迹罕至,想必她就在不远处了。 乔天经缓缓放轻脚步,越过眼前一棵开得正盛的桃树,一个藕粉纤细身影便映入眼帘。 乔天经心头猛地一跳,顿住了步子。 “韩......韩姑娘。” 乔天经竟然有些磕巴了。 韩雅弦缓缓转过身来,娴静的脸上染着一抹羞意,当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你......你寻我有何事?” 虽然他们已经定了亲,但婚前私见,还是很不合规矩的。 若不是他身边的小厮一再强调,是有极要紧之事,她定是不来的。 乔天经也知道自己此举很是不妥,故而他也不再上前,而且还朝韩雅弦轻轻一揖。 “韩姑娘,这次委实是在下唐突了。” 韩雅弦见状,赶忙上前两步要扶起他,可是行到半路面色猛地一红,又停住了。 “你......你不必如此,有何要事就说吧。” 微风拂过,落英缤纷。 乔天经面色凝重,当下将正事娓娓道来。 他声音放得很轻,被簌簌的树枝摇晃声掩盖,除了韩雅弦无人能听得见。 第42章 大嫂这么给力! 半晌后,韩雅弦已经压下羞意,她面色认真,轻轻点头。 “你既如此信得过我,我便去试试看。” 乔天经得了准信,心中对韩雅弦感激不已。 “那便定在东郊三亭边的柳树下,如何?” “好。” 韩雅弦再度点头,二人之间便沉默了下来。 乔天经仿佛又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他突然傻头傻脑说了一句: “这簪子很衬你。” 韩雅弦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发髻上插着的簪子。 下一瞬,两个人同时面上烧红,纷纷转过身去。 “那......那便这样说定了。”乔天经局促地说道。 “嗯。”韩雅弦应得飞快。 乔天经再也待不下去了,他步履匆匆离去,连脖颈上都是绯红一片。 那根簪子是他精心挑选的。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给女子挑礼物,选了又选,小心翼翼。 他将簪子放进了送给韩家的纳采礼里,没想到韩姑娘会将它挑出来,还在今日戴在了头上。 这种感觉很难言喻,仿佛自己精心准备的心意得到了珍视,心里甜丝丝的,脚步也不自觉轻快了起来。 韩雅弦听见身后远去的脚步声,不由地回身悄悄望了一眼,一颗心咚咚乱跳。 这个傻子。 谁家下纳采礼,会送一只刻了小字的竹型簪子啊,一看就是他的手笔。 韩小姐忍不住摩挲了一下头上的簪子,心中甜蜜难以名状。 ———— 乔娇娇沉沉睡了一觉,起来后只觉整个人清爽无比。 刘嬷嬷周到地乔娇娇擦了把脸,又重新梳了两个小啾啾,就把她送到了乔地义的怀里。 “二弟,离下午的诗会还有半个时辰,我们去河堤散散步,如何?” 乔天经状若不经意地说起,暗地里冲乔地义使了个眼色。 乔地义心领神会,“叫上沈兄更好!” 兄弟俩抱着乔娇娇找到太子的时候,太子正在马车里看书。 乔地义大大咧咧的,很是热情,“沈兄,一起出去走走?” 太子弯唇一笑,放眼整个朝堂,只有乔家二郎敢在他面前如此率性,偏偏他又极喜欢这种随意不羁之感。 第52章 “也好。” 太子迈步下了马车,由乔天经领着,一路沿河堤向东走去。 真要聊起天的话,还是满腹经纶的乔天经和太子更聊得来。 乔地义则抱着乔娇娇,一会儿看看路边的花,一会儿逗逗树上的鸟,把乔娇娇惹得咯咯大笑。 太子原本心情还有些沉闷,这会儿看着眼前满目春色,听着耳边无忧无虑的孩童笑声,眉眼也渐渐舒展开来。 远远的,他们就看到了一座亭子。 乔天经心头微微一动,“殿下,时间还很宽裕,我们去亭子里坐坐吧。” 太子无可无不可,缓缓点了点头。 四人方行至亭边,突然听到了细细软软的说话声。 乔天经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欢喜便绵绵密密涌了上来。 是她! 她果然将萧家姐妹约来了! 站在乔天经他们这个位置,因为有一棵大柳树的遮挡,他们并看不到说话之人。 只是隐约有个裙角从树后露了出来,瞧着是淡淡的青色。 乔娇娇方才还左顾右盼,这会儿猛地一激灵。 【这......这好像是大嫂的声音啊!等等,那个裙摆,那个颜色,不会是萧家大小姐吧?】 太子本来已经做出噤声的动作,示意乔天经、乔地义和他一起离开。 可是当他不经意瞥到那片裙角时,脚步却不由地微微一顿。 恰在这时,一道温软的声音响起。 “韩姑娘,还没恭喜你呢,听说你觅得了一位好郎君。” 乔娇娇听到这里,眼睛彻底亮了。 【真的是萧家大小姐!】 之前听她在马上和萧家二小姐说过话,就是这个音色没错! 乔天经听到这话,不由地微微红了脸。 他忍不住在想,不知她此时又是何种神色呢? “萧小姐,连你也来打趣我了。”韩雅弦含羞带怯的声音响起。 “韩姑娘,我很喜欢你的性情,便唤你一声韩妹妹吧,我可不是打趣你,这满京城的小姐估计都在羡慕你呢。” “乔家门风清正,一看便是极好的人家。” 萧千兰的声音缓缓响起,语调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韩雅弦估摸着和乔天经约定的时辰差不多到了,便按照在桃林中说好的,将话题引到了萧千兰身上。 “萧姐姐,你乃将门之后,身份尊贵,又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妹妹说句心里话,真不知这京城里有哪位儿郎能称得上你。” “韩姑娘说得不错!我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我瞧着满京城就没有能配得上她的!” 一道爽朗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正是萧家二小姐萧千月的声音。 “妹妹,不得胡言乱语!” 萧千兰稍显严厉地制止了萧千月,随后语气又软了下来。 “韩妹妹,这话可说不得,这种事但凭父母做主罢了。” 韩雅弦也知道自己唐突了,平日里这些越界的话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但是乔郎说此事实在事关重大,她也不得不讨人嫌一回了。 于是她悄然正色,拉起萧千兰的手说道: “萧姐姐,你别嫌我多管闲事,实在是我在今早的诗会上听到了一些碎嘴的消息,担心于你名声有碍。” 萧千兰闻言,不由地敛起眉眼。 这一番接触下来,她知道韩雅弦是个极有分寸和教养的女子,故而与她生出了几分亲近。 她猜想韩雅弦应该没有恶意,所以轻轻点头,“韩妹妹请讲。” 韩雅弦微微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犹犹豫豫问道:“萧姐姐,你可认识庆国公府的盛郎君?” 太子听到她们在谈闺阁之语,已经打算转身离开。 结果听到这里,心中猛地一跳,明知偷听非君子之举,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了。 乔娇娇一颗心跳得比太子还快! 【我的妈呀,大嫂怎么会这么给力!这难道就是上天的安排,要让太子和萧大小姐解开误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太好了!不要什么狗血爱情故事,顺顺利利的最好!】 乔天经听到这里,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嘴角。 事在人为嘛—— 第43章 天底下顶顶好的男儿 “盛郎君?” 萧千兰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庆国公府有一位郎君,但庆国公与我家并无交情,所以也只是知其名,不识其人罢了。” “妹妹为何突然提起盛家郎君?” 韩雅弦闻言心头蓦然一松,这应该就是乔郎想要听到的答案吧? 如果他就在附近的话,这事应当是成了。 见萧千兰正疑惑地望着自己,韩雅弦便压低了声音说道: “萧姐姐,我今日坐在诗会席上,听闻盛郎君似乎对你有意,还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 “我瞧你是如珠如玉的好人物,不肯轻信他们之语,却也知道清白最难自证,所以才冒昧寻到了你的面前,希望萧姐姐能多留一个心眼。” “今日这些话属实冒昧,还请萧姐姐不要怪妹妹言语无状。” 萧千兰闻言,不由地面色大变。 “竟有这样荒唐的事?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了,我与那位盛郎君根本不熟识!” 萧千月听到这里,已经气得柳眉倒竖! 第53章 “是谁这样混账,竟敢污我姐姐的名声,那盛家郎君算什么东西,也敢往我姐姐身上靠!” “韩姑娘,你告诉我那些碎嘴之人是谁,我萧千月这就打到他们府上去!” 韩雅弦闻言一脸为难,“萧二小姐,我平日里不太和大家走动,那些人的脸,我一概识不得的。” 萧千月突然想起韩大人在京圈的名声,不由地微微一噎。 这时候,萧千兰赶忙站起身来阻止了萧千月。 “妹妹,你方才没听韩妹妹说吗,清白最难自证。” “如今大家不过是私下里说说,我洁身自好,并不惧这些流言。” “你若是闹大了,弄得人尽皆知,到时我们萧家才是真的没脸。” “罢了,清者自清,随她们去吧。” 萧千兰言语温和中透着坚定,不急不躁,十分冷静。 韩雅弦看到这里,不由地暗暗点头。 不愧是美名远扬的萧大小姐,果然进退有度,气量不凡。 “韩妹妹,谢谢你愿意将此事告知我,我知道以你的性子,一定也为难了很久。” 这时候,萧千兰还不忘感激韩雅弦,体谅她的难处。 韩雅弦闻言面上蓦地一红,心中顿时羞愧难当。 世上竟有如此美好的女子,自己却扯谎骗了她,真是罪过。 乔娇娇听到这里,差点没忍住拍手叫好! 误会解除了! 她又探身去觑太子的脸色,只见他眉眼舒展,眼神晶亮,看起来心情极好。 【啧啧啧,看吧看吧,开心了,得意了,媳妇找回来了!】 【呜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多这么好的姐姐和嫂嫂们,偏偏一个个下场都不好!】 乔娇娇心中正暗自惋惜,突然远处传来一道急促的惊呼声,然后扑通—— 有什么东西落水了! 惊呼声惊扰了树后的韩雅弦和萧家姐妹。 她们对视一眼,匆匆走了过来,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三个身影。 “太子殿下!” 萧千兰低呼一声,赶忙拉着萧千月一起行礼。 韩雅弦不动声色地和乔天经对视一眼,瞬间又双双移开了目光。 萧千兰不知道太子他们在这里到底站了多久,想到她和韩雅弦之间的谈话内容,不由地面色微白。 太子......该不会都听了去吧? 那他是不是知道她和盛郎君之间的传言了?他......他会误会她吗? 萧千兰心中忐忑,她方才能不畏人言,坦坦荡荡。 可如今在心慕的人面前,却也不由地生出了一丝胆怯和忧虑。 一年前,太子曾领圣上旨意,亲自到萧府颁旨。 那是萧千兰第一次见到太子。 少年人身姿挺拔,风姿特秀,身上已经有了掩盖不住皇家威严,却又君子端方,雍容雅致。 最难得的是,太子言语温和,平易近人,对爹娘亦客气有礼。 那时候萧千兰就忍不住在想,这一定就是天底下顶顶好的男儿。 只是太子身份尊贵,太子妃之位更关系重大,便是她这个骠骑大将军的嫡长女,都未必有这个福分。 而且她爹身为将军,掌有兵权,自古以来就是天家重用又忌惮的对象,她实在不敢奢望,也不愿为此让爹爹受到更多的压制和束缚。 不过一个照面,萧千兰心中便闪过千头万绪,但她很快就稳住了神色,显得恭敬有礼。 太子面上有了些许尴尬。 糟糕,偷听被撞破了...... “本宫与乔家两位郎君刚走到这里,不知三位小姐也在。” 太子干巴巴解释了一句。 乔娇娇忍不住吃吃一笑。 【太子就是再早熟,在心上人面前也得犯傻,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还不如不解释。】 太子显然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嗯......怎么办? 萧大小姐不会以为本宫品行败坏,油嘴滑舌吧? 萧家二小姐萧千月就没有这么敏锐的心思了。 她朝前方探了探头,见大家都不说话,于是主动开口: “太子殿下,方才听声音,好像是有人落水了,我们要不先去看看?” 她真不知道,一群人杵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干什么。 乔地义深以为然,重重点头,“萧二小姐说得对!” 乔娇娇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错,二哥,你以后在二嫂面前就只会说这句话了。】 【现在是萧二小姐说得对,以后就是我媳妇说得对!】 【哈哈,我二哥二嫂可是京圈的一对活宝哟!】 乔地义听到这里,不仅不害羞,一双眼睛反而亮澄澄的。 瞧瞧,那就是我未来媳妇,真讨人喜欢! 太子:谢谢萧二小姐给的台阶。 “好,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乔娇娇细细一想,原著里好像也没有落水的情节啊,不会是哪个倒霉蛋失足了吧? 一行人匆匆朝声音响起的地方走去,离得近了,果然听到了扑腾扑腾的拍水声。 几人转过一棵粗壮的柳树,河堤边的场景便映入眼帘。 乔娇娇哦吼一声。 【古代版霸凌啊这是!】 只见岸边趾高气昂地站着七八个小姐,其中最显眼的就是盛家小姐盛秀然。 第54章 她一身华丽的长裙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彩色光芒,十分扎眼。 乔娇娇嘟囔一声。 【让我看看,那个被霸凌的倒霉蛋是谁。】 第44章 被霸凌的女主 河堤旁站着一个腰粗膀圆的嬷嬷,她背对着众人蹲在水边,河里那人只要冒出头来,她就伸出粗壮的手臂一把将人摁进水里。 这就是为什么乔娇娇他们只听到落水声,却没有听到呼救声。 这时候,岸边的小姐们还在嬉笑。 “瞧她方才那得意劲儿,还说什么我们这是霸凌,是犯罪,真是笑死人了!” “小小年纪就惦记着四处出风头,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嗤,会写一首酸诗,得了太子殿下的一句认可,便飘飘然不知天高地厚了!” “还敢叫嚣着和盛姐姐比高低,也不看看两家的门楣,庆国公府就是动动手指头,都够孟家喝一壶的了!” 乔娇娇已经听出来了,她没想到这个被霸凌的倒霉蛋就是女主! 【我去,河里那个是孟谷雪啊!】 【原本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这时候孟谷雪已经和男主在桃林定情了。】 【盛秀然虽然一直都很嫉恨女主,但是因为有男主的保护,盛秀然根本没办法得手。】 【现在女主失去了男主的庇护,又在诗会上大出风头,所谓树大招风,这就惹祸上身了。】 眼看着孟谷雪拼尽全力再一次浮出水面,结果又被那嬷嬷一把摁进水里,一旁的萧千月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是个热心肠的,而且认死理。 这些人根本就是在以多欺少! 而且从她们的对话中可以听出,那孟小姐根本没做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仅仅是因为嫉妒,何以就要害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乔地义原本也是个热心的,否则当初就不会下水救孟谷雪一命。 但是他早已从乔娇娇的心声中知道,孟谷雪就是害他们乔家满门的罪魁祸首之一,故而此刻只是沉着脸站在原地。 不要说什么一切并未发生,孟谷雪还是无辜的。 事情能发展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都是他们一家根据小妹的心声一步步努力改变得来的。 如果他们没有得到小妹的指示,那么此时的孟谷雪顺风顺水,很快就该向他们乔家亮出獠牙了!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草菅人命吗!” 萧千月踏步而出,扬声开口。 这一声铿锵有力,吓得岸边的小姐们一个激灵,纷纷扭头望过来。 当她们越过萧千月看到身后的太子之时,一个个吓得面色煞白,仓惶跪地。 “拜见太子殿下!” 水边的嬷嬷被太子两个字吓了一跳,脚一滑,竟也扑通一声跌进了水里。 孟谷雪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终于看到了一线生机,立刻哑着嗓子拼命求救。 “殿下!太子殿下救我!” 萧千月三两步赶到岸边,抓住孟谷雪的肩膀猛地往上一提。 她武艺不俗,力气一点也不输寻常男子。 孟谷雪只觉得一股大力将她往上一拉,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死死攀住萧千月的手。 哗啦—— 孟谷雪被萧千月拖上了岸。 她颤抖着身躯趴伏在地上,湿衣服紧紧贴着她单薄的身板,在三月的天气里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孟谷雪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像只淋了雨的小狗,狼狈不堪。 萧千兰实在看不下去,也跟着走了过去,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孟谷雪身上。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孟谷雪浑身一激灵,她一抬头,就看到萧千兰满是担忧地看着她。 “孟小姐,你的丫鬟呢?我让她赶紧给你拿一身干净衣服来。” 孟谷雪在最绝望和狼狈的时候听到如此关切的声音,眼泪簌簌就滚了下来,霎时泣不成声。 她不明白,为什么身为穿越女,她会在这愚昧落后的古代混得这么惨! 明明她已经按照最初的计划在诗会上一鸣惊人,为什么没有预想中的千人追捧,为什么她还要被别人欺负! 看着眼前温柔似水的萧千兰,孟谷雪虽然心中很感激她,但那丝不甘还是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既然上天选中她穿越,为什么不让她穿到萧千兰这样身份尊贵、容貌出众的小姐身上! 这样她就算不用努力,也可以轻而易举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萧千兰好心理了理盖在孟谷雪身上的披风,垂眸间不经意对上了孟谷雪的眼睛。 这一刻,萧千兰不由地神色微怔。 这是一双何其野心勃勃的眼睛,里面盛满了不甘和愤懑,瞧着便叫人心惊不已。 这哪里是一个十岁的闺阁小姐该有的眼睛啊...... 萧千兰想到这里,面上神色虽不变,但是眼里的同情和心软却缓缓收了起来。 这个孟小姐......瞧着不是个简单的。 孟谷雪还在心中自怨自艾,而且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丫鬟现在在哪! 盛秀然这个该死的,她以太子的名义将她骗了过来,说太子很欣赏她的诗才,想要与她深入探讨一番。 但是她身边的丫鬟是孟夫人那个便宜娘派来盯着她的,为了方便行事,她特意耍了个心眼,将那丫鬟支到别处去了。 第55章 谁能想到,等她满心欢喜赶到这河堤边,竟是盛秀然带着一群小姐在等着她! 想到这里,孟谷雪委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的丫鬟在哪。” “嗐,不碍事,我叫人去取我的衣裳借你穿!” 萧千月看不得弱者被欺负,说着就扬手准备叫人。 萧千兰忽然站起身来,她不动声色地压住了萧千月的手,朝她使了个眼色。 最好不要和孟家小姐扯上关系,尤其是借衣服这种事,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萧千月虽然不懂姐姐的用意,但是她心里清楚,姐姐就是最聪明的人,姐姐摇头,那就是不行。 于是她故作尴尬地收回手,喃喃说道:“糟糕,我也没带丫鬟来。” 乔娇娇原本冷眼看着这一切,听到萧千月要借衣服给孟谷雪,一颗心还提了一下。 结果还没等她摆手呢,萧千兰已经阻止萧千月了。 看到这里,乔娇娇心中不得不生出一丝敬意。 【不愧是能和太子琴瑟和鸣的女子啊,萧大小姐真的太通透了!】 孟谷雪一直瞧不起这个朝代的人,认为他们是无知又愚昧的古人,自己来自新时代,所以总是自以为是地高高在上。 但是乔娇娇和孟谷雪的想法截然不同。 现代社会出来的孩子被保护得太好,眼神里总是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俗称单纯。 而这些高门大户倾尽全力培养的公子小姐不仅早慧,而且生存环境复杂,他们的心思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呢。 常怀敬畏,扮猪吃虎,才能在这个陌生的异世走得更远。 很可惜,孟谷雪根本看不透这个道理。 第45章 把自己作死 太子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场闹剧,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不怒自威。 他在皇宫里长大,什么腌臜手段没见过,这些小姐们的心思他一眼就看透了。 这群人一看就是以盛秀然为首,这样一个善妒又恶毒的小姐,哪里有资格成为他的太子妃! 而且,盛家郎君为了得到萧大小姐,竟然敢在他面前撒谎,张嘴就污蔑一个清白小姐的名声,何其可恶! “盛家......” 太子轻喃一声,忽而冷冷扬起嘴角。 盛家的家教当真是“极好”的啊。 乔娇娇听到太子的喃喃之音,不由地眼前一亮。 【太子对盛家不满了!要是春闱舞弊案再公之于众,这庆国公府是真的要凉凉了!】 乔天经闻言,眸光中瞬间燃起了斗志。 快了!下个月就放榜了,如果庆国公自己找死,爹绝对不会手软的! 孟谷雪此时趴在地上,已经抖成了筛子。 三月的天,虽说不上是冬日,但是这风吹过来,当真是冷得要命。 孟谷雪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心中不由地有了怨气。 这萧家姐妹就不能帮人帮到底,尽快给她找套干衣服吗? 还有太子,早上还在诗会上夸了她,这会儿却对她遭难视而不见,皇家人就当真这么无情吗! 孟谷雪怨天怨地怨别人,就是舍不得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盛秀然跪在一众小姐的最前面,此时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她在外人面前一直都小心翼翼维护着端庄高贵、知书达礼的形象,如今竟然被太子亲眼撞破了! 都怪那个孟谷雪嗓门那么大,不过就是推她下水教训她一番而已,真是要喊破天去! 孟谷雪当真是撑不住了,她整个人已经开始头昏脑胀,河边吹来的风感觉都钻进了她的骨头缝里。 听说在古代,一个风寒都有可能会死人的! 想到这里,孟谷雪猛地一个激灵,连连求救:“太子殿下,您要为我做主啊!求您快救救我,我好冷啊!” “殿下,这盛秀然是以您的名义将我约来这河堤边的,我满心欢喜赴约,结果她与众多小姐守在这里,然后又指使恶奴推我下水!” “太子殿下,您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乔娇娇:“......” 【为什么要强调满心欢喜赴约......】 【而且稍微用点脑子想想也知道,太子怎么可能会不顾礼法,私底下单独约一个闺阁小姐见面啊?】 太子一听这话,果然面色越发沉了。 “盛小姐,孟小姐此话当真吗?” 盛秀然心中惶恐,立刻磕头否认道:“回太子殿下,就是给臣女一百个胆子,臣女也不敢以殿下您的名义行事啊!” “我与这位孟小姐确实有点恩怨,臣女推她下河,这个玩笑委实过分了些,若殿下要追究,臣女一定认罚。” “但是孟小姐用如此诛心的借口污蔑臣女,臣女是绝不会认的!” 孟谷雪听到这里,胸中瞬间怒不可遏。 “盛秀然,你还敢狡辩!明明就是你让一个丫鬟过来给我传话——” “孟小姐,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吗?丫鬟?哪个丫鬟你可否指出来给我看看?还是说,你有什么其他人证?” 盛秀然扭头打断了孟谷雪的话。 孟谷雪闻言猛地一愣,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那个传话的丫鬟是盛秀然派来的,她必定早就把那个丫鬟送得远远的了。 而她一听到“太子”两个字,就急匆匆把身边的丫鬟也支走了。 第56章 没有证据,她根本没有证据...... 想到这里,孟谷雪心头一凉,抬头却对上了盛秀然得意中满含轻蔑的眼神,仿佛在说: 孟谷雪,就凭你,怎么和我斗? 乔娇娇一看孟谷雪哑口无言的样子,就知道她被盛秀然算计得妥妥的。 【看吧,那股清澈的愚蠢又出来了,如果不是有女主光环,以孟谷雪如今的行事风格,她很难活到大结局吧?】 【估计都不用等我长大后再出手,孟谷雪已经把自己作死了。】 【欸,感觉这辈子目前为止还挺顺利的......】 乔天经听到这话,不由失笑。 小妹你当然觉得顺利了,因为有我们全家人在后面忙活啊! 而且别说这么沧桑的话,你才出生半年而已...... 那一边,孟谷雪嘴唇嗫嚅了半天,根本找不出半点有利的证据,只能不断重复: “太子殿下,我没有说谎!我发誓!就是盛秀然在搞鬼!” 太子神色间已有不耐,他在宫里实在看得太多太多,故而十分厌烦这种勾心斗角。 “好了。” 太子沉沉开口,孟谷雪对上这张威严的脸,喉咙口猛地一噎,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盛小姐,既然你已经承认,是你指使下人推孟小姐下的河,道个歉,然后将孟小姐安顿好吧。” 盛秀然虽然心中不甘,但也知道这是最轻的处置了。 她心中其实还有些得意。 看吧,他们庆国公在京城中就是最显赫的那一茬,而且她还是爷爷最宠爱的孙女,如今连太子都没舍得责罚她! 想到这里,她反而眉眼欢喜地应了下来,然后装模作样给孟谷雪道歉。 “孟小姐,这次属实是我过分了些,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来人啊,快给孟小姐送上干净衣裳!” 孟谷雪牙关不断打颤,冷得一张小脸雪白雪白的。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不远处的太子,满心的怨怼和不甘。 就这样? 就这样轻飘飘一句道歉就可以了吗?盛秀然可是差点杀了她啊! 凭什么!就凭盛秀然长得美,就凭盛秀然门第高吗? 太子没有再看孟谷雪一眼。 丫鬟匆忙将衣服给孟谷雪送了过去,太子看到萧千兰收回了她的披风,便转身离开。 乔天经等人见状,也紧随其后走了。 孟谷雪趴俯在地上,任由盛秀然的丫鬟粗鲁地给她披着衣裳,那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太子离去的背影。 这一刻,她忍不住将十指死死抠进身下的草地里。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的屈辱,终有一天,她会成为人上人的! 而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将被她狠狠碾在脚下。 包括太子! 第46章 和谭瀚池约饭 因为午间这件事,太子也失去了继续参加诗会的雅兴。 “今日便到这里吧。” 太子此言一出,韩雅弦并萧家姐妹便行礼告退。 乔娇娇目光扫过在场六人,突然反应过来,在自己面前的正好是三对cp啊! 眼看三位小姐施施然离去,乔娇娇不由地捂嘴偷笑。 【都说春天是春心萌动的季节,真的一点都不假,三个人的魂都跟着丢喽!】 乔天经脸皮薄,率先收回了目光。 乔地义很坦荡,虽然她还不是我媳妇,但她终将成为我媳妇! 太子:回去和母后商量一下,太子妃的人选可以定了。 因为是在诗会半途离开,所以回去的路上很畅通,乔娇娇一到家就投进了乔夫人香香软软的怀抱。 她坐在乔夫人怀里手舞足蹈,咿咿呀呀说着今日的趣事,虽然她知道乔夫人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但是这不影响她分享这份喜悦。 【娘啊,你不知道,今天我见到大嫂了!还见到了萧家的两位姐姐,她们一个是太子侧妃,一个是我二嫂呢!】 乔夫人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搂着乔娇娇听得津津有味。 如此一来,这太子妃人选该是要定了,也算是遂了皇后娘娘的愿。 乔夫人身为母亲,很能共情皇后娘娘对太子的心意,她对老大的婚事何尝不是如此操心呢? 说起来,老大的婚期也该定下来了。 三日后,杨夫人欢欢喜喜地上门。 “哟,听说妹妹选好日子了?” 乔夫人笑脸盈盈地迎了上去,“姐姐,选好了,九月初十,算过了,是顶顶好的日子!还要麻烦姐姐将这合婚日期带给韩家。” 杨夫人很是替自己的姐妹高兴,“好说好说,到时候别忘了让新人敬我这大媒人一杯酒。” 乔夫人亲昵地拉着杨夫人的手,“这还用说嘛!不仅如此,我和夫君也要敬姐姐一杯酒!” 杨夫人闻言连连摆手,“你家那位就算了,他敬的酒我可没资格喝!行了,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午后,杨夫人就托人捎来消息,韩家那边应下了! 乔夫人心中欢喜无比,这些时日除了带乔娇娇,就是给未来儿媳准备丰厚的聘礼。 下聘的日期是八月初十,时间看似充裕,但要准备的东西极多,乔夫人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时间转眼就到了春闱放榜的前一日,乔娇娇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第57章 乔忠国知道乔娇娇心里一直惦记着,故而进门第一件事就提起了谭瀚池。 “夫人,老大老二晚上不回来吃了。” 乔夫人故作疑惑地抬头,“怎么了,是有什么应酬吗?” 昨晚夫妻俩温存过后,乔夫人依在乔忠国怀里,就提起了乔娇娇。 “夫君,娇娇近日总是念叨着那个谭瀚池,你们那边没问题吧?” 乔忠国贴心地替自家夫人拭去额上的薄汗,笑着说道: “夫人放心吧,都准备妥当了,不过不能让娇娇总是这样忧心下去。” “这样吧,明日我们就在娇娇面前透露一下,好叫她安心。”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乔忠国点了点头,“明日就是春闱放榜了,他们兄弟俩说是提前去恭贺那位姓谭的学子,怕是要夜深才能归家。” 乔娇娇听到这里,果然眼前蓦地一亮。 【太好了啊啊啊!真是天助我乔府!二哥武艺那么高强,如果庆国公那边的人敢动手,二哥一定能保下谭瀚池!】 【谢天谢地,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就算谭瀚池最终还是到了静王那边,以他如今和二位哥哥的交情,想必也不会算计乔府了。】 乔忠国和乔夫人见乔娇娇那欢喜的模样,暗地里对视一眼,不由地默契一笑。 另一边,乔天经和乔地义已经把谭瀚池约了出来。 不是什么显赫的酒楼,就是参试学子常去的平价小饭馆,这让谭瀚池感觉尤为自在。 乔天经和乔地义从小就是乔忠国手把手教出来的,别说这样好吃好喝的饭馆,为了锻炼他们兄弟俩,就是糟糠树皮乔忠国都让他们吃过。 谭瀚池十分敬佩乔天经的文采和才能,而乔地义又是个飒爽不羁的,三人的交情确实极好。 “谭兄,明日放榜,兄弟在这里先给你道喜!” 谭瀚池连连摆手,“结果还没出来,乔兄此言为时过早。” 乔天经却一脸认真地摇头,“我见识过谭兄的文采,你这样的人才,朝廷不该错过。” 这是乔天经的肺腑之言。 如果不是庆国公从中作梗,谭瀚池不会只是成为二皇子身边一个见不得光的谋士。 他会凭借自己的才能和满心正义,在朝堂上发光发热,一心一意为民请命。 其实谭瀚池对自己的文章也是有信心的,方才那只是谦虚之语,如今见乔天经如此认可自己,谭瀚池也不由地心头微热。 “乔兄,希望我今后有这个荣幸,能与你一同共事,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 乔天经闻言,重重点头。 毕竟,他和二弟就是为此而来! 三人茶足饭饱,又聊了好一会,眼看饭馆都要打烊了,乔天经和乔地义这才放人。 “谭兄,我们同走一程吧。” 谭瀚池住的客栈就在回乔府的必经之路上。 “那自然极好。” 谭瀚池言笑晏晏,今晚乔家二兄弟陪他聊了这么久,他心中很是畅快。 回去的路上,乔地义时刻警觉。 明日就是放榜的日子,所以今夜就是庆国公府贼人动手的最后时机! 回客栈的路上依旧平安无事。 乔地义心中有数了,看来贼人是打算在客栈中动手! 到了客栈,谭瀚池告别了乔家俩兄弟,还相约明日有好消息,一定第一时间给乔府递上拜帖。 眼看谭瀚池左拐走进了客栈的下等房,乔地义给乔天经使了个眼色。 夜半时分,所有人都睡熟了。 谭瀚池惦记着明日放榜,久久不能入睡。 这时候,他突然听到窗户的栓子被撬动,在夜深人静中吓得他一个激灵。 但这时候,谭瀚池怎么也料不到是有人来取他的性命,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涿州考生。 应该是老鼠吧。 毕竟这里是下等房,旁边就是客栈的厨房。 想到这里,谭瀚池小心翼翼下床去查看,结果他刚探头过去,一股迷药就正正好好喷到了他的脸上。 第47章 是谁在和他作对 谭瀚池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一股无力和僵硬感便缓缓弥漫全身。 他心头猛地一骇,迷药!? 虽然心中惊疑不已,但谭瀚池尚能保持住一份冷静。 他脚软之下连连后退,却冷静地倒向了桌椅所在。 腰间一抵上桌角,他便紧咬舌尖,用尽最后的力气提起桌上的水壶,囫囵全倒在了自己头上。 四月的天气,夜晚还冷嗖嗖的,这一壶冷水灌下来,谭瀚池瞬间清醒了许多。 他提气骤然高喝一声:“有贼人!” “不好!这小子竟然还能耐住药性!” “不管了,拿钱办事,做了他!” 两个高大威猛的身影霍然破开窗户,月光下森冷的刀尖令人胆寒不已。 谭瀚池面色猛地一变,眼见自己已然呼救,却依旧无人闻声而来,心中便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进京以来,他一直住在客栈另一头的下等房里,是店家以要除螨为由,让他先搬来这间屋子暂住几日。 这里毗邻厨房和仓库,近旁都没有客房...... 原来是早有预谋! 这时候,谭瀚池的脑子还能勉强运转,但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京城里究竟是谁要置他于死地。 第58章 眼看刀尖逼近面门,谭瀚池猛地掀翻桌子,踉跄着推开房门,奔逃而出。 “别跑!” 身后传来惊喝声,谭瀚池被夜晚的冷风一吹,反而生出了一丝力气。 要逃!他要逃! 寒窗苦读十数载,他还没有实现抱负,他不能就死在这里! 谭瀚池攥紧手心,一路跌跌撞撞,看到客栈后门,毫不犹豫推门而出。 这时候,心急逃命的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为什么夜里客栈的后门根本没关。 嘭—— 门板撞在墙上的声音让谭瀚池脑门一紧,他脸上有了片刻的迷茫。 他可以去哪? 这京城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安心? 这一刻,他心中没有任何犹豫,浮出了两个字——乔府。 对,找到乔兄! 谭瀚池咬了咬牙,为了保持清醒,连嘴唇都咬出了血。 他奔逃在客栈后面的巷子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这时候都没有心思思考,为什么那两个身体健壮的杀手,竟然没有追上他一个中了迷药的书生。 呼吸声越来越重,寒冷与疼痛也压不住那股汹涌而上的眩晕感。 谭瀚池忍不住扶墙站立,下一刻却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巷子口。 “哥,谭兄晕倒了。” 一道压低的声音骤然响起,黑暗中探出一张俊脸,正是乔地义! “快,带他回乔府!” 乔天经面色凝肃地俯身扶起谭瀚池,将他放到了乔地义背上。 若是被二皇子撞见,那就糟糕了! “好,我们走!” 金吾卫夜巡的路线早已被乔忠国打听得清清楚楚,乔天经和乔地义匆匆夜行,身影瞬间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至于那两个冲进客栈的杀手,早就被埋伏在院子里的乔家暗卫拿了个正着。 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至于客栈后门,那也是乔家暗卫特意留给谭瀚池的。 就在一切处理完毕后半刻钟不到,几道黑色身影落在了客栈后面的巷子里。 “逐风,你不是说打探到盛明诚会在今晚动手吗?” 这声音清冽中透着冷意,昳丽的面容在月光下惊为天人,正是男主沈元白! “回主人,属下今晚确实亲耳听到盛明诚安排的人手才敢禀告给您,绝对不会有误的!” 一个黑影躬身在沈元白面前,声音里透着惶恐。 沈元白眉头猛地一皱,“进去看看。” 几人越过客栈后墙,走入谭瀚池所在的下房,除了地上有一滩未干的水渍,其他一切都是原样,什么也看不出来。 逐风心中越发惶恐,“主人,属下出去看看!” 沈元白站在屋中,眸色沉沉。 “不必了,有人动作比我们更快。” 地上的水渍可以证明方才屋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桌椅都丝毫不乱,那便是有人善后了。 逐风闻言不由地一脸震惊,“属下潜伏在盛明诚身边数月才得了这一消息,谁能比我们还快?” 沈元白眼里闪过一抹阴鸷,喃喃一语:“是啊,我也很好奇,究竟是谁如此神通广大......” 为了抓住庆国公的把柄,让他为自己所用,他可是筹谋了近半年的时间啊。 究竟是谁,在和他作对! ———— 第二日正午,谭瀚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觉头痛欲裂! “嘶——” 他缓缓坐起身来,用力地揉着头,当看到眼前陌生的装饰之时,昨晚惊魂一夜突然涌上心头。 “不好!” 谭瀚池方惊叫一声,就听到了一个咿咿呀呀的婴孩叫声。 他倏然扭过头去,就看到乔忠国抱着乔娇娇,身边还站着乔天经和乔地义。 “乔兄!乔将军!” 谭瀚池猛地站起身来,却因为晕眩险些再次摔倒。 “谭兄小心,莫急,你已经安全了。” 乔天经赶紧上前扶住谭瀚池,谭瀚池却紧紧攥住了乔天经的胳膊。 “乔兄,瞧这日头,是不是放榜了?我.....我考上了吗?” 乔天经闻言面色微微一沉,谭瀚池察言观色,不由地微微闭目,难掩失望。 “这样啊——” 乔娇娇看到谭瀚池这模样,急得牙牙开口。 【谭瀚池,你别失望啊!你不知道,你是答卷是一甲啊!有人冒名顶替了你的文章!】 谭瀚池缓缓坐回榻上,他知道自己应该先拜见乔将军的,但是他脑子里实在乱得很,根本站不稳了。 乔忠国很是惜才,他从乔娇娇口中已经知道,这谭瀚池是人中龙凤,于是主动开口: “你昨夜晕倒在巷子口被人发现,地义一早要约你去看榜,碰巧将你带了回来,你出了何事?” 谭瀚池眼看乔忠国这是要替他做主的意思,心中感激不已,当即将昨晚之事悉数道来。 乔忠国闻言沉吟一番,而后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是谁要杀你?” 谭瀚池闻言亦是满脸迷茫,“乔将军,晚辈实在想不出,自己在这京城中曾得罪过何人。” 乔忠国听到这里面色不变,口中沉声说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春闱呢?” 第48章 真令人安心呐 第59章 谭瀚池听到这里,不由地面色大变,“这......” 他聪慧过人,脑子稍稍一转便明白了乔忠国的意思,可正因如此,他才会觉得更加难以置信。 “乔将军,春闱可是为朝廷选拔人才,事关国祚,怎么会有人敢在这上面动手脚!” 乔忠国见谭瀚池反应如此之快,当下对他愈发欣赏。 “大郎曾与我说,你的文采与见地都是顶尖的,我只问你,你对自己的文章有没有信心?” 谭瀚池闻言心中震撼难休。 一是没料到乔天经如此看得起他。 二是听乔将军的意思,竟然愿意为他查明真相? 这可是春闱啊,如果当真如乔将军所料,那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必定权势滔天! 谭瀚池想到这里,忍不住浑身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如果能帮助乔将军拔除这颗朝廷毒瘤,即便他谭瀚池今后仕途断绝,也算是为后来的有志之士铺平道路了! 人活一世,不为显赫,不为富贵,为问心无愧,为俯仰天地! 思绪至此,谭瀚池面对着眼前这位万民敬仰的大英雄,一脸郑重地点了头。 “乔将军,草民幼时即嗜学,而后手不释卷,寒窗苦读,童生试、乡试皆得第一。” “草民知道举国人才济济,京中更有能人无数,但草民有这个信心,即便一甲榜上无名,这二甲也该有我谭瀚池一席之地!” “好!” 乔忠国低喝一声,给了谭瀚池一个赞许无比的眼神。 此后生不仅文采斐然,而且聪慧过人,更难得的是不卑不亢,自尊自信。 这样的人,即使随他到金銮殿上与庆国公对峙,想必也不会露怯! 乔忠国心中有数,于是又问道:“你能否将春闱所做文章再默出来?不必一字不落,但不能与原作有太大的差别。” 谭瀚池摇了摇头。 乔忠国见状不由地有些失望,“还是太勉强了吗?” 谭瀚池到此时此刻,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乔将军,那篇文章在我心中早已有如刀刻斧凿一般深刻,草民现在就可以默出来,保证一字不差。” 乔忠国闻言瞬间眉宇舒展,“好小子,你真有出息!” 乔忠国兴奋之下,重重拍了一下谭瀚池的肩膀,差点给他摁到地上去。 乔天经眼疾手快,赶忙给谭瀚池做了个支撑,忍不住失笑道: “爹,谭兄体内药性还未散尽,您下手可要轻些。” 乔忠国闻言哈哈大笑,“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身体太瘦弱了些。” 谭瀚池闻言不由地苦笑一声。 他虽然没有武艺傍身,但强身健体一直都不曾落下,到乔将军眼里竟然变成了瘦弱? “不碍事的谭兄,我以后带你多练练,保证一身的腱子肉!” 乔地义曲了曲手臂,一脸跃跃欲试。 谭瀚池见状不由地爽朗一笑。 如今身处乔府,又有乔将军愿意相信他,为他奔波,此时此刻,谭瀚池心中也生出了难以言喻的安心之感。 乔娇娇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尤其看到屋中和谐的气氛,心中欢喜极了。 【太好了,谭瀚池归我们乔家喽!】 【他的文章属于一甲三篇之一,是要亲自送给皇上过目的,想必太子也能看到。】 【如果谭瀚池真的能把自己作的文章默写出来,到时候爹就可以先去找太子通个气了。】 【白月光太子是贤德储君,他一定不会姑息庆国公这样的蛀虫,到时候就能将这桩有史以来最大的春闱舞弊案给破了!】 【虽然现在我还说不了话,但这些事我那英明神武的老爹应该都能考虑到,真的好安心!】 乔忠国听到这里,顿时心花怒放! 虽然有些事他也会考虑不周,但是他有闺女在旁边悄咪咪透露给他啊! 娇娇嘴甜又贴心,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乔家最珍贵的宝贝! 真令人安心呐—— ———— 另一边,庆国公府。 盛明诚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去解决谭瀚池的两个杀手回来复命。 他心中惴惴不安,眼看榜单都放出去了,一连又派出了两茬人。 一茬去客栈打听谭瀚池的下落,一茬去榜下守着,如果看到谭瀚池现身,找个机会把他杀掉! 两茬人还没回来复命,庆国公已经派人来找。 盛明诚心中惶恐,额上竟生出了细密的汗珠。 为了让爷爷答应他娶萧家大小姐,这段时间他不得不多多表现,于是将处理被替考生的任务揽了下来。 其余一十二个人已经成功解决了,偏偏最重要的谭瀚池出了岔子。 他的文章可是一甲,是要面圣参加殿试的! 盛明诚到了正堂的时候,庆国公坐在主位上,手中正摩挲着一个极品玉扳指。 “诚儿,都处理妥当了吗?” 庆国公今年刚过花甲,虽两鬓发白,但身材孔武,瞧着精神头极好。 他面容严肃,微眯的三角眼看起来威严十足。 盛明诚闻言心头微微一颤,此时即便不为了和萧家的婚事,就是为了他自己,也不能承认出现了纰漏。 否则以爷爷的手段,他免不了要受一顿责罚,最重要的是,他很有可能会失去爷爷的欢心! 第60章 不过是区区一个涿州考生,在京中无亲无故的,他肯定跑不了! 大不了他再派些人出去,一定能将谭瀚池处理掉的! 想到这里,盛明诚恭敬地回道:“爷爷,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庆国公特地问了一句,“那个涿州的也解决了?” 盛明诚心肝猛地一颤,硬着头皮再次点了头,“解决了!” “好!” 庆国公霍然站起身来,他走到盛明诚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诚儿,你比你那不中用的爹有出息多了,这偌大庆国公府如今算是后继有人了。” “爷爷也没想到,你选中的涿州考生那般争气,竟考了个一甲,原本和对面约好的这个数,如今直接翻了三番!” 庆国公脸上有了笑意,他用右手轻轻比划了一个五指之数,而后又收了回去。 “好了,这段时间一直拘着你,如今你立了大功,爷爷放你几天假,去玩儿吧。” 盛明诚见爷爷如此器重自己,连同他说话的语气也亲昵了许多,脸上立刻露出了欢喜的神色。 “谢谢爷爷。” 盛明诚告退而出,离开正堂后,步履越发匆忙起来。 不行,得赶快亡羊补牢! 若是被爷爷发现他办事不力,准要扒了他的皮! 那个谭瀚池,到底死哪里去了! 第49章 再见傻白甜 乔府。 谭瀚池待药性散得差不多了,便执笔开始复写。 乔忠国担心乔娇娇觉得无聊,便将她抱回了乔夫人处。 刚用过午膳,宫里突然来人了。 乔夫人心中难免有些不安,今日这传召旨意可来得有些突兀。 那传旨的宫人似乎是得了嘱咐的,传完旨后立刻笑眯眯说道: “乔夫人,是好事,皇后娘娘想见您。” 乔夫人心思微微一转,乔娇娇已经两眼放光。 【啊!是不是太子妃的人选定了,皇后娘娘这是想和娘分享喜悦呢!】 乔夫人和乔娇娇想到一块儿去了。 “如此,容臣妇梳洗一番。” 那宫人忙客气地说道:“乔夫人,您尽管慢慢来,娘娘说了不急。” 乔夫人点了点头,但手脚却越发麻利起来。 皇后娘娘体谅她,她却不能让娘娘多等。 约莫两刻钟后,乔夫人收拾妥当,她正要出门,乔忠国却走进了屋里。 “夫人,让大郎送你们去。” 前朝的正事乔忠国都没瞒着乔夫人,乔夫人闻言敏锐地说道:“可是要大郎见见太子殿下?” 乔忠国闻言上前拉住乔夫人的手,笑着说道:“夫人果然聪慧。” “为夫毕竟是朝臣,不宜和殿下过从太密,但大郎和太子年岁相仿,他与太子的交情京中众人也有目共睹的,行事更方便些。” “那谭瀚池已经默了大半,我想让大郎先带去给太子看看,将事情原委道来,再听听太子殿下的打算。” “但是大郎毕竟是外臣,入不得后宫,所以想请夫人......” 乔夫人闻言拉了拉乔忠国的手,轻轻点头,“夫君放心,我都晓得了。” 乔忠国闻言心中熨帖不已,家有贤妻是他乔忠国最大的福气。 乔夫人抱着乔娇娇上了马车,乔天经策马跟在一旁,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宫门外。 乔夫人和乔娇娇跟着宫人上了软轿,乔天经面色温和,点头致意。 “娘,儿子在这里等您。” 乔夫人冲儿子温柔一笑,放下了软轿的帘子。 乔娇娇这一次有经验了,她乖乖窝在乔夫人的怀里,一直听到宫人喊了句“翊坤宫到了”,这才兴致勃勃地坐了起来。 下了轿后,便见皇后娘娘亲自从殿里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太子殿下。 乔夫人心有惶恐,赶忙迎了上去。 “岂敢劳烦娘娘行至此处。” 皇后娘娘面带笑意,亲自来扶,“乔夫人不必如此多礼。” 乔娇娇抬头细细一瞧,只见皇后娘娘面色红润,眉宇间染着明朗的喜意,显然比上次见面气色要好了许多。 “娇娇,好丫头,可让本宫念了好久。” 皇后娘娘冲乔娇娇伸出手去,乔娇娇立刻笑咯咯地扑进皇后娘娘怀里。 皇后轻轻掂了掂,脸上笑意更浓。 “长了不少,瞧这模样,今后定是要随你娘的。” 乔夫人又给太子见了礼,太子立刻虚扶一番。 乔夫人站起来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恭敬说道:“殿下,今日是大郎送我来的。” 太子微微一愣,转瞬间便心领神会。 “自上次诗会与大郎分别后,往来皆在朝堂上,本宫也好久没和大郎好好聊聊了。” 乔夫人见话已经带到,安心了许多。 进入殿中后,皇后娘娘一边和乔夫人寒暄,一边拿了好多孩童的玩具来逗乔娇娇。 “都是小四听说娇娇要来后亲自找出来的,每一样都是他的心头好。” 乔娇娇拿起一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嘴里也忍不住嘟囔一句。 【好久没见那个傻白甜了,他整日里和狄在英在一起,没被生吞活剥了吧?】 乔夫人见乔娇娇好奇,便替她问了一句,“娘娘,怎么不见四皇子?” 皇后娘娘闻言面上现出了一丝苦恼,“小四开蒙了,他的先生很严厉,这时候还拘着他练字呢。” 第61章 皇后很心疼四皇子,当年太子亦十分刻苦,但他是嫡长子,是储君,皇后即便心疼也不会多言。 但四皇子肩上没有那么重的担子,皇后宁愿自己的小儿子过得轻松自在些。 没想到皇上偏偏挑了个那般严厉认真的先生,将鸟儿一样活泼的四皇子硬生生拘在了屋子里。 皇后看到四皇子因为长时间练字而红肿的掌心,一颗心都忍不住隐隐作痛。 太子闻言,想着四皇子心心念念着乔娇娇,于是温声开口: “母后,我抱着娇娇去看看小四吧。” 乔娇娇听到这话立刻坐直了。 【我想去!我要去看看那个狄在英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皇后也是心疼四皇子,闻言忍不住扭头看向乔夫人。 “乔夫人,你看?” 乔夫人当然不会拒绝,“娇娇生性活泼,希望不会打扰到四皇子。” 太子闻言俯身抱起榻上的乔娇娇,带着她大踏步出了翊坤宫。 殿里,皇后这才和乔夫人说起了太子妃之事。 “上次诗会,太子瞧见了庆国公府嫡小姐的性情,他心中十分不喜,说起萧家大小姐,却满脸笑意。” “圣上听闻此事后,同意将太子妃之位给萧家大小姐了。” 乔夫人闻言,不由地喜上眉梢。 根据娇娇的心声,那萧家大小姐便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选! “恭喜娘娘,恭喜太子。” 皇后心中亦十分欢喜,“太子能得一贴心人,本宫这个做母后的,也替他高兴。” “不过圣上还是决定给那盛姑娘一个侧妃之位,旨意待春闱正式结束后,也该发出去了。” 乔夫人立刻想起了自家夫君和儿子正在忙活的事,赶忙敛眉掩饰神色。 那庆国公府的嫡小姐能不能当上太子侧妃,还两说呢。 另一边,太子带着乔娇娇一路徐行,来到了皇子们读书习字的上书房。 远远的,乔娇娇就通过打开的房门看到了一个端正无比的身影。 明明还是个孩子,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脚都够不着地。 但即便如此,他已经挺直腰杆,像模像样地拿着笔,在桌上凝神练字。 乔娇娇忍不住呀了一声。 【真是傻白甜!】 突兀的婴孩声吸引了屋中人的注意。 四皇子缓缓抬起头来,当看到太子抱着乔娇娇站在门口之时,欢喜瞬间爬上了他的小脸。 这一刻,他瞬间就从一个小大人变成了无忧无虑的孩子,搁笔从椅子上一跃而下。 “哥哥!乔妹妹!” 第50章 危危危! 太子抱着乔娇娇抬步走进上书房,四皇子已经蹦蹦跳跳迎了过来。 “哥哥,快让我看看妹妹!” 他向下扯着太子的下摆,希望能近距离看看乔娇娇。 太子面带宠溺摇头一笑,下一刻便蹲了下来。 “哇,妹妹长大了,上次见她才这般大!” 四皇子伸出双手比划着,笑得灿烂无比。 “参见太子殿下。” 这时一旁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乔娇娇立刻扭头望去,只见跪着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三十五六的模样。 虽然他的眼尾和额头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是依旧面如白玉,看着竟风流儒雅、相貌堂堂。 【嚯!这不会就是狄在英吧?】 【不愧是玉琉公主的心上人,看着年轻的时候不输我大哥呀!】 【不过他不是北国人吗?五官应该更深邃一点才对啊,怎么现在瞧着和大雍朝的人差别不大?】 “狄先生请起,小四来客人了,可否让他松快一会儿?” 太子语气温和,毕竟眼前这位狄先生是皇上请来的。 狄在英恭敬点头,“回殿下,这是自然,不过四皇子下午的功课是要呈给圣上的,所以......” 太子了然点头,“这是乔家的女儿,留不了太久的,就让小四在这上书房和她玩会儿吧。” 狄在英闻言,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一抖。 乔家! 全京城只有一个显赫的乔家,就是手上沾满他北国同胞鲜血的乔家! 当年如果不是乔忠国这尊杀神,今日之大雍朝已经归他北国所有也未可知! 如果不是乔忠国,他的玉琉也不必…… 想到这里,即使已经蛰伏多年,早已练就了面不改色的本领,狄在英还是忍不住嘴角微微抖动,难掩胸中滚烫之意。 眼前这个婴童就是乔忠国的女儿啊! 京城盛传乔忠国爱女如命,如果他杀了乔忠国的女儿,乔忠国是不是就会痛彻心扉、痛不欲生! “殿下,那就让四皇子和乔家小姐去里间玩吧。” 上书房的里间有专供皇子休息的床榻,一应俱全。 太子也正有此意,他抱着乔娇娇往里走去,四皇子欢欢喜喜地跟在后面。 狄在英攥了攥手,望着乔娇娇稚嫩的背影,心里闪过一抹阴毒至极的念头。 他突然转身走向自己随身携带的书箱子,从十分隐蔽的夹层里取出了一个很不起眼的白色小包,而后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腰封里。 这本来是要在端午的时候给四皇子用的,如今看来,倒是要让乔家小姐先享用了。 听到里间传来的纯真笑声,狄在英深吸一口气,决定铤而走险! 第62章 只见他走到窗户边,轻轻吹了声口哨。 这段时间在宫中,他斥巨资收买了一些人,原也是打算端午的时候再用的。 可今日若不动手,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到乔家人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步履匆匆赶来,在上书房外轻呼:“太子殿下!” 太子听到声音,迈步而出。 “何事?” 小太监额头抵着地,恭敬说道:“殿下,圣上召您即刻前往御书房。” 太子闻言有些意外,父皇怎会在此刻召他? “父皇可有说是何事?” 小太监惶恐地摇了摇头,“奴才不知。” 太子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里间,这时狄在英立刻走上前来。 “殿下,既是圣上有召,您便去吧,属下会看好四皇子和乔家小姐的。” 太子是万万想不到,这宫中会有人敢假传圣意,更想不到,有人支走他竟是为了对付乔娇娇。 今日春闱三甲刚刚落定,想必父皇是要同他商议殿试之事。 一切皆有旧制,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想到这里,太子轻轻点头,“如此便麻烦狄先生了,有任何事,派人传话到翊坤宫即可。” 狄在英恭敬点头,望着太子大踏步离去,他激动到肩膀都开始发颤。 直到太子那绛紫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狄在英立刻回身进了上书房。 他迈步走入里间的时候,乔娇娇正坐在榻上,四皇子则盘腿坐在乔娇娇身边,正卖力地逗她开心。 听到脚步声,乔娇娇和四皇子齐齐望向门口,结果却发现来人不是太子,而是狄在英。 四皇子一脸疑惑,“狄先生,太子哥哥呢?” 狄在英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步步走近。 “圣上有事,唤太子去御书房了,太子让臣在这里守着殿下和乔小姐。” “好吧。” 皇上传唤那都是常有的事,四皇子早就习以为常了,乔娇娇却忍不住浑身一激灵。 【等等!太子走了,这里间又没有伺候的人,那岂不是放她和傻白甜独自面对大灰狼?】 【当年正是爹打到了北国都城外,这才迫使老北王献出了玉琉公主,这狄在英不得恨乔家入骨?】 【这......这事情走向不在预料之中啊!】 乔娇娇正想到这里,突然就看到狄在英当着她的面,从腰封中取出了一个白色小包。 【啊啊啊!他是不是要出手了!】 乔娇娇坐在床榻里,面向外面,四皇子则背对着外面,脸向着乔娇娇。 眼看乔娇娇突然咿咿呀呀大叫,这傻白甜还以为乔娇娇是在和他玩呢,于是跟着手舞足蹈。 乔娇娇已经头皮发麻。 这狄在英以为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七个月大婴儿,故而明目张胆当着她的面取出了作案凶器! 乔娇娇瞧见他一层又一层小心翼翼地打开白包,露出了最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根针! 一根泛着黑光的针! 乔娇娇吓得一双眼睛都瞪大了,伸出手指指着狄在英,嘴里呀呀大叫。 【针啊!是针!不会是要扎我身上吧?】 【傻白甜,你别逗我了!你倒是回头看看啊!】 狄在英隔着白布捏着黑针,一步步走近床榻。 乔娇娇瞧得真真的,狄在英那张儒雅的脸因为过分激动已经扭曲了。 他眼里闪着凶狠的光芒,积压了十多年的仇恨一下子迸发而出,竟隐现疯狂之态! 眼看他已经贴近床榻,乔娇娇知道靠不了别人了。 她紧急唤出功德商城,里面解锁的商品她早就烂熟于心。 “您目前的功德点为——140点,是否进行兑换?” 乔娇娇疯狂点头。 【兑兑兑!快兑反弹符!】 第51章 你这个怪物! “叮——兑换成功。” “扣除功德点80,反弹符即刻生效,有效时长一刻钟,剩余功德点——60。” 就在机械般的声音落下之际,狄在英突然飞扑而来,但他神色间却故作惊慌,像是一不小心跌倒在榻上一般。 针上浸的是他得来不易的剧毒。 中者第一日高烧不退,第二日浑身麻痒,第三日皮肤溃烂,第四日便有如万蚁噬心,第五日才会心脉尽断而亡。 因为此毒不是立即致命,所以他有的是借口摆脱嫌疑,故而还要做戏,不能让四皇子发现是他下的手。 他还要好好地留在这皇宫之中,慢慢除掉四皇子,除掉太子和皇后,除掉那个狗皇帝,为玉琉报仇! 四皇子看到狄在英突然摔倒,立刻满脸关切。 “狄先生,您怎么了?小心些,别压到乔妹妹。” 狄在英嘴上告着罪,眼角觑到一个机会,就借着宽袍的遮掩轻轻扎向了乔娇娇那白嫩的手背。 力道不能太重,否则会留下针眼,容易被发现端倪! 乔娇娇眼睛瞪得浑圆,死死盯着狄在英的动作,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老阎王啊老阎王,你这功德商城可别是诓我的啊!我的小命可就捏在你手里了!】 【来了来了他来了!啊啊啊!】 这副小身体还笨得很,乔娇娇拼命想要躲,却只是挪了半个身子。 眼看那黑漆漆的针尖落下来,乔娇娇恐惧到闭上了眼睛。 第63章 一息、两息...... 【咦,不痛啊......】 乔娇娇惊疑地睁开眼睛,就看到狄在英猛地站了起来,他慌乱地撩开自己的袖子,露出了白净的手背。 只见他的虎口处,一滴鲜红的血珠正缓缓冒出头来。 这一刻,乔娇娇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小嘴。 【反弹!真的反弹了!他刚才就是要扎我这里!】 【老阎王,你良心啊!回头我多给你磕几个头!】 狄在英怔怔看着自己冒血的虎口,眼睛里缓缓涌现出一抹惊恐之意。 下一刻,他抬头看向榻上的乔娇娇,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怪物。 不,一定是他方才失手扎错了! 极度震惊之下,狄在英也忘了遮遮掩掩,他猛地扑到榻上,抓住乔娇娇的小手,将针狠狠扎进了她的手心里。 四皇子看到这一幕,吓得双目浑圆,一时之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啊——” 急促的痛呼声从狄在英的喉咙口发出,他翻手一看,血珠汩汩冒了出来,瞬间就染红了他的手心。 “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一刻,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狄在英的认知。 这......这世上是没有鬼神的! 否则神明为何不庇护他的玉琉,玉琉死后又为何不来找他! “不可能!不可能!” 狄在英像是发疯了一般,抬手一下又一下狠狠扎在乔娇娇身上。 他浑身痉挛着,越是疼痛,越是恐惧。 “怪物!你这个怪物!” 乔娇娇知晓自己已经性命无忧,故而十分冷静。 她甚至还一脸稀奇地望着狄·容嬷嬷·在英。 眼看他满脸惊恐的看向自己,乔娇娇竟偏了偏头,冲狄在英咧嘴一笑。 【我可是有金手指的人!吓死你!】 狄在英看到这般意味深长的笑容出现在七个月大的婴儿脸上,浑身猛地一僵,这一刻竟吓到面色惨白。 四皇子呆怔了好久,此时眼看狄在英愣住了,他才从惊恐中缓过神来。 “来人!快来人啊!” 四皇子扯开嗓子大喊,随即一脚狠狠踹向了狄在英的心口处。 狄在英毫无防备之下,被这一脚踢得眼前一黑,顺势就松开了乔娇娇的手。 四皇子见状立刻挡在了乔娇娇身前,一张小脸雪白,却异常坚定。 “快来人啊!” 他连呼三声,见还没人进来,便知大事不妙了! 乔妹妹今日会进宫,全是母后临时起意,这样仓促的情况下,狄先生竟然都能周密到把太子哥哥和守卫全部支走,可见筹谋已久! 宫廷内院竟然藏着这样一颗毒瘤,而且还是自己的开蒙老师! 想到这里,四皇子当真是胆寒不已。 他如今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乔妹妹出事! “乔妹妹,我带你走!” 四皇子猛地转过身来,他两手绕过乔娇娇的胳肢窝,想学着大人的模样将乔娇娇抱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发力,狄在英已经满脸狰狞地再次冲了过来。 手上冒出的血已经变黑,狄在英自知自己已毒入膏肓,必死无疑。 这乔家的女儿是个怪物,既然杀不死她,那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拉四皇子陪葬! 他背井离乡,在大雍朝蛰伏了十四载,筹谋这么多年,谁能想到竟会栽在乔家的女儿身上! 他不能空手而归,否则见到玉琉的时候,他没法交代! 太子和皇后疼四皇子入骨,杀了他,一样能让他们痛不欲生! 乔娇娇越过四皇子的肩膀,看出了狄在英的意图。 【糟了,这傻白甜可没有反弹符!】 眼看四皇子已经将自己提了起来,乔娇娇情急之下顺势往前一扑。 四皇子根本没跪稳,一下子被乔娇娇扑在了床榻上。 与此同时,原本应该扎在四皇子身上的毒针就这样狠狠扎进了乔娇娇的肩膀里。 乔娇娇根本不觉得疼,反而是狄在英猛地痛叫一声。 然而这副画面看在四皇子眼里,却吓得心肝乱颤。 他知道,没有乔娇娇这一扑,中招的就是他了! “乔妹妹,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四皇子抱着乔娇娇滚了一圈,顺势翻身下榻,然后费力无比地抱起乔娇娇,光着脚踉跄着朝外跑去。 “来人啊!快来人!” 乔娇娇很想告诉四皇子,他完全可以把她扔在榻上,狄在英是伤不了她的。 【呼——呼——我快喘不上气了,快放下我!】 四皇子又怕被狄在英追上,又怕摔着乔娇娇,只能绕过胳肢窝死死环住乔娇娇。 乔娇娇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四皇子听到身后狄在英凌乱的脚步声,心中越发急了。 他恨自己太过弱小,保护不了乔娇娇,更恨自己愚蠢,根本没看出狄在英的不对劲! 想到乔娇娇替他受的那一针,他鼻子蓦地就酸了。 “别跑!别跑!” 狄在英在后面叫魂一样,声音虚浮无比,显然也力有不逮了。 乔娇娇眼看着狄在英追了上来,不由地眼前一黑。 她现在被死死勒着,真没办法替傻白甜挡了。 眼看那染血的黑针被高高举起,上书房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道急切的高喝声: 第64章 “住手!” 四皇子闻声猛地抬头,忍不住喜极而泣! “哥哥!” 第52章 保护乔妹妹! 太子匆匆赶到御书房,皇上身边的黄公公立刻迎了上来,躬身说道: “殿下,圣上正在小憩,您这是?” 太子猛地敛起眉头,“小憩?不是父皇派人来传唤本宫吗?” 黄公公闻言一脸迷茫,“这.....这不曾啊,老奴就守在这外边儿,圣上一直都在御书房内,不曾传召任何人。” 太子先是微微一怔,而后陡然变了脸色,口中低呼一声:“不好!” 黄公公被太子的脸色吓了一跳,急忙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太子转身就走,绛紫色的下摆翻飞,竟连仪态都顾不得了。 黄公公一看,这是出大事了啊! 当下他也不敢马虎,立刻回身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太子匆忙赶到上书房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惊魂画面。 只见四皇子抱着乔娇娇正踉跄奔逃,而他们的身后,原本儒雅端方的狄在英此时面目狰狞,手持血针犹如索命厉鬼! 太子心弦猛地一颤,情急之下只来得及扯下腰间坠着的一块紫玉,当作暗器射了出去。 “啊!” 紫玉不偏不倚砸中了狄在英的眉心,他痛叫一声,这一刻头盖骨仿佛碎裂一般剧痛难忍。 他捂着眉心狂叫起来,手心的黑血蹭在脸上,越发恐怖。 乔娇娇瞧得真切无比,那块紫玉来势汹汹,准头极好,一看射暗器的人就是个高手! 【是太子出的手吗?太子会武功?】 乔娇娇惊了! 【不是吧,原著没提啊!而且太子如果当真有如此武艺,又怎么会不明不白暴毙呢?】 乔娇娇心中正嘀咕着,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将她抱了起来。 “小四别怕,娇娇没事吧?”太子温和中带着后怕的声音响起。 “哥哥!你快看看妹妹,她肩膀被狄先生狠狠扎了一针,那针黑黢黢的,肯定有毒!” “那针......那针本来应该扎我的,是妹妹替我挡下了!” “呜呜呜,怎么办哥哥,我好怕妹妹有事!” 乔娇娇瞥了眼地上的傻白甜,他死死攥着太子的袖子,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乔娇娇又向后望去,上书房此时并没有别人。 所以,方才那枚紫玉真的是太子发出来的! 原来太子武艺如此高强! 乔娇娇发现了原著里没写出来的秘密,不由地又是激动又是忐忑。 【那狗作者开上帝视角也不开全,而且太子暴毙这个坑到完结都没填!】 【现在看来,只能靠我自己慢慢挖掘了!】 狄在英正捂着头在地上打滚,听到四皇子的话,忽然尖声大叫:“怪物!乔家的女儿是怪物!” 太子一听是毒针,眼前不由地一阵晕眩。 如果乔娇娇在宫内出了任何事,他都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别的了,一把拉开了乔娇娇的领口。 衣服被褪到了肩膀处,太子垂眸一看,婴孩的皮肤很是光滑,还带着毛茸茸的胎毛,红润柔软。 根本没有任何伤口! 难道是小四慌乱之下记错了,其实受伤的是另一边肩膀? 太子正要再度查看,四皇子已经低呼一声:“太好了!妹妹真的没事!” 他记得真切,方才狄在英扎那一下就落在乔娇娇的右肩上,而且是用了死力气的。 就算凶器是针,也会留下伤口的,何况是乔妹妹这么娇嫩的皮肤。 这一刻,四皇子不由地想起了方才榻上匪夷所思的一幕。 好像狄先生无论扎乔妹妹哪里,乔妹妹都没有任何反应,而狄先生身上却会出现相应的伤口。 难怪狄先生会叫乔妹妹怪物...... 乔娇娇眼看傻白甜突然就愣住了,不由地心里一咯噔。 【方才为了保命,也顾及不了太多,结果反弹符的作用都被傻白甜看到了!】 【这小子机灵着呢,估摸着已经反应过来了。如果他告诉太子或者别人,我不会真的被当成怪物烧掉吧?】 “小四,你确定娇娇被毒针扎到了吗?” 太子检查完乔娇娇的肩膀,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但他心中依旧没底。 四皇子微微垂眸,还带着水光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沉思,最后抬头一脸单纯地说道: “哥哥,方才情况实在太过危急,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妹妹没事就好!” 乔娇娇闻言猛地一惊。 【他到底是真的吓坏了,还是.....在替我遮掩?】 【他才四岁,小屁孩一个,就懂这么多弯弯绕绕了?】 乔娇娇满眼惊疑,古代的小孩能早熟成这样? 四皇子缓缓垂下头,一脸愧疚地揪了揪自己的袖子,在心里暗暗忏悔:“哥哥对不起,你教我小孩子要诚实,我却骗了你。” “乔妹妹很特别的,她一定是天上来的小仙女,所以狄先生才伤不了她。” “我不怕乔妹妹的,她方才救了我,但是我如果告诉别人,别人会和狄先生一样,把乔妹妹当成怪物的。” “怪物要被烧掉,要被打死,我不能让乔妹妹陷入那样的境地!” 第65章 想到这里,四皇子那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了坚定的神色。 “乔妹妹保护了我,我也要保护乔妹妹!” 这时候,门外来了一大队的人,为首的正是黄公公。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哎哟,这上书房的侍卫都哪里去了!” 黄公公匆匆步入上书房,看到地上神容狰狞的狄在英,顿时吓了一跳。 “这......这这这不是狄先生吗!殿下,这究竟?” 太子面色沉沉,他将乔娇娇的衣服重新拢紧,冷声说道: “狄在英私藏凶器,宫闱之内刺杀四皇子,罪不容恕!把他拿下!本宫要亲自审他!” “嘶——” 刺杀四皇子这几个字一出,黄公公并身后的侍卫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快快快!将人拿下!” 黄公公一声令下,御林军进来四人,将状若癫狂的狄在英扛了起来。 狄在英剧烈挣扎着,嘴里还在不断叫嚣:“怪物!乔家的女儿是怪物啊!” 太子面色越发冷厉。 “给本宫堵住他的嘴!” “传乔大人和乔大郎进宫,乔家小姐在宫中受了惊吓,本宫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第53章 狗皇帝莫挨我! 消息传到翊坤宫的时候,皇后娘娘震怒不已,可等她回过神来之后,才觉冷汗遍布全身。 狄在英可是小四的开蒙老师啊! 若不是今日他自己露出了狐狸尾巴,小四什么时候命丧他手都有可能! 乔夫人听到乔娇娇遇险,她猛地站起身来,这一刻竟觉天旋地转。 恰在这时,太子怀里抱着乔娇娇,身边跟着四皇子,匆匆走进了翊坤宫。 看到乔娇娇的那一刻,乔夫人也顾不得失仪了,立刻快步迎了过去。 “娇娇!” 乔娇娇遇险之后再看到乔夫人,也不由地鼻子一酸,立刻朝乔夫人伸出手去。 乔夫人肝胆剧颤,将乔娇娇抱进怀里,上下来回看了无数遍。 【娘,我一点事都没有!真的!】 【我有金手指呀,那个功德商城不仅救了我,还救了傻白甜一命呢!还把那个狄在英给揪出来了!】 乔夫人听到乔娇娇的心声,整个人心弦蓦地一松,这一刻竟觉手脚都发软了。 “乔夫人,娇娇遇险一事是本宫思虑不周,还请——” “太子殿下,您万万不可对臣妇说这样的话,这是贼人蓄谋已久,与您无关。” 乔夫人其实心中是有怨气的。 她怨太子将娇娇带了出去,半途离开的时候,不曾及时将娇娇送回翊坤宫来。 但是乔夫人心中同样清楚,太子也是被人算计了。 夫君和大郎都常在她面前说,太子是贤德储君,是大雍之福。 如今娇娇既然无恙,乔夫人定也不会让太子为难。 太子见乔夫人如此通情达理,不由地越发心中有愧。 “多谢乔夫人谅解,本宫已召乔大人和大郎入宫,乔夫人就先在我母后处歇息,此事本宫定会给乔家一个交代的。” 太子说完后,大踏步离去。 四皇子依偎在皇后身边,眸光定定望着娇憨可爱的乔娇娇,心中暗暗肯定自己先前的做法。 皇后一边安抚四皇子,一边宽慰乔夫人,自己也在心里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约莫半个时辰后,黄公公亲自来了翊坤宫,说是圣上召见四皇子和乔夫人。 乔娇娇一听要见皇帝了,不由地又新奇又紧张。 到了御书房门口,黄公公特地进去禀报了一声,而后乔娇娇他们才被传唤进去。 乔娇娇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先是看到了满目的金碧辉煌,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案后那个穿着龙袍的皇帝身上。 从几位皇子的长相就能看出,他们的爹绝对是帅的。 这会儿细细一看,皇帝果然俊朗不凡,太子和他像了有六成。 也许是做了多年上位者的缘故,皇帝的眉眼要比太子冷硬许多,尊贵雍容之态下总觉得透着股不近人情。 看到这里,乔娇娇就收敛许多了。 【这皇帝也是个狗的,在他面前要小心谨慎才行!】 乔夫人听到这句话,浑身猛地一颤,险些在雍帝面前崴了脚。 乔娇娇目光随即打量四周,看到乔忠国和乔天经的时候,顿时眼前一亮。 【爹!大哥!呜呜呜,明明才分别不久,我已经好想你们了!】 乔忠国和乔天经从乔娇娇进门的那一刻就不错眼地盯着她。 虽然太子说,已经找太医看过了,娇娇安然无恙,但亲眼见到娇娇之前,他们都无法放心。 此时听到乔娇娇活泼依旧的心声,他们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雍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也将目光投向了乔娇娇。 “忠国,这就是你家的宝贝疙瘩?” 乔忠国立刻站出一步,恭敬回道:“回圣上,正是小女娇娇。” “抱过来给朕看看。” 雍帝看起来似乎兴致颇高。 乔忠国闻言从乔夫人怀中接过乔娇娇,顺势还温柔而宽慰地看了乔夫人一眼。 乔夫人见到自家夫君,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瞬间有了归处,不动声色地冲乔忠国点了下头。 第66章 乔忠国抱着乔娇娇来到了龙案前,雍帝竟亲自站起身来。 乔娇娇以为雍帝是要抱她,吓得立刻在心中高呼: 【莫挨我!皇帝你莫挨我!】 乔忠国手指头轻轻抖了抖,到底是城府够深,愣是一点异样也没显露出来。 【最无情是帝王家,说的就是眼前这个雍帝没错了!他其实是有情的,但他的情全部都给了玉琉公主!】 【能想象吗?玉琉公主已经死了十三年了,狗皇帝还爱她入骨!而且爱屋及乌,对二皇子也是寄予厚望!】 乔忠国听到这里,心头猛地一跳! 寄予厚望是什么意思? 皇帝对一个皇子寄予厚望,那不就是......继承大统吗! 可是,不是已经有太子殿—— 乔忠国思绪走到这里,突然想起太子殿下四年后暴毙一事,瞬间脊背发凉。 【别以为狗皇帝现在一幅器重太子,冷落二皇子的样子,其实他这是在变相保护二皇子!】 【后来太子暴毙,朝堂大乱,明明萧侧妃已经给太子生下了儿子,狗皇帝还是力排众议,把二皇子推上了储君的位置!】 【可是二皇子因为玉琉公主的死对狗皇帝恨之入骨,二人父子相杀,二皇子成了最后的赢家。】 【狗皇帝在床榻上病入膏肓,临死之际一阵剖白,二皇子才知道,原来狗皇帝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用心良苦,直接在最后时刻完成洗白。】 【现在再看,洗个屁啊!】 乔娇娇越想越是生气。 【狗皇帝可以爱玉琉公主,但是好歹也顾及一下皇后和他的两个儿子啊!】 【四皇子端午溺毙,他也不带伤心的,转头就给二皇子开后门,方便他往宫里塞人。】 【皇后郁结于心,他也不带管的,整天对着玉琉公主的画像畅诉衷肠,太子暴毙后,皇后就彻底疯了。】 【等等,现在我都怀疑太子暴毙是不是皇上的手笔了!可是,虎毒也不食子啊,不能这么丧心病狂吧?】 乔娇娇的思绪已经扯出去好远。 乔忠国他们听得胆战心惊,到最后已经不寒而栗。 所以,二皇子算计他们乔家满门不得好死的时候,圣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还是说,为了给二皇子扫清障碍,他们一家甚至有可能是圣上亲自出手除掉的! 想到这里,乔忠国手背隐有青筋暴起,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呀呀——” 乔娇娇突然发出了无邪的呀呀叫声,将乔忠国从思绪的漩涡中拉了出来。 原来是雍帝正在逗乔娇娇,将一块黄玉塞进了她的手里。 “忠国,你家女儿果然机灵。” 雍帝淡笑着夸了一句,而后扬声说道: “将狄在英押上来吧。” 第54章 拉娇娇下水 乔忠国立刻抱着乔娇娇退到了一旁,四皇子站在太子身边,闻言忍不住攥紧了太子的衣袖。 太子看出了四皇子的紧张,悄然包住他的小手掌,冲他温柔地笑了笑。 四皇子见状立刻挺直了腰杆。 有太子哥哥在保护他,他不怕! 而且,他也要保护乔妹妹的! 铁链哐啷的声音响了起来,乔娇娇抬眼望过去,就看到狄在英神情麻木地走了进来。 他脸上的血污不曾洗去,此时狼狈得更看不清本来模样了。 乔娇娇还是忍不住嘀咕。 【狄在英是纯正的北国人,给他彻彻底底洗把脸的话,相貌上的差异应该还是能看出来的。】 【他在大雍朝潜伏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进了皇宫,还没见到二皇子吧?】 【今天如果不是我突然出现,这狄在英估计还能忍。】 “跪下!”侍卫在他身旁低喝一声。 狄在英冷笑一声,他自知已必死无疑,所以此刻再也不掩饰自己对雍帝的恨意。 “狗皇帝!” “住口!” 太子见狄在英出言不逊,立刻出言喝止。 雍帝摆了摆手,面色出乎意料的平静。 “狄在英,朕命人查过你的来历,没有任何问题,你何故要刺杀四皇子?” 狄在英继续冷笑,他没有理会雍帝,目光环顾四周,忽然定定落在了一旁的乔忠国身上。 乔忠国啊...... 当年乔忠国打到北国都城下时,他站在玉琉身边,曾远远望过他一眼。 当真是威风凛凛,顶天立地啊。 若不是乔忠国,玉琉又何必到这大雍朝和亲,成为狗皇帝的玩物! 想到这里,狄在英脸上迸射出了浓烈的恨意,他目光缓缓落在乔忠国怀里的乔娇娇身上,忽然大喝出声: “怪物!乔家的女儿是怪物!她不会受伤!” “我用毒针扎她,结果全部伤到了我自己!她完好无损!她是怪物!” 【什么怪物!那是我用功德换来的反弹符!专门克你这种心狠手辣之人!】 乔娇娇就知道,这狄在英肯定不会放过她! 雍帝听到这里,眼睛微微一眯,“一派胡言!” 狄在英神色激动,他已经满盘皆输,至少让他带走一个仇人,他才有脸去见玉琉! “我没有胡说!四皇子也亲眼所见!” 他伸出自己沾满黑血的手,努力想要展现上面的伤口。 第67章 “这些口子,我都是扎在乔家女儿身上的!可是伤口都出现在了我身上!” “狗皇帝,乔家有一个刀枪不入的女郎,你不怕吗?” 雍帝闻言神色沉沉,竟然没有立刻训斥狄在英的荒谬之语。 乔忠国见状,缓缓敛起了眉头。 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因为区区一个心怀叵测之人,怀疑他们家娇娇吗? 乔娇娇也暗骂一声:【这狗皇帝疑心真重!】 狄在英见雍帝没有说话,瞬间越发有冲劲起来。 “狗皇帝,你若不信,现在就拿针来,一试便知!” “乔家女儿有诡术!这样的人,你也敢留吗!” 乔忠国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怒不可遏。 乔娇娇闻言心中没在怕的。 【那反弹符的作用只能维持一刻钟,时间早就过去了!】 乔忠国即便知道乔娇娇有底气,却依旧舍不得让她受到哪怕是一丁点的伤害。 他将乔娇娇送到乔天经怀里,随后冲着雍帝跪下,口中恭敬说道: “圣上,这狄在英身份不明,居心不良,此等诛心之言,分明是想置小女于死地!” “小女年幼,方牙牙学语,何其无辜。臣思来想去,这狄在英怕是要针对臣下。” “臣在朝中兢兢业业,本本分分,素来与人交好,这世间对臣有这般恨意的,只能是北国贼子!” 乔忠国此言一出,狄在英脸上瞬间有了片刻的慌乱。 乔娇娇听到这里,心中对自家爹的崇拜瞬间达到了顶峰! 【爹啊爹!你怎么就这么聪明!被你说中了!这狄在英就是北国人!】 乔忠国垂首继续说道:“圣上,可否给这狄在英净面,瞧瞧他的真面目!” 【啊啊啊!又说到点子上了!我爹智勇双全,天下无敌!】 雍帝眸光微微一闪,而后点头,“黄培,净面!” “是!” 黄公公赶忙张罗起来,让小公公捧来一盆水,对着御林军说道:“压住他!” 一共五人上去,将狄在英狠狠压在了地上,黄公公用巾子沾了水,仔仔细细将狄在英的脸擦了一遍。 狄在英反应激烈,嘴上不停嘶吼着:“滚!滚开!” 黄公公擦拭完毕后便示意御林军松手,狄在英猛地起身,这一下他的容貌便清清楚楚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微微深陷的眼窝,狭长的眼型,尤其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看起来果然和典型的北国人一模一样! “真的是北国贼子!”乔忠国低喝一声,“说,你到底是何人,潜入皇宫又意欲何为!” 狄在英心中大恨,他已经十分高看乔忠国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 “乔忠国,你别以为揭穿了我,就能盖过你女儿是怪物这件事!” 他倒是很会抓重点,这是铁了心要把乔娇娇拉下水。 就在场面僵持之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 所有人循声看去,只见四皇子微白着小脸站了出来。 “回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雍帝微微挑了挑眉。 他对这个小儿子并不上心,他长到四岁的年纪,自己也甚少过问他的事,唯一替他安排的就是狄在英这位开蒙先生。 哦,他记得每日午后,都有人将小四的功课递上来的。 不过他从不曾看过一眼,都随着废纸一起处理了。 在他的印象中,小儿子被皇后养得过分娇弱,说话从来轻声细语的,十分不讨喜。 如今四皇子会主动站出来说话,倒让雍帝有些意外。 “嗯,说来听听。” 四皇子和天底下所有儿子一样,对自己的父亲都有一种别样的孺慕和崇拜之意。 但他很清楚,父皇一点也不喜欢他,所以他在父皇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 这一次父皇亲自给他寻了个开蒙先生,他高兴坏了,每日练字非要练到手腕胀痛才肯歇息。 不知道父皇有没有看到他的字,母后都夸他,说当年太子哥哥六岁才能写成他这样呢...... 思绪渐渐飘远,又被四皇子快速拉了回来。 他坚定了神色,今天的乔妹妹还要靠他守护呢! 第55章 你今天做得很好 “启禀父皇,当时太子哥哥被狄在英引走后,他便进入里间,想要行刺儿臣。” “结果他不小心摔倒在榻上,毒针扎进了他自己的虎口里。” “不知那针上到底浸了什么毒,狄在英突然就开始发狂,在自己身上胡乱扎了起来。” “儿臣当时怕极了,又担心乔妹......乔家小姐受到伤害,故而抱着她翻下床榻,这时候狄在英反应过来,开始对我们穷追不舍。” “幸而太子哥哥及时赶到,儿臣和乔家小姐方能安然无恙。” “父皇,这便是今日在上书房的行刺全貌,还请父皇铲除贼人,保宫内安宁。” 四皇子话音刚落,狄在英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教了四皇子一个多月,知道他天资聪颖,远超常人,但万万想不到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谎话来! “胡说,你这四岁小儿竟谎话连篇!是谁教你这样说的,太子还是乔忠国!” 乔娇娇也没想到,四皇子竟然肯如此帮她。 第68章 最让乔娇娇震惊的是,从方才行刺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都和四皇子在一处,这些话可没人教他,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我去,今后不能再叫你傻白甜了,你真聪明!我四岁的时候还在阿巴阿巴,你已经能舌战北国人了!你牛!】 乔忠国听出来了,四皇子竟在帮娇娇说谎! “事实摆在面前,乃我亲眼所见,无人教我,也无需人教!” 四皇子神色坚定无比,他的话听起来便格外可信。 狄在英听到这里,神色蓦然狰狞起来。 “狗皇帝的种,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应该早点除掉你的,而不是等到端午节!” “那针本来是要狠狠扎在你身上的,可惜被乔家那怪物给替了!” 太子听到这里,瞬间面色大变。 所以狄在英原本打算在端午节对小四下手? 那日可是小四的生辰啊,这狄在英简直是在要他和母后的命! 其心可诛! 乔娇娇听到这里,突然愣了一下。 【等等,如果今日我不曾出现,狄在英就会在端午那日用毒针对付四皇子,可四皇子明明是溺水而亡的啊。】 【我本来以为狄在英今日被揪出来,四皇子的端午死局就自然而然破了。】 【如今看来,难道杀四皇子的另有其人?有人赶在狄在英前面,先一步除掉四皇子?】 想到这里,乔娇娇忍不住一阵胆寒,她突然觉得这皇宫里真的是遍地恶鬼,处处是坑! 乔天经他们听到这个猜测,更觉头皮发麻! 如果不找出真凶,年幼的四皇子在宫中毫无防备,便注定是要早夭的! “父皇,此贼子潜伏在我大雍朝十几载,能忍常人之不能忍,今日利用宫人、引走侍卫又如此娴熟,可见所图甚大。” “还请父皇将此贼子交给儿臣,儿臣定彻查到底!” 太子不能容忍有人伤害四皇子。 这狄在英是父皇找来的,即便是父皇识人不清,他也不能置喙半句。 但他一定要将隐藏在宫中的毒瘤全部拔除,保护小四平平安安长大! 雍帝神色微微一动,却没有立刻答应。 乔娇娇看到这里,忍不住怒骂一句。 【这狗皇帝怎么可能会答应,他生怕太子找出二皇子在宫中的爪牙呢!】 果然,乔娇娇心声刚落,雍帝已经威严开口:“此事干系重大,朕亲自来查!” 太子闻言忍不住攥起了手,最后还是躬声应道:“是。” 乔娇娇看到这里,暗暗叹了口气。 【太子也很难受吧。】 【玉琉公主不曾入宫之前,皇上和皇后的感情也还过得去,而太子身为嫡长子,也被皇上好好疼爱过一段时间的。】 【太子那么聪明,他不会对这种待遇落差一无所觉吧?他真的就对二皇子一点防备都没有吗?】 【啊啊啊!不行,再想下去要长脑子了!】 乔娇娇挠了挠头,这一趟进宫心很累,她再也不想来了! 雍帝命人将狄在英押了下去,又宽慰了乔忠国几句,大意就是狄在英胡言乱语,爱卿不必在意,朕永远都是向着爱卿的。 乔娇娇在心里轻哼一声。 【狗皇帝,放你的屁吧!一会儿又该对着玉琉公主的画像喊卿卿了!】 乔家人:“......” 差点在皇帝面前破功了! “湛儿,你送送乔爱卿。”雍帝对太子说道。 太子恭敬地点了点头。 就算父皇不说,他也是要送的。 本来说好的要给乔大人一个交代,如今事情移交到父皇手上,一切就但凭父皇做主了。 四皇子跟着太子一起出了门,他有些依恋地回头看了雍帝一眼。 但雍帝已然转身,正望着一旁空荡荡的墙壁发呆。 乔娇娇是知道的,玉琉公主的画像就在那面墙壁的暗格后面! 四皇子见状不由地心中黯然,缓缓收回目光。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触及到了角落里的一个纸篓。 篓子已经被装满了,偶有一两张纸掉了出来,上面的字迹瞧着那般稚嫩和青涩。 四皇子突然被这一幕刺得眼睛发酸。 课业送过来给父皇过目之前,他特意小心排了顺序,如今一沓散落在那里,瞧着连顺序都没变呢...... “小四?” 太子见四皇子突然停下脚步,不由疑惑地回头。 四皇子眨了眨眼睛,将眼底的湿意压了下去。 他从来就不该奢望什么的,他有母后和哥哥就够了! “哥哥,我也要抱!” 四皇子几步追上去,撒娇般捏住了太子的袖子。 太子闻言,还以为四皇子是站累了,宠溺地弯腰将他抱在怀里。 “你先回去见母后吗?” 四皇子摇了摇头,“我要和哥哥一起送乔妹妹!” “好,那便一起去吧!小四别担心,你今天做得很好。” 四皇子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只见太子一脸温柔地望着他,仿佛一切都了然于胸。 四皇子心里一咯噔,哥哥知道他说谎了! 那哥哥是不是也看出来,乔妹妹不一般了? 四皇子正想出言解释,他不是说谎的坏孩子,乔天经却抱着乔娇娇走了过来。 第69章 四皇子立刻就闭了嘴。 只见乔天经神色微微凝肃,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微臣有要事要禀。” 第56章 君心凉薄 太子见乔天经神色认真,当下就提起了一颗心。 他右手不动声色地压了压,乔天经了然地点头,转而说起了无关紧要的小事。 二人一路走出去好远,黄公公在门口恭敬地目送着,眼瞧着看不见人影了,这才转身回了御书房。 眼看圣上又在看玉琉公主的画像,黄公公忍不住叹了口气。 “圣上,都走了。” “嗯。” 雍帝坐在座位上,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黄公公看到这里,欲言又止。 他方才看到,四皇子好像注意到角落里的纸篓了,那是昨日午后送来的练字帖子,瞧着是用了心的。 其实有时候,连最了解雍帝的黄公公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雍帝如此执着于玉琉公主。 那确实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冰肌玉骨,有如神女。 但是她对圣上疏冷得很,瞧着心就不在这里。 但圣上偏偏就用了心,还丢了魂,这十多年过去了,依旧放不下,甚至因此对皇后并太子和四皇子都淡薄得很。 “老二最近在忙什么?”雍帝的声音淡淡响起。 黄公公想得有些深了,被这低沉的嗓音惊得一个激灵,好在雍帝的所有心思都在画像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失仪。 “回圣上,元宵节后二皇子似乎越发沉静了,这些日子倒是和庆国公府的盛郎君见过一面。” 雍帝终于微微转过脸来。 “盛明诚?那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老二应该看不上他才是。” 黄公公立马奉承,“是呀,老奴瞧着二皇子眼光高着呢,那盛明诚自然入不了二皇子的眼。” 雍帝无可无不可地轻哼一声,又说道:“最近京中可有什么趣事,说给玉琉听听。” 黄公公早已习以为常。 圣上经常将玉琉娘娘的画像当成活人似的,担心娘娘烦闷,还总是要他打听一些有趣的事。 黄公公在脑子里搜刮了一番,当即眼前一亮。 “回圣上,回娘娘,还真有一桩趣事。” “今年的京城诗会出了一个才女,是孟侍郎家十岁的小女儿,唤孟谷雪。” 雍帝微微挑眉,“哦,才女?何诗念来。” 黄公公当即声情并茂地将孟谷雪所作之诗念了出来。 雍帝细细品味一番,点了点头,“是要比那些酸臭腐诗好多了,只是这匈奴和无定河又从何而来。” 黄公公赶忙将诗会上的事复述了一番,听说太子已经下了定论,雍帝便不再在意。 “这孟侍郎的女儿诗才果然不错,端午宫宴许一个恩典,让他女儿也一并来吧。” 官员的品级不同,皇宫宴会能去的人也是有定数的。 侍郎属正四品下,只能带一个女眷,通常就是正妻。 黄公公忙应了声是,暗暗记了下来。 雍帝沉默了一会,又问道:“春闱一甲的文章呈上来了吗?” 黄公公立刻从案上取出几张帖子,笑着说道:“圣上,一早就呈上来了,在这儿呢。” 雍帝垂眸看了一眼,淡淡说道:“明日一早让太子也来瞧瞧。” 储君看一甲的文章合情合理,黄公公急忙躬身应是。 可雍帝很快又补了一句,“誊一份,送到老二那里去。” 黄公公脸上有了些许的错愕,这可就有些越矩了,但他什么也不敢说,只敢领命。 安排完这些,雍帝挥了挥手,“出去吧,没有朕的吩咐,谁也别进来。” 黄公公知道,圣上这是又要和玉琉公主独处了。 他退出去之前,特地请示了一句,“圣上,今日那个狄在英该如何处理?” 雍帝不耐地挥了挥手,“查,该拔除的眼线都拔了,再去查查他的真实身份。” 黄公公应了声是,躬身慢慢退了出去,刚要关上殿门,突然雍帝沉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黄培,不该动的人都别动,别让太子插手。” 黄培听到这里,肩膀微微一颤,恭敬点头。 殿门关上的那一刻,黄公公才缓缓舒出了一口气。 他自然知道,圣上说的那些“不该动的人”是谁,那是这么多年来,圣上纵容二皇子在各宫安插的眼线。 如今太子贤德之名人人称服,偏偏圣上如此宠溺和偏爱二皇子,这今后到底......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黄公公脸上隐有惧意,却急忙敛了下去。 在圣上身边,装聋作哑才能活得长久。 ———— 太子一看乔天经是有正事,于是绕道先将四皇子送了回去。 临别之前,四皇子依依不舍地看着乔娇娇。 “我是不是又很久见不到乔妹妹了?”四皇子委委屈屈地说道。 乔娇娇很感激四皇子替她遮掩反弹符一事,难得没有说四皇子坏话。 【你小子好好活着吧,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 乔天经听到这里,想到乔娇娇之前的推测,一脸正色说道:“殿下,四皇子年幼,还是要多加保护才好。” 太子神色凝重地点头,“大郎言之有理,本宫心中有数了。” 四皇子拉了拉乔娇娇的小手,软乎乎的。 第70章 他突然笑道:“上次太子哥哥说,等我端午生辰的时候才可以抱妹妹。” “我今日试过了,果然吃力,我要吃饱饱长高高,到时候就可以和乔家大郎一样,轻松抱起乔妹妹了!” 他这番话满是童真,将太子和乔天经脸上的阴霾也带走了些。 乔娇娇斜斜瞥了他一眼。 【傻子,你会长大我也会长大的,到时候你还是抱不动我。】 四皇子认认真真和乔娇娇告别,“乔妹妹,我们端午宫宴再见吧。” 乔娇娇冲他牙牙叫了两声,当作是答应了。 【知道了知道了,可真是个小话唠。】 太子亲自将四皇子送了回去,又领着乔大郎往外走去。 宫道上空旷无比,左右都没有耳目。 乔天经见状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殿下,臣有一天大之事要禀。” 太子神色凝重,“大郎道来。” 乔天经照着在家中和爹商量好的话术,谨慎开口: “殿下,您可记得元宵游灯那晚,上台对对子的那位涿州学子?” 第57章 工具人实锤了! 太子微微沉吟一番,而后点头,“本宫记得他姓谭。” 乔天经眼前一亮,太子还记得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与二弟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他被庆国公府的盛郎君言语羞辱,二弟路见不平替他出头,故而与谭瀚池结下交情。” “昨夜,谭瀚池被人追杀至客栈后巷,侥幸逃脱,被二弟救回府中。” “殿下,臣与他结交下来,发现其不仅文采斐然,更有经纬之心,如今在京中被无故追杀,而且......榜上无名。” 这话说得隐晦无比,但太子眉头猛地一皱,瞬间就意会了乔天经的言外之意。 可即便是太子,都不敢相信是春闱出了问题。 “这谭瀚池有没有可能是发挥失常了?” 乔天经摇了摇头,暗暗指了指自己的袖子。 “殿下,家父让谭瀚池将春闱所做文章默了出来,臣看过了,比起臣当年春闱之作,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着乔天经如此笃定的言语,太子心里顿时一咯噔。 要知道乔天经当年可是一甲,是父皇在殿上钦点的探花郎! 太子神色凝重,“大郎将娇娇抱给我。” 乔天经心领神会,将乔娇娇送过去的同时,连带着将袖子中谭瀚池的文章压在了乔娇娇屁股下面。 乔娇娇:“......” 【我是工具人实锤了!】 【不过我很荣幸,你们尽管玩,我给你们使障眼法!】 太子不动声色地将文章收了起来,笑着掂了掂乔娇娇。 前面就是宫门,再送就有些夸张了。 乔天经又将乔娇娇接了回去,口中真诚而拜服地说道:“多谢殿下信任。” 其实做这件事,乔家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 毕竟春闱事关重大,乔家蓦然插手,若是多疑的雍帝,必定要怀疑乔家的用心。 太子展眉一笑,爽朗清举。 “大郎,乔家二字在本宫这里,便是忠义的代名词。” 太子这句话,当得上是最大的信任了。 乔娇娇闻言忍不住两眼放光。 【瞧瞧!多好的太子啊!保住他!无论如何也要让太子坐上皇位!】 乔天经微微躬身,心中感激。 为人臣者,至幸便是能得一明君。 “如此,家父与臣静候太子之音。” 回了乔府后,乔娇娇被乔夫人扒了个精光,上下左右看了八百遍都没看到任何针孔,全家人这才彻彻底底放下心来。 乔娇娇眉飞色舞地牙牙叫着,讲述着功德商城如何神奇,她如何英勇救了四皇子。 虽然家人都听不懂,但这不妨碍她自己嘚瑟呀。 乔家人彼此对视一眼,明明心中震惊不已,却偏偏要假装听不懂,全家人拼命做着表情管理。 午后,宫里发出的一道旨意让京圈小小震动了一下。 据说圣上亲自开金口,准孟家小姐孟谷雪参加端午宫宴! 孟府。 接到旨意的孟侍郎还有点懵圈。 孟谷雪从东郊诗会回来后就大病了一场,眼瞧着巴掌大的小脸越发消瘦了。 孟夫人气怒女儿支走丫鬟,又蠢笨到被庆国公府嫡小姐算计,于是将她拘在屋中,至今都不曾踏出房门一步。 可让孟夫人感到稀奇的是,这一趟大病一场后,女儿好似又像是变了个人。 性子沉静下来了,不吵不闹的,身子爽利了就坐起来练字,瞧着有模有样的。 这会儿旨意传到孟府,孟夫人欢天喜地地就去了孟谷雪的闺房。 当孟谷雪得知皇帝亲自点名,叫她参加端午宫宴的时候,手下的“白”字蓦然就晃了一笔。 机会终于来了啊...... 孟谷雪缓缓吐出一口气,将笔下的纸攥在手中揉成一团。 这次大病一场,她做了一个真实无比的梦。 梦里的她顺风顺水,还与二皇子沈元白情投意合,他们联手斗垮了太子,覆灭了乔家,将所有杂碎踩在脚下,最终登顶天下! 孟谷雪就知道,她一定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实和梦境在乔府出现了偏差。 原本她应该在乔府和二皇子一见钟情的...... 第71章 不过没关系,该是她的永远都跑不掉,端午宫宴就是她俘获二皇子的最佳契机! “娘,女儿知道了,我还要练字,您出去吧。” 孟谷雪淡淡说着,脸上飘着一抹胸有成竹。 孟夫人有些奇异地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见她已经提笔写字,便轻手轻脚出了门。 孟谷雪听到房门关上后,陡然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双野心勃勃的眼睛。 而她的手下,那张雪白的宣纸了密密麻麻写满了重复的三个字——沈元白! 笃笃笃—— 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小姐,是奴婢小桃,您要的东西奴婢给您买回来了。” 孟谷雪闻言眼前骤然一亮,搁笔起身打开了房门。 小桃将两个包裹递到了孟谷雪面前。 “小姐,这是您要的贝壳和草木灰。” 小桃根本不知道自家小姐要这两样东西做什么。 孟谷雪打开包裹看了一眼,一双眼睛便亮晶晶的。 她大学主修的是化学,在梦里就曾靠着现代知识带二皇子发家致富,得到他的认可和依赖。 这么逆天的优势和金手指,她险些就忽略了! 如今得了梦境提醒,她必须要尽快将肥皂做出来,让二皇子对她刮目相看! 等着吧,端午宫宴就是她孟谷雪的翻身仗! ———— 另一边,庆国公府。 “废物!还没找到吗!” 盛明诚正对着手下大发雷霆。 眼瞧着天都要黑了,出动了十几号人,竟然连一个文弱书生都没找到! 那谭瀚池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 “搜!给本少爷再去搜!” “京城去涿州的路上也安排人,一路寻过去!找到之后格杀勿论!” ———— 第二日下朝后,太子被传唤到御书房。 雍帝指着案上的三份帖子,淡声说道:“湛儿,这是今年春闱一甲的文章,过来看看。” 太子恭敬应是,坐到一旁雍帝赐下的座位上,拿起了第一份文章。 还未打开帖子,太子心中便有些怔然了。 昨日回到东宫后,他细细读了乔家大郎递给他的文章,只觉其中字字珠玑,让人眼前一亮。 这样的人才,这样的文章,落榜委实太过匪夷所思。 “湛儿,怎么了?” 见太子难得地走神了,雍帝不解地偏了偏头 太子如梦初醒,立刻笑着说道:“想到朝廷中又要新进许多人才为父皇效劳,儿臣心中很是欢喜。” 雍帝闻言淡淡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今年一甲有一篇文章格外不错,便是你手中这一份,仔细看看。” 太子立刻收敛心神,打开了帖子。 目光刚刚落在第一列字上,太子瞳孔便猛地一缩。 一模一样! 和他昨夜所读谭瀚池的文章一模一样! 而帖子上所标注的考生却是——青州顾俊林! 第58章 娇娇还能做军师呢! 青州位于京都以东,乃是大雍朝最富庶的州府之一。 顾家乃青州大姓,以渔业发家,据说家中累财无数,富可敌国! “顾家商贾之身,竟能教出如此博学多才之子,倒也难得。” 雍帝见太子已经在读,意有所指地评价了一句。 大雍朝也有士农工商的标配阶层,顾家虽富有,却依旧上不得台面,莫怪要让家中子弟考取功名。 但顾家财富太盛,这顾俊林即便文采斐然,见识不凡,也不得赞誉过盛。 这其中满是帝王的算计和制衡,太子都懂。 但他此时心中惊骇实在太过,根本无心附和雍帝。 这......这可是春闱啊! 竟然真的有人敢在春闱用偷梁换柱、瞒天过海之术! 雍帝只当太子看得太过入神,并不在意。 这时候他甚至在想,老二也看过这几篇文章了吧?不知他又有何想法。 老二自小就是个聪颖的,想必有更独到的见地。 太子知道贸贸然提出疑问不仅会害了乔家,更会招致父皇的猜疑,说他和乔家过从太密。 于是他压下心中惊涛骇浪,口中也淡淡称赞了几句。 殿试的时间定在了后日,由皇帝亲自主持策问。 太子从御书房退出来后,便神色平静地回了东宫。 午后,皇后娘娘派人送赏赐去乔府,说是昨日乔娇娇在宫中受了惊吓,娘娘怜爱乔娇娇,便送去些平安锁扣以示安抚。 雍帝听到黄公公的禀报时,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眉宇间甚至隐隐透出些许厌烦。 “以后皇后这些小事不必禀到朕面前来。” 黄公公急忙称是,暗暗叹了口气。 他知道圣上为何厌弃皇后娘娘,但当年玉琉娘娘是自戕而亡,说到底也怪不到皇后娘娘头上啊...... 罢罢罢,他这个做奴才的,乖乖听主子话就是了。 皇后娘娘的赏赐很快到了乔府,乔忠国领着一大家子亲自谢的恩。 乔忠国上前接赏的时候,那宫人不动声色地递出了一张纸,压在了红盘子下边。 “太子殿下。”宫人虚做了个口型。 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绝对的心腹。 乔忠国心头微微一跳,笑着接过红盘,“多谢皇后娘娘赏赐,小女已经无恙,还请娘娘放心。” 第72章 宫人话已带到,便领着一大帮人鱼贯而出,回宫复命。 乔忠国屏退了所有下人,打开纸条一看,正是太子所写。 乔娇娇被乔夫人抱在怀里,看到这里急忙往乔忠国那边拱。 【爹!快念念太子写了什么!我也好想知道!】 下一刻乔忠国便开口了。 “太子说,今日一早他读了一甲的三篇文章,其中最出彩的一篇和谭瀚池所作一模一样,如今署名却是青州顾俊林。” 乔娇娇闻言瞬间恍然。 【青州顾家!难怪了!难怪顾家后面会为二皇子所用,敢情这么大一个把柄捏在二皇子手里啊!】 【要知道顾家可是大富豪,他们生意遍布大雍朝,祖上就开始积累,底蕴丰厚无比。】 【后面女主做了什么肥皂、香水、口红啊,全走的顾家的销路和人脉,哐哐圈钱,最后建立属于她的商业帝国,整一个古代发家致富大爽文啊!】 乔家人不懂什么是肥皂香水,但是他们听得出来,这顾家对二皇子的大业至关重要。 “太子还说,殿试定于后日,届时圣上会亲自主持策问,太子旁听。” 乔忠国一说完,乔天经就皱起了眉头。 “爹,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一旦殿试尘埃落定,谭兄想拿回自己的名次简直难如登天!” 乔娇娇跟着在一旁沉思,一张包子脸皱成了小苦瓜。 【我想想啊,首先肯定不能由我们乔家出面,不然等于直接将我们一家暴露在二皇子、庆国公还有礼部尚书的枪口下。】 【那狗皇帝也不是好人,万一疑心病发作,还要质疑爹爹的用心,不成!】 【太子......太子更不行了,别到时候把他的死期都给提前了。】 乔家人:“......” 虽然理不糙,但这话是真糙啊,得亏就他们一家人听得见! 乔娇娇一双眼睛乌溜溜的。 【这么看来,只能由谭瀚池自己出面了!】 此言一出,乔家一众人皆眼前一亮。 下一刻,他们齐齐出声:“登闻鼓!” 【登闻鼓!】 乔娇娇微微一愣,随即一脸惊喜地拍手。 【妈诶,一家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看爹和哥哥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的,以为他们都在犯愁呢,结果和我一样,cpu在疯狂运转啊!】 乔忠国和乔天经对视一眼,父子俩默契一笑。 可不,刚才正一筹莫展呢,结果娇娇转头就把解决办法喂他们嘴边了。 乔娇娇的思维还在继续发散。 【唉,爹爹蒙受冤屈,被判午门斩首的时候,就是大哥二哥去宫门外敲的登闻鼓。】 【可是那狗皇帝和二皇子是铁了心要置爹爹于死地,最后大哥二哥各挨了三十大板,就被敷衍一顿驱回乔府了。】 为了防止有人恶意敲打登闻鼓,大雍朝开国就有了一个规定。 击登闻鼓者,先受三十大板,鼓响,帝必亲审冤屈。 【也不知道谭瀚池能不能受得住这三十大板。】 【而且庆国公府那边必定还在疯狂搜捕谭瀚池,不仅要保证他平安去到登闻鼓下,还得护着他,别让庆国公的人乘机做手脚,把谭瀚池给打死了。】 这些考量当真是说到了乔忠国和乔天经的心坎里,他们父子俩也考虑到了这些问题。 乔忠国如今听到自己会被午门斩首,已经能做到波澜不惊了。 他们一家人倾尽全力正在做的,不就是改变命运、颠覆既定结局吗? 这时候乔忠国倒不得不惊叹一句,娇娇思维敏捷,聪明伶俐倒是远超常人。 揭发春闱舞弊不曾发生在她的预言里,她却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思虑周全、面面俱到。 这孩子,以后说不定还能做个军师呢! 当乔地义将谭瀚池领来,乔忠国便将现状悉数剖析给他听,还将其中的风险细细道来。 “谭瀚池,这登闻鼓敲与不敲,全在你自己。” 乔忠国面色平静地望着谭瀚池。 谭瀚池见状朝着乔忠国深深一揖,神色坚定无比。 “乔将军,遇事无难易,而勇于敢为,晚辈愿意去敲登闻鼓,生死不论!” 第59章 他别想活着离开! 两日后一早,宫门外,紧闭的登闻鼓院门突然被敲响。 啪啪啪—— 路过的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震惊到停下了脚步。 那人.....那人疯了,他竟然去敲登闻鼓院的大门! 敲门的青年长身玉立,一身月白长袍儒雅端方,此时他面色凝肃,见无人应门,便一声敲得比一声急。 很快,院门外的街道上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乔地义乔装打扮了一番,抱着乔娇娇躲在人群里,并不起眼。 原本这种事,乔家人是说什么也不能让乔娇娇来看的。 毕竟谭瀚池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三十大板,那个画面是很惨烈的。 奈何她的心声吧嗒吧嗒个没停,愣是磨了两天两夜,今日还早早就睁开了圆溜溜的大眼睛。 乔夫人暗叹一声,知道拘不住乔娇娇,也不忍让她失望,最后便让乔地义抱着她去了。 至于乔忠国和乔天经,此时正在上朝呢! 敲登闻鼓的时机是乔忠国定的,就是要早朝的时候敲,他才能参与其中,必要时刻替谭瀚池打嘴炮! 第73章 啪啪啪—— 约莫敲了半刻钟,登闻鼓院的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门内的衙役看起来神色匆匆,一脸不耐。 这登闻鼓院的大门都七八年没人敲了,几乎形同虚设。 他昨夜和别人推了牌九,好不容易睡下,竟然被不长眼的人硬生生拍醒了。 “谁啊谁啊,一大早的拍什么门!” “我乃涿州举人谭瀚池,今有冤屈,特来敲登闻鼓!” 谭瀚池的声音铿锵落地,将睡眼惺忪的衙役惊了一跳。 他一抬眼,这才注意到院门外乌压压的一片人,顿时吓了一跳。 这时候,他才收拾神色看向谭瀚池,沉声问道:“你方才说,你来干什么的?” 谭瀚池毫不含糊地重复道:“我来敲登闻鼓!” 此言一出,不仅是那衙役,连围观的人群都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 “你可知,敲登闻鼓者,需先受三十大板!”衙役企图以此劝退谭瀚池。 谭瀚池面不改色,“愿受。” 衙役脸色狠狠一变,“生死不论?” 谭瀚池点头,“生死不论!” 衙役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彻底打开了登闻鼓院的大门。 “如此,进来吧。” 谭瀚池大步踏入院中,乔娇娇看得真切,一面两人都合抱不来的大鼓被架在院子中间,静静矗立在那里。 这厢衙役已经去叫人了,杖三十,需要四个人共同执行。 有人要敲登闻鼓的消息迅速就传开了,越来越多的人过来看热闹。 这时候,人群中有个小厮往这边瞧了瞧,然后面色大变,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就跑了。 庆国公享天恩荣宠,国公府离皇宫不远。 那小厮连滚带爬跑回府中,吓得嘴唇发白。 盛明诚昨夜苦恼了一整晚,最后通房莲儿端了盅养身汤过来劝慰。 他心中正烦闷,拽着莲儿就上了榻,颠龙倒凤了一个时辰,这会儿正呼呼大睡。 “郎君!郎君不好了!” 那小厮什么也顾不得了,把盛明诚的房门拍得啪啪响。 莲儿被吵醒了,冲着房门娇斥:“要死了!哪个不长眼的在扰郎君清梦!” 小厮急得满头大汗,扬声就叫道:“郎君,谭瀚池找到了!” 盛明诚听到这话,顿时一激灵,什么瞌睡虫都跑没了。 “快进来!人呢!”盛明诚疾声问道。 那小厮推门而去,吓得莲儿低低叫了一声,赶紧包进了被窝里。 “郎君,大事不好了!那谭瀚池去敲登闻鼓了!” “什么!” 盛明诚还在穿衣裳的手猛地一顿,下一刻竟吓得面色全无! “爷爷呢!国公爷知道了吗?” 那小厮苦着一张脸,“登闻鼓院那边儿都闹大了!奴才一看到谭瀚池那张脸,就赶忙回来报信了,国公爷那边......” 小厮话音未落,院门口就传来了一道急喝声,正是庆国公盛启山的声音。 “叫那个不中用的小子滚出来!” 盛明诚浑身手脚都软了,囫囵披了件外衣,跌跌撞撞才迈出房门,就被一个有力的巴掌扇得摔倒在地。 啪—— 盛明诚被这一巴掌甩得头昏眼花,却还是强撑着跪了起来,抓住眼前人的脚,口中苦苦哀求: “爷爷息怒!爷爷息怒啊!” “息怒?” 盛启山居高临下,一张脸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蠢货!我们庆国公府怎么就尽出蠢货!你不是说谭瀚池已经除掉了吗?为何现在人出现在了登闻鼓院!” “老子就不应该相信你们这对烂泥扶不上墙的父子!” “你可知道,就因为你的愚蠢,我们庆国公府很有可能就在今日毁于一旦!” 盛明诚吓得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他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那潭瀚池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举人,他以为很快就能找到的! 他哪里知道,谭瀚池不仅躲过了追捕,还胆大包天去敲登闻鼓! 对了!登闻鼓! 想到这里,盛明诚紧紧抱住庆国公的腿,跪行着抬头,一脸急切地说道: “爷爷,敲登闻鼓要先受三十大板,我们可以让他死在登闻鼓下,这样一来,他也没办法到圣上面前告状了!” 庆国公狠狠踢了盛明诚一脚,冷厉着声音说道:“老子还需要你来提醒吗!” 他方才一得到消息,立刻就派可靠的人去了。 “此番若能将谭瀚池杖毙在登闻鼓下,你尚有可以将功折罪的地方,若让谭瀚池见到圣上,庆国公府就毁在了你的手里了!” 庆国公说完,提起盛明诚狠狠摔在地上,瞧见床上的莲儿,怒意更盛。 “酒囊饭袋,无可救药!将她拖出去杖毙!” 莲儿闻言惨叫一声,吓得两眼一翻就晕死在了床上。 盛明诚一脸惶恐地跪在地上,听得昨晚和他婉转纵欲的丫鬟被处死,屁都不敢放一个。 眼看着庆国公风风火火地走了,盛明诚急忙捡起地上的衣服,穿戴好后急匆匆就往外走。 谭瀚池,该死的谭瀚池! 他别想活着离开登闻鼓院! 第60章 我一定保你一命! 登闻鼓院内,四名衙役已经摆好架势。 第74章 登闻鼓前放置着一长凳,一衙役正在仔细检查长凳,左右各有一衙役持一厚板子,方才开门的衙役则负责数板子。 “谭举子,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可有悔?” 谭瀚池二话不说解下外袍,毅然决然俯在了长凳上,双手抓紧凳脚。 “开始吧。” 众人看到谭瀚池如此坦然而无畏,不由地又是敬佩又是恐惧。 挨三十个板子,可是会死人的! 那衙役摇了摇头,俯身在谭瀚池身上摸索一番,确认没有任何遮挡,便扬手一挥: “今有涿州举人谭瀚池欲敲登闻鼓,依大雍朝律法,敲登闻鼓者,杖三十,生死由命!” “执杖,起——落!” 啪! 一道沉闷无比的拍击声响起,惊得所有人心头一颤。 众人满脸惧意,却见那谭瀚池死死咬住一块白布,愣是一声都没有哼出来。 乔娇娇整个人跟着一跳,心中骤生不忍。 【太惨了,谭瀚池太惨了。】 啪啪啪—— 接连几道板子下来,谭瀚池臀部就见了血,晕开在那雪白的裤子上,触目惊心。 乔地义一双手紧紧攥住,真怕谭瀚池挺不过去。 连连十五杖后,衙役们停了下来。 这时谭瀚池已经面色惨白,大汗淋漓。 数板子的衙役蹲下身来,凑近气息急促的谭瀚池,一脸不忍地问道: “谭举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若喊停,也就作罢了。” “后面十五杖,可没有前面这么好受了。” 这衙役是真好心的。 毕竟能考取举人,想必也是十年寒窗苦读。 再等一等,等下一届春闱或许就可以翻身成进士乃至官老爷了。 谭瀚池心中感激,可是他心中意志坚定,早已不容动摇。 “继续吧.......” 谭瀚池咬着白布,含糊说道。 衙役轻轻叹了口气,正欲挥手,后堂突然跑出来两人。 “木兄,换人吧!打了十五个板子,他们手也酸了。” 原来那数板子的衙役姓木。 他眉头微微一皱,“你们二人今日不是轮休吗?” 这二人平日里惯会偷奸耍滑,可没有这么积极的时候。 那二人对视一眼,“这不是听说有人要敲登闻鼓,匆忙就赶来了嘛!” “换人换人,这七八年等不到一个的,让我们也试试。” 说着就迫不及待上手抢起了板子。 乔娇娇看到这里,心头蓦地一提! 【这两个人绝对被庆国公收买了,就是来置谭瀚池于死地的!】 她目光急切地往四周转了一圈,突然就看到了挤到最前面的盛明诚。 只见他双手紧紧攥在身前,面色狰狞中透着狠厉,正紧紧盯着谭瀚池。 【盛明诚也来了!这狗小子瞧着就不怀好意!】 乔地义安抚地拍了拍乔娇娇,冲着人群打了个手势,很快一道彪悍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这打板子怎么还兴换人啊!” “怎么滴,大老爷们连三十板都抡不动啊?” “好歹是吃公家饭的,要是没这个本事趁早让位啊!老子有的是力气,抡一百板都不在话下!” “就是就是!没看那举子已经疼痛难耐了吗?还在这里拖时间,不会是故意想拖死人家吧?” “他有冤屈,被逼到走投无路才会想着敲登闻鼓,如今鼓还没敲呢,就想磋磨死人家吗!” “就是就是!那这登闻鼓不就是形同虚设吗!” 几人一起哄,本来就同情弱者的人群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别换人啊,快继续啊!” “申冤申冤,不能让我们老百姓无处可申啊!” “太过分了,那举子都快撑不住了!” 眼看民意都沸腾了起来,木衙役面色骤然一变。 “你们两个别闹了,激起民愤,你们担得了这个责任吗!” “快,继续!” 木衙役当机立断,那两个拿板子的也伸手推人了。 “快让开,谁说我们没力气了,再闹下去,我们的饭碗都要保不住了!” 那突然插手的两人被说得面色讪讪,眼看事不可为,不敢做得太明显,只能一脸不甘地退到了一边。 盛明诚看到这里,狠狠捶了捶手,暗骂一句废物! 他额头上冷汗淋漓,却还在暗暗宽慰自己: 没关系,错过了这一关,一会儿领人入宫的时候,有的是机会弄死他! 乔娇娇眼看板子继续落下,反而松了口气。 这招激起民愤是二哥想的,他思维简单,反而能看清事情本质。 老百姓就是同情弱者啊,管它什么计谋,在民心面前都是渣渣,便是圣上都不能罔顾民意呢! 连连几个板子打下来,声音变得粘腻,像是在捶碎肉。 谭瀚池嘴里的白布浸了血,可见他已经受了内伤。 乔娇娇看得头皮发麻,眼看那血嘀嗒一下滴到了凳子下面,顿时扭过了头。 【谭瀚池,你再坚持一下,我还剩60功德,我一定保你一命!】 乔娇娇毫不犹豫唤出了自己的功德商城,一顿划拉划拉,点开—— 【恢复如初符,可治愈所有伤势,中符者顷刻间活蹦乱跳,所需功德点:120。】 第75章 乔娇娇神色扭曲。 【我擦,好贵.......算了,往上划拉看看。】 【嗯......这个还可以,伤筋动骨治愈符,专治跌打损伤跳崖挨板子,中符者可筋骨无碍,所需功德点60。】 【成了,就这个!】 乔娇娇没有吝啬,虽然她的功德点清零了,但是换来谭瀚池这样一个大人才,还能扳倒庆国公,赚了! 乔地义支楞着耳朵认真听着,听到什么“伤筋动骨治愈符”,不由地眼前一亮。 那厢,三十个板子终于彻彻底底挨完了,谭瀚池早就吐出了嘴里的白布,地上一滩明晃晃的血,看着触目惊心。 他整个人耷拉在长凳上,瞧着已经奄奄一息了。 木衙役看到这一幕,无奈摇了摇头,蹲下说道:“谭举人,三十板打完了。” 这三十板打完,这书生怕是连抡鼓槌的力气都没有了。 谭瀚池轻轻应了一声,艰难地抬起了头,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已经痛得他整个人仿佛被撕裂了一般。 谭瀚池苦涩地扬起嘴角,这时候想的竟然是: 乔将军说得没错,我这副身子确实太过不中用了。 就在这时,木衙役轻喝一声:“什么人,过来做什么?” 谭瀚池艰难抬头,就看到一个带着帷帽的少年走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孩,同样被藏在了宽大的帽子里。 “大老爷,我们是谭举人的弟弟妹妹,让我们上去看看他吧,他三十板都挨完了,我给他喂口水还不成吗?” 谭瀚池听到这里,眼窝微微一酸,竟险些落下泪来。 是乔二郎来了。 “是.....这是我的弟弟妹妹,让他们过来吧......” 第61章 乔小姐不是普通人! 木衙役有些惊疑地看了乔地义一眼,只是隔着帷帽,什么也看不清。 仔细想想,应该是不想暴露身份吧。 毕竟谭举人此次若是申冤不成,八成是要丢命的,他弟弟妹妹却还得继续生活。 既然谭举人自己都说了,他也没有阻拦的理由。 乔地义走上前去,蹲跪在谭瀚池面前,捏尖了声线,凄厉地叫了一声:“哥哥,你没事吧!哥哥,你不能有事啊!” 乔娇娇:“......” 【看不出来,我二哥是真会演啊!】 谭瀚池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他艰难地开口说道:“还......还死不了,就是动不得了,二弟扶我起来吧。” 乔地义从腰间取出一个水囊,打开盖子递到谭瀚池嘴边,“大哥先喝口水吧。” 趁乔地义小幅度拉开帷巾的功夫,乔娇娇立即探手摸了摸谭瀚池的脸。 她手心里闪过一抹不起眼的金光,暖暖的。 就在这一瞬间,谭瀚池竟然莫名听到了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谭瀚池别怕,我给你奶起来!坚挺,威武!去金銮殿上大杀四方去——】 声音在乔娇娇收回手的瞬间戛然而止。 谭瀚池满目茫然,帷幕落下的瞬间,他对上了乔家小姐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像会说话一样。 是......是乔家小姐的声音吗?听她话中的意思,竟是要治愈他? 不......不可能! 一定是他伤势太重,所以幻听了! 谭瀚池心中又是惊恐又是怔然,这时候一股暖意却从方才乔小姐触碰的地方蔓延开来,很快就从肩膀流转到了后背,然后一股脑聚集到了他的伤处。 谭瀚池感觉到麻痒的感觉扩散开来,那撕裂般的疼痛竟诡异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皮肉绽裂的刺痛。 乔娇娇眼看谭瀚池什么反应也没有,不由地在心里嘀咕: 【符已经打出去了,怎么感觉谭瀚池没啥反应啊?】 【我擦,那可是我的60功德啊!】 乔地义听到这里,赶忙起身去扶谭瀚池,想要确认一下那“伤筋动骨恢复符”的作用。 他手下才微微用力,就感觉到谭瀚池撑着他站了起来。 旁人看过来,只以为全是他的力气在支撑,乔地义却清晰地感觉到,谭瀚池自己也在用力! 我擦,小妹你神啊! 这时候的谭瀚池心脏狂跳,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说方才,他还能将那句话当作是自己的臆想,可如今他的筋骨竟真的在瞬息之间痊愈了! 乔小姐......乔小姐不是普通人,是乔小姐出手救了他! 不过眼下的场景已经容不得谭瀚池多想,因为半个时辰快过去了,他不能拖到下朝! 乔家小姐既然好心救了自己,自己就绝不能恩将仇报,将她的神通宣之于口,否则极有可能为她带去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谭瀚池压下心头惊涛骇浪,踉跄着站定了,随即强忍皮肉撕扯的剧痛,从鼓架上取下了两个鼓槌! 众人看到谭瀚池坚强至此,他们可不知道乔娇娇暗中的帮助,见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此子心智坚定,非常人能及,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啊! 谭瀚池深吸一口气,在乔地义的鼓励下用尽全身力气擂在了鼓面上! 咚! 咚咚! 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急,犹如此时谭瀚池澎湃的内心! 击此鼓,为公平,为正义,为今后前赴后继的莘莘学子,为他心之所向的清明朝廷! 第76章 咚! 鼓声荡扬在登闻鼓院的上空,传到了数墙之隔的金銮殿上! 雍帝有些错愕地向外望去,文武百官更是一头雾水。 何来的鼓声啊? 乔忠国缓缓扬起嘴角,好小子,让你给做到了! 乔天经心中宽慰,谭兄属实可为人中龙凤! “报——” 急促的传报声层层递了进来。 “启禀陛下,涿州举人谭瀚池在外敲响登闻鼓!”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又是恍然又是惊奇。 登闻鼓已有八年未响,他们几乎都忘记了它的存在。 礼部尚书辛锐志听到谭瀚池这个名字,只觉得脚下一软,霎时间天旋地转! 谭瀚池...... 谭瀚池不就是被顾俊林顶替的一甲吗! 岳丈不是说,所有学子皆已解决了吗? 如今出现了这么大一个纰漏,莫不是要害他满门抄斩! 太子闻言神色微微一动,当即出列。 “父皇,登闻鼓八年未响,一响定天下皆知,何况此人是位举子,天下读书人定瞩目于此,还需谨慎对待。” “儿臣自请带人,将谭瀚池押到这金銮殿上来,由父皇主持公道!” ———— 登闻鼓院外,盛明诚一看谭瀚池拿起鼓槌,那豆大的汗珠就从额头上滚了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盛明诚六神无主之际,一只手探过来拉住了他。 “郎君快来,国公爷要见您!” 说话的正是今早报信的那个小厮。 盛明诚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任由那小厮拨开人群,将他拉到了一旁的巷子口。 庆国公盛启山就坐在巷口的马车里。 盛明诚颤颤巍巍上了马车,又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蠢货!看看你干的好事!” 盛明诚不敢辩驳,跪在马车里拼命磕着头。 盛启山恨恨地踹了他一脚,阴沉着声音说道:“别磕了!书墨说前段时间二皇子见过你?” 盛明诚被踹得一个屁股墩摔在了车壁上,后背不知硌到了哪里,痛得嘴唇发白,却只敢连连点头。 “是,就在前几日。” 盛启山面色沉沉的,“二皇子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盛明诚不敢隐瞒,疾声如实说道:“二皇子说他素来敬重爷爷您,说孙儿若遇到什么难事,可以去寻他......”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盛启山将身前的小木桌拍得啪啪作响。 盛明诚猛地一激灵,嗫嚅着回道:“孙儿......孙儿认为二皇子无权无势,又被圣上厌弃,如此示好不过是为了拉拢我们庆国公府,所以.......” “蠢物!你这个无可救药的蠢物!” 盛启山气到肝疼,手指头恶狠狠指着盛明诚的额间,恨不得将他戳死! 当年圣上对那玉琉公主多痴迷啊,便是金山银山、千好万好送到她面前,都嫌不够。 玉琉公主被迫自戕后,只留下了二皇子这么一个血脉,而且年岁越长,眼瞧着和玉琉公主越发像了。 男人都是贱骨头啊,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失去的更是念念不忘! 所以,圣上会厌弃二皇子吗? 根本不可能! 只怕还瞒着所有人,将二皇子疼成了眼珠子! 他庆国公府之所以至今都不曾站队,就是因为太子地位实在稳固,二皇子纵使有圣上的偏爱,也未必能反败为胜。 如今二皇子向庆国公府抛出了橄榄枝,想必是发现了春闱的一些蛛丝马迹,是警告,亦是合作的意思。 这样一个起死回生的钩子都抛到面前了,险些被自己的蠢货孙子给埋没了! “快,派人递消息给二皇子,就说,若殿下能助我们渡过此次难关,今后庆国公府便唯殿下马首是瞻!” 第62章 爹亲自来接 金銮殿上。 二皇子静静站在太子身后,面无表情。 作为一个身份尴尬的不受宠皇子,他在朝堂上从来都沉默到宛如一个透明人。 只是今日,一向眉眼低垂的他却数次将目光不动声色地投到了角落里。 那里站着几个随时等候传唤和支使的小太监。 二皇子在等。 如果盛启山不是个蠢的,是时候来找他了...... 二皇子刚想到这里,就有一个瘦弱的小太监小心翼翼从旁门走进了太监堆里,抬手悄悄在胸前比了个手势。 二皇子看到这里,眼前微微一亮。 终于来了! 他极为难得地出列一步,赶在雍帝答应太子之前开口: “父皇,让儿臣去吧。” “大哥身份尊贵,去迎一举子还是有些不妥,不若让儿臣去,既展现父皇对登闻鼓鸣冤之重视,亦不会有损大哥的威严。” 二皇子此言一出,众朝臣纷纷侧目。 要知道在这朝堂上,他们可从未见过二皇子主动开口啊。 从前为数不多的几次进言,也是圣上亲自点的他。 太子闻言神色微微一动,却未发一言,静候雍帝裁夺。 雍帝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光芒,他自认为还算了解自己的二儿子。 若不是有所求,他绝对不会贸然开口的。 所以,那击登闻鼓的涿州举人背后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第77章 “老二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便由你去将那个举人带进来吧。” 雍帝还是同意了二皇子的请求,他倒要看看,老二想做什么。 二皇子神色平静,“儿臣领命。” 太子听到这里,在宽大的朝服下缓缓曲起了自己的手指,指尖微微发白。 乔忠国看到这一幕,骤然敛起了眉头。 今日若让二皇子替庆国公翻了盘,那他们乔家这段时间的筹谋全部都要打水漂了! 事情又会回到娇娇最初的预言,二皇子拿捏庆国公和礼部尚书,得到青州顾家的助力,羽翼渐丰...... “圣上,臣斗胆,想与二皇子一同前去,为圣上问明前情!” 乔忠国赶在二皇子转身离去之前站了出来。 反正他在朝堂上名声也不好,此时不发疯更待何时啊? 二皇子闻言脚步猛地一顿,眼底便闪过一抹阴郁。 乔忠国站出来做什么? 他本打算让谭瀚池在来金銮殿的路上死得无声无息,毕竟他不过是一个读书人,又刚刚挨过三十大板,撑不过来也是很正常的。 大不了就让雍帝骂他几句就是了,反正他本就是不受宠的皇子,训斥于他而言不痛不痒。 如此一来,盛启山便可轻松为他所用! 只是如今半路杀出个乔忠国,他武艺高强又心细如发,如此一来可就不好下手了...... “乔大人,不过一个举子,何须劳烦你也出马,本——” 二皇子正想开口打发乔忠国,乔忠国却已经一脸感激涕零,当着朝臣的面疾声说道: “殿下宽厚至此,臣汗颜呐!!!” 文武百官:“......” 这乔莽夫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乔忠国躬身面向二皇子,情绪饱满、字正腔圆地说道: “臣昔日在战场上留下了不少老毛病,如今年岁渐老,心中总是惶恐,担心无法为圣上出力分忧,故而事事争先。” “举子击鼓鸣冤,想必此事干系重大,臣想先去问明前情,免得稍后被一举子打个措手不及。” “殿下,您可愿成全臣下一片报效圣上之心啊!” 文武百官:“......” 装!我们就看你装! 还年岁渐老?堂上有哪个身上腱子肉能比过他的! 前段时间不刚生一女儿吗?把他们家老妻都给嫉妒疯了! 那几日府上换着花样吃鹿茸和枸杞,都快把他们给吃呕了! 瞧他那殷勤显眼的样子,忒! 二皇子听到这里,面上神色不显,暗里却捏起了拳头。 他就知道,这乔忠国最是难缠! 雍帝见乔忠国坚持,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乔忠国此人性情耿直宽厚,在忠君忠国这件事上还是毋庸置疑的。 “那乔爱卿便一起去吧。” 乔忠国闻言嘴角一咧,“多谢圣上成全!二皇子,请——” 二皇子面色平静,和乔忠国一前一后走出了金銮殿,而礼部尚书辛锐志站在殿中,已经汗湿了后背。 出了玄武门,旁边立刻走出来一人,迎上了二皇子。 “殿下,您总算——” “阿胜,这位就是你敬重崇拜的乔大人。” 二皇子使了个眼色,让出了身后亦步亦趋的乔忠国。 乔忠国抬眼一瞧,此人身形微微佝偻,但双目明亮,太阳穴微凸,脚步沉稳,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阿胜...... 这就是夫人说的李须胜吧。 呵,害他们乔家满门的敌人又出来了一个! “草民参见乔大人!” 李须胜微微一惊,没想到乔忠国也跟着来了。 还好他嘴慢,没有将庆国公等在宫外的消息说出来! “那举人现如今在何处?” 李须胜急忙躬声回道:“回殿下,就在登闻鼓院内等候传唤。” 乔忠国闻言笑着说道:“殿下,那我们快去看看吧,那举子刚受了三十大板,怕是拖延不得。” 乔忠国还不知道,他家那给力的宝贝疙瘩已经把谭瀚池保下来了,此时他还生怕谭瀚池有个三长两短。 二皇子点了点头,抬步朝宫外走去。 “快看,是乔将军!” 乔忠国和二皇子走出宫门后,立刻引起了轰动。 众人或许不识二皇子,但认得乔忠国的大有人在! 【啊啊啊!是爹!爹亲自来接谭瀚池了!呜呜呜,太可靠了吧!】 乔娇娇心中大喜! 刚刚第一眼看到二皇子的时候,她一颗心都凉半截了,没想到她爹就跟在后面呢! 人群里,盛明诚看到二皇子的时候,还欣喜若狂,暗呼爷爷高明。 结果下一眼看到乔忠国的时候,盛明诚浑身骨头都吓软了! 乔忠国! 乔忠国怎么会和二皇子一起来! 盛明诚六神无主,只能回马车去找庆国公。 结果一掀开帘子,他就看到自家从来雷厉风行的爷爷靠在车壁上,双目紧闭,面色灰败。 “爷......爷爷!” 盛明诚心中怕极了,忐忑不安地唤了一句。 庆国公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盛明诚的那一刻,即使这是自己的嫡亲孙子,他的眼里也流露出了刻骨的恨意。 “完了,庆国公府完了。” 第78章 庆国公嘶哑着声音开口,那双搭在膝盖上的手竟然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盛明诚听到这里,连滚带爬攀上马车,哭着说道:“爷爷,您别这样说,二皇子来了,我们还有机会的。” 庆国公甚至都懒得去踢自己这个愚蠢到无可救药的孙子了。 二皇子本来是他们庆国公府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现在,二皇子也不中用了! 谁能想到,乔忠国会半路杀出来! 以他的为人,定不会让谭瀚池出半分差池的! 第63章 开始收网! 二皇子步入登闻鼓院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得笔直的谭瀚池。 书生虽面色惨白但双眸晶亮,根本没有他想象中奄奄一息的模样。 二皇子忍不住瞳孔一缩。 之前逐风查探到,盛明诚要对谭瀚池下手的时候,他就派人查过这个涿州举子了。 他平日里虽偶有强身健体,但明明手无缚鸡之力,今日受了三十大板,竟然还有余力? 再联想到谭瀚池之前从盛明诚派出去的杀手手下安然逃生,说他身后没有高人指点,二皇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在这京城之中,到底谁有如此手眼通天之力,不仅洞悉了庆国公府的小动作,还事事争先,救走谭瀚池,又怂恿其来敲登闻鼓,将事情闹大! 二皇子目光环顾四周,忽然落在了一旁的乔忠国身上。 今日乔忠国一再坚持亲接谭瀚池,虽与他平日性格并无出入,但到底掐中了庆国公的命脉,出手如此犀利又致命,倒让人不得不怀疑了。 但是乔忠国素来安分,且兵权尽散,凭他的本事,只怕很难发现庆国公做下的勾当...... 如此一番分析下来,谭瀚池身后之人究竟是谁,在二皇子心中已经呼之欲出! 太子啊...... 纵观这大雍朝,除了他便再没有第二个人有如此手段和心计了! 至于乔忠国,只怕是得了太子的旨意,让他务必保住谭瀚池。 乔家竟然和太子如此亲密? 这件事若让龙椅上那位知晓,想必也能给太子和乔家带去许多麻烦吧...... 仅仅是看到谭瀚池的数息之间,二皇子心中已经闪过无数念头,做下了取舍。 他如今羽翼未丰,不宜和太子正面对抗。 那盛启山看到乔忠国的时候,也该知道他的庆国公府保不住了。 盛启山若识相的话,便知道该及时用手中的筹码和他换些东西。 比如保下庆国公府的血脉,求他给盛明诚和盛秀然一条活路! 乔地义在看到二皇子现身的那一刻,就立即抱着乔娇娇躲回了人群里。 乔娇娇透过帷帽看到二皇子站着一动不动,心中就忍不住暗暗吐槽: 【该死的男主,他指不定又在想什么坏主意了!】 【有爹在,谭瀚池肯定能安全到金銮殿上,这庆国公府绝对是要倒了!】 【以男主的心计,他肯定要在庆国公倒台之前捞最后一笔!毕竟历届春闱靠舞弊买名次上位的名单还在庆国公手里捏着呢!】 【这个名单就牛掰了,因为上面的人或多或少都在朝堂或者地方当了官,照着名单一拿捏一个准!】 乔地义听到这里,已经要惊呆了! 昨夜小妹安睡后,爹又将他和大哥还有谭兄叫到了书房里,然后说了一番和小妹一模一样的话! 当时大哥就说,这个名单绝对不能落到二皇子手里,紧接着谭兄就出了一个计策! 乔地义翻来覆去一晚上,直到现在想起那个计策,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他不是认为谭兄手段太过狠辣,而是实在佩服他心思缜密,善于揣度人心! 照小妹的预言,谭兄本来应该是二皇子身边的谋士。 想到他们乔家原本会有一个如此可怕的敌人,就吓得他一整晚没合眼! 接下来,端看谭兄猜得准不准了! 毕竟他们乔家已经按照谭兄的计策,做下了万全的准备! 巷口的马车里,庆国公盛启山已经收起了面上的颓然。 盛明诚还以为爷爷又想到了对策,赶忙扬起讨好的笑脸。 这时候,盛启山冲车外叫道:“回府!” 盛明诚小心翼翼问道:“爷爷,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盛启山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满目决绝! “诚儿,咱们庆国公府是不成了。” 盛明诚被这句话吓得险些尿裤子! “不成了?爷爷,什么叫不成了?” 这时候盛启山已经没有心思和时间责备自己的蠢孙了。 便是再怨其无用,大厦将倾之时,人的本能还是要保住自家的最后一丝血脉。 “诚儿,你听爷爷说,插手春闱、买卖名次,一旦盖棺定论,就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盛明诚听到这里浑身颤抖,他没想到自己一时的自大会害死国公府满门! “别哭!现在哭也没用!爷爷接下来说的话,你无论如何都要记住!” “爷爷手中有一份名单,上面记载了三届以来所有买了名次并为官为臣的人,二皇子想要的就是这份名单。” “回去后,爷爷把名单交给你,你妥善保管,然后你去找二皇子,告诉他如果想要名单,务必将你和然儿保下来!” 第79章 “你不堪大用,也不必想着报仇了,让二皇子保你下半生衣食无忧即可,然儿......然儿你就让二皇子纳了她吧!” “你将三分之一的名单交给然儿,让她不要犯蠢,守好名单,二皇子投鼠忌器,自然也会善待她的!” 马车粼粼前行,车内是盛启山殷殷切切之语。 他的孙子孙女都是蠢的,他却不得不为他们铺好后路! 盛明诚听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心里的悔与恨当真要淹没了他。 “爷爷,您呢?爹娘呢?我们庆国公府那么一大家子啊——” 盛启山疲累地闭上眼睛,长长叹出了一口气。 “你拿走名单后,爷爷会写下告罪书,自悬于祠堂房梁之上,祈求圣上恩典,留我庆国公府一丝血脉。” “你只需要藏好名单,找到二皇子,照着爷爷方才说的去做就行了。” “爷爷!” 听到这里,盛明诚再也忍不住,抱着庆国公的双腿痛哭出声。 “是孙儿该死!孙儿这就去求见二皇子、求见太子,孙儿也去敲登闻鼓求见圣上,就说这一切都是孙儿做的!” 盛启山摇了摇头,或许是看透了这场必死之局,他反而平和了下来。 “就你这蠢笨的德行,插手春闱的事,你做得出来吗?” “罢了罢了,早就该想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庆国公府的马车疾驰而去,车上隐约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一边,乔地义正凝神看着自家爹将谭兄接走,这时身边一位壮汉突然不动身色地朝他做了个手势。 乔地义见状眼前骤然一亮! 盛启山回府了! 他回了个手势,意味着—— 开始收网! 第64章 一定要见到二皇子 庆国公府的马车径直开进了府内,盛启山干脆利落地下了车。 盛明诚面上涕泗横流,跌跌撞撞跟下马车后,几乎滚到地上去。 府内下人看到这一幕,以为郎君又被国公爷教训了,赶忙低头不敢再看。 “诚儿,跟爷爷来!” 盛启山一路直奔书房,屏退所有下人,将盛明诚叫到了跟前。 “爷爷方才在马车上和你说的,你在这里再重复一遍。” 盛明诚双目通红,带着哭腔重复道:“拿到名单后,务必妥善保管......” 盛启山一边听着,一边走到书房的最深处,扭动架子上一个不太起眼的花瓶。 咯——嗒—— 机括转动的声音响起,下一刻,盛启山面前的墙上便出现了一个暗格。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内的信封取出,珍而重之递到了盛明诚手上。 “记住,这是你和然儿的保命符,绝对不能丢!” “然儿她痴恋二皇子,只怕会被诱骗,爷爷思来想去,剩下的三分之一名单还是你自己捏在手里。” “只要二皇子善待然儿,你看着慢慢透露即可。” 盛明诚听到盛启山这交代后事一般的语气,再次泣不成声。 “爷爷,都是孙儿的错,您打我吧!打我踢我骂我都成!” 盛启山疲惫至极地摆了摆手,“当年忙于在朝堂上拉拢钻营,已经忽略了你爹,却还是没有吸取教训,将你教好。” “这庆国公府的覆灭之责,终究是要落在我身上的。” 盛明诚咚地一声跪倒在盛启山面前,心中千万分悔意,也换不回当初了。 “不要声张,别告诉任何人,揣上足够的银票,带着然儿先出府躲起来,一定要见到二皇子!” 盛启山心中坚信,雍帝必定爱护二皇子,若有二皇子求情,他庆国公府的血脉一定能够得以保全! “走吧。” 盛启山冲盛明诚挥了挥手。 “爷爷!” 盛明诚俯在地上,紧紧抓住盛启山的鞋子,高声泣呼。 “爷爷,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啊!” 盛启山沉下脸来,“快走!那谭瀚池到了金銮殿上,用不了多久,宫里就要来人了,到时你和然儿走都走不了!” “快走!” 盛启山狠狠踢了一下盛明诚的肩膀,然后决绝走到书案前,亲自研墨。 他要写告罪书,痛陈自己的罪过,再追忆往昔,希望能让圣上生出哪怕一点点的恻隐之心。 这样一来,二皇子后续求情的胜算才会更大…… “爷爷!” 盛明诚连连磕了好几个头,眼看盛启山不再看他一眼,这才擦干泪水,捂紧胸口的信封,匆匆出了书房。 春秀院里,盛秀然还在凝神练字。 前几日听闻圣上亲自开口,许孟谷雪进宫参加端午宫宴,她心中都快气疯了! 为了在宫宴上压孟谷雪一头,她这几日越发卖力地作诗练字。 砰! 房门突然被粗暴推开,盛秀然被吓得一激灵,笔下的字就错了位。 “哪个狗东西没长眼啊!没看本小姐在练字吗!” 盛秀然怒斥出声,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双目通红,满头汗珠的盛明诚。 她顿时花容失色,“哥,你这是怎么了?又被爷爷打了?” “唉,我早就劝过你的,你好好听话,别出去拈花惹草,爷爷会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的。” 第80章 盛秀然正絮絮叨叨说着,盛明诚突然上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妹妹,快跟我走!” 盛明诚手上用了极大的力气,而且还能看出脸上的泪痕,这一下真的把盛秀然吓到了。 “哥,你......你捏痛我了,到底怎么了?” 盛明诚吸了口气,颤声说道:“妹妹,你现在就跟我走,这是爷爷的意思。” 盛秀然觉得莫名其妙,“走?走去哪里?我今日哪儿也不想去。哥哥,你不是不知道,那个孟谷雪——” “妹妹!我们庆国公府要完了!马上就要满门抄斩了!你再不跟我走,就要死在这里了!” 盛明诚听到盛秀然还在纠结这种女儿家争风吃醋之事,再也忍不住嘶吼出声。 要知道,这个活命的机会可是爷爷豁开一切为他们筹谋而来的! “什......什么?” 盛秀然一下子愣在原地,她面上缓缓溢出几分苍白,随即又笑出了声。 “哥哥,你在开什么玩笑呀,什么满门抄斩?哥哥你说这种话,仔细爷爷打断你的腿!” 盛明诚心中大急,方才丫鬟都被他支走了,现在正是走得悄无声息的最好时机。 “妹妹,我没骗你,爷爷春闱舞弊,买卖名次的事被爆出来了!宫里很快就要来人了,我们再不走,都得死!” 盛秀然整个人猛地一晃,这一下当真血色全无。 “不......不可能的,哥哥你骗人......” 盛明诚见盛秀然迟迟缓不过来,索性拉着她就向外走去。 “妹妹,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听我的,我自会努力将你送到二皇子身边的。” 盛明诚是了解自家妹妹的,她恋慕二皇子到了痴迷的地步,只要这般说,她一定会乖乖跟着他走的。 果然,满目失神的盛秀然听到这里终于生出了几分力气,嘴里喃喃道:“我们去求二皇子,求二皇子救救庆国公府。” “他从前也非亲非故救过我的,他那么好心,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盛明诚拉着盛秀然走出春秀院,路上的下人见到他们神色慌张,虽心中好奇又惶恐,却无一敢上前问一句。 盛明诚就这样带着盛秀然从西门出了庆国公府。 站在国公府后面的巷子里,盛秀然现在整个人还迷茫不已,只是呆呆问道: “哥,我们现在去哪?去找二皇子吗?” 盛明诚摸了摸鼓鼓囊囊的胸口,想要从那至关重要的名单上汲取勇气。 他正欲开口,突然觉得脖颈一凉,一低头,只见两把亮晃晃的利剑已经搭在了他和妹妹的脖颈上。 盛秀然看到这里,惊恐到张大嘴巴,只是尖叫还没溢出喉咙口,就被她身后之人一掌劈在后颈上,直接晕死了过去。 盛明诚颤抖着抬头望去,只见来人一身夜行衣,连脸部也遮了个严严实实的,只留下了两个眼睛和鼻孔的位置。 第65章 乔兄,杀人诛心,还得是你。 “你......你们是什么人!” 盛明诚颤声开口,两条腿几乎要软成棉花了。 “别动!” 耳后的声音低沉又冷厉,不容抗拒。 随即一只大手探进了盛明诚的怀里,从里面摸出了一沓的银票和一个包裹严实的信封。 盛明诚看到这里,立刻激烈挣扎了起来。 即便他再蠢笨,现在也看出来了,这伙人早早等在这里,就是为了他怀中的名单! 是谁! 是谁早就知道他庆国公府会完蛋,故而在这里守株待兔。 是谁早就知道庆国公府手中有这么一个名单! “殿下果然神机妙算!名单找到了!” 黑衣男压低了声音,沉沉说了一句。 盛明诚听到这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二皇子! 果然是二皇子! 除了他,谁能知道春闱舞弊一事,谁如此迫切想要这份名单! 爷爷一心将二皇子当成最后的救星,谁能想到啊,二皇子才是他们庆国公府真正的催命符! “爷——” 盛明诚绝望怆然地张大嘴巴,然而高呼声还没出口,就被一掌劈晕了! 两个黑衣人看着地上双双晕倒的盛家兄妹,突然相视一笑,在黑布下咧开了嘴。 按照大少爷的吩咐,还需将这两人挪个窝,避免他们轻易被朝廷或者二皇子派来的人找到。 没错,这二人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乔家暗卫! 按照谭瀚池所猜,庆国公自知自身难保,必定会倾尽全力保下国公府血脉。 而盛明诚和盛秀然都难堪大任,唯有将筹码押在二皇子身上。 而能让二皇子为之心动的,只有乔将军说的那份名单了! 综合下来,谭瀚池便笃定,庆国公定会趁着宫中下旨之前,让盛明诚带着名单先行逃脱,而后找机会去寻二皇子。 而乔家只需要安排人在庆国公府各个出口蹲守,凡是看到盛明诚和盛秀然不带下人,鬼鬼祟祟离开,那必定就怀揣名单! 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直接出手抢下名单即可。 这时候乔天经灵光一闪,却又想到了一条计中计。 春闱一事,爹必定会在金銮殿上为谭兄出头,此举恐会引起二皇子猜疑,让其提前针对乔家,故而必须给他找点麻烦。 第81章 比如,在抢走名单的时候,把这个锅甩给二皇子,再保下盛明诚和盛秀然。 盛明诚苟活下来后,必定会痛恨二皇子抢走了他最后的倚仗。 像盛明诚这样没什么头脑的纨绔子弟,又习惯了锦衣玉食,一旦走投无路后,一定会更加疯狂的。 到时候只要借他的口,将二皇子早就知晓春闱舞弊,却故意包庇想要从中捞取好处之事广而告之。 再派几个人煽风点火,将事情闹大,就足够二皇子焦头烂额的了! 当晚的书房里,当听到乔天经此言,乔忠国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竖起了大拇指。 谭瀚池直言,“乔兄,杀人诛心,还得是你啊!” 乔地义一脸惴惴不安,“你们这些文人的弯弯绕绕真的太可怕了!” 乔忠国故作高深地笑了笑,“老大果然有老子当年一半的风采!” 乔天经眯眯眼谦逊一笑,“过奖过奖,给人添堵,我是在行的。” —————— 谭瀚池被接进皇宫后,乔地义就带着乔娇娇回了乔府。 他今日特意告了假,此时正坐在乔忠国书房之中,焦急等待暗卫的消息。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道身影落在了书房窗外。 乔地义武艺高强,听到动静立刻站起身来,只见两个蒙头蒙脸的黑衣人跳了进来。 “怎么样?”乔地义开门见山问道。 “回二少爷,幸不辱命!” 黑衣人将一个信封并厚厚一沓银票还有两个香囊都递到了乔地义面前。 “香囊也取回来了?”乔地义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容。 身前的黑衣人嘿嘿一笑。 “谨遵大少爷的吩咐,务必让他们身无分文,所以连盛小姐身上的首饰也扒下来了,全在香囊里。” “好兄弟,辛苦你们了,回来后我一定如实禀告老爹!” 乔地义和谁都是这样大大咧咧打交道的。 那暗卫赶忙笑着挥了挥手,随即又隐入了暗处,功成身退。 ———— 金銮殿上此时落针可闻。 雍帝一双手紧紧攥着龙椅,用力到青筋暴起! 方才谭瀚池进殿,雍帝问其冤屈,谭瀚池不卑不亢,直言春闱不公,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雍帝又问其有何证据,谭瀚池竟然大言不惭,说他的文章就是证据! 到此处,所有人都以为谭瀚池是落榜之后精神失常得了癔症,所以才会无畏无惧去敲那登闻鼓。 但人已经到了面前,雍帝便让他将文章复诵而出,让堂上这么多大学士、有识之士为他评判。 结果谭瀚池一开口,雍帝就怔住了。 因为谭瀚池所诵之文章,他前两日刚刚看过,而且还当着太子的面夸过两句! 礼部尚书辛锐志本来还存了几分侥幸心理,一会儿任凭谭瀚池如何狡辩,他只要一口咬定春闱绝对公平公正即可。 可谁能想到,谭瀚池竟然能一字不差地将春闱所作完完整整复诵下来! 偏偏这篇文章还是一甲三篇之一,前两日刚刚呈上去给圣上! 听到这里,辛锐志面色灰败,两股战战,已经自知死期临头。 “好啊——好啊——好啊——” 雍帝连连说了三个好啊,下一刻竟扯下腕上珠串,狠狠砸在了地上! “春闱本是为朝廷、为我大雍朝遴选有识有志有才之士,如今竟然被有心人利用,以权谋私、欺上瞒下!” 殿中所有人听到这里,还有些不明所以。 此子的文章确实好,但圣上下此定论,是否为时过早啊...... 万一此人的文章虎头蛇尾,所以才被刷了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眼看众人一脸茫然,雍帝霍然站起身来,盛怒说道:“辛锐志,还不给朕滚出来!” “这可是你给朕呈上来的一甲三篇之一,你不会听不出来吧!” 辛锐志听到这里面色雪白,连滚带爬跪行到殿中,朝着雍帝直呼饶命。 众朝臣这才恍然大悟。 这学子的春闱之作竟然是一甲! 辛锐志果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春闱上做手脚! 他完了! 第66章 我觉得自己可以躺平了 雍帝在朝堂上如何震怒,乔娇娇并不知晓。 她只是从乔地义的口中得知,宫中已经发出了数道旨意。 天子一怒,明旨要将礼部尚书辛府和庆国公府满门抄斩! 其实乔娇娇大概能猜到雍帝的心思。 春闱是朝廷选拔人才的手段,事关雍帝的统治根基,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的。 如今盛启山联合辛锐志买卖名次,让庸徒进入官场,他们又相互勾结,简直是在雍帝的眼皮子底下搞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这一次辛锐志和庆国公真的是触到雍帝的逆鳞了! 乔忠国和乔天经回到乔府之时,已经是午后了。 乔娇娇愣是撑着不曾午睡,就是担心错过任何消息。 乔忠国和乔天经已经饿大半天了,乔夫人让下人热了一桌饭菜,一家子关起门来说话。 【啊啊啊,到底怎么样了?谭瀚池呢?他没事吧?】 【爹、大哥,快多吃点,饿坏了吧!】 【呜呜呜,没让二皇子那小子捡到便宜吧?可恶,小婴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说话啊!】 第82章 乔娇娇正坐在乔夫人怀里咿咿呀呀,乔地义突然从旁递给乔忠国一个信封。 “爹,我看过了,是真名单。” 乔娇娇的小拳头猛地一顿。 【等等!名单?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名单吧?】 乔忠国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展开一看,忍不住大笑三声。 “哈哈哈,好,那谭小子的计策果然灵啊!这样一来,二皇子可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乔娇娇听到这里猛地一激灵,几乎从乔夫人的怀里蹦起来。 【真的是庆国公手里的名单?是谭瀚池出的计策抢回来的?】 【我的妈呀,身边全是能人,那我还操什么心啊,安安心心做奶娃娃得了!】 【这春闱案一揭,男主少了庆国公手里的把柄,又没有青州顾家的帮助,他的大业不得折一半啊?】 这时候,乔地义又替乔娇娇问起了谭瀚池,“爹,谭兄呢?被扣下了?” 乔天经闻言放下碗筷,让自家爹多吃几口,他回答道: “虽然辛锐志在殿上供认不讳,但除了谭瀚池,他却说不出其他具体买卖名次的考生。” “圣上大怒,派人即刻捉拿庆国公,结果宫人发现他手写告罪书,已经自尽在家祠的房梁上了。” “庆国公府被抄了个底朝天,还是没能找到名单,所以圣上命人重新核查此次春闱所有文章,务必将买卖名次的所有人都揪出来。” “至于谭兄,圣上似乎很赏识他,将他当场留了下来。” 今日早朝,谭瀚池表现得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春闱舞弊一案由他揭开,为雍帝除掉了辛锐志和盛启山两颗毒瘤。 众人皆言,这位涿州举子定是要平步青云了。 乔娇娇心中已经有所预料,听到这里不由地连连点头。 【谭瀚池本来就是有大才的人,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的。】 【但是那个猪油蒙了心的狗皇帝......啧啧,他该不会是想把谭瀚池这样的人才留给二皇子吧?】 【不过谭瀚池这人重情重义,他已经心向我们乔家,我相信他是不会改变阵营的。】 乔天经听到这里,忍不住暗暗点头。 他和小妹想得一模一样,谭兄的为人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这时候,乔娇娇又忍不住好奇起了原本要顶替谭瀚池的顾俊林。 【那那个青州顾俊林呢?他怎么样了?】 要知道,这青州顾家可是女主孟谷雪建立商业帝国必不可少的一个助力呢。 乔地义立刻识相地复读了一遍乔娇娇的问题,假装很好奇的样子。 实际上,他那个浆糊脑袋,连顾俊林是谁都全然忘了。 乔天经面带笑意,“这就要看顾家能给出多大的诚意了,上边儿......想必早就眼红顾家的财产了。” 乔娇娇瞬间心领神会。 【所以这是要青州顾家花钱买命了?经此一事,这顾家怕是也要没落了。】 【啧啧,顾家那么大的生意,谁分一口都是了不得的利润啊,二皇子怕是也不会坐以待毙吧?】 乔天经听到这里,眸光微微一闪。 经商吗? 乔家好像缺少这样的人才。 不急,容他好好想想...... 乔天经这边正若有所思,乔地义突然笑着说道: “大哥,盛明诚和盛秀然放走了,都照你说的,提了一嘴二皇子,那盛明诚现在估计都要气疯了!” 乔天经闻言淡笑一声,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再等等,等盛明诚狗急跳墙,这一次的春闱案就差不多可以彻底收尾了。” 乔地义觑着自家大哥的笑容,捋了捋自己长出鸡皮疙瘩的胳膊,皱着一张脸说道: “大哥,你别笑得这么瘆人成不?” 乔娇娇从三言两语之间听出了乔天经的安排,一双眼睛瞬间亮晶晶的! 【大哥,你牛啊!你是不是要让盛明诚去咬二皇子!这主意太妙了吧!!!】 【啊,我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躺平了,躺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看爹还有大哥、二哥大杀四方!】 乔忠国速速扒了几口饭,净手之后一脸怜爱地接过乔娇娇,抱着她掂来掂去,满脸宠溺。 如果没有娇娇预见未来,他们乔家三个大老爷们就是有力也无处使。 蠢笨如他乔忠国呐,前半生躲过了无数北国人的明枪暗箭,却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捅他的刀会来自大雍朝内部,来自他戎马半生以命效忠的雍帝! 今日早朝,二皇子主动进言,要去接谭瀚池入金銮殿,乔忠国不信雍帝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盛明诚将事情闹大,揭露了二皇子的狼子野心后,圣上依旧选择包庇二皇子,那么,他这个忠君数十载的老匹夫再也不会守着心中的愚忠了! 忠国忠君,先忠国后忠君,为君不仁者,为雍国计、为社稷计、为百姓计,他必当舍弃昏聩之君,辅佐仁德储君! 这一次,他会倾尽全力守护自己的家人,亦为了守护千千万万大雍勇士用血肉打拼下来的大雍江山! 第67章 就再等他一晚上! 今日,大雍朝人心惶惶。 一日之间,庆国公府和礼部尚书辛府获罪满门抄斩。 被誉为最严格最正规的春闱竟然出了买卖名次的惊天丑闻,此事引发了举国学子的强烈不满。 第83章 而谭瀚池以举子之身敲登闻鼓,登金銮殿,面圣上、诵文章的事也流传了出来,一时之间可谓声名大噪。 还有一桩匪夷所思的事就是,庆国公的嫡子嫡女盛明诚和盛秀然竟然逃了,而且据说至今都不曾捉拿归案! 金吾卫奉命张贴告示,悬赏捉拿,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孟谷雪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尝试制作她的现代版肥皂。 “庆国公府灭了?辛府也没了?盛秀然被悬赏了?” 孟谷雪突然就愣在了那里。 这和她梦到的都不一样啊! 梦里盛秀然成了太子妃,连太子暴毙她都活得好好的,庆国公因为从龙之功,还被沈郎加封了呢! 难道,那真的只是个梦? 可是,梦能那样清晰吗?梦里甚至还出现了好多她从来都不认识的人! 丫鬟小桃还在一脸惊奇地转述着外边儿的趣闻。 “小姐,这次春闱舞弊案告破可出了个大功臣呢,是涿州来的举子,叫谭瀚池!” “大家都说,这位谭举子得了圣心,将来必定要平步青云呢!” 孟谷雪惊呆了! 谭瀚池竟然出息了?在梦里,他只是个跟在沈郎身边,见不得光的谋士而已! 不行,她必须要抓紧时间了,否则当现实和梦境完全偏差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倚仗了! 该死的,这肥皂怎么这么难做! ———— “人找到了吗?” 沈元白一脸阴沉地坐在茶楼里,声音冷厉无比。 逐风额上缀着几颗汗珠,惶恐地摇了摇头,“回殿下,还没有......” 沈元白闻言右手攥拳,气怒地扬起,可是深吸一口气后又轻轻放下了。 不能慌,不能急。 那盛启山不是个蠢的,他如果想要保住盛家最后一点血脉,必定会将名单交给盛明诚,让他来找自己。 如今满街都是追捕盛明诚的金吾卫,他迟迟不敢现身也在情理之中。 他已经吩咐下去,在盛明诚经常光顾的酒楼、茶楼、青楼安排了人手。 连和盛明诚交好的那些狐朋狗友都不曾放过,应该能赶在他被金吾卫抓走之前和他联系上。 这盛明诚也真是个蠢东西,之前明明约他在这个茶楼见过一面,就是防止会出现今日之局面。 他从庆国公府出来后,竟然不知道径直来这里见他,还在外面东躲西藏,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再去找,找到之后直接带到这里。” 沈元白冷冷一语,逐风立刻恭敬领命。 ———— 京城东郊。 这里有一座专门为参加诗会的公子小姐提供落脚地的别院。 诗会以外的时间,这个别院会落锁闭户,闲人不得擅入。 盛明诚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凉的地上。 他迷迷糊糊坐起身来,突然觉得脖颈后一阵刺痛。 下一刻,所有记忆奔涌而上,一点点夺走了盛明诚脸上的血色。 “对了,妹妹!妹妹!” 盛明诚想到先自己一步被打晕的妹妹,吓得面色惨白。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道轻吟声,盛明诚抬头一看,正见自家妹妹躺在床榻上。 他连滚带爬跑过去,看到盛秀然衣着齐整,这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妹妹不曾遭遇不测。 盛秀然一脸茫然地睁开眼睛,反应了一会之后,陡然尖叫出声! 盛明诚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捂住盛秀然的嘴巴。 “妹妹!妹妹别叫!我们现在暂时没事!” 盛秀然连连叫了好几声,最后才在盛明诚的安抚下安静下来。 她低低垂着头,眼泪一串又一串地滚了下来。 “哥哥,怎么会这样啊......明明今日以前我们都好好的。” “我们现在就去找二皇子好不好?求他救救爷爷,救救爹娘。” 听到二皇子三个字,盛明诚的脸上立刻出现了浓重的阴鸷之色。 “妹妹,你还念着沈元白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打晕我们的就是沈元白的人!” “什么!这不可能!”盛秀然再次尖叫出声,极力否认。 盛明诚眼看盛秀然对二皇子如此痴迷,一脸的怒其不争。 “我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吗!妹妹,你别再犯傻了好不好!” 盛秀然的脑子已经完全乱了,她紧紧抓住盛明诚的手,带着一丝希冀说道: “可是二皇子没有杀我们啊,哥哥,他是不是其实是在帮我们?” 盛明诚听到这里,心里缓缓生出了一丝迟疑。 盛秀然见状眼里的光芒一下子就亮了,“哥哥,一定是这样的!他打晕我们,是为了方便救我们出来!” “你看我们都好好的,殿下......殿下一定是好心的!” 盛明诚一脸惊疑地站起身来,这时候他才有心思好好打量四周,这里的装饰似乎......有些熟悉。 想到这里,盛明诚小心翼翼走到屋门口,听了半晌都没有动静,于是他壮着胆子推开房门。 外面已经蒙蒙黑了,眼前是一个宽阔的庭院,左右是一排上了锁的厢房。 盛明诚浑身猛地一震。 他认出来了,这里分明就是东郊别院啊! 第84章 二皇子怎么把他们送到这里来了? “哥哥,怎么样?” 盛秀然一脸期待地跟了过来。 当看清眼前的场景之时,盛秀然也不由地满目茫然。 东郊别院? 盛明诚心思急转,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渐渐发白,恐慌一点一滴爬上心头。 盛秀然瞧见他这模样,吓得呆住了,颤声问道:“哥哥,怎.....怎么了?” 盛明诚扭曲着一张脸,咬牙说道:“爷爷给了我一份名单,那是我们全部的倚仗,如今被二皇子取走了。” “我本来还带了好多银票,就算没了名单,我们至少可以逃到天涯海角,衣食无忧。” “可是如今,连银票都没了......” 盛明诚红着一双眼睛看向自己的妹妹,这时候才发现盛秀然头上、颈上、腕上的首饰也全被取走了。 “好狠的心啊,二皇子好狠的心啊!” “他偷走了名单还不够,竟然又将我们兄妹二人丢在这东郊别院之中,连一点盘缠和银钱也不给我们留!” “他这是过河拆桥,要逼死我们啊!” 盛秀然被盛明诚眼里的恨意吓到了,她紧紧抓住盛明诚的手,面含哀求地说道: “哥哥,再等等,再等一晚上,可能殿下只是现在不方便,他明日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盛明诚看着满面泪痕的妹妹,心中又涩又痛,最后只能颓丧地坐在了门框上,望着院门喃喃而语: “就再等他一晚上,如果他当真如此绝情,别怪我闹个鱼死网破!” 第68章 大少爷,真是神了! 第二日,早朝。 雍帝听闻庆国公府的盛明诚和盛秀然还未抓到,不由地勃然大怒。 “废物!不过是两个孩子,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现在京圈中众说纷纭,都认为盛启山那个老狐狸一定留了后手,比如将名单交给盛明诚,让他去谋一条生路。 “加派人手!一定要将那盛明诚给朕抓回来!” ———— 东郊别院里,盛秀然幽幽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家哥哥定定站在房门外。 她心头猛地一提,急忙汲了鞋子走上前去,却见盛明诚满眼红血丝,眼下青黑,似乎一夜未睡。 “哥哥!” 盛秀然心疼地高呼一声,下一刻她肚子就咕咕闹了起来。 太饿了。 从昨日早上那一顿后,她就再也没有进过食了。 盛明诚缓缓扭过头来,声音冰冷中透着绝望。 “妹妹,他不会来了,他就是故意将我们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的。” “他好歹毒的心肠啊,拿了名单还不够吗?为何要如此磋磨我们!” “他明知道你那般爱慕他,即便他不肯善待我,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对你呢?” “我的妹妹国色天香,哪里就配不上他了......” 盛秀然听到这话,心里骤然酸痛难忍,眼泪瞬间如滚珠落下。 盛明诚紧紧抓住盛秀然的手,通红的眼睛里血色几欲迸射而出。 “妹妹,你别再想着他了,他心里根本没你,当初救你,只怕也是他计划的一环!” “此人心计深沉至此,连爷爷都被他骗过了,指不定连谭瀚池都是他救走的,整件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这一夜,盛明诚想了很多很多。 二皇子似乎从一开始就有意接近他们兄妹,为的就是倾覆他们庆国公府,拿到那至关重要的名单,好拿捏上面的官员,为他所用! 如今他们生计断绝,没有食物、没有银钱,他和妹妹根本活不下去! 沈元白一心想要他们兄妹死,他盛明诚窝囊半生,如今宁为玉碎,绝不会让沈元白好过! 盛秀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其实昨夜她辗转难以入眠,将从前的事在心里打了个转转,已经隐有所感。 “哥,怎么办啊?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 盛明诚轻轻拍了拍盛秀然的手,故作轻松地说道:“妹妹别怕,哥哥先去给你找点吃的,你就在这里等我。” 盛秀然实在饿得受不住了,犹犹豫豫点了头,“哥,那你要早点回来。” 盛明诚笑着点了点头,扭头走出去的时候,满脸阴鸷和恨意交织,几乎着魔。 沈元白,你最好给我们兄妹一条活路,否则我拉着你一起死! ———— 盛明诚刚刚离开别院,乔忠国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乔天经一脸兴奋地站起身来,“人都准备好了吗?词都记熟了吗?” 黑衣人毕恭毕敬,“回大少爷,一切准备妥当!” 乔天经猛地一拍手,“好!无论如何,一定要让盛明诚听到那些话!” “是!” ———— 盛明诚偷摸着从东郊别院出来后,远远的就看到了城门口贴的通缉令。 他心头猛地一跳,就知道庆国公府肯定是不好了。 如今要混入城中,只能采用非常之法...... 盛明诚这辈子从没有这么狼狈过,他将泥浆涂在脸上、头发上,又和东庙的乞丐换了一身行头。 从前,他盛明诚见到乞丐都是直接抬脚踹的,如今为了保命,却不得不忍耐这令人作呕的恶臭。 他在东庙的角落里边呕边换衣服,这时乞丐们的对话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第85章 “啧啧,当真是惨哪!” “可不是吗?我远远听着庆国公府呼天抢地的一片,昨儿午后,那世子和夫人就被拖去砍了!” “你们是没看到,那刀子咔嚓下去,血喷了有三尺远呢!” 盛明诚听到这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摔倒在地。 他连滚带爬跑到那乞丐身边,颤声问道:“斩了?已经斩了?” 那乞丐嫌弃万分地踢了他一脚,“新来的一边儿去!” “如果你问的是庆国公府,全斩了!圣上钦点二皇子监斩的,连庆国公府都是二皇子带人抄的呢!” “好家伙,那么多箱真金白银呐,庆国公府真不知贪了多少,还好有二皇子秉公执法!” “别说,二皇子生得是真俊啊,那世子和世子夫人跪在他面前求饶,哭得涕泗横流,愣是没影响殿下一点儿的风采!” “啧啧啧,看样子,二皇子办事得力,是要被重用了吧?” “哈哈,那庆国公府是真活该,死得好死得妙啊!” 这些话其实聪明人一听就能听出破绽来,毕竟寻常乞丐生计都难以维持,哪里懂这些朝廷的事。 扮做乞丐的乔家暗卫也质疑过这一点,偏偏乔天经就坚持,一定要这么说。 他笃定盛明诚心中已经恨上了二皇子,只是他或许还想着要苟活下去,所以有可能会找二皇子谈条件。 他们俩要是碰面,那名单的事可就要被拆穿了。 所以这时候要做的就是给盛明诚加一把火,把他烧得理智全无,恨意满盈! 故而,把二皇子说得越英勇越得意,把庆国公府贬得越低越惨,越能引起盛明诚的共鸣。 这一招叫:攻心为上! 一切正如乔天经所料,此时的盛明诚哪里还能分出什么真真假假。 只要一想到爹娘已经被斩首,还是二皇子亲自监的斩,他已经彻底疯了! 沈元白,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踩着庆国公府满门的血走向高位! 他盛明诚就是死,也不会让他如意的! 想到这里,盛明诚双目血红,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那暗卫一看这三言两语就让盛明诚失了理智,不由地嘴巴微张。 大少爷,真的是神了...... ———— 大街上人来人往,一个乞丐并不能引起注意,况且他浑身泥泞,身上恶臭难忍,金吾卫见了都要绕道走。 盛明诚就这样浑浑噩噩走到了庆国公府门口。 他抬头一看,原本气派的牌匾已经被摘了下来,正门上交叉贴了两张方方正正的封条,门口的台阶上隐约还有已经干涸的黑色血渍。 盛明诚心头剧颤,悔恨与绝望的泪水汩汩而下。 浮生如梦亦如烟,迟了,一切都迟了...... 他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瞧那方向,竟是......登闻鼓院! 第69章 我盛明诚状告二皇子! 昨日谭瀚池在登闻鼓院击响登闻鼓,引出了骇人听闻的春闱舞弊案。 自昨日起,这登闻鼓院的院门便大敞着了。 这是雍帝的意思,登闻鼓不能形同虚设,应当十二个时辰开放。 今日守鼓的正是那日被庆国公买通的衙役之一,姓田。 他昨夜可暗暗庆幸了好久,得亏没有执杖,否则庆国公府倒台,指不定要将他牵扯出来呢! 如今他站在院子旁的石柱边,正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昨夜和窑子里的小怜儿放纵得太过了,几乎没有合眼呢。 盛明诚一路走到登闻鼓院的时候,脚下都磨出血了。 他心中恨意翻涌,脚下的小伤口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路上有行人往来,看到一个乞丐步履坚定地迈进登闻鼓院,不由地大吃一惊。 “又来一个?” “这乞儿能有什么冤屈,竟然还要亲见圣上?” “他那个身子板,绝对受不住三十大板的啊,这是去送死的吧?” 众说纷纭之下,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盛明诚一眼就看到了院中的登闻鼓,这一刻他心中蓦然生出了物是人非之感。 昨儿明明还在看谭瀚池的笑话,今儿就轮到他自己了。 这鼓原是要受了三十大板才能敲的。 可是此时看鼓的衙役已经靠着柱子打起了盹儿,盛明诚便毫不犹豫走上前去,抽出鼓槌,用尽全身力气敲了起来。 咚! 咚咚咚咚! 盛明诚挥舞着双手,一边擂鼓一边尽情嘶吼出声! 那田衙役被突如其来的鼓声吓得直接摔倒在地,抬头一看,一个乞丐正在疯狂擂鼓! “完了!” 田衙役猛呼一声,另外三名衙役也闻声而来,将盛明诚死死摁在了地上。 盛明诚嘴唇磕在地上,擦破了皮,流了满嘴的血,可是他依旧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我是庆国公府的盛明诚!我要状告二皇子沈元白——” 嘶—— 此言一出,别说是那几个衙役了,连门口看热闹的百姓都傻了眼。 盛明诚? 那不就是朝廷正在通缉的逃犯吗?他告二皇子做什么? 盛明诚心里清楚,此时若不把话说完,宫里来人后就更没机会说了,于是扯着嗓子吼道: “二皇子沈元白早就知道我爷爷春闱舞弊之事,但为了从我爷爷手中拿到历年舞弊学子的名单,他故意将此事瞒了下来!” 第86章 “他私下里拉拢我们庆国公府,谋求名单,正是为了争夺储君之位!” “我庆国公府覆灭后,他又早早派人等在府外,将名单抢走后,便置我于死地,欲将我们兄妹赶尽杀绝!” “如此心思深沉、不择手段的贼子,还肖想储君之位,如何能留啊!!!” “我庆国公府是做错了,但是二皇子瞒而不报,以权谋私,暗度陈仓,他就没错吗!” “凭什么让他监斩我们庆国公府!他也该死啊!” 盛明诚被四个人压着,只能拼命仰着头,嘴里的血喷溅在地上,瞧着骇人得很。 那四名衙役听他说出如此秘密,都恨不得当场割下耳朵! 完了,听到的人都要完! 登闻鼓院的门口,百姓们已经听得目瞪口呆,直到一道义愤填膺的声音响起: “盛明诚,你说的是真的吗!二皇子食天下之禄,可不能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啊!” 这声音混在拥挤的人群里,一时之间根本分辨不出,是出自谁之口。 “我发誓!我盛明诚用命发誓,没有半句虚言!我庆国公府都死了,凭什么二皇子就可以逍遥法外,就凭他是皇子吗!” 那几个衙役眼看盛明诚越说越不要命,赶紧取出抹汗的巾子,胡乱揉成一团,死死塞进了盛明诚的嘴巴里。 然而他的话还是让围观的百姓听了个清楚明白。 他......盛明诚可是以性命起誓啊! “二皇子怎能如此!难道他就没有顾念过,我们这些寒窗苦读的学子有多么可怜吗!” “春闱可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他身为皇子,怎能罔顾我们天下学子的心呐!” “二皇子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名单,所以说,现在这个名单是在二皇子手里了?” “争储君之位?可是二皇子有一半的北国血脉,他怎么可能做我们大雍朝的储君啊!” “不可不可,北国人绝对不能染指大雍的江山!” ...... 事情发酵往往只需要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而几句一针见血的评论就可以轻易把节奏带起来。 当皇宫里来人的时候,民意已经沸腾得不成样子了。 乔忠国本来蹲在家里,正开开心心和儿子、娇娇听消息,笑得那叫一个开怀,结果很快就收到了圣上急召。 乔娇娇听到这里,嫌弃地撇了撇嘴。 【看到没有,我刚才就说了,那狗皇帝绝对会派人来找爹爹的!】 【民意沸腾之下,宫里的人连把盛明诚接走都成问题,这时候就要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出场啦!】 【哼,拿我爹的名声去给二皇子擦屁股,狗皇帝是真想的出来啊!】 乔忠国听到这话,突然满脸痛苦。 好闺女,咱能换种说法不,你这样说,差点把老父亲膈应死....... 乔天经想笑不敢笑。 乔地义憋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乔忠国可算是找到出气筒了,立刻蹿起来就给了乔老二一个爆栗。 让你小子笑! 乔地义痛得哎呦大叫一声,跳起来乱蹿。 “啊啊啊!爹,你实话说了吧,我到底是不是你捡来的!” 乔忠国轻哼一声。 你大哥都知道憋着,偏你要笑出来,不打你打谁? “好了,老子去了!” 乔忠国拍了拍褶皱的下摆,圣上急召,可以穿便服入宫的。 乔天经抱着乔娇娇站了起来,见乔忠国步履坚定地向外走去,神色不由地微微凝重。 乔娇娇看着自家爹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唉,爹这一去怕是要失望了。】 这时候,连一旁上蹿下跳的乔地义也安静了下来,一脸正色。 其实他们兄妹三个都看得出来,乔忠国方才并不是很开心。 他们的爹忠于这个国家,也忠于这个国家的君王,他比任何人都更要爱这片他浴血奋战保下的土地。 但是,雍帝注定是要让爹失望的。 二皇子谋逆之心已经浮出水面,但雍帝对玉琉公主的痴迷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他肯定会想方设法保下二皇子的。 如此一来,爹的忠君之心要彻底碎了。 【也好,这样的狗皇帝,我们乔家还不伺候了呢!早晚有一天把他从龙椅上拖下来!】 【希望爹爹早点回来,我这个小棉袄最会哄人开心了!】 【爹还不知道呢,我最近可是很认真练习了,我其实都会叫爹了!】 “爹......爹爹爹......” 稚嫩含糊的婴语缓缓响起,让乔天经和乔地义眼前一亮。 “小妹!快叫声大哥听听!” “不不不,小妹,你要先叫二哥!” 乔娇娇:“......” 别为难刚刚开口的小婴儿好嘛! “爹爹......爹爹爹!” 第70章 大雍朝的定海神针 二皇子沈元白还坐在昨日的茶楼里等待盛明诚的消息。 这时候逐风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二皇子见状面色一沉,冷声说道: “逐风,我和你说过了,无论何时,都不要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在脸上。” 逐风心焦啊,他实在等不及收敛神色,疾声说道:“殿下,不好了,盛明诚找到了!” 沈元白闻言眉头一敛,“怎么?他被金吾卫抓到了?” 第87章 逐风摇了摇头,面色难看地说道:“他疯了,他跑去敲了登闻鼓,还.....还说了许多对殿下不利的话!” 沈元白缓缓站起身来,冷冷说道:“他都说了什么,如实道来!” 逐风也不敢隐瞒,急忙复述了盛明诚的话,又将沸腾的民意悉数告知。 沈元白听到这里,眉眼间霎时染满了寒霜。 “这个蠢货,他被算计了犹不自知,竟然还拉我下水!” “难怪金吾卫怎么也找不到他,连暗卫都没有他的踪迹,原来是有另一拨人施下计策,将他保了下来,为的就是让他来反咬我一口!” 男主到底还是男主,不过是听逐风转述了几句话,就将事情的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 “太子的手段竟然已经细致如斯了,平日里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原来暗地里筹谋着给我致命一击!”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盛启山春闱舞弊一事,怎么知道提前救下谭瀚池,又是怎么知道那份名单存在的呢?” 沈元白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一拳捶在桌子上,连茶水都给打翻了。 这些消息可是他借助娘当年留下的人手,安插在各府各院数年之久,才勉强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太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逐风心中惶恐,这时候已经忍不住面露惧意。 “殿下,如今当务之急是解决盛明诚啊,三人成虎,更何况那盛明诚还言辞凿凿,这到了圣上面前......您......您可怎么办啊?” 沈元白冷笑一声,面上并没有太多惧意。 “盛明诚空口无凭,就凭这个,太子是扳不倒我的!回宫!” ———— 乔忠国到了登闻鼓院的时候,这里已经闹腾得不成样子了。 黄公公一脸焦急地等在宫门口,看到乔忠国的瞬间,仿佛看到了救星。 “哎呦乔大人,您可来了!快救救场吧,这些人都要将登闻鼓院给掀了!” “圣上,唉圣上震怒,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后面这句话,黄公公悄然压低了声音,意在催促乔忠国速战速决。 乔忠国面色不变,他扭头看去,只见登闻鼓院前的百姓一脸的义愤填膺,听他们的话,竟是扯到了大雍朝与北国的对立上。 乔忠国心里清楚,这里面有自家大儿子煽风点火的份。 那臭小子也不知道从哪生出来的心眼,比起他这个做老子的,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呐。 “黄公公莫急。” 乔忠国淡淡说了一句,然后就抬步朝登闻鼓院走去。 黄公公瞧着乔忠国高壮挺拔的背影,这时候才隐约体会到了圣上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那乔忠国是大雍朝的定海神针啊,有时候他往百姓面前一站,比朕还有威严。” 黄公公有时候也揣度不准,圣上说这样的话到底是忌惮还是欣赏,但今日一见,这“定海神针”果然名不虚传! 只见乔忠国一现身,百姓们纷纷围了过来,口中高呼着乔将军。 乔忠国冲所有人摆了摆手,只说了几句“圣上定会秉公办理,不会让天下人寒心”的话,众人就自觉让开了道路。 黄公公看到乔忠国朝他招了招手,他微微一愣,赶忙带着身后的八个御林军走了上去,还真就把已经被五花大绑的盛明诚带了出来。 “都散了吧!今日的活计都不做了吗?家里的婆娘孩子还等着一口吃呢!” 乔忠国笑着扬声,粗糙的言语带着难以言喻的亲和力,引得众人哄堂一笑,竟就这样轻而易举化解了一次民愤。 黄公公看到这里暗暗咋舌,对乔忠国当真是打心眼底的佩服。 “乔大人,走吧,圣上等着呢。” 黄公公客客气气催了一句。 乔忠国冲众百姓摆了摆手,转身跟上黄公公,一路就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圣上坐在案后,太子随侍一旁。 乔忠国恭恭敬敬行了礼,盛明诚已经被御林军押在了地上。 圣上面色沉沉的,瞧着心情很差。 “二皇子来了吗?” 黄公公闻言赶紧出去看情况,结果方迈出御书房,就看到二皇子朝这边来了。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太子殿下。” 二皇子跪在殿中,腰背笔直,面色平静。 看到二皇子的那一刻,盛明诚瞬间激动地呜呜乱叫,那血色眼睛里的恨意瞧着让人心惊。 雍帝一个眼神,黄公公立马上前取下了盛明诚口中的汗巾,怨恨至极的声音便响彻御书房。 “沈元白,你把我庆国公府害得好惨啊!你这样的贼人,竟然妄想做我大雍朝的储君!你做梦吧!” ...... 黄公公眼看盛明诚说得差不多了,立马又将那汗巾塞进了他嘴里。 这时候雍帝垂眸望向殿中的二皇子,沉声问道:“老二,你有什么话要说?” 二皇子行了一礼后,不紧不慢说道:“回父皇,盛明诚是在污蔑儿臣。” 雍帝挑了挑眉,“哪句?” 二皇子平静答话:“全部。” “盛明诚说儿臣早知春闱舞弊,瞒而不报,儿臣怎么可能知晓如此私密之事,之所以同他示好,是为了......盛家小姐。” “盛家小姐?”雍帝面露不解。 二皇子一脸坦荡地点了点头,“半年前盛家小姐遇险,儿臣碰巧救过她一次,故而......” 第88章 二皇子突然垂首,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微红的耳根。 “父皇,儿臣同盛明诚来往,只是想借此了解一下盛小姐的近况,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乔忠国静静站在一旁,听到这里,连他也不得不慨叹一句二皇子的城府和心机。 盛明诚的所有指控中,只有二皇子与他见面示好一事是有证据的,偏偏二皇子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少年慕艾,只是打听消息,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怎么不行呢? 这边二皇子继续说道:“至于盛明诚说儿臣抢了名单,儿臣敢以性命起誓,那名单绝对不在儿臣手中。” “还有......谋夺储君一位,这句话更是杀人诛心!” 第71章 做戏做全套 太子微微垂首,听到这些话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一个认真的旁观者。 二皇子言辞恳切,神色真挚,清声说道:“太子哥哥待儿臣宽厚无比,他贤明远播,仁德待下,更是父皇的得力助手,儿臣万万不可能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 “盛明诚如此污蔑儿臣,儿臣倒要反问他是否受人指使,究竟是何居心!” 这一刻,二皇子甚至开始反客为主。 乔忠国定定望着眼前这个清俊的少年身影。 这样一个不利的开局,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二皇子已经想出了如此绝妙的说辞,字字珠玑,条理清晰。 但是有些事若深究的话,还是有漏洞的。 比如昨日朝上,二皇子主动提出去接谭瀚池,要知道,二皇子寻常在殿上是绝不会主动开口的。 还有,盛明诚如此笃定二皇子知晓名单一事,必是得了庆国公的指示。 盛明诚是个蠢的,他可能会误会二皇子的意思,但庆国公那样的老狐狸也会在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上犯糊涂吗? 听盛明诚的意思,庆国公明明是万分笃定地将宝押在了二皇子身上! 如今,就端看圣上的态度了。 如果圣上愿意深究,自然能摸到二皇子心存谋逆的蛛丝马迹。 如果圣上心存包庇,那这证据就是喂到圣上嘴边,圣上也会面不改色推开的。 雍帝沉吟了一番,缓缓开口:“此事疑点颇多,一时之间不可妄断。” 乔忠国听到这里,心头蓦地一凉,又听雍帝继续说道: “老二,你就算是无辜的,既然盛明诚指控你,你便有立身不正之处。” “否则朝中这么多人,他怎的就把脏水泼在你身上呢?” “此事尚未查明之前,你就好好待在你的重华宫吧。” 这就是禁足的意思了。 乔忠国听到这里,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对雍帝是彻底寒了心。 正如娇娇所说,雍帝爱玉琉公主入骨,对她的儿子也护到了极处,甚至愿意将这大雍江山交到二皇子的手中...... 这一刻,乔忠国站在这金碧辉煌的御书房里,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乔家满门覆灭的真正敌人,是座上这位天子! “好了,都退下吧,黄培,你亲自将这盛明诚押入诏狱,让人好好审审!” 黄培领了命,赶紧让人将呜呜乱叫的盛明诚拖了下去。 二皇子是懂做戏做全套的,他突然俯身跪地,扬声说道: “父皇,盛明诚已经捉拿归案,如今盛......盛小姐还躲藏在外,儿臣想给盛小姐求个恩典!” 雍帝略带探究地看了看自己这个儿子,突然问道:“你是真心怜惜她的?” 二皇子毫不犹豫点了头。 雍帝脸上显出了一丝为难,这盛秀然原是说定给太子做侧妃的,如今庆国公出了事,这盛秀然是无论如何都没有资格进皇家了。 但是,自家这个老二和他一样,倒是个情种。 他这辈子无法和心爱的人厮守,却舍不得让老二也经受这份痛苦。 想到这里,雍帝竟然意有所指地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妃和太子侧妃的人选并未公布,他也不过是和太子提了一嘴,想必太子对那盛家小姐也没什么情意吧? 太子心中冰寒难以名状,他聪慧异常,哪里会不懂雍帝的眼神,这是要将盛秀然赐给二皇子的意思。 他自然不在意那个盛秀然,但是父皇对二弟如此明目张胆的偏爱,却叫他一颗孺慕之心碎成了渣粉。 太子轻轻朝雍帝点了点头,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竟似花了他好大的力气。 雍帝见状眉宇间浮出一抹满意之色,当即开口: “那盛秀然已然是罪臣之女,她是万万没有资格入我皇家玉牒的,你若实在欢喜,让她入你重华宫做个姬妾就是。” 二皇子闻言,脸上登时浮现出了挣扎之意,仿佛不忍心爱的女子成为区区姬妾。 可是转瞬间,他似乎又释然了,一脸感恩戴德地说道:“多谢父皇成全!” 这样一来,这套戏算是做全了。 雍帝挥了挥手,太子、二皇子并乔忠国这才恭敬退出。 二皇子当着太子的面,又真心实意说了一番话,太子自然一脸宽宥,温声安抚了二皇子。 乔忠国神色平静,朝太子和二皇子行了一礼,正要退下,远远就瞧见黄公公步履匆匆回来了! 乔忠国眸光微微一闪。 黄公公身为圣上身边最得用的人,什么大风大浪都是见过的,此时竟露出了如此仓皇的神色? 第89章 他方才是奉圣命押盛明诚去诏狱的,那诏狱之中有什么特别的人吗? 思绪至此,乔忠国忽而恍然,莫非事关那个狄在英? 据娇娇所言,那个狄在英可是玉琉公主真正的心上人! 只可惜乔忠国已经不能久留了,他与黄公公错身而过,朝宫外走去。 御书房内,雍帝正在对着那堵墙发呆。 “玉琉,白儿长大了,他也有心上人了,不过那盛小姐是罪臣之女,只能让她无名无份陪在白儿身边了。” “不过,没关系的,京中好女无数,朕自会挑个家世性格都无可挑剔的好姑娘去配白儿。” “可惜了,那乔忠国家中没有适龄的女郎,否则以乔忠国的能力和威望,朕是很愿意白儿有这样一个丈家助力的。” “玉琉,朕心中真的很纠结,朕想要给我们的孩子这天底下最好的,但是太子得力,他身为储君这么多年来,朕真的一点错处也挑不出来.....” “如今白儿瞧着也是起心思了,他想争想抢,朕到底该选谁呢......” 雍帝喃喃而语,脸上也透出了纠结无比的神色。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黄培恭敬中透着急切的声音:“圣上,奴才有要事要禀!” 雍帝眉头微微一敛,面露不满:“进来。” 黄培神色匆匆进了御书房,走到雍帝身旁,压低了声音说道:“圣上,狄在英看着是要不行了。” 雍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般小事,报来做甚?” 黄培心头猛地一紧,忽然双膝跪下,小心翼翼说道:“圣上,实在......实在是那狄在英大逆不道啊,他神志不清,口中直呼......直呼......” “直呼什么?”雍帝敛眉问道。 黄培心头微微一颤,“狄在英口中直呼......玉琉娘娘的闺名!” 第72章 天大的秘密! “什么!?” 雍帝霍然起身,面上的神情瞧着十分骇人。 黄公公低低垂首,身上微微颤抖着。 他随侍圣上三十多年了,圣上虽气性大,但极少喜怒无常,唯有涉及玉琉娘娘,常常会失去理智。 “黄培,你可听清了?” 黄培战战兢兢点了头,“奴才也是生怕听错了,在狄在英身前站了好一会儿。” 有些秘辛别人不知道,黄公公却是清楚的。 玉琉是娘娘在北国的封号,来大雍朝和亲后,也继续沿用了。 而实际上,北国皇室姓金,玉琉娘娘的闺名是金琉灵! 他方才经过关押狄在英的牢房时,见他浑身皮肤已经溃烂,心里暗唾一句活该。 结果他还没走出几步,突然就听到那狄在英高声叫道:“琉灵,我带你走!” 这可把他吓得,险些崴倒在地! 谁能想到,这个混进皇宫,意图刺杀四皇子的北国人,竟然是玉琉娘娘的故人! 而且听那熟悉而亲昵的称呼,这狄在英竟似和玉琉娘娘交情匪浅! 想到这里,他再也不敢耽搁,火急火燎就来报给圣上了。 “走,去诏狱!” 雍帝再也站不住了,他下摆一撩,抬步就向外走去。 黄公公连滚带爬跟在后面,命一旁的侍卫赶紧快步跑去,先将狄在英押到审讯房去。 圣上要问的话,可不能让别人听了去! 诏狱里阴沉沉的,没有任何恶臭,只有一股铁链与血气混合的腥味。 雍帝迈步走进审讯房,瞧见被绑在架子上的狄在英,眼里顿时有了嫌恶之色。 狄在英那毒针上不知沾了什么奇毒,如今浑身血肉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了。 黄公公屏退所有人,提起一桶水就浇在了狄在英身上。 狄在英猛地一个激灵,迷迷糊糊抬起头来,却已经看不清眼前之人了。 “你认识琉灵?” 雍帝眉宇沉沉,脸上的颜色十分难看。 听到“琉灵”两个字,狄在英浑身猛地一抖,突然扬声大叫: “琉灵!灵儿,别离开我!” “是我没用,是我护不住你,让你嫁给了那个狗皇帝!” “你跟我走吧!我带你远走高飞!” 雍帝听到这里,面色霎时阴沉了下来。 “黄培,你出去。” 黄公公一激灵,毫不犹豫退了出去。 他一点也不好奇,雍帝有什么话连他都不能听。 有些秘密还是不知道为好! 黄公公缓缓关上审讯房的门,偏偏雍帝一刻也等不了了,他压低了声音,用最恶狠狠的阴毒语气问道: “灵儿的贞洁是不是给了你!” 黄公公浑身猛地一抖,等门严严实实关上的时候,已经吓得面色惨白,两腿发软! 他......他听到了....... 玉琉娘娘来和亲的时候,竟然已经不是完璧之身! 即便如此,圣上也对玉琉娘娘痴迷至此吗? 要知道,婚前失贞,而且还是和亲公主,这完全就没有和亲的诚意啊! 当年乔将军在北国边境还未撤兵,圣上若一声令下,乔将军定会倾尽全力再次攻下北国的啊! 黄公公倚着一旁冰冷冷的墙壁,脑子已经全乱了。 圣上......到底求的是什么啊...... 审讯房里时不时传来雍帝阴沉的咆哮声,黄公公甚至听到了二皇子的名字。 第90章 思绪被拉回从前,黄公公记得,娘娘怀上二皇子的那段时间,是圣上与娘娘难得的和谐时光。 那时候,娘娘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瞧着明艳动人,当真是天下顶顶美的美人。 那时候圣上就和他说:“黄培啊,玉琉终于高兴了,只要她愿意好好留在朕身边,朕什么都愿意给她。” 砰—— 审讯房的门突然被粗暴打开,吓得黄培险些坐到地上去。 他赶忙迎了上去,只见雍帝的神色已经平静了下来。 “处理了他,剁成碎泥,拿去喂狗。”雍帝语气平淡地说道。 黄公公赶紧点头应是,又听雍帝补充道:“黄培,你去亲自解决了他,别让旁人听到不该听的。” “圣上您放心。”黄公公保证道。 雍帝点了点头,迈步朝外走去。 黄培目送雍帝离开,然后才战战兢兢走进审讯房,抬头一看,顿时吓得一激灵。 狄在英就那么挂在审讯架上,浑身皮肉脱落,瞧着已经像是个死人了。 地上扔着一条血迹斑斑的鞭子,上面沾了少许带血皮肉,瞧着骇人无比。 黄公公暗暗吸了一口气,在皇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杀人这件事,他已经不知道替雍帝做过多少回了,保证手法干净利落! 他猫着脚步走过去,从架子上取下一柄匕首,悄然走近狄在英。 他喜欢用偷袭的法子一招致命,因为这样猎物不会挣扎,鲜血也就不会喷溅到他身上。 黄公公无声无息地站定在狄在英面前,刚刚扬起手中的匕首,突然就听到低低的笑声从狄在英的喉咙里响了起来。 “嗬.......嗬嗬嗬......” “哈哈哈.......” 狄在英方才听到了雍帝离开的脚步声,以为四周已经没人了。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难得的清醒时刻,即便浑身剧痛,他却畅快无比,忍不住笑出了声。 狗皇帝方才问他,玉琉进宫和亲后,他还有没有见过玉琉。 他摇头,他否认了,他知道狗皇帝在怀疑什么。 今日如果狗皇帝不问,他甚至都不敢往那方面想! 笑着笑着,狄在英又哭了。 他流不出眼泪了,呜呜咽咽的声音翻涌在他的嘴巴里。 琉灵啊琉灵,你骗过了狗皇帝,也骗过了我。 我们明明见过,在那张柔软无比的床榻上,我们互相交融,肆意宣泄着对彼此的思念。 可是为了北国,你不愿意跟我走,你将自己囚禁在了狗皇帝身边。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否则的话,我便是拼死也会找机会去见他一面的。 迟了迟了...... 不过没关系,他好好活着就行,狗皇帝那个蠢货,会好好疼着他的...... “白......白儿......” 狄在英喃喃低语,将这两个字揉碎了,反复流转在唇舌边。 黄公公听到这里,瞬间瞪圆了眼睛,他脸上的表情微微扭曲,仿佛猜出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下一刻,他再也不敢犹豫,抬起那匕首死死扎进了狄在英的心脏里,又快又急,连一滴血都没有喷溅出来。 第73章 二皇子是谁的种? 黄公公处理妥当,又特地回去沐浴了一番,回到御书房的时候,雍帝正在看奏章。 他猫着腰进去,低声复命:“圣上,都妥了。” 黄公公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觑着雍帝的脸色。 雍帝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淡淡嘱咐道: “那盛家女儿进宫后,直接送到重华宫就是,老二虽然被禁足了,但还是别委屈了他,你私下里代朕送点东西过去。” 黄公公深深埋着头,一时之间心中思绪万千。 方才来御书房的路上他绞尽脑汁,倒真的回忆起了不少往事。 当年玉琉娘娘被诊出怀有身孕的前一个月,确实密集侍寝过一段时间的。 敌国公主和亲而来,按规矩是不可诞育龙嗣的,但圣上宠爱玉琉娘娘,从不许娘娘喝避子汤。 那段时间玉琉娘娘也温顺,没有了初来之时的抗拒和冷脸。 圣上龙颜大悦,还破天荒赏了他一颗东珠来着。 可是方才听狄在英临死之言,似乎又笃定二皇子是他的种...... 黄公公思来想去,这二皇子的生父到底是谁,一时之间真的说不清了。 思绪至此,黄公公再也不敢深想,只恭敬应了声是。 狄在英已死,这件事死无对证了。 他若贸然开口提醒,以圣上对玉琉娘娘的痴情,即便他伺候了圣上三十多年,也会被即刻处死的! 这一刻,黄公公多么希望,自己根本就没有听到狄在英死前那些呢喃! “黄培,传令下去,等春闱名次核查完毕即刻殿试,这件事拖得够久了。” 雍帝沉声开口。 “那个谭瀚池是个人才,朕要想想,给他安排在哪里才好......” ———— 重华宫。 二皇子一身白袍,端端正正坐在长案后,手中正捧着一本书。 虽然被禁足了,但是他脸上并无恼意,瞧着平静无比。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宫装丫鬟,虽容貌普通但腰背笔直,眸光犀利,显然不是个普通人。 “回殿下,宫里派人去接盛小姐了,据盛明诚所言,他们兄妹俩晕倒之后,醒来就出现在了东郊别院。” 第91章 沈元白闻言放下手中书籍,指尖在案上轻轻敲了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那丫鬟见状犹豫了一会,还是出言问道:“殿下,那盛小姐来了后,安置在何处?” 沈元白闻言,眉宇间浮出了一丝不耐烦。 “就安排在偏殿吧,既然拿她做了挡箭牌,怎么也要装装样子。” “她的一应起居就由你负责,平日里别让她出偏殿一步。” 这时候,周伯从殿外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盅热汤。 沈元白见状立刻皱眉,“周伯,我都说了,这些活不用您干。” 周伯是从北国随嫁过来的,从前是娘身边的亲卫,对他确实是一心一意的。 上次元宵节周伯虽然坏了事,害他丢了珠翠阁,但沈元白到底没舍得苛责周伯。 毕竟当初小小年纪的他在宫中举步维艰之时,就是周伯舍了命照顾他,才让他平平安安长大的。 “殿下,您的饮食起居交给别人,老奴不放心啊。” 周伯笑眯眯地走到案边,正准备放下托盘,身边的丫鬟继续开口: “殿下,还有一件事,前几日刺杀四皇子的那个北国人狄在英,今日被圣上下令剁碎喂狗了。” 噼啪—— 周伯毫无预兆地浑身一抖,竟然连托盘都没放稳,导致那盅热汤直接翻到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周伯!” 沈元白霍然站起身来,急忙将周伯扶到了一边。 可让沈元白感到震惊的是,周伯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着,那嘴唇眼瞧着就翻了白。 沈元白大吃一惊,急忙就要喊太医,周伯却猛地攥住了沈元白的手。 他僵硬地转过身去,对着那丫鬟颤声问道:“流云,你方才说,那个北国人叫什么?” 流云有些惶恐,低声重复道:“叫狄在英。” “他是圣上聘来给四皇子做开蒙老师的,可是他前几日却突然发作,要刺杀四皇子和乔家小姐,被太子及时赶到抓住了。” 周伯整个人晃了晃,一时之间心头哀恸难当。 是他...... 十几年不见,他怎的又进宫了!他怎的这么傻! 沈元白瞧见了周伯眼角的泪花,不由地面色凝重。 “周伯,那狄在英是您的故人吗?” 周伯闻言猛地抬头看向沈元白,疾声问道:“殿下,您......您见过他吗?您有没有见过他!” 沈元白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他早就不去上书房了,自然不曾见过那个狄在英。 周伯闻言双目紧闭,眼前一阵晕眩。 没见过...... 他们连一面都没见过啊! 公主泉下有知,该是何等的心痛和遗憾! “周伯,您怎么了?” 周伯极少露出这般仓惶的模样,让十分在意他的沈元白有些心焦。 周伯知道沈元白聪慧,怕他私下里派人去查,于是编了个谎。 “殿下,那......那是老奴在北国的故人,是知交好友,如今突闻噩耗,心中实在难以平静。” 他真的不忍心让殿下知道真相啊!这对殿下真的太残忍了! “殿下,老奴真的没事,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沈元白心中并没有过多怀疑。 因为周伯对北国的感情确实很深,当初和他一起来的刘叔病逝的时候,周伯也难受了很久很久。 他轻轻叹了口气,“周伯,节哀。” 周伯闻言浑身猛地一颤,瞬间老泪纵横。 当年的场景至今依旧历历在目。 公主嫁给雍帝后,一直闷闷不乐。 他和刘喜等人商量过后,冒着杀头的危险,打通层层关卡,偷偷将狄在英带了进来。 那一夜,他们所有人提心吊胆,殿里却灯火长明。 他心知肚明里面发生了什么,一心只盼着公主开心便好。 那之后不久,公主便有了身孕。 虽然在此之前,狗皇帝也曾强迫过公主几次,但他们所有人都坚信,孩子就是狄在英的! 那是公主第一次在雍国的皇宫里展露笑颜,他瞧着心酸,却欣慰无比。 那时候,他以为一切都好了,公主也能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了...... “周伯,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沈元白的话打断了周伯的回忆。 他攥了攥沈元白的手,将所有的痛苦都深深压进了心底。 “不必了殿下,您忙,老奴明日就好了。” 周伯松开了沈元白的手,步履蹒跚地朝外走去。 沈元白静静望了一会,回身冷冷对流云吩咐道:“以后,所有的事都不要在周伯面前提起。” 流云惶恐,赶忙跪下,“奴婢遵旨。” 第74章 娇娇会叫爹了! 乔忠国回到府中时,发现一家人都在等着他。 他心中骤暖,便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夫人,为夫饿了!” 乔夫人见他大呼小叫的,不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饭菜早就备下了,就等你呢。” 乔忠国哈哈一笑,迫不及待就接过了乔天经怀里的娇娇。 乔娇娇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乔忠国,生怕自家爹心情不好。 乔忠国不想让乔娇娇担心,眼看四下没有别人,便直言道: 第92章 “二皇子被禁足了,那盛明诚估摸着是活不成了,二皇子在圣上面前求了个恩典,要纳盛秀然为妾。” 【什么?】 乔娇娇听到这里有点懵,可是她转念一想,突然就明白了。 【啧啧,这男主够鸡贼啊!是不是拿盛秀然做挡箭牌了?】 乔忠国在心里悄悄给乔娇娇竖了个大拇指。 “二皇子私底下见过盛明诚,若不把盛秀然搬出来,他解释不清。” 乔娇娇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盛秀然痴迷二皇子这么久了,没想到竟然在满门被灭的情况下得偿所愿了,太讽刺了......】 【她若真是纯种恋爱脑,那无话可说,留在二皇子身边做个不受宠的姬妾就是。】 【她若有点骨气,就算是为了她哥,至少也能给二皇子留点隐患,到时候或许还能从她身上下手......】 乔娇娇想得有点深了,乔天经听得两眼放光,连连点头,乔地义却觉得恐怖。 完了,小妹也有大哥的趋势了,都是喜欢玩权谋,玩阴的! 以后家里不会就他一个直心眼吧? 乔忠国倒是不会拘着乔娇娇。 娇娇喜欢怎么活就怎么活,他这个做爹的,只是担心女儿过得太辛苦。 饭菜上来了。 乔夫人虽身在内宅,但是乔忠国什么都不瞒着她,她又听了乔娇娇的心声,也懂了许多。 她知道自家夫君今日心里肯定不好受,特地吩咐厨房做了乔忠国最爱的大肘子,瞧着油亮油亮的,引得乔忠国食指大动。 乔娇娇见状忍不住咯咯一笑。 爹从前在战场上吃了太多苦,连草根都啃过,如今苦尽甘来,最爱的就是大肘子,一咬满嘴的肉! 眼看乔忠国迫不及待的样子,乔娇娇咧嘴一笑,突然发声: “爹......” 乔忠国伸出去的手猛地一顿,突然低头一脸震惊地看向乔娇娇。 乔娇娇笑得更开心了,一遍遍重复着: “爹爹......爹爹爹.......” 乔忠国抱着乔娇娇呼一下站了起来,又惊喜又欣慰。 “娇娇会叫爹了!夫人,娇娇会叫我了!” “好闺女,乖宝,哎哟,爹的心都快化了!” 乔夫人和乔天经、乔地义看到这一幕,对视一眼,彼此都眉眼弯弯。 无论局势如何动荡,无论在外边儿如何勾心斗角,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甜蜜的时刻了。 ———— 夜晚天蒙蒙黑的时候,盛秀然被一顶小轿抬进了重华宫。 她坐在一颠一颠的轿子里,整个人还是懵的。 哥哥今日一早出去后,到午后都不曾回来,她吓得六神无主,生怕哥哥出了什么意外。 结果稍晚一些,突然一群人冲了进来,说是圣上赐下恩典,许她给二皇子做姬妾。 盛秀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是连脸都吓白了。 她从前好歹是庆国公府的嫡小姐,是爷爷聘了女先生悉心教出来的,礼义廉耻、琴棋书画什么都懂。 自古以来,妻为贵,妾为卑,姬为贱。 她想做的是二皇子的正妻,而不是连名分都没有,形同玩物的姬妾啊! 可是,那些侍卫根本不容她拒绝,动作粗鲁地将她塞进了马车里。 她想问哥哥的去向,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说话。 “盛姑娘,下轿吧。” 轿外响起一道女声,拉回了盛秀然的思绪。 她面色惨白地掀开帘子,瞧见了一个相貌平平却身材修长的丫鬟。 “这......这里是哪里?”盛秀然怯生生地问。 丫鬟面色平淡,“盛姑娘,奴婢流云,今后就是伺候您的丫鬟了,这里是二殿下的重华宫,从今儿起,您就是殿下的姬妾了。” 盛秀然脚下一软,登时就扬声叫道:“二皇子在哪!我要见二皇子!我不做姬妾!” 流云脸上浮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讽笑意。 她知道这个盛姑娘一直觊觎殿下,毕竟那场英雄救美就是殿下一手策划的。 而天下女子,没有任何一人可以躲过殿下的魅力! “盛姑娘,庆国公府已经满门抄斩,连盛郎君不日也要处决了,您能成为例外,是二皇子给您求的恩典啊。” “您若感恩戴德的话,就乖乖待在这重华宫,吃穿用度上,殿下是绝不会亏待您的。” 盛秀然听到这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什么!你说......你说我哥他......” 说起盛明诚,流云的脸上有了冷厉之色。 “盛郎君鬼迷心窍,跑到登闻鼓院状告殿下,无中生有,害殿下被圣上禁足,便是处决一百遍也死不足惜!” 流云本不该说这么多话的,但是正如她自己所言,天下没有女子能不爱二殿下,这其中就包括她自己。 盛明诚那个狗东西,竟然敢对殿下出言不逊,险些害了殿下,她心中早就恨不得盛明诚去死了! “所以盛姑娘,奴婢劝您就老老实实的,不要心存奢望,更不要对殿下抱有非分之想!” 流云说完后就过来拉盛秀然。 她瞧着瘦瘦弱弱的,手中力气却大得出奇,径直拖着神色恍惚的盛秀然进了偏殿。 盛秀然被一把摔在床榻上,手腕上传来的钝痛惊醒了她。 第93章 她突然惊叫出声:“我要见殿下!我哥不能死!你带我去见殿下,我要求殿下救救我哥哥!” 流云心中冷笑一声,还真是个蠢的。 “盛姑娘好生歇息吧,门口时刻都有人守着,我劝姑娘别动什么歪心思!” 第75章 她……她听到了! 吃食送来以后,盛秀然实在饿得不行,囫囵吃了个饱,就开始频繁求见二皇子。 门口有两个高大的侍卫,无论盛秀然说什么,都会将她挡回去。 盛秀然眼看着外面天都黑了,心中又是惶恐又是绝望。 哥哥......哥哥就要被处死了,那是疼她入骨的哥哥啊,从小处处照顾着她,不忍她受半点伤害。 其实盛秀然心中已然看透,二殿下对她根本没有情意,否则不会任由一个丫鬟瞧不起她,更不会将她软禁在这偏殿之中。 她心中的绮梦碎了,如今不求二皇子的恩宠,只想将哥哥救出来! 眼看门口的侍卫怎么也不为所动,盛秀然将目光投向了后殿的窗户。 身为高门大户的嫡小姐,她从来没有做过爬窗这样出格的事,但是为了见到殿下,她也顾不得了! 想到这里,盛秀然搬来软凳,打开窗户,吃力地翻了出去。 偏殿的后面是一片阴森森的小树林,盛秀然心中害怕得不行,却还是摸索着朝光亮的地方走去。 忽然间,她听到了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吓得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哭声时高时低,伴随着嘶哑的说话声,风中飘来一阵焚烧纸钱的特殊气味。 盛秀然大吃一惊,她知道宫里有不能私下祭奠的规矩,是谁在重华宫冒此大不韪? 不管了,她正愁没人给她指路呢! 盛秀然想到这里,悄悄猫着腰摸索过去,终于看到了一簇火光。 那是一个隐蔽的半包围假山,她隐约瞧见了一个苍老的背影。 盛秀然靠得近了些,然后就听清了这个老者嘴里喃喃的话。 “你怎么就这么傻啊!当年不是已经叫你远走高飞了吗?” “听说你尸骨无存啊,你这般,叫我连给你收尸都不能。” “你如此重情重义,我这把老骨头却苟活至今,何其惭愧啊。” 说到这里,呜咽声突然大了些,又立刻被强压了下去。 “你下去后,尽早和公主团聚吧。”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殿下的,只可惜你们到最后都没能见上一面。” 盛秀然听得云里雾里的,根本不知道老者在祭奠谁。 不过她隐约知道,老者话里的公主应该就是已逝的玉琉娘娘,当年的北国公主。 听到老者当真认识殿下,盛秀然高兴极了。 他夜里违反宫规私下祭奠别人,她正好借此拿捏老者,问清殿下寝宫所在! 想到这里,盛秀然小心翼翼走到了假山边。 结果这时候,那老者突然张嘴,用极低极低的语气说道: “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告诉殿下真相,在英,你原谅我。” “如果殿下知道自己的生父如此惨死,而自己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他真的会崩溃的。” “对不起,在英,真的对不起。” 盛秀然迈出的步子猛地顿在那里,她双目瞪得浑圆,全身血液都瞬间凝固住了。 她......她听到了什么? 如此秘辛落在耳朵里,盛秀然整个人都恐惧到颤抖,这一刻如坠冰窟! 二......二皇子的生父,竟另有其人! 这件事若是被圣上发现,别说二皇子了,连她这个知情人也得死! 盛秀然并不蠢,她只是过分痴迷二皇子,内宅里那些弯弯绕绕,她早就懂了。 这一刻,盛秀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她不能被这个老者发现,她若死了,哥哥就真的再也没人救了! 想到这里,盛秀然比来时更加小心,一步步慢慢后退,借着闪烁的火光避开了地上的树枝,悄无声息地又退回到了树林里。 她一边退,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不要被发现,直到彻底远离了光亮,四周一片黑暗之时,她才猛地瘫倒在地,眼泪直流。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就在昨日以前,她还有高贵的身份,还有享不尽的荣华,还有疼爱她的家人...... 为什么要叫她遭遇这些...... 盛秀然不敢哭出声音,只能拼命捂着嘴,在黑暗中颤抖得像是无助的幼兽。 过了一会,她又跌跌撞撞站了起来,换了个方向继续走。 她要见到二皇子,她要救哥哥! ———— 二皇子听到流云来报,说盛秀然失踪的时候,方从浴桶里走出来。 他眉头一皱,“搜,别让她出重华宫。” 流云脸上有了些许犹豫。 沈元白一边穿衣一边说道:“还有什么事,说。” 他从小就近不得女色,所以沐浴起居从来都不用丫鬟伺候,流云身上有功夫,在宫中行事方便,是他身边唯一的例外。 “殿下,那盛姑娘不见到您似乎不肯死心,您看.....” 沈元白面色微微一沉,“那就将她带来吧,无非就是想救盛明诚,也好叫她死了这条心。” 流云得了准话,眉宇微微一舒,当即就退了出去。 第94章 举全宫之力,盛秀然很快就被找到了。 黑灯瞎火的,差点让她摸到重华宫的大门! 被抓到的时候,盛秀然本来还在剧烈挣扎,但是流云过来说,二皇子愿意见她,盛秀然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在灯火通明的大殿上看到二皇子的时候,盛秀然的眼睛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还是那般高贵俊美,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美好的闺梦里。 盛秀然咚一声就跪了下去,高声说道:“殿下,求您救救我哥哥吧,我再也不敢奢望和殿下在一起了。” “只要您放了我哥哥,我们兄妹俩一定逃到天涯海角,绝不会出现在您面前!” “殿下,我只有我哥哥了,求您可怜可怜我吧!” 盛秀然从来不曾这样求过人,但是方才在黑夜里跌跌撞撞前行的时候,她就想通了。 她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要哥哥活着就好! 沈元白微微垂眸,冷漠地看着拼命磕头的盛秀然,淡淡说道: “庆国公府本来就被判了满门抄斩,况且盛明诚乱敲登闻鼓,污蔑皇子,煽动民意,已经被父皇关进了诏狱,下旨明日处死,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盛秀然听到“明日处死”四个字,浑身猛地一软,眼泪瞬间就滚滚而下。 “殿下,殿下您就再帮我求求情吧!您要我当牛做马都可以,你是皇子,圣上会愿意听您说话的!” 咚咚咚! 盛秀然将头磕得咚咚作响,不一会儿额头就见了血。 第76章 打马游街新状元 沈元白看到这里,不仅没有丝毫动容,反而觉得盛秀然看起来脏得很,让他浑身难受。 “盛小姐,你哥哥害本殿在先,你凭什么以为本殿会以德报怨,冒险去救他呢?” “就因为他的胡言乱语,本殿如今还被禁足着呢。” “盛明诚非死不可,你若想活,就安安分分留在这重华宫,你若想死,白绫毒药吞金随便选。” 沈元白冰冷开口,而后迫不及待站了起来。 他又想沐浴了,瞧见盛秀然这副脏样子,他觉着自己方才白洗了。 盛秀然一脸绝望地抬头,正好瞧见了沈元白脸上的嫌恶之色。 她心头猛地一颤,这一刻万千思绪搅弄在一起,只觉又悔又恨。 哥哥一直说,是二皇子害了他们庆国公府,她始终抱着一丝幻想,她不敢相信那天神般的男子有那样狠毒的心肠! 眼看二皇子已经迈步而出,她嘶喊着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半年前的南郊护国寺,你究竟是真心救我,还是有意谋之!” 二皇子甚至连头都懒得回,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心中,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盛秀然闻言,探出的身子猛地一沉,下一刻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低低呜咽了几声,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假的!都是假的! 他是为了庆国公府的权势故意接近她的!如此绝情冷心的男人,骗了她的满腔真心,还害得庆国公府满门抄斩! 哥哥......哥哥没救了!她再也没有亲人了! 盛秀然越哭越大声,眼看沈元白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阴影里,她突然张大嘴巴,想要将方才在假山上听到的一切报复性地喊出来。 你根本不是圣上的儿子! 你是杂种! 你是玉琉公主和狗男人的杂种! 盛秀然伸出手去,恨不得将沈元白抓回来,把这几句话甩在他脸上,看他也如自己这般,露出痛不欲生的模样。 但是,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冲动。 她已经一无所有,如果在这里喊出来,她必死无疑,而二皇子只会不痛不痒,照样是尊贵无比的二殿下! 不,她要活着,她要报复! 她要等待最合适的机会,给这个绝情卑劣的男人最致命的一击! 盛秀然那明艳的面庞在烛火中扭曲着,泪水潸然而下之时,带走了她最后一丝柔情和天真。 哥哥...... 我救不了你了。 但我会为我们庆国公府满门报仇的! ———— 三月二十这一日,春闱所有名次皆已核查完毕,连谭瀚池在内,盛启山和辛锐志竟然丧心病狂地买卖了十三个名次! 其中除了谭瀚池,那十二个举子全部遭难,无一生还。 圣上震怒不已,安抚并赔偿了那十二个举子的家人,而后重罚了所有名次的买方,其中就有富可敌国的青州顾家。 除此之外,圣上还在太子的建议下,颁发了《告天下举人书》,将此次春闱舞弊明明白白告知天下人,甚至难得地承认了朝廷的错误! 多亏太子此举,终于将学子、举人们沸腾的怒意给压了下来。 三月二十一日,殿试正式开始,由雍帝亲自主持。 三月二十二日,消息传出,雍帝钦定了谭瀚池为一甲第一名,随即发放金榜,张挂于宫门口。 三月二十三日,雍帝在太和殿举办了传胪典礼,授一甲前三名状元、榜眼、探花之衔。 而后又颁布上谕,授状元谭瀚池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之职,授榜眼、探花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之职。 这从六品的官职看似不高,做的却是修撰皇帝实录、记录皇帝言行起居乃至为皇帝起草文书之职。 第95章 这一职位意味着,谭瀚池成为了天子近臣,一步登天了! 接下来,便是万众瞩目的状元郎跨马游街的盛景! 乔娇娇早就由乔地义抱着,坐在了普天街最大的酒楼包房内,正俯在窗边望眼欲穿。 等到皇家的仪仗队走到普天街上时,原本道路两旁等候的百姓就欢呼了起来。 众人自觉让出了中间的道路,这会儿大家你挤挤我,我挤挤你,喧闹声几乎要捅破天去。 【二哥,你让我再探出去一点!】 【诶诶诶,我看到红牌牌了!马上就要到了!】 乔娇娇嘴里呀呀大叫着,跟着众人兴奋欢呼! 如此盛景,乔娇娇上辈子可没见过,更是电视剧里那些稀疏的群演不能比的。 大雍朝尚武亦崇文,像谭瀚池这样的新科状元,那可是天下学子敬仰的对象! 街上众人那崇拜无比的欢呼声,都快把乔娇娇的耳膜给震破了! 一阵锣鼓喧天,爆竹开路,乔娇娇终于看到了谭瀚池! 他乘坐着高头大马,头插双翅,身着锦袍,披着十字红花,执着金丝软鞭,端一个俊朗不凡! “啊啊啊啊——” 真没夸张,乔娇娇听到了女子成片成片的尖叫声。 乔娇娇笑着眯起了眼睛,打心眼底为谭瀚池感到高兴。 这样的荣耀本来就是谭瀚池应得的。 原著里他被庆国公算计,被二皇子利用,使得明珠蒙尘,如今终于是如愿以偿了! 【啊啊啊!谭瀚池你牛啊!】 乔娇娇牙牙大叫,而谭瀚池坐在高头大马上,迎着所有人的追捧,心中亦感慨万千。 他目光扫过全场,望向两边的酒楼茶馆,不期然就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 是乔二郎和乔家小姐! 这一刻,谭瀚池脸上终于露出了爽朗无比的笑容。 他谭瀚池能有今天,全都要倚仗乔家的帮助,还有乔小姐...... 若不是她的神通,那日登闻鼓院三十大板就足以要了他半条命,更遑论之后坚持到金銮殿上,在圣上面前陈情。 乔家的大恩大德,他谭瀚池没齿难忘,今生必定结草衔环,知恩报德! 想到这里,谭瀚池拱手朝四方行礼,特意在乔地义和乔娇娇的方向停顿了一下。 乔地义心领神会,冲着谭瀚池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笑得真诚无比。 谭兄如今是天子近臣,他们乔府不好和他再表现得太过亲密了。 谭兄这般爽朗聪慧的人物,可惜以后不能常常与他把酒言欢了! 乔娇娇看到这一幕则笑得眉眼弯弯。 她就知道谭瀚池绝对不是那种墙头草,他重情重义得很,这辈子都站在他们乔家这边了! 【收获大谋士一枚!逆天改命小分队再添一员猛将!】 乔娇娇正嘚瑟呢,大眼睛骨碌碌一转,没想到突然在对面茶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77章 舅母会故人? 【等等!等等!对面楼那个不是舅母吗?】 虽然只是瞥了一眼,但乔娇娇坚信自己绝对不会认错,方才舅母在窗户前晃了一下! 乔地义闻言顺着乔娇娇的目光望过去,突然眉头微微一展,“那不是安宁表妹吗?” 对面茶楼二层的窗边,倚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女。 她穿着淡紫色的小褙子,正望着楼下打马而过的状元郎,神色中透着认真和好奇。 乔娇娇微微一惊,原来这就是左安宁! 她后来又去了兖国公府好几次,但因为舅母和娘亲已经决裂了,她至今不曾见过表姐左安宁。 如今远远瞧去,只能看出她皮肤白皙,眉眼秀丽。 【难道舅母也是带安宁表姐出来看热闹的?】 实在是因为左夫人在原著里是乔家覆灭的关键人物,所以乔娇娇忍不住就格外在意她。 生怕她又搞什么幺蛾子! 【不行,还是好不安心啊!】 乔地义看出了乔娇娇的心焦,索性抬手叫了一声:“安宁表妹!” 左安宁也是十五岁的年纪,但是比乔地义要晚出生几个月。 这一声响亮得很,刚好落在了行至楼下的谭瀚池耳朵里。 他本能地顺着乔地义的目光抬头望去,就看到了二楼窗边,一个蒙着面纱的秀美少女。 只一眼,谭瀚池便意识到不妥,赶忙移开了目光。 听到有人唤自己,左安宁好奇地四处打量,当目光触及乔地义的时候,瞬间就涨红了脸色。 娘和姑姑闹翻的事她早就知道了,因为乔大表哥看不上她,择了韩家的姑娘做妻子。 这原也没什么的,结亲不成,毕竟血缘还在嘛。 偏偏娘亲之前和她打了包票,说她的未来夫婿必定就是乔大表哥,让她听到了心里去,就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 后来希望落空,她难免哭了一场,结果又被娘亲捅到了姑姑面前,害她都没脸见人了。 只是如今乔二表哥主动和她打招呼,她就是再羞怯,也是要回礼的。 大家闺秀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喊大叫,于是左安宁稍稍退后一步,冲乔地义行了一礼。 乔娇娇大概知道左安宁此时的心情,对这个表姐,她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毕竟,舅母做下的事和这个无辜表姐可一点也不相干。 第96章 【左表姐其实也是难得的清醒人物。】 【她无意间听到了舅舅和舅母对我们乔家的谋划后,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愤怒,当即就要告诉外祖父。】 【谁知道舅母发现了左表姐的意图,将她牢牢锁在了屋子里,任凭表姐怎么哀求都不肯开门,直到乔家满门覆灭,才将表姐放了出来。】 【表姐得知自己爹娘的所作所为后,心中悲痛难当,最后还是决定大义灭亲,欲将爹娘的罪行揭发到外祖父面前。】 【舅母眼看事情瞒不住了,趁着外祖父伤心欲绝病重之际,竟然将安宁表姐送给了二皇子做妾!】 【结果二皇子转头又把安宁表姐赐给了身边的侍卫......唉,好难受。】 乔地义听到这里,狠狠掐住身前的窗框,已经气到浑身颤抖。 丧心病狂! 舅舅和舅母简直丧心病狂! 【哥哥都冲安宁表姐打招呼了,舅母都没有探头,莫非她现在不在包房里?】 【可是我方才明明看到舅母了呀!】 乔娇娇正暗暗纳闷,乔地义已经扬声叫道:“安宁表妹,我过来找你!” 舅母到底在不在,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乔娇娇实在喜欢乔地义的做派,干脆利落! 乔地义说做就做,抱着乔娇娇就下了楼,穿过人群进了对面茶馆,一路上楼,叩响了左安宁所在的静室。 乔地义和左安宁是亲表兄妹,倒不必似外人那般避嫌。 左安宁过来开了门,脸上热热的,还显得很不好意思。 乔娇娇立马抬眼打量了一下,屋中只有左安宁并一个丫鬟。 【咦,舅母不在啊,难道真是我看走眼了?】 乔娇娇暗暗嘀咕一声,瞧见左安宁局促的模样,便冲她甜甜一笑。 【安宁表姐不好意思了,其实大哥的事和她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且娘还是很喜欢安宁表姐的,前不久还念叨着呢,说安宁表姐这么好,不知道该给她找什么样的人家才算良缘。】 乔地义也是个懂礼的,即便是亲表兄妹,他也没有过分上前,只是笑着说道: “安宁表妹,我们好久没见了,我娘前段时候还念着你呢,你有空来我们府上玩呀。” 左安宁闻言又意外又惊喜,毕竟娘在她面前说了许多姑姑的坏话,还说姑姑不许她登门了。 乔地义看出了左安宁的顾虑,爽朗一笑。 “安宁表妹,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和我们小辈可没有关系,我娘心中可想着你呢,你若担心舅母责骂,到时候自己偷偷来,我保证去接你!” 左安宁听到这话,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终于将脸上的羞赧之意驱散了。 “二表哥,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乔地义憨憨一笑,这时候才好奇问道:“安宁表妹,你一个人出来的吗?今日人多,太危险了。” 左安宁闻言赶忙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是娘带我出来的,不过方才她看到了故人,说是去叙叙旧。” “喏,就在走廊尽头那个房间。” 【故人?】 乔娇娇心思微微一转,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去,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乔地义瞬间就和乔娇娇想到一块儿去了。 毕竟一家人坦白过能听到小妹心声后,就互通了有无,舅母这边可有一个大隐患呢! 想到这里,乔地义立刻笑着说道:“虽然娘和舅母不来往了,但我们做小辈的却不能忘了礼数,无论如何还是要拜见一下的。” “舅母的朋友,想必也是京门中有头有脸的夫人吧?见见礼也是应该的。” “安宁表妹,你带我去叩个门吧。” 左安宁自然是希望娘和姑姑能修复关系,况且按照礼数,娘的那位旧友夫人她也是该拜见的。 想到这里,左安宁轻轻点头,“二表哥随我来。” 第78章 谁像谁一目了然 左安宁带着乔地义站在了走廊尽头的静室前。 乔娇娇心中有些激动。 【别看我二哥粗手粗脚的,平时还不爱动脑筋,但关键时刻是真靠谱啊!】 【这礼数周全、滴水不漏的,轻轻松松就找到舅母面前来了!】 乔地义闻言挺了挺胸膛。 那是! 谁叫前头有个那么聪明的大哥,把他都给惯懒了。 但有事真要他上的话,他也不是不行! 笃笃笃—— 左安宁叩响了房门。 “娘,是我。我遇到了二表哥,他想来见见您。” 砰砰! 屋里突然传来了桌椅碰撞的声音,听着慌乱无比。 左安宁心头猛地一提,“娘,您怎么了?” 乔地义耳朵微微一竖,当即就面露肃穆。 屋子里的声音不对劲! “舅母,是我地义,您怎么了?我推门进来了!” 话音刚落,乔地义就毫不犹豫推开了房门。 乔娇娇迫不及待抬头望去,只见舅母微微弓身站在桌边,眼眶红红地望着他们,脸上还有来不及藏起来的惊惶之意。 而静室的窗户正吱呀吱呀作响,在一片静默之中尤为诡异。 乔娇娇眼睛微微一眯。 【房间里就舅母一个人啊......那窗户,怎么就响个不停呢......】 第97章 “娘!您怎么哭了!” 左安宁匆匆迎上前去,看到左夫人脸上犹有泪痕,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左夫人神色惊慌,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故作镇定说道:“方才想起了一些伤心事,没忍住,宁儿不用担心。” 左安宁环顾四周,忍不住一脸疑惑地问:“娘,您说的旧友呢?宁儿还没见过那位夫人。” 左夫人神色微微一僵,然后从嘴角挤出了一丝笑容。 “她方才已经走了,说是家中有事,走得匆匆忙忙的,娘便没有叫你。” 乔娇娇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数了。 【这个旧友不是别人,就是李须胜吧!】 【舅母以带安宁表姐出来看状元游街为由,趁机与李须胜私会!二人在此畅诉衷肠,言到深处心有所感,不禁潸然泪下!】 【绝对是这样!那李须胜武功高强,肯定是仓促之下从窗户跳下去跑走了!】 【啧,该来的还是来了,舅母竟然这么快就和李须胜搭上线了!】 乔地义这时候上前给左夫人见了礼,客客气气喊了一声舅母。 左夫人心虚之下也不好摆冷脸,笑着应了一声 “这么巧,二郎也在啊。” 乔地义恭敬点了点头,便寒暄边往窗边走去。 “是呀舅母,今日状元游街,难得的盛事,外甥可不想错过。” “巧的是在对面楼瞧见了安宁表妹,所以甥儿眼巴巴就来了。” “甥儿瞧瞧,那状元都走到哪儿了。” 说到这里,乔地义自然而然地从窗边探出半个身子。 乔娇娇趴在乔地义肩膀上,拿眼去觑左夫人的神色,只见她紧紧揪住手中的帕子,瞧着紧张极了。 【实锤了!舅母见的绝对就是李须胜!】 【那男主是真闲不住啊,禁足了都不影响他玩这些虚头巴脑的手段!他肯定是开始在意我们乔家了!】 【咱们家经过整顿,如今是铁板一块,他安插不进眼线,就开始走迂回路线,从兖国公府下手,真够狗的啊!】 乔地义目光在街上扫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影,便笑着回过身来。 “都快走到普天街尽头了,看来今儿的热闹是瞧完了。” 左夫人见状浑身猛地一松,这才扯出一个笑脸:“方才走到楼下的时候已经见过了,看再多也就那样。” 乔地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问候了左夫人几句,这才客客气气地道别。 回乔府的路上,乔娇娇捏着一块小饼干,嘴里吧唧吧唧吃个没停,心里叽咕叽咕嘟囔个没完。 【啧啧啧,这李须胜动作真够快啊!他到底知不知道当年他李家是为什么遭难的?】 【不会以为是兖国公府出的手吧?那纯纯就是把外祖父和舅舅当冤种了。】 【不过也不排除李须胜早就知道是舅母一家出的手,但为了二皇子的大业,决定忍辱负重哄着舅母,让她为二皇子所用!】 【嗯.....这个猜测更说得通些。如今舅母已经和我家决裂了,她轻易是进不了乔府的,但她始终是个隐患。】 【这件事不能坐以待毙,倒不如来个反制!】 【比如放任舅母取得那边的信任,然后在关键节点悄咪咪透露一些假消息,给二皇子来个真真假假云里雾里,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乔娇娇兴奋地双手一挥,小饼干biu一下就飞了出去。 【呜啊啊啊,我的小饼干!我最爱的口味啊!呜呜呜!】 乔地义:“......” 割裂,太割裂了。 刚才还头头是道地分析,那心眼子和大哥有的一拼,这会儿又为了一块小饼干哭哭唧唧...... “小妹乖啊,二哥回去给你拿多多的小饼干。” 乔地义心疼地把乔娇娇抱进怀里,轻柔地晃来晃去。 乔娇娇觉得自己小婴儿当久了,有时候心智真的是倒退了,就喜欢撒撒娇让大家哄哄她,觉得很开心很满足。 见乔地义一向爽朗的声音都夹了起来,她忍不住咧嘴一笑。 【二哥最疼我了!】 【我想吃葡萄味的!夹了果干的那种!】 回到乔府后,乔娇娇很快就睡着了。 她方才看谭瀚池游街,喊得太过激动,小身板早就累得不行了。 乔地义见状,赶忙将今日遇到舅母的事说了。 他特意不说乔娇娇方才在马车上的打算,就是想看看自家大哥有什么想法。 结果大哥说得头头是道,每一条都和小妹不谋而合,连最后那反制的法子都一模一样! 乔地义默了。 都是乔家的儿女,凭什么就他一个蠢的! 他一脸幽怨地看向自家爹。 乔忠国挑了挑眉,“你小子干嘛一脸苦相,老子短你吃喝了?” 乔地义满脸委屈,“为什么大哥生得像娘,我就得像爹。” 乔忠国继续挑眉,“像老子不好吗?” 乔地义一脸老实地摇摇头,“不好,脑子不聪明。” 乔忠国愣了愣,下一刻突然暴跳而起。 “死小子,你是换着花样骂你老子蠢是不是!你别动!老子打断你的腿!” 这边鸡飞狗跳。 乔夫人和乔天经见怪不怪,母子俩优雅地继续吃着饭,岁月静好。 第98章 呐—— 谁像谁,一目了然。 第79章 娇娇才是最心善的好孩子 乔娇娇还未出生之前,乔夫人就去南郊的护国寺许过愿,祈求上天送给他们乔家一个宝贝女儿。 乔娇娇满月后,乔夫人曾去护国寺还过愿。 如今乔娇娇已经平安长到了七个月大,乔夫人心中总是惦记着乔娇娇说的三岁早夭一事,决定趁着今日天气晴好,带乔娇娇再去上上香。 乔地义官职小,在营里完成操练就可归家,于是今日就由他护送母女俩出门。 出了南城门,官道宽阔,道路平整,乔娇娇就独立坐在软垫上,一口一口啃着小饼干。 乔夫人怜爱地望着乔娇娇,时不时取出帕子替她擦擦小脸。 刘嬷嬷掀开帘子的一角朝外望了望,突然低声说道:“夫人,不远处就是救济堂了。” “奴婢每个月准时叫人递了银钱过去,那救济堂的老妈妈心中很是感激您,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听到救济堂三个字,乔娇娇一下子停住了嘴上的动作。 她上辈子无父无母,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孤儿院的江妈妈和她说,她是大冬天的时候被放在孤儿院门口的。 身上套着一件红袄子,怀里揣了张纸,潦草地写着出生时间,连名字都没有。 江妈妈将她收了下来,还去派出所报了案,然而直到她英年早逝,都没有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救济堂里也有很多无父无母的孩子吧?真的好可怜啊。】 江妈妈也很爱她,但是江妈妈需要把爱分给很多很多小朋友。 【娘,我们去看看吧~】 乔娇娇还说不了复杂的字,她只是嘴里喊着娘,然后扯了扯乔夫人的袖子。 乔夫人知道乔娇娇上一世也无父无母,她一脸怜爱地将乔娇娇抱起来,温声说道: “刘嬷嬷,过去看看吧,正好瞧瞧那些孩子还缺什么,让人采买一些送过来。” 乔娇娇听到这里,心里酸酸的,低头埋进了乔夫人的怀里。 【娘亲,你最好了。娘亲这么善良,老天爷也会保佑娘亲的。】 在孤儿院的时候,每一份善意都弥足珍贵。 她就是在好心人的资助下上的学,又因为心怀感恩,所以才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力去帮助别人。 善因结善果,说的或许就是如此吧。 乔夫人轻轻拍了拍乔娇娇的后背,目光温柔如水。 娇娇,娘亲只希望上天能将所有的福报都加给你,这样就能保佑我们的娇娇平安长大了...... 听到乔夫人到来,救济堂的老妈妈又是惶恐又是高兴,急忙跑到门口来迎。 乔夫人抱着乔娇娇下了马车,见那老妈妈朝她行礼,赶忙上前相扶。 “是容妈妈吧?我家嬷嬷常提起您,您不必如此多礼。” 眼看容妈妈坚持,乔夫人当即满脸正色: “容妈妈,您是有大功德的好人,我委实受不起您的大礼。” 乔娇娇抬眼望去,容妈妈是个有着圆脸庞的中年妇女,她穿着粗布衣裳,面上染了风霜,但那双圆圆的眼睛里却满是温柔与亲和。 真像江妈妈啊...... 乔娇娇眼睛微微一酸,大抵天下的好心人都长着相似的善意模样。 容妈妈有些小心翼翼,“乔夫人,里面太过简陋了些,您别嫌弃。” 容妈妈也没想到,一直资助他们的乔夫人竟然是如此的菩萨模样。 乔夫人一手抱着乔娇娇,另一只手亲昵地拉住了容妈妈。 “怎么会呢?容妈妈带我进去瞧瞧吧。” 容妈妈见乔夫人如此随和,紧绷的神情微微一松,这才露出了笑容。 乔夫人踏进了救济堂的门槛,正如容妈妈所言,内里十分简陋,一眼就望到了头,但胜在干净整洁。 里头还有许多婆子,有的在照料小婴儿,有的在浣洗衣物,满屋的孩子叽叽喳喳,打打闹闹的。 再往里走还有一间屋子,这里面就安静多了,都是些年岁较大但还无法独立生活的孩子,他们就帮着做做零工,赚点散钱贴补救济堂。 听到动静的时候,那些孩子抬头望了过来,瞧见乔夫人的时候,满目惊艳和赞叹,似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夫人。 乔夫人看到这里,心里酸楚难当。 娇娇是她的宝贝女儿,是乔府的掌上明珠,自出生就受尽千恩万宠。 眼前这些孩子同样生而为人,却要经历无数苦难。 他们的身形这般单薄,有的孩子甚至都还没有台子高呢,就已经在努力穿针引线了。 乔夫人不忍再看下去,红着眼眶退了出去。 “容妈妈,救济堂比我想象的还要困难,今后每月我会让刘嬷嬷再多送些银钱来。” “还有这些孩子,您将他们的身量整理成册交给刘嬷嬷,我给他们都做几身衣裳。” 容妈妈听到这里,眼里瞬间就有了泪意,“乔夫人大善,多谢乔夫人。” 乔娇娇看到如此熟悉的画面,一下子感触特别深。 【物质上的救济可以暂时缓解他们的生存压力,但却无法改变他们的命运。】 【如果就让他们这么蹉跎下去,他们年长以后,还会重复如今的生活,继续靠苦力维持生计。】 第99章 【从古至今,腹有诗书和技艺傍身才是改变命运的最好途径。】 这是乔娇娇在孤儿院悟出的道理。 所以那时候有好心人资助读书的时候,她拼命抓住了机会,学得比任何人都要刻苦,在学业上成绩十分优异。 如果不曾早死,她或许也可以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吧。 【里面那些孩子都适龄了,如果能因材施教,想上学的资助上学,对上学没兴趣的,学一门好手艺,或许今后这个救济堂就会越来越好了。】 乔夫人听到这里,脚步猛地一顿。 她心里清楚,娇娇说得很有道理,这才是治本的好法子。 【可惜我现在还说不了话,等我能说话了,我就取出我那么多那么多的私房钱,尽力帮助你们这些小朋友!】 乔夫人听到这里,一颗心柔软无比。 娇娇才是最心善的好孩子。 只是此事需要仔细运作,她回去就和夫君商量一下,照娇娇说的,给这些孩子都安排一个好出路! 第80章 功德商城这么讲道理! 从救济堂出来后,马车继续往护国寺行去。 到了护国寺门口,有个小沙弥得了消息,早早等候在此。 乔夫人抱着乔娇娇下了车。 乔娇娇好奇地东张西望,发现不远处的墙根已经停了几辆马车。 【咦,今天来的人还挺多的嘛!】 乔夫人闻言扭头望过去,小沙弥及时解释道:“今日寺内香客不少,孟夫人和萧夫人是前脚刚来的。” 【孟夫人和萧夫人?那不就是孟谷雪的娘还有萧家两位姐姐的娘了?】 【孟谷雪先不说,那萧家二姐姐不知道有没有来!】 【娘,你不知道,萧家二姐姐可是我二嫂嫂呢!我上次诗会瞧见她了,活泼开朗又嫉恶如仇的,和二哥可配了!】 乔夫人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意有所指地回头瞥了乔地义一眼。 乔地义难得微微红了脸,不过此时脸上更多的却是期待。 喜欢这种事,只要符合礼法,坦坦荡荡即可。 他上次瞧见萧家二小姐就欢喜,策马扬鞭潇洒恣意的,可讨人喜欢了! 乔夫人是了解自家儿子的,见乔地义眉眼飞扬,心中不免也多了几分期待。 上次见过的韩家小姐就是极好的儿媳,若是上天眷顾,给她两个好儿媳,她真的睡觉做梦都要合不拢嘴了! 一行人走进护国寺,先是要去大殿上香,没想到这么巧,就碰见了刚刚上完香的孟夫人。 她后面跟着的,正是许久未见的孟谷雪。 “乔夫人。” “孟夫人。” 两位夫人客气地见了礼,随口寒暄了几句。 乔娇娇好奇地打量着孟谷雪,感觉她好像有点不一样的。 【女主瞧着稳重了好多,眼睛也不乱瞟了!】 这时候孟夫人拉孟谷雪上来见礼,她一举一动规规矩矩的,瞧着比上次满月宴进步了许多。 乔娇娇见状眉头微微一皱,不怕敌人疯狂,就怕敌人收敛,难道是上次诗会对她的刺激太大了? 这时候,一个小沙弥端着盆水走上前来。 上香之前是要先净手的,这是对菩萨的尊敬。 孟夫人见状正要告辞,孟谷雪却突然脆生生开口:“乔夫人,我这里有比较特别的香皂,洗手很干净的,您要不要试试?” 孟夫人闻言面色微沉,雪儿做的香皂确实不错,但是贸然开口,属实突兀。 想到这里,她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孟谷雪的袖子。 孟谷雪却面色不改,依旧一脸期待地看向乔夫人。 便宜娘真的是目光短浅! 她好不容易把香皂做出来,以后是要赚大钱的,正愁名声打不出去呢! 这乔夫人地位高,朋友多,若是能借她的嘴巴宣传出去,以后实现量产,发家致富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推销还讲什么礼义廉耻啊,能谈一单是一单! 乔娇娇惊了! 【孟谷雪竟然这么快就把肥皂做出来了?】 【我记得明明要到中期,二皇子发展势力资金不够的时候,孟谷雪才想起来运用现代化学知识做肥皂、香水和口红的啊!】 【这孟谷雪有点诡异啊,难道她突然就开窍了?】 乔夫人一听这肥皂事关重大,立刻点了点头。 “既然孟小姐有这等好东西,我便试试看。” 孟谷雪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看吧看吧,主动推销总是没错的! 她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了一块白色的小圆饼,乔娇娇打眼一瞧,确实是肥皂没错。 这时候的大雍朝用的多是皂荚,需要磨碎了再用,远不如肥皂来得方便。 “乔夫人,您先打湿手,然后将肥皂放在手中揉搓一番,马上就能生出白色的泡沫,我还在其中加了些香粉,好闻得很。” 乔夫人将乔娇娇抱给一旁的刘嬷嬷,照着孟谷雪的法子净了手,果然又方便又干净。 她心中微微一惊,莫怪娇娇说,这个能挣大钱! 孟谷雪对肥皂还是很有信心的,在这个落后的朝代,这些土包子哪里见过现代的好东西! 她如今只等将肥皂的名声打出去,就准备风风光光大干! 到时候不用她费心接触,沈郎自然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第100章 乔娇娇原本一张小脸还皱得紧紧的,这会儿再看孟谷雪,紧锁的眉头又悄然松开了。 【虽然不知道孟谷雪为什么提前将肥皂做了出来,但是看她那得意优越的神态,果然还是本性难移!】 【不过,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她做大,否则等她和二皇子联合到一起,还是毒瘤!】 【可恶,这肥皂香水口红怎么做我也知道,可我就是说不了话,急死了!】 【不然的话我把制作方法给爹和大哥,自己先做大做强,不知道有多爽歪歪!】 【等等......也许也不是没有办法!我看看!】 乔娇娇火急火燎地唤出了功德商城。 因为上次救谭瀚池把所有的功德点都花光了,所以乔娇娇有一段时间没点进去看了。 【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虽然现在功德没有了,但我可以尽快想办法攒攒,虽然有点功利,但是.......】 【欸!!!我没看错吧?哪里来的60功德?怎么又有了?】 乔娇娇突然露出一脸震惊的模样,小嘴张得大大的。 她不过是随意瞥了一眼,然后就在功德商城面板的右上角,看到了闪亮亮的“60”两个数字! 【上次救谭瀚池明明就把最后的60点用光了呀!等等!等等!对啊!救谭瀚池不也是功德一件嘛?】 乔娇娇悟了! 【上次在上书房兑反弹符的时候功德没有增加,因为那是自救,功德点用在了我自己身上。】 【可是在登闻鼓院的时候,功德点是用在谭瀚池身上的,一用一救,所以功德又给我加回来了!】 【妙啊!这功德商城这么讲道理,老阎王他知道吗!】 乔娇娇心中激动万分,赶忙去扒拉商品列表,瞧瞧有没有能把她想法实体化的东西。 这个要求有点刁钻了,乔娇娇也不急,耐心地一个个查看下来,突然她眼神猛地一凝。 【等等,我看看这个念转符是什么好东西!】 第81章 北乔南萧 【将念转符贴于眉心,可将神念中所思之物拓印其上,供口不能言者诉其念,因较为鸡肋,只需5功德点一张。】 对其他口不能言者来说,他们可以选择用手比划。 会识字的就更方便了,直接写下来,再不济,用画画的形式表达想法也行。 不像乔娇娇,心里想法一大堆,偏偏是个小婴儿,比划没人看得懂,连握笔也做不到。 【不鸡肋!一点也不鸡肋啊!妈诶,这念转符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最主要的是它还便宜!】 【稳了!我回家就把肥皂香水还有口红的制作方法转出来!现在唯一的难点就是,怎么让爹爹知道,这三个法子可以赚大钱!】 乔夫人听到这里,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嘴角。 没想到娇娇那个功德商城当真如此神奇! 娇娇只要能将法子拓印下来,夫君和老大自然会眼巴巴照做的。 孟谷雪这边还等着乔夫人回馈意见。 乔夫人冲孟谷雪笑了笑,“孟小姐,你这肥皂果然比皂荚要好用许多。” 孟谷雪闻言眉眼飞扬,赶紧转头看向身后的丫鬟小桃。 小桃心领神会,从腰间取下一个鼓鼓囊囊的香囊。 “乔夫人,我这里还有不少,您若是不嫌弃,都拿去用吧。” “当然,您如果可以推荐给其他夫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孟夫人听到前面半句,心中还暗暗欣慰,觉得自家女儿懂事了不少。 结果一听到后面半句,一张脸顿时又红又白。 这......这么市侩的嘴脸,还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吗! 孟谷雪却不以为然,谁会和钱过不去啊! 乔夫人见孟谷雪如此热情,微微颔首收下了那袋香皂,笑着说道: “如此,便多谢孟小姐的好意了。” 孟谷雪笑着摆了摆手,她根本不担心有人借此看破肥皂的秘方。 肥皂制作虽不算复杂,但也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改进,才得出她在现代学到的最合适的配方。 这些个只会用皂荚的土包子,就是想破脑袋也做不出这样的好东西来! 孟夫人实在臊不过,见乔夫人客客气气将香囊收下,赶紧拉住孟谷雪的手告辞。 孟谷雪本来这次随孟夫人出门,就是希望能遇到其他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没想到让她碰到了乔家夫人,可算是意外之喜。 如今目的已经达成,她便乖乖任由孟夫人把她拖走了。 出了殿门后,孟谷雪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这时候乔夫人已经接过乔娇娇朝里走去,孟谷雪想起梦中所见乔家满门覆灭之景,心中毫无波澜。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乔夫人,你性子确实很好,出身也好,样样都好。 但是,耐不住你们乔家名声太响,威望太高,又站在了太子那边,挡了我和沈郎的路! 成王败寇,你们乔家落得满门覆灭的结局,也只能怪你们自己技不如人! 想到这里,孟谷雪缓缓收回目光。 是时候回去研究研究口红了。 古代的口脂虽然已经很不错了,但还是有进步空间的。 孟夫人眼看着四周没有别人了,这才敢压低声音训斥孟谷雪。 孟谷雪不住地点头,嘴上应着是是是,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第101章 这个便宜娘其实不坏,相反的,她还挺好的。 就是目光短浅,什么都讲规矩规矩,快把她憋闷死了! “好了娘,我答应你下次不这样了成吗?快回家吧,不然爹又要被家里那几个狐狸精拉走了!” 孟夫人闻言眉头猛地一敛,“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 孟谷雪撇了撇嘴,“是姨娘,我叫她们姨娘还不成吗?” 孟夫人暗暗叹了口气,这丫头心思大了,她是真管不住了。 整日里倒腾稀奇古怪的东西,瞧着是有主见的,竟还意外得了圣上的恩典,可是怎的就越发没规矩了呢。 不行,趁着端午宫宴还有时间,得尽快叫雪儿把规矩学好了! 不然在宫宴上出丑,往重了说可是要掉脑袋的! 想到这里,孟夫人嘴上也没话了,急匆匆拉着孟谷雪就回了家。 另一边,乔夫人虔诚无比地上了香后,听小沙弥说,乔地义到后山去了,便散着步找了过去。 方才入殿的时候远远瞧见了孟夫人,乔地义就主动避开了。 乔娇娇难得看这样的山景,整个人兴奋得不得了,嘴里牙牙叫着。 乔夫人见乔娇娇欢喜,便一路走走停停,刘嬷嬷在一旁逗趣,一路上正有说有笑,突然不远处传来几道疾呼声。 “二小姐!” “二小姐,您在哪里呀!” “月儿!” “妹妹!” 乔娇娇挥舞的小手猛地一顿,扭头朝声音来处看去。 只见一行六七个人从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每个人皆四处张望,一脸急切。 乔娇娇立刻就认出了一身湖水绿的萧千兰。 【是萧家大姐姐!看她们的样子,好像是在找萧家二小姐!】 乔夫人见状立刻迎上前去。 其实乔家和萧家并没有多大的交情,不是因为两家有什么矛盾,而是为了避嫌。 大雍朝有一个家喻户晓的词,叫“北乔南萧”。 乔家镇守北境,防的是北国。 萧家据守南疆,镇的是南离国。 两家分为大雍朝的左膀右臂。 当年北国进犯,在大雍朝北境烧杀掠夺,乔忠国临危受命,最后一路打到了北国都城,声名大噪。 同一时间,南离国趁人之危,亦小规模在南疆作乱,结果悉数被萧将军萧宏达打退。 萧将军对大雍朝之功不比乔忠国小,只是未曾扬名而已。 这样的两大武将世家,执掌一南一北兵权,他们若是交好,只怕雍帝都会寝食难安。 如今南疆依旧由萧家把守,但乔忠国早已卸下所有兵权,转而成为了一名文官。 这样一来,乔家倒没有太多顾虑了,所以乔夫人才会主动走上前去。 乔夫人在往年的各种宴会上曾远远见过萧夫人几次,如此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知道萧家二小姐终将成为自己的二儿媳,此时看萧夫人急切忧虑的样子,也不免提起了一颗心。 “萧夫人!” 第82章 两个贪玩的凑到一处 萧夫人听到轻呼声,立即转头望去,只见一美妇怀中抱着七八个月大的小婴孩,正朝她们这边走来。 “乔夫人?” 萧夫人亦一眼就认出来了。 乔夫人是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又是乔将军的媳妇,她早就心生向往,只是碍于双方的家世,不曾过多来往。 “萧夫人,听闻你们在喊萧二小姐,可是出什么事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乔夫人神色真诚,已经站定在了萧夫人面前。 乔娇娇立刻抬眼打量萧夫人。 她的身量比起普通女子要更高些,有着一张圆脸,眼睛稍稍细长,细眉微弯,嘴唇薄薄的,瞧着很有江南一带美人的温婉风韵。 萧大小姐生得就和萧夫人像极了,只不过眉眼要更精致些。 这么看来,那萧将军应当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萧夫人听得乔夫人的问话,面上不由又是羞赧又是尴尬。 “乔夫人,不瞒你说,我家二女儿顽劣得很,她就爱舞刀弄枪的,方才一个翻身就跑了,倒叫我们好找。” 乔夫人早就从乔娇娇口中知道了萧千月的性情,故而并不吃惊。 难怪能和老二成为天造地设的一对,敢情两个人都是崇武的。 一旁的萧千兰主动站出来见了礼,踌躇了一会才温声问道: “乔夫人,千兰冒昧问一句,今日您来护国寺,令郎可有跟随?” 乔夫人转头看向萧千兰,眼里也有了惊艳之色。 这位就是皇后娘娘中意的儿媳妇,未来的太子妃了。 萧千兰十分客气,这番问话并未让人觉得冒犯,乔夫人点了点头,“我家二郎倒是跟着一起来的。” 萧千兰闻言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如此倒是对上了。” “方才我和妹妹在一旁赏花,突然远处闪过一道人影,瞧着轻功卓绝,飘飘胜仙。” “我家妹妹是个武痴,她看到如此高手,登时不管不顾就追了上去,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如今想来,那位高手应当就是夫人家的二公子了。” 乔娇娇闻言忍不住眉眼一弯。 【哦吼,原来二哥和萧二小姐的感情还是比出来的!】 第102章 【希望我家憨憨二哥别只顾着比试,当真把人家萧二小姐给撂下了......】 一听萧二小姐是因为自家二郎走丢的,这一下轮到乔夫人尴尬了。 “我家二子顽劣不知礼数,竟是他冲撞了二小姐,属实该打!” “萧夫人,您别急,我们一起找找看。” 萧夫人闻言也是哭笑不得。 两个贪玩的孩子碰到一处,当真是叫人头疼不已。 一行人在森林里喊喊叫叫,刘嬷嬷又回去喊了几个小沙弥一起来寻,结果一个时辰过去了,愣是没找到人。 眼看已经日薄西山,萧夫人当真是急了。 “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萧夫人瞧着要柔弱许多,这时候眼里已经有了泪花。 倒是萧千兰要镇定多了,她四处瞧了瞧,心中有了决定。 “娘,您先别急,您和嬷嬷她们留在这里继续寻妹妹,女儿现在就快马加鞭回家喊人。” “妹妹武艺高强,想必是贪玩了些,不会出事的。” 萧千兰抓了抓萧夫人的手,一脸平静地站起身来,又冲乔夫人行了一礼。 “让夫人见笑了,恕千兰失陪一会儿,我娘性情柔弱,还要麻烦夫人多宽慰两句。” 乔夫人瞧见萧千兰如此气度,忍不住暗暗点头。 以小见大,便是这样的姑娘,才能成为太子正妃,做将来的一国之母。 “萧姑娘安心,萧夫人有我照看着。” 萧千兰闻言面露感激,当即提起裙摆快步离去。 乔娇娇思来想去,原著中并未描写乔地义和萧千月的初遇,但似乎也没有提及出了什么危险,故而还能保持镇定。 【应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我不记得二哥二嫂有出什么事的。】 乔娇娇思绪刚走到这里,突然远处就传来了一道清亮无比的声音。 “娘!姐姐!” 乔娇娇扭头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在最后一抹夕阳笼罩的山坡上,出现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他们离得并不算近,两人还各执着一根木棍的两端。 萧千月正朝这边挥着手,只是她右脚曲起,将裙子顶起了一块,瞧着像是受伤了。 “月儿!” “妹妹!” 萧夫人和萧千兰见状大喜,急忙迎了上去,乔夫人一颗心也算是落到了实处,赶紧紧随其后。 过去的时候,乔地义和萧千月已经将木棍子扔了。 萧夫人摸了摸萧千月的胳膊,也舍不得训斥了,红着眼问道: “你这丫头,可是伤到哪里了?你吓死娘亲了!” 萧千月一脸惭愧,显然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 “娘,对不起,今儿是我贪玩了,我后头不小心崴了脚,是乔家二郎将我送回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萧千月,见她衣裙前摆皱皱巴巴的,便知这个“送”,该是一路背回来的。 萧夫人见状心头猛地一跳,这...... 乔地义虽然知道萧千月注定是自己媳妇,却不忍让她因此名声有污受委屈,赶忙开口: “萧二小姐不愧是将门之女,这一路我以木棍相助,是她自己走回来的。” 乔夫人闻言,有些无奈地看了乔地义一眼。 傻孩子,你这拙劣的演技怎么瞒得过萧夫人和萧大小姐的眼睛。 但是乔夫人心中其实也很高兴。 乔地义知道萧千月会是自己的媳妇,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对萧千月客气有礼,甚至会考虑保护对方姑娘的名声。 自家两个儿子都是坦坦荡荡的好男儿,这让乔夫人很是欣慰。 萧千月听闻此言,蓦然转头看了乔地义一眼,见他眉宇凛然,神色认真,不由地心头微跳。 她心气很高,方才一路追着乔地义在树林间高飞,结果太过心急,竟踩空了树枝,虽然安稳落了地,却还是崴着了脚。 乔地义被她的痛呼声吸引过来,却礼数周全,不曾过分靠近,也没有用轻佻的眼神打量她,甚至好心出主意要将她带回。 只可惜她脚踝处已经胀痛难忍,实在迈不动步子,乔地义这才走到她的身前,蹲下身子弯下了腰....... 第83章 大小姐,大喜事啊! 萧千月从小便立志,她要嫁,就嫁如爹一般伟岸英俊、顶天立地的男子。 否则不管是女扮男装参军,还是铰了头发做姑子,谁也强迫不了她嫁不喜欢的人! 如今再瞧瞧身边的乔地义,生得很俊俏,身材也高大。 方才背了她一路,脸不红气不喘的,瞧着身子也结实得很。 这样的人,挑来做夫婿也不是不行。 万一他以后上战场,自己还能争取随行,到时候一起在战场厮杀贼寇,好不快活! 想到这里,萧千月一双眼睛突然就亮晶晶的,还冲乔地义甜甜一笑。 乔地义见萧二小姐眉眼飞扬,在夕阳下瞧着都在发光似的,一张脸顿时就热了起来,傻愣愣地回了一个笑脸。 眼看二人竟然毫不避讳地当着大家的面相视而笑。 萧夫人:“......” 乔夫人:“......” 萧千兰:“......” 乔娇娇:(°°)°哦吼! 【嘿嘿,二哥二嫂在线撒狗粮了!我接!我全部接住!磕cp我是来者不拒的!】 第103章 “咳咳,天色不早了,该回了。” 乔夫人被乔娇娇的心声一提醒,赶忙出言。 萧夫人如梦初醒,拉着萧千月就挡在了她和乔地义之间, “是是是,该回了。” 两方人正寒暄着告别,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道欢喜的高喝声。 “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大喜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数个家丁匆匆而来,脸上皆洋溢着欢喜之色。 那是萧家的人。 乔娇娇听到这里,福至心灵般想到了这个所谓的大喜事,不由地咧嘴一笑。 果然下一刻,众家丁之中,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已经高呼出声: “夫人,宫里来旨意的,要聘咱们家大小姐为太子正妃!!!” 此言一出,即便沉稳端庄如萧千兰,也瞬间怔在了原地。 乔娇娇扭头去看萧千兰,只见她缓缓抬手捂住嘴巴,脸上有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夕阳照在那张明媚的脸上,她眼眶里转动的泪花仿佛也染上了绚丽的彩光,瞧着那般惊艳动人。 乔娇娇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打心眼里为萧千兰感到高兴。 这个在原著里和太子鹣鲽情深、共同进退的女子,此时终于得偿所愿,成为了心上人的正妻。 她柔美而坚强,太子暴毙后,雍帝已经将太子之死盖棺定论,唯有她将生死置之度外,一次次为太子鸣冤。 她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最美的年纪,甚至都来不及为她和太子的孩子安排后路。 【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命运掌握在了我们的手里!】 【萧大姐姐这么好的女子,值得最好的结局,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住太子的!】 乔娇娇暗暗在心中下定决心。 乔夫人早已知晓这个消息,此时眉眼盈满欢喜,朝萧夫人和萧千兰道喜。 “萧夫人,您快带萧大姑娘家去吧,宫里的旨意可耽搁不得。” 萧夫人终于晃过神来,她回头看向欢喜到泪盈于睫的大女儿,这一次才恍然明白了女儿一直以来的心思。 她从不曾说过心悦太子。 如今想来,是担心让夫君难做吧?毕竟兰儿从小到大都懂事到让人心疼。 想到这里,萧夫人怜爱无比地将萧千兰拥入怀中,温声说道:“兰儿,我们回家吧。” 萧千兰埋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趁着没人看见,才敢让眼泪落了下来。 她心中的欢喜无法言喻。 人生之幸,得偿所愿。 ———— 乔夫人带着乔娇娇回了乔府。 此时萧千兰成为太子妃的消息已经传遍京都,无数人披着夜色前去恭贺,几乎将萧府的门槛踏穿。 太子端坐翊坤宫,正和皇后还有四皇子一起用晚膳。 他举止优雅,瞧着和平时无异,只是不知为何,却忘了夹菜。 “哥哥,你怎么光吃饭呀!是今日的菜不合胃口吗?” “我瞧着这笋尖就极好吃,哥哥你试试!” 四皇子说着,微微探身,将一块嫩嫩的笋尖夹到了太子碗里。 皇后看到这里,不由地抿嘴一笑,眉宇间染上了欢喜之色,瞧着气色极好。 太子有些局促地放下碗筷,抬手揉了揉四皇子的头。 “谢谢小四,哥哥吃饱了。” 四皇子闻言一脸天真地疑惑道:“不是刚刚才开始吃吗?哥哥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吃零嘴了,所以才会吃不下晚膳!” “啊!不对不对,我知道了!哥哥是因为今日定下了萧家姐姐,欢喜到心里满满的,所以什么也吃不下了!” “小四说得对不对!” 太子闻言面上骤然浮起了一丝热意。 “母后,孩儿想出去走走。” 皇后娘娘心领神会的同时,又有些稀奇地看了太子一眼。 她这个做母后的还是第一次在太子脸上看出羞涩的意味。 “去吧去吧,晚间要是饿了,叫人再准备些吃的。” 太子闻言起身迈步而出,四皇子人小鬼大地吃吃一笑。 “被我说中了!哥哥害羞得跑了!” 皇后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四,别取笑你哥哥,以后等你长大了,也会如哥哥这般欢喜的。” 四皇子一脸认真地摇头。 “母后你说错了,我现在心中就一直很欢喜,因为我的皇子妃早就定了,就是乔家的妹妹!” 皇后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又弯唇而笑。 “你这孩子眼光倒是刁得很,你乔家妹妹今后定是天仙般的人物,可不一定就要跟你。” 四皇子夹了一口嫩笋,放在嘴里嚼吧嚼吧,没有辩驳。 乔妹妹本来就是小仙女,我现在只是还小,以后长大会配得上她的! 皇后娘娘这会儿也忍不住想起了乔家。 当初若不是乔夫人那一番话,她也生不出勇气反驳圣上,坚定地将萧大小姐择为太子正妃。 乔家......可是难得的忠义之臣啊。 另一边,正被皇后和四皇子念叨的乔家也正在用晚膳。 乔娇娇吃过一碗糊糊,正舒服地靠在旁边的软榻上。 不过,她心里可一点都不放松。 因为此刻她正在绞尽脑汁,怎么不动声色地将肥皂口红还有香水的配方拓下来,让爹爹和大哥去捣鼓! 第104章 第84章 一家的戏精 其实乔家所有人都在心不在焉地用着饭,因为他们的大半心思都被用在听乔娇娇的心声上了。 【这配方拓印出来,该怎么自然而然让爹娘看见呢?】 【爹娘看见后,又该怎么让他们重视起来呢?】 【重视起来后,又怎么才能让爹娘他们照配方上的去试一试呢?】 【我真的不想表现得太过诡异,爹娘还有哥哥在我心里最重要了,我不想吓到他们,更不希望爹娘因此害怕我。】 乔家人支棱着耳朵,饭桌上已经眼神乱飞。 乔忠国:好闺女,你尽管变出来,爹保证一点也不吃惊,保证立刻重视起来! 乔夫人:我的娇娇好辛苦。 乔天经:不行,要给妹妹搭把手,给她一个台阶下。 乔地义:就不能将我们能听到小妹心声的事和她坦白吗? 乔忠国、乔夫人、乔天经同时瞪眼:不行! 这样一来,该轮到娇娇(小妹)害怕了,万一娇娇(小妹)以后这不敢想那不敢想,该多憋屈多束缚啊! 乔地义:好好好!我知错了!我说的是馊主意! 乔天经挑了挑眉:我来! 他突然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乔娇娇有些疑惑地抬头。 【咦,大哥今日这么快就吃完了?】 乔忠国他们也一脸疑惑,不知道乔天经想到了什么主意。 不一会儿,乔天经捧着一摞书回来了,顺势往乔娇娇身边一放。 “二弟,我最近在书房给你挑了点书,你好好学好好看。” 乔地义闻言立刻一脸皱巴,他除了兵书,其他什么书都不爱看! 那里面的字像小人,总是一看就打架! 乔天经又坐回位置吃饭了,他想,以小妹的聪慧程度,肯定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这时候,一家人都乖乖埋头吃饭,没有一个人往乔娇娇那边看,给她留足了用念转符的时间。 乔娇娇看着身边的一摞书,果然眼前一亮。 【大哥神助攻啊!我可以现在把配方拓下来,就塞进书里,然后一会儿贪玩,假装不经意把转念符抖落下来.......】 【嘿嘿嘿,绝了!】 想到这里,乔娇娇抬眼看了看乔家人,所有人都沉迷吃饭,没有注意到她。 【太好了,时机正好!】 想到这里,乔娇娇唤出功德商城,手指头点在了念转符上。 她微微转身,故意面朝里面,心中默念一声:【兑!】 她手上凭空就出现了一张四四方方的黄色符纸,瞧着有成人手掌大小。 乔娇娇连连兑了三张,这样好区分一些。 她回头悄咪咪觑了一眼,没人注意到她。 于是她立刻将符纸贴在眉心,脑海中回想着肥皂的制作方法。 等乔娇娇一脸期待地将念转符拿下来后,上面就有了几行小字,笔迹工整清晰,一目了然。 【太好了!成了!】 乔家人听到乔娇娇的欢呼声,都暗暗松了口气。 乔忠国抬眼一瞄,瞧见乔娇娇背对外坐着,小小一团窝在那里,跟做贼似的,可爱得不得了。 乔娇娇又把香水和口红的配方转了下来,连着三张符纸塞进了身旁第一本书里,顺势轻轻拍了拍。 【完美!】 【待会爹娘过来抱我,我就捣乱把书掀开,恰到好处不露痕迹地把符纸露出来!】 乔夫人闻言眉眼一弯,适时放下了筷子。 “我吃好了。” 乔娇娇一脸期待。 【来了来了!娘快来抱我!】 乔夫人如愿来到了乔娇娇身边,乔娇娇立刻故意去拿书,乔夫人看见了,还装模作样提醒道: “娇娇,这是哥哥的书,不能乱动哦。” 乔娇娇嘴上牙牙叫着,手上动作快得不得了,抓住书封一抖落,三张符纸就自然而然掉了下来。 乔夫人“一脸意外”,“这是什么?” 乔忠国“恰好”吃完饭,闻言走了过来,捡起符纸,“嗯?上面还有字?” 乔天经轻咳一声,“爹,我来看看。” 乔娇娇闻言立刻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望着乔天经。 【啊啊啊,大哥见多识广,肯定能看出来的!】 乔天经一目十行,然后“一脸震惊”地说道:“爹、娘,上边写着,是制作肥皂、口红、香水的配方。” 看到最后一行字时,乔天经眉毛一跳,险些破功笑出声来。 因为乔娇娇担心乔家人不重视,在每个配方的末尾都加了一句话: 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的重要配方,一定赚钱!!! 后边儿还加三个感叹号。 乔天经压了压嘴角,一脸正色说道:“爹娘,这配方瞧着不错,不如儿子找靠谱的人试试看?” 乔娇娇听到这里,兴奋到牙牙大叫,情急之下甚至发出了一声:“哥哥!” 乔天经满脸惊喜,猛地扭头看向乔娇娇,“娇娇会喊哥哥了!” 乔娇娇:“......” 【不好意思,激动过头了,哈哈,不过大哥你真的太聪明了!】 “哥哥哥哥!” “诶诶诶诶!” 乔天经欢天喜地地将乔娇娇抱了起来。 一家人演这一出戏也是不容易啊! 第105章 至于乔地义为什么没过来,因为他演技太差,方才在饭桌上被乔忠国他们集体用眼神警告了。 看到这里,乔地义羡慕嫉妒恨呐。 可恶!娇娇的第一声“哥哥”给了大哥! 乔娇娇解决了一件心事,欢喜过后便昏昏欲睡了起来。 下午为了找乔地义和萧二小姐,她俯在乔夫人怀里,愣是没有闭眼,如今被乔天经轻轻晃了两下,很快就睡熟了。 乔家人见状彼此对视一眼,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让娇娇毫无心理负担地把配方送出来了。 “老大,你去找可靠的人仔细试试,必须截断了孟谷雪和二皇子的财路!” 乔忠国此时面色凝肃,沉声说道。 乔天经一脸认真地点了头,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 “爹,您还记得青州顾家吗?上次娇娇提了一嘴,说青州顾家必定没落,我便差人快马加鞭,趁着顾家贱卖急卖,盘下了顾家的几个盘口。” “如果这些配方试验成功,我也想借这些路子,将生意做大了去!” 第85章 放手去做! 乔忠国闻言有些吃惊,他毕竟骨子里是武夫,当时也听到了乔娇娇这话,却没有任何动作。 没想到乔天经倒是真听到心里去了。 “那些盘口虽然贱卖,也花了不少银钱,是娘大大方方开了库房资助孩儿的,以后若真是赚了钱,娘得占大头!” 乔天经脸上笑意满满。 乔夫人轻轻晃了晃乔娇娇,脸上有了促狭之意。 “老大还是想想,多攒些银钱送到娘的大儿媳手里吧。” 乔天经被这句调侃说得面色一红。 乔忠国在一旁想了想,忍不住正色道:“老大,这事你得做的小心了,一旦生意做起来,若是被发现,怕是要引起忌惮。” 乔忠国隐晦地抬手指了指天。 乔天经赶忙敛起脸上的笑意,“爹,您放心,我也是思虑了许久才打算插这一手的,必定做到滴水不漏。” “而且,正如娇娇预料的那般,二皇子也下手了。” 乔忠国闻言面色凝重,“二皇子果然是好心机好手段,想来他从一开始就所图甚大,所以才会如此面面俱到。” 乔天经认可地点了点头,可是转瞬间又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预测未来。” “二皇子与儿子看中了同样的三个盘口,可能是没想到,会有人能如他一般如此敏锐地抓住时机,所以二皇子开的价格很低。” “儿子立刻抢先一步,在二皇子还准备议价的时候,就以较高的价格将盘口接了下来。” “虽然因此多花了一些银钱,却打了二皇子一个措手不及。而且这三个盘口路子极好,若后续真能做起来,想必是很可观的。” 乔天经说得头头是道,胸中自有成算。 乔忠国夫妇对大儿子很是放心,只细细叮嘱了两句,便让他放手去干! 他乔家要做什么,从来都是倾尽全力去努力的,既然是逆天改命,当然资本和底牌越多越好! 当晚,乔娇娇被刘嬷嬷抱走去睡了。 乔夫人拉着乔忠国,先是说起了今日护国寺之事。 “那萧二小姐瞧着爽朗得很,我看老二极欢喜她。” 乔忠国欣慰地咧嘴一笑,“老二那小子都开窍了啊,要不,就送他去给萧将军做学生吧!” 乔夫人闻言有些吃惊,“我们乔家和萧家并无交情,这贸贸然去拜师,岂不是很失礼?” 乔忠国搂着乔夫人,笑得开怀。 “怎么可能没交情,老达那可是老子拜过把子的兄弟!” “当真?” 乔夫人一脸震惊,这件事还从来不曾听乔忠国提起过! 乔忠国笑着点头,“当年我与老达一同在军营中历练,整日里比高低,谁也不服谁,其实我俩惺惺相惜,感情好着呢!” “后来战起,我们被分到了一南一北两军,临分别的时候,拈香叩了头,在天地的见证下拜了兄弟。” “后来我们两个人位置越坐越高,便默契地断了联系,在朝堂上见面,也故作不识了。” “如今为夫交了兵权,早就脱离军中,若再和老达来往,想必圣上也不会忌惮太多。” “而且现在的北境守将并不十分得力,若能将地义培养出来,圣上应该也是乐见其成的。” 乔夫人听出了乔忠国准备将乔地义送往北境的打算,不由地面色微黯。 “夫君,我实在是不希望家中再有人上战场了。” 当年乔忠国征战在外,她日日在家提心吊胆,如今想来依旧让人害怕。 乔忠国闻言温柔地揽住乔夫人的肩头,暖声说道: “夫人,老二是有这个天赋的,你别瞧他心眼直,说起兵法那是侃侃而谈。” “他就是那块料,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不适合他,若是放他在北境军中闯荡,或许将来攻下北国,完成为夫未竟之业的,就是地义那孩子了。” 当年乔忠国都已经攻到北国都城下了,雍帝却勒令退兵,一连六道旨意,勒住了乔家军的铁骑。 这是乔忠国一辈子的遗憾。 乔夫人听到这里便不再出言,只是搂住了乔忠国的腰。 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懂夫君心中的抱负和忠义,他是真真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儿,是心怀天下的大英雄! 第106章 他心中的遗憾那么深,却从不曾宣之于口。 二人静静坐了一会,乔夫人又提起了救济堂之事,包括乔娇娇的想法。 “夫君,我觉得娇娇的想法就极好,那些孩子瞧着可怜极了,若能让他们靠着自己的本事改命,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乔忠国细细沉思一番,而后慎重地点了头。 “为夫着人去办吧,城南就有一座私塾,想读书的孩子,我们就送他们去学。” “学不进去的孩子,就让他们去学手艺,无论是打铁、刺绣还是木工瓦匠,总归有一条出路。” “若有习武的好苗子,从小培养尤其好,定也不会短了他们的吃穿。” 乔夫人听到这里,心中顿时无比安心。 只要是乔忠国亲口答应的事,他必定会认真对待,如此一来,那些孩子算是有着落了。 “希望娇娇的三个配方都能行得通,再让天经那孩子带多多的银钱回来,不然救济堂这么多孩子,府上这么多人情往来,库房是真的要掰不开了。” 乔夫人眉眼弯弯,她从前从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如今要做的事多了,才觉银钱怎么都不嫌多。 “再有就是大郎的婚事,眼瞧着就要进入四月了,有好多东西都要提前采买起来,我想着虽不好太过隆重,却绝不能委屈了韩家姑娘。” 乔忠国就这么听乔夫人絮絮叨叨说着,一颗心暖暖满满的。 一直等到乔夫人说完了,他才起身倒来一杯温水。 “夫人润润喉。” 乔夫人抬眼觑了乔忠国一下,“你是不是嫌我话多了?” 乔忠国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夫人是怎的扯到这句话上的。” 乔夫人喝完后将杯子递还给乔忠国,乔忠国乖乖接过,放回到了桌子上。 他一回头,就瞧见乔夫人懒懒斜靠在软枕上,唇上沾了水,还亮晶晶的。 他心里头突然就痒痒的,三两步走到榻边,倾身靠了上去。 昏暗的烛光中传来了乔夫人羞怯的声音: “你今晚别胡来了,我今儿在护国寺走了好久,腿还酸着呢。” 乔忠国低低一笑,不知是做了什么,引得乔夫人低呼一声。 床幔放下,隐约间传来了乔忠国满是讨好的声音: “夫人,为夫一会儿给你揉揉还不成吗……” 第86章 六边形全能大哥 乔忠国是个行动派,第二日他便差人去了救济堂,还让刘嬷嬷也跟着一起去了。 刘嬷嬷和救济堂的容妈妈打过许多次交道,让刘嬷嬷出面会更容易些。 当容妈妈听说,乔府不仅愿意继续大力资助救济堂,还愿意给大龄的孩子安排出路,不由地感激涕零。 因为孩子数量多,各个性格天赋也不同,光是因材施教这一道坎,就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最后筛选下来,能静下心来读书的孩子只有寥寥两三数,更多的孩子还是选择去学一门手艺。 乔忠国听闻后,心中不免心疼。 他其实很能理解这些孩子的想法。 读书这条路旷日持久,日后还未必能出人头地,但若学会一门手艺,不仅能趁早赚钱,还能尽快回报救济堂。 都是些好孩子啊。 令乔忠国格外惊喜的是,这些孩子里还有五个练武的好苗子,问下来,都愿意来乔家习武。 这样一番动作下来,救济堂便焕然一新了。 容妈妈整日里脸上挂着笑容,更能空出手来照顾那些年幼的孩子了。 这件事,乔娇娇并不知道。 她还打算将私房钱攒得多多的,等能说话了,再同爹娘提自己的打算,帮帮那些孩子。 她如今心里还惦记着三个配方的事,日日念叨着: 【不知道大哥把肥皂弄出来了没有?】 在乔娇娇奶声奶气的督促下,乔天经忙得脚不沾地。 他一边要上朝,处理好自己份内的公务,一边要看着下边儿试验配方,一边还要运筹帷幄青州的生意,瞧着越发清瘦了。 这一日午后,乔娇娇刚刚从午睡中醒来,就听到了家里人的说话声。 “娘,您瞧瞧,和孟谷雪的肥皂是不是一样?” 乔娇娇睡眼惺忪,隐约瞧见乔天经将一块圆圆的肥皂递到了乔夫人手上,瞬间一骨碌坐了起来,什么瞌睡虫都没有了。 【啊啊啊!肥皂做出来了是不是?大哥,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哥哥......哥哥哥......” 乔娇娇的心声一响起来,乔家人便知道她醒了。 乔天经俯身将乔娇娇抱了起来,顺手递了一块肥皂给她。 “小妹,这可不能吃哦。” 乔娇娇:“......” 【哼,大哥真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呢!】 【哇,这奶白色的啊,看着确实好好吃的样子......】 乔天经:“......” 小妹,虽然你很聪明,但你确实还是个小孩。 乔夫人拿着肥皂去试了试,过了一会满脸喜色地走了过来。 “用着极好,比孟小姐给的肥皂要更顺滑些,也更容易出沫。” 乔天经闻言脸上就有了笑意。 其实这肥皂前几日就制出来了,只是他这人追求完美,又让师傅多试了几次,直到调配出最满意的,才拿到了爹娘面前。 第107章 “既然如此,可以准备大规模做起来了。” “娘,您再瞧瞧这两样东西。” 乔天经从衣襟里一掏,取出了两个小瓷罐,乔娇娇立刻闻到了一股香气。 “娘,这是那配方上说的口红,您瞧瞧和口脂有什么区别。” “至于这个香水,做起来倒是不难,难的是如何保存。” 乔夫人也是爱美的女子,看到口红和香水不由地眼前一亮,拿走试了试,回来的时候更是一脸满意。 “这两样东西定是要大卖的!” 乔夫人一脸笃定地说道。 “如果口红的颜色能更多些,香水的味道也能更多样,那就更好了。” 乔娇娇闻言忍不住咧嘴一笑。 【果然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啊,娘这话可算是一针见血了!】 【不管是口红的颜色还是香水的味道,那种类都海了去了,这些细节的东西我就真不清楚了,得让大哥自己去摸索!】 乔天经闻言笑着说道:“儿子重金请了几个极厉害的师傅,其他颜色和味道已经在着手调配了,连香皂也做了多种气味的。” 乔娇娇听到这里,不由佩服地直点头。 【看不出来,我家大哥真是块做生意的料啊!以后官场要是混不下去的话,直接去做生意大亨吧!】 【呸呸呸!我哥这种六边形全能天才,在官场上必定也是风生水起的!】 【唉,就是担心大哥太累了,瞧瞧这俊俏的脸呐,棱角越发分明了,大嫂要是看到大哥这般清瘦了,肯定是要心疼的!】 说到这里,连乔夫人都忍不住忧虑了。 “大郎,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还有几月就要成婚了,莫要太累了才好。” 乔天经闻言急忙宽慰乔夫人和乔娇娇,“也就一开始累些,等师傅们的技艺成熟了,一切都有规矩了,便轻松起来了。” “儿子打算,这生意先从青州做起,毕竟那边盘口已经理得差不多了。” “而且孟谷雪就在京城,前些日子还将肥皂给了娘,若是京城里贸然出现更好的肥皂,怕她会怀疑到我们乔家头上。” 乔娇娇听到这里,在心里为乔天经竖起了大拇指。 【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孟谷雪虽然缺心眼,但她毕竟是女主,还是不能小看了她。】 【而且这些东西如果从青州闻名,再传到京城,因为路途较远,这价格还得往上翻!】 【呜呜呜,我好贪心,哇哇哇,好多钱钱!】 乔天经听到这些话不由地扬起嘴角。 瞧小妹这聪明劲,等她长大后,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做甩手掌柜了。 到时候啊,指不定小妹就是天底下最富有的小姑娘了! 时间在一家人的努力中平滑而过。 半个月后,青州的市面上突然出现了闻所未闻的肥皂,颜色各异的口红还有气味特殊迷人的香水。 因为数量有限,很快就被青州那些达官贵人一抢而空。 但是用过的夫人小姐都交口称赞,纷纷掏钱预定,名声一下子就打了出去。 这时候,日子也来到了五月初,娇娇九个月大了。 这段时间,她不免焦虑了起来,因为端午宫宴马上就要来了,而那一天在原著里,正是傻白甜的死期! 第87章 功德商城出bug了! 端午宫宴是五月初五。 乔娇娇从五月初一就开始坐立难安。 那傻白甜要是一死,皇后娘娘不得伤心到肝肠寸断,太子不得悲痛欲绝,这不得给二皇子捡好大一个漏? 再说了,那日搞垮狄在英的时候,傻白甜也替她说话了来着,好人不能短命啊! 现在的问题是,杀死傻白甜的凶手到底是谁啊!!! 乔娇娇苦恼得挠了挠头,思来想去唤出了功德商城。 【上次功德是60点,兑念转符用了15点,也就是还剩45点。这么点功德,够救傻白甜不?】 乔娇娇心里有些没底,想着先看看45点还够兑什么,到时候兵来将挡......挡...... 【我去!!!!】 【出bug了!这个功德商城出bug了!】 乔娇娇突然在心里大呼出声,将正给一家人准备宫宴一应用物的乔夫人吓了一跳! 乔夫人急忙扭过头来,就看到乔娇娇两只手撑着软榻,看那样子恨不得要站起来似的。 尤其她那一双晶亮晶亮的大眼睛,瞪得圆咕噜的,瞧着震惊极了。 乔夫人满脸不解。 八哥是什么?功德商城出了八哥为什么把娇娇吓成这样? 乔娇娇难以置信地坐了回去,眼睛紧紧盯着功德商城的右上角,上面赫然写着: 功德点165! 【天呐!165的功德点!我从来没这么富有过!】 【怎么回事,怎么凭空就多出120的功德点了?】 乔娇娇怎么也想不通,这120的功德点到底从何而来! 乔夫人听到这里微微一愣,心中却有了猜想。 这功德应该是因为她和夫君听了娇娇的意见,帮助了救济堂的那些孩子吧? 昨日还听夫君提起,说救济堂的孩子们都很争气,无论是读书习武还是学手艺,都特别刻苦。 当初若不是娇娇的一句话,她也不会想到这样去帮助那些孩子,如今他们的境遇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变,娇娇确实是做了大功德一件。 第108章 乔娇娇苦思冥想都没个结论,最后也只能放弃了。 此时她看着亮晶晶的数字,已经笑到合不拢嘴了。 【这可是165个功德点啊,能兑好多好东西了!】 【那傻白甜也是命好,他该不会是老阎王的关系户吧?否则怎么这么至关重要的时刻,功德商城刚好来个bug?】 【看来傻白甜是命不该绝啊,我得好好想想,必须给他保下来!】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五月初五这一日。 端午宫宴是年年都办的,按照老规矩,宫宴都是从巳时中持续到未时中(上午十点到下午两点)。 辰时末,京城中有资格参加宫宴的达官贵人们便陆陆续续出发了。 举办宫宴的地点是福宁殿,后头连着春华园,有小御花园之称。 春华园内有两湖,一是春水湖,四面建有水廊凉亭,是夫人小姐们在开宴前常待的地方。 二是玉华湖,这湖.....众人就不大去了。 明明宫中不曾明令禁止,而且两湖之间只隔着一道墙,一个拱门,所有人却都默契地止了步。 因为,这湖的来历不简单。 建园伊始,这玉华湖还不叫玉华,而叫明华湖。 据说当年,玉琉娘娘思家心切,曾在这明华湖畔跳起了北国的玉人舞,那一舞轻灵婉转,惊为天人。 圣上痴迷不已,命人在明华湖畔雕了一个玉琉娘娘动情起舞的雕像,面上蒙了轻纱,而后便改明华为玉华。 听说玉琉娘娘玉殒这么多年,圣上还曾数次来玉华湖睹物思人。 有这么一桩内情在,这满京城又少有蠢人,于是这么多年端午宴下来,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迈进去一步。 宫宴是男女不分席的,每家每府来的人都有定数,按照官位品级来坐。 不过这其中也有例外,比如乔家。 乔忠国如今是正三品御史,但是当年圣上早有明旨,乔忠国在宫廷所有宴会上,位同一品,是要坐在前边儿的。 此时宫宴还未曾开始,众人便四处走动寒暄,最热闹的那一团是萧家所在。 前不久,萧家大小姐被择为太子妃,众人正愁没机会巴结呢! 乔忠国虽得圣宠,但是他这人难处,在殿上喷人从来口不留情,又不爱应酬,所以凑到他身边的还真就寥寥无几。 他乐得自在,抱着乔娇娇止不住地炫耀。 “老韩,我闺女!” 韩明哲身为乔忠国的准亲家,二人在外人眼里已经是绑在一处的了,所以乔忠国并不避讳和他交好。 韩明哲十分给面子地点了点头,“真好,闺女是宝啊。” 乔忠国闻言满意地嘿嘿一笑,这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 “乔大人。” 乔忠国扭头望去,只见萧宏达萧将军正踱步而来,他面色平静,就像是极普通的寒暄。 南离国这些年很是老实,萧将军便不必月月守在南边儿,每年有三两个月是待在京中的。 “萧将军。” 乔忠国同样客气地唤了一声,二人目光对视,隐有波澜。 连原著里都不曾描述过乔忠国和萧宏达的交情,所以乔娇娇也不知道,其实这位萧将军和自家爹爹亲如兄弟。 【哇哇哇,这萧将军果然是帅啊!难怪能生出两个那么漂亮的女儿!】 “乔大人,前段时间护国寺之事,我已经听内人说了,多谢乔夫人的帮助。” 乔、萧二人碰面,众人自然瞩目,都有意无意留神着这边。 乔忠国大大咧咧摆了摆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和英武中透着儒雅的萧宏达相比,乔忠国倒更有几分痞帅莽夫的气质。 萧宏达闻言摇了摇头,“内人很是感激乔夫人的帮助,乔大人若不嫌弃,小弟可否择日摆下宴席,以示感谢?” 乔忠国闻言眸光微微一闪,突然状若随意般说道:“萧将军若是真心道谢,不如收下我家二郎做学生吧?” 在一旁支棱起耳朵偷听的众朝臣:??? 为什么乔忠国总能把别人难以启齿的话说得这般轻易? 这可是拜师啊!这得多大的恩情才能换来一位恩师啊? 而且萧将军如今可是骠骑大将军,手握兵权,还是准太子妃的生父,太子殿下的岳丈,想拜入他门下的那可是多如牛毛! 这乔忠国可真是会挟恩图报啊,看来他是在朝堂上撒泼惯了,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他了! 萧将军可不常上朝,而且位高权重的。 这一刻,所有朝臣都不约而同地生出了同一个念头: 萧将军,你快怼怼乔忠国!把他怼到无地自容! 在所有人期待无比的眼神中,萧宏达却十分好脾气地轻轻颔首: “虎父无犬子,想必乔家二郎也是个人物,乔大人叫来给我瞧瞧吧。” 众朝臣:??? 第88章 兄弟拉你一把 乔忠国闻言眼前微微一亮,冲着不远处的乔地义喊了一句:“老二,滚过来!” 乔地义:??? 啊? 我就乖乖坐在这里,哪里又要挨骂了? 入宫之前,乔忠国和乔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老实听话。 乔地义确实听话,老实巴交坐在位置上,根本没站起来走动呢。 第109章 乔娇娇看到这里,忍不住咧嘴一笑。 【傻二哥,你快过来呀!你未来老丈人要相看你了!还不好好表现!】 乔地义离得不远,听到乔娇娇的心声后,不由地心头一跳。 他立刻噌一下站了起来,端端正正走到了乔忠国身边。 乔忠国把乔地义往前一推,“萧将军,这就是我家老二,你看看,够格不?” 乔地义听到这话,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他根本不知道拜师一事,还以为乔忠国真是让萧宏达相看他做女婿,一张脸都涨红了。 萧宏达眼底有了浓厚的笑意,抬手捏了捏乔地义的胳膊,嘴角微微一扬。 “底子极好,不错。” 乔地义闻言忍不住一阵晕眩,这......这是认下他做女婿了?这么快? 乔忠国嘴角一弯,“萧将军这是同意了?” 萧宏达点了点头,“我倒是满意的,不过......还是要问问圣上的意思。” 萧家本就手握兵权,如今家中还出了一个太子妃,乔家毕竟不平凡,这乔家二郎能不能给他做学生,还要看圣上的意思。 乔忠国深以为然,“萧将军此言有理,稍后我便向圣上求个恩典。” 乔地义听到这里,已经懵了。 啊?这么说他和二小姐的婚事还要圣上点头? 乔娇娇瞧见乔地义傻头傻脑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岔了,忍不住吃吃一笑。 【傻二哥,爹这是想让你先拜萧将军为师呢,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这机会都喂到你嘴边了!】 【可是我记得,拜师这件事原是没有的啊,可能是爹爹临时起意吧。】 【不过这件事未必行不通,因为狗皇帝很快就要削萧将军的兵权了。毕竟萧大小姐成为太子妃,狗皇帝不可能没有动作。】 【为了补偿萧将军,避免伤了老臣的心,拜师这种小要求,想必狗皇帝是不会拒绝的。】 乔忠国听乔娇娇说,雍帝要削萧宏达的兵权,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还是不免暗暗叹了口气。 在娇娇的预言里,乔家满门都不得好死,自己这个老兄弟的下场,想必也不好吧...... 乔忠国刚刚有此感慨,乔娇娇正好也想到了此事。 【唉,要说爹这一批忠良,真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没一个好下场的。】 【二皇子被狗皇帝推上储君之位后,为了避免被人诟病,说他对太子一脉赶尽杀绝,所以迟迟不曾对萧家动手。】 【但是暗地里,削兵权、夺势力这样的事,二皇子可一点也没少做。】 【最后狗皇帝一死,二皇子成为新帝手握生杀大权后,萧家很快就被安上了谋逆的罪名,眼前这位萧将军可是被凌迟处死的!】 乔忠国听到这里,心头猛地一颤,登时悲痛难当! 遥想当年,他们二人一同许下报效家国的宏愿。 那时老达眉眼飞扬,朗声说道:“老乔,我萧宏达这辈子愿为大雍朝,愿为这大雍百姓抛头颅洒热血,你可敢啊?” 苍穹如净水,少年意气扬,那一句誓言,刻进了乔忠国的骨血里。 ——为家国,为百姓,心之所向,九死不悔! 谁能想到,他们兄弟俩不曾死在战场拼杀上,却死在了权力倾轧和勾心斗角里! 老萧啊老萧,这一次逆天改命,兄弟拉你一把,我们好好活着,共同见证这大雍朝的盛世到来! 想到这里,乔忠国状似随意地捏了捏萧将军的胳膊,嘴上说着客套话,手中却用了力道。 萧宏达心有所感,与乔忠国对视一眼,兄弟俩心情激荡,却都深深埋在了心底。 对比男人间稍显正经的谈话,女人们东拉西扯,就要松快多了。 和乔忠国被众人嫌弃不同,乔夫人在夫人堆里那人气是高的。 毕竟她人美心善又得体从容,见过她的都得真心实意夸上几句。 杨夫人和乔夫人交情最好,两人挨着坐,四周又围了一圈的夫人。 杨夫人是个长袖善舞的,此时她神神秘秘地从帕子里掏出一样东西,笑着说道: “我前些日子得了样好东西,大家都来看看。” 乔夫人心生好奇,侧头去看,只见杨夫人一层层掀开帕子,露出了其中一个精致的小陶罐。 乔夫人心头一跳,这罐子瞧着......真熟悉啊。 “杨夫人,这是什么呀?” 众夫人探头探脑地聚在一处。 杨夫人扬唇一笑,掀开上边的小盖子,露出了小罐子里的东西。 “这个呀,是青州那边兴起来的小东西,叫口红!和口脂差不多,但是色艳、香浓、留色更久。” “我有个亲戚在青州,前几日刚好来京城,就给我带了这样好东西,我用着是真好呢!” 乔夫人听到这里,赶忙拿起帕子捂了捂嘴,压住了嘴角的笑意。 众夫人闻言满眼好奇,“真有这么好用?” 杨夫人一脸笃定地点了点头,“不好的东西,我都没脸拿出来给你们看呢,我那亲戚还说了,和这口红一起出来的,还有香皂和香水!” “香皂倒是留在家中了,香水嘛,你们闻闻这帕子。” 杨夫人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条青色帕子,拿在手中扬了扬,一股馥郁的香气便流转开来。 “好香啊——” 第110章 有人惊叹出声。 “这是何种香气,怎的一下子还闻不出来?” 杨夫人摇了摇头,“我也不懂,只知道好闻得紧,听说这三样东西在青州火得一塌糊涂的,如今一件难求呢!” 此言一出,场中不少夫人就动了脑筋。 这样好的东西,想必很快就会传入京中。 可得尽快着人去打听打听,管它是送人做人情还是自己留用,都是极有面子的! 乔夫人眉眼弯弯地望着杨夫人,心中暗道: 陈姐姐,你不仅是我家大郎的媒人,还照顾大郎的生意。 世间再没有比陈姐姐更贴心的手帕交了! 第89章 我未必会输! 这边夫人们正传着口红仔细观摩。 孟夫人身份较低,甚至都没挤进圈子里,只在圈外竖起耳朵听着。 结果“肥皂”、“口红”、“香水”三个词蹦到耳朵里,孟夫人着实骇得不轻。 因为她心里清楚,孟谷雪前段时间刚刚把肥皂捣鼓出来,这段时间正卖力研究什么“口红”呢! 香水这个词,孟夫人也听孟谷雪提过一嘴。 当时她还好奇地问孟谷雪,这些稀奇古怪的方子都是哪里来的。 孟谷雪说,她是从孤本上看到的,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可是如今,青州不仅出了这三样东西,还做大了,这...... 想到这里,孟夫人担心孟谷雪一会儿骤然听说,闹出什么笑话来,赶紧扭头去找女儿去了。 和夫人们喜欢扎堆一样,高门小姐们也坐到一处嬉笑玩耍。 孟夫人远远望过去,就看见她家女儿孤零零坐在一旁,瞧着形单影只,有些可怜。 她心尖微微一疼,赶忙走上前去。 “雪儿?” 孟谷雪瞧见自家娘找过来,有些吃惊。 孟夫人拉起孟谷雪走到一边,怜惜地挽了挽她鬓边的小碎发,柔声问道: “雪儿,怎么不和她们一起玩儿?有人欺负你了?” 孟谷雪摇了摇头,一脸满不在乎。 “是我不想和她们一起玩,没什么共同话题。” 这些小姐们娇生惯养的,不是聊哪家的首饰,就是说哪家的脂粉,无趣得很! 她这一次参加宫宴目标明确,一旦成功了,这些小姐们自然会眼巴巴凑到她身边来讨好的! 孟夫人瞧见孟谷雪又露出了不可一世的神情,顿时皱起眉头,将脸上的温柔给打散了。 “雪儿,来宫宴之前娘亲是怎么和你说的?” 孟谷雪闻言眉宇微微一敛,无奈道:“娘亲,我都记住啦,我这不是乖乖的吗?” 孟夫人细细瞧了孟谷雪两眼,见她到底收敛了神色,这才稍稍安心。 “雪儿,你.....你上次和娘说,那肥皂、口红的配方,只有你一人知道,是与不是?” 孟谷雪不懂孟夫人为什么突然扯到这件事上,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当然了!那可都是现代知识! 孟夫人面色微微一肃,“方才娘听他们说,青州出了肥皂、口红还有香水,都大卖了!” “什么!?” 孟谷雪因为太过吃惊,陡然提高了声音,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孟夫人见状赶忙拉了拉孟谷雪,冲身边人歉意一笑。 可是孟谷雪已经惊呆了,浑然顾不得周围人的眼光。 她紧紧攥住孟夫人的袖子,一脸急切地问道: “娘,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没听错吗?确定是肥皂、口红还有香水吗?” 孟夫人尴尬至极,赶忙拉着孟谷雪往人少的地方走。 “雪儿,你小声些!” 孟谷雪都快哭出来了! 这三个配方可是她最大的倚仗啊! 在那个清晰无比的梦里,正是这三样东西让她和沈郎赚得盆满钵满。 她今日可是准备拿这三个配方和沈郎摊牌的啊! 除了她,不可能有别人知道这三个配方的! 想到这里,孟谷雪脚步猛地一顿。 难道又是那个,在元宵节昙花一现的另一个穿越者吗? 元宵节后,那个人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她几乎已经将他抛诸脑后了。 谁能想到今时今日,那人又捷足先登,再次给了她狠狠一击! 眼看已经走到了墙边,四下无人,孟夫人这才停下了脚步。 结果她回头一看,才发现孟谷雪面色发白,瞧着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娘,我不相信,我要亲眼看看,你方才是听哪位夫人说的,我要亲口去问问。” 孟谷雪白着脸,执拗地说道。 孟夫人深深叹了口气,“哪里是听说啊,娘亲眼所见,杨夫人取出了口红给众夫人传看。” “娘亲也跟着看了一眼,红彤彤的膏子,瞧着油亮油亮的。” 孟谷雪闻言心头猛地一沉,一下子竟有些站不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我踌躇满志,却没有一次顺利的......” 孟夫人到底是心疼女儿,见她这般失魂落魄,便暖声安慰道: “雪儿,咱们不争不抢不好吗?娘虽然没用,但必定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的,你就乖乖做个闺阁小姐——” “不好不好不好!” 孟谷雪有些崩溃了,捂住耳朵不想再听。 第111章 侍郎家的女儿,再好也不过配个门户相当的公子哥,她要做的是二皇子妃,是未来皇后啊! 这本就是她的命,她穿越而来,就是来享受这一切的! “雪儿!雪儿你小声些!” 孟夫人见状赶忙住了嘴,急急去拉孟谷雪的胳膊。 虽然此处人迹罕至,但是在宫内大声喧哗,那是要挨责罚的! 孟谷雪在孟夫人的拉拽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冷静了下来。 她眸色沉沉,冷声说道:“娘,我不会放弃的,就算有人捷足先登,但那三个配方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手握配方,大不了到时候和那人分庭抗礼,我未必会输!” 孟谷雪想到这里,崩溃的内心终于找到了一丝底气。 如果那三样东西在青州大卖,想必沈郎更能看到配方的吸引力,这样一来,她的筹码反而更有说服力了! 思绪至此,孟谷雪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 没错,要往好处想,她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谁也不能将她打倒! “娘,我们回去吧,宫宴也快开始了。” 孟夫人觑见孟谷雪的脸色,连她这个做娘的都一阵心惊。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的女儿变得全然陌生了。 这野心勃勃的眼睛,总是层出不穷的新花样,真的是从前那个乖巧怯懦的女儿能有的吗? 孟夫人心中惊疑,跟着孟谷雪快步离开。 一墙之隔的玉华湖畔,二皇子沈元白缓缓站起身来,面上满是若有所思。 前段时间春闱舞弊案落定,他笃定顾家要没落,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赶到青州,准备吞下顾家的盘口。 没想到有人同他一样敏锐,甚至以更高的价格将最好的三个盘口抢先买了去。 他派出两拨人去查,都没有查到那买家到底是谁。 前不久,那三个盘口便出了新鲜玩意,正是肥皂、口红还有香水,而且瞬间大卖,顺利到简直如有神助! 配方...... 那一墙之隔的姑娘还知道配方啊...... “殿下,宫宴快开始了。” 逐风从远处行来,恭敬地提醒道。 二皇子淡淡点头,随即吩咐:“逐风,去查查,京城哪家小姐的闺名有‘雪’字,尽快报来。” 第90章 吃瓜大会来了! 宫宴快要开始了,众朝臣和夫人小姐们都自觉结束了攀谈,三三两两坐到了位置上。 乔娇娇窝在乔夫人的怀里,又开始啃她的小饼干。 【一会儿可是吃瓜大会,要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吐槽啊!】 众人正窃窃私语,突然一道长长的唱喏声从殿外响起: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殿里的人闻言,呼啦啦站了起来,然后悉数行跪拜礼。 乔娇娇小小的一团趴在软垫上,被乔夫人摆出了个五体投地的姿势。 乔娇娇:“......” 本来天家的宴会上,除了年幼的皇子公主,这么小的孩子是不好带来的。 是皇后娘娘特地下了旨意,让乔夫人务必要把乔娇娇带来。 乔娇娇心中是庆幸的。 【得亏讨了皇后娘娘的喜欢,不然这宫宴我还来不了呢,傻白甜可能就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乔娇娇正胡思乱想,突然一双手捞住她胳肢窝,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乔娇娇迷茫地抬起头来,就被一个女使送到了皇后娘娘的怀抱里。 “平身。” 雍帝低沉的嗓音响起,众人起身端坐,这一抬头,顿时吓了一跳。 乔家的小女儿竟然这样讨皇后娘娘的欢心不成? 宫宴上公然坐在皇后娘娘怀里,这得是多大的恩宠啊! 乔娇娇先是冲皇后娘娘甜甜一笑。 【哇,皇后娘娘的气色越来越好了!比初见的时候看起来年轻了好多!】 皇后听不到娇娇的心声,只是觉得这孩子养的白白嫩嫩的,尤其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越发招人稀罕了。 乔娇娇坐在副位上,抬眼望下去,顿时有了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她目光环顾四周,左边是太子为首,后边儿跟着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还有两位公主。 右边则是三位妃子,至于都是谁,乔娇娇还真对不上号。 不过尾座上那位妃子着实美貌,让乔娇娇都惊艳了一把。 她心中对这个妃子的身份隐隐有所猜测。 【不急,一下子出场了这么多人,让我好好捋捋!】 【嗯......先看第一次出场的三皇子吧。】 三皇子坐在二皇子的右边,瞧着面色微白,唇色不足,似乎天生羸弱。 但是天家无丑人,这三皇子身形清瘦,眉眼精致,尤其面色温和,也是个美男子。 三皇子沈元景与二公主沈元璧皆由静妃所出,是极难得的龙凤双生。 只可惜三皇子胎里不足,生下来就极为瘦弱,还险些夭折。 即便如今好好长大了,却也留下了一些难以根治的毛病。 据说他情绪过分激动的时候,会不受控制地倒地抽搐吐沫,而且体质虚弱,小病不断。 相反的,二公主就康健得很,与寻常孩子无异。 【这三皇子的戏份不多呀,不过毋庸置疑的是,他是站在太子那边的。】 第112章 【或许是天生与皇位无缘,他的性子倒要洒脱些。】 【太子暴毙后,三皇子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上,便是支持皇孙,也就是太子的儿子继任储君之位。】 【当然啦,这个提议最后被狗皇帝以一己之力否了,后面三皇子就一点戏份也没有了,连结局都没提一句!】 【啧,该不会是......被悄无声息害死了吧?】 乔娇娇也是瞎猜的,这会儿瞧见沉默端庄的三皇子,也只能暗暗唏嘘一句。 她目光暗暗转动,慢慢落在了四皇子身上。 【这小子还笑,不知道自己马上死到临头了!】 【待会儿别瞎跑啊,不然我有金手指都救不了你!】 宫宴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四皇子约莫就是那时候没了踪影。 等皇后久久没看到四皇子的身影,想起来要找的时候,他已经在玉华湖里凉透了。 乔家人一直都在努力听着乔娇娇的心声,得亏位置离得不算远,不然大殿如此空旷,真的要听不到了。 知道今日是四皇子夭折的日期,他们全家人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呢。 乔娇娇的目光继续下移,落在了大公主的身上。 大公主沈元娴今年十六,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但还未选定驸马。 她是婉妃所出,容貌要更大气些,论精致,却要输十三岁的二公主。 【这大公主是个人物啊!】 乔娇娇这番感叹让乔家人登时竖起了耳朵。 【如果说三皇子是太子党,这大公主就是坚定的男主党!】 【婉妃是当年与玉琉娘娘唯一聊得来的后宫女子,大公主从婉妃口中得知了一些往事后,一直都笃信在雍帝心中,二皇子有着极重的份量!】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坚定地拥护二皇子,在后宫中更是对二皇子多有照顾。】 【后来二皇子登基,大公主被封为长公主,可谓荣光无限!】 【啧啧,都说天家没有蠢人啊,也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反正一个个心眼忒多!】 一般只有育有皇嗣的妃子才能出席大型宫宴,这么看下来,右边三个妃子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婉妃资历较老,应该右一就是她了,确实不是美艳的容貌,胜在端庄。 坐在中间的应该就是育有一子一女的静妃了。 本来生了皇子是件喜事,但三皇子天生不足,还落下顽疾,犹如天家的污点一般。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导致静妃一直郁郁寡欢,瞧着要年老许多。 这第三位嘛...... 乔娇娇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古早言情果然永远离不开替身文学啊,这第三位妃子美艳无双,应该就是传闻中的虞昭仪吧?】 【细细品一下这个封号,虞——玉,是不是有点像了?】 【所以说这雍帝狗啊,一边爱玉琉爱得要死,一边又四处寻找与她相像的女子,美其名曰稍解相思之苦。】 【恶心!】 乔夫人听到这里,暗暗点头。 当年的玉琉娘娘她也见过几次,确实国色天香,令人过目难忘。 眼前这虞昭仪的眉眼和身段与当年的玉琉娘娘的确像了六七分。 这件事她们夫人圈早已心照不宣,大家都在装傻充愣罢了。 虞昭仪当得上是如今后宫最受宠的女子了,所以才能在无子嗣的情况下,也在这宫宴上有一席之地。 乔娇娇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 【这虞昭仪的结局是什么来着?我想想,好像是因为恃宠而骄,被狗皇帝下令处死了!】 【咦!等等!我记得虞昭仪被处死的时间,好像就是端午后不久啊!】 第91章 男女主真正初见 乔娇娇又细细回想了一番,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记错。 但虞昭仪被处死的具体原因,还真是半句没提! 乔夫人闻言,心中不由地生出了一丝凉意。 如此鲜活貌美的虞昭仪,此刻还巧笑倩兮、春风得意,谁知她的死期已经悄然降临...... 乔娇娇看过一圈后,对今日在场的人便心中有数了。 【啧啧,当真是一殿的牛鬼蛇神啊!】 雍帝正在说场面话,无非就是歌颂一遍国泰民安,然后叫众人不要拘谨。 很快歌舞就上来了,咿咿呀呀的,倒也好看,只是年年都如此,众人都看腻了。 雍帝瞧着也兴致缺缺的。 “圣上,妾身这段时间新排了一场舞,可否趁着今日端午佳节,跳给圣上看看?” 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虞昭仪缓缓站起身来,身段窈窕婀娜,眉眼精致如画。 雍帝闻言眉头微微一挑,果然来了兴趣。 “也好。” 静妃就坐在一旁,看到虞昭仪这狐媚样,气得扯了扯帕子。 可是,当她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对面的三皇子身上时,整个人又陡然泄了气。 罢了,她有这样一个儿子,怎么都翻不了身的。 三皇子眉眼沉沉,瞧见静妃望过来的眼神,虽然早已习惯了其中的失望和嫌恶,却还是心头钝痛难忍。 他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赶紧暗暗捏紧了双手。 不能在这样的时刻出丑,否则无需母妃厌弃,他也要无地自容了。 第113章 “如此,妾身先下去更衣了。” 精妙的舞蹈必须要有相配的舞服,如今瞧着,这虞昭仪确实是有备而来的。 “去吧。” 雍帝眼里隐隐有了一丝期待,瞧着眉头也舒展了些。 皇后瞧见这一幕,心中古井无波。 她与圣上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她只要太子和四皇子好好的,便万事皆足了。 至于男人的心在哪,她当年被伤得太深,如今早就不在乎了。 乔娇娇微微抬眼,见皇后情绪稳定,不由地咧嘴笑了笑。 【这就对了嘛,狗男人不值得放在心上!皇后娘娘真乃天下女子之楷模!】 虞昭仪袅袅娜娜地退了下去,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阵香风。 众朝臣默契地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偏殿处,虞昭仪刚走进去,立刻有宫女迎了上来。 待殿门关上,虞昭仪脸上的柔媚温顺悉数褪去,一把抓住宫女的手腕,疾声问道: “怎么样,抓住了吗?” 那宫女是虞昭仪的心腹,唤柳绿。 “娘娘,抓住了!已经绑起来,送到隐蔽的地方了!” 虞昭仪眉眼一舒,整个人瞬间轻松了许多。 “好,好。” 柳绿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娘娘,您如今正值盛宠,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虞昭仪闻言有些怔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隐隐泛出一丝痴意。 “柳绿,冒险也值得,否则我不甘心啊!” 柳绿听到这话,不敢再劝。 “娘娘,先更衣吧,外头还等着您呢。” 虞昭仪闻言欢喜地点了点头,“我辛辛苦苦练了这么久,今日终于可以跳给他看了。” 殿中歌舞已经歇下,在等待虞昭仪更衣的功夫,雍帝突然心血来潮问道: “孟家女儿在何处?” 众人闻言,齐刷刷朝靠后的长案看去。 孟侍郎受宠若惊,孟夫人更是心头一跳,赶忙扯了扯孟谷雪。 孟谷雪已经恭恭敬敬站起身来,“回圣上,臣女孟家谷雪。” 二皇子原本敛眉垂首,一副恭敬沉默的模样,骤然听到“谷雪”两个字,他立刻抬眸望了过去。 少女有着一张瓜子脸,皮肤白皙,眉毛弯弯,最出挑的是那双眼睛,瞧着灵动十足。 名中带雪,声音也熟悉,这孟谷雪应当就是手握配方的少女了! 想到这里,二皇子的眼中隐隐浮现出一丝兴趣。 乔娇娇时刻关注着男女主互动,见二皇子这才望了过去,心里不由地嘀咕。 【这俩人看着不太熟啊,按照原来的进度,这俩人互看的时候,眼神应该都能拉丝了!】 【看来上次诗会阻止了两人定情,还是很有效果的!】 实际上,这是二皇子第一次见孟谷雪。 乔娇娇满月和元宵节时,二皇子都曾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即将见到命定之人。 可两次都失望而归后,这个预感便再也不曾出现了。 二皇子如今初见孟谷雪,见她远远站在那里,他眼中并没有丝毫惊艳,更多的是算计。 因为他心里清楚,孟谷雪掌握的三个配方价值连城,若是使用得当,只怕这天下财富都将滚滚纳入他的囊中! 雍帝见孟谷雪年纪尚小,倒有些惊诧于她能作出那般诗句了。 “听闻你上次在诗会作了一首诗,朕细细品过,确实可圈可点。” “今日,你可否就这端午佳节,也赋诗一首?” 众人一听雍帝点名,都暗暗庆幸这难题不曾落到他们头上。 孟谷雪心中也很紧张,但转瞬间,她立刻喜上眉梢! 雍帝这简直是将出名的机会喂到她嘴边啊! 她早就说过了,她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命运总会眷顾她的! 乔娇娇见状暗暗摇了摇头。 【送分题,简直就是送分题!我就说不能小看了女主,和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一有机会就站起来了!】 孟谷雪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之意,“回圣上,臣女愿斗胆一试。” 众人闻言纷纷注视着她,这让孟谷雪的自信心和虚荣心迅速膨胀! 就应该是这样的,她早就该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这一天推迟了好久,好在没让她白等! 下一刻,孟谷雪小嘴一张,又窃了一首诗。 “宝典标灵日,明离正午方。五星当火德,万寿续天长。” 声音脆生生落了地,孟谷雪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心中很是得意。 她记得很多写端午的诗词,这首并不算特别切题,但是耐不住寓意好,还不动声色地拍了雍帝的马屁! 众人细细一品,不由地暗暗心惊。 这孟家女儿果然有真本事! 雍帝大喜,当即大手一挥:“赏!” 孟谷雪心中得意难以名状,屈膝行了一礼:“谢圣上!” 恰在这时,殿外响起一阵丝竹之音,紧接着一个婀娜的身影款款而来。 第92章 女人是上位的工具 孟谷雪刚刚出了风头,还没享受完众人的追捧呢,虞昭仪就翩跹而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孟谷雪暗暗腹诽:“一个短命的嫔妃也来凑热闹!” 她在梦里见过虞昭仪的,就是在这个宫宴上,但是不久之后,虞昭仪就被处死了。 第114章 梦境里这时候,她和沈郎的感情已经很好了,她还向沈郎打听过虞昭仪的死因。 沈郎当时面色平淡,只是说了句,“虞昭仪恃宠而骄,失了分寸,被父皇下令赐死了,其中内情我也不知晓。” 想到这里,孟谷雪不由地抬眸望向二皇子。 没想到这一望,正好对上的二皇子的眼睛! 孟谷雪心跳骤然加速,脸上也浮起了一丝红晕。 这个惊艳绝伦的男子,她曾在梦里拥有过,梦醒之后,她对二皇子的渴望便达到了顶峰! 这个男人会是最后的赢家,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能成为这个时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而且,梦里的他对自己用情至深,他们在一起那般快活,是一对人人称羡的情侣! 虽然现实和梦境出现了很多偏差,但是今天,命运的红线还是将他们牵到了一处! 沈郎一定是被她的才华和样貌吸引了,所以才会迟迟挪不开目光! 想到这里,孟谷雪娇羞地望着二皇子,心中激动无比。 二皇子神色微动,突然朝孟谷雪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移开了目光。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简直给了孟谷雪莫大的鼓励,让她对自己一会儿的计划越发有信心了起来。 然而实际上,二皇子心中毫无波澜。 他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但凡是他有意接近的女子,轻轻松松就可以俘获她们的欢心。 二皇子曾经认为这个手段很拙劣,也不屑去做。 但是经历过孤立无援和冷嘲热讽,他突然就领悟了。 在这吃人的深宫里,要想实现抱负,要想改变处境,就要不惜一切手段,为自己增加筹码! 女人,不过是他上位的工具而已。 至于这孟谷雪,她虽有几分才情,但瞧着张扬轻佻。 而且方才隔墙听她的话,便可知此女野心勃勃,所求不小。 这样的女子最好接近,亦.....最容易利用。 虞昭仪的舞姿婉转绚丽,比起方才舞女们端庄克制的动作,她腰肢柔软,动作大胆,跳得活力奔放,令人眼花缭乱! 雍帝兴致大起,手指轻敲着长案,跟着打起了节拍。 众朝臣不敢多看,只觉一道轻盈的身影在眼前跃动,便把头埋得越发低了。 乔娇娇倒看得赏心悦目。 【这虞昭仪果然有两把刷子啊,只是不知道这个舞比起玉琉娘娘的玉人舞,哪个更胜一筹呢?】 鼓点密集,引得人心脏咚咚直跳,三皇子离得近,很快就觉得气血涌动,微感晕眩。 二公主时刻关注着三皇子的状态,见他唇色发白,便提起了一颗心。 太子待兄弟姐妹都很宽厚,他知道三皇子身体不好,便格外关切些。 这会儿虞昭仪献舞,他根本连眼睛都不曾抬一下。 但他立刻就注意到了三皇子的异样,于是压低声音唤了一句:“三弟?” 三皇子闻声扭过头来,嘴角有了一丝苦涩。 他的身子实在不得用,这会儿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太子心领神会,朝身后宫人招了招手,嘴上低声说道:“三弟,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我同父皇说明。” 三皇子闻言感激地点了点头,借着宫人的力道站起身来。 雍帝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眼尾一扫,好心情当即去了几分。 这老三是个不顶用的,他的存在简直如污点一般,叫人见了就心烦。 静妃看到这里,紧紧咬住下唇,脸上的失望明晃晃流露而出。 他就是不争气啊,连一场宴会都坐不下来! 三皇子不敢抬头,他不想看到父皇嫌恶的眼神,更不想看到母妃失望的脸,于是由宫人搀着匆匆离去。 皇后娘娘注意到这一幕,心头微软。 老三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今日来参加宴会,属实是为难他了。 这孩子瞧着是个懂事的,可惜静妃拎不清,总是打压嫌弃这孩子,觉着是因为他,自己才被圣上厌弃了。 老三身子再不济,他好歹也是个皇子,仔细养着,明明也能成为很出息的孩子。 罢了,她这个做皇后的若说太多,静妃还要怀疑她的用心呢。 三皇子出了福宁殿后,心头蓦然一松,才觉身子都有些发软了。 身边的两个小太监自小伺候三皇子,是极忠心的。 他们一脸担忧,“殿下,您还撑得住吗?” 三皇子虚弱地摆了摆手,“无碍,扶本殿回去吧。” 小太监闻言一人一边,搀住三皇子的胳膊。 “殿下,咱们来的时候,是随圣上走的玄德门,如今若要回兴华宫,走春华园更近些。” 三皇子脚步虚浮,无力地点了点头,“那就走春华园。” 此时春华园内没什么人,他若半路失态,也不至于丢人现眼。 眼看已经入了园,其中一个小太监立刻蹲到三皇子身前。 “殿下,此处无人,让奴才背您回去吧!” 三皇子没有拒绝,他俯身趴到小太监背上,另一人在背后护着他,一路抄近道赶回兴华宫。 正行至玉华湖,靠近一隐蔽假山的时候,突然隐约听到了一阵唔唔的叫声。 小太监脚步猛地一顿,一脸疑惑。 三皇子示意小太监放下自己,凝神侧耳一听,确实有声音。 第115章 “殿下,您在这里等等,奴才去看看。” 三皇子谨慎地点了头,又嘱咐了一句,“手脚轻些。” 那小太监恭敬领命,一颗心微微吊起。 这里是回兴华宫的小道,寻常应当不会有人走才是。 小太监蹑手蹑脚绕过假山,突然低低叫了一声。 三皇子闻言骤然敛眉,这一路他也生出了几分力气,于是在另一个小太监的搀扶下往里走去。 待绕过假山,便看到先头探路的小太监已经呆在了那里。 三皇子几步走上前去,待看清假山内的场景时,一下子也忘了反应。 只见一少女发髻散乱,衣裙脏皱,嘴巴里塞了满满登登的布条,被绑了手脚丢在了假山的乱石里。 此时她正两眼噙泪望着他们,脸上满是哀求和恐惧,嘴里呜呜叫着。 第93章 别人,都嫌我脏呢…… “殿......殿下,咱们快走!” 小太监回过神来,赶忙挡在三皇子身前,一脸急切地催促着。 宫里的腌臜事多了去了,这姑娘指不定是哪个宫的,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被绑在了这里。 三皇子在宫中本就势弱,身子骨还差,可不能卷进任何风波里啊! 这小太监是真心实意为三皇子着想的。 “唔唔唔!唔唔!” 地上的少女闻言,眼泪霎时簌簌而下,她说不了话,只能拼命发出声音哀求着。 三皇子越过小太监的肩膀,在少女的脸上看到了强烈的求生欲望。 他也曾,用这样的神情看过别人。 想到这里,三皇子示意身前的小太监走开。 小太监心中大急,“殿下,您——” “福安,让开。” 三皇子声音虽然虚弱,但语气坚定。 小太监浑身微微一震,最后还是乖乖让开了。 三皇子踱步到少女面前,蹲下身子,温声问道: “你是盛家的小姐吧?” 地上的少女闻言连连点头,发出了一阵呜呜的泣声。 没错,这个被绑在这里的少女正是盛秀然! 三皇子见状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这后宫之中不是嫔妃就是宫女,可是眼前的少女衣着华丽,年纪很轻,瞧着也陌生。 三皇子思绪微微一转,这段时间宫里进的新人,也就只有二皇子的姬妾,盛家的小姐了。 “我现在将你口中的布条取下,但你不可高声尖叫,可以吗?” 三皇子面色微白,声音也有几分无力。 盛秀然赶忙点头,她也猜出来了,能被唤作殿下,却如此羸弱之人,只能是先天不足的三皇子了。 三皇子抬手将盛秀然口中的布条取出,那两个小太监立刻上前来,将盛秀然手脚的绳子解开。 盛秀然得了自由,急忙坐了起来,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瞧着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三皇子温声问道:“是谁将你绑在这里的?” 盛秀然眼泪止不住地流,她一脸恐惧地摇着头:“不知道,我本来在重华宫的,有丫鬟来传话,说二殿下唤我,我毫无防备便出了门。” “谁知一个布袋兜头而下,我后脑猛地一疼,人就晕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绑在这里了。” 三皇子闻言皱起了眉头,他沉思了一会,低声说道:“本殿差人先送你回重华宫吧。” 一听回重华宫,盛秀然浑身猛地一颤,不管不顾抓住了三皇子的衣袖。 “不!三殿下,我不想回重华宫,您能不能带我走,将我送出宫也成!我不想回去!” 盛秀然脸上的惊惶和恐惧真切无比,让三皇子微微一愣。 不是说,二哥很是倾慕盛小姐,还在父皇面前求了恩典,才纳其为姬妾吗? 怎么瞧着,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三殿下,我求求您了,我给您当牛做马都成,别把我送回去!绑我的人既然能抓我一次,一定能抓我第二次!” 三皇子见盛秀然死死攥着自己的袖子,一时之间有些头疼。 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见三皇子迟迟不为所动,盛秀然猛地一咬下唇,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三殿下,我知道一桩天大的秘密,我发誓,事关重大,您一定也想知道。” “带我离开吧,只要我能平安离宫,我一定将秘密告诉您!” 盛秀然实在没有法子了,她已经见识到了二皇子的绝情,是万万不可能再回去的。 她也知道,这个秘密告诉三皇子亦不是良策,但这是她唯一的筹码,她只能冒险一试! 三皇子闻言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他在这宫中不争不抢的,也不知道能活到何时,任何秘密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吸引力。 盛秀然见状咬了咬牙,最后正色开口:“这个秘密和皇位有关!” 身旁两个小太监闻言,陡然捂住了嘴巴。 这盛家小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样天大的谎,是她能随口胡诌的吗! “三殿下,您信我,我也是为了活命,若是最后您发现我骗了您,您随时可以取我性命!” 盛秀然仰着头,一脸悲切地哀求着三皇子,那眼泪像滚珠一样落了下来。 这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三皇子定定看着盛秀然,似乎在做着什么考量。 第116章 良久,他扭头对小太监说道:“福安,本殿走不动了,你让可靠的人回去将软轿抬来,越快越好。” 福安闻言悚然一惊,殿下竟然真的要带走盛家小姐? “殿下,这——” “快去!” 三皇子语气重了些,忍不住重重咳了起来。 福安见状一脸惊惶,“是是是,殿下您别动气,奴才这就去!” 福安猫着腰,急急跑了出去。 盛秀然听到这里,浑身猛地一颤,泣声说道:“三殿下,谢谢您!谢谢您!” 宴会还要持续很久,这里人迹罕至,三皇子坐着和盛秀然静静等了一会儿,福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行了,就停在这里,你们都背过身去。” 三皇子闻声便知道是软轿来了,他扭头对盛秀然说道:“盛小姐,一会儿要委屈你同我共乘了。” 盛秀然赶忙摇头,她那原本明艳的脸庞早已被粉尘和泪水搅得一团花了,此时她依旧紧紧攥着三皇子的衣袖,死也不敢放开。 “秀然是罪臣之女,三殿下身份尊贵,人中龙凤,是殿下委屈了才是。” “人中龙凤?” 三皇子自嘲地重复了一句,而后哑然一笑。 “盛小姐,走吧。” 盛秀然紧紧跟在三皇子后面,走出假山的时候,所有人早已背身站得远远的了。 她小心翼翼地随着三皇子进了软轿,才发现里面空间狭窄,根本转不开。 盛秀然面色通红,危险暂时解除后,她才想起男女大防这回事。 三皇子也是微微一怔,方才倒没考虑到这方面,如今....... “罢了,都是权宜之计,盛小姐一起挤挤吧。” 三皇子说着让出了半个身子。 这轿内憋闷,盛秀然的脸红得几乎都能滴出血来,她小心翼翼坐了小半边,一双手紧紧撑住轿壁。 二人衣袖摩擦,半边身子紧紧贴在了一处。 半晌,盛秀然才低低说道:“三殿下,我还是完璧之身,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您别嫌我脏......” 那个曾经高傲无比的盛家嫡女遭逢大变,又险些丧命,在失去了所有亲人只能苟活的情况下,终于还是被磨平了棱角。 说完这句话后,她眼眶微微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谁知过了一会儿,软轿都抬起来了,三皇子低低的声音突然响起: “别人,都嫌我脏呢......” 第94章 四皇子的生辰礼 福宁殿中歌舞升平。 虞昭仪的舞姿热情奔放,令人心潮起伏,雍帝看着看着,却走了神。 与福宁殿一园之隔的玉华湖边,她也曾这样翩翩起舞。 但是她的舞姿婉转柔美,看着便叫人沉迷其中。 这世间再多与她模样相似之人,却终究没有人能有她半分神韵。 想到这里,雍帝突然觉得眼前的舞蹈索然无味了起来。 虞昭仪的目光随着身体的旋转四处张望,她本来还跳得好好的,不知突然看到了什么,身子微微一歪,险些坏了动作。 在殿外候着的柳绿瞧见这一幕,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去! 得亏虞昭仪舞蹈功底足够扎实,及时补了个动作,才没有在如此重大的场合出丑。 一舞毕,虞昭仪款款谢恩。 雍帝没了一开始的兴致,只是扬了扬唇,不咸不淡地夸了两句,随手赏了些东西。 虞昭仪面上千恩万谢,再次回到偏殿换衣服的时候,眼眶却红红的。 柳绿一边伺候虞昭仪更衣,一边心疼地说道:“娘娘,可不能哭花了妆呀。” 虞昭仪心中满是委屈,“我为了今日的宫宴,可是排了好久的舞,连鞋子都磨坏了好几双。” “可是柳绿,我不够美吗?我跳得不够好吗?否则为什么他眼里心里却是别人!” 柳绿心疼地给虞昭仪按了按眼角的泪水,温声说道: “咱们娘娘天仙一样的人物,谁见了不欢喜呀,只是今日宫宴那么多双眼睛瞧着,不方便罢了。” 柳绿这话到底安慰了虞昭仪,她细细一想,而后破涕为笑。 “柳绿说得在理,都约好了吗?” 柳绿点了点头,“娘娘安心,都约好了,奴婢特地说得十分严重,想必会得到重视的。” 虞昭仪闻言脸上满是期待,“好柳绿,还是你待我最好,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待到虞昭仪回到宫宴上时,又是千娇百媚的模样。 此时已经到了午膳的时间,美食流水一样传了上来,宫人伺候着随时斟酒布菜。 流云一直守在二皇子身后,这时候传菜的小太监将一个碗碟递到流云手中时,趁机悄悄说了句什么。 流云面色猛地一变,反应过来后,赶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躬身走上前去,给二皇子布菜的时候,低低说了一句话。 四周觥筹交错,离得最近的三皇子又提早离了席,否则的话,流云也不敢冒险在此刻传话。 二皇子不知听到了什么,眼皮猛地一掀,可是又极快地敛了下去。 他面色沉沉的,透出了一丝冷意,而后轻轻颔首。 乔娇娇已经被送回到了乔夫人怀中,宫宴不可自己备食,乔夫人只能挑些软烂、口味又淡的喂给乔娇娇。 第117章 乔娇娇吧唧吧唧吃得津津有味,她可不挑食,而且原来宫宴的东西还挺好吃的! 不过她一边吃着,那双大眼睛可不老实,一直滴溜溜转着呢。 这一下,刚好让她看到了二皇子的丫鬟和传菜的小太监嘀咕嘀咕鬼鬼祟祟不知道在说什么。 乔娇娇心头微微一提,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四皇子,但是果然关注着男主总归是没错的! 原著里,端午宫宴这段剧情主要是给女主孟谷雪镀金的,让她大出风头的同时,顺利进入皇家人的视野。 至于其他弯弯绕绕,一点没提! 至少从孟谷雪的视角看来,端午宫宴异常顺利,只是宫宴尾声之时,传来了四皇子溺水身亡的噩耗...... 【男主果然有点猫腻啊!虽然不知道他和傻白甜的死有没有关系,逮着他咬总是没错的!】 乔家人听到这里,都暗暗提起了心神。 今日亦是四皇子的生辰,雍帝并不在意,但黄培是个周到的,早早就替雍帝备下了礼物。 这会儿瞧着时机差不多了,黄公公便悄悄提醒了雍帝一声。 雍帝方才被虞昭仪的舞蹈勾起了心事,此时只想尽快回御书房和玉琉说说话,于是敷衍着开口说道: “小四,今日也是你的生辰,父皇希望你今后慎思笃行,臻于至善,勤勉不辍,做个上进的好孩子。” 四皇子听闻此言,不由地受宠若惊。 他立刻从案后站起身来,走到雍帝身前,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孩儿不敢忘父皇教诲,多谢父皇!” 五岁的孩子恭恭敬敬跪在那里,即便伤心过,失望过,还是无法抑制心中对父亲的孺慕和敬仰。 乔娇娇看到这里,暗暗叹了口气。 【如果雍帝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和傻白甜说话,他还会这般公事公办,毫无感情吗?】 黄公公恭敬地走上前来,将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递到了四皇子面前,笑着说道: “四殿下,这是圣上为您准备的生辰礼。” 四皇子闻言,即便已经努力表现得端庄得体,还是忍不住咧开嘴角甜甜一笑。 “多谢父皇!” 皇后娘娘瞧着座下的四皇子,一颗心又软又酸。 这孩子其实早慧着呢,他想必什么都懂,却还是对圣上心有期待。 “一岁一礼,小四,这是母后的礼物,希望小四今后喜乐平安,勇且康健。” 母亲的祝福总是温柔而包容的,不求孩子大富大贵、出人头地,但求一个“安”字。 四皇子面上微微一红,母后这话说的,还将他当作小孩子呢! “谢谢母后!” 太子径直走上前去,亲手将一块佩玉挂在了四皇子的腰封上。 他眉眼温柔,脸上满是宠溺之意。 小四是他和母后的开心果,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哥哥希望小四早日成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太子知道,这是小四的心愿。 但在他这个做哥哥的心里,他倒希望自己能永远护着小四,让他一辈子无忧无虑。 四皇子望着腰间的坠玉,认出这是哥哥常常戴在身上的,是哥哥最喜欢的佩玉了! 想到这里,四皇子心中欢喜,如果不是碍于在人前,他已经迫不及待扑进太子怀里了。 “小四谢谢太子哥哥!” 接下来便是二皇子、两位公主送上礼物,众朝臣则说了一堆的漂亮话。 这么一来,午膳也用完了。 雍帝说完结束语,如来时一般,带着宫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皇后娘娘则留了下来,与诸位夫人寒暄。 这时候,四皇子欢欢喜喜来到了乔娇娇面前。 第95章 给乔妹妹准备了礼物 “乔妹妹!” 雍帝走了后,大家都松快了许多,连四皇子也活泼了起来,脸上挂着欢喜的笑容。 乔娇娇坐在软垫上,见四皇子蹲下来同他说话,难得地对他咧嘴一笑。 【看在你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份上,给你一个好脸色吧。】 乔夫人闻言不由地拧嘴一笑。 娇娇有时候说起计谋头头是道,像个小大人似的,果然还是要和小孩子在一起,才能多几分童真童趣。 四皇子轻轻戳了戳乔娇娇的小脸蛋,突然一脸期待地望向乔夫人。 “乔夫人,太子哥哥说我过了端午生辰就可以抱抱妹妹了,我现在能试试吗?” 乔娇娇闻言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成不成,上次在上书房,我没被狄在英扎死,差点被你勒死!】 乔夫人也不敢拿娇娇的安全开玩笑,于是笑着说道: “四殿下,男孩子要长大长高了才有力气哦,臣妇觉着,等您七八岁大的时候,一定就能轻轻松松将娇娇抱起来了,对不对?” 四皇子闻言有些失望地皱了皱眉,可是转瞬间他又展露笑颜。 “乔夫人是乔妹妹的娘亲,乔夫人的话总是没错的,那我就再等等吧,我觉得我六岁就能有很大很大的力气了!” 乔夫人听到四皇子满是童真的话语,也不由地对这个可爱的四皇子心生欢喜。 难怪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将四皇子宠成宝呢,这孩子确实讨人喜欢。 四皇子拉着乔娇娇的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乔妹妹,我给你也准备了一样礼物!” 第118章 乔娇娇一脸疑惑。 【你自己生日,给我准备礼物做什么?】 四皇子自己说完,又有些害羞了。 “当初你满月的时候,是我思虑不周全,没有单独给你带一份礼物,我思来想去,今日补给你正好!” “以后乔妹妹每次生日,我都不会错过,我年年都给乔妹妹送礼物,直到......” 说到这里,四皇子脸色微微一红,就不肯再说下去了。 他心里想的是:直到乔妹妹成为他的皇子妃! 这样一来,他的所有东西都是乔妹妹的,也就谈不上什么送不送啦! 四皇子欢欢喜喜地站起身来,“乔妹妹等等我哦!礼物我提前放在偏殿了,我这就取来送给你!” 四皇子说完后,迈着小步子噔噔噔跑出去了。 乔娇娇微微一呆。 【这......这傻白甜还挺用心的嘛。】 【等等,不能让傻白甜离开视线!大哥呢?二哥呢?】 乔娇娇扭头一看,乔天经已经被同僚拉走了,只有乔地义还乖乖坐在那里,一脸老实相。 乔娇娇见状赶忙冲乔地义咿咿呀呀伸出手去。 “哥哥哥哥.......” 【二哥正好!二哥武功高,去哪都方便!二哥快来抱我,我们追上傻白甜!】 乔地义听到乔娇娇叫他,赶忙就过去将她抱了起来。 乔娇娇立刻一个劲地往殿外拱。 “好好好,小妹你小心些,二哥带你出去走走。” 乔忠国和乔天经一直都注意着这边,看到这里,赶忙给乔地义使了个眼色。 乔地义神色慎重地点了点头,抱着乔娇娇大踏步出了福宁殿。 此时众人都寻着交好的扎堆站着,连婉妃和静妃进宫之前都有手帕交。 虞昭仪静静在位置上坐了一会,突然起身朝外走去。 待她出了福宁殿后,殿中许多人脸上便流露出了轻蔑的神情。 静妃尤其厌恶虞昭仪娇媚的做派,逮着机会就和自己的手帕交吐槽。 “瞧她那狐媚样!不过是因为相像了几分,得了些恩宠罢了,整日里眼睛都长到头上去了。” “我着人打听过了,原也是舞女出身,低贱得很,刚好被圣上的人瞧见,送了进来。” “瞧她方才跳的那个舞,委实上不得台面!” 静妃失了恩宠,如今又颇有些年老色衰的意思,故而心中十分不平衡。 二公主就陪在静妃身边,听到这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如今虞昭仪毕竟盛宠,母妃说这些话实在不合时宜,若是被人传到了父皇耳朵里,少不得要挨一顿训斥。 想到这里,她赶忙搂住静妃的胳膊,娇嗔般说道:“母妃,女儿的生辰也快到了,您有没有想好给女儿准备什么礼物呀?” 这句话果然转移了静妃的注意力,二公主见状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这句话到底也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她和哥哥龙凤双生,偏偏哥哥...... 唉,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他方才脸色瞧着就不大好...... 另一边,乔地义抱着乔娇娇,已经追到了偏殿门口。 四皇子是自个儿进去的,连太子特地给他安排的贴身太监都支走了,瞧着神神秘秘的。 乔地义正要叩响殿门,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娇斥声:“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乔地义扭头一看,来人是虞昭仪和她身边的宫女。 他赶忙低下头去,及时退到了一旁,外男冒犯宫妃可是大罪! “臣乔家二郎,无意冒犯昭仪娘娘。” 虞昭仪轻哼一声,迫不及待就进了偏殿,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乔地义。 眼看殿门砰一下又关上了,乔娇娇傻眼了。 【还说我二哥鬼鬼祟祟,她一个昭仪神色如此匆忙,更加诡异好不好!】 【傻白甜拿什么礼物啊,半天没出来!按理来说,他在里面和虞昭仪也该碰面了呀!】 乔地义见乔娇娇如此心焦,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不知这偏殿有没有后门啊? 照小妹的说法,四皇子是在湖中溺死的,偏殿如果有后门直通春华园,那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乔地义赶忙绕着偏殿走了一圈,很快就被一堵围墙拦住了去路。 他左顾右盼一番,突然嘟囔一句:“我悄悄翻个墙,没人看到应该也没事吧?” 乔娇娇瞬间意会了乔地义的意思,赶忙点头。 【二哥,你可太聪明了,快翻!万一有后门就糟了!】 乔地义武功高强,他眼看四下无人,一个纵身就跳了过去,乔娇娇紧紧闭着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落了地后,是一片小竹林。 乔娇娇抬眼望出去,不远处就有一个湖! 第96章 跟踪加跟踪 【天爷欸!偏殿的后门果然直通春华园!这里应该就是玉华湖了!】 乔娇娇知道,参加宫宴的许多夫人小姐都喜欢聚在春水湖边,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肯定就是玉华湖了。 乔地义赶紧往湖里觑了一眼,生怕上面已经飘着四皇子的小身板了。 还好,湖面平静,什么都没有。 这么说来,四皇子还在偏殿之中? 也没听前头有什么动静,所以虞昭仪此时也在偏殿之中? 他们都在里面做些什么? 第119章 不仅乔地义疑惑,连乔娇娇也是一头雾水。 实在是原著里给虞昭仪的戏份太少,她又死得不明不白,乔娇娇也只能靠自己摸索了。 偏殿内,四皇子窝在一个小柜子里,怀里抱着一个锦盒,正满脸震惊。 而虞昭仪在柳绿的帮助下,正在更衣。 柳绿忧虑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响起:“娘娘,您如今圣宠正浓,奴婢思来想去,还是觉着您这样太过冒险了。” “娘娘您若想知道什么,奴婢代您去问吧!” 虞昭仪一边更衣,娇媚的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神色。 “圣宠正浓?柳绿,别人说这样的话也就罢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处境吗?” “他整日趴在我身上叫着别人的名字,我都快被呕死了!” “他还以为我多么稀罕他的宠爱吗?一个对死人念念不忘的狗男人,我——” “我的天爷,娘娘您别说了!” 柳绿听到这里,脸都吓白了。 她知道自家主子从前是舞女出身,有些不拘小节,做事也大大咧咧的,但是如此大胆的言论,真的诛九族都不够的! 四皇子听到这里,震惊到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他方才拿了给娇娇准备的礼物,本来正要走的,结果虞昭仪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开口就是: “柳绿,快将你准备的宫女服给我!” 四皇子闻言猛地一怔,虞昭仪换宫女的衣服做什么? 结果他呆怔的功夫,虞昭仪已经开始脱衣服了,他只能顺势窝进柜子里,想着等虞昭仪换完就走。 谁知道,竟然就让他听到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 “好柳绿,你别害怕,我不说了就是,咱们动作再快些,别让沈郎等急了。” 沈郎!? 四皇子微微张大了嘴巴。 虞昭仪口中的沈郎必定不是父皇,太子哥哥洁身自好,定也不会和宫妃有所牵扯。 三哥哥身体不适,早早离席,但也不能排除就是他。 还有一个就是......二哥哥! 柳绿暗暗叹了口气,知道是拦不住虞昭仪了。 “娘娘,您尽管去做就是,奴婢的命都是您当初心善救回来的,如今说什么也要帮娘娘得偿所愿!” 虞昭仪穿戴整齐后,听到这话不由地心中感动。 “好柳绿,这深宫之中除了沈郎,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如果我能出宫,我一定带你走!” 柳绿闻言不敢奢望,却还是笑了笑,“多谢娘娘恩典。” 虞昭仪转了一圈,“怎么样,像了吗?” 柳绿点了点头,“只要不露脸,瞧不出破绽的。” 虞昭仪安心了,拉着柳绿就往后门走去。 “柳绿,你快快带路,那人被绑了那么久,别让她弄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柳绿宽慰着虞昭仪,“娘娘安心,奴婢命人将她扔在了极隐蔽的地方,那玉华湖又没人敢去,不碍事的。” 吱呀—— 后殿门被打开,说话声慢慢就远了。 四皇子猛地钻出柜子,脸色白白的。 竟然有人敢和宫妃私通! 如果......如果那个人是二哥哥,是不是他揭发了这件事,太子哥哥的地位就再也没有威胁了? 其实孩子的心思和感官是最敏锐的。 四皇子一直都觉得,雍帝待二皇子是最特殊的,看二皇子的眼神也最温柔。 父皇从来没有用看二哥的眼神,看过他和太子哥哥呢...... 四皇子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他本来想先去找太子的。 但是当他悄悄把后殿门打开一个缝,发现虞昭仪带着宫女已经越走越远时,才意识到时间紧迫。 他若现在去找太子哥哥,肯定赶不上虞昭仪和她口中的沈郎见面了。 他不想太子哥哥再受二哥哥的压制了。 太子哥哥是最优秀的储君,能继承大统,给天下百姓带去安康的也只能是太子哥哥! 想到这里,四皇子捏了捏腰间的佩玉,心中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只要一会儿人赃并获,他就闹了大去,一定要让虞昭仪和她口中的沈郎受到惩罚! 想到这里,四皇子摸了摸怀中的礼物,心中暗道: “乔妹妹,你再等等我,等我帮完太子哥哥,我就给你送礼物!” 想到这里,四皇子珍而重之地将礼物放到一旁,然后打开后殿门猫着腰追了出去。 乔娇娇和乔地义已经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虞昭仪。 乔娇娇正在纠结,是追着虞昭仪跟上去看看,还是进偏殿找傻白甜,结果还没等她得出结论,就看到傻白甜偷偷摸摸追了出来。 他一路借着树丛、假山还有石墩子躲躲藏藏,看那样子,竟然有模有样地跟踪起了虞昭仪。 乔娇娇看到这一幕,突然间福至心灵。 【莫非傻白甜就是因为跟踪虞昭仪,才不幸遭难的?】 【这虞昭仪身上果然有点东西!只怕她的死因也不简单吧!】 乔地义不用乔娇娇提醒,已经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乔娇娇见状立刻点头。 【对,二哥就悄咪咪跟着,不必现身,这样才能将杀害傻白甜的凶手揪出来!咱们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边三波人步履匆匆地往同一个方向赶去,另一边的春华园,孟谷雪站在玉华湖的拱门入口处,正有些紧张地捏着手。 第120章 方才宫宴结束后,她本来想寻个机会和沈郎搭上话的,结果雍帝一走,沈郎也急匆匆离开了,让她一顿好找! 她思来想去,梦境之中的端午宫宴,沈郎曾带她去玉华湖边看玉琉娘娘的雕像。 如今现实中,他们二人虽然还未有交集,但是沈郎想必还是会去看雕像的。 自己如果提前去玉华湖等他,岂不是刚好能趁着四下无人,和他安心详谈一番? 想到这里,孟谷雪不再犹豫,神色匆匆地穿过拱门,朝里走去。 第97章 贵圈真乱呐 (ps:接下来这一段大剧情,请各位宝贝牢记,四皇子才五岁,人做的所有选择都是基于自己的三观和阅历,他还小,会成长,他不会坏事的,宝贝们不要从上帝视角批评他,我会伤心的嘤嘤嘤。) 二皇子现在很是心烦。 因为方才宫宴上,流云说,那人想见自己。 为了逼迫自己去见她,她甚至用了他的信物,将盛秀然从重华宫里绑走了! 他前些日子因为盛明诚状告一事吃了些亏,若不是端午宫宴,此时他还被禁足着呢。 没想到这时候她却忍耐不住,竟然在背后搞起了小动作。 二皇子亲自回了一趟重华宫,果然偏殿里已经不见盛秀然的踪影,而桌上留了一个纸条,上面标记了春华园的一处位置。 二皇子神色阴鸷,将手中的纸条缓缓揉成了一团。 他早就预料到,将筹码押在女人身上迟早会有反噬的一天,所以早早给她们都安排了该有的后路和结局。 只是没想到,她这般沉不住气,竟然不自量力地来坏他的计划。 果然是民间的舞女,不知规矩为何物! 流云恭恭敬敬站在二皇子身边,面含忧虑地说道:“殿下,这下该如何是好?奴婢代您去打发了她吧!” 二皇子缓缓摇了摇头,“她做了如此周全的准备,不见到我是不会罢休的。” 流云闻言面上的忧虑更深了,“奴婢只怕她做出什么蠢事来,影响了殿下您的大业,毕竟她如今的身份是宫妃,还颇为受宠。” 二皇子捏了捏手心的纸团,神色淡淡的,突然问道:“她这段时间传过来的消息都整理好了吗?” 流云慎重地点了头,“都整理好了,那人夜间的作息和习惯已经完全摸清了。” 二皇子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用了,流云,将那药取来给我吧。” 流云闻言浑身微微一颤,一时之间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那人竟然敢肖想殿下,还处心积虑绑了盛秀然逼迫殿下,委实该死。 但殿下如此杀伐果断,倒让她又有了几分胆寒。 流云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乖乖出去取药,回来的时候,递给了二皇子一个小瓷瓶。 “殿下,药取来了。” 二皇子的眼神清清冷冷的,落在流云头上时,像是能看穿她的心事一般。 “流云,你自是不一样的,莫想太多。” 二皇子说完后,没有带任何随从,大踏步朝外走去。 流云瞬间愣在了原地,一颗心剧烈跳动着,回想起二皇子方才那句话,她面上热热的。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非分之想,只要能守在殿下身边,就够了...... 二皇子从重华宫走到春华园,先绕过春水湖,而后来到了那个拱门。 他摩挲了一下袖子里的小瓷瓶,微微呼出一口气。 下一刻,他照着纸上标记的位置,快步朝里走去。 孟谷雪就坐在玉琉娘娘雕像不远处的台阶上,正托腮等着。 这里有树荫,凉快些。 虽然五月的天气还不热,但太阳晒着已经有些烫人了。 孟谷雪百无聊赖,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自己编排好的开场白,准备一举将二皇子拿下! 她正信心满满地给自己打气,一抬头突然看到拐角处掠过一道身影。 她一下子没看真切,但那抹颜色她是认得的,今日二皇子就穿了一身石青色没错! 想到这里,孟谷雪噌一下站了起来。 果然让她等到了! 只可惜她坐的位置不太好,树荫和雕像可能挡住了她的身影,导致二皇子没发现她。 不过没关系,她追上去不就好了吗?这春华园就这么大,还怕不能来场“偶遇”吗? 孟谷雪提起裙摆,满心期待地朝二皇子消失的方向跑了过去。 ———— 乔地义抱着乔娇娇,一路跟着四皇子往玉华湖深处走去。 四皇子也是有点本事的,小身板东躲西藏,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那虞昭仪和柳绿做贼心虚,一路埋头紧赶慢赶,根本没有发现四皇子在跟踪。 乔娇娇见四皇子那么努力的样子,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这傻白甜也不知道在偏殿里听到了什么,卯足了劲地跟了上去。】 【他是不知道啊,他这一跟,跟到阎王殿里去了。】 乔地义:“......” 以前没发现,小妹讽刺人也是一把好手。 这话多损呐...... 七拐八绕了好一会,四皇子突然猫到了一座假山后面。 这里有绿油油的丛木遮挡,他又穿着一身深色衣服,往里一蹲,不伸手去探探,还真发现不了。 第121章 乔地义知道目的地应该是到了,他目光环顾四周,寻了假山后一棵茂密的大树,轻轻往上一跃,落定的时候,那树枝都没晃一下。 乔娇娇暗暗咋舌。 【我去,这就是古代的轻功吗?绝!】 【得亏是二哥带我来了,但凡是别人,都没办法做到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乔地义闻言,忍不住小小骄傲了一下。 那是! 他天生就适合练武,爹都说了,他今后定是要青出于蓝胜于蓝的! 在乔娇娇这个位置,假山恰好遮挡了她的身体,但她若微微探头,就能从茂密的树叶缝隙间瞧见假山里的场景。 【哇,这偷窥的角度够绝啊!】 乔娇娇一脸惊叹,她已经看到了躲在假山里的虞昭仪还有柳绿,只是不知为何,她们二人瞧起来神色有些慌张。 “柳绿,你确定没记错地方吗?那个盛秀然呢?” 柳绿一脸惶恐,“娘娘,奴婢绝对没有记错,奴婢就是让人把盛秀然丢到这里来了!” 乔娇娇心头一惊,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盛秀然的名字! 【盛秀然不是被雍帝赐给二皇子做姬妾了吗?听虞昭仪的意思,她竟是把盛秀然绑来了?结果盛秀然又莫名其妙失踪了?】 【咦——等等!她绑盛秀然做什么?难道......难道虞昭仪穿成这样,是为了见二皇子?所以这虞昭仪是二皇子的人?】 【等等,我好像懂了!以二皇子的谨慎程度,他肯定不会冒险在宫中与宫妃私见,这虞昭仪莫非是为了逼二皇子来见她,所以用计将盛秀然绑了来?】 乔娇娇觉得自己真相了! 乔地义已经要被乔娇娇这一大段话绕晕了,他决定乖乖做个工具人,待会儿乔娇娇心声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乔娇娇继续猜测。 【这虞昭仪如此用心良苦,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二皇子了吧?】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在古早言情里,男主本来就是万人迷的存在,人家还长得特别帅呢!】 【不过,玩这种“小妈”文学,会不会太刺激了点?】 【而且,男主长得像玉琉公主,这虞昭仪也长得像玉琉公主,虞昭仪这样还喜欢上男主,不觉得膈应得慌吗?】 【啧啧啧,贵圈真乱呐——】 乔娇娇正思绪乱飞,另一个方向突然走来了一个石青色身影。 乔娇娇心头猛地一跳。 【虞昭仪约的果然是男主!有好戏看了!】 第98章 我的天,修罗场! 沈元白眉宇沉沉,对于虞昭仪拿捏他这件事,他心中很是不满。 这样不听话的棋子,不趁早解决了,后续可能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娘娘,现在怎么办啊?” 柳绿已经完全慌了,这个地方应该没有人会来才对,那个盛秀然到底是怎么逃脱的? 她逃出去后,若将被绑一事捅出来该怎么办? 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命人将盛秀然绑来的时候,并没有透露娘娘的身份。 这样一来,想必事情也牵扯不到娘娘头上。 虞昭仪心中也很慌,但是只要一想到沈郎就快来了,她就勉强定了定神。 “柳绿,待会你什么话都不要说,让我来。” 如果沈郎知道她把盛秀然弄丢了,指不定扭头就走。 盛秀然这件事还可以补救,但她现在就想知道沈郎的心意! 天知道,当那个狗皇帝兴致勃勃地和她说,沈郎开窍了,沈郎心慕盛家小姐,要纳其为姬妾的时候,她心中有多么嫉妒和崩溃! 那个盛家小姐已经是罪臣之女,她的哥哥还陷害了沈郎,沈郎为何就对她! 自己可是为了他,才弃了外面的一切,来宫中做这笼中鸟,当着别人的替身,被狗皇帝一次次压在身下予取予求的! 她不甘心,她不想再忍耐下去了。 像沈郎那般干净高贵的少年,他可以不爱任何人,这样她也不会有什么奢求。 但是他真真切切爱上她以外的人,这是她不能忍受的! 而且,为了让他能光明正大看自己跳舞,她那么卖力地练习着,结果方才她献舞之时,沈郎竟然对着下座的一个小姑娘点头致意! 她方才打听过了,那个小姑娘叫孟谷雪,满身的才情,是她这个卑贱的舞女不能比的。 可是,这不公平啊,当初沈郎要利用她的时候,可没嫌弃她是个舞女! 盛秀然和孟谷雪的接连出现打破了虞昭仪的心防,她现在发了疯似地嫉妒着她们! 假山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虞昭仪赶忙敛了敛脸上扭曲的神色,露出了最甜美的笑脸。 二皇子走进了假山之中,他目光环顾一圈,眉头微锁,低声问道: “盛秀然呢?” 虞昭仪听到二皇子一开口就问盛秀然,浑身微微一颤,娇美的面庞都有些发白了。 而假山一旁的树丛里,四皇子听到这熟悉无比的声音,立刻紧紧捂住嘴巴,满脸惊骇! 二哥哥! 真的是二哥哥的声音! 和虞昭仪私会的果然是二哥哥! 乔娇娇正一脸认真地支棱起耳朵听着,突然眼尾又扫到了一个偷偷摸摸的身影,震惊到差点发出声音! 【啊啊啊!孟谷雪!那个猫着腰的是孟谷雪没错吧?】 第122章 【我的天,这是什么修罗场啊!孟谷雪竟然也在跟踪二皇子!】 【这二皇子到处靠女人,今天也该让他感受一下,被女人反咬一口是什么滋味了!】 【孟谷雪,你争点气啊,藏得严实一点,待会儿也让你看看男主的真面目!】 孟谷雪躲在一棵树后探头探脑,满脸疑惑。 咦,怎么走到这里就没影了? 方才她其实有机会追上二皇子的。 只是半路看到二皇子越走越偏,而且步履也有点匆忙的意思,她心中不由地生出了一丝荒诞的想法。 又没带下人,又走得这么急,沈郎该不会是约了什么人吧? 前段时间听闻他纳了盛秀然,让她心里嫉妒了好一会! 虽然在梦境里,沈郎除了她,不能接触其他任何女人,否则会出现生理性不适。 但是如今现实和梦境毕竟有了偏差,谁知道沈郎还有没有不能接触其他女人的毛病? 第六感告诉孟谷雪,这么隐蔽的地方,又偷偷摸摸的,二皇子绝对是约了人,而且约的很有可能就是女人! 想到这里,孟谷雪便觉妒火中烧,决定一路跟踪探个究竟。 她知道二皇子是有功夫的,所以特地不曾靠得太近。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离得太远了,一转眼就失去了二皇子的踪迹。 孟谷雪心中正觉懊恼,突然一道温温柔柔的女声就响了起来。 “沈郎,你当真就如此在意那个盛秀然吗?你怎的不问问我为何找你。” 孟谷雪躲在树后,听到这个声音,震惊到失去了表情管理! 因为这个声音她方才在宫宴上才听到过的,这不是雍帝的宠妃虞昭仪吗! 孟谷雪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在心里暗暗祈祷,虞昭仪口中的沈郎不是二皇子。 可是很快,又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幻想。 “盛秀然是父皇赐给我的,她不能莫名其妙失踪。” 孟谷雪只觉得浑身一软,这一刻蓦然有了一种男主滤镜破碎的迷茫感。 在梦里,沈郎是那样的洁身自好,他从不和其他女子有任何牵扯! 她在梦里也问过沈郎虞昭仪的死,他的神情那般平淡,瞧着就在说陌生人一样。 结果现实中,沈郎和虞昭仪不仅认识,而且听着还交情匪浅! “仅仅是因为她是圣上赏赐的?可是沈郎,这恩典不是你自己求的吗?难道你不是心悦盛小姐吗?” 虞昭仪的声音继续响起,透着急切,似乎急于知道答案。 二皇子微微皱起眉头,这颗棋子果然生出了不该有的妄想。 “那不过是我的权宜之计罢了,我对她没有任何心思,你将她弄到哪里去了?” 虞昭仪闻言心头猛地一松,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 下一刻,她一脸希冀地抬起头来,软声说道:“沈郎,我不想再伺候那个狗皇帝了,你带我走好不好?” “不,我不敢奢望你能带我走,你将我送出宫去好不好?只要你想起来的时候,来看看我就成。” 这话说得卑微至极,可见她对二皇子的痴迷。 二皇子沉默半晌,突然淡淡说道:“宫妃是不能离宫的,除非死。” 虞昭仪闻言浑身猛地一抖,她急急抓住二皇子的衣袖,满含哀求。 “沈郎,不是有那种假死药吗?你让我吃一颗,然后带我出去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再做什么替身了,那狗皇帝叫我觉得恶心!” “沈郎,你帮帮我吧!” 第99章 他超爱他的太子哥哥 二皇子强忍着没有从虞昭仪的手中将袖子抽回来,听到她主动提起假死药,二皇子眸光微微一闪。 “你真的想走?” 虞昭仪立刻点头如捣蒜,她将身家性命和满腔真心都毫不犹豫给了眼前的二皇子。 二皇子作势微微沉吟一番,而后点头,“也不是不成。” 这句话让虞昭仪的眸光都亮了起来。 “沈郎,那我们尽快好不好?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在狗皇帝身边多待了。” 乔娇娇瞧见虞昭仪一副将二皇子当成救世主的模样,暗暗摇了摇头。 【这个傻女人,二皇子手里哪有什么假死药啊,就算有,他也不会给你用。】 【他的药你如果敢吃,那眼睛一闭就再也没有睁开的时候了!】 孟谷雪听到这里,已经悄然捂住了嘴巴。 这虞昭仪明明是雍帝宠妃,竟然对沈郎一片痴心! 那沈郎真的会救她出去吗? 如果沈郎真的养这么一个狐狸精在身边,那她的地位岂不是很危险? 直到这时候,孟谷雪纠结的还是情情爱爱。 “好。”二皇子淡淡应了句。 虞昭仪高兴极了,这时候她又拉了拉一旁的柳绿,一脸期待地问道:“沈郎,柳绿待我极好,能不能将她一起带出去?” 柳绿没想到虞昭仪真的愿意带自己走,心头猛地一酸,眼眶红红的。 但是她不曾痴迷二皇子,她比虞昭仪要冷静多了。 假死药这一招真的太危险了,万一假戏真做,真的就什么都没了。 二皇子已经决定除掉虞昭仪,那与她亲厚无比的丫鬟自然不能留。 他缓缓点了点头,“宫女离宫要方便得多,她可以提前出宫等你。” 第123章 “柳绿,太好了!” 虞昭仪眉眼弯弯的,脸上已经有了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待。 “沈郎,那你觉得我哪天离开好?需要我在离开之前毒杀了那个狗皇帝吗?” “可惜我接触不了太子,否则的话,我将太子也一并解决了,这样一来沈郎便可高枕无忧了!” 乔娇娇听到这里,就知道不好了。 【那傻白甜的心智在小孩子里已经是出类拔萃的了,但是耐不住他超爱他的太子哥哥啊。】 【这一下他绝对要情绪外露了!】 乔娇娇心绪刚刚走到这里,就听到傻白甜藏身的树丛里传来了树枝弯折的嘎吱声。 二皇子闻声悚然一惊,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当即厉喝出声: “虞昭仪,你怎可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语!那可是我的父皇和哥哥,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 虞昭仪显然也听到了异响,她心头猛地一颤,当即软倒在地,口中疾声忏悔: “二......二殿下,我......嫔妾一时鬼迷心窍,万万不该,求二殿下饶我一命!” 变故突起,孟谷雪已经惊呆了,她僵直在树后一动不动。 这时候,乔娇娇心中不得不对二皇子称一句佩服。 他发现有人偷听后,第一时间不是去抓人,而是厉声训斥虞昭仪,义正言辞表明自己的立场。 这样一来,无论能不能解决掉偷听之人,就算最坏的情况下,今日的私会被捅到雍帝面前,他也有辩驳的余地了。 这样的心智,这样的反应,着实让人觉得可怕! 而这虞昭仪只要不是面对二皇子,人也机灵得很。 她对二皇子属实是一片真心,瞬间就做出了回应,还将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 【啧啧,真不愧是能笑到最后的男主啊,真的太聪明太狡猾了!】 【看孟谷雪那瑟瑟发抖一脸迷茫的样子,她充其量就是给男主送点赚钱外挂,她的心智和男主比起来,简直就是被吊打的程度。】 二皇子细细听了一会,树丛里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他眸光微微一闪,看来藏在暗中的人还是个弱势的,否则必定已经跳出来指认他了! 也不知道那人到底听了多少去,既然他不敢出来,不如趁此机会,将自己彻底摘出去! 想到这里,二皇子垂眸看向地上的虞昭仪,冷声说道: “虞昭仪,我念在你与我母妃长得有几分相似,这才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你照顾有加,谁料你竟然生出如此歹毒的心肠,要谋害我的父皇和哥哥!” “本殿告诉你,你若再如此口无遮拦,我必定将你扭到父皇面前,秉公处理!” 说完之后,他又立刻面含安慰之色,对着神色惶恐的虞昭仪无声开口:“想办法,处——理——了——他。” 虞昭仪眼中泪花泛滥,无声点了点头,而后口中泣声低呼: “二殿下饶命,嫔妾不敢啊,嫔妾万万不敢!” 二皇子怒而拂袖,“虞昭仪,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后,二皇子沉着脸,怒气冲冲地走了,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方才那声破绽。 孟谷雪听出了二皇子的去意,吓得扭头就走,脚步又急又快。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莫名生出了无尽的恐惧,总觉得自己若被发现偷听,指不定也会没命的! 二皇子扭头走出假山,他本来是想躲在暗处,看到虞昭仪处理了那人再放心离开。 结果一个不经意抬眸间,竟让他看到一个裙摆一闪而过! 二皇子心头猛地一惊,原来暗处偷听的不止一人! 他心头疾跳,这一次真的是太过大意了! 不仅虞昭仪没有处理掉,还漏了两条尾巴! 这就是他不愿在宫中与虞昭仪见面的原因,太危险了,耳目又众多! 偏偏虞昭仪抓了盛秀然,搞了这么一出戏! 二皇子久违地生出了一丝惊惶感,但是他到底心理强大得很,微微呼出一口气后,便做出了决策。 这里有虞昭仪兜底,那他就先将那逃掉的女子拿下! 瞧那裙摆的颜色,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偷听的人应该是孟家孟谷雪吧? 如果当真是她,倒不急着除掉了,毕竟她手中还有至关重要的三个配方! 想到这里,二皇子速度微微一提,抬步追了出去。 这一边,虞昭仪心有余悸地站起身来,想到树丛里还藏着可能威胁到她和沈郎性命的人,她眸光猛地一定,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狠厉。 下一刻,她毫无预兆地提起裙子,身形灵巧地跑到了那一簇树丛前,猛地扒开树叶,露出了其后一张稚嫩的小脸。 第100章 轻如鸿毛的傻白甜 “四皇子!?” 虞昭仪低呼出声,脸上的惊惶与错愕混杂在了一起。 她万万没想到,躲在树丛后面的,竟然是年幼的四皇子! 四皇子抬起头来,眸光冷冷地望着虞昭仪,内心胆寒无比。 虞昭仪身为父皇的枕边人,竟然心仪二哥哥,而且还妄想加害父皇和太子哥哥! 如此阴谋,如此蛇蝎,绝不能让她得逞! 即便此时心中震惊与慌乱齐飞,四皇子紧紧攥住腰间的坠玉,还是勉强维持住了几分冷静。 他不能出事! 第124章 他如果出事的话,虞昭仪的阴谋就无人揭开,那父皇和太子哥哥就有危险了! 想到这里,他陡然站起身来,趁着虞昭仪呆愣之际,探头狠狠朝虞昭仪的肚子撞了上去! 虞昭仪一时之间没有防备,被撞得连连后退,腹部剧痛险些摔倒,得亏柳绿及时扶了她一下。 柳绿已经要哭出来了。 偷听的人可是四皇子啊,娘娘和她真的死定了! “娘娘,怎么办呀!” 四皇子寻到机会,卯足了劲地往来路跑去,嘴上大声呼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 柳绿听到四皇子的高呼声,脸唰一下就白了,登时万念俱灰。 完了......真的完了...... 虞昭仪浑身猛地一颤,再也顾不得腹部的疼痛,咬牙追了上去。 不行,她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绝对不能害了沈郎! 她到底是个成年人了,而且常年跳舞,身体轻盈远超常人,很快就追上了小短腿四皇子。 下一刻,她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一把将四皇子摁在地上,右手紧紧捂住了四皇子的嘴巴! “四皇子,您别喊了,这里什么人都没有!” “唔唔唔!” 四皇子剧烈挣扎着,嫩嫩的小脸擦到地上,划红了一片。 他心中惊惶,这一刻隐约觉得自己是活不成了。 他知道的,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腌臜勾当,灭口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这一刻,他脑子里想到了母后,想到了太子哥哥,想到了还在等他礼物的乔妹妹。 “四皇子,您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虞昭仪心中其实也很不忍,这个四皇子在宫中人畜无害的,对谁都极友善,平日里见了她,也笑嘻嘻唤一声“虞昭仪”。 她不想伤害无辜的,错就错在命运如此,四皇子竟然恰好出现在了此处! 四皇子听到这话,更知自己逃生无门,这一刻,小小的他心中想的是: 不行,我就算是死,也要给太子哥哥留个线索! 我死了,母后肯定伤心欲绝,要是太子哥哥再出什么事,母后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四皇子脑门往地上一顶,趁着虞昭仪错愕之际,他张大嘴巴狠狠咬住了虞昭仪的手掌! 他是用了死力气的,直到嘴里有了一股血腥气,他才放下心来。 太好了,他在虞昭仪的手上留下了很深很深的牙印,他还小,宫中有这样牙印的可没几个。 哥哥那么聪明,一定能查到虞昭仪身上的,到时候就可以解决这个威胁了! 哥哥平安了,就很好...... 到此处,四皇子已经拼尽全力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 他毕竟才刚刚过五岁的生辰,这会儿已经有些脱力了。 虞昭仪手掌剧痛,她万万料不到四皇子有此心智,只以为他是仓皇之下无计可施,才本能地咬了她一口。 见四皇子挣扎力道都变小了,她心中暗道一句:到底还是个孩子。 柳绿惊吓过头了,现在才匆匆忙忙赶了上来,她跪在地上,颤声说道:“娘娘,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呀?” 虞昭仪换了只手继续紧紧捂着四皇子的嘴,她稍显茫然地环顾四周,忽然目光定定落在了不远处的玉华湖上。 “柳绿,这四皇子是没法活了,否则我们都得死!” 柳绿听到这话,吓得眼泪吧嗒吧嗒直掉。 她......她不敢杀人啊,何况眼前的是四皇子,他身份尊贵无比,而且还如此年幼。 虞昭仪心中也怕,但是她更怕二皇子因此遭殃。 “柳绿,我们不必亲自动手,将......将四皇子扔进玉华湖吧......” 四皇子听到这话,眼睛猛地瞪圆了,他想挣扎,虞昭仪却花死力气箍住了他。 假山后的树上,乔地义已经快急死了! 方才四皇子被虞昭仪发现的时候,他就想出手了,结果乔娇娇的心声却响了起来。 【原来,傻白甜是这么死的啊......】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大的内情,傻白甜明明很努力地抗争了,他做这一切,是为了他的父皇和哥哥。 可是原著竟然对此一句不提,将他写成了轻如鸿毛的小配角,当成了推动剧情的工具人! 【难怪虞昭仪后面会被揪出来,想必傻白甜咬的这一口至关重要吧。】 【但是狗皇帝给虞昭仪的罪名不是谋害皇子,而是恃宠而骄,是因为证据不足吗?】 【还是因为狗皇帝知道此事牵扯到他最爱的二儿子,所以宁愿不给死去的四皇子正名,也要将二皇子的名声保下来?】 想到这里,乔娇娇一颗心拔凉拔凉的,唾弃狗皇帝的同时,也为因此早夭的傻白甜感到不值。 【他到底还是太小了,虽然已经很聪明很逆天了,但太子和皇后的保护还是让他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他若心机足够深沉,方才就不会因为情绪激动误触树枝,暴露了自己。】 【我还是希望二哥能晚点出手,虽然这样傻白甜很可怜,但是他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雍帝比我想象中还要无情,否则傻白甜也不会死得这么无足轻重。】 【只有让傻白甜真正经历一番生死危机,他才能看清这宫中险恶,彻底看清雍帝偏心的嘴脸,不再对他心怀期待!】 第125章 【呜呜呜,突然觉得自己心好狠,傻白甜,我也算是用心良苦为你好,你别怪我。】 【我已经提前在功德商城里找到可以救你的东西了,而且做了好几手准备,我一定不会让你真的去见老阎王的!】 第101章 快帮傻白甜恢复如初 乔地义见乔娇娇思虑如此周全,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急切,默默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 虞昭仪在柳绿的帮助下,将四皇子慢慢扭到了玉华湖边。 四皇子初时还能挣扎,这会儿是真的没力气了。 他眸光中隐隐有了泪花,他不曾学过凫水,真的要没命了。 哥哥和母后知晓他死了,不知道该怎样的肝肠寸断。 是他不好,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 虞昭仪不忍再看四皇子一眼,这个孩子何其无辜,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活着了! 乔地义看到这里,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乔娇娇紧紧盯着四皇子,神色严峻无比。 【这是血的教训,亦是为了将虞昭仪彻底钉死在谋害皇嗣的罪名上!】 只见虞昭仪鼓足勇气,在柳绿的帮助下狠狠心,一把将四皇子推进了玉华湖中! 扑通! 水花溅起,四皇子立刻张嘴呼救,可是湖水瞬间就灌进了他的嘴巴里! “救.....救命.....救命!” 四皇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在湖中冒头又沉下去,冒头又沉下去。 如此往复几次,四皇子便彻底脱了力,又一次沉下去后,水面咕噜咕噜冒出几个泡泡,他便再也不曾探出头来。 乔地义手心里已经浸满了汗水,看到这里,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虞昭仪和柳绿眼看湖里没了动静,二人浑身一软,再也不敢久留,互相搀扶着仓皇而走! 出了这般天大的事,为了摆脱嫌疑,她们必须尽快出现在人前,并且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柳绿,快走!越快越好!” 虞昭仪颤声说着,脚下的裙摆像波浪一样甩开,仿佛慢一步,就要被什么东西追上似的。 乔娇娇眼看虞昭仪和柳绿的身影绕过假山跑走了,正要疾呼救人,乔地义已经纵身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速速赶到了玉华湖边,将乔娇娇放在了一旁的草地上,嘴上疾声道: “小妹别乱动,在这里等二哥!” 乔地义转身一头扎入湖中,像一条灵活的鱼,消失在了水面上。 凫水是军中必学的技能,而且乔地义是乔忠国一手带出来的,三四岁就扔水里扑腾了,水性是极好的。 乔娇娇见状立刻唤出了功德商城,下血本兑了一个恢复如初符。 【光是把傻白甜救醒还是不够的,他毕竟还这么小,湖水又深又凉,万一发个热又受了惊吓,在古代也有可能会一命呜呼的。】 【索性给他一步到位了,直接生龙活虎!】 乔娇娇刚刚做完这些,乔地义呼一下就从湖里冒出头来。 乔娇娇心急地抬眼一看,只见乔地义一只手在水里划着,另一只手抱着软绵绵的傻白甜。 乔娇娇急得恨不得能开口说话,嘴里咿咿呀呀叫着,冲乔地义拼命伸手。 【二哥,二哥,快把他抱到我这里来!】 乔地义尚有余力,他游到湖边,用力爬了上来,将四皇子放在了乔娇娇身前。 四皇子的嘴唇已经泛白了,整个人湿漉漉地躺在那里。 乔地义往地上一趴,看到四皇子的胸膛还在微弱起伏着。 乔娇娇不敢耽搁,身子往前一倾,右手就贴在了四皇子的脸庞上。 【恢复如初!快帮傻白甜恢复如初!】 金光微微闪烁,从乔娇娇的手心沁进了四皇子的皮肤里。 乔地义心里有些没底,他知道小妹有一个很神奇的功德商城,但是这毕竟事关四皇子的性命。 按照他学到的救命之法,这会儿他应该给四皇子渡气,然后再按压胸口的。 等了几息的时间,见四皇子还没有动静,乔地义有些坐不住了。 他双手交握,正要按在四皇子的胸上,这时候弱弱的咳嗽声突然响了起来。 乔地义扭头一看,只见四皇子冲乔娇娇那边偏过头去,方才呛进去的湖水此时正缓缓从他嘴里流出来。 【太好了!】 乔娇娇急急俯下身去凑近傻白甜的脸,发现他原本苍白的皮肤正慢慢恢复血色。 【谢天谢地,谢谢老阎王不收之恩!】 【傻白甜,你快睁开眼睛看看!】 乔娇娇捏了捏四皇子的脸,手上用了点力气。 四皇子迷迷糊糊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 这让他无比恍惚,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明明记得,虞昭仪将他推进了湖里,没有人来救他,他没有力气了,也呼吸不了,他慢慢就沉了下去...... 【完了,怎么半天都不睁开眼睛?难道是窒息太久,脑损伤了?】 【不应该啊,那恢复如初符上写着呢,什么损伤都能瞬间治愈,恢复如初的呀!】 【傻白甜!你醒醒啊!你再不醒,我可狠狠掐你了啊!】 四皇子懵懵的。 傻白甜?谁是傻白甜?这是在叫他吗? “啊!” 第126章 脸颊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刺痛,让他本能地叫出了声。 乔地义:“......” 小妹,你是真掐啊...... 还好,误打误撞,四皇子真的醒了! 四皇子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瓦蓝瓦蓝的天空,还有几片白白的云。 然后画面里探进了一个小啾啾,再就是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醒了!傻白甜醒了!阿弥陀佛!】 四皇子先是微微一怔,下一刻,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乔妹妹...... 这是乔妹妹的声音? 乔妹妹会说话了? 【嘿,这傻白甜还犯傻呢,是不相信自己还活着吧?】 【不枉费我一下子花了120个功德点,可算是把这小子救回来了!】 四皇子缓缓伸出手去,有些恍惚地摸了摸乔娇娇嫩嫩的小脸蛋。 乔妹妹明明没有张开嘴巴,但是他真的听到了乔妹妹的声音! 乔妹妹又救了他吗? 第102章 渡过死劫了! “四皇子,您没事吧?” 乔地义关切的声音响起,他浑身也湿透了,衣服贴在他身上,映出了健壮的肌肉。 “乔家二哥哥,是你下湖救了我吗?” 四皇子的声音里有了些力气,他能感觉到,体内的不适感正在慢慢消失。 【那当然了,我二哥一头就扎下去了,我兑个符的功夫,他就把你救上来了。】 四皇子猛地扭头看向乔娇娇。 果然不是他的幻觉! 【傻白甜看着我做什么?要是好了就赶紧起来,回福宁殿闹大呀!】 【那虞昭仪以为傻白甜必死无疑,一会儿傻白甜突然出现,不知道要把她吓成什么样。】 【皇后娘娘和太子这会儿找不到人,怕是也要急疯了吧?】 【我二哥也得去换身衣服,不然谁都知道我们乔家掺和其——】 四皇子感觉到体内最后一丝不适消失的时候,乔娇娇的声音戛然而止。 四皇子等了一会儿都没听乔娇娇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由地心里一慌。 他猛地坐起身来,紧紧抓住乔娇娇的肩膀。 乔娇娇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去,傻白甜怎么了这是,吓我一跳!】 四皇子侧耳听了听,真的没有声音了。 乔妹妹怎么又不说话了? “乔妹妹?”四皇子小心翼翼叫了一句。 乔娇娇满脸不解,嘴上咿咿呀呀两句,算作是回应他了。 四皇子懵了,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地义将四皇子怪异的举动理解为,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还没缓过来。 不过正如小妹方才所说,四皇子该回福宁殿了,不然前头都要乱起来了。 “四殿下,我先送您回去吧。” 乔娇娇闻言赶忙点头。 【没错没错,机不可失,出其不意,傻白甜赶快回去,杀二皇子还有虞昭仪一个措手不及!】 四皇子定定看了乔娇娇一眼,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听不到方才的声音后,他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 “麻烦乔家二哥哥送我回去吧,不过一会儿你不必与我一同现身,今日之事事关重大,我不希望将乔家牵扯进来,这样对乔家二哥哥你也不利。” 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可见四皇子是完全冷静下来了。 乔地义点了点头,这和小妹说得如出一辙。 他左手抱着乔娇娇,右手抱着四皇子,轻轻松松站起身来,快步往福宁殿方向走去。 乔娇娇越过乔地义的肩膀回头望了望,心中暗道: 【方才二皇子追着孟谷雪出去了,不知道他们俩怎么样了。】 【男主总不至于杀了女主灭口,不知道他会怎么哄骗女主。】 【至于孟谷雪,嗐,她最好能有点脑子,不然分分钟就被二皇子耍得团团转!】 四皇子同样扭着头。 他定定望着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的玉华湖,眉眼沉沉的,那冷静平淡的模样,浑然不似一个刚刚走过鬼门关的五岁孩童。 这个教训太过深刻,足够他铭记一辈子。 “再也不会了......” 四皇子淡淡呢喃出声,声音太轻,乔地义一下子没听清。 “四殿下,您说什么?” 四皇子缓缓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没什么,乔家哥哥,谢谢你救我一命,我永远都会记着你的救命之恩的。” 这时候乔娇娇心神彻底放松,也缓过劲来了。 她定定望着乔地义,嘴角咧开欢喜的笑容。 【我二哥真厉害!看来我平日里真的太小看二哥了!】 【今日从跟踪傻白甜到把傻白甜成功救下来,二哥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很牛的嘛!】 【原来我乔家满门八百个心眼子是均摊的啊!】 乔地义:“......” 小妹,那你可真是太高看二哥了。 二哥就是打打下手,真正运筹帷幄的可是你呀! 可是这话他又没办法说,面对四皇子的感谢,他只能憨笑着说道: “四殿下,都是应该的,您不用这么客气。” 乔娇娇笑眯眯的,一双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真好,傻白甜渡过死劫了!】 【从今天开始,每一天对傻白甜而言,都是全新而未知的!福大命大,否极泰来!】 第127章 乔地义听到这里,也悄然舒展了眉眼。 真好啊,这也是压在他们全家人心头的一座大山,如今终于是搬开了! 想到这里,乔地义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五月的微风吹来,他不仅不觉得冷,反而还觉得凉爽得很! 四皇子在乔地义的怀里颠啊颠的,突然紧紧牵住了乔娇娇的小手手。 乔娇娇有些疑惑地看了四皇子一眼,四皇子却冲她甜甜一笑。 他知道的,方才一定就是乔妹妹的声音,是乔妹妹用什么符救了他! 乔妹妹又救了他一次! 乔妹妹果然是上天派来的小仙女,他最喜欢乔妹妹了! 他会一辈子对乔妹妹好的,比乔大人、乔夫人和乔家两位哥哥都要好! 乔地义的脚程很快,不一会儿,原先那个偏殿便遥遥在望。 显然皇后和太子已经发现四皇子不见了,正在四处派人寻找。 四皇子见状拍了拍乔地义的肩膀。 “乔家哥哥,就到这里吧,后面我自己走过去就成。你快藏好了,尽快换身衣裳,接下来我能处理好的。” 乔地义瞧见了不远处的宫人,暗暗点了点头,将四皇子放了下来。 “也好,四殿下小心!” 四皇子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撒开步子跑了出去,嘴上呼喊着:“快来人,虞昭仪要杀我!” 四皇子的身影一出现,那些宫人当即欣喜若狂。 结果一看到四皇子浑身狼狈,再听到那句呼喊,他们吓得险些晕过去。 这......他们没听错吧!? 乔地义闻言不由地面露疑惑,四皇子怎么不提二皇子? 乔娇娇却暗暗点头。 【傻白甜果然聪明!】 乔地义:? 【方才二皇子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这会儿贸然喊出二皇子与虞昭仪私通,指不定还会被二皇子反咬一口。】 【毕竟这样的指控涉及皇家脸面,若不能一口咬死,反过来就是四皇子造谣的锅了。】 【不如先把虞昭仪揪出来,雍帝要审,必定会牵扯出二皇子,到时候再抽丝剥茧,让雍帝自己怀疑二皇子,这样的打击更加有力!】 【现在就看......那玉琉公主和二皇子在雍帝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了。】 【如果狗皇帝连二皇子染指他的女人都能忍受,得了,我们乔家一心一意想着怎么弄死狗皇帝吧,不然这二皇子永远屹立不倒!】 【君要臣死,臣怒而反之,嗯,很合理。】 乔地义被说得晕晕乎乎的,眼看四皇子在宫人的簇拥下离开了,这才寻了个近路,去另一个为臣子准备的偏殿换了身衣裳。 乔夫人早就知道四皇子会在宫宴溺水而亡一事,担心乔忠国或者两个儿子需要下水去救四皇子,特地为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模一样的两套衣裳。 一套穿身上,一套备用,这样便是换过了,旁人也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等乔地义换好衣裳,抱着乔娇娇重新出现在福宁殿门口的时候,众大臣和家眷正陆陆续续告退。 第103章 好戏开场 【哦吼,看来好戏已经开场了,这是要屏退所有人啊?】 【可惜了,看不了戏了。】 乔地义没看到自家爹娘,便闪身步入殿内。 乔娇娇抬头一看,刚好瞧见自家爹娘站起身来,也是要离开的节奏。 她赶忙将目光投向上位,只见一向温柔的皇后娘娘面色惨白,手边紧紧搂着四皇子,一脸的后怕和愤怒。 太子站在一旁,面色冷沉无比,双眸微微低垂着,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就在皇后娘娘的脚边,虞昭仪瘫软在那里,因为背对着殿门,所以乔娇娇瞧不见她的神情。 但是看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便知她显然是吓坏了。 乔忠国很快就看到了抱着乔娇娇的乔地义,他伸手将乔娇娇接了过来,一家人转身也出殿去了。 四皇子瞧见这边,嘴巴微微一张,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皇后和太子也注意到了乔地义的到来。 方才他们私底下已经听小四说了,是乔地义跳下玉华湖救了他一命。 这天大的恩情,他们母子记在了心里,只是却不方便在人前宣之于口。 皇后娘娘眸光中隐有水花,如果乔家二郎没有及时救下小四,此刻到底是什么光景,她已经不敢想象了。 太子的目光紧紧跟着乔家一行,见乔地义终于望了过来,便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乔地义知晓,太子应该是和四皇子通过气了,于是他憨憨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太子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一道唱诺声: “圣上驾到!” 太子神色猛地一敛,所有人都跪地行礼。 雍帝的脸色很是难看,他穿过人群大踏步走进殿内,明黄色的衣角扬起,可见心中怒意。 乔娇娇偷偷觑了雍帝一眼。 【狗皇帝,你若还算是个人,可别彻底寒了你发妻和两个孩子的心!】 砰—— 福宁殿的殿门关上了。 “速速平身,闲杂人等全部退下!” 黄公公守在殿门口,面色凝重,高声催促。 众人闻言赶忙起身离开。 这时候乔娇娇突然看到孟侍郎和孟夫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一脸惨白。 第128章 乔娇娇眉头微微一挑。 【孟谷雪还没回来?二皇子应该不会杀她的,难道他们两个聊着聊着聊对眼了?】 【不能吧?就算孟谷雪是恋爱脑,那二皇子也不是啊,难道是男女主光环互相吸引,又走回玛丽苏风格了?】 这句话掺了太多现代词汇,乔家人都有些听不懂了。 乔天经倒稍稍能明白乔娇娇的意思,但是他却不认可这个猜测。 这时候,乔娇娇的心声继续响起: 【我感觉二皇子就是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他都没对孟谷雪一见钟情,也许就真的不会喜欢上孟谷雪了。】 【这么看来,也许二皇子是觉得孟谷雪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乔天经听到这里,默默点头。 二皇子心智远超常人,他绝对不会拘泥于所谓的情情爱爱的。 而且在他看来,孟谷雪也委实没有优秀到,能让二皇子对其心生爱慕。 乔娇娇偏了偏头,突然面色微变。 【等等!孟谷雪能拿得出手的,不就是现代知识吗?】 【配方!哎呀!我怎么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如今肥皂、口红、香水在青州大卖,二皇子肯定早就得了消息,孟谷雪那个傻乎乎的,为了攀上二皇子这根高枝,不会眼巴巴就把配方送出去了吧?】 【这岂不是要来一场商战?】 乔天经听到这里,霎时敛起眉头。 如此一来,他倒真的要头疼了。 孟侍郎和孟夫人都要急疯了! 方才四皇子一回来,宫人就开始到处喊,说宴会提前结束了。 如今所有人都要走了,偏偏就他家女儿迟迟没回来,这.....这不是要害他们阖府吗! 孟夫人心中那个悔啊,她明明今日以前一再嘱咐孟谷雪,到了宫里必定要规规矩矩的,还是出了纰漏! 黄公公瞧见孟家夫妇没有动作,不由沉着脸走了过来。 “孟侍郎,这是?” 孟大人惶恐不已,“黄公公,我家女儿还没回来,这......这......” 黄公公眉头猛地一敛,“不是都已经派宫人四处知会了吗?孟大人,可别怪咱家没提醒你,圣上和娘娘如今正是盛怒,若触了霉头,你们孟府上下——” 黄公公故意话说一半又拖长了声音,吓得孟侍郎和孟夫人差点软倒在地。 “去玉华湖找找。” 黄公公面上不悦,朝身边两个小太监挥了挥手。 宫人四处都知会了,既然没及时回来,必定是没收到消息,那只能是去玉华湖了。 这孟家小姐仗着有几分才情,也是个不老实的,那玉华湖岂是谁都去得了的? 想到这里,黄公公心中对孟谷雪便生出了几分不喜。 他懒懒地抬起目光,没想到对上了即将离去的乔家一行人,赶忙换了个笑脸。 “乔大人慢走。” 乔忠国笑着冲黄公公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乔娇娇心中觉得好笑。 【这黄公公变脸真快,难怪能伺候得了雍帝,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乔家人刚刚离开,那两个小太监便去而复返,后面正跟着神色匆匆的孟谷雪。 她瞧着脸上并无什么欢喜之色,还显得心事重重的。 孟侍郎和孟夫人看到她,气得牙直痒痒! 这个死丫头,她知不知道她差点害了孟府满门! “黄公公,小女找到了,我们......下官这就走了。” 黄公公斜睨了一眼,轻轻应了一声。 “孟大人快家去吧。” 身为雍帝最宠信的贴身太监,他就是有这种底气。 眼看朝臣和家眷都走光了,黄公公示意所有人留在殿外,自己这才小心翼翼去推殿门。 殿门刚刚推开的一瞬间,里面便传来了茶盏落地的破碎声,紧接着是雍帝的怒喝声: “虞昭仪,谋害皇子,你怎么敢!” 黄公公肩膀微微一颤,还是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殿里,虞昭仪深深低着头,她始终不曾辩驳一句。 这时候,四皇子从皇后身边走了出来,他跪在雍帝身前,腰背挺直,朗声说道: “父皇,儿臣要禀。” 第104章 皇后的决心 皇后娘娘瞧见跪在那里的四皇子,心头就是一阵的刺痛。 她的小四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看他那平静坚毅的神色,和当初年幼的太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犹记从前,那个女人不曾来和亲的时候,太子也如小四一般天真烂漫。 可是很快,圣上的漠视,对玉妃的偏爱,对她这个皇后的厌弃,都让太子一点点藏起了真性情。 当年,玉妃诊出怀有身孕的时候,遭到了后宫所有嫔妃并前朝群臣的反对。 然而,这一切都阻挡不了圣上的一意孤行,他甚至将她这个做皇后的看成了最大的敌人,日夜防备,生怕她伤害他的玉妃。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太子脸上的笑容便彻底消失了,他沉默而谨慎,一步步成长为人人称道的储君。 直到小四出生,太子才慢慢变得温润平和起来。 皇后娘娘心中清楚,太子一直将四皇子的出生当作是她和圣上破冰的象征,他以为,他们一家人正在慢慢回到从前。 第129章 皇后娘娘的心里藏着千万般委屈,小四的出生......曾是她的至痛。 但为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她选择默默吞下了一切。 小四聪明伶俐、善良单纯,太子兄友弟恭、心怀天下,一切都很好,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收起了所有锋芒,彻底放开了雍帝,兢兢业业做着一个合格的皇后。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向他们母子伸出了獠牙! 上次上书房小四遇刺,圣上虽缉拿了真凶,却不肯彻查阖宫,已经让她心中冰寒。 今日若不是乔家二郎,小四已经命丧玉华湖了! 此事和老二脱不了干系! 如果这一次,圣上为了保下老二,依旧眼盲心瞎,不肯为小四讨个公道。 那么圣上为夫无心,为父无责,为君无度,便别怪她这个为妻为母为后的,弃天下人伦纲常,行大逆不道之事! 皇后娘娘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袖,原本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决绝,不可动摇! 四皇子要说话,太子的目光没有看向他,而是定定落在了雍帝的脸上。 他眸色沉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小四,是他和母后最后的底线。 如果......如果在父皇眼里,二弟和死去的玉妃比他和母后还有小四的份量更重,那么.....他便彻底斩断不该有的幻想! 父皇,你会如何选择呢? 四皇子脊背挺直,语气平和,从自己进入偏殿听到虞昭仪说话开始,到虞昭仪将他扔入湖中结束,一字一句,没有任何夸大或隐瞒,悉数说了出来。 当雍帝听到,虞昭仪竟然如此嫌恶自己之时,那脸色阴沉得骇人。 当听闻虞昭仪竟然私底下见了二皇子的时候,他面色猛地一变,终于坐不住站了起来。 当听到虞昭仪说要毒害自己和太子的时候,雍帝怒气冲天,抬脚狠狠踹在了虞昭仪的胸口! “贱人,你怎么敢!” 虞昭仪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只觉胸口好像要裂开了一般,整个人眼前一黑,竟硬生生吐出了一口血。 雍帝犹觉不解恨,他走上前去一把拽住了虞昭仪的头发,将她整个人半拖了起来。 虞昭仪面如金纸,瞧着还没有缓过神来,雍帝已经咬牙切齿问道: “你与老二,究竟是什么关系!” 虞昭仪幽幽睁开眼睛,瞧见面色扭曲的雍帝,突然痴痴一笑: “圣上,臣妾只是心慕二皇子而已,二皇子与臣妾生得有几分相像,臣妾第一次见他便心生欢喜。” “所以臣妾绑了二皇子心爱的盛姑娘,想逼迫他带妾身走,可是他怎么就不愿意呢?” “咳咳咳咳——” 说到这里,虞昭仪忍不住重重咳了起来。 她慢慢缓过一口气,抬眼看到雍帝怒发冲冠,恨不得杀死她的眼神,她突然讥讽一笑。 “圣上,您该是最了解这种爱而不得的痛呀,毕竟,您每日在臣妾身上找的,不都是别人的影子吗?” “住口!” 雍帝像是被这话刺痛了一般,狠狠甩了虞昭仪一巴掌。 虞昭仪猛地歪到地上,雍帝这一巴掌真重啊,她眼前泛黑,嘴里的腥甜味更浓了。 不够,还不够。 她还没有将沈郎完全摘出去,还没有将狗皇帝对玉琉娘娘的痴情和歉疚勾起来。 想到这里,虞昭仪强忍胸口剧痛,低低笑了起来。 “圣上,您是不爱听这话吗?是不是觉着这样对不起玉琉娘娘?毕竟您口口声声爱她入骨,却趴在臣妾的身上快活呢~” “她倒也是个可怜女人,早早地撇下孩子去了,而自诩最爱她的男人,却一个接一个寻着相像的女子。” 雍帝听到这里,一双眼睛微微泛红,面上杀意凛然。 他忽而抬脚,瞧着是要下死手的。 “圣上且慢!” 皇后娘娘站起身来,及时阻止了雍帝。 她面色平静,语气却又急又快,生怕雍帝盛怒之下,将虞昭仪活活踢死。 “圣上,这虞昭仪瞧着是一心寻死的,她字字句句皆往圣上的气头上踩,却将老二撇了个干干净净。” “虞昭仪能当着老二的面说出毒害圣上和太子的话,臣妾不相信他们二人毫无交情!” “毕竟,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除了和自己掏心窝子的人说,和其他任何人哪里敢开这个口呢?” “圣上,您还不肯唤老二来对峙一番吗?” 雍帝闻声回头去看皇后,见她一身凤袍站在上位,面色沉冷坚毅,透出了一国之母的威严。 雍帝不由地微微一愣。 实在是皇后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锋芒毕露,咄咄逼人了。 他几乎都快忘了,皇后从前就是这样的性子。 虞昭仪本来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结果被皇后这么一打岔,她霎时心生惶恐。 不,不能将二皇子牵扯进来! 今日若不是自己千方百计要见他,也不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如果因此害他前功尽弃,她当真是不可饶恕的罪人了! 想到这里,虞昭仪欲再次开口刺激雍帝,皇后突然凤眉一竖,断了她的后路! “虞昭仪,本宫知道你一心一意想护住老二,但是你再多说,便过分刻意了。” “如若本宫是你,这戏也演得差不多了,你还真当圣上如此好蒙骗不成?” 第130章 雍帝听到这里,面色阴沉,厉声叫道: “黄培,将二皇子传来!” 第105章 父皇,儿臣有罪 黄培急急应了一声,出福宁殿的时候,忍不住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 皇后娘娘来势汹汹,瞧着恢复了几分从前的性情,怕是不会再容许圣上继续包庇二皇子了。 如果今日圣上依旧一意孤行,只怕是夫妻离心、父子成仇啊! 想到这里,黄培吓得一个激灵,脚下步子越发快了些。 他从春华园抄近路赶去重华宫,没想到才走到玉华湖,远远地就瞧见了二皇子的身影。 他形单影只地站在玉琉娘娘的雕像前,珠玉般的面庞满是落寞,瞧着便让人心生不忍。 黄培的脚步猛地一顿。 二皇子究竟是有感而发,到此怀念玉琉娘娘,还是知道了前头的事,准备打感情牌了呢? 他不敢深想,匆匆迎上前去,口中低呼:“二殿下,圣上急召!” 二皇子浑身微微一震,似乎望着雕像太过入神,被黄培惊了一跳。 黄培见状赶忙告罪,二皇子却摆了摆手。 “黄公公,父皇寻我何事?” “这.....二殿下,您还是赶紧去福宁殿看看吧。” 黄培犹豫了一瞬,恭恭敬敬答道。 二皇子眸光微微一闪,这老奴是真滑溜啊! 转瞬间,他便作出一副哀凄愧疚的模样,低声说道:“正好,我也有事想禀告父皇。” 说完后,二皇子大踏步离去,黄公公微微一愣,赶忙跟了上去。 到了福宁殿门口,还没推开门呢,二皇子突然双膝跪地,扬声说道: “父皇,儿臣有罪,还请父皇责罚!” 黄公公正要推殿门的手猛地一顿,他到底是人精了,瞬间就明白了二皇子的心计。 想到这里,他赶忙对四周的太监宫女扬手:“退下!都退下!” 其他宫人一看二皇子当众下跪,都吓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 他们可不想听啊! 万一是什么秘事,他们这些在场的都得掉脑袋! 如今黄公公一喊,宫人们如临大赦,纷纷退了出去,站得远远的。 这时候,二皇子以额叩地,沉声说道:“父皇,今日虞昭仪以秀然为饵,引儿臣在玉华湖相见。” “儿臣自知此举失仪,但因心忧秀然,还是逾矩前往赴会,此乃罪一。” “虞昭仪见到儿臣后,竟吐露不该有的心思,儿臣震惊太过,未曾及时离去,与宫妃独处,此乃罪二。” “而后,虞昭仪恳求儿臣带她出宫,儿臣为探清虞昭仪真实意图,佯装答应,她竟说出大逆不道之语,欲谋害父皇和太子哥哥!” “儿臣当场呵斥于她,但念及她与母妃实在相像,遂生恻隐之心,见她答应不再胡言乱语,故不再加以追究,帮其隐瞒了下来,此乃罪三!” “可是,儿臣方才站在母妃的雕像前,思虑良久,想来母妃倾慕崇拜父皇,定不希望父皇有任何危险。” “且母妃仙姿世间独一无二,儿臣不应将任何人拿来同母妃比较,这是对母妃的亵渎,母妃若是泉下有知,不知该如何伤心欲绝。” “故而,儿臣决定揭发虞昭仪不臣之心,亦向父皇坦诚三罪,恳请父皇重重责罚,以全儿臣忏悔歉疚之心。” “但儿臣愿意对天发誓,儿臣与虞昭仪清清白白,绝无私通,还请父皇明察!” 二皇子话音落下,福宁殿内外一片沉寂。 皇后端坐在案后,右手攀在案上,白皙的手背此刻青筋暴起! 看看! 看看这老二有多深的心计! 他先声夺人,字字句句都是请罪,但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把所有事都推到了虞昭仪头上! 他竟然还搬出了玉妃,暗指圣上将虞昭仪当成玉妃,是对玉妃的亵渎。 还扭曲玉妃对圣上的情意,妄想以此唤起圣上心中的歉疚。 玉妃对圣上究竟如何,她这个做皇后的能不知道吗? 二皇子为了从这件事中摘出去,连自己母妃都拿出来当挡箭牌,可真是孝顺的好儿子啊! 才十三岁的年纪,如此心智,如此反应,当真叫人毛骨悚然! 皇后面色冰冷无比,她缓缓扭头看向殿中的雍帝,只见他神色怔怔,仿佛当真是听到了心里去。 皇后见状缓缓勾了勾嘴角,但笑容里满是嘲讽和讥诮。 男人真的是贱呐,圣上是尤其的贱! 她如今也没什么不敢说不敢想的,二皇子这段话说得漂亮至极,但细究起来,什么“恻隐之心”、什么“倾慕崇拜”都站不住脚! 皇子私会宫妃,宫妃还对皇子暗生情愫,这本就有违人伦。 按照旧制,宫妃必须处死,皇子终身监禁、贬为庶民都是有的!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站起身来。 在这个宫中,雍帝是绝对的主人,他的决定无人能够置喙,即便是她这个做皇后的。 但是她希望雍帝最好仔细想想。 因为这已经不是处理皇子宫妃私会那么简单了,这是要他在三个儿子间做出选择! 如果今日,圣上宁愿委屈她的小四,也要让二皇子全身而退。 那么他日,圣上是否会将太子拉下储君之位,将大雍江山拱手送到二皇子面前呢! 第131章 太子静静守在皇后身边,从雍帝出现至今,他不曾发一言。 他也在等,等雍帝做出选择。 虞昭仪听到二皇子的声音,一双眼睛忍不住微微湿润了。 她听得出来,二皇子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但是,她不怪他。 当初她深陷风月场,受尽欺凌和轻视,是他派人将她从里面救了出来。 即便知道他对自己有所求,但是那般如珠如玉的干净少年,她真的第一眼就心生欢喜,而后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若不是盛秀然的出现,她也不会心生奢望。 因为她私心里一直都觉得,如二皇子这般无暇的少年,这世间就没有任何女子能够配得上他! 今日之事由她而起,那么现在,就用这条贱命最后为他铺一次路吧! 但愿,他能一辈子记着她...... 想到这里,虞昭仪突然扬声开口,声音轻佻中透着哀切。 “二皇子,你就当真如此瞧不上我吗!” 第106章 太子正面出手 二皇子跪在殿外,听到虞昭仪的声音,神色意外中带着凝肃,似乎根本不知道虞昭仪也在里面一般。 “虞昭仪,本殿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难道你还执迷不悟不成?” 虞昭仪在殿内痴痴一笑,“情之一字,谁又能堪得破呢?你既如此绝情,也就罢了!” 虞昭仪的尾音猛地一重,下一刻她用尽全身力气爬了起来,冲一旁的殿柱狠狠撞去! 太子的手指微微一动,瞬间又敛了下来。 宫中无人知他会武。 这虞昭仪一心寻死为二弟开脱,然而今日之局她的生死已经注定,不值得他暴露这张底牌。 砰—— 无人阻止之下,虞昭仪狠狠撞在了柱子上,声音沉闷,叫人心惊。 皇后及时揽过四皇子,将他的头按进了自己怀里。 四皇子并不怕的,他也是从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的人了,而且他早就预见了虞昭仪的结局。 今日无论二哥哥如何,这虞昭仪是万万活不成的。 殿柱上开出了一簇血花,鲜红鲜红的。 虞昭仪贴着柱子缓缓滑落,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望着雍帝的方向。 这便是虞昭仪用自己的性命做的最后一次算计。 她早就听说,当年玉妃自戕而亡死不瞑目,雍帝赶到的时候,玉妃的眼睛还睁着呢。 她与玉妃长得相像,希望雍帝能借此想起他心爱女人的惨死,牢牢护住玉妃的最后一丝血脉! 雍帝眼瞧着虞昭仪触柱而亡,对上那双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他陡然后退一步。 这张脸,这个神情,他不知道梦见过多少回了。 每一次梦境里,他总也赶不上阻止玉琉自戕,每一次都要重新体会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和绝望。 太子瞧见雍帝猝然色变,不由地缓缓闭上眼睛。 他心里,大概有答案了。 殿外,二皇子只听得一声闷响,虞昭仪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他心中隐有猜测,暗道:关键时刻,还算不是个废物。 他微微停顿了一会,而后扬声叫道:“父皇?儿臣还请父皇责罚!” 吱呀—— 福宁殿的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雍帝站在殿门口,居高临下望着跪在地上的二皇子。 二皇子适时抬起头来,面上满是惶恐不安。 雍帝对上了二皇子的眼睛,心头微微一颤。 比起虞昭仪,老二这双秋水一样的眸子,和玉琉简直一模一样。 只是,老二到底连性情都传了玉琉的,一样的不肯听话,一样的惹他伤心…… “皇后。”雍帝突然开口。 皇后一步步走上前来,在落后雍帝一步的地方站定。 雍帝偏头看向皇后,语气淡淡地说道:“虞昭仪已经供认不讳,她死有余辜,不必留全尸了。” 皇后没有出声。 雍帝垂眸看向地上的二皇子,继续说道: “老二确实有过,虽未酿成大错,但必须要罚,皇后觉得该如何罚他呢?” 皇后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心中却隐有恶寒生起。 圣上一边不想重罚二皇子,一边又不希望太子和四皇子因此和他离心,故而将这个烂摊子扔给了她。 他是笃定她温顺听话了这么多年,今日也会像从前一般,事事顺应他的心意,为他排忧解难了? 可笑啊,圣上到底知不知道,二皇子伤害的是她的儿子! 她是圣上的皇后,但更是小四的母后! “回圣上,按照旧例,皇子与宫妃私通,秽乱后宫,当削宗籍,贬为庶民。” 雍帝闻言眉头高高拢起。 “皇后,老二罪不至此。” 皇后早就料到雍帝会出言制止,她面色平静,淡淡说道: “臣妾不过是按旧例行事罢了,若圣上觉得不妥,不如自行裁决。” 雍帝稍显犹豫,这时候二皇子伏地叩头,声含悲切:“儿臣行事不周,惹下祸根,任凭父皇处罚!” 太子牵着四皇子刚走到皇后身旁,就听到雍帝沉声说道: “老二,你确实该罚,从今日起,你罚俸一年,禁足一年,没有朕的旨意,一步都不得离开重华宫!” 二皇子面朝地,听到此处,微微舒展眉宇。 第132章 如此凶险的一关,算是过了。 他正要谢恩,皇后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圣上,将二皇子送去宗人府吧。” 此言一出,二皇子眉头复又蹙起。 禁足重华宫和禁足宗人府完全不是一回事,皇亲国戚一入宗人府,那必定是有大过的。 入了宗人府后,他身上便算是有了污点,离那个位置也就更远了! 雍帝闻言面色沉沉,看不出心绪。 皇后却丝毫不惧,继续开口: “圣上,二皇子今日虽未铸成大错,但毕竟被虞昭仪蛊惑,竟连她想要谋害圣上和太子都肯遮掩。” “而且今日,小四险些丧命虞昭仪之手啊!臣妾现在想来,依旧胆寒不已!” “如果二皇子能及时将虞昭仪扭到圣上面前,小四又何须在鬼门关走一遭!” “臣妾只是想让二皇子深刻反省一番,毕竟只是让他在宗人府禁足一年,又不是永不归宫!” 见雍帝还不同意,皇后突然几步走到雍帝身前,直接跪了下去! “母后!” 太子和四皇子同时叫出了声。 皇后面色刚毅,抬眸直视雍帝,冷声说道: “圣上,臣妾自问这么多年不曾亏待老二分毫,今日小四遇险,是臣妾所不能忍的。” “上次狄在英刺杀小四,有圣上主持公道,臣妾已经不曾插手,难道今日又要重拿轻放,伤臣妾和小四的心吗!” 雍帝听皇后突然提起狄在英,瞳孔不由地微微一缩。 黄公公静静立在一旁,听到皇后这话,心中暗道一句: 这下皇后娘娘可真是歪打正着了,那狄在英与玉琉娘娘的旧情已经是圣上的一块心病了。 这时候,太子也站了出来。 他神色平静,拉着四皇子一同跪在了皇后身边,温声说道: “父皇,儿臣知道今日之事亦非二弟所愿,二弟从来也是疼爱小四的,若知晓虞昭仪事后会伤害到小四,他也绝不会一时糊涂。” 雍帝听到这里,以为太子是替二皇子求情的。 谁知太子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二弟到底还是太过年轻,所以才会轻易被虞昭仪蛊惑,故而儿臣附议,还是送二弟去宗人府好好反省一番吧。” “届时一年期满,儿臣定亲自去宗人府接二弟回宫,从此我们兄友弟恭,一同为父皇效力!” 二皇子闻言猛地侧过头去,定定看向太子。 这么多年来,这是太子第一次,正面对他出手! 第107章 雍帝真正的样子 “父皇,您觉得呢?” 太子眸光清澈,始终望着雍帝。 二皇子借着衣袖的遮盖,缓缓收紧了双手。 他知道,今日皇后和太子齐齐出手,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如果他此时干等着,逼迫雍帝做出选择,只会消耗雍帝对母妃的情意。 索性以退为进,雍帝定会顾念他的懂事,对他心怀愧疚,多加照拂! 不过是一年的宗人府,他有的是翻身的办法! 想到这里,二皇子以额磕地,朗声说道: “父皇,四弟遇险,儿臣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宗人府禁足一年,儿臣该去。” “儿臣定会在宗人府中好好反省,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父皇便按照母后所言,送儿臣进宗人府吧!” 雍帝垂眸望向地上跪着的四人,那是他的皇后和他的三个儿子。 他们的神情都那般恭敬。 雍帝眉宇深深,无人知他心中到底是何想法,半晌,他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那就送老二去宗人府反省一年吧,小四今日受了惊吓,皇后好好安抚安抚他,就这样罢。” 雍帝说完后,不再看众人一眼,拂袖而去。 黄公公见状,赶忙对皇后等人行了一礼,而后匆匆跟上雍帝。 眼瞧着已经走出很远了,黄公公揣度着雍帝的心思,恭敬问道: “圣上,宗人府寒凉,条件简陋,是否提前为二皇子准备些什么?” 雍帝面色沉冷,就在黄公公以为雍帝正在气头上,不愿多说之时,雍帝突然又开口了: “老二真是心大了,虞昭仪竟然是他安排的,连朕都被蒙在了鼓里。” 黄公公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惊,原来圣上都看出来了! 想到这里,黄公公悚然一惊。 是了! 以他对圣上的了解,如果圣上不想送二皇子去宗人府,那皇后娘娘便是跪个一天一夜,圣上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毕竟当年为了让圣上打掉玉琉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皇后娘娘和后宫众嫔妃也不是没这么做过。 所以......是圣上自己要罚二皇子! 可圣上方才偏偏不说,而是让皇后娘娘拿主意。 这是惩罚二皇子的同时,又试探了皇后娘娘的心思啊! 黄公公思绪刚走到这里,就听到雍帝喃喃一语: “就让老二去宗人府吃一年的苦吧,朕估摸着是对他太好了,竟让他生出了无法无天的心思,染指到了朕的枕边。” “他若是乖巧听话,有些东西,朕为了玉琉愿意给他,但他若来抢,这就不一样了......” 黄公公闻言脚步微微一顿,望着雍帝挺拔的背影,顿时浑身寒毛直竖! 第133章 这才是他心目中圣上真正的样子! 这些年,圣上对玉琉娘娘越发沉迷,对二皇子也是一再纵容。 他几乎都要忘了,圣上从前也是这般算无遗策、拿捏人心,一步步坐上了这至高的位置! 若二皇子乖乖听从圣上的安排,圣上或许真的会因为对玉琉娘娘的痴迷随心而为。 可今日一事彻底暴露了二皇子的野心,圣上终于也心生警觉了! 黄公公缓缓呼出一口气,战战兢兢跟上了雍帝的脚步,不敢再多言半句。 福宁殿前,太子和四皇子将皇后娘娘扶了起来。 “母后,我们回宫吧。”太子温声说道。 皇后面色温柔地点了点头,这一刻全然卸下了面对雍帝的尖刺。 “走吧,湛儿你抱着小四,小四今日受累了。” 四皇子赶忙摇了摇头,“母后,小四不用抱,小四好得不得了!” 不知道乔妹妹那个符到底是什么神物,他真的觉得浑身好极了,没一丝不适。 太子见状宠溺地揉了揉四皇子的头,“好,那就随你。” 母子三人正要离开,二皇子突然沉沉开口:“恭送母后,恭送皇兄。” 太子闻言微微侧过身来,对上二皇子那双昳丽至极的脸,他温润一笑。 “二弟,在宗人府好好照顾你自己,我们兄弟一年后再见。” 二皇子猛地攥紧拳头,面上亦微微一笑,“多谢大哥挂念,二弟会及时——回来的。” 太子轻轻点了点头,收回目光不再看二皇子。 “母后,小心脚下。” 太子扶着皇后娘娘的胳膊,母子三人说说笑笑,迎着傍晚的粉霞缓缓走远了。 二皇子定定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一点一点变得阴鸷无比。 辛辛苦苦布局了这么久,没想到竟然落了个一败涂地!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二皇子眸光忽而一凝,落在了四皇子那小小的身影上。 虞昭仪既然将小四推进了湖里,他年纪尚幼,又不曾学过凫水,到底是怎么上来的呢? 以他对虞昭仪的了解,必定是亲眼看着小四溺了水才会离开的。 太诡异了。 如果不是小四出乎意料地归来,他已经安抚了孟谷雪,按理来说不会有人发现他和虞昭仪私会,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似乎从今年元宵开始,所有事都变得坎坷曲折了起来,而太子则如有神助,一次次碾碎了他的计划。 是谁,在帮助太子? 二皇子想不出答案,只能不甘地攥了攥手,转身离开了福宁殿。 既然要去宗人府禁足一年,那么很多事都要提前安排了。 还有那个孟谷雪,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自己的话,她可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啊...... 二皇子一步步踏出了福宁殿,踏进了春华园,自始至终都不曾回头看死去的虞昭仪一眼。 那具美丽的身体上午还曾在福宁殿中翩翩起舞。 此时已经冰凉地躺在地上,任由鲜血覆盖她娇柔的面庞,那双眼睛还瞪得大大的...... 翊坤宫内。 四皇子到底还小,被皇后和太子轻柔地哄着,便沉沉睡去了。 他的小手紧紧攥着被角,嘴里还不断嘟囔着乔妹妹、乔妹妹...... 皇后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轻轻摸了摸四皇子的头,这才悄然退了出去。 外殿,太子静静坐在那里,手边的热茶一动未动。 皇后走到太子对面坐下,母子俩对视一眼,皇后就先红了眼眶。 第108章 全是纰漏! “今日小四若有个三长两短,母后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皇后娘娘满脸的后怕,眼泪止不住地流。 太子见状赶忙起身为皇后拭泪,面上满是歉疚和自责。 “母后,都是儿臣不好,是儿臣没有警惕再警惕。” “本来已经给小四安排了两个贴身太监,都是会武功的,没想到小四进偏殿的时候,没让他们一起跟着去。” “从今日开始,无论如何,小四身边是一点都不能离人了。” 皇后重重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抓住了太子的手。 “湛儿,让小四也如你一般,偷偷把武功学起来吧。” “母后知道学功夫很辛苦,但小四若不能尽快保护自己,母后是寝食难安啊!” 太子坐回皇后对面,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倒是有别的考量。 “母后,儿臣当年学得偷偷摸摸,那是形势所迫,如今我倒希望小四能拜个名师,光明正大好好地学。” 皇后心头微微一动,“湛儿,你说的是......” “乔大人。” 太子说得干脆,显然已经思虑良久。 “乔大人赤胆忠心,是儿臣最敬佩的长辈,而且乔家大郎胸藏锦绣,乔家二郎心怀正义,又是小四的救命恩人。” “若能让小四做乔大人的学生,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皇后闻言,忍不住面露喜色,“这当真是个绝佳的主意!” 太子顺势端起手边的热茶奉给皇后。 皇后心中终于松快了些,接过热茶轻啜了一口。 太子见状稍稍安心,这才继续开口:“这一次,算是和老二彻底撕破脸面了。” 第134章 提起二皇子,皇后的神色又沉了下来。 这里是翊坤宫,殿内没有旁人,殿外又有心腹把守,皇后这才敢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总算没有糊涂到烂了心肠!”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他这次是真恼了,那宗人府,他是想让老二去的。” 皇后到底和雍帝做了多年的夫妻,就算后来离了心,但她依旧了解那个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 “他对那个女人痴迷不已,但好歹没忘记他的帝王心术。” “他方才想罚老二,却又担心本宫落井下石对老二下死手,所以扭头来问本宫的意见。” “这是想借本宫之手罚了老二,给他一个教训,又想警告本宫莫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呵,老二若是看得清,从此乖乖听话,他还有可能继续昏聩下去,对老二偏宠有加。” “但老二会吗?他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而且他身边有当年伺候玉妃的老人,想必他们也给老二灌输了不少野心和恨意。” “湛儿,你瞧着吧,他喜欢的从来都是乖巧听话的,如今老二露出了獠牙,他该是要看清,死人和活人的区别了!” 皇后说完后,将热茶放回案上,一抬头却看到太子正笑看着她。 “湛儿,你笑什么?”皇后不解地问。 太子眼里有了光彩,弯唇说道:“只是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母后了,在儿臣幼时的记忆里,母后便是这般胸有沟壑,侃侃而谈。” 皇后闻言微微一怔,可是转瞬间,她也跟着笑了起来,面上满是释然。 “湛儿,从前是母后错了。” “母后被当年的事弄得身心俱疲,实在厌倦了尔虞我诈的日子。母后以为你地位稳固,以为小四与人无争,你们便都能平平安安的。” “如今看来,是母后太过天真了,这宫中永远不乏争斗,不争不抢便只能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湛儿,从今日开始,不要再对他心怀期待了,母后会站起来,为你和小四遮风挡雨的!” 太子闻言忍不住眉眼弯弯,他张了张嘴,但瞧见皇后斗志昂扬的模样,又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他想说的是:母后,儿臣已经长大了。 从前是您保护儿臣和小四,从今往后,就由儿臣保护小四和您吧! “母后,您今日也吓坏了,陪小四好好睡一觉吧,今日之事还有些蹊跷,儿臣要去弄个明白。” 皇后对太子很是放心,轻轻点了点头。 “好,湛儿你一切小心。” 太子走出翊坤宫的时候,外边天已经蒙蒙黑了。 他仰头望着檐下正随风摇摆的宫灯,心中思绪万千。 方才小四湿漉漉回到福宁殿,在他开口指认虞昭仪的时候,他已经偷偷派人将虞昭仪身边的宫女柳绿抓了起来。 这个知情人要好好留着,将来指不定能“锦上添花”呢。 只是,如今他尚有两件事想不明白。 其一,是盛家小姐。 虞昭仪将盛家小姐绑到假山处,逼迫二弟与她相见,怎么这盛家小姐后来就莫名消失了呢? 其二,他真的很感激乔家二郎救了小四一命,但是寻常人根本不会踏足玉华湖,乔家二郎又是如何及时赶到,将小四救下的呢? 太子一时之间没有头绪,沉思半晌,抬步走了出去,瞧那方向正是春华园所在。 ———— 重华宫。 二皇子坐在案后面色沉沉,冷声问道:“两个都没找到?” 流云一脸惶恐地跪在下侧,口中直呼:“奴婢无能!” 二皇子缓缓站起身来,烛光给他那张俊美无比的脸披上了一层暖光,却依旧掩不住他眉间的冷戾。 回重华宫的路上,他都在揣度雍帝的心思,等回过神来之时,才想起方才未见虞昭仪身边那个宫女。 他与虞昭仪私会的时候,那个宫女可是全程在侧,而且瞧虞昭仪与那宫女亲密的样子,只怕什么都没瞒着她! 这么一个隐患,绝对不能留! 等他回到重华宫后,又发现盛秀然竟然还未归来! 如今外人都以为他和盛秀然鹣鲽情深,所以这人必须要找回来。 否则前段时间盛明诚状告一事或许又会被有心之人翻出来。 他将宫人都派了出去,一明一暗寻找盛秀然和柳绿,结果一个都没找到! 如今一处两处的,全部都出了纰漏,二皇子第一次生出了一丝茫然无措的感觉。 “我今晚就要出发前往宗人府,以示悔过的决心,流云,你留下来继续找。” “盛秀然若找到了,把她软禁在重华宫,一步都不得踏出,任何人都不许见她。” “至于柳绿,格杀勿论!” 流云垂首叩头,恭敬应是。 她多么想和殿下一起去宗人府啊。 但是她心里清楚,殿下不在宫中的这一年,还需要她传递消息,继续运作,她不能够随心所欲。 二皇子瞧见流云如此听话,眉宇稍稍舒展。 还算有个得用的。 这时候,周伯仓惶地从殿外跑了进来,一张脸惨白无比。 “殿下,老奴陪您一起去!” 第109章 非生即死不归路 二皇子看到周伯如此惶恐的模样,眉头不由地皱起。 第135章 “周伯,谁又在你面前嚼舌根了,我不过是去宗人府住上一年,不碍事的。” “不碍事?怎么可能不碍事!” 周伯瞧着情绪激动,紧紧攥住二皇子的胳膊。 二皇子见状,给流云使了个眼色,“出去,继续找。” 流云恭敬退下。 周伯一看四下无人,立刻红着眼说道:“殿下,老奴早就说过了,他是个无情的!” “当年他明明曾当着公主的面发誓,无论如何都会护着您的,结果如今转头就下令将您禁足在宗人府!” “殿下,这宗人府一去,您身上就背负了罪责,他这是要断了您登上那个位置的希望啊!” 周伯心中恨雍帝恨到咬牙切齿。 恨他的铁骑攻破了北国的大门,恨他强迫玉琉公主,更恨他违背誓言,对二皇子无情! 二皇子面色阴沉沉的,口中却淡淡说道: “周伯,不要泄气,这史官文官要如何写,都是由最终的胜利者决定的。” “区区一年的宗人府,改变不了什么。” “而且,接连在春闱和端午宫宴这两件事上栽了跟头,我也该韬光养晦,暂时淡出众人的视线了。” 周伯见二皇子即便遭逢大变依旧宠辱不惊,这才缓缓安下心来。 但是雍帝今日能将二皇子禁足宗人府一年,他日谁知会不会对二皇子痛下杀手呢? 他觉得,有些事不能再等了! “殿下。” 周伯突然跪倒在二皇子面前。 二皇子赶忙伸手去扶,“周伯,你这是做什么?” 周伯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睛直视着二皇子,一脸坚毅。 “请殿下治罪!” 二皇子眉头猛地一皱,“周伯,你又做了什么?” 周伯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老奴前些日子见了金裕王的人!” “周伯!” 二皇子低喝了一声,面上溢出了一丝怒意。 周伯浑身微微一颤,却依旧迎着二皇子的目光,哀声说道: “殿下,有些话老奴知道您不想听,但老奴还是要说!” “那狗皇帝是靠不住的,太子如今地位稳固,一旦让他登上皇位,他一定不会放过殿下您的!” “殿下您聪慧异常,步步为营,但奈何手中力量太过薄弱,如今又连连挫败,再这样下去,只怕要输得一败涂地啊!” “金裕王是公主的哥哥,是您的亲舅舅,他当年在战场上留下旧疾,如今膝下没有子嗣,王庭人心浮动,乱已渐起。” “金裕王从前便对公主疼爱有加,如今他愿意将一切都赌在您的身上啊!” “老奴知道殿下生长于雍朝,不愿与北国有所瓜葛,但既然金裕王愿意将一切都拱手相让,您为何不接受他的力量呢?” “到时候,雍朝与北国尽在殿下之手,这天下百姓一样也可以安居乐业啊!” 周伯说完后,深深拜伏在地,不停地给二皇子磕头,即便二皇子伸手去扶,他也不肯停下。 二皇子眼见地上都沾了血渍,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周伯,你何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呢?” 周伯继续磕着头,嘴上颤声说道:“因为殿下是公主的唯一血脉,亦是老奴看着长大的。” “若殿下生来平庸也就罢了,老奴便只盼殿下平平安安,但是殿下聪明绝世,足智多谋,您生来就当是上位者啊!” 烛光明灭,将二皇子的脸照得时暗时明。 若是从前,周伯说这样的话,他可以理直气壮地拒绝。 因为他运筹帷幄,一直以来一切都很顺利。 可是这些时日,他连连挫败,当真生出了一丝无力感。 或许,这场大业光靠他自己,是真的完不成的。 “周伯,停下吧,你让我仔细想想。” 周伯磕头的动作猛地一顿,再抬起头来之时,鲜血顺着他的鼻梁流下,滚落在了他的衣襟上。 可是他浑不在乎,只是欢喜至极地望着二皇子。 “殿下,那老奴跟您去宗人府,如若殿下有需要,老奴随时都可以和他们取得联系!” “嗯。” 二皇子淡淡应了一句,转身走进了后殿。 “周伯,收拾收拾,现在就走。” 这条非生即死的不归路,到底是越走越远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接下来还要脚踏多少鲜血,手握多少人命,他也顾不得了。 倾尽全力之后,成王败寇,他沈元白皆认! “好!老奴马上就好!” 周伯欢天喜地地应了。 ———— 太子在一个老太监的领路下,来到了白日里二皇子和虞昭仪约见的假山。 他目光环顾四周,若有所思。 老太监在一旁执着灯,沉默而恭敬。 太子状若不经意地问道:“你在这春华园多少年了?” 老太监赶忙应道:“回殿下,有二十四年了。” 太子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眼前这条路,通向何方?” 老太监对此地十分熟悉。 “回殿下,这条路偏僻得很,寻常少有人走,但其实它直通宫中御花园北门,还算是条近道。” 太子神色微微一动,“御花园北门?” 老太监点了点头,“没错,从这里出去,无论是去翊坤宫、兴荣宫还是兴华宫,都是更近的。” 第136章 太子猛地一怔。 兴华宫啊...... 那是父皇赐给三弟的宫殿。 白日的宫宴上,三弟身体欠佳,提前离席了。 三弟向来性情温和,若是看盛家小姐太过可怜,他或许是会动恻隐之心的。 想到这里,太子心中有了计较,转身朝来路走去。 三弟生来羸弱,他不想将他卷入到这场争斗里来。 如果他今晚就去寻三弟,二弟定会心生怀疑的。 罢了,弄清了便好,三弟那边寻个机会再去问问吧。 太子随即走到了玉华湖边,他望着盛满月光的湖水,静静站了好久好久,这才转身回了东宫。 ——— 兴华宫。 三皇子披衣坐在案前,手中正捏着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三皇子还没有决定到底看不看。 这时候,福安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殿下,该吃药了。” 三皇子点了点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福安瞧见三皇子还在捏着这封信,不由地胆战心惊。 “殿下,这.....别人留下的东西,还是尽快烧了好。” 福安大着胆子劝了一句。 三皇子出神看了一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冲福安点了点头。 “福安,你去殿外守着,任何人来了,先与我通报一声。” 第110章 难得的胜利! 福安恭敬地退了出去,关上了殿门。 夜里还是有些寒凉,三皇子忍不住轻轻咳了几声。 白日里,他趁着福宁殿乱起,所有朝臣和家眷匆忙离宫之际,将盛秀然乔装送了出去。 她一个闺阁小姐,从小娇生惯养的,若放她自生自灭,只怕是活不下去的。 所以他索性好人做到底,给了她一些盘缠,又为她指了一个去处。 他这副身子不中用,当年母妃还心存奢望之时,曾向父皇求了恩典,带他出宫去护国寺拜菩萨。 去护国寺的路上,有一处救济院,里面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 当时他心生怜悯,央着母妃捐了些银钱给他们。 他还记得救济院的那个年轻妇人,脸圆圆的,瞧着十分友善,也不知她现在是否还在为救济院的孩子奔波。 盛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做不了重活,但她从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亦样样精通。 他想着,让盛小姐为救济院送些银钱,然后便留在那边,教那里的孩子识识字也是好的。 当然,这只是他的建议,毕竟那里是京郊,还是有被发现的危险。 盛小姐采纳与否,全看她自己。 她离宫之前,郑重向他道了谢,又要了纸笔,留下了这封信。 她说:“三殿下,盛家遭逢剧变至今,您是唯一一个愿意给秀然善意的人。” “秀然真心感谢您,愿意日夜对上天祈祷,向菩萨祈求,护佑您好人常安,身体康健。” “这封信......信上写了秀然和您说的那个惊天秘密,您想看便看,不想看,便烧了吧。” “秀然在此拜谢三殿下,后会无期!” 她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在福安的帮助下,成功混入了朝臣家眷离宫的队伍,离开了这个吃人不眨眼的牢笼。 思绪至此,三皇子缓缓打开了手中的信封。 …… 半晌,殿内突然传来了碗碟破碎的声音,吓得守在殿外的福安一个激灵。 他心头揪起,扬声叫道:“殿下?” 殿内没有回音。 福安浑身猛地一颤,顾不得三皇子的嘱咐,急急推开了殿门。 他探头一看,只见三皇子歪倒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痉挛抽搐,嘴里亦吐出了白沫。 而他的身前不远处,一团纸已经燃到了尽头,火光渐熄,留下了一片黑色的灰烬。 “殿下!” 福安仓惶大叫,急急冲入殿中。 ———— 当夜,宠妃虞昭仪暴毙和二皇子被罚禁足宗人府一年的消息同时在京圈传开。 各家夫人们闻言,纷纷唏嘘不已。 今日宴上,她们还见识了虞昭仪曼妙的舞姿,谁知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她就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至于二皇子禁足一事,朝臣们心中不免嘀咕,二皇子到底犯了什么错呢? 消息传到乔家的时候,乔夫人正在给乔娇娇洗脸准备哄睡,而乔忠国正专心致志在一旁给乔娇娇雕小像。 乔天经和乔地义从外面走进来,二人满面春风。 “爹!” “哎哟,吓死老子了,差点刻坏了!” 乔忠国刻得正入神,被乔地义中气十足这一声叫得一激灵! 乔娇娇从洗脸巾后探出小脑袋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是不是宫里有消息了?哎呦,我这心跟小猫挠似的好奇死了,大哥二哥快讲!】 乔天经知道乔娇娇等急了,也没卖关子,开口就道: “爹,消息传开了,虞昭仪暴毙,二皇子禁足宗人府一年。” 【什么?什么什么?男主禁足宗人府一年?】 乔娇娇噔一下坐直了,一脸的震惊和兴奋。 要知道在原著里,男主就是天选之子! 无论他想做什么,即便短时间内小有挫折,但他总能化险为夷,所向披靡! 第137章 宗人府禁足一年,虽然起不了什么决定性作用,但这可是一场难得的胜利啊! 【雍帝的良心总算没有被狗啃光光啊!这宗人府禁足他既然能点头,说明对二皇子也是心生不满了!】 【说来也是男主作死,亲爹的小妾都敢动,这哪个男人能忍?】 乔家全体:“......” 又来了,话糙理不糙! “二皇子今晚就进了宗人府,身边就带了一个老奴,大公主与二皇子姐弟情深,亲自送到了宫门口方归。” 乔天经继续说着打探来的消息。 乔娇娇心神微微一动。 【老奴?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那个李伯!不对,好像姓刘,也不对,姓什么来着?】 乔娇娇纠结了一瞬,然后又舒展了眉眼。 【管他姓什么,这也是一个重要角色啊!】 【那老奴是玉琉公主从北国带过来的旧人,二皇子和北国人能牵上线,他就是中间人!】 【啧,我记得这可是一个老忠仆了,对二皇子死心塌地的那种!】 【元宵节的时候,北国人刺杀太子,结果全部死光光了,男主那时候应该还没和北国人勾结在一起,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合作到哪一步了。】 乔忠国听到这里,瞬间眉眼一凛。 果然二皇子即便到了宗人府,他们依旧不能松懈! 如今北国王庭因为王储一事争斗不休,怕就怕那金裕王将主意打到二皇子身上! 毕竟他没有子嗣,二皇子作为他的亲外甥,可以算是唯一亲近的血脉了。 自古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金裕王想必也是不甘心王位落到其他人手上。 乔天经深知北国的存在就是自家爹的一块心病。 如今乔家暗卫已经有一半供他调遣,他得和爹好好商量一下,将二皇子给看住了! 乔娇娇这边得了结果,也安心了。 这样一来,傻白甜早夭这个原著大坎可以说是彻底迈过去了! 她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忍不住想到: 【能把二皇子逼去宗人府,想必皇后和太子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可惜那么精彩的对决画面,我竟然没看到!】 【太子是个聪明的,他抽丝剥茧一番,到时候肯定会疑惑,二哥怎么会这么刚好救下傻白甜。】 【咦——】 想到这里,乔娇娇也发现不对劲了。 【今日傻白甜去偏殿拿礼物,二哥又不知道傻白甜有危险,怎么就那么干脆跳墙跑到后门去堵人了?】 乔地义听到这里,彻底傻眼了。 妈呀,这个叫他怎么解释? 第111章 小妹戳人心窝子! 乔天经也没想到乔娇娇这般敏锐,事情都过去了,竟然还是让她发现了漏洞。 瞧着乔地义慌神的样子,乔天经无奈摇了摇头,只能出来打圆场。 “二弟,今日多亏你及时出手救了四皇子,否则事态当真是无法收场了。” “大哥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今日是怎么知道要跟踪四皇子的?” 乔地义背对着乔娇娇,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用表情控诉道: ——大哥,你怎的还来为难我啊!我这榆木脑袋哪里回答得出来! ——总不能告诉小妹,我是听到了她的心声,才做出举动的吧? 乔天经微微偏过身去,挤眉弄眼: ——二弟啊,你随便编个理由都成啊! ——就算不那么合理,小妹也不可能想到,我们能听到她的心声啊。 乔地义一脸苦瓜相。 ——那我连“不那么合理”的理由都想不到,怎么办? 乔天经:“......” 【啧,我二哥难道是重生了?觉醒了?知道剧情了?】 乔娇娇突然拿眼去觑乔地义的后脑勺,开始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乔地义如芒在背,结巴了两声,突然梗着脖子说道: “我......我今日瞧见四皇子拿个礼物迟迟不出来,而虞昭仪进去了,又没听到请安声,两拨人像是没碰着面一样。” “我担心四皇子贪玩,从后门跑出去,他身边又没太监跟着,小小年纪的,这不是很危险嘛?” “哎呀,都是权宜之计,本来是情急之下翻墙看看的,没想到就碰上这档子事了。” 乔地义一口气说到这里,一脸忐忑地望向乔天经。 乔天经微微一笑,看来二弟还是有点急智在身上的嘛! 他认可地点了点头,“二弟,到时候太子若是问起,你也这般如实说就是了。” 乔娇娇闻言偏了偏头,确实也合情合理。 【嗐,我真是爱多想,二哥要是知道自己未来惨死在战场上,被万箭射成了筛子,只怕早就笑不出来了!】 乔地义听到自己的答案过了关,正准备扬起嘴角呢,结果听乔娇娇这么一说,这嘴角愣是翘不起来了。 乔地义:“.......” 小妹,戳人心窝子你是在行的! 乔忠国一看乔地义方才差点露馅,吓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这会儿见都聊完了,立马赶人。 “行了行了,都走吧,娇娇该睡了!” 乔娇娇闻言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心里冒出了暧昧的小泡泡。 【哦吼,我这颗可可爱爱的绊脚石今晚又要被搬走了是吗~~】 第138章 【嘿嘿,爹娘感情真好啊,老夫老妻也很甜!】 乔天经和乔地义听到这话,顿时耳根子一红,脚底跟抹了油似的,匆匆忙忙就走了。 乔夫人顿时羞恼地瞪了乔忠国一眼。 让你多嘴!在儿子面前多丢脸呀! 乔忠国接收到自家夫人的眼神,一脸讪讪,他也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咳咳,娇娇乖,今晚爹爹哄你睡!” 乔娇娇嘿嘿一笑。 【我这么乖的小朋友才不用哄睡呢,爹爹快去哄娘亲吧!】 乔夫人实在遭不住乔娇娇的调侃,红着脸匆匆起身进了内室。 乔忠国和乔娇娇不由地大眼瞪小眼。 怎么都跑光了? “娇娇要是不困,就陪爹再坐一会吧,爹把剩下的部分雕完。” 乔忠国举了举手中的木雕。 乔娇娇咿咿呀呀点着头,“爹爹!爹爹爹!” 乔忠国见状开怀一笑,重新坐回到烛光下,手中一边认真雕刻,嘴上一边暖声说着: “娇娇都九个月大了,真快啊,爹爹还要给娇娇雕好多好多个,到时候都放进娇娇的妆奁里。” “等娇娇长大了,一个个拿出来看,够回忆好久呢。” 乔忠国絮絮叨叨说着,等他完成最后一刀抬起头来之时,乔娇娇小小一团歪在软榻上,已经睡熟了。 烛光融融,照在她的脸上,连小绒毛都显得格外可爱。 乔忠国心头一软,放下木雕,起身将乔娇娇轻轻抱了起来。 乔夫人听外室许久都没有动静,走出来一看,正见乔忠国温柔将脸庞贴在乔娇娇额头上。 这一幕实在很是温馨,让乔夫人眼眶微微一热。 “夫君。” 乔忠国闻声抬头,笑着朝乔夫人伸出手去。 乔夫人眉眼弯弯的,走上前去环住乔忠国的腰,三个人的影子在烛光下拥到了一处。 ———— 第二日早朝,所有人都对昨日之事缄口不提。 雍帝神色如常,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的地方。 退朝后,乔忠国都走到宫门口了,结果黄公公突然气喘吁吁追了上来,口中疾呼: “乔大人,留步呐!” 乔忠国疑惑地转过身去,黄公公缓过一口气,赶忙说道:“乔大人,圣上召您去御书房!” 乔忠国万般思绪在脑中过了一圈,面上笑着跟了上去。 迈进御书房的时候,乔忠国脚步不由地微微一顿,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青年端端正正站在太子身旁,官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笔直。 雍帝注意到乔忠国的眼神,微微一笑。 “谭爱卿年轻有为,很是得力。” 这就是要重用的意思了。 没错,这个站在一旁的俊朗青年,正是谭瀚池! “乔大人。” 谭瀚池躬身朝乔忠国行了一礼,目光与乔忠国对视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乔忠国神色平淡地冲他点了点头,随即笑着说道:“恭喜圣上又得一人才,不知圣上急召臣是?” 雍帝闻言站起身来,指了指太子,开门见山道: “太子妃定了萧将军家的长女,既然是太子岳家,按照旧例,便不可握重兵守边了。” 这话说得直白无比,可见雍帝对乔忠国还是十分信任的。 乔忠国点了点头,这件事本就在预料之中,这是防止外戚坐大,动摇朝纲。 令乔忠国意外的是,圣上竟然已经如此看重谭瀚池了,连此等军机重事都许他旁听。 雍帝接着说道:“萧将军这么多年守边有功,朕担心贸然收回兵权,会伤了萧将军的心。” 乔忠国闻言当即摇头。 “圣上,臣虽无缘与萧将军结交,不知其性情如何,但观其这么多年兢业戍边,便知萧将军心怀忠义。” “如今圣上择其长女为太子妃,想必萧将军心中早有准备,圣上索性直言,萧将军定能理解圣上的难处。” “只是有一点,这替代萧将军的人,圣上定要慎重啊。” 第112章 臣也想求个恩典 只要不是和玉琉公主相关,雍帝还是很有一国之君的样子,他也绝不会拿南境安定去开玩笑。 他面色凝肃地冲乔忠国点了点头,“乔爱卿,朕的担忧正是在此。” “南离国之所以如此安分,是因为萧将军威名在外,若后来之人是酒囊饭袋,只怕会坏了南境十多年的安宁。” 乔忠国心中虽怨雍帝在二皇子之事上昏聩偏心,但事关雍国百姓,他必定知无不言。 “圣上,臣主张的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如果圣上暂未有合适的人选,不如就由萧将军先举荐手下可靠副将暂代将军之职。” “如此一来,南境依旧安定,而圣上亦有充足的时间考察众将士,选出最得力的人选。” 雍帝听到这话,不由回头看了太子和谭瀚池一眼。 方才乔忠国来的路上,雍帝也问过他们二人,太子和谭瀚池的意见同乔忠国一模一样。 如此一来,雍帝便不再犹豫,点了点头。 “就依乔爱卿所言,这大将军的最终人选,朕还得好好斟酌斟酌。” 乔忠国听到这里不由地心头微动,不知道在娇娇预见的未来里,可有最合适的人选。 第139章 看来回去还得想办法,不动声色地套套闺女的话啊....... 正事已经讨论完毕,乔忠国正要告退,这时太子突然站了出来。 “父皇,趁着乔大人在此,儿臣想替小四求个恩典。” 乔忠国闻言微微一惊! 怎么滴,难道这是要给娇娇和四皇子定娃娃亲了? 不成! 不成不成! 皇家最是危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娇娇卷入其中! 乔忠国已经默默在心中打好了拒绝的腹稿,结果就听太子接着说道: “儿臣希望能让小四拜乔大人为师,跟随乔大人学为人处世,学强身武艺。” 乔忠国先是微微一愣,转瞬间又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是做学生啊,他还以为是做女婿呢! 这......倒也无不可。 雍帝同样有些意外,但当他瞧见太子紧锁的眉眼和沉郁的神色后,想起四皇子昨日生死惊魂,心中到底有了一丝歉疚。 “也好。” 雍帝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乔忠国。 “乔爱卿,你可愿收小四做你的学生?” 太子倒没想到雍帝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但是经由昨日一事,他再也不敢、也无法将未来寄托在雍帝身上了。 即便二弟胆大包天,设计将虞昭仪送到父皇枕边,还与虞昭仪藕断丝连,父皇依旧不肯重罚二弟。 这让他彻底看清了玉妃和二弟在父皇心中的份量。 昨夜站在玉华湖边,他便已经下定决心,他要争!要抢! 无论是为了母后,为了小四,为了乔家这些忠良,还是为了大雍朝的百姓,他也绝不能任由父皇将大雍江山送到二弟的手中! 乔忠国想起乖巧的四皇子,心中倒是愿意的,只是有点顾虑。 “圣上,能收四皇子做学生,那是臣的荣幸。但是您也知道,臣是糙人一个,这......四皇子跟着臣,可是要实打实吃苦的。” 雍帝知道乔忠国是个有分寸的,当即开口:“吃点苦也好,小四到底养的太娇弱了些。” 乔忠国得了准话便不再犹豫,点头应了下来。 太子心中一喜,又想到自上次狄在英一事,四皇子的开蒙便耽搁了下来,他立刻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谭瀚池。 “父皇,小四的开蒙老师还未有着落,儿臣看下来,谭大人就很适合,父皇觉得如何?” 提起四皇子开蒙一事,雍帝就更加没脸了,他瞥了谭瀚池一眼。 “那就让谭爱卿做小四的开蒙老师吧。” 谭瀚池没有拒绝的余地,立刻恭敬领旨。 乔忠国眼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顺便也凑了个热闹。 “圣上,臣也想求个恩典。” 雍帝:? 乔忠国厚着脸皮嘿嘿一笑。 “圣上,臣瞧着家中二郎在排兵布阵和武艺上有点微不足道的天赋,想让他拜萧将军为师,多学学真本事。” 雍帝闻言眉头微微一挑,他眸光定定看了乔忠国一眼,忽然半开玩笑般说道: “乔爱卿倒是坦诚,你就不怕京中人说爱卿你贪得无厌,攀权附贵吗?” 乔忠国直面着雍帝的目光,像是看出了雍帝的顾虑,他忽然将脸上的笑容一收,正色道: “圣上,臣无惧流言,更不在乎名声,只是敢将一颗心掏给圣上。” “家中二郎有此天赋,臣不忍埋没,但臣毕竟久离战场,许多东西都忘了,也少了拼杀的锐气。” “如果二郎能在萧将军手下学有所成,想必将来也是能为陛下分忧的。” 乔忠国说完后,朝雍帝深深一拜。 雍帝定定望着乔忠国,半晌后,脸上隐有动容。 放眼整个朝堂,雍帝知道,无人敢和他说这么一番话。 乔家已经显赫无比,寻常人早就夹紧尾巴做人了,只有乔忠国,明知此举或许会引起忌惮,但还是选择直言不讳。 这一刻,连雍帝都不得不承认,乔忠国还是当年的乔忠国,坦荡而从容,一片赤胆和孤勇。 御书房内一片沉寂,太子和谭瀚池听到这里,皆不由地心生敬佩。 乔忠国,确实是一大奇人。 他似乎从来都不畏惧迎难而上,而他这份难得的坦率,是帝王无法拒绝的。 果然下一刻,雍帝从案后走了过来,亲自将乔忠国扶了起来。 乔忠国抬眸,对上了神色难得温和的雍帝。 “乔爱卿,朕自是信你的,希望乔家二郎能有他父亲一半的风骨和勇猛,如此一来,朕何愁无人可用?” 乔忠国闻言,脸上流露出了真切的欢喜。 “多谢陛下信任,臣不敢有负圣上所托!” 待到太子等人从御书房中退出去后,雍帝在案前定定坐了好久好久。 黄公公伺候在一旁,对雍帝的反常有些不安。 平日里这时候,处理好政务后,雍帝都会同玉琉娘娘的画像坐一会,偶尔说些话,今日却迟迟未曾有动作。 “圣上,您可要小憩片刻?” 黄公公低声问了一句。 雍帝缓缓抬起头来,瞧脸上的神情,似乎百感交集。 “黄培,你觉得乔忠国这人如何?” 黄公公揣度着雍帝的心思,赔笑着说道:“圣上,奴才可不敢妄言,但乔大人瞧着确实是难得的忠义之臣。” 第140章 “方才那番话,这满京城怕是无一人敢在圣上面前明言的。” 雍帝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 “这乔忠国确实是个能堪大用的,只是不知道,当年攻打北国一事,他心中是否还有怨气......” 黄公公猛地一激灵。 凡是涉及北国、涉及玉琉娘娘,他都要格外慎重些。 雍帝似乎也没想从黄培这里得到回答,他缓缓扭头,看向那面藏着画像的墙壁,沉沉开口: “朕将老二关到了宗人府,也不知玉琉会不会生朕的气。” “但愿老二能好好反省一番,莫要再伤朕的心了......” 说到这里,雍帝突然起身朝外走去。 黄公公怔在原地,愣是没反应过来! 这可是这十多年来,圣上第一次没有打开暗格看玉琉娘娘的画像啊! 第113章 她还没下定决心 宗人府。 因为没有雍帝的吩咐,宗人府这边便公事公办,给二皇子的一应用物都是按照旧制来的。 二皇子有严重的洁癖,昨夜一整晚都不曾入睡,此时坐在案后,地上铺了自己从宫里带来的外衣。 周伯瞧见二皇子眼里的红血丝,脸上满是心疼。 他就知道,狗皇帝这是开始磋磨殿下了,他明知殿下最忍不得脏污,却偏偏将殿下关到这简陋的宗人府里来! 二皇子面色沉沉,并不曾出言抱怨,只是问道:“周伯,逐风来消息了吗?” 周伯摇了摇头,担忧地问道:“殿下,是什么极要紧的事吗?要不要老奴去和......” “不必。” 二皇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想和北国扯上关系。 金裕王的力量确实能成为他的一大助力,但是反过来,如果被人抓到把柄,他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二皇子习惯性地用手指叩了叩案面,感觉到陌生而粗粝的触感,又陡然收回了手。 “看来,她还没有下定决心啊......” 二皇子喃喃一语。 周伯疑惑地偏了偏头,不知二皇子说的是何人。 “周伯,继续等,不要轻举妄动。” 二皇子沉声嘱咐了一句,显然担心周伯又自作主张。 周伯经历过上次元宵节的教训,到底是不敢了,恭敬地点了点头。 ———— 孟府。 孟谷雪昨日回府后,被孟大人狠狠责骂了一番,本来是要挨手板子的,孟夫人好说歹说才让她免了一顿打。 但孟大人实在气不过,下令将孟谷雪拘在了房里,没有他的吩咐,不能踏出一步。 孟夫人心中是又气又疼,领着孟谷雪回了房中,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可孟谷雪不知怎么的,一直神游天外,瞧着心事重重。 孟夫人眉头猛地一敛:“雪儿,你这是怎的了,娘和你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 孟谷雪却自顾自喃喃了一句:“真的都不一样了。” 孟夫人这下也有些心头火起,“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当初落个水性情大变不说,连闺阁里学的那些规矩都浑忘光了!” 孟谷雪心头本就烦闷无比,被孟夫人这么一训,气得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你以为我想给你当女儿啊!我这也不是没的选择吗!要怪就怪这——” 孟谷雪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孟夫人难以置信地用手捂着嘴巴,满脸的震惊和受伤,眼里已经有了泪水。 孟谷雪看到这里,心中突然很是后悔。 她无意伤害孟夫人的,只是二皇子白日里说的那些话让她心烦意乱。 “娘......” 孟谷雪赶紧去拉孟夫人的手,想要挽回几句。 但孟夫人是实实在在伤了心。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培养长大的女儿,有朝一日会这样戳她的心口。 “罢了罢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孟夫人颤声甩下一句,满眼噙泪地离开了。 “娘!” 孟谷雪心中懊悔不已,毕竟孟夫人可以说是穿越以来,对她最好的人了。 然而她才追到门口,孟大人派来的两个腰粗膀圆的嬷嬷就将她拦住了。 “小姐,老爷吩咐过了,没有他的同意,您不能踏出房门一步。” 孟谷雪心中着急,口中忍不住怒骂:“你们这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狗奴才!” 那两个嬷嬷暗暗翻了翻白眼,却还是牢牢将孟谷雪拦下了。 孟谷雪眼看孟夫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庭院里,泄气般停止了挣扎。 她有些疲累地退回房中,坐在床上愣愣出神。 白日里偷听的时候,她察觉到不对劲,就匆匆往玉华湖跑去,结果没一会儿,二皇子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她也是蠢呐,心中一慌就不打自招了。 “二皇子,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二皇子闻言轻轻一笑,那温柔的神态,和她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你何须如此惊惶,本......我不会对你如何的。” “那些话你听了去也没什么,我坦坦荡荡的,便是到父皇面前,我也敢堂堂正正为自己辩驳。” “倒是你,一个人贸贸然来玉华湖,宫中虽不曾明令禁止,但你如此行事到底冒险了些,快些离开吧。” 第141章 她听到这里一下子就愣住了,二皇子不仅没有对她出手,还如此关心她...... 这一刻,眼前的二皇子和她梦中的沈郎似乎隐有重合。 她心神激荡之下,便将方才打好的腹稿一股脑说了出来,表达了自己的倾慕之情。 二皇子闻言面色微怔,让她忐忑不已。 可是下一刻,他竟然微微俯身,低声对她说:“其实,我也很仰慕孟小姐的才情。” 这时候,她仿佛闻到了一股清冽的松木香,清清淡淡地萦绕在她的鼻尖,让她心头剧跳。 所以,就算是场景变换,就算是时机改变,二皇子还是如梦中一般,对她一见钟情了! 她无法言喻心头的欢喜,仿佛已经预见到一切都会像梦中一样顺利,他们终将携手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顶端! 这时候,她本来想透漏一下配方的事,好让二皇子看到她的价值。 谁知这时候,虞昭仪和她身边的宫女仓惶跑来,看到二皇子的时候,虞昭仪竟直直扑了上来,将她都撞到了一边。 “沈郎,是四皇——” 她扭过头去之时,刚好看到二皇子神色阴沉地用手捂住了虞昭仪的嘴,将她的话止住了。 “虞昭仪,莫要失了仪态。” 二皇子声音冰冷无比,让她忍不住一个激灵。 这还是方才那个,同她温言软语的二皇子吗? 虞昭仪这时候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她永远不会忘记虞昭仪望过来的那张脸,上面满是嫉妒、仓惶、慌乱还是绝望。 “是孟家小姐啊,果然,这般浑身才情的千金小姐与你才是最配的。” 虞昭仪缓缓扬起嘴角,满是凄凉地笑了笑,而后失魂落魄地走了。 她有些吓坏了,因为她方才听到虞昭仪说到了“四皇——”这两个字。 她心头陡然砰砰直跳,她记得在梦里,四皇子就是在宫宴结束的时候,被发现溺亡在了玉华湖里。 她心中,隐约仿佛串出了一条名为真相的线。 第114章 我有个不情之请 “吓坏了?” 二皇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她吓得一个激灵。 她有些慌张,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她在二皇子脸上看到了失望、受伤的神情。 “宫中所有人碍于我的出身,都对我冷眼相待,如今连孟小姐你也......” 她实在看不得二皇子露出这样的神情,她在那个清晰无比的梦里,也是投入了真感情的。 于是她赶忙摆手,“没有,沈郎,我没有这种——” 她猛地止住了话头。 她不小心将“沈郎”喊出来了! 二皇子听到这里也怔住了,可是很快,他竟扬起了一个笑脸。 “孟小姐,你愿意这般唤我,我很欢喜。” 她听到这里,心头猛地一软,忍不住在心中为二皇子辩驳。 杀四皇子的是虞昭仪,不是二皇子,他也不知道躲在暗处的是四皇子,否则肯定会阻止虞昭仪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稍稍松快了些。 这时候,二皇子突然微微俯身而来,温声说道:“孟小姐,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 她瞧见二皇子这样的神色,哪里还能开口拒绝,连连点头,“二皇子请讲。” 二皇子似乎有些羞赧,他微微红了脸。 “我实在很仰慕孟小姐的才情,如果可以的话,孟小姐能否将你作过的诗写下来,赠予我。” 她闻言有些错愕。 在梦境中,沈郎对诗词似乎并没有这么大的兴趣,那只是她扬名的手段而已。 “不可以吗?”二皇子小心翼翼问道。 她赶忙点头,“这自然不成问题,只是如今无笔无纸的——” 二皇子立马接话,“不急,孟小姐回府后慢慢写,我让下人候在孟府后门,孟小姐何时写完,何时给我如何?”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些日子被便宜娘摁头教育了一通,她好歹学了不少礼仪,这般私下里送东西,好像有点私相授受的意思。 被抓住的话,对女子可是灭顶之灾! 兴许是瞧见了她脸上的难色,二皇子低声问:“孟小姐,可是哪里有什么不妥?你如果不愿意,随时可以拒绝我,没有关系的。” 这话一出,她再也不忍拒绝,当场应了下来。 结果等她羞羞怯怯地和二皇子分别,满心欢喜往回走时,迎面就遇上了两个小太监。 他们看到她,急急行礼。 “孟小姐,圣上有令,所有朝臣及家眷速速离宫,就差您了!” 她心头猛地一跳,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是四皇子溺亡被发现了吧! 想到这里,她照电视剧里的样子,给两个小太监塞了银子,疾声问道: “两位公公,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拿手掂了掂,对视一眼,低声说道: “孟小姐,有些事也不好和您多说,反正是四皇子遇险,正等着审呢!” 她一下子就顿住了脚步。 遇险? 不是溺亡? 太监不可能在这么大的事上开玩笑,所以,一切又和梦境中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她心头忍不住咚咚乱跳。 第142章 四皇子没事的话,虞昭仪绝对要完,那沈郎岂不是也要被牵扯出来? ———— “小桃!” 思绪走到这里,孟谷雪突然朝门外扬声叫道。 孟大人禁了孟谷雪的足,却没有限制她的丫鬟。 小桃听到呼声推门而入,孟谷雪急急抓住了她。 “小桃,外面可传着什么消息?” 小桃一脸惊异地点了头,“小姐,您怎么知道的,是有消息传开了。” “奴婢才从房妈妈那里听来的,说什么虞昭仪恃宠而骄,被五马分尸了,还有二皇子,说是去宗人府禁足一年呢!” 孟谷雪猛地一怔。 宗人府禁足一年?梦境里沈郎所向披靡,可从没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所以,那梦到底是真的吗? 这一刻,孟谷雪心中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同时亦百感交集。 她如今对二皇子并未用情太深,要抽身也还来得及。 如果今晚将诗集送出去,那她就彻底将自己划分到二皇子那一边了。 二皇子到时要是倒台,她只怕也不能幸免。 但是,如果梦境是真的,二皇子终将成为最后的赢家。 他如今落魄,自己若不离不弃,反而更能打动他的心,巩固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这是一场豪赌! 赢则荣光无限,败则性命难保! 想到这里,孟谷雪仿佛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响在了耳边。 “小姐?” 小桃瞧见孟谷雪凝肃无比的神色,有些被吓到了。 “见过夫人。” 屋外突然响起了请安声,房门被打开,孟夫人去而复返。 孟谷雪微微一怔,随即赶忙迎了上去,拉住孟夫人的手,半撒娇半歉疚地说道: “娘,您别生女儿的气好不好,方才是女儿该打,竟说那样的话惹娘伤心。” 孟夫人眼眶还红红的,但脸上的神色却格外平静。 “小桃,你先出去,把门带上。” 小桃见状赶紧退了出去。 孟谷雪有些忐忑,拉着孟夫人坐到床边,讨好般问道:“娘,您这是怎么了,是有话要同女儿说嘛?” 孟夫人借着烛光认真地打量着孟谷雪,见她巴掌大的小脸清秀可人,心头微微一软。 可转瞬间,她又冷硬了神色。 “雪儿,娘思来想去,你这性子留在京中,迟早要生出祸患来。” 孟谷雪听到这话吓了一跳,面色都有些白了。 “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夫人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娘在青州有一门亲戚,论起来你要叫人家表姨,她家中富贵无比,就一个哥儿,年纪比你大上三岁。” “表姨早就来信,说是极欢喜你,希望能亲上加亲。” “娘本不忍你离家太远,但经由今日之事,娘觉得这京中规矩太重,委实不适合你。” “他日你到了青州,因是官家女,身份贵重,必定会受到优待,而且你表姨心善,定会待你如亲生一般。” “届时你便可远离这些勾心斗角,无忧无虑了。” 孟夫人属实是用心良苦,为了孟谷雪的幸福,甘愿忍受骨肉分离之苦。 即便孟谷雪方才出言伤了她,她转头还是为孟谷雪安排了一个极好的归宿。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可是,孟谷雪听完后满脸震惊,却连连摇头。 “不!娘,我不走!我不离开京城!” 她还要一步步成为皇子妃,成为太子妃,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她是穿越女,怎么能不轰轰烈烈一把,躲到青州去算什么? 第115章 太子支棱起来了! 孟夫人闻言沉下了脸。 “雪儿,你性格冒失,不知轻重,再在这京城待下去,迟早是要出事的!到时若是连累了整个孟府,你爹不会放过你的!” 孟谷雪不能接受,她还有那么多的抱负没有实现,她脑子里满是现代知识,她该有一番大作为的! 孟夫人眼看孟谷雪执迷不悟,气得站起身来。 “雪儿,不管你愿不愿意,娘会趁早给你表姨去信,你做好准备吧。” 说到这里,孟夫人冷着脸离开,转身的瞬间,面上却隐有哀凄。 雪儿这么不听话,夫君心中已经很不满了。 他是个烂心肠的,雪儿如今又有了点才名,万一夫君为了自己的官途,轻易将雪儿许出去,那时就是悔青肠子都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孟夫人收起最后一丝心软,坚定地出了房间。 孟谷雪怔怔坐在床边,望着孟夫人离去的背影,一点一点揪住了手下的锦被,直到手背青筋暴起。 她不会离开京城的,她要争,要抢,要做这个朝代的人上人! “小桃!” 小桃匆匆走进房间,脸上满是忐忑。 “小姐?” 孟谷雪霍然站起身来,冷声说道:“准备笔墨纸砚!” 小桃闻言满是错愕,“小姐,太晚了,烛光又暗,您的眼睛会受累的,明日再练吧。” 小桃还以为孟谷雪是要练字。 孟谷雪面色沉沉,“快去,我现在就要!” 小桃见状不敢耽搁,忙前忙后准备好一切,孟谷雪提笔落字。 第143章 一首首精妙绝伦的诗词被她窃取,慢慢堆了一叠。 沈郎,我就将宝押在你的身上了,你可要如梦中一般,带着我走到最后啊! 一个时辰后,孟谷雪搁了笔,疲累无比地转了转手腕。 “小桃,我要交给你一个极重要的任务,你将这些纸带到后门去,耐心等一等,会有人来取的。” 小桃听到这里心头猛地一跳,“小姐,这......这是您的字迹,可不好随意给别人啊,万一落下把柄,那可就......” 孟谷雪早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坚持道:“小桃,我做事自有考量,叫你去送你就去。” 小桃望了望外面的天色,一脸为难地说道:“可是小姐,如今天色已晚,后门早就落锁了。” 孟谷雪微微一怔,倒没注意到这回事。 “罢了,明日一早你替我去跑一趟,小桃,你若做好了,我自是不会亏待你的。” ———— 第二日一早,小桃偷偷摸摸去了后门,怀里揣着一个小包袱,瞧着鼓鼓囊囊的。 她特地避开了洒扫的嬷嬷,战战兢兢来到了门外。 也就站了一会儿的功夫,一个戴着帷帽的男子突然悄无声息走了上来。 “是孟小姐的人吗?” 低沉的声音骇得小桃腿脚发软。 “是......是......” 男子伸出手去,“是诗词吧?拿来。” 小桃见对方能对得上话,赶忙将怀中的包袱朝对方一扔,一溜烟就跑了。 她吓得面色惨白,险些打了个趔趄。 小姐......小姐将诗词送给了外男,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男子急忙伸手去接包袱,帷帽微微一掀,露出了一张端正的脸,正是二皇子的手下逐风! 他立刻打开包袱,粗略看了几张,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笑意。 得赶紧回去给殿下复命! ———— 宗人府。 借着中午专人送午膳的功夫,一个包袱不动声色送到了二皇子的手中。 他一一取出诗词一看,眼里终于闪过一抹光彩。 “这些诗词精妙绝伦,没想到,她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如此一来,万事俱备,计划该开始了......” “周伯,让逐风叫人誊一份,装订成册,按计划行事!” 周伯不知道二皇子要做什么,但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脸上也不由地有了几分喜意。 “是,老奴这就去办。” ———— 皇宫上书房内。 在太子的见证下,四皇子规规矩矩认了谭瀚池为开蒙老师。 谭瀚池神色认真地说道:“四殿下,这几日容臣子细思虑一番,该如何安排课业。” 四皇子立刻乖巧地点了点头,“一切但凭谭先生做主。” 太子对谭瀚池也是极欣赏的。 不仅是因为谭瀚池文采斐然,在政事上也颇有见地,更是因为他得到了乔家大郎的认可。 “谭先生,今日事出突然,未提前询问先生的意见,还请莫要见怪。” 谭瀚池十年寒窗,如今高中状元,今年也有二十整了,太子唤他一声先生,倒也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谭瀚池闻言摇了摇头,“殿下,能做四皇子的开蒙老师是臣的荣幸。” 太子知道谭瀚池和乔家有些交情,于是主动开口说道:“稍后本宫会带小四去乔府拜师,谭先生若是得空,可与我们一同前往。” 谭瀚池闻言心头猛地一动,微微垂首才遮掩住了脸上的欣喜之意。 自从敲登闻鼓那日后,他已经许久不曾和乔大人还有两位乔兄说上话了。 还有暗中救他一命的乔小姐...... 谭瀚池真的很感激乔家,他们简直给了他一次新生。 “太子殿下,既然四殿下文武都要学,臣刚好跟着去一趟,和乔大人商量一下课业的安排。”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谭瀚池即便知道太子是个贤德储君,也不愿在他面前暴露出自己和乔家的交情。 这是对乔家的保护,亦是杜绝任何疏漏! 太子闻言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如此甚好。” 稍后,太子和四皇子共乘一辆马车,谭瀚池骑马跟随,一行人去往乔府。 乔忠国上午回府的时候,已经将四皇子要拜他为师的消息说了。 乔娇娇闻言满脸意外。 【我去,这是救了他一命,他就赖上我们乔家了?这该不会是太子的主意吧?】 乔忠国闻言眉头一挑,还真让娇娇猜对了! 乔娇娇一双小拳头微微攥了起来。 【太子这是支棱起来了啊!】 【从前他规规矩矩做个储君,对所有朝臣都一视同仁,如今倒是知道将自己的关系网撒出去了。】 【明明给傻白甜做老师的最合适人选,应该是他未来的岳丈萧将军啊!】 【啧啧,毕竟是要做帝王的人,果然每一步都有深意,这是准备把我们乔家彻底拉拢到他身边啊!】 【雍帝既然能同意,看来他现在还没有动把皇位传给二皇子的念头。】 【经由昨日一事,太子和二皇子应该是挑明了啊,二人要开始正面对决了!】 【虽然我们乔家和太子也算得上是双向奔赴,但是这场恶战若伤及我们乔家,那就是绝对不能忍的!】 第144章 在乔娇娇眼里,乔家所有人都是她的眼珠子心头肉,她决不允许原著里的惨剧再次发生在乔家身上! 第116章 四皇子拜师 太子今早出御书房的时候,就和乔忠国知会过了,午后要带四皇子亲自登门拜师。 乔娇娇得了消息,下午也不睡了,眼巴巴等着凑热闹。 这会儿,乔家下人终于来报:“老爷,太子和四皇子的马车再有一条街就要到了,新科状元谭大人随行在侧。” 乔忠国闻言抱着乔娇娇站起身来,“走,去门口接人。” 乔娇娇听说谭瀚池也一起来了,心中很是高兴。 【哇,好久没见谭瀚池了!爹说他成了天子近臣,看来真的要平步青云了!】 【谭瀚池如今心向我们乔家,如果以后雍帝执迷不悟,还是要把皇位传给二皇子,这谭瀚池指不定能玩谍中谍啊!】 【怎么办,想想就好刺激的感觉!】 乔忠国看到乔娇娇兴奋的小表情,不由地嘴角轻扬。 乔天经跟在后面,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以谭兄的聪明才智,这所谓的“谍中谍”,或许真难不倒他...... 乔家一家人走到门口,稍站了一会儿,马车便到了。 乔娇娇先是看到了骑马跟在一侧的谭瀚池。 【啧啧,人靠衣装马靠鞍啊,瞧瞧谭状元神采奕奕的样子!】 谭瀚池看到乔家一行人,一双眼睛都亮了。 马车停在门口,乔忠国迎上前去,谭瀚池赶忙下了马。 “乔大人。” 乔忠国笑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落在马车上。 太子轻车从简,自己掀开帘子走了下来,后面跟着四皇子。 乔娇娇打眼一瞧。 【哟,傻白甜气色不错嘛!不愧是恢复如初符——】 【等等,我差点都忘了,看看功德给我返回来没有!】 乔娇娇说着就唤出了功德面板,右上角赫然写着:功德——105点。 【果然返了60点!所以上次的猜测没错,用功德商城的东西救人,也算是一种功德!】 【可惜了,我还奢望能不能120点都返回来呢。】 “殿下,里面请。” 乔忠国发出邀请。 太子笑着点了点头,和四皇子走在前面,由乔忠国作陪。 乔天经落后一步,和谭瀚池同行。 两个聪明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了一抹笑意,却都隐而不发。 到了正堂,众人依次落座,四皇子站在了中央。 太子率先开口:“乔大人,小四今后就拜托您了,他虽自小娇生惯养,但性情坚韧从不乖张,定会好好听话的。” 四皇子听到这里,一张小脸满是正色,朝乔忠国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礼。 “乔大人,小四能吃苦,不怕吃苦,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乔忠国见状扬起嘴角,将乔娇娇交给一旁的乔天经,起身将四皇子扶了起来。 “四殿下,臣是粗人,有些话要事先言明。” “从今日开始,一旦是教学训练时间,只有师生,没有君臣,殿下要唤臣老师,臣亦只唤殿下小四。” “臣不会手软,亦不会心软,臣要教,就必须教出有真本事的人!” “殿下,您可想清楚了?” 四皇子闻言双手紧紧攥起,一脸坚毅地说道: “请乔大人务必不要顾念小四的身份,就如同当年训练乔家二郎那般训练小四,小四定不会叫苦半句!” 乔忠国闻言定定看了四皇子一眼,似乎是要检验他的决心,半晌,他哈哈一笑。 “好啊!你小子有志气,别临阵脱逃啊!” 说着就重重拍了一下四皇子的肩膀。 四皇子被拍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到地上去。 乔娇娇看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爹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傻白甜这小身板,有的造了!】 四皇子好不容易站稳了,听到乔娇娇的笑声,忍不住微微红了脸。 等他练好了,就再也不怕乔大人拍他了! 拜师仪式很简单,四皇子到底是皇家人,寻常人不可能受他跪拜之礼,奉一杯茶就成了。 这时候谭瀚池才站了出来,客客气气道: “乔大人,四殿下文武兼修,下官身为殿下的开蒙老师,想同您商量一下,安排好时间。” 乔忠国闻言点了点头,“谭大人此言有理。” 太子不宜久留,见拜师已经完成,便要带四皇子走了。 四皇子依依不舍地看着乔娇娇,他都没和乔妹妹说上一句话呢。 太子似是瞧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说道:“小四,等以后课业安排出来,你常常要到乔府来的,还怕没机会见乔家小妹吗?” 四皇子闻言满脸惊喜,“不是乔大人进宫教我,是我来乔府吗?” 太子点了点头,“宫中人多嘴杂,不太方便,哥哥和母后商议后,还是决定让你来乔府学。” 四皇子喜出望外,当下什么遗憾都没有了,冲乔忠国行了一礼,又朝乔娇娇摆了摆手。 “乔大人再见!” “乔妹妹再见!” 乔忠国瞧着四皇子那闪亮亮的大眼睛,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臭小子怎么瞧着,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觉啊...... 第145章 送走太子和四皇子后,众人终于松快了下来。 谭瀚池是个轻易不外露情绪的人,但这一刻他却忍不住笑容满面。 乔天经拍了拍谭瀚池的胳膊,语气亲近无比。 “还没恭喜谭兄,如今可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了!” 谭瀚池笑了笑,“乔兄何必揶揄我呢,伴君如伴虎,是福是祸可不好说。” 这些话,谭瀚池在别人面前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 乔娇娇正笑眯眯地看着大哥和谭瀚池互动,这时候谭瀚池不知为何,却朝她看了过来。 乔娇娇疑惑地偏了偏头,随即冲谭瀚池甜甜一笑。 【好人呐谭瀚池,你要永远坚定地站在我们这边哦!】 谭瀚池眸光微闪。 那一次,应该不是他的错觉。 不过他确实再也不曾听过乔小姐的声音了。 瞧乔大人和乔兄的反应,或许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家的乔小姐天生不凡。 谭瀚池思来想去,只能说服自己:可能是乔家满门忠义,世间少有,所以连上天都格外眷顾他们吧。 无关紧要的寒暄过后,乔忠国神色微微一正,终于提起了正事。 “谭小子,既然今早圣上不曾瞒着你,我也就和你直说了。” “你认为,朝中有谁能代替萧将军,做这骠骑大将军一职呢?” 第117章 谭兄,这是我安宁表妹 乔娇娇听到这里微微一怔。 【骠骑大将军要换人了?爹爹今早倒不曾提起嘛!】 【嘶——这件事我印象倒不是很深,容我好好想想!】 乔忠国听到这里,稍稍有些遗憾。 当然,他可不敢贪心,毕竟乔娇娇多次预知未来,已经帮了乔家太多太多。 他心中其实是有人选的,但是内情有些复杂,所以想听听谭瀚池的意见。 或许圣上会对谭瀚池透露出些许心事也说不定。 谭瀚池是绝对信任乔忠国的,他毫不犹豫便开口说道: “乔大人,圣上如今并未下定决心,至于人选,下官倒是有两个考量。” 乔忠国闻言面上多了几分兴趣,和乔天经对视一眼,笑着说道:“你说来听听。” 谭瀚池细细沉吟一番,这才慎重开口: “如今朝中可堪大用的将军不少,但若说,能扛起守护南境大任的,只有两人。” “一位是皇后娘娘母族的任大将军,还有一位,便是德高望重的郭将军!” 乔忠国听到这里,连连点头,“然后呢?” 谭瀚池继续说道:“但是,这次萧将军交出兵权,本就是碍于外戚身份,所以任大将军身为皇后娘娘的表兄,这个位置他恐怕也是坐不得了。” “如此一来,郭将军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下官曾私下里去了解过,郭将军南北两个战场都去过,可以说是经验丰富,威名赫赫。” “且郭将军如今不过五十有五,依旧精神奕奕,可堪大任啊。” 乔忠国缓缓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而且,我还十分了解郭将军的为人。” “因为当年初入军营时,我便是郭将军的手下之一,可以说,郭将军就是我的恩师。” 谭瀚池听到这里,不由地一脸喜色。 “如此说来,郭将军当真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一旁的乔天经听到这里,却面色凝肃地补充道: “只是,其中有个隐患。” 乔娇娇听他们分析到这里,脑子里的剧情越来越清晰,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啊!我有印象了!】 【替代萧将军成为骠骑大将军的,确实是郭修昀郭将军!】 乔忠国和乔天经听到这里,瞬间支棱起耳朵。 乔娇娇面色凝重,忍不住捏了捏手。 【这郭将军自然是千好万好,但是,他是二皇子的人!】 乔忠国和乔天经闻言心头猛地一凉,乔娇娇却又拐了个弯。 【不,不能说他是二皇子的人,而应该说,他受了二皇子的威胁!】 乔天经听到这里,心里顿时有数了。 见谭瀚池一脸关切地望着他,他立刻开口解释道: “谭兄,你还记得我们从盛明诚手中抢下的那份名单吗?” 谭瀚池心头微微一提,“难道......” 乔天经点了点头,“没错,郭将军的小儿子,郭高义的名字,就在上面!上一届春闱,他也买了名次!” 所以小妹才会说,郭将军受了二皇子的威胁。 因为按照原定的走向,这个名单应该归二皇子所有,他自然可以用这件事,胁迫郭将军为他所用! 乔娇娇暗暗叹了口气。 【所以说英雄的儿子未必是英雄啊,当郭将军被二皇子告知,他的儿子参与了春闱舞弊的时候,他也很崩溃。】 【这件事一旦捅到雍帝面前,就是死。】 【郭将军是忠义赤胆之士,他倒是想过大义灭亲,但他夫人、他母亲纷纷以死相逼,郭将军也不想家破人亡啊。】 【所以他只能供二皇子驱使,被迫成为二皇子的助力之一。】 【如今值得庆幸的是,名单在我们乔家手中,二皇子应该不知道郭高义也参与了春闱舞弊,但这件事总归是个祸患!】 谭瀚池眉头皱得紧紧的。 第146章 “我倒不曾去仔细了解郭将军的儿子。” 乔天经暗暗叹了口气,“太子妃人选定了后,爹便知道萧将军的兵权保不住了,那时我们就开始讨论合适的人选。” “郭将军样样都好,可惜有个不争气的小儿子。” “我派人仔细查过了,郭将军前头两个儿子都入了军营,如今年岁也不小了,算是都小有成就。” “这郭高义是郭将军三十二岁那年得的,被郭老夫人还有郭夫人宠成了眼珠子。” “郭高义和他前头两个哥哥不一样,他不爱习武,好学文,听说他酷爱吟诗作对,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对经策文章却兴致缺缺。” “也不知是吃不了苦还是没这个天赋,最后文不成武不就的,竟沦落到了买名次的地步。” “许是看在郭将军的份上,朝中最后给他安排了一个从七品的京县丞。” “结果前几日刚刚探得,这郭高义在位上整日里研究诗词歌赋,尸位素餐!” 谭瀚池听到这里,已然摇头。 “如此看来,这郭高义便是郭将军的软肋啊,这般隐患在侧,若被有心之人利用,甚至会威胁到郭将军!” 乔娇娇立马点头。 【谭瀚池又真相了!】 乔忠国这时终于开口,“这件事必须解决,毕竟南境安宁事关雍朝稳定。” “这样,我明日带老二去萧家拜师的时候,问问萧将军的意见!” “谭小子,今日之事告诉你,也是让你长个心眼,到时候要是闹到圣上面前,你也知道该怎么做。” 谭瀚池立刻点头,“到时下官一定见机行事。” 乔忠国终于稍稍安心,谭瀚池也不好留得太久,毕竟他如今明面上是雍帝跟前的红人。 “四皇子的课业你安排着来吧,到时派人通知老子一声就行。” 谭瀚池点了点头,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谭兄,我送你。” 乔天经领着谭瀚池往外走去,才过中庭,便遇到了乔地义,他身后正跟着一个嫩黄衣裙的貌美少女。 “呀!谭兄!” 乔地义满脸惊喜。 谭瀚池看到乔地义,亦忍不住面露笑意。 “二郎,你去哪里了,我这都要走了。” 乔地义上前捶了捶谭瀚池的肩膀,他这人向来真诚,与谁都格外合得来。 “这么快?不多留一会儿吗?我还没同谭兄你畅饮几杯啊!我方才接我家表妹去了!” 乔地义说着大大咧咧往旁边一站,笑着说道:“呐,这是我家安宁表妹!” 左安宁没了乔地义的遮挡,就这么站在了乔天经和谭瀚池的面前。 第118章 天定的缘分 左安宁眼睛飞快地往前一瞥,瞬间就涨红了脸色。 一是经由上次母亲大闹后,她第一次见乔天经,还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 二是谭瀚池是外男,如今贸贸然见面,多少有些不合规矩。 “安......安宁见过大表哥,见过这......这位谭公子。” 说完这句话后,左安宁面色越发红了,拘谨地低着头,望着自己的鞋尖。 谭瀚池猝不及防之下,也看全了左安宁的脸。 他先是微微一怔,这双眼睛......他好像在哪儿看过。 二郎的表妹...... 谭瀚池微微恍然。 那日游街,二郎曾冲着对面茶楼喊表妹,他当时抬头瞥了一眼,望见一个戴着面纱的姑娘,应该就是眼前的左小姐了。 他想的有些入神了,盯着人家姑娘的头顶看了一会。 反应过来后,谭瀚池心头一慌,赶忙微微偏过身去。 “在下谭瀚池,见过左小姐。” 乔天经意识到有些不妥,正要开口带谭瀚池离开,乔地义已经兴致勃勃给左安宁介绍: “安宁表妹,这位就是那日游街的新状元!你还记得吧?你那日也在楼上看过他的。” 左安宁听到这话,那耳根子呼一下就烧红了,连着白皙的脖颈都透出了几分热意。 “我......我......” 她期期艾艾了半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哪里有乔二表哥这样说话的! “咳咳,二弟,谭兄不宜久留,你还是快带表妹去见娘亲吧,下次得空,我们再与谭兄畅饮。” 左安宁闻言如临大赦,赶忙冲乔天经和谭瀚池行了一礼,匆匆低头就走。 乔地义心中有些遗憾,拍了拍谭瀚池的肩膀,“谭兄,下次再叙!” 谭瀚池点了点头,就见乔地义追上左安宁,口中叫道:“欸!安宁表妹,你走这么快做什么!走错了,是左边!” 乔天经觑着谭瀚池,见他一副端正守礼的模样,突然想起自家娘亲曾念叨一句,要给左表妹找个好归宿...... 啧...... 好像有点意思。 乔天经领着谭瀚池继续往外走去,突然来了一句:“谭兄,你已至弱冠,不知家中可有婚配?” 谭瀚池有些疑惑乔天经怎么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他笑着说道: “怎么,乔兄这是要做媒人吗?巧了,我孤家寡人一个,还没成家呢。” 这么多年来,他一心读圣贤书,考功名,哪里会去想其他事,至今连心上人都没遇到呢。 他可不敢想,乔天经这是想把左安宁介绍给他,毕竟那是国公府嫡女,身份尊贵得很。 第147章 就算他如今是天子面前的红人,但在京城毫无根基,什么底蕴都没有,大家族的女儿是不可能许给他的。 乔天经闻言淡淡一笑,“谭兄可是人中龙凤呐,若没有心上人,那我可就叫我娘给你留意一下了。” 谭瀚池闻言,急忙摆了摆手,“这种事哪里敢麻烦乔夫人。” 乔天经忍不住开怀,“我娘可一点都不嫌麻烦,她高兴着呢!” 谭瀚池听到这话,稍稍沉吟一番,便没有再推辞,微红着脸笑了笑。 “如此,我就静候佳音了。” 乔天经拍了拍谭瀚池的肩膀,“九月,先来吃我的酒。” 他和韩家小姐的婚事定在了九月,眼瞧着也快了。 谭瀚池笑了笑,“自然到场!” 到了乔府大门,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同时一收,又变得客气疏离了起来。 “谭大人慢走。” “乔大人请留步。” 谭瀚池翻身上马,离开了乔府。 另一边,左安宁也来到了乔夫人面前。 乔夫人热情地牵住左安宁的手,见她一张俏脸红通通的,不由地满脸疑惑。 “怎的脸红成这样?快坐下来喝口茶。” 乔地义这会儿也有些回过味来了,面带歉疚地说道: “方才来的路上遇到了大哥和谭兄,我一时高兴,有些忘了分寸,就多逗留了一会儿,可能是吓到表妹了。” 乔夫人闻言忍不住斜睨了乔地义一眼,“你确实是个没分寸的,快下去吧。” 左安宁见状赶忙说道:“姑姑不要怪罪二表哥,没有的事,安宁就是突然见到生人,有些不好意思。” 乔娇娇歪在榻上昏昏欲睡,听到这里突然来了精神。 【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等等,谭瀚池和安宁表姐!我怎么就忘了呢,这一对还真有点渊源啊!】 乔夫人一听这话,那耳朵咻一下就立起来了! 爹还嘱托她为安宁寻一门好亲事呢!她一直记在心上,可始终没有好的人选! 【舅母将安宁表姐送给了二皇子,二皇子转头又赏给了侍卫,那侍卫不懂怜香惜玉,暗地里磋磨表姐,将她弄得伤痕累累!】 【表姐悲痛欲绝,尤其是亲生父母亲手将她推进了火坑,让她彻底失去了生趣。】 【结果表姐寻短见的时候,恰好被谭瀚池救下来了!】 【具体细节没有说,但那时候谭瀚池已经是二皇子身边的大红人了,他也许是心生怜悯,亲自向二皇子求了情,似乎是让表姐和那个侍卫和离了!】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只是表姐最后到底如何就没说了!】 【啧啧啧,这是天定的缘分呐!这一次谭瀚池可是清清白白的状元,郎才女貌,多好啊!】 乔娇娇兴奋得不得了,那双眼睛都要发光了! 乔夫人听得心头惊跳,再去看面前乖巧的左安宁,当即越发心疼。 “安宁,姑母许久没见你了,你最近可好?” 左安宁迎上乔夫人温柔如昔的目光,来之前所有的忐忑和不安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 果然是她太过小人之心,姑母待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想到这里,左安宁心头温热,笑着说道:“姑母,安宁一切都好呢。” “之前的事,安宁想代母亲给您赔个不是。” 乔夫人闻言不由地面露嗔意,“安宁,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可不能因此和姑母生分了。” 左安宁赶忙摇了摇头,“姑母,哪里会呢。” “而且啊,我娘是拉不下脸面给姑母道歉,安宁瞧着,她已经后悔了呢!毕竟姑母一直以来都待我娘那么好!” “这次啊,安宁是来给姑母带个好消息的。” 说到这里,左安宁面色微微羞红。 “姑母,您可能很快又要添一个小侄子或者小侄女了!” 乔娇娇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猛地瞪大眼睛。 【我去,舅母有了?】 第119章 这绿帽子没跑了! 乔夫人一下子也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她急忙问道:“是......是你娘又......” 左安宁轻轻点了点头,两颊红彤彤的。 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说这种事还是有些羞怯。 “娘还没和爹爹说呢,但是我瞧见她偷偷呕了好几回,我身边的朱嬷嬷也说,瞧着像呢!” “爹爹要是知晓了,不知该如何欢喜,还有祖父,虽然祖父不说,但是偌大的兖国公府就我一个嫡女,想必祖父心中也是有遗憾的。” 乔娇娇只觉得脑子嗡嗡响。 【我的妈呀,这题超纲了啊!】 【原来也没说舅母又怀了啊!而且这孩子到底是谁的,真的有待商榷.....】 乔夫人是知道上次状元游街,左夫人可能私会了李须胜一事,这会儿一双手藏在袖子下,都有些发抖了。 她已经不想管自家哥哥了,但她无法想象,这件事会给父亲带去多大的伤害。 嫂嫂和哥哥要是能怀,早就怀了。 当初她还没和嫂嫂决裂的时候,嫂嫂就偶尔念叨,要是能再生一个儿子就好了。 怎的就这么巧,这么多年都没动静,和李须胜一见上面,这就有了呢? 乔夫人呼吸急促,却又不能在左安宁面前表现出来,只能佯装喝茶,借此挡住自己的脸。 第148章 放下茶杯后,乔夫人好歹恢复了冷静。 她勉强扬起嘴角,笑着说道:“这当真是大喜事了,只是你娘还没提起,安宁你也先装糊涂吧。” 左安宁一脸欢喜地点了点头。 “安宁也是这个意思,等娘自己告诉爹爹最好。” “不瞒姑母,这些日子爹娘的感情并不好,娘因为赌气,还去娘家住了好几次呢,也不许我跟着,我瞧着真是担心极了。” “如今好了,爹爹要是知道娘有了身子,定会收心的。” 乔娇娇听到这里,往软枕上一靠,心里低呼一声: 【真的要完!】 【频繁回娘家,又不许表姐跟着,这怕不是出去和李须胜见面了!】 【完了,这绿帽子恐怕没跑了!】 乔娇娇深深叹了口气,仔细想了想,又唤出了功德商城。 【等等,我看看有没有能亲子鉴定的符啊。】 乔娇娇小手指扒拉扒拉,还真让她找着了! 【亲子鉴定符,宫斗宅斗必备,将二人血液滴在符上,若二者有亲缘关系,符篆自燃,若无亲缘关系,则符篆变黑。】 【所需功德点——200???这一个亲子鉴定符,竟然比恢复如初符还贵!?】 【而且还要双方血液才行,那小宝宝还在舅母肚子里呢,这也用不了啊。】 乔娇娇有些泄气地收起功德商城。 【看来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只有舅母自个儿知道了。】 左安宁又坐了一会,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要告辞了。 乔夫人留她用晚膳,左安宁摇了摇头,“多谢姑母好意,不过不知娘亲会什么时候和爹爹坦白,我担心错过了,还是回家吧。” 乔夫人闻言便不再挽留,温柔地拉了拉左安宁的手。 “安宁,日后要常过来,姑母十分欢喜你,想多见见你。” 左安宁闻言面上微微一红,乖巧地点了头。 “好,安宁听姑母的。” 乔夫人又唤来乔地义,让他仔细些,亲自送左安宁回去。 待看到左安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庭院里,乔夫人紧紧抓住身前的杯子,一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乔娇娇一下午都硬撑着没睡,用过晚膳后稍稍玩了一会儿,就困到在软榻上小鸡啄米了。 乔夫人心里藏着事,将乔娇娇哄睡后便交给了刘嬷嬷,拉着乔忠国去了内室。 “夫君,不好了。” 乔夫人忧心忡忡的模样将乔忠国吓了一跳。 “怎么了夫人?” 乔夫人心里难受得很,拉着乔忠国的手说道:“今日安宁来了府上,她说嫂嫂瞧着是有了身子,这本是件大喜事,可偏偏......偏偏......” 乔忠国神色猛地一凛,他猜到了。 乔夫人眼眶红红的,“安宁说,嫂嫂近日常常回娘家,还不许人跟着,我只怕她是出去和李须胜私会了!” “夫君,我是实在不忍心啊,我爹年纪大了,我实在不忍心他这般伤心一次,还有安宁,安宁这孩子何其无辜啊。” “我哥是个混不吝的,他若知道真相,不知会发疯做出什么事来。” 说到这里,乔夫人的声音都颤抖了。 乔忠国心疼不已,赶紧将乔夫人揽入怀中,他微微沉吟一番,温声说道: “夫人别怕,你听为夫说。” “嫂子若真有了身孕,那孩子究竟是谁的,只怕只有她自己心中清楚。” “如今我们并没有嫂子和李须胜私通的证据,不如先按兵不动,见机行事。” “若事情真如我们猜测的那般,一切便以岳丈和安宁为先,能私下里解决,那就是最好的。” 乔夫人见乔忠国如此冷静,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轻点了点头。 “我听夫君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证据,确定那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 “我爹已经知道了李须胜的存在,希望到时候事情暴露,爹能稳住情绪。” “最可怜的还是安宁那孩子,她一心期待着她的爹娘能重归于好呢。她那般乖巧,我瞧着实在心痛极了。” 乔忠国轻叹一口气,“这件事到时候最好能瞒着安宁,莫怪岳丈要将这孩子的婚事托付给夫人你,她父母确实是靠不住的。” 说起这个,乔夫人又想起了白日里的事。 “今日听娇娇说,原来安宁和那个谭状元早有一桩渊源,而且大郎也问过了,那谭状元至今不曾婚配。” 乔忠国闻言神色微微一动。 “那谭小子确实是极好的,人品和谋略都是上上等,安宁这孩子娴静有礼,是非分明,和谭小子确实极登对。” “这样,找个机会让岳丈见见谭小子,岳丈若点了头,到时候再看看他们小年轻有没有这个心思。” “若是成,咱们就在中间牵线搭桥,促成这桩好姻缘。” 乔夫人听到这里,终于安心了些。 “夫君,幸好有你在,我下午心里当真是难过极了。” 乔忠国温柔地摸了摸乔夫人的面庞。 “夫人,以后有什么事都及时告诉我,不必等到晚上,夫人的事在我这里,便是极要紧的事。” 乔夫人闻言心中感动不已,轻轻点了点头,“好。” 第149章 乔忠国搂紧了她。 “夫人,今晚好好歇息,明日带你去见见老达,那是为夫过命的兄弟!” 第120章 二哥拜师 第二日。 用过午膳后,乔忠国带着一家子前往萧府。 因为昨日就递了拜帖,所以萧宏达掐着时间点,带着萧夫人等在了门口。 很快,乔家一行转过街角,出现在了萧家人面前。 萧宏达一身青色家常服,面容俊朗,身形挺拔,看起来极为儒雅随和。 这会儿看到马背上的乔忠国,他狠狠掐了掐手,才忍住了那股翻涌而上的喜意。 这次乔家二郎拜他为师是在圣上面前走了明路的,故而全京城几乎都知晓了。 这会儿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们呢。 乔忠国和两个儿子翻身下马,又转身将乔夫人和乔娇娇从马车上接了下来,两家人才互相见礼。 萧宏达并未表现得过分热情,只是周到地将乔忠国他们请了进去。 待进了府,没有外人在,萧夫人立刻亲昵地挽住乔夫人的胳膊,满脸喜意。 “乔夫人,上次护国寺的事,一直没机会当面谢你,今晚可一定要留下来用过晚膳再走。” 乔夫人已经知道自家夫君和萧将军的情谊,更知道自己以后和萧夫人会是亲家,便笑容满面地应了下来。 “萧夫人何必如此客气,不说什么谢不谢的,这次二郎拜萧将军为师,以后我们便是要常来往的。” 乔娇娇瞧见娘亲和萧夫人的亲密劲,不由地偷笑。 【何止啊,等二哥娶了嫂嫂,咱们乔府和萧府就是一家人了!】 入了正堂,萧家两姐妹正等在那里。 萧夫人见状,赶忙冲她们招了招手。 萧家两姐妹立刻上前来,朝乔忠国和乔夫人行了礼。 乔天经站在自家父亲身后,目不斜视。 乔地义同样规规矩矩的,但是只要一想到萧家二小姐就在身前,自己抬眼就能看到,那一颗心就像有猫儿挠一样。 萧二小姐在自家爹爹面前可不敢放肆,端端正正行了一礼,等站到一旁的时候,才寻个机会觑了乔地义一眼。 说来也奇怪。 自从上次乔地义背过她一回,她觉得乔地义就缠上她了。 有时候吃着饭吧,面前的菜变成了乔地义。 有时候练着武吧,面前的枪变成了乔地义。 她心烦意乱,往床上一卷,床幔顶也变成了乔地义。 她心里一慌,自己这莫不是中了乔地义的蛊? 结果等她将这么诡异的事告诉姐姐后,姐姐就看着她笑,笑得她没头没脑的。 这会儿真真切切瞧见乔地义,她觉着他好像晒黑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他又高了点。 乔地义十分敏锐,他隐约间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便大着胆子看了过去。 这一看,就对上了萧二小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这一刻,乔地义蓦然生出一丝直白的感觉,原来挠他心的不是小猫,是萧二小姐! “咳!” 乔忠国突然重重咳了一声,将乔地义吓得一激灵,赶紧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二郎,还不过来拜师?” 若不是在外头,乔忠国早就一脚踹他屁股了! 说好的来拜师,结果看上了人家闺女,就算老达是过命的兄弟,也得给他一个大比兜! 乔地义感受到自家老爹那带了杀气的眼神,什么猫啊挠啊的,全烟消云散了。 他赶忙走到了堂中,对着萧宏达咚就跪了下去。 “萧将军,地义生性愚钝,性情鲁莽,但皮糙肉厚,耐打耐踹,又极能吃苦,还请萧将军不要嫌弃,收地义为徒!” “从今往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地义——” “咳!” 乔忠国又重重咳了一声,急急忙忙打断了乔地义的话。 自家二小子的德性,乔忠国是知道的。 再不阻止,这小子当场就能喊老达做爹! 这多唐突啊—— “咳咳,萧将军,犬子驽钝,还请你不吝指教。” 萧将军眼底隐有笑意。 这乔家二郎和老乔年轻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连性情都和当初的老乔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萧将军打心眼底十分欢喜乔地义,起身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成了,不用行如此大礼,我认了你这个徒弟。” 乔地义心中激动难以言喻,口中低呼一声:“多谢萧将——不,多谢师父!” 乔忠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看着二郎和老达站在一处,倒让他生出了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接下来乔地义便按照规矩磕了头,奉了茶,这拜师仪式才算是完成了。 萧夫人是知道自家二女儿心思的,那傻丫头还没开窍呢,心里倒是欢喜人家,却连什么叫爱慕都不知道。 这会儿萧夫人细细打量着乔地义,更多的倒是挑女婿的眼神了。 不过以后这乔家二郎是要常来的,慢慢观察着,倒不着急。 午后的时间很充裕,萧夫人提出,要带乔夫人去后园逛逛。 乔夫人担心乔娇娇一会儿要睡觉,便将她留给了乔忠国。 眼看女眷都走了,萧将军突然开口:“乔大人,我有件正事想与你聊聊,不知是否方便移步内堂?” 第150章 乔忠国求之不得,对着天经地义兄弟俩嘱咐道:“你们坐着喝会茶。” 然后他便抱起乔娇娇,跟在了萧宏达身后进了内堂。 关上门后,萧宏达陡然转过身来,满脸笑意。 “老乔,你可真是宠女如命啊,我找你叙会儿旧,你还把女儿抱着?” 乔忠国哈哈一笑,“老达,你不懂,娇娇是老子的心头肉!” 乔娇娇:? 【等等!老乔?老达?】 【这......这听起来,萧将军和爹好像很熟的样子啊!】 乔忠国说着,把乔娇娇轻轻放在了堂内的软榻上,然后转身就和萧将军来了个拥抱。 真没夸张,乔娇娇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胸肌碰撞的声音! “老达!老子可想死你了!” 乔忠国重重捶着萧将军的后背,声音中满怀欢喜,竟又隐隐颤抖。 乔娇娇从来没见自家爹这样激动过! 萧将军也没手软,两个人抱在一起,你捶我我捶你,瞧着像是久别重逢的挚友,又更像是失散多年的亲人! 看到这里,乔娇娇一双眼睛都瞪圆了。 狗作者牛啊! 她爹和萧将军这两个大佬亲如兄弟,这样的关系一点都没写! 第121章 我知道二皇子准备怎么做了! 乔忠国和萧宏达抱了许久,如果不是场地限制,他们能原地来一场摔跤! 乔娇娇从他们二人互诉衷肠的只言片语里,终于了解了大致的过程。 【原来当初爹进军营的时候,和萧将军是同一批毛头军啊。】 【二人惺惺相惜,分别之前拈香结拜,做了异姓兄弟!】 此时乔忠国和萧宏达相对而坐,二人说起从前的趣事,忍不住哈哈大笑。 门外的天经地义兄弟俩听到如此豪放的笑声,不由地面露诧异。 爹和萧将军这么聊得来? 屋内,二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乔忠国这才提起了兵权一事。 “老达,你手下副将可有能堪大任的?” 萧将军听到这里,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左副将随我在南境驻守近二十载,对朝廷忠心耿耿,虽勇猛不足,但守成有余,若是暂时担任骠骑将军,是绝没有问题的。” 乔忠国听到这里,安心了许多。 兵权更迭的关键时刻,绝对不能让南离国钻了空子! “老达,这新的骠骑大将军人选,你心中可有数?” 说起这个,萧将军毫不犹豫点了头。 “老乔,在我心里,最有资格将我取而代之的只有两人,一个是你,一个是郭将军。” “若圣上问起,我定会举荐郭将军的。” 提起郭将军,萧将军的脸上满是感激和孺慕。 “当年若不是郭将军悉心教导,你我未必能有今日之成就,我心里十分佩服郭将军,他若能领骠骑大将军之职,我是万分安心的。” 乔娇娇听到这里,心中有数了。 【原来爹是在这里等着萧将军呢。】 【所以,这是要联合萧将军消除隐患,将郭将军推上去了?】 乔忠国点了点头,他拍了拍萧宏达的肩膀,面色凝重地说道: “老达,你我以性命相交,我便什么都不瞒你。” 于是乔忠国将二皇子的野心,太子的处境,还有郭将军儿子郭高义一事悉数告知。 萧将军远离朝堂多年,以为太子储君之位稳固无比,却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多的内情,不由地面色微变。 要知道,萧将军是太子的准岳丈,是未来的国丈,他是绝对站在太子这边的。 “老乔,我知你胸有沟壑,说吧,你想怎么做,我必定全力配合你!” 乔娇娇听到这里,也瞬间坐直了。 【如今看下来,郭将军确实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毕竟南离国根本就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时不时就会骚扰边境,试探雍朝的态度和实力。】 【一旦去南境的将军没这个本事硬气打退他们,很有可能就会挑起南离国的野心,到时候南境的百姓可就要受苦了!】 乔忠国听到这里,越发坚定了心中的念头。 “老达,我可能要对不起郭将军了!” 萧将军心头微微一提,“你这是要......” 乔忠国面色冷硬,“人若是做了亏心事,就别想着全身而退,那个郭高义本就该罚!” “郭将军忠义坦荡,不该因此被人胁迫,甚至英名有污。” “以我对郭将军的了解,他定会选择大义灭亲,届时圣上考虑到郭将军最适合镇守南境,或许还会留郭高义一命!” 萧将军听到这里,心中思绪翻涌,最后猛地站起身来。 “老乔,这件事交给我去做吧!” “南境一事本就因我卸任兵权而起,由我去找郭将军,才合情合理。” “你不能掺和在里面,万一引起上面猜疑,得不偿失!” 乔娇娇听到这里,万分感谢萧将军的深明大义。 【这件事吃力不讨好,萧将军肯主动揽过去,对爹的感情那真的是没话说了!】 【爹在这件事上,确实没有说话的立场,若是被狗皇帝发现,肯定要怀疑爹的用心了!】 乔忠国和萧宏达亲如兄弟,这件事没什么好推的,以后萧宏达若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他也一样会二话不说冲在第一个。 第151章 “好,老达,事关重大,老子就把这个重任交给你了!” 萧宏达慎重点了头,“老乔,你放心吧!” 接下来两个人又商谈起了一些细节,乔娇娇听着听着,就走了神。 【以男主的心机,他肯定也会猜到,郭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不信他会放弃这么重要的一个筹码,毕竟一旦控制了郭将军,可以说就掌控了南境的兵权!】 【可是这一次没有了春闱舞弊的名单,男主能有什么办法呢?】 乔娇娇努力将自己代入男主的视角,回想着这段时间掌握的所有关于男主的信息。 【若要说郭将军的破绽是什么,那只有郭高义那个冤种儿子了。】 【而郭高义的破绽,除了春闱舞弊就是......】 这时候,乔娇娇冷不丁想起了昨日乔天经和谭瀚池说的话。 “听说他酷爱吟诗作对,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 【妈呀!】 乔娇娇突然一个激灵,差点一头栽到软榻上去。 乔忠国一直分出心神注意着乔娇娇呢,看到这里赶忙扶正了她。 乔娇娇急得牙牙大叫。 【我知道二皇子准备怎么做了!他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孟谷雪!孟谷雪!】 【如果说这世间最精妙绝伦的诗词歌赋在哪里,那肯定是在孟谷雪的脑子里啊!】 乔忠国听到这里,面色猛地一变。 乔娇娇紧紧抓住乔忠国的手,恨不得吐出字来! 【前几日端午宫宴,在玉华湖,二皇子去追孟谷雪了!】 【结果当时众人离宫,孟谷雪很晚还没回来,他们两个聊了那么久!】 【宫宴那一日,孟谷雪刚好展现了她的才情,如果二皇子从一开始就盯着兵权这事,他肯定早早打听过郭将军。】 【一旦发现郭将军本人无懈可击,那么必定会第一时间从他的家人入手,那他一定不会错过郭高义这个破绽!】 【孟谷雪八成是要被他利用的,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蠢到无可救药,将诗词都漏给二皇子!】 第122章 一生要强老父亲 乔忠国听到这里,面色数变。 如果二皇子当真有如此行为,那么便说明,他和他们一样,从太子妃人选敲定的那一刻,便开始筹谋了! 不行,绝不能让二皇子赶在他们前面! 想到这里,乔忠国突然回头冲萧将军嘿嘿一笑,“老达,我去更衣,你帮我看一下娇娇!” 萧将军闻言蓦地瞪大眼睛,“啊?我?” 他家两个闺女小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南境,可没带过孩子! “就一会儿,别让娇娇摔下来就成!” 乔忠国说着,转头就走,瞧着是真着急了。 萧将军见状,赶忙补了乔忠国的位置,张开双手将乔娇娇拦在了榻上。 乔娇娇嘴里叫着:“爹爹爹!” 她都要急死了,这个小身板什么时候才能讲话啊! 萧将军见乔娇娇不听话,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拿大眼睛紧紧盯着她。 乔娇娇眼看乔忠国的身影消失在内堂,小嘴一瘪,无力地坐了回去。 【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借由商城的东西逆天一回,在爹娘和哥哥面前开口说话了!】 乔娇娇早就看过了,商城里有传音符这个东西,能把心里话变出声音传给中了符篆的人。 【他们那么爱我,应该不会把我当成怪物吧......】 乔娇娇暗暗叹了口气,开始和萧将军大眼瞪小眼。 乔忠国出了内堂后,面色凝重地冲乔天经招了招手。 乔天经心头一跳,赶忙迎上前去。 “爹,怎么了?” 乔忠国将乔天经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复述了乔娇娇的猜测。 乔天经听到这里,反而长舒了一口气。 “爹,您面色这么难看,真是吓到儿子了。” 乔忠国看到乔天经不慌不忙的模样,不由地挑起了眉,然后就听乔天经说道: “爹,前些日子就查到这郭高义有问题了,儿子怎么可能会没有防备。” “他身边时刻跟着两个暗卫呢,儿子特地嘱咐了,寸步不离!” “不过小妹的提醒确实很重要,看来二皇子准备动手了!” “爹,既然如此,今晚您和二弟留在萧府用膳吧,儿子先回去,派人给那两个暗卫提个醒!” 乔忠国听到这里,不由怔怔看着乔天经。 乔天经有些疑惑,“怎么了爹,是儿子哪里安排得不妥当吗?” 乔忠国摇了摇头。 妥当,实在太妥当了。 妥当到连他这个做爹的都自愧不如! 他......他到底是怎么生出这么聪明的儿子的? “你......你去吧。” 乔忠国摆了摆手。 乔天经有些犹豫地看向内堂。 “爹,不辞而别会不会不太礼貌,需不需要儿子亲自向萧将军告个别?” 乔忠国摇了摇头,老达都能给你做干爹了,不用客套。 “你去吧,抓紧时间。” 乔天经见状点了点头,刚走出几步,又扭头回来。 “爹,小妹心里八成是急坏了,您一会儿进去,就不动声色地和小妹说,我刚接到暗卫来报,说郭高义那边有异动,便赶过去了。” 第152章 “如此一来,小妹方可安心。” 乔忠国又懵了。 周到,实在是太周到了。 他到底是怎么生出这么面面俱到的儿子的? “爹?” 乔天经有些疑惑,爹怎么不理他啊。 乔忠国把他往外一推,“去吧去吧,这个老子能想不到吗?” 一生要强的老父亲绝不能让儿子看出破绽! 乔天经点了点头,一脸信服,“是儿子多虑了,爹,那儿子先回去了。” 乔天经在萧家下人的引路下朝外走去。 乔忠国望着自家儿子挺拔清瘦的背影,一时之间心中感慨万千。 犹记娇娇刚出生那会儿,老大还会大意到将废稿交给下人处理。 一年不到的时间,他已经默默成长到这个地步,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自愧弗如了。 儿子长大了,能扛大任了,他应该高兴的,可是瞧着老大也才到成家的年龄,就要操心至此,他又不免有几分心酸。 但愿他们一家殚精竭虑后,能改变既定命运,届时解决一切隐患,一家人便能开开心心、团团圆圆了! 想到这里,乔忠国转身朝内堂走去。 乔地义见自家爹和哥哥嘀嘀咕咕神神秘秘的,怕自己耽误事,直到这时候才走上前来。 “爹,大哥怎么先走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乔忠国看着啥也不懂的乔地义,摇了摇头。 老二......就让他未来老丈人去教吧! 进了内堂后,乔忠国就看到自家女儿已经跑到萧宏达怀里了。 哟,还在举高高啊! 萧宏达正哄得兴起呢,见到乔忠国进来,不由地面色微微一红,赶紧把乔娇娇往乔忠国怀里塞。 “呵呵,老乔啊,你家女儿真黏人,硬要我抱。” 乔娇娇:“......” 【萧将军欺负小婴儿不会说话啊!明明是他见我太可爱,非要抱我!还要带我举高高!】 乔忠国意味深长地朝萧宏达笑了笑,“是,我家娇娇最爱黏人了。” 乔娇娇:“......” 乔忠国知道乔娇娇惦记着郭高义的事,赶忙说道: “老达,我家大郎先回去了。” 萧宏达闻言一脸诧异,“怎么了这是?不是说留下来用晚膳吗?” 乔忠国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大郎之前就派人跟在郭高义身边了,方才收到消息,说郭高义那边有异动,就匆匆赶去了。” 乔娇娇听到这里,当即一激灵! 【啊!一定是二皇子行动了!】 【太好了!原来大哥早有防备啊!真的是吓死我了,我方才都在考虑,要不要冒险用传音符了!】 【呜呜呜,大哥真的是太可靠了!】 萧将军闻言也不由地赞一句。 “老乔,你家大郎瞧着就是极稳重的,没想到还这般周到,你这大大咧咧的性格,怎么把他教出来的?” 乔忠国很心虚,但他绝不会示弱。 “老达,知道什么叫粗中有细吗?说的就是老子!大郎那可是老子手把手教出来的!” “咳咳,当然啦,我家二郎也很不错,他还是块璞玉,老达你好好教啊!将来出息了,送给你做女婿!” 萧将军:“......” 怎么听出了某人想做甩手掌柜的意思...... 乔娇娇这会儿也放松下来了,闻言忍不住咯咯一笑。 【爹,先让萧将军调教二哥,然后再把人家女儿拐走,你这样,小心以后萧将军找你拼命啊!】 第123章 奴就献丑了 雍国京都里设有四个县,分别为万年县、长安县、大兴县还有长阳县。 万年县在京都东,是极富庶的一块儿。 郭将军的小儿子郭高义就在这万年县衙中做了一个七品县丞。 万年县县令顾忌着郭将军的身份,平日里也不大管着郭高义,他每日能来点个卯就成。 郭高义一开始还装得兢兢业业的,后来发现县令爷根本不管他,就成日里坐在位置上研究那些诗词歌赋。 底下的衙役惯会拍他的马屁,有时候见他抓耳挠腮憋出一首酸诗,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他捧到了天上去。 郭高义被捧得高兴了,就常常请这些衙役去附近的醉仙楼喝酒。 这一日,衙役王六见郭高义案上又摆了一首诗,张口就夸:“哟,郭县丞,您这是又得了一首好诗啊?” 郭高义觑了王六一眼,笑骂道:“别以为本县丞不知道,你们平日里都瞎夸呢,这些字你们未必都认得全。” 王六被戳穿后也不心虚,哈哈一笑,“管它什么诗,只要是郭县丞你写的,准就是好诗!” 郭高义闻言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他生得一张方方正正的脸,粗眉大眼的,瞧着像个武夫,但神色随和,脸上总带着笑意。 郭高义其实心里清楚,这些人巴结他,是因为他有一个厉害的爹,但他向来来者不拒。 因为他是家中最没出息的一个孩子,只要是在家,他就总觉得抬不起头来。 只有在外边儿,享受着这些人的追捧,他才觉得自己真真切切活着。 每当这时候,他都无比感谢自己当初那个决定,从庆国公手里买下了一个名次! 这件事说来也曲折,得亏有母亲和祖母暗中帮助。 第153章 前段时间庆国公倒台,可把他吓得病了一场,以为自己也要被揪出来了。 结果等了半个多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才慢慢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思绪回笼,郭高义指着案上的诗说道:“老王,这诗可不是我写的,但是不得不说,着实精妙啊!” 王六凑上前来,笑着说道:“什么人能得县丞大人如此高的评价啊?” 郭高义脸上有了一丝向往,“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一个十岁的姑娘在端午宫宴上写的。” “前段时间东郊诗会,我曾远远瞧过她一回,果真是清秀灵动,文采斐然!” 王六闻言脸上顿时有了促狭之意。 “县丞大人,您这不会是......” 郭高义摆了摆手,“莫要瞎说,我姑娘都两岁了,那位是孟侍郎家的女儿,岂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我不过是仰慕她的才华,也不知她小小年纪,是如何做出这些诗句的。” 郭高义今年二十有三,榜上有名后,郭夫人便给他说定了一门亲事,早就是有家室的人了。 他望着案上的诗,不由来了兴致,于是大手一挥。 “今晚叫上兄弟们,我们去醉仙楼快活一场,不醉不归!” 王六就等着这一句呢! 他拿了别人的钱,说好了今晚要将郭高义诓到那醉仙楼去的,可算是成事了! “县丞大人真大方,小的替其他弟兄先谢谢县丞大人了!” 天蒙蒙黑的时候,也到了下衙的时辰,除了留守的几人,另外四人笑嘻嘻地簇拥着郭高义来到了醉仙楼。 郭高义要了一个雅间,酒水和饭菜流水一样上来。 王六和另外三人对视一眼,四人可劲地拍着马屁,哄着郭高义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喝得他双颊酡红,醉眼朦胧。 这时候,一个蒙着面纱的歌女抱着琵琶走了进来。 郭高义迷迷糊糊间还有一丝理智,见状赶忙摇了摇手:“喝酒可以,不要女人,不能要女人。” 他家那位可是母老虎呢,他可不想回去和她吵吵。 王六见状拉住郭高义的手,笑着说道:“郭大人,就是一个卖艺的,唱唱小曲。” “平日里都是你照顾兄弟们,兄弟们也得孝敬孝敬你呀!” 郭高义嘴里继续嘀咕:“不妥的,我身上不能有脂粉味,快叫她出去。” 那厢歌女施施然一坐,已然开始弹唱。 婉转的曲调流转而出,歌女轻声软语,吟起了一首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郭高义原本还和王六等人推推搡搡,听到这里猛地就顿住了。 王六见状眸光一闪,松开了手。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郭高义听得入了迷,缓缓朝那歌女走了过去。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歌女念完后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水眸晶莹透亮,惹人怜爱。 她今日穿得清凉,薄纱下可见肌肤白皙,幽香环绕着她,当真是柔美动人。 如此尤物在前,寻常醉酒的男人根本无法把持自己。 然而歌女卖艺不卖身,胁迫者视为奸罪,若是为官者,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处鞭挞至死! 隔壁雅间,一男子借着墙上的孔洞,正密切关注着郭高义的一举一动。 他原本背部隐有佝偻,但瞧见事情到了关键时刻,便提起了气,腰背瞬间挺直,仿佛年轻了十来岁! 郭高义跌跌撞撞走到了歌女面前,就在众人以为他会行不轨之事时,他却蓦地席地而坐,对那歌女客客气气说道: “这位姑娘,你可愿再弹唱一遍,我给你付双倍的价钱!” 歌女闻言猛地一怔,顿时没了主意。 这和给他银钱的郎君说的不一样啊,她方才都准备高声尖叫了,这...... 想到这里,歌女有些迷茫地冲身后的墙壁看了一眼。 咚咚咚! 墙上传来了三声轻响。 歌女闻声眸光一闪,可是想到那丰厚的酬金,还是咬了咬牙。 下一刻,她盈盈一笑,对着郭高义说道:“公子,那奴就献丑了。” 她状若不经意地挥了挥衣袖,一簇粉末混杂着香气从她袖间扬出,轻飘飘落在了郭高义身上。 琵琶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呢喃般的优美词句,郭高义只觉一股热气从下腹部升腾而起,一发不可收拾! 第124章 啪啪两个巴掌 好热啊! 郭高义抬手扯了扯领子,口干舌燥的,顿时像是着了魔一般,紧紧盯着身前的歌女。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歌女细嫩的脖颈上,慢慢下移至胸脯,腰肢。 这一刻,体内燥意翻涌,郭高义的脑子里便出现了旖旎至极的画面。 他晃了晃脑袋,依旧无法将心中的渴望压下,情不自禁朝歌女的胸脯伸出手去。 隔壁雅间,男子看到这里,微微扬起了嘴角。 那个歌女并不知道,他的本意就是要让郭高义假戏真做! 只要将郭高义奸淫女子的罪名坐实了,他为了活命,自然要为殿下所用。 到时再借此威胁郭夫人和郭老夫人,郭将军投鼠忌器,只能乖乖屈服于殿下! 第154章 想到这里,男子不由地面露兴奋。 王六等人就在身后静静看着,任由郭高义堕入深渊而无动于衷。 那人给的实在太多了,他们根本无法拒绝。 到时候拿了剩下的钱,他们再也不做这受气的衙役了,直接远走高飞不香吗! 郭高义在情药和烈酒的双重刺激下,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他身子猛地向前倾去,就要将歌女扑到地上去。 众人屏息看着这一幕,正捏紧双手,突然砰的一声,雅间的门被猛地踹开。 哗啦—— 一盆清水兜头朝郭高义泼了下去。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郭高义又狠狠挨了两巴掌。 啪啪! 歌女吓了一跳,尖叫着退到了墙角。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两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一左一右架住了郭高义。 郭高义脑壳嗡嗡乱响,脸颊也火辣辣地疼,他怔怔抬头,就看到一浓眉大眼的男子粗声对他说道: “少爷,您敢在外面醉酒,仔细将军扒了您的皮!” 郭高义听到这话,猛地一激灵,顿时清醒了七八分。 “你......你们是谁?” 男子厉声说道:“将军担心少爷行为不端,早就派了我们兄弟二人时刻看着少爷,没想到今日当真出了这档子事!” “少爷,您睁大眼睛看看,那是歌女,您若胁迫了她,便是犯了奸罪,先不说您活不活得成,您让将军的一世英名往哪搁啊!” 郭高义听到这里,面色猛地一白,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整个人完全清醒了! “我......我不是,我也不知道怎的就......你们别告诉爹!我就是和同僚喝喝酒!” “同僚?” 男子冷笑一声。 “少爷,您还看不清吗?这些同僚眼看着您行差踏错却无动于衷,怕不是要害死您吧!” 郭高义顿时一激灵,扭头看向王六等人。 王六他们被拆穿后,一个个眼神飘忽,神色慌张,七嘴八舌解释了起来。 郭高义并不蠢,他细细回想一番,只觉心头冰凉不可名状。 他平日里可从来不曾亏待他们啊...... “还有这个歌女,来的莫名其妙,也得抓回去仔细拷问一番,少不得要上点刑了!” 男子双目瞪得浑圆,说起这话凶神恶煞的,那歌女都要吓破胆了,急忙尖声叫道: “别抓我!我......是有人给了银钱,叫我这么做的!不要抓我!” 至此,郭高义哪里会看不出来,这就是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 他双目猩红,疾声叫道:“是谁!谁要害我!” 歌女惊惧到连连摇头,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墙壁。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一柄尖刀就从隔壁雅间穿墙而过,狠狠刺穿了歌女的身体! 郭高义吓得大叫一声。 其中一个架着郭高义的男子瞬间夺门而出,等踹开隔壁雅间时,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窗户被撞得咯吱响。 男子眸光微微一闪,顿时看向了走廊尽头。 走廊的尽头亦有一个雅间,此时乔天经正静静倚在窗边,窗户就开了一条小缝,正对着外面的街道。 “果然是李须胜啊。”乔天经喃喃一语。 他早就看过了李须胜的画像,方才从二楼跳下去的身影瞧着像他没错。 “少爷,照您的吩咐,守在楼下的兄弟已经跟上去了。” 乔天经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面上蒙着黑布。 乔天经点了点头,淡淡嘱咐道:“李须胜武艺高强,不要跟得太近,掌握他的行踪即可。” “若发现他接触旁人,尤其是兖国公府的人,立刻报来。” “是!” 男子恭敬领命。 原来乔天经从萧府出来后,就快马加鞭回了乔府。 他细细嘱咐了暗卫,犹觉不放心,最后又掩了面目,亲自赶来了醉仙楼。 在这里耐心蹲守了近两个时辰,终于等来了郭高义。 那两个及时出现拦住郭高义的,不用说,自然是乔天经安排的暗卫。 这李须胜倒算是意外之喜。 午后的时候,乔天经便猜测,事关南境兵权,二皇子必定非常重视。 他身边能用的人不少,但从小妹之前透露的信息来看,李须胜便是二皇子手下极得用的一个。 今日一早,爹向他透露了舅母可能怀了李须胜的孩子,他便暗暗提起了一颗心。 来醉仙楼之前,他就考虑到,若今晚替二皇子办事的就是李须胜,那么无论如何也要掌握他的踪迹,好彻底搞清楚舅母和他的真实关系。 故而除了楼上三个护卫,他在醉仙楼楼下、后门、旁侧暗巷皆安排了人手,务必将李须胜紧紧咬住! 目前看来,今晚一切顺利! 想到这里,乔天经也不由地暗暗庆幸。 多亏小妹猜到了二皇子的计划,他才能及时做出周密的安排,否则就靠自己提前布下的两个暗卫,只怕还是要出不少纰漏! “乔伯,收网吧。” “今晚事发突然,我还得赶到萧府和爹通个气,郭将军那边耽误不得了。” 乔家所有暗卫都是曾跟着乔忠国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乔家军,他们全部自愿改了“乔”姓。 第155章 如今乔天经接手了一半暗卫,与他们都熟稔了起来。 乔伯点了点头,“少爷安心,这边保证滴水不漏。” 乔天经点了点头,“乔伯,辛苦您了。” 他带上帷帽,出了醉仙楼后,特地在外面绕了一圈,而后才寻了个没人的巷子取下帽子,往萧府赶去。 第125章 一屋子聪明人 萧府。 萧将军和萧夫人热情款待了乔家人,因为忧心着乔天经那边,乔忠国今晚滴酒未沾。 众人正放下碗筷,萧府下人来报,说乔家大郎来了。 乔娇娇噔一下就坐直了。 【大哥来了!那肯定是郭高义那边有结果了!爹,快听听哥怎么说!】 萧将军这时已经站起身来吩咐,“快将乔大郎迎进来!” 乔天经快步走了进来,先是规规矩矩给萧将军行了礼,这才看向自家父亲。 乔忠国心领神会,低声道:“萧将军,方便去内堂吗?” 萧将军点了点头,萧夫人心领神会,将所有下人都打发走了。 乔忠国抱起乔娇娇,和乔天经跟着萧将军进了内堂。 门一关,乔忠国开门见山问道:“老大,如何了?” 乔天经有些迟疑地看了乔忠国一眼,不确定自家父亲向萧将军透露了多少。 看到这里,乔忠国立马揽住萧将军的肩膀,三言两语解释道: “老大,萧将军是爹的异姓兄弟,你管他叫义父都成。” 乔天经闻言有些吃惊,这件事爹还不曾和他说过。 难怪会让二弟拜萧将军为师,原来如此! 至此,乔天经便不再隐瞒,疾声将今晚之事悉数说了,只略过了有关李须胜的内情。 乔娇娇听到这里,不由地暗呼一声。 【太险了!今晚要是晚一步,这郭高义真的就要捏在二皇子手里了!】 【这么说来,郭将军那边也得尽快派人去说清楚了。】 【只要郭高义一回府,讲明缘由,以郭将军的聪明才智,他肯定能猜到内情。】 【索性趁着二皇子铩羽而归之际,一鼓作气,让郭将军尽快找雍帝坦白,杜绝后患。】 【否则二皇子一计不成,万一狗急跳墙,谁知道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乔天经听得连连点头。 他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也等不及爹回府,就急急找到萧府来了。 “老达,你看呢?”乔忠国敛眉问道。 萧宏达来回踱了两步,沉声说道:“老乔,这事看来是等不得了。” “今晚郭高义遭到算计,刚好给郭将军敲了警钟,索性就趁此逼郭将军一把,永绝后患!” 乔忠国闻声点头,却又心有隐忧。 “你如今正是京中瞩目的存在,若夜间去找郭将军,只怕会遭无端猜忌。” 乔娇娇闻言眼珠子一骨碌,计从中来。 【萧将军必须要偷偷摸摸去才成,否则雍帝那个小心眼的,肯定要想东想西了。】 【以萧将军的武艺,来去自如肯定没问题吧?】 【我们乔家索性就在萧家多留一会,谁能想到,主家会扔下客人偷摸出门啊。】 乔天经真想给乔娇娇竖个大拇指,这小脑袋瓜真机灵! 到时候最好爹能佯装大醉,再由醉醺醺的萧将军送到门口,这样一来,就更加天衣无缝了! “老乔,我偷摸着去,你在我府中给我打个掩护,左右一个时辰定能回来。” 萧将军心有成算,冷静说道。 很显然,一屋子的聪明人全想到一块儿去了。 萧将军也是干脆的,和萧夫人知会一声,换身夜行衣就从萧府后门翻墙走了。 萧夫人知道自家夫君身居要位,做的都是正事。 她这人胆子小,帮不了夫君什么忙,但从来都不拖后腿。 知道萧将军出门后,她依旧淡定自若,又让人搬了几坛子酒上来,当着下人的面对乔夫人说道: “看来啊,他们兴致颇好,还要多饮几杯。” 扭头又对下人道:“都不用伺候了,晚些再来收拾就是。” 乔夫人笑看着萧夫人的举动,点头附和,心中暗道:“这萧夫人瞧着也是个外柔内刚的。” 夫君在战场上奔波,留在家里的人心中是什么滋味,乔夫人再清楚不过。 萧夫人独守家中,还能将一双女儿教得这样出色,可见她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柔弱。 能有这样的未来亲家,真的很安心啊—— ———— 萧将军一路潜行,很快就来到了郭府。 如今天色已黑,郭府大门也关上了。 萧将军没有强行翻墙,而是叩响了大门。 门人开了条门缝,瞧见一个戴着帷帽的男子,吓了一跳。 “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在此?” 萧将军递给门人半块绿玉,压低了声音说道: “在下有十万火急之事,你将这玉交给郭将军,就说故人来访,郭将军一定会见在下的。” 那门人犹犹豫豫的,眼里还是怀疑。 萧将军见状把脸一沉,“我都说了是十万火急之事,若耽搁了,小心你的脑袋!” 门人被这股威严唬了一跳,当下也不敢犹豫,关了门急急往内院走。 郭府内院之中此时正是一片呼天抢地。 第156章 郭高义回家的时候头发都湿透了,又一身的酒气。 更重要的是,乔家暗卫下手是真重啊,郭高义两个脸颊已经高高肿起,瞧着又狼狈又可怜。 他这样惨兮兮回家,当然什么都瞒不住,在郭将军严厉的眼神下,郭高义只能将今晚之事和盘托出。 郭将军是什么样的人精啊,一下子就猜到,这是有人想陷害自家小儿子,来借此拿捏他! 就是不知道那两个自称郭府暗卫的壮汉是谁派去的,竟帮他化解了一桩大麻烦! 郭将军心中隐有焦虑,看来已经有人盯上了南境兵权,这是在未雨绸缪啊! 如今对方一计未成,只怕还会卷土重来! 想到这里,郭将军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面色严厉,突然拿起一旁的木条子,狠狠抽向郭高义。 “谁让你下衙后去吃酒的!谁让你轻信别人的!” 郭高义被打得嗷嗷乱叫,又不敢躲,痛得眼泪都逼出来了。 郭夫人和郭老夫人得了信,正匆匆往这边赶,一进院子就瞧见郭高义在挨打,瞬间心疼大呼: “别打!别打!” 郭高义也是鸡贼,见救兵到了,赶忙高呼:“娘!祖母!快救孩儿!爹要将孩儿打死了!” 郭将军闻言顿时火冒三丈,手上的力道更重了! “还不知悔改!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就坏了大事!” “今晚不打到你清醒,老子喊你叫爹!” 郭夫人和郭老夫人看到这里,不管不顾就扑了上来,二人一左一右,将郭高义护在了怀里。 郭夫人瞧见郭高义的狼狈样,心疼得直掉眼泪,郭老夫人一下下重重敲着拐杖,口中怒斥郭将军太过狠心。 郭将军心中气极,这小儿子就是被她们这般给宠坏了! 他不能说母亲的不是,只能看向自家夫人,怒目道:“慈母多败儿,瞧瞧他蠢成什么样子了!” 郭夫人不敢辩驳,郭老夫人却不依,她刚刚举起拐杖,门房的人举着半块绿玉速速来报: “老爷,门口有客持玉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第126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郭将军远远一瞧,那玉看着十分熟悉。 他心头猛地一跳,也顾不上教训郭高义了,三两步上前接过绿玉,瞬间眼前一亮! “贵客在何处?” 那门房一听,暗暗庆幸自己不曾耽误事,赶紧回道:“就在大门外,戴着帷帽,瞧不清面容!” 郭将军一听,心中越发笃定来人的身份,扭头狠狠瞪了郭高义一眼:“晚些再来收拾你!” 说完后,郭将军大踏步走了出去。 郭夫人和郭老夫人见状,长长松了口气,急忙扶起郭高义,一口一个心肝的,将他扶去上药了。 萧将军只不过等了一会,府门吱呀一下又开了。 “进来。” 低低的声音十分熟悉,让萧将军心头一喜。 果然门后,郭将军正负手等在那里。 “先别说,跟我来。” 郭将军转身离去,萧将军一言不发,紧随其后。 一路进了书房,没有别人在,萧将军把帷帽一摘,顿时跪在了郭将军面前。 “师父!” 郭将军看到萧宏达,心中百感交集,脸上却满是欣慰。 当年他一眼就看中了极具潜力的乔忠国和萧宏达,但是军中最忌讳师徒结党,所以他只能暗地里培养二人。 彼时因是偷偷摸摸,条件尤其艰苦,数年相处下来,这两个孩子在他眼中早已犹如亲生。 后来二人学有所成,各自奔赴战场,他便将身边一块绿玉一分为二,交给二人。 那时候他已经预见了二人将来之成就,留下了一句话。 “天家最忌武将之间的情义,从今往后人前相见,只当不识!” 思绪回笼,郭将军俯身将萧宏达扶了起来,又将那半块绿玉还给了他。 “宏达,快起来吧,你我之间不必行此大礼。” 萧宏达眼眶微红,“师父。” 郭将军拍了拍萧宏达的肩膀,见他夜黑寻来,不由担忧地问道: “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萧宏达虽不忍郭将军伤心为难,但这件事实在不能拖延了,于是正色说道: “师父,确有大事,今日府上公子是否受伤而归?” 郭将军面色猛地一变,“怎的你也知道?” 萧宏达路上已经整理好思绪,这时候沉声说道: “师父,徒儿即将卸任兵权,您是最合适的骠骑大将军人选,如今有人已经盯上您了!” “今日救下小公子的暗卫,是我府上的人,之所以早有准备,那是因为我昨日得了个了不得的消息!” 萧将军不愿意将乔忠国牵扯进来,只能稍微撒点小谎,将乔家彻底摘出去。 郭将军心中已经有了极不好的预感,“宏达你说,他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萧宏达深吸一口气,扶住郭将军的胳膊,缓缓说道: “师父,有人传消息给我,说......说令郎也参与了春闱舞弊,从盛启山那里买了名次!” 郭将军听到这话,先是怔了一会,而后整个人微微一晃,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师父!” 第157章 萧宏达见状,心中满是担忧。 郭将军到底是经历过无数风浪的人了,他眼睛微微一闭,忽而紧紧抓住萧宏达的手,沉声说道: “宏达,消息准确吗?” 萧宏达微微迟疑,撇开老乔,他根本无法说出消息的准确来源。 可是郭将军没等萧宏达回答,已经疲累至极地叹了口气。 “家门不幸啊,当时我便疑惑,他学问并不好,怎的就考上了,还以为是自己小瞧了他。” “却没想到他是个黑心肝的,竟然做出了此等卑鄙下作之事!” 萧宏达一脸为难地看着郭将军,歉疚地说道: “师父,如今已经有人在打小公子的主意了,如果此事被扒出来,只怕到时候当真是万劫不复了。” “徒儿和您说句实在话,这南境的兵权除了交给您,交给任何人徒儿都不能安心啊。” “南境百姓纯朴无辜,徒儿是真的不忍看他们再历战争流离之苦啊!” 郭将军紧紧攥着萧宏达的手,脸上隐有悲意。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萧宏达那颗宏爱之心,毕竟,这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爱徒啊。 他本来就已经在心中做好了奔赴南境的准备,只要圣上一声令下,他绝不推脱半句。 谁能想到,他的小儿子如此奸滑没出息,竟然做下这般令人发指之事! 迎着萧宏达孺慕关切的目光,郭将军深吸一口气,面上缓缓流露出了坚定之色。 “宏达,你回去吧,为师知道该怎么做。” 萧宏达听到这里,却缓缓朝郭将军跪了下去。 以师父的心智,怎会不知他此行的深意呢? “师父,我——” 郭将军摸了摸萧宏达的头,止住了他接下去的话。 “宏达,你不必多说,这事你没有错,错的是他自己。” “只是,我却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再赴南境了,一切看圣上裁夺吧。” “你快回去,莫要被人发现了,一切小心。” 萧宏达抬头去看郭将军,瞧见他脸上实实在在的关切之情,心中酸痛不已。 他重重朝郭将军磕了个头,这才重新戴上帷帽,悄然离开了郭府。 郭将军静静在书房坐了一会,望着闪烁的烛光,隐隐红了眼眶。 下一刻,他面色刚毅地走向内院。 屋子里。 郭夫人和郭老夫人又是上药又是递茶,正伺候得小心仔细,看到郭将军进来,瞬间如临大敌。 “修昀,可不许你再打高义了!瞧瞧他的胳膊!” 郭老夫人先开口教训了起来。 郭将军没有如平时一般暴跳如雷,他眸光掠过三人,突然定定落在郭高义脸上。 “有人和我说,你春闱的名次是买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郭高义闻言整个人猛地从榻上跳了起来,吓得面色惨白。 郭夫人和郭老夫人也骤然定在原地,几乎忘了呼吸。 郭将军看到这一幕,悲痛、失望、愤怒、无力,几种情绪混杂着齐齐涌上心头。 “娘,夫人,你们暗地里帮了他是不是,否则他哪有这个胆子下定决心,哪有这个银钱去运作!” 郭夫人浑身猛地一颤,吓得欲辩无言。 郭将军缓缓摇了摇头,面上满是悲意。 “郭高义,你若还有几分担当,现在就随我进宫面见圣上!” “否则明日,这件事被捅出去,我们整个郭府都要身败名裂,给你陪葬!” 第127章 剩下的一步 郭高义傻眼了,站在榻上浑身颤抖,没了主意。 郭老夫人一听,顿时仓惶大叫:“修昀,不可以啊!这样去见圣上,高义会没命的!” 郭夫人也反应过来了,她连滚带爬跑到郭将军身边,委顿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夫君,你想想办法救救高义吧!不要这般狠心,他是我们的孩子啊!” 郭将军面上满是失望,哀声说道:“你们做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时,可曾想过我是儿子、是夫君、是父亲!” “我在战场上拼杀半生,给郭府带来荣光,给你们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们怎么忍心在背后捅我刀子啊!” “祸乱春闱,那是大罪!庆国公府满门抄斩历历在目,你们若还想着掩盖,一旦被别人告到圣上面前,郭府上下就全完了!” 郭老夫人听到这里,整个人猛地一歪,险些摔倒在地。 郭高义反应过来,急忙跳下榻将郭老夫人扶住,只见她面色惨白,口中直喃喃: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我的乖孙孙,他不过是想让自己的父亲满意而已!” 郭夫人已经哭得撕心裂肺,心中又悔又痛,只能死死抓住郭将军的衣摆,声声哀求: “夫君,无论如何,至少保住高义一命啊!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当初没劝住他!” “夫君,你将我扭到圣上面前好不好?都是我这个做娘的错,我愿意替高义去死啊!” 郭将军没有理会自己的娘和夫人,自始至终都望着郭高义。 郭高义看到祖母和娘亲悲痛欲绝成这样,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是兄弟三个中最没用的那个,文不成武不就,他最初真的只是想让父亲也能为他感到骄傲。 迟了,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第158章 他不可能让整个郭府为他陪葬。 “爹,我愿意跟您去到圣上面前请罪,要杀要剐,只要不牵连郭府,我都毫无怨言。” 郭高义此言一出,郭老夫人和郭夫人犹如五雷轰顶,当下哭也哭不出来了,歪在地上几乎要厥过去。 郭将军从郭夫人手中扯回下摆,冷硬着面色说道:“现在就随我走!” 郭高义穿起外衣,冲瘫软在地上的母亲和祖母深深磕了三个响头,毅然起身。 “高义!” “孩子啊!” 郭夫人哭得彻底晕死过去了,郭老夫人一下又一下捶着胸口,老泪纵横。 房门被打开,只见郭少夫人抱着孩子站在门外,面色惨白,显然全部都听到了。 孩子还不知事,瞧见父亲,咿咿呀呀伸出手去要抱,一声声稚嫩的爹爹叫得所有人肝肠寸断。 郭将军不忍再做停留,大踏步走了出去。 郭高义站在自己夫人和女儿面前,忍不住又落了泪。 “好好照顾秋姐儿,不,若......我若回不来了,让娘给你放个和离书,你归家去吧,娘定会善待秋姐儿的。” 郭少夫人眼眶红红的,突然抬手狠狠打了郭高义一巴掌。 “你这个没出息的!我会记恨你一辈子的!” 这话是在告诉郭高义,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郭家。 郭高义心头剧痛,不敢再去看妻子,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转身出院去了。 孩子半天没等到父亲的怀抱,哇地大哭出声,其间还掺杂了女人低低的啜泣声。 郭将军面色阴沉,带着郭高义策马直奔皇宫。 ———— 雍帝还在御书房,也没什么政务,只是习惯静坐在此处。 门外突然传来了极低的叩门声,雍帝并未被惊动。 黄公公开了殿门闪身出去,便见小太监面色凝重地禀报: “公公,郭将军有急事求见圣上。” 黄公公微微一惊,白日里还听圣上同谭大人聊起郭将军呢。 “你且在这里等着。” 黄公公扭头进了御书房。 “圣上,郭将军在宫外求见。” 雍帝有些意外地抬头,挥了挥手:“宣。” 黄公公正应声,雍帝又补了一句,“将谭修撰唤来。” 雍帝记得今晚是谭瀚池在翰林院值守。 “是。”黄公公匆匆出去了。 等谭瀚池从翰林院赶到时,刚好看到郭将军领着儿子走进了御书房。 他心头微微一惊,随即又忍不住心生敬佩。 昨日乔兄才和他说起郭将军儿子参与了春闱舞弊一事,今日郭将军就带着儿子前来认罪了。 这其中若说没有乔兄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既然乔兄已经走了九十九步,那么这剩下的一步,他自然不会让乔兄失望! 这南境兵权,必须交到清清白白、无懈可击的郭将军手中! 谭瀚池在黄公公的带领下走进御书房时,郭将军正痛心疾首地向雍帝坦白一切。 郭高义就跪在一旁,以额触地,始终不敢抬起头来。 雍帝听得面色沉沉,难辨喜怒。 看到谭瀚池进来,雍帝示意他站到一边旁听。 待郭将军话音落下,雍帝淡淡问道: “郭爱卿,春闱舞弊一事早就过去了,盛启山留下的名单也不知所踪,你今日若不说,也无人知晓的。” 这一句,是在试探。 试探郭将军的真正来意,试探春闱舞弊的名单去处,试探郭将军还有没有资格接任南境兵权。 棋差一招,郭将军很有可能就满盘皆输! 来的路上,郭将军早就想清楚了。 在雍帝面前,不能尽说真话,也不能尽说假话,真八成假两成,方是良策。 于是,他将今晚郭高义遭受陷害险些中招之事悉数道来,只不过那两个及时出手的暗卫真的变成了郭家人。 “圣上,臣惶恐呐,已经有人在打臣儿子的主意了,这该是何等深沉的心机,才会在骠骑大将军人选还未有着落之事,就开始算计。” “所以臣便严厉逼问他,平日里为人处世是否还有疏漏,是否还做过什么亏心事。” “臣这儿子胆小又驽钝,经不住臣的逼问,道出了春闱舞弊一事,当真将臣骇得浑身冰凉!” “圣上,臣忠于圣上之心,天地可鉴。臣的儿子的的确确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有愧圣上的信任。” “臣不敢姑息,更不能包庇,否则留下把柄,他日被有心之人利用,更加有负圣上的恩宠。” “故而臣斗胆连夜求见,请圣上责罚,消除一切隐患,全臣一颗清清白白的忠义之心!” 第128章 谭爱卿深得朕心呐 郭将军伏地叩首,言辞恳切。 雍帝神色平静,微微思虑一番后,未曾从郭修昀的话中发现破绽。 他又问:“那郭爱卿可知算计之人是谁?” 郭将军摇了摇头,“回圣上,事发突然,臣并未来得及追究,如今想来,那人买通了歌女和衙役,或许有迹可循。” 雍帝的手指轻轻在案上敲了敲,随即冷声吩咐道: “黄培,着人去将万年县那几个衙役通通捉来!” 黄公公应了声是,匆匆安排下去。 这时候郭将军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圣上,那歌女还念了一首绝妙的词。” 第159章 “哦?绝妙的词?”雍帝偏了偏头。 郭将军赶忙推了推身旁的郭高义。 郭高义痴迷诗词,方才听了一遍,便牢牢记在了心中,这会儿战战兢兢复述了一遍。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雍帝怔怔重复了一句。 “果然绝妙,从前也并未听过,却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这般看来,对方确实有备而来,而且还准备得十分充分,难怪郭爱卿惶恐至此。” 郭将军闻言连连点头。 这时雍帝突然扭头看了谭瀚池一眼。 “谭爱卿,你有何见解?” 谭瀚池被点了名,当即上前一步,恭敬答道: “回圣上,这首词属实精妙无比,这作词之人不仅心思细腻,而且情感丰富,臣瞧着......作词之人是个女子也未可知。” 乔娇娇要是听到这个猜测,必定要狠狠夸赞谭瀚池一番。 妈呀,这聪明人就是不一样! 虽然原作者是秦观秦大文学家,但这抄袭的人确实女子没错啊! 一说作词的女子,雍帝脑海中自然而然就浮出了“孟谷雪”三个字。 毕竟她刚刚才在端午宫宴上出了风头,而且也在东郊诗会上力压所有学子,作出了最好的诗。 谭瀚池又继续说道:“圣上,算计郭公子的人想必是想借此拿捏郭将军,这么看来,此人应该也看好郭将军能够接下南境兵权。” “而‘他’竟妄想掌控郭将军,可见所图甚大啊......” 谭瀚池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他从来都话说一半,剩下的全靠雍帝自己猜。 因为雍帝多疑,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 但若是他自己推断出来的结论,他必定深信不疑。 想要掌握兵权,那谋图的无非就是他这个位置了。 是太子,还是老二呢...... 雍帝眸光闪烁,心事重重。 谭瀚池神色平静,一切尽在掌握。 太子洁身自好,又身处储君之位,没必要冒险去做这种事,圣上若去查,迟早会查到二皇子身上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郭将军听到这里,心中忍不住暗暗心惊。 他竟不知道,圣上身边何时多了一个如此宠信的新臣,且他字字珠玑,确实很不简单! 至此,事情已经很明朗了。 “郭将军,先带你儿子去外边候一会儿吧,朕要好好考虑一下。” 雍帝声音平静,没有透露出任何心绪。 郭将军闻言,恭敬磕了个头,带着浑身发软的郭高义退到了御书房外。 “谭爱卿,你觉得如何?” 雍帝站起身来,垂眸看向下首的谭瀚池。 谭瀚池知道,雍帝这是在考验他。 身为一国之君,其实雍帝心中已经有主意了。 谭瀚池能猜到雍帝的心思,但是他不敢表现得太过聪明。 于是他故作凝重地沉吟了一番,这才恭恭敬敬答道:“回圣上,臣觉得,该恩威并施。” 雍帝一脸兴味地挑了挑眉,“哦?说来听听。” 谭瀚池躬身道:“圣上,连那不轨之人都知道算计郭将军,可见郭将军接管南境兵权一事是众望所归。” “如今郭公子犯下大错,郭将军能选择大义灭亲,及时坦白到圣上面前,可见其忠义坦荡之心。” “如此一来,圣上不如留郭将军儿子一命,这是恩。” “但儿之过,不能因其父有功就囫囵过去,圣上可秉公罚之,这是威。” “如此恩威并施,郭将军心服口服的同时,也定会感念圣上的不杀之恩,誓死效忠圣上的。” 谭瀚池说完之后,久久保持着躬身的姿势。 他话尽于此,再深的便不敢说了。 雍帝沉默半晌,突然走到谭瀚池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谭爱卿......深得朕心啊,起来吧。” 雍帝说着,竟亲自拉着谭瀚池的手臂,让他直起身来。 谭瀚池眸光微微一闪,随即脸上满是受宠若惊。 “多谢圣上!” 雍帝淡淡笑了笑,随即扬声道:“黄培,将郭将军唤进来!” ———— 宗人府。 李须胜疾行而归,躲过宗人府内的守卫,叩响了二皇子的房门。 二皇子坐在案前,正一张张通读着孟谷雪写下的诗。 他手中执笔,但凡遇到有疑问的,便在一旁用朱墨画个标志。 环顾四周,一张张铺开的纸上画下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圆圈。 二皇子眉头紧锁,目露惊疑。 这些诗词里用了许多典故,他竟闻所未闻。 而且它们风格迥异,或豪放或婉约,他实在很难想象,这些诗词都出自同一人之手。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才能促使孟谷雪一个十岁的闺阁小姐写出“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这样荡气回肠的慨叹呢? 二皇子隐约觉得,孟谷雪身上或许藏着什么有趣的秘密。 这时,房门突然被叩响,拉回了二皇子的思绪。 “殿下,是我。” 二皇子闻言猛地站起身来,“阿胜,进来。” 李须胜匆匆推门而入,二皇子观其神色,不由地面色微变。 第160章 “失败了?” 李须胜一脸懊恼地跪在地上,疾声将今晚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力求不遗漏任何一丝细节。 二皇子闻言面色数变,随后缓缓攥起了拳头。 又失败了...... 那两个郭家暗卫出现得好蹊跷啊! 什么郭将军时刻派两个暗卫保护着郭高义,这样的鬼话他是万万不会信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洞悉了他的计划,或者和他一样,将主意打到了郭高义身上! “殿下,一击不成已经打草惊蛇,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二皇子面色有些难看,他已经不止一次觉得,似乎有人永远赶在他的前面,又狡猾地截断他的后路! “尾巴都扫干净了吗?”二皇子冷声问道。 李须胜微微一怔,方才舞女坏事,郭家暗卫冲到了他所在的雅间。 他情急之下只能跳下窗户脱身,而后就立刻回来禀告殿下了。 二皇子瞧见李须胜的神色,面色蓦然大变。 “那些衙役,你没有处理掉?” 李须胜霍然站起身来,意识到自己可能坏事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今晚将郭高义的罪名坐实以后,他会派人杀掉那些衙役,以免被郭将军抓住破绽。 没想到今晚的计划失败了,衙役们又和郭家暗卫在一个雅间,他便没来得及出手...... “快去!全部灭口!” 二皇子低喝出声,俊美的面庞微微扭曲,第一次在李须胜面前失态了。 李须胜猛地一激灵,应了声是,转头奔入夜色之中。 第129章 这潭水太深太深 萧家。 乔忠国抱着乔娇娇坐在内堂,还在等萧宏达回来。 乔娇娇为了不打瞌睡,正小口小口啃着小饼干。 乔忠国复盘着今晚发生的一切,向乔天经问起了收尾一事。 乔天经从容答道:“爹,您放心,都交给乔伯了,儿子嘱咐过了,歌女和那四个衙役都是重要证人,务必看住了。” “那歌女虽死,但她的身份和袖中迷药或许也有迹可循。” “如果郭将军听了萧将军的话,及时带着郭高义进宫请罪,那么圣上必定会派人带走衙役和歌女的。” “若圣上肯查,必定不会错过幕后之人!” 乔娇娇听到这里,忍不住咧开了嘴角。 【二皇子会不会觉得自己流年不利,命犯太岁啊哈哈,也该让一帆风顺的他尝尝处处受挫的滋味了!】 【那李须胜也是大意了,估计他都没预料到,二皇子这样绝妙的计划会失败,所以连后手都没准备。】 【啧啧,那狗皇帝要是知道,二皇子进了宗人府还不老实,手又伸到南境兵权上去了,不知该气成什么样!】 【我估摸着啊,这件事后,二皇子真的要消停一段时间了。聪明人都该知道,情分就是消耗品,用一点少一点。】 【我倒希望他疯狂一点,这样才更容易抓住把柄,可惜男主确实是个聪明的,不然上辈子也不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乔天经听到这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就算如今有了小妹这未卜先知的能力,他也从来不敢小看二皇子分毫。 每一次博弈,必定倾尽全力! 乔娇娇又吧唧啃了一口小饼干,心里继续吐槽: 【方才听大哥说,那个歌女好像念了首《鹊桥仙》?】 【啧啧,孟谷雪真的是被二皇子拿捏得死死的,也不知她就漏了这一手,还是底牌全漏给二皇子了。】 【如果她还有点脑子,就该知道逮着相同风格的诗词抄,否则东一首西一首的,以二皇子那个人精,不被抓到破绽才怪呢!】 【万一被发现是异世之魂,不会被烧死吧?不,以二皇子的性格和手段,指不定会把孟谷雪吊起来,榨干她脑子里所有的现代知识才肯罢休!】 想到这里,乔娇娇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 她脑子里已经有皮鞭子沾盐水的画面了! 乔忠国察觉到乔娇娇的异样,赶忙颠了颠她,将她拢紧了些。 娇娇不必害怕,我们全家人便是豁出命去,也会牢牢护住你的! 乔娇娇扒住乔忠国的胳膊,正感觉安心无比,突然内堂后传出了异响。 乔忠国猛地站起身来,就看到一身夜行衣的萧宏达回来了! 乔忠国关切地迎上前去,问的第一句话是:“老达,郭将军没事吧?” 萧宏达摇了摇头,“师......郭将军很冷静,我离开的时候,郭将军已经决定要带郭高义进宫面圣了。” 乔忠国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如此一来,明日早朝便有分晓了。” 萧宏达还是有些忧虑,“郭高义做下错事,虽罪不及郭将军,却不知圣上肯不肯网开一面。” “若今晚郭高义当真因此被处死,只怕郭将军心中也会留下一根刺。” 乔忠国听到这里,脸上忽而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 “老达,不怕,圣上身边,我们还有帮手。” 萧宏达:?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老乔!” 萧宏达上下打量了乔忠国一眼,想不到他如今行事这般滴水不漏。 乔忠国笑着揽过萧宏达的肩膀,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轻松之意。 第161章 “来吧,酒都摆下了,就算是做戏也得喝几杯不是?” 两刻钟后,乔忠国在天经地义兄弟俩的搀扶下,醉醺醺出了萧府的大门。 萧将军特地送到了门口,瞧着脚步虚浮,也喝了不少。 二人扬声道了别,看得出来这次会面相谈甚欢。 乔忠国被扶上了马车,车帘放下的那一刻,他脸上醉态尽去,瞧着双目炯炯,清醒得不得了。 乔娇娇拿眼觑着自家爹爹,笑着夸道: 【原来我爹还有做影帝的潜质啊!】 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乔府的时候,挺了一天的乔娇娇已经沉沉睡去了。 乔忠国和乔天经归家后便去了书房,约莫半个时辰后,乔伯终于带着暗卫归来。 乔忠国沉声问道:“如何了?” 乔伯恭敬应道:“回将军,那歌女的尸体并四名衙役已经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乔天经闻言终于扬起嘴角,“太好了。” 乔伯神色也轻松了些,笑着说道: “说来也是极巧的,二皇子的人先来了一步,与我们刚打了个照面,还未动上手,禁军就来了。” “我们自称是郭府的人,光明正大杵在那里,二皇子的人却落荒而逃了。” “我们生等着禁军带着人拐过街角,才不紧不慢地离开。” 说到这里,乔伯突然压低了声音,神色稍显凝重。 “有两个兄弟原是少爷派着守在醉仙楼后门和暗巷的,所以不曾露面。” “他们稍迟一步撤离,竟意外发现还有一股势力在暗中观察着!” 听到这话,乔忠国和乔天经猛地就坐直了。 “看得出来历吗?” 乔伯摇了摇头,“对方也很谨慎,是眼看着我们走了才有动作的,如果不是暗处还藏着我们的两个兄弟,恐怕就错过了。” “依属下推断,那股势力应该就是来旁观的,否则他们若是插手,我们的兄弟不可能毫无所觉。” 乔忠国听到这里,忍不住站起身来。 乔天经一脸的若有所思,突然开口说道:“爹,儿子有个猜测。” 乔忠国转过身来,与乔天经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吐出两个字: “太子。” 原本身为储君,地位稳固之下,最重要的就是老实听话,只要不引起帝王的猜忌和嫌恶,将来乖乖继承大统就可以了。 太子一直以来便是这么做的。 然而上次端午宫宴之事,让太子彻底意识到,他的储君之位并不稳固,二皇子在雍帝心中的份量极重极重。 所以,他也开始出手了! 这一次,只是旁观。 因为有乔天经提前布局,化解了郭高义的危机。 乔天经此时毫不怀疑,如果他不曾插手,太子的人马必定也会步入局中,搅乱二皇子的计划! 这一潭子水,实在太深太深。 第130章 朕真是小看老二了! 东宫内。 太子正在教四皇子下棋。 二人兄弟情谊极深,所以四皇子常常会宿在东宫。 “我知道了!” 稚嫩的声音响起,带着雀跃。 “这一子落在这里对不对!” 四皇子仰着小脸,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太子。 太子垂眸一看,温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意外。 下一刻,他抬手揉了揉四皇子的头,真心实意说道: “小四真厉害,被你看穿了。当初这一步,哥哥在你这个年纪,可是想了足足一晚上呢。” 四皇子欢欢喜喜落了子,笑着说道:“不是因为我比哥哥厉害,是因为我的老师比哥哥的老师厉害!” 太子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弯起嘴角,“还是小四会夸人。” 这时候,殿外轻手轻脚走进来一个侍卫,望了太子一眼,没有说话。 四皇子往那侍卫身上瞥了一眼,当即笑着说道:“哥哥,我累了,我今晚就宿在这里好不好?” 太子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满是宠溺地说道:“那你今晚就和哥哥一起睡吧。” 四皇子欢喜地低呼一声,乖乖下了榻。 “那小四先去洗漱,乖乖等哥哥来!” 太子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头,“小四真乖,去吧。” 一旁新拨给四皇子的太监赶忙跟了上去。 四皇子快步离开,路过那个侍卫之时,目光轻轻一转,不动声色。 这个侍卫,他从前没在哥哥身边见过呢。 哥哥最近似乎很忙。 他要听话,要好好跟乔大人学武艺,快快长大,到时候就可以为哥哥分忧了! 四皇子迈出门槛,望着远处的灯火,捏了捏小手掌,心中满是坚毅。 四下无人,那侍卫走近太子身边,低声禀告着什么。 太子指尖把玩着一颗黑子,神色平静,若有所思。 “郭将军走了吗?”太子突然问。 那侍卫恭敬地点了点头,“郭将军走了,但是郭公子却不曾跟着一起出宫。” 太子闻言淡淡点头,“既然留下了郭高义,那这件事就稳了。” 将郭高义留在宫中,无非就是关进诏狱,这就是不公开的意思了。 既然父皇愿意保全郭将军的颜面,那便说明,这南境兵权是肯定要交到郭将军手里了。 第162章 郭将军为人忠义,又能征善战,有他镇守南境,是雍朝百姓之福。 “那四个衙役呢?”太子又问。 侍卫忙答:“黄培已经叫人审了。” 太子心中有数了,黄培是个有本事的,想来能撬出点东西。 拔出萝卜带出泥,二弟,这个栽你是要认的...... “下去吧。” 侍卫恭敬退下。 太子静静坐在屋中,望着闪烁的烛光出神。 今日有人那么恰好就给郭高义解了围,甚至都不用他的人出手。 若是郭将军派去看着郭高义的,想必连醉仙楼都不会让他进。 是谁呢? 这般运筹帷幄,出手又快又准,还能全身而退。 太子心中隐有猜测。 下一刻,他目光缓缓移到黑白错落的棋盘上,而后轻描淡写落下一子。 这个局,谁也逃不掉。 重要的是,谁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太子忽而拂袖起身,大步走向了殿外的月光。 别让小四等急了。 那个小机灵鬼,怕是什么都懂呢。 ———— 第二日早朝,雍帝当着群臣的面说了一堆漂亮话。 大意是感念萧将军这么多年来戍边有功,如今长女大婚在即,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然后便下旨,将他手中的兵权挪给了德高望重的郭将军。 众朝臣心中虽然早有准备,却没想到圣上这么快就能下定决心。 他们还以为至少要磨个十天半个月,才能确定好人选呢。 当然,既然帝王已经有了决断,他们要做的就是跪下,高呼“圣上英明”。 乔忠国神色平静,愣是等到伏地磕头的时候,才悄然扬起了嘴角。 这个决定,可是他们好多人“跑断了腿”,共同争取来的! 如此一来,郭将军便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一心一意守好南境了! 下朝后,黄公公先是去了一趟诏狱。 雍帝昨日的决断是,将郭高义监禁三年,三年期满后方可归家。 而他归家后,亦不可再踏出郭府半步! 郭高义原以为自己是活不成了,如今保住了一条命,自然是感激涕零,直呼皇恩浩荡。 不过这会儿,黄公公去诏狱可不是为了郭高义,而是为了那几个衙役。 “都审好了吗?”黄公公淡淡问道。 狱卒赶忙捧来几张纸,都是昨晚连夜审出来的供词。 “公公,都在这里了,您请过目。”那狱卒讨好地说道。 黄公公接过来轻描淡写看了一眼,而后面色不改地揣进怀里。 “那几个衙役,处理了吧。” 黄公公说完后,淡定地转身离去,待出了诏狱后,才悄然变了脸色。 今日,圣上怕是要大怒了! 黄公公步履匆匆进了御书房,见太子和谭瀚池都在,他便敛了神色。 “湛儿,你和谭爱卿先下去吧。”雍帝淡淡吩咐道。 太子神色平静,和谭瀚池恭敬地退了出去。 黄公公见状这才将怀中的供词递给雍帝,“圣上,审出来了。” 雍帝垂眸,一目十行。 其实供词上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那几个衙役拿钱办事,按照吩咐陷害郭高义,他们并不知道指使他们的是谁。 这些,雍帝早就料到了。 他只是在等,等一个将他的猜测坐实的铁证。 如今,明确知道真的有人在背后运作指使,雍帝缓缓闭上了眼睛。 黄公公看到神色平静的雍帝,反而心中一慌,脸上隐有忧惧。 因为他了解雍帝,这是他暴怒的前奏! 但即便如此,身为奴才,他还是不得不出言劝慰。 “圣......” 黄公公才张嘴,雍帝突然猛地拂袖,将案上的奏折甩了一地。 噼里啪啦—— “圣上,您保重龙体啊!” 黄公公整个人微微一跳,赶忙跪到地上,高声劝慰。 雍帝面色阴沉无比,额间隐有青筋跳动。 他双手撑在案上,胸膛剧烈起伏着,半晌才咬牙切齿说道:“朕真是小看老二了!” 第131章 全部拔除! 南境兵权事关重大,乃是君王手中的利剑。 太子身为储君,将来终将接管这一切,他若出手算计,那就是蠢,是自寻死路! 雍帝尚算了解自己的儿子,太子这么多年来行事无可挑剔,最深得他心的就是老实听话这一点。 他从不曾私下里与群臣结交,更不曾在宫中安插自己的势力,只是兢兢业业做好一个储君的本分。 这次算计郭修昀,绝对不会是太子的手笔。 他的其他儿子,老三是个病秧子,老四还是个孩子,唯有老二,有野心有心机,更有这个能力! 想到这里,雍帝猛地捶向玉案,发出一道闷响。 黄公公看到这里,心疼又惶恐地高呼出声:“圣上!” 他连滚带爬伏到案前,低声哀求道:“圣上,您心中有气,随便打骂老奴撒撒气都行,莫要伤了您自己啊!” 雍帝双目微红,垂眸瞧见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的黄公公,心头蓦地一阵悲凉。 “黄培,朕已经对他那么好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昨日染指朕的枕边,今日算计朕的兵权,那明日呢?明日他是否要朕的命!” 第163章 黄公公浑身颤抖,他想劝,却又实在不想为二皇子说话。 他一直陪在雍帝身边,深知雍帝对二皇子有多么纵容,那些恩宠可是连太子殿下都不曾享有的! “老二......老二真是太让朕失望了,看来禁足宗人府一年还是关不住他的野心,也没能让他摆正自己的位置!” 雍帝喃喃一语,而后又缓缓坐回到了位置上。 黄公公看到雍帝似乎是冷静下来了,急忙跪行到雍帝身边,欲查看雍帝的右手。 然而雍帝却蓦然开口,冷声说道:“黄培。” 黄公公一激灵,挺直了腰背,“奴才在。” 雍帝扭头瞥了一眼挂着玉琉画像的墙壁,又猛地收回目光,沉声说道: “你亲自出手,替朕将老二这些年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全部都拔了!” 黄公公闻言陡然抬起头来,脸上有了一丝难以置信。 雍帝瞧见黄公公的神色,心中对二皇子的失望更深了。 连黄培都看得出来,他平日里对老二有多好,老二却不知道珍惜。 如此,该给他一个沉痛的教训了! 黄公公回过神来,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嘴上急忙应道:“老奴遵旨。” 雍帝犹觉不解气,又吩咐道:“送一本《孝经》到宗人府,让老二好好学学,到底该如何为人子!” 黄公公急忙应下了,他还想先查看雍帝手上的伤,雍帝却冷脸摆了摆手。 “不碍事,你现在就去!” 黄公公不敢违抗圣令,匆匆退了出去。 雍帝一个人坐在御书房里,望着满地狼藉愣愣出了会儿神,突然他又打开暗格,站到了画像前。 画像中,玉琉公主端坐在软榻上,巧笑倩兮,眉眼温柔,停留在了他心中最美好的模样。 雍帝伸手摩挲过玉琉的脸,突然又缓缓攥紧成拳。 “玉琉,朕真的已经对他很好了,他从前明明也还乖巧,小打小闹的,朕也就忍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他最好别逼朕太甚......” “玉琉,为了你,朕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 宗人府。 二皇子端坐在案后,一夜未眠。 昨夜李须胜再次铩羽而归,得知禁军突然到场时,二皇子便知自己这次真的是输得一败涂地了。 他在等,等雍帝的裁决。 “二殿下。”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二皇子眼皮微微一掀,站起身来。 他缓步走到门口,瞧见了几个小太监,是宫里来的。 小太监恭敬地迎上前去,双手高举,捧着一块绸缎,里头缠着四四方方的东西。 “二殿下,圣上有旨,要您通读此书。” 二皇子谢了恩,接过绸缎。 小太监们见东西送到,恭敬告退,他们还要赶回去复命。 周伯闻讯匆匆赶来之时,见二皇子站在殿门口,正怔怔出神。 他心头猛地一跳,走近一看,只见二皇子手中捧着一本书,书封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孝经》。 周伯神色蓦然大变,“殿下,这.....这.....” 二皇子神色阴鸷,一双手缓缓收紧,却又陡然止住了。 下一刻,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情况比他预想中要好一些,这只是警告,无关痛痒。 接下来只要他安安分分的,再寻个时机做一场戏,未必不能唤回从前的情分...... 二皇子思绪刚走到这里,突然就听到殿中传来异响。 他猛地回过头去,只见逐风从后殿仓惶行来,面色十分难看。 二皇子心头微微一跳,逐风就跪到了他的脚边,颤声说道: “殿下,流云刚刚传来消息,咱们在各宫安插的人手一个时辰内全部被除,无一幸免!” 二皇子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 “东宫和翊坤宫的人呢?” 逐风惶惶不安地抬起头来,冲二皇子绝望地摇了摇头。 二皇子整个人微微一晃,这一刻竟觉得有些晕眩了。 那是他起了心思后,一点一滴筹谋和培养的所有心血啊...... 他还以为自己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却迟迟按兵不动,直到今日给了他沉痛一击! 这一刻,二皇子浑身冰凉,终于体会到了一个帝王的可怕之处。 逐风已经失了主意,他仰头望着二皇子,颤声问道:“殿下,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周伯站在一旁心急如焚,多次欲言又止。 二皇子长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慢慢稳住了心神。 “不急,这只是一个教训而已,既然他喜欢乖巧听话的儿子,那我便如他所愿就是。” 逐风心中不安,“可是殿下,我们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人,一时之间只怕很难再掌控宫里的消息了。” 二皇子面色沉沉,这一刻脑子里突然闪过昨日看到的那首诗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逐风,我们还没有输。等着吧,万寿节的时候,本殿自然会重回所有人的视野!” 而且,他手中还捏着一柄利器。 那是母妃留给他的,最后的倚仗! 第132章 收了一个爱徒 雍帝对二皇子的惩罚并未公开,宫里唯一有所觉的,只有太子。 第164章 他虽从不结党营私,但对东宫和翊坤宫却看得很严。 虽然只是少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洒扫下人,他还是从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正因为如此,他心中冰凉更甚。 父皇早就知道二弟往各宫塞了人,却选择视而不见,直到如今二弟触及了他的底线,才出手小惩大诫。 这份纵容让太子脊背发凉的同时,越发坚定了心中的决心。 ———— 五日后。 郭将军妥善处理好一切,将郭府交给了大儿子,自己则带着雍帝赐下的随行兵马前往南境。 太子代替雍帝,送到了城门口。 萧将军卸下兵权后,雍帝封他为定国公,如今随行在太子身侧,一同为郭将军送行。 乔忠国无法到场,只能在家中对着城门方向深深一拜。 ———— 二皇子沉寂下来后,连同他的所有手下全部都没了动作。 日子好像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于是乔娇娇最大的任务就变成了吃饱饱、长高高! 四皇子每隔一日就得来乔府“找虐”。 他白日里和下朝的乔忠国一起回乔府,一直训练到午后近晚膳时分,才会被太子派来的人接回宫。 所以他午膳是在乔府中用的。 一开始,乔夫人和天经、地义两兄弟还有些拘谨,毕竟四皇子再小,那也是天家的人。 结果看过四皇子整日里被乔忠国训的那个怂样后,他们慢慢也就习惯了,甚至还对四皇子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正如四皇子拜师的时候,乔忠国说的那样,一旦到了教学时间,没有君臣,只有师生。 乔忠国认真起来,那叫一个严厉,经常把四皇子训得狗血淋头。 乔娇娇很荣幸地见证了整个过程。 她反正闲着没事,就坐在一旁观摩,吃吃小饼干和水果,权当打发时间。 然后就眼看着她爹从一开始称呼四皇子“小四”,到后来的“小子”,最后情绪激动,变成了“废物”、“狗小子”......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得亏是在乔府,这要是在皇宫里,当真是不成的。 乔地义最近也整日跑萧府,偶尔在家,就蹲守在乔娇娇身旁,跟她一起看得津津有味。 要知道,他从小也是这么魔鬼训练过来的,现在再看四皇子,幸灾乐祸的同时又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四皇子倒是个有出息的,他也做到了拜师时承诺过的,不叫一句苦。 任凭乔忠国如何严厉,他全部都默默受了,小身板站在木桩子上摇摇晃晃的,就是摔下来也没喊一句痛。 乔娇娇有时候都替他疼得龇牙咧嘴,他倒好,爬起来还冲乔娇娇咧嘴笑。 这期间,最心疼四皇子的莫过于皇后娘娘了。 她家小四从前吃饭都细嚼慢咽的,到了晚间,有时候练好字,还会陪她说会儿话。 如今每回从乔府回来,沐浴过后囫囵吃了饭,倒头就睡。 但是,皇后娘娘也知道,学武就是要吃苦的,更何况严师出高徒,小四现在吃的苦,都是为了将来能有更好的自保能力。 想到这里,皇后娘娘也只能硬下了心肠,等四皇子睡熟了,就在他床边坐一会,替他盖盖被子。 乔忠国从不曾在四皇子面前夸过他,但是在自家人面前,他却对四皇子赞不绝口。 “那小子真不错,和老二小时候有的一拼,但是老二聒噪得很,他倒是一声不吭。” “啧,根骨也是绝佳,如果能更早一点落到老子手里,从三岁就给他培养起来!” “嚯,那小子进步真快,不行,老子得给他再加点难度!” ....... 乔夫人看着乔忠国眉飞色舞的模样,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揶揄道: “知道了,知道了,夫君收了一个爱徒,心中很是欢喜,快吃吧,饭菜都要凉了。” 乔忠国一抬头,才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吃饱放下了筷子,不由地哈哈一笑。 大抵所有前辈看到如此有天赋的后生,都会忍不住心生欢喜吧。 这也是萧宏达现在的心情。 他常常就会不住地在萧夫人面前夸乔地义。 “老乔家的二郎真是,功底太扎实了!他将这样的好苗子交到为夫手里,倒叫为夫有些压力了。” “别看二郎那孩子心眼少,其实最是可塑之才!当年老乔就是这样的性子,心无杂念的,学起兵法又快又准!” “啧啧,真好啊,将来指不定就是第二个老乔了!” 萧夫人觑着自家夫君一脸欣赏的样子,暗暗摇了摇头。 你要不要睁大眼睛看看,你二女儿的魂都要被人家勾走了! 那乔家二郎也真是的,每回看到月儿就憨憨傻笑,你说他没规矩吧,他眼神清澈,又格外真诚。 罢了,既然夫君这般欢喜乔家二郎,那就先走着看吧。 刚好乔家有两个儿子,那乔家大郎是个有出息的,眼看就要成家了,到时候刚好让乔家二郎给他们萧家撑门楣! 想到这里,萧夫人突然觉得这是个绝妙的安排。 日子就这般有条不紊地走着,转眼间就来到了七月,乔娇娇也十一个月大了。 如今她已经能独自站立了,偶尔还能晃晃悠悠迈两步,可那小步子着实不熟练,一不小心就要摔个屁股墩。 第165章 今日,四皇子又来乔府训练了。 他正叉开腿站在两根相邻的木桩上扎马步。 一个多月的时间,四皇子高了些,黑了许多,笑起来那口牙显得尤其白。 乔忠国给乔娇娇搬了个小凳子,就坐在四皇子身前不远处。 乔娇娇是个敬业的“小监工”,说话还不利索的她,现在除了会叫家里人,还多了一个“小四”。 每次一看四皇子撑不住了,她就高呼一声:“小四!” 那肉乎乎的手指头指着四皇子,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的,十分可爱。 四皇子每回都惊得一个激灵,有时候坚持下来了,有时候支撑不住摔下来,乔娇娇就会笑他。 四皇子被笑话了也不恼,跑到乔娇娇面前,蹲下身来,轻轻戳她的脸蛋。 “乔妹妹不要笑话我,我下次肯定会更好!” 他确实是说到做到了,在木桩上坚持的时间越来越久,乔娇娇都找不到笑话他的理由了。 此时她啃着小饼干,正觉百无聊赖,突然看到自家大哥穿过长廊找了过来。 她顿时眼前一亮。 【大哥寻常不大来的,难道是有什么新情况了?】 第133章 捉贼捉赃 “哥哥!哥哥!” 乔娇娇撑着小凳子站起身来,冲乔天经伸出手去。 乔天经绕过身前成片的木桩,先是冲四皇子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就笑着将乔娇娇抱了起来。 乔娇娇眼尖地瞧见了乔天经额间的汗珠,便知道他这一路来得急,赶忙冲不远处挥了挥手。 “爹爹!爹爹!” 乔忠国正在树荫下削木头。 四皇子年纪尚幼,府上的兵器他用得都不趁手,所以乔忠国决定亲自给他削根木枪。 乔天经看到了自家爹,赶忙三两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爹,有消息了。” 乔忠国蓦地抬头,就看到乔天经神色凝重道:“跟踪李须胜的暗卫方才传回消息,舅母约见了李须胜,他要赴约了!” 乔娇娇早就从乔天经那里得知,帮助郭高义的那一晚,他们乔家就掌握了李须胜的行踪,没想到时至今日他才有动作。 【啊啊啊!舅母终于憋不住了是不是!】 【距离上次安宁表姐来我们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兖国公府始终没有传来好消息,说明舅母还瞒着呢。】 【估摸着如今是要显怀了,实在瞒不住了,所以找李须胜商量去了!】 【捉贼捉赃,这一次可终于要抓住舅母的小辫子了!】 乔忠国认真思虑了一番,沉声说道:“老大,这件事事关兖国公府的脸面,既然是找到证据了,就不能再瞒着你外祖父了。” “你速速派人......不,你亲自去,带你外祖父一起去抓人!” “去兖国公府的时候小心些,别惊动了你舅舅和安宁,暂时先不要让他们知晓。” 乔天经听到这里,却摇了摇头。 “爹,怕是不成了。” 乔忠国面色微微一变,“什么意思?” 乔天经轻轻叹了口气,“前些日子得知舅母的情况后,我在舅母身旁也安排了一个人,他和那个跟踪李须胜的暗卫是前后脚传回消息的。” “舅母现在已经赶往千香茶楼了,而安宁表妹.....她跟踪了舅母。” 乔娇娇听到这里,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女儿捉奸自己的母亲,这样的事别说是在古代,就是在乔娇娇前世生活的时代,都是难以想象的。 更何况,左安宁从小饱读诗书,那些礼义廉耻都是刻进她骨子里的。 乔娇娇实在很难想象,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会有多大。 【安宁表姐肯定是察觉到端倪了!】 【一个多月前,她就怀疑舅母有了身孕,这明明是件大喜事,可舅母一直隐而不发,做女儿的只怕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担忧。】 【而且舅母之前还频频回娘家,如今消停了一个多月又故技重施,只怕安宁表姐怎么都无法安心了,才会出此下策。】 乔忠国闻言眉头紧紧拢起,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般棘手。 “本来这件事还想先瞒着你娘的,毕竟还没出结果之前,也不过是让她白白担忧。” “如今却是不成了,安宁那孩子若发现了真相,只怕会吓得不轻。” “老大,你现在就去,带着你外祖父去千香茶楼,如果安宁察觉了真相,事毕后将她带回乔府吧,你娘会好好安抚她的。” 乔天经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 乔娇娇又回到了乔忠国的怀抱。 她眼巴巴看着乔天经快步离去的背影,真的很想跟去。 但她现在还太小,不但帮不上忙,只会碍事而已。 【唉,什么时候才能快快长大呀~】 【希望大哥顺顺利利的,一举抓住李须胜!这样一来,又能解决一个隐患了!】 ———— 左安宁坐在马车里,身边跟着从小就伺候着她的朱嬷嬷。 朱嬷嬷是兖国公府的老人了,当年是伺候兖国公夫人的。 后来兖国公夫人早逝,兖国公就将朱嬷嬷拨到了左安宁身边伺候。 朱嬷嬷是真心疼爱左安宁的,说句越矩的话,她就是将左安宁看成了亲孙女。 如今和左安宁一同坐在马车里,她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担忧。 第166章 “小姐,您这样做委实不妥,咱们还是回去吧。” 左安宁拉住朱嬷嬷的手,秀美的面庞上隐有害怕,但更多的是坚定。 “嬷嬷,我一定要弄清娘到底有何心病,她既有了身子,怎的就不肯告诉我们呢?” “爹爹确实是个靠不住的,但不是有祖父在吗?娘若告诉祖父,祖父定会为她撑腰的,为什么就不说呢?” “嬷嬷,我心中真的很不安,我担心娘是不是遇到什么绕不开的事了。” “今日娘明明说是回外祖父家的,可是你看这条路,分明是相反方向!” “嬷嬷,你别劝我了,娘既然不肯说,我就亲眼去瞧瞧!” 朱嬷嬷知道,左安宁看似柔顺,其实她心中一直都是很有主意的。 于是她也不再出言相劝,只是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会儿无论遇到什么事,一定要以小姐为先! 马车行了一会,突然就停住了。 朱嬷嬷探出头去,低声问道:“怎的不走了?” 那车夫老老实实答道:“客官,您要跟的车停了,车上的人也下来了。” 左安宁闻言轻轻掀开车帘一角,果然看到自家娘亲下了车。 她眸光一抬,忽然就有些怔住了。 娘去的竟然是千香茶楼,就是上一次看状元游街的那座茶楼。 不知为何,左安宁的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旧友”这两个字。 上次,娘也是在这里见了一位旧友。 可是那位旧友神龙见首不见尾,到最后她都不曾见着。 “嬷嬷,我们下车。” 左安宁戴上幕篱,让嬷嬷付了银钱,然后快手快脚跟进了千香茶楼里。 她一路紧赶慢赶,刚好看到自家娘亲上了二楼。 她小心翼翼跟到了拐角处,亲眼看着她娘迈进了走廊尽头的雅间,和上次见旧友的正是同一间! 她呼吸微微急促,慢慢退到了一楼,假意要订那个雅间,却被掌柜告知,那个房间早就被一个贵客包下来了。 “这位小姐,那雅间已经被包了三个多月了,您要是不介意,那雅间旁边的一间还空着,视野也差不多,您看?” 左安宁稳了稳心神,轻轻点头,“好,我就要隔壁那一间。” 第134章 我怀了你的孩子! 朱嬷嬷陪着左安宁坐在雅间里静静等着。 这期间,左安宁一言不发,瞧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走廊上只要响起脚步声,她就要站起来查看。 到后面,她索性偷偷留了个门缝,然后坐在门后静等着。 两刻钟的时间里,走廊上偶有人声,却都不曾走过来。 朱嬷嬷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或许夫人只是觉得府中憋闷,所以特意出来透透气而已。 她正这样想着,突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朝这边行来。 朱嬷嬷猛地提起了一颗心,左安宁也缓缓站起身来。 脚步声不曾停下,径直走过了她们的雅间门口。 朱嬷嬷站在左安宁身后,往那门缝外看了一眼,忽然间就浑身冰凉,手脚发抖。 那个身影虽微微佝偻,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男人! 朱嬷嬷开始在心里暗暗祈祷着什么,直到隔壁雅间的门被轻轻叩响。 吱呀—— 门开了,又关上了。 那个男人却不曾退回来。 朱嬷嬷缓缓抬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夫人......夫人竟然私见外男,而且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不得不顾及自家小姐。 左安宁静静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声息,朱嬷嬷有些吓到了。 她不敢发出声音,几步走到左安宁面前,看到她原本红润的脸变得惨白,不由地心如刀割。 左安宁抬手,慢慢抓住朱嬷嬷的胳膊,整个人微微晃了晃。 “小姐!” 朱嬷嬷怕极了,做了个口型。 左安宁紧紧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的长睫止不住地颤抖着,瞧着脆弱极了。 下一刻,她冲朱嬷嬷摇了摇头,轻步走到了与隔壁雅间相连的墙壁前,将耳朵贴了上去。 没有亲耳听到之前,她不会、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娘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耳朵贴上墙壁的那一刻,左安宁仿佛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 ———— 雅间里。 左夫人一看到李须胜,这些日子的惶恐和忧虑就齐齐爆发开来,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 她哭得肩膀都在颤抖,泪水浸湿了李须胜的衣襟。 李须胜没有抬手去安抚她,他目光望着眼前的一块屏风,脸上充满了复杂纠结的神色。 他原本恨透了她。 从少年起,他就将满腔爱意给了她,他拼尽全力、吃尽苦头,只为出人头地配得上她。 他将她视作最珍贵的瑰宝,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捧给她。 可是她呢? 她将盟约说得那般好听,一声又一声叫着他须胜哥哥,可其实她嫌贫爱富,虚荣自私,甚至恶毒到无可救药! 就因为兖国公世子看上了她,为了那泼天的富贵,她竟哄骗他喝下迷药,然后任由她父亲对他们一家下了死手! 他死里逃生的时候,曾发誓要杀了她全家! 第167章 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终于学有所成,他本来已经打算报复回去,可是娘却得了重病,奄奄一息。 就在他悲痛绝望之时,是二皇子好心出手,花重金保住了娘的性命。 做人当知恩图报,所以他对二皇子言听计从,也暂缓了自己的复仇计划。 前段时间,二皇子终于给了他任务,却是要他接近兖国公世子夫人,获取她的信任,然后让她去为他们打探乔家的消息。 他表面上对这个任务抗拒不已,可是内心里,却卑劣地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欢喜。 他知道,自己是个贱骨头。 也许是当初的爱恋太过深刻,直至今日,他都不曾放下她。 她在兖国公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左和英风流滥情,见异思迁,她活成了一个笑话。 所以当他装得深情款款再次出现的时候,她先是害怕,而后震惊,最后痛哭忏悔,求他原谅。 瞧见她过得不好,他心中很是畅快,可是看到她的眼泪,他心中却又一阵悲凉。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将她拉上了榻。 或许是左和英满足不了她,或许左和英已经很久没同她在一起了,她半推半就,而后便沉沦在他的身下,一遍一遍喊他须胜哥哥。 他心中恶心极了,她早就没有资格这样唤他,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嘴角却扬了起来,雀跃又得意。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殿下的大业。 这段时间,殿下明明已经下过命令,让他们所有人都按兵不动。 可是她几次来催,他还是没能按捺住,过来见她了。 “有事就快说,若你是想要欢好,我们就速战速决。” 李须胜说着,一把攥住左夫人的胳膊就往屏风后的软榻上拖。 左夫人挣扎了起来,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声音也大了些。 “所以,你心里只有那些事是吗!为何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寻你好几次,你却不肯理我?” “是不是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既然如此,那你第一回 见面的时候,就应该一刀捅了我,而不是假意讨好我!” 李须胜猛地停下脚步,这段时间他内心煎熬无比,同样也急需一个突破口。 他忽而垂眸,看着情绪激动的左夫人,忍不住狠狠掐住她的胳膊,咬牙切齿般说道: “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该一刀捅死你,再自我了结!你根本不配我的欢喜,你的须胜哥哥早就死了!死在了你的虚荣和狠心下!” “你明知道我有多恨你,你为何要接纳我,你应该劈头盖脸把我骂一顿,这样我才能狠下心来杀了你!” 李须胜双目圆瞪,额头青筋暴起,他脸上的表情扭曲着,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痛苦和纠结。 左夫人原本满腔的不安和委屈,看到这里猛地一怔,突然就红了眼眶。 她说不出心中到底有多少悔意,如果当初不贪图兖国公府的富贵,她或许也能如左和静一般,有一个宠她爱她的夫君,有一个圆满的家庭。 “须胜......” 看到左夫人掉了眼泪,李须胜手中的力道骤然一轻,恢复了些许理智。 他缓缓松手,背过身去,哑声问道:“你寻我到底做什么?我今日不该出来的,如果你有乔府的消息,现在就道来。” 左夫人听到这话,不由地面露哀凄。 “所以我在你这里只有一个价值,便是刺探乔府的消息是吗?左和静与我闹翻了,我怎么去乔府?” 李须胜冷硬了心肠,“当初是你自己答应我,你会想办法的。若无事,我走了。” 李须胜说着就迈步而出。 左夫人心中猛地一慌,她的肚子真的要遮掩不住了。 若是被左和英知晓,那个混蛋说不定会生生打死她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凄惶,急急追了两步,嘴上脱口而出:“须胜,我怀了你的孩子!” 第135章 她们都听到了! 李须胜陡然顿住了脚步。 下一刻,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定定落在了左夫人身上。 只见她一脸无措地站在那里,左手抚着小腹,右手伸出来,一副挽留他的模样。 “你说什么?” 李须胜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左夫人几步走到他面前,拉过他粗粝的手压在了自己才刚刚显怀的肚子上。 李须胜无法言喻此时的心情。 他无比唾弃自己,憎恨自己。 因为方才听说的时候,他心中第一时间涌起的,是盛大的欢喜。 为了惩罚自己,也为了惩罚她,他故意说出了最恶毒的话语。 “我怎么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谁知道你与我苟合的时候,是不是一边在爬左和英的——”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了起来。 左夫人面色涨红,一脸绝望地看着偏过头去的李须胜,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着。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这是逼我去死!” “好啊,李须胜,反正我也不想活了,索性今日就死在你的面前,一尸两命,就当是还了当年的冤孽!” 左夫人说着就往窗边走去,可是她才刚刚转过身去,李须胜就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室内有了一瞬间的沉寂,而后便响起了左夫人低低沉沉的呜咽声。 第168章 ———— 左安宁倚着墙壁,缓缓跌坐到了地上。 她抬着头,呆怔怔望着紧闭的窗户,双眼空洞无神。 朱嬷嬷当真是骇极了,她整个人不住地颤抖,想要将左安宁扶起来,自己却先没了力气。 天爷啊,夫人不仅和外男私通,还珠胎暗结,这......这让国公爷如何自处,让小姐如何自处啊! 这要是传扬出去,先不说国公府会怎么被人笑话,小姐的一辈子都全完了啊! 朱嬷嬷思虑了许多许多,实在是没有主意了。 她只知道,这件事必须要让国公爷知道,让国公爷来做主! 想到这里,朱嬷嬷慢慢生出了一丝力气,起身去扶左安宁。 她实在是害怕,害怕待会隔壁会传出什么不堪入耳的声音。 小姐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了! “小姐,我们走!” 朱嬷嬷脸色沉重无比,心神剧震之下一时之间忘记了遮掩声音。 反应过来后,她猛地捂住嘴巴,细细听了一会,隔壁没有任何动静,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她方才声音很轻的。 左安宁借着朱嬷嬷的力道站起身来,她神色麻木,没有任何挣扎。 朱嬷嬷轻而又轻地打开房门,然而她才准备探头出去看看,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就猛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唔!” 朱嬷嬷瞬间就发不出声音了,只能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来人。 他生得周正,此时脸上却蓄满了杀意,双目恶狠狠,像是要吞了她! “唔唔唔!” 朱嬷嬷自知自己逃生无望,只能拼命朝身后挥着手,示意左安宁快跑。 可是唯一的出口已经被李须胜堵住了,左安宁根本无处可去。 李须胜冷冷抬眸,待看清左安宁的脸时,他也猛地一怔。 方才听到朱嬷嬷的声音,他担心自己与丽娘的事情败露,便决定过来杀人灭口。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屋中之人竟是丽娘的女儿! 左安宁眼看朱嬷嬷的双脚离了地,吓得一张脸霎时惨白无比,扬声叫道:“不要杀朱嬷嬷!” 隔壁雅间的左夫人正觉提心吊胆,突然听到这熟悉无比的声音,她浑身剧震,心中惊骇难以名状! 下一刻,她急急跑了过来,从李须胜的身后探头一看,顿时手脚发软。 “宁......宁儿!” 李须胜瞧见左夫人跟过来了,便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 他当即将朱嬷嬷往屋内一摔,拉着左夫人就跟了进去。 “朱嬷嬷!” 左安宁惊惶一叫,急忙跑过去将朱嬷嬷扶了起来。 朱嬷嬷面色涨得紫红,被左安宁猛拍了几下后背,便剧烈咳嗽了起来,一声急过一声。 看到朱嬷嬷缓过气来的那一刻,左安宁几乎要喜极而泣。 “宁......宁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左夫人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左安宁。 她默默在心中祈祷,希望左安宁什么都不曾听见。 左安宁捏了捏止不住颤抖的双手,心中的悲痛与绝望齐齐奔涌而上。 但是,她的目光在李须胜身上扫过一圈后,便知如今她和朱嬷嬷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 为了保命,她只能选择装聋作哑。 “娘,宁儿实在是担心您,见您又一个人出门,所以急急跟了过来,可是进了这茶楼后就没了您的踪迹。” “我在这雅间中等了一会儿,发觉实在是蹉跎时间,便决定归府。” “谁知刚一开门,此人就对朱嬷嬷下毒手!” 左安宁说着,神色愤愤地指着李须胜,另一只手在背后却紧紧攥住了朱嬷嬷的手。 朱嬷嬷已经缓过来了,她只能用这种办法提醒朱嬷嬷,千万不能露馅! 否则她或许还能留下一命,朱嬷嬷是绝对活不成了! 朱嬷嬷瞧见左安宁护在她身前的背影,一颗心都颤抖了起来。 这一刻,她无比痛恨左夫人,为何她要做下如此苟且之事,害了小姐的一辈子! 左夫人听到左安宁的话,心头虽微微一松,却依旧不能完全放心。 她一步步走上前来,脸上笑着说道:“宁儿,这是娘的远房表亲,你还没见过呢。” “他方才也是被朱嬷嬷吓了一跳,所以手上才失了分寸。” “宁儿别怕,都是误会。” 左夫人说着蹲下身来,轻轻抚摸着左安宁的脸颊。 左安宁忍不住心头发颤,娘的手于她而言,曾是这世间最温柔的抚慰,如今却如此陌生,透着沁骨的冰凉。 “娘,能不能让他先出去,女儿害怕。” 左安宁勉强扬起嘴角,眼里隐隐有了泪意。 “当然可以,宁儿,你是娘的乖女儿,娘什么都听你的。” 左夫人温柔地笑了笑,转身就要冲李须胜打手势。 但是李须胜眉眼沉沉,却陡然凶神恶煞地朝左安宁走近几步。 左安宁尚且能维持住最后一丝理智,朱嬷嬷却骇得立马起身,红着眼将左安宁护在了怀里。 “走开!谁也不能动小姐!都走开!” 朱嬷嬷歇斯底里地喊着,李须胜脚步猛地一定,突然冷冷开口: “丽娘,不要再抱什么奢望了,很显然,她们都听到了!” 第170章 可是,当想到身后的李须胜,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捂着小腹连连摇头。 “不行!宁儿,不行的!如果被你祖父知道了,娘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左安宁听到这里,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 “娘,那宁儿呢?难道宁儿不是您的孩子吗?” “好了!” 李须胜突然冷冷开口,他俯下身来,将左夫人拉了起来。 他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他们的孩子! “丽娘,我行事向来狠决,若这丫头不是你的女儿,我早就将她灭口了,何须掰扯到现在?” 左夫人听到这话猛地一激灵,急忙叫道:“不!你不能伤害宁儿!” 李须胜面色冷峻,疾声说道: “听她方才的言语,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帮你遮掩了,如此一来,那兖国公府你是回不去了。” “跟我走!” 第137章 我贱命一条 李须胜深知自己今日出来,已经是违背二皇子的命令了,而且此事败露,也算是坏了二皇子的计划之一。 回去后,他还得好好向殿下请罪才行。 想到这里,李须胜去意更甚。 “快走!” 左夫人被拉扯得踉跄了一步,她回头看向左安宁,还有些下不定决心。 左安宁依旧跪坐在地上,此时的她已肝肠寸断。 迎着左夫人的眼神,她伸出手去,发出了最后的哀求,“娘,这一去就当真是万劫不复了!您别走!” 左夫人望了望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终究还是狠心地别过了头。 “宁儿,你已经大了,你祖父和爹爹会好好疼你的,你就当......就当我这个娘死了吧!” 左夫人说完后,紧紧拉住李须胜的胳膊,再也不敢回头。 左安宁听到这话,伸出去的手蓦地落下,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 朱嬷嬷看到左安宁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霎时心如刀割。 “少夫人,您怎能如此狠心啊!” 朱嬷嬷刚一开口,左安宁立刻回过神来,张开双臂护在了朱嬷嬷身前。 她一抬头,果然看见了李须胜杀气腾腾的脸。 左夫人知道朱嬷嬷是真心对左安宁的,她离开后,至少还有朱嬷嬷日夜陪着安宁。 于是她拉了拉李须胜的手,轻声说道:“须胜,我好像不太舒服,你带我走吧。” 李须胜听到这里也不想再纠缠了,拉着左夫人就朝房门口走去。 结果就在这时,雅间的门突然被一股大力踹开,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你们还想往哪里走!” 李须胜猛地抬头,只见兖国公沉着脸站在门口,不知听了多久。 左夫人听到这个声音,吓得几乎瘫软在地! “国公爷!” 朱嬷嬷看到兖国公出现,当场喜极而泣。 左安宁来不及欢喜,她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拖着朱嬷嬷躲到了墙角。 朱嬷嬷还觉不明所以,国公爷不是已经来了吗,小姐为何还要躲? 这时候,李须胜突然转身奇袭,准备挟持左安宁借此逃脱,没成想却扑了个空! 他面色狠戾地抬头,就听左安宁站在墙角扬声叫道:“祖父,此人要害姑母一家,快将他拿下!” “上!” 兖国公一挥手,四个暗卫涌入屋中,将李须胜团团围住! 兖国公这才大踏步走进屋中,将左安宁护在了身后。 左安宁得了主心骨,这时候才后怕地哽咽了声音,“祖父,对不起,安宁应该趁早和您通气的。” 她很后悔,因为顾念娘亲的意愿,迟迟不曾将娘亲怀有身孕一事告诉祖父。 兖国公背对着左安宁,目光紧紧盯着负隅顽抗的李须胜,摇了摇头,“宁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今日之事多亏有你。” 因儿子儿媳都是没出息的,所以从左安宁记事起,他便常常将左安宁带在身边,聘请女先生教她读书识字,自己则亲自教她做人的道理。 方才他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安宁这孩子深明大义、临危不乱,已经远超他的想象。 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他怎么忍心再苛责她半句啊。 是他这个做祖父的不好,没有提前发现端倪,让孙女看到了这样不堪的画面。 李须胜虽然武艺高强,但此处空间逼仄,他又要护着左夫人,很快就在暗卫的围攻下捉襟见肘了起来。 左夫人见状心中已然绝望,她是知道自己公爹的本事的。 “须胜,你走吧,不要管我!我们之间便到此为止,当年欠你家的债,我若有命在,便用余生还。” “若......若没命在,就下辈子还你!” “闭嘴!” 李须胜双目猩红,额头青筋暴起,还不肯放弃。 兖国公见状,冷声说道:“李须胜,这茶楼四面八方都安排了人,你今日是插翅难逃!” 左夫人听到这里,心中绝望更甚。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今日将李须胜约出来,竟会害他至此! 李须胜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力不从心了起来。 “还不束手就擒吗!”兖国公骤然低喝一声! 左夫人被这句威严十足的喊话吓得一个趔趄,李须胜为了拉她一把,瞬间便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第171章 下一刻暗卫们一拥而上,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左夫人骇得惊叫出声,几欲昏厥。 兖国公见状走上前去,正要缴下李须胜手里的短刀,却听得他狞笑出声。 “兖国公!当年虽不是你亲手杀了我李家三口,却与我这剧变的人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我李须胜苟活至今,还是栽在了你的手上!” “你以为我会束手就擒吗?别妄想从我嘴里撬出任何东西!我李须胜贱命一条,但心中自有信义!” 左夫人听到这里,当即就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然而,还未等她出声,李须胜便一把将她推远了。 “你没资格和我一起死,若想赎罪,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李须胜定定望着左夫人,似乎要将她的模样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抬手,将短刀深深捅进了自己的心口,直没刀柄。 “须胜!!!” 左夫人看到这一幕,陡然尖叫出声,双目圆瞪,惊骇到面目扭曲。 兖国公眉头猛地一敛,回身将左安宁结结实实挡在了身后。 如此血腥的一幕,万万不能让安宁看到! 李须胜感觉到心口剧痛,他眼前发黑,隐约瞧见左夫人手脚并用,狼狈无比地朝他爬来。 最后时刻,他竟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他到底还是惩罚了她,用自己的命。 瞧她那悲痛欲绝的模样,她对他也还是有情的吧? 他要死了,不知家中老娘该怎么办。 他本来说好了今晚回去看娘的,娘应该正坐在门口,等着他回去一起吃豆腐吧? 希望殿下能念在他至死都守口如瓶的份上,替他为娘送终。 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爹了。 若有幸泉下相遇,爹知道他还不曾放下丽娘,定是要骂他没良心的。 好在,他为李家留了种。 也不知道他和丽娘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还是女孩吧。 他看得出来,左安宁被教得极好,他们的孩子若能像左安宁那样,就很好了…… 第138章 姐姐,饼饼! 咚! 李须胜重重倒在了地上,鲜红的血液当即从他的身下弥散开来。 极度悲惧之下,左夫人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她双膝跪行,浑身颤抖着来到了李须胜身边。 她俯身一看,李须胜已经没有气息了。 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面色惨白,但是不知为何,嘴角却是扬起的。 左夫人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泪已经吧嗒吧嗒落在了李须胜的脸上。 方才还喧闹混乱的雅间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左安宁站在兖国公身后,一张小脸雪白雪白的,她攥紧了双手,虽然不曾抬头看,却已经明了发生了什么。 “宁儿,我们先出去。” 兖国公沉沉开口,扭头给朱嬷嬷使了个眼色。 朱嬷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恐,护着左安宁往外走。 二楼雅间本来人就极少,方才兖国公踹门的时候,已经让下人快速清过场了。 左安宁乖乖跟着走了出去,这会儿危机解除,她的心却全乱了。 兖国公转身看向左安宁,脸上满是心疼和怜惜。 “宁儿,你先去找你姑母吧,剩下的事交给祖父处理。” 左安宁听到这话,眼眶红红的。 她抓住兖国公的袖子,颤声问道:“祖父,娘.....娘会怎么样?” 兖国公不想敷衍左安宁,经过方才一事他已经瞧出来了,自家这个孙女是个能扛事的。 “宁儿,兹事体大,祖父决定将你外祖父和你爹爹叫来一起商议。” “你放心,她无论如何都是你母亲,祖父有分寸的。” 左安宁见兖国公如此顾及她,鼻子不由地一酸。 她知道此时此刻,祖父心中不会比她好受多少,她不应该再添乱了。 “祖父,那宁儿先去找姑母了,您也要注意身体。” 兖国公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左安宁一步步走下二楼,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家门不幸啊,出了此等祸事,最无辜的便是安宁这孩子了。 方才天经风风火火赶来兖国公府,将儿媳与李须胜私会一事告知。 他之前查出李须胜其人后,心中便隐有预感,如今突然得知,也不算是全无准备。 谁知天经随后又说,安宁跟着一起去了,他一颗心瞬间就吊了起来。 没想到如此不堪的一幕还是落到了安宁眼里,值得庆幸的是这孩子足够坚强,亦是非分明。 就让宁儿去乔府和静儿住上几日吧,静儿聪慧,会知道如何安抚宁儿的。 左安宁出了千香茶楼后,兖国公安排的马车早早就等在了门口。 乔天经并未现身,他躲在远处,眼看着左安宁上了马车,便快马加鞭先一步赶回乔府。 待左安宁来到乔府门口时,乔天经又亲自出来迎她。 左安宁此时还戴着幕篱。 她心中实在悲痛,在马车上和朱嬷嬷又哭了一场,如今眼睛肿肿的,实在不想让旁人看出端倪。 乔天经心细,见状什么都没问,只是温声说道:“表妹,我娘已经等你许久了。” 第172章 左安宁点了点头,跟在乔天经后边儿朝里走去,才走到正院门口,就瞧见乔夫人亲自迎了出来。 “宁儿!” 乔夫人实在心焦,她已经从乔天经口中得知所有来龙去脉,心中对左安宁有着万分怜惜。 左安宁原本还能强撑着,但是此时瞧见乔夫人脸上真切的忧虑和关切,心头再也绷不住,扑进乔夫人怀里就痛哭了起来。 “姑母!” 乔夫人心疼坏了,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左安宁的后背,嘴上柔声说着: “宁儿,好孩子不怕,有姑母在,一切都有姑母在。” 乔娇娇听见了院外的哭声,心头不由地一揪。 她摇摇晃晃走到门口,抓着门框朝外一看,便瞧见左安宁抱着自家娘亲,正哭得悲痛欲绝。 【唉,安宁表姐好可怜啊——】 乔娇娇紧紧皱起了眉头。 【对这个时代知书达礼的闺阁千金来说,今日安宁表姐经历的一切完全就是颠覆三观的。】 【上一辈做下的龌龊事,到底还是累及了下一辈。】 【这件事只怕会成为安宁表姐一辈子的心结。】 左安宁痛哭宣泄过后,情绪终于稍稍稳定了些,乔夫人见状便温柔地将她拉进了屋内。 为了避免传出任何风言风语,乔夫人早就屏退了其他下人,屋里也只留刘嬷嬷一个伺候的。 刘嬷嬷是个贴心的,早早就打了水,见左安宁进来,急忙拧了条帕子。 乔夫人拉着左安宁坐下,给她摘下幕篱,又轻柔地替她擦拭眼泪。 乔娇娇乖乖坐在一边不说话。 左安宁感受到如此细致的呵护,仓惶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慰藉。 她抓住乔夫人的手,颤声说道:“姑母,谢谢您对安宁这般好,安宁实在受之有愧,我娘她......她竟然......” 左安宁实在难以启齿,她娘竟然要帮助外人算计乔家! 乔夫人心中明镜似的,她柔声说道:“安宁,这些事和你没关系,你不必心怀歉疚。” 左安宁却摇了摇头,她脸上有了急切之意,疾声说道: “不,姑母,这件事很重要,安宁必须要提醒您和姑父。” “那......那李须胜想要利用我娘刺探乔府的消息,有一就有二,指不定贼人的手已经伸到乔府里来了!” “姑母,您一定要提醒姑父事事小心啊,那贼人图谋不轨,安宁心中当真是怕极了。” “好在娘早早和姑母您闹翻了,这才没酿成大错,否则安宁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左安宁说到这里急急站起身来,瞧着竟是要给乔夫人行大礼。 “安宁,你别这样,你这样姑母心中也要不安了,你何其无辜啊,不必将这一切揽到你自己身上的!” 乔夫人赶忙将左安宁拉住了。 这孩子是非分明,亦心怀大义,真的是个极好的姑娘。 左安宁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 “姑母,我心里实在难受得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乔夫人将左安宁揽在怀里。 “好孩子,别想太多,这段时间就住在姑母这里可好?” “姑母真的很欢喜宁儿,娇娇妹妹也很喜欢她的宁儿姐姐呢,你瞧!” 左安宁顺着乔夫人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乔娇娇正很是吃力地朝她走来,脸上扬着纯真的笑脸。 “姐姐,饼饼!” 乔娇娇将最喜欢的饼干递到了左安宁面前,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左安宁看到这里,一颗心蓦然就柔软了几分,她接过小饼干,又摸了摸乔娇娇的头。 “谢谢娇娇,姐姐也最喜欢吃小饼干了。” 第139章 一别两宽 当天夜里,兖国公便将自己的亲家接了过来。 左和英原本还在外边儿和狐朋狗友喝酒,突然被自家爹派人拽了回来,正满腹牢骚。 回家瞧见自己岳父岳母也在,心里不由地一咯噔。 怎么了这是? 左夫人娘家姓陈,这时候陈大人和陈夫人也是一头雾水。 兖国公一看人都到齐了,便让下人扶着左夫人走了进来。 此时的左夫人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双目更是空洞无神。 “丽娘!” 陈夫人看到自家女儿这么一副狼狈模样,当下就心疼地迎了上去。 陈大人面色骤然一变,却又不敢对兖国公发脾气,只能疾声问道:“亲家公,我家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左和英也被左夫人这个样子吓到了,一脸的迷茫。 眼看众人都抬眼看向自己,兖国公沉着脸,将今日的一切悉数道来。 兖国公话音落下后,屋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左和英站在一旁,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着。 他怎么也想不到,左夫人不仅给他戴了绿帽子,肚子里更是揣了别人的孩子! “贱人!你这个贱人!” 左和英怒发冲冠! 他双目猩红,面色扭曲,左顾右盼之下,从墙上拔下一把长剑,气势汹汹就冲向左夫人。 看那样子,似乎恨不得要将左夫人大卸八块! “啊!不!别伤害丽娘!” 陈夫人心中羞极恨极,没想到自家女儿会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但是生死面前,她本能地还是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第173章 陈大人心中惊骇难以名状,李须胜这个名字几乎扼住了他的喉咙! 而且女儿做出如此不知羞耻之事,以他们陈家和兖国公府悬殊的差距,怕不是要遭到报复了! 堂内霎时乱作一团,左和英的嘶吼声和陈夫人的惊叫声混杂在一起。 即便身周如此吵闹,左夫人还是目光呆滞,没有任何反应。 “够了!” 兖国公蓦地站起身来,冲着左和英厉喝一声。 左和英猛地一呆,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爹,是她背叛了儿子,给我们兖国公府抹黑啊!她死一万遍都不足惜,您为什么要阻止儿子!” 兖国公神色冷厉,扬声说道:“和英,你自问事情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当初是你贪图丽娘的美色,非要将她娶过门,娶进来后你又不懂得珍惜,这么些年,你风流纵情,难道丽娘就活该因此被人笑话吗!” “你自己收不了心,管不住家,四处留情,就没想到会有反噬的一天吗!” “你可知道,宁儿今日目睹了一切!她还小啊,她还是个女儿家,你让她今后该如何自处!” “有这样不靠谱的爹和丢弃礼义廉耻的娘,你们让宁儿怎么办,她又何其无辜啊!” 兖国公怒斥出声,右手将茶案捶得咚咚作响! 提到左安宁,左和英猛地怔住了,连一直毫无反应的左夫人也在这时滚下了眼泪。 见左和英稍稍冷静下来后,兖国公又看向了陈家夫妇。 “还有你们!” 陈大人面色猛地一白,他还想开口狡辩,兖国公已经冷声斥道: “既然当年丽娘和那李须胜已有婚约,你们为何不早早言明!你们若是开口,我便是打断和英的腿,也会阻止他棒打鸳鸯的!” “可是你们为了攀附兖国公府,竟然私下里毁婚约,害人命,因此埋下隐患,害了我们三家人!” “瞧瞧这些冤孽啊,当下犯下的罪过,终究是要报应回来的!” 兖国公话音落下,左夫人已然泪流满面。 是啊,当年就是她贪慕虚荣、自私自利,才会生出邪念,害了须胜一家,还害了自己终身! 陈大人和陈夫人没有忘记当年的罪行,此时被兖国公拆穿,吓得面色惨白,失去了言语。 兖国公觉得疲累极了,他目光扫过堂中所有人,冷声说道: “这些罪孽都是我们做下的,和安宁没有任何关系,如今她却要承担所有的后果!” “一个与外人私通还珠胎暗结的娘亲,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便是毁了安宁一辈子的幸福!” “所以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是决定,不是征询,你们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反对!” 见所有人都望向自己,兖国公长长呼出一口气,冷着脸说道: “丽娘到底是安宁的生母,我不会要她的命,而且我也不舍得安宁为这样不称职的母亲守孝三年,白白蹉跎最好的年华!” “为了保住安宁的名声,她也不能有一个被休弃的娘亲,所以和英,今晚你就给丽娘放妻书,你们和离!” 眼看左和英满脸不甘,兖国公虎目一瞪。 “归根结底,这一切的起因在你,是你贪图美色在先,风流纵情在后,不要不服气!难道你还想毁了安宁吗!” 左和英心中愤恨难当,恨不得将左夫人千刀万剐! 但是,他就安宁一个女儿,他这个做父亲的再混账,也不可能不顾及女儿的名声和未来。 想到这里,他咬牙切齿嘶吼一声,而后狠狠将手中的长剑掷在了地上,算是妥协了。 兖国公见状,又看向了陈氏夫妇。 “丽娘到底犯下了十恶不赦的过错,两位亲家该是知道的,这样的错处若是放在别人家,浸猪笼都是有的!” 陈氏夫妇闻言猛地一颤,兖国公继续说道: “我可以不动丽娘,但丽娘万万不能留在京城了,你们将她送走,送得越远越好!” “我亦会派人盯着她,确保她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安宁面前!” “而且,我们两家和离,对外只能宣称是夫妻不和,若让我听到什么对安宁不利的风言风语,无论使用什么手段,我必定不会放过陈家!” “我已准备好放妻书和契约,咱们现在就签字画押,一别两宽吧!” 兖国公也是个雷厉风行的,这是他今日绞尽脑汁想出的对策。 只有一条原则,一切以安宁为先! 陈家哪里敢置喙半句,他们自己做贼心虚,而且女儿错处太大,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左和英心中再恨,为了左安宁,也只能签下名字,按了手印。 第140章 为阿胜报仇! 乔夫人得到消息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过了一晚上,左安宁明显平静了许多。 只是夜间该如何煎熬难耐,便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用过早膳后,乔夫人将左安宁拉到了一边。 方才兖国公着人传讯过来,特地说了不必瞒着安宁。 于是乔夫人便将兖国公昨日的决断并左夫人即刻就要离京的消息悉数说了。 左安宁静静听着,不多时便红了眼眶。 她听得出来,祖父这是处处都在为她考虑啊...... 第174章 乔夫人温柔地看着左安宁,轻声说道:“安宁,你想做什么,姑母都是支持你的。” 左安宁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有了一丝忐忑。 “姑母,我想去送送我娘,可以吗?我不会下马车的,毕竟人多眼杂,我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不会辜负祖父的一番心血的。” “只是那毕竟是我娘,我真的......” 乔夫人闻言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姑母早就给你备好马车了,你如果要送,现在就该出门了。” 乔夫人心细如发,怎么会猜不到左安宁的心思呢? 左安宁心中感动万分,颤声说道:“姑母,安宁真的很感激您!” 乔夫人派了刘嬷嬷贴身跟着左安宁,自己并没有跟去。 即便娇娇的预言不曾发生,但嫂嫂真真切切地起了心思,她是要害乔家的! 她可以无条件疼爱无辜的安宁,却无法同情蓄意谋害乔家的人! 爹在信件中并未谈及嫂嫂肚子里的孩子,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决断的。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毋庸置疑。 以爹的手段,嫂嫂是永远也别想回到京城了! 乔娇娇撑着小凳子,正在努力练习走路。 瞧见左安宁匆匆走了出去,她扬起小脸,心中满是感慨。 【李须胜死了,舅母也被赶出京城了,如此一来,我们乔家便算是躲过通敌叛国这致命一劫了。】 【虽然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明枪暗箭,男主肯定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至少在已知的范围内,我们已经在努力消除所有隐患了!】 想到这里,乔娇娇不由地踌躇满志! 【而且,我们还就此改变了安宁表姐的命运!如今有祖父做主,一定会为安宁表姐寻一门最好的姻缘!】 【话说,安宁表姐和谭瀚池不知道有没有戏欸.......】 乔夫人听到这里,不由地也起了心思。 夫君但凡提起那个谭瀚池,总是赞不绝口,这样的好儿郎,若是能和安宁成事,那自然是千好万好。 而且兖国公府的门楣不可能靠哥哥,若有个可靠的孙女婿,爹也可以安心了。 当初安宁身边有嫂嫂这个隐患,她还心有顾虑,如今倒是完满得很! 乔夫人越想越是兴奋,算上人小鬼大的乔娇娇,母女俩人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要说最近的机会,大哥的婚礼不是快了吗!】 【到时候闹洞房什么的,可都是光明正大见面的机会啊!】 【嘿嘿,想必大哥也不会介意,让自己的好兄弟借他的婚礼成就一段姻缘吧?】 【哎呀,一说大哥成婚,我已经开始想念香香大嫂了!】 【呜呜呜,日子怎么过得这么慢啊!我要看大哥大嫂撒狗粮!我要磕cp!】 乔夫人听到乔娇娇的心声,顿时眼前一亮。 是呀,大郎的婚礼也快了,到时候还能让爹在宴席上相看相看那个谭瀚池呢! 而且别说娇娇了,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等不及想见自己的大儿媳了! 多好的姑娘呀,被他们家大郎给拱了! 不过,狗粮是? 为何大郎和韩姑娘成婚还得撒狗的吃食?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风俗? 不管了,娇娇的话总是有道理的,等到大郎成婚那日,就让下人给附近的狗儿撒些吃的吧...... ———— 左安宁让车夫将马车开出了城门,而后便掀开车帘的一个小角,静静等在了车中。 约莫一刻钟后,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缓缓驶了出来。 左安宁蓦地坐直了身子。 她看到了马车车壁上一个不显眼的标志,那是一个端端正正的“陈”字。 “娘......” 左安宁无声地唤了句,心中酸痛难当。 她心里清楚,女子通奸几乎没有留活口的,娘能好好活着,离开京城去过平淡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外祖父母不会亏待娘的,她能在陌生的地方衣食无忧。 “娘,女儿在此拜别。” 左安宁说着,躬身跪下,冲着马车驶离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 刘嬷嬷原还担心左安宁年纪小,会憋不住追上去,如今瞧她如此沉稳,不由地暗暗点头。 这表小姐和夫人年轻的时候,倒真是像极了。 ———— 三日后,宗人府。 二皇子坐在案前,手里捧着《孝经》通读着,看起来当真是极乖巧老实的模样。 不大一会儿,殿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二皇子头也没抬,沉声问道: “阿胜还没消息吗?” 逐风走到二皇子身前跪下,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殿下,那个李须胜会不会是......逃了?” 逐风心中不安,毕竟李须胜知道殿下许多事情。 殿下似乎很看重李须胜,上次他没能及时除掉衙役,殿下虽气恼,却也没有过分苛责。 “不会。” 二皇子毫不犹豫就摇了头。 “阿胜是极讲义气的,当年本殿碰巧救了他母亲一命,这几年来他一直忠心耿耿,绝不会生出二心的。” “况且他是个孝顺的,他母亲还在京中,他怎会弃母而——” 说到这里,二皇子猛地一怔。 既然阿胜不会背叛他,又不会弃母而去,那便只有一种情况了。 第175章 他是了解阿胜的,他若被人捉住,为了不暴露自己,他定会寻机自戕的...... 想到这里,二皇子心头微微一颤,忍不住攥紧了双手。 “逐风,你去查一下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速速报来!” 逐风瞧见二皇子的神色,心中隐有预感,不由地面色大变。 他不敢耽搁,当即起身离去。 二皇子独坐在静室中,望着窗外的艳阳天气,心中却冰冷一片。 阿胜这么多年日夜守护在他身侧,还教了他不少防身的招式,他们之间亦师亦友啊...... 若阿胜当真遭遇不测,他定会查出凶手,不惜一切代价为阿胜报仇的! 第141章 外祖父牛哇! 左安宁在乔府已经住了三天。 她担心太过叨扰乔夫人,几次请辞,都被乔夫人拦了下来。 兖国公今日一早也来了乔府,此时正在书房里和乔忠国闲聊。 乔娇娇坐在兖国公的腿上,手中正把玩着四皇子送给她的类似九连环的益智玩具。 其实她看过之后就会解了,但是担心吓到家里人,便装傻充愣,将九连环摇得叮当响。 兖国公一脸宠溺地护着乔娇娇,口中满是感慨地说道:“娇娇瞧着与和静小时候当真是一模一样。” 乔忠国闻言爽朗一笑,“像夫人最好,像小婿这种大老粗那就完了!” 乔娇娇闻言抬眼看向自家爹爹,一脸的不赞同。 【爹爹不应该叫自己大老粗,爹爹这叫痞帅!而且越成熟越有魅力!】 听到宝贝疙瘩夸自己,乔忠国很是得意。 那是! 他其实就是谦虚一下! 他若是不帅,当初夫人也不会在诗会上一眼就看中他! 闲聊了几句后,兖国公神色微微一肃,说起了正事。 “忠国,四天的时间,你觉得够了吗?” 左和英与丽娘和离已经有四天了,但是这个消息一直隐而未发,所以京中还未有人知晓。 乔娇娇听到这里,也放下了手中的九连环,稚嫩的小脸露出了认真的神色。 【外祖父说的是舅舅舅母和离的事吧?那就要看尾巴扫干净了没。】 【对二皇子来说,李须胜和其他手下还是有区别的,二皇子篡位成功后,直接封了李须胜做骠骑大将军,其中的荣宠可见一斑。】 【所以这次李须胜身死,二皇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旦舅舅、舅母和离的消息传出去,二皇子定会猜到,李须胜是在兖国公府的手上栽了跟头。】 【到时候祖父就要小心了,男主必定会想方设法报复的!】 乔忠国听到这里不住地点头,这就是他如今最担忧的地方。 乔娇娇伸出小手挠了挠下巴,又继续想道: 【还有就是舅母的去处。】 【外祖父之前传信说,舅母被他父母安排送出京了,可我实在不能信任那对父母。】 【万一男主顺藤摸瓜找过去,把舅母的踪迹挖出来,又把舅母带回京城......】 “啊!” 乔娇娇想到这里,突然低呼一声,小小的身板立马坐直了。 兖国公被乔娇娇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俯身问道:“娇娇乖乖,你怎么了?” 乔忠国心里挠痒似的,焦急地等待着乔娇娇的下文! 乔娇娇抓住兖国公的衣襟,眼睛瞪得大大的,在心中疾呼: 【外祖父一生坦坦荡荡的,没什么破绽,二皇子若是想报复外祖父,那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从舅舅入手,二是从安宁表姐入手!】 【舅舅整日里花天酒地的,他的破绽实在太多,这个必须要重视了!】 【如果是从安宁表姐入手,那闺阁千金最重要的无非就是名声、贞洁、婚姻。】 【二皇子若接触到舅母,了解前因后果,必定会借此抹黑安宁表姐,毁了她的一生!】 【不行!绝对不能让二皇子找到舅母,连舅母的父母都得狠狠敲打一下,若把这件事漏出去,对安宁表姐就是灭顶之灾!】 乔忠国听到这里,神色凝重无比,他捡着重点和兖国公分析了两句,尤其提到了左夫人的去向。 乔娇娇听得连连点头,两眼放光! 【还好爹爹聪明啊,和我考虑得差不多,正好给外祖父提个醒!】 兖国公听了后,定定看了乔忠国一眼,突然面露高深之色。 “忠国啊......” 乔忠国微微一激灵,岳丈这个语气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了。 犹记当年他追求夫人,找机会拜访岳丈,借机上门讨好夫人的时候,岳丈就是这么觑着他,淡淡地说:“忠国啊......” 想到这里,乔忠国立马老老实实站了起来,一脸正色道:“还请岳丈指教!” 乔娇娇一脸好奇。 【爹怎么反应这么大?】 她扭头去看兖国公,就见兖国公神色平静,淡淡说道: “老夫也活一大把年纪了,这点城府都没有的话,怎么能走到今天呢?” “那陈家夫妇当年能为了攀附国公府对李须胜一家痛下杀手,可见也是爱慕虚荣、心狠手辣的。” “所以老夫自始至终都不曾信任他们分毫!” “丽娘是被他们送出京的没错,但是老夫早已派人等在半路,顺势就将丽娘接往了别处。” 第176章 “她毕竟是安宁的生母,老夫不会要她的命,但是她这辈子都别想和京城取得联系了!” “所以别说二皇子了,连陈家夫妇永远都不会知道,丽娘究竟去了哪里。” 乔娇娇闻言心头又惊又喜! 【嚯!外祖父威武啊!】 “不仅如此......” 兖国公淡淡一笑。 “二皇子也别想从陈家夫妇口中撬出任何消息,因为,陈奇已经辞官离京,不知去向了。” 乔娇娇听到这里瞬间就惊呆了! 【麻了麻了,我简直就是多虑了,身边全是人精啊!】 “和英与丽娘和离那晚,老夫躺在榻上辗转难以入眠,总觉得此事纰漏太多,只怕早晚都会出事,于是思虑良久,便心生此计。” “陈奇一开始还不愿意,所以老夫只能卑鄙一回,以权势相压,以当年的命案相逼,威胁他陈府满门的性命!” “那陈奇也是有贼心没贼胆,老夫态度强硬无比,陈奇眼看回天无力,灰溜溜递上辞呈,老夫便替着周旋一番,当天就给批了。” “于是昨日,陈奇就卷上金银细软,带着良妻美妾出京去了。” “他倒是滑溜,生怕老夫半路对他们夫妇下黑手,和下人分了三股出城,最后逃之夭夭了!” “如此一来,虽然和离一事与陈家出京会引出一些风言风语,但到底是无根之萍,时间一长也就散了。” 兖国公娓娓道来,说完后,便见乔忠国和乔娇娇一大一小瞪着他看。 他微微扬唇,“怎么了,还有哪里不够周到吗?” 乔娇娇:【牛!外祖父你牛哇!】 乔忠国意味深长地望着兖国公,心里则要想得更深些。 岳丈大人是当年跟着先皇南征北战的老人,杀伐手段深不可测。 虽然岳丈说会留嫂子一命,而陈奇一家也不知去向了。 但说到底,他们的踪迹只有岳丈一人知晓,那他们究竟是死是活,也只有岳丈自己知道了…… 乔忠国与兖国公一样戎马半生,兖国公究竟会如何做,他心中隐有猜测。 想到这里,乔忠国心中万般感慨: 终于知道家里这些聪明人都是哪里来的了! 原来是岳丈传给了夫人,夫人又传给了老大和娇娇,就留他和老二两个憨憨啊! 第142章 安宁的夫婿人选 想到这里,乔忠国颇有些怨念地看向兖国公。 “岳丈大人,您既然已经胸有成竹,还来问小婿做什么?” 这确定不是来侮辱他吗! 兖国公淡淡一笑,“忠国你机敏聪慧,老夫这不是担心自己还有遗漏吗?” 乔忠国:“......” 确定了!是反话正说的侮辱! 他哪里配得上机敏聪慧这四个字啊! “小婿没看出什么遗漏的,就是该好好管管兄长了,既然陈家那边没问题,二皇子极有可能会从兄长下手。” 兖国公闻言,脸上的笑容蓦地就散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件事对和英的打击很大,他瞧着是变了些,但是本性难移的道理老夫还是懂的。” “走着看吧,和英他......也该栽个大大的跟头了。” 兖国公的声音淡了下去,眉头紧紧拢在了一处。 乔娇娇见状抬起小手摸了摸兖国公的眉间,笑嘻嘻地叫道:“歪......歪祖护!” 兖国公低头一看乔娇娇的小脸,一颗心瞬间就化了,哪里还会去想自己那个混账儿子,抱着乔娇娇就站了起来。 “还是娇娇好,娇娇乖,外祖父的小心肝哟~~” 乔娇娇跟着咯咯笑了起来,手里的九连环被晃得叮当作响。 乔忠国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地扬起了嘴角。 他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应该也能哄岳丈开心。 “岳丈大人,您之前不是让夫人留意安宁的夫婿人选吗?” 兖国公听到这话,果然眼前一亮。 “难道是找着了?” 乔忠国笑着点了点头,“不知岳丈是否听过谭瀚池这个名字?” 兖国公神色微微一动,“可是如今的朝廷新贵,圣上身边的大红人,谭修撰?” 乔忠国笑容满面,“正是!” 兖国公稍稍敛起眉头,“不知他人品如何,行事可端正?” 兖国公是绝对可以信任的,所以乔忠国也没有隐瞒,从当初的春闱舞弊说到上次的南境兵权归属,将谭瀚池夸成了一朵花儿。 兖国公闻言不免吃惊,没想到那谭瀚池竟是这样的能人。 “如此一来,倒是极好的了......” 兖国公喃喃重复了一句。 乔忠国见兖国公也心动了,这才接着说道: “谭小子与大郎二郎交好,虽不能放在明面上,但谭小子如今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大郎九月的婚礼是无论如何都要请他的。” “届时岳丈大人可以在席上仔细相看他,绝对的人中龙凤!” 兖国公听到这里,忍不住弯起了眉眼,“忠国啊,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夸大郎二郎,可见你是真心欢喜他的。” 乔忠国闻言嘿嘿一笑,“只是这种事到底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届时岳丈大人要是满意,我们就再给他们小年轻透个口风,让他们自己决定。” “强扭的瓜不甜,他们两个都是极好的孩子,千万不能乱点了鸳鸯谱。” 第177章 兖国公心里有数了,轻轻点了点头: “和离的消息一经传出,京中必定满是风言风语,刚好可以探探那谭小子,如若他轻信了谣言,那这个孙女婿我是不敢要的。” 乔娇娇对谭瀚池倒是很有信心。 【哈哈,那外祖父可就要准备好相看孙女婿了,以我对谭瀚池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听风就是雨的。】 【上次他和安宁表姐还见了一面呢,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心思。】 【不过话说回来,这桩婚事估计还得雍帝点头呢!】 【毕竟在外人眼里,兖国公府和我们乔府就是一体的,而谭瀚池如今又是雍帝跟前极得用的人。】 【嗐,果然麻烦!】 乔娇娇叹了口气,也引起了乔忠国的愁思。 这就要看,雍帝对他们乔家到底是荣宠多还是猜忌多了。 当然,如果雍帝愿意反着想,将谭瀚池当成他的眼线打入乔府之中,那就再好不过了。 因为这样一来,这桩婚事可就歪打正着了! 用过午膳后,兖国公并没有将左安宁带走,而是独自回去了。 他已经决定回去后就将儿子、儿媳和离的消息放出去,若安宁跟着回兖国公府,指不定会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 索性让她在乔府多住些日子,静儿会妥善保护好安宁的。 ———— 午后,兖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和离的消息就席卷了京圈。 众人闻言,纷纷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虽然据兖国公府放出的消息,是他们二人感情不和才决定分开的。 但众人都知道左和英的德行,暗地里猜测他是不是行为不端,让左夫人心灰意冷,这才生出了和离这档子事。 众人上蹿下跳的,见兖国公府实在撬不出什么八卦,又将目光投向了陈家。 结果一打听,众人皆大吃一惊。 原来陈奇已经于前日递上辞呈,如今竟不知去向了! 如此诡异的局面让兖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和离一事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也传出了各种各样离奇的版本。 逐风本来正派人仔细打听,结果此事一下子人尽皆知,倒是方便他回去复命了。 宗人府内,二皇子听到逐风的禀报,面上的表情阴沉无比。 他是知道阿胜从前的遭遇的。 所以当初决定让阿胜去接近左夫人的时候,他心中也有犹豫。 只是没想到他才稍稍一提,阿胜满口就应了下来。 根据阿胜之前的禀报,左夫人已经答应为他探取乔府的消息了。 如今左夫人与兖国公世子突然和离,阿胜又莫名失踪,不用怀疑,必定是左夫人和阿胜的事被发现了! 左和英自然没有这个能力将事情做得这么漂亮,所以,害死阿胜的......必定就是兖国公了! 乔家和兖国公府视同一体,不知乔府是否也参与了其中...... “陈府的消息能打探到吗?”二皇子冷声问道。 逐风一脸惭愧地摇了摇头,“殿下,属下已经仔细打探过了,陈奇前日辞的官,昨日出的京。” “陈府人分成了三股,他们一家乔装打扮藏在其中,出了京就四散开来,几乎不可能寻到踪迹了。” 二皇子闻言缓缓攥起了手,眉宇间有了杀意。 “继续找!兖国公府本殿会想办法对付,那陈奇夫妇曾害阿胜全家,如今阿胜死了,本殿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逐风瞧出了二皇子的怒意,急忙恭敬应是。 他正要退出去,又听二皇子的语气突然温和了许多。 “阿胜的娘亲那边就瞒着吧,逐风,你拨两个人去好好照顾她,有任何事随时来报。” 逐风微微一怔,这下才真正确定,殿下对那李须胜的确是极高看的, 他轻轻应了声是,这时候,周伯风风火火从殿外走了进来,声音中带着一丝欢喜。 “殿下,大公主来看您了!” 第143章 大公主的驸马人选 二皇子闻言先是微微一怔,下一刻脸上便流露出了真心实意的欢喜。 他猛地站起身来,疾声问道:“皇姐如今在何处?” 他话音刚落,一个湖水绿的身影就走了进来,头上插着珠钗,瞧起来秀美得体。 “二弟!” 来人正是大公主沈元娴! “皇姐,你怎么来了!” 二皇子绕过长案走到了大公主面前,微弯的眉眼让他本就滟绝的脸越发明媚了起来。 大公主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忍不住眼眶微红。 “二弟,你竟瘦了这许多。” 二皇子不甚在乎地摆了摆手,“如今天气热,人就跟着清瘦了些,不碍事的。” “只是皇姐,这里毕竟是宗人府,你不该来的,这对你......不好。” 宗人府是惩罚宗亲的地方,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二皇子没想到大公主竟然愿意亲自来看他。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只比他大三岁的姐姐一直都对他照顾有加。 小时候常常给他送好吃的糕点,大了些,有狗仗人势的宫人暗地里给他使绊子,皇姐也会毫不犹豫帮他讨回公道。 后来他慢慢起了心思,开始筹谋埋线,便再无人能欺负他了。 但皇姐对他的关心和爱护同样不减,偶尔也会去重华宫做客,和他聊聊天。 第178章 说句真心话,在偌大的皇宫里,皇姐给了他最大的善意,他一直都牢牢记在心里。 大公主转身从宫女手中接过食盒,笑着说道:“有什么不好的,二弟你这样如珠如玉的人儿都能待得住,我略坐坐怎么了?” “我给你带了些糕点,这宗人府是吃不到的,怕你嘴馋!” 大公主眉眼弯弯,抬步走到案前,看到上面的《孝经》,动作微微一顿。 “皇姐,我来。” 二皇子跟了上来,帮着将食盒里的糕点一样样取了出来。 大公主扭头对其他人说道:“都下去吧,我要和二弟好好说会儿话。” 待到殿中只剩他们二人,大公主这才红着眼睛望着那本《孝经》。 “父皇怎能如此狠心——” “皇姐!这些话就别说了。” 二皇子及时制止了大公主。 大公主见状也不再多言,将手边盛着桂花糕的小碟子捧到了二皇子面前。 “二弟,你最爱的桂花糕,放心吧,知道你不爱吃太甜的,已经让御厨少放糖了。” 二皇子心里暖暖的,抬手拿起一块放进了嘴里。 “谢谢皇姐,我知道你来这一趟肯定是不容易的。” 大公主笑着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不过是向父皇求个恩典罢了。” 在大公主的注视下,二皇子不忍拂了她一片心意,就多吃了几块。 等他抬起头来之时,却看到大公主望着眼前的桂花糕出了神,瞧着心事重重的。 二皇子眉头一敛,关切地问道:“皇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可是在哪里受气了?” 大公主闻言先是愣了愣,而后噗嗤一笑。 “傻二弟,谁能给我这个大公主气受啊,我只是......唉,也没什么不能和你说的。” 大公主状若随意地开口:“父皇要给我选驸马了。” 二皇子听到这里眉头骤然一松,“皇姐,这是好事,你怎么不欢喜?” 大公主轻轻叹了口气,“那些人我又没见过,谈不上欢喜不欢喜,不过是全凭父皇做主罢了。” 二皇子下意识敲了敲长案,他现在已经习惯这粗糙的触感了。 “皇姐,你心中可有中意的人?” 大公主闻言面上微微一红,而后摇了摇头。 “二弟,实话告诉你吧,我当初觉得乔家大郎是不错的,各方面都合适。” “当时父皇其实也有这个意思的,但是乔家大郎那时候却是放出话了,说短时间内不考虑婚事。” “我也是个骄傲的,自然不可能上赶着找驸马,也就放下了。” 二皇子听到这里,面上隐有怔然。 是他疏忽了,竟然没有看出皇姐的心意,否则早早为皇姐筹谋一番,定有办法让皇姐得偿所愿的。 “父皇向母妃提了几个人,我瞧着......” 大公主说到这里,有些黯然地摇了摇头。 下一刻,她突然又抬起头来,展露笑颜。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二弟近来如何?” 二皇子瞧见大公主的笑容,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放眼整个京城,这么多青年才俊里,那乔家大郎的确是最最顶尖的。 可是如今人家婚事已定,婚期在即,说什么都晚了。 “皇姐,这不是什么有的没的,这事关皇姐的终身。” “若皇姐不介意,可否将父皇提的几个人选说给二弟听听?” 大公主见二皇子如此关心自己,心头一暖,当下便将那些人名说了。 二皇子对京中势力了如指掌,听到这些人的名字,心中总能挑出大大小小的错处来,于是便摇了摇头。 “皇姐,这些人都不成的。” 大公主闻言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良久又释然一笑。 “二弟,我身为大公主,驸马的人选父皇定是有考量的,容不得我挑挑拣拣,我早就认命了。” 二皇子闻言眉头紧紧敛起,在心中筛选着合适的人选。 不一会儿,他突然眼神微亮。 “皇姐,我心中倒是有一个极好的人选!” 大公主猛地一怔,“谁?” 二皇子微微扬唇,“新科状元,谭瀚池!” 大公主闻言心头一跳,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 其实早些日子,她代母妃给父皇送养生汤的时候,曾看到一个青年从御书房中出来。 与她擦肩而过之时,他躬身行礼,官袍穿得一丝不苟,声音也温润清朗。 她稍稍一瞥,隐约瞧见一张极俊朗的脸。 身边的宫女赶忙低低提醒了她一声:“公主,这位是谭修撰。” 她恍然有所觉,据说今年的新科状元被授予翰林院修撰之职,在父皇面前极为得用。 “皇姐,这谭瀚池是涿州人士,文采斐然,名声极佳。” “他在京中没有根基,如今深得父皇重用,若招为驸马,必定得倚仗皇姐。” “这样说来,他可比其他世家大族生性高傲的公子少爷们要好上许多。” “皇姐,你觉得呢?” 第144章 皇家哪里有蠢人呢 大公主闻言面上一红,半晌才期期艾艾说了一句:“既然二弟都说他好,那想必他确实是个好的。” “只是......” 大公主突然面露犹豫。 第179章 二皇子见状偏头问道:“皇姐可是有什么顾虑?” 大公主轻轻点了点头,“自古以来,若是被招为驸马,便只能在朝中挂个闲职,那谭修撰心中若有抱负,未必会答应的。” “而且父皇如今对谭修撰多有倚仗,想必也舍不下他这个能臣。” “你瞧这次,父皇都没向母妃提到谭修撰,也表明了父皇的态度。” “本宫若贸贸然提起,想要谭修撰做本宫的驸马,只怕父皇要误会本宫的用心了。” 大公主字字句句思虑周全,竟好像早早就把这些事在心中转过一遍似的。 二皇子闻言眸光微微一闪,却没有流露出半分异样。 他面色平静,温声说道:“皇姐,这件事不能急。你刚从这宗人府出去,若转头便提起谭瀚池,只怕父皇也要以为是我在从中作梗了。” “稍等等看......” 二皇子轻轻敲了敲长案,脸上满是若有所思,随后眼前微亮。 “皇姐,我记得乔家大郎的婚期是在九月吧?” 大公主点了点头,随即脱口而出:“九月初十。” 说完后,大公主又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她心中到底有些不甘,故而对乔家大郎的消息就多关注了些,婚期一开始传出来的时候,她便牢牢记住了。 二皇子不想让大公主难堪,便恍若未觉,直接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乔家如今正值盛宠,父皇必定会派皇兄前去恭贺。” “至于谭瀚池,皇姐你瞧着吧,父皇若真想培养他成为天子近臣,必定也会让他前去参加,甚至让他陪乔家大郎迎亲的。” “毕竟想要成为父皇身前得用的人,就必须八面玲珑,谭瀚池年纪尚轻,若能将朝中年轻的人才都拢在一处,想必父皇也是乐见其成。” “到时候,皇姐你便寻个理由和皇兄一起去吧。” 大公主听到这里,眸光忽而灿亮。 二皇子微微俯身靠近大公主,压低了声音说道: “皇姐到时必定能见到谭瀚池,彼时的乔府人多杂乱,皇姐你多带些人去,最好能和谭瀚池见上一面......” 二皇子话音到此落下,大公主脸上掠过一抹沉思。 二皇子见状坐直了身子,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皇姐,父皇就算再舍不得谭瀚池这个人才,但你毕竟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不管是为了皇姐的幸福,还是为了皇家的名声,父皇都会妥协的。” “至于谭瀚池,即便他一开始心有不甘,等他明白过来,他的未来只能倚仗皇姐的时候,定会对皇姐你千依百顺的。” 大公主听到这里,脸上飘起了红晕,终于露出了真诚的欢喜。 “二弟,谢谢你为皇姐筹谋这些,皇姐都听你的。” 二皇子眸色深深,他向来走一步看十步,其中自然有更深的考量。 皇姐向来与他交好,谭瀚池如果能成为皇姐的夫婿,妇唱夫随之下,谭瀚池就算不能为他所用,想必也不会站到他的敌对方。 像谭瀚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只要不臣服于太子,对他而言就是极好的消息了。 而且,谭瀚池是在乔府出的岔子,导致父皇失去了一个能臣,若父皇因此迁怒乔府,那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大公主前后不过坐了半个时辰,而后便提起食盒告辞了。 这宗人府她毕竟不能待太久的。 二皇子起身送到了殿门口,大公主殷切地嘱咐他: “二弟,皇姐知道你在这里住不惯,但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瞧瞧这两个月的时间竟瘦了这么多,我母妃要是瞧见了,也是要心疼的。” 二皇子笑着点了点头,“皇姐安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站在殿门口,目送着大公主在四个宫女的簇拥下渐行渐远。 殿檐的阴影正正好好罩在他身上,他眸光深邃,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 直到出了宗人府,上了马车,大公主身边的贴身大宫女才小心问道:“公主,怎么样了?” 大公主缓缓抬起头来,嘴角扬着一抹精明的笑容。 “采蓝,二弟聪慧过人,自然能给出极好的建议来。” 采蓝闻言登时面露喜意,“太好了,恭喜公主!奴婢原还担心公主这一趟来得太冒险了呢。” 前些日子,她陪着公主给圣上送养生汤,刚好在御书房门口遇见了谭修撰。 公主那段时间心中正烦闷呢,原来中意的乔家大郎有了婚约,而圣上看中的那些驸马人选公主又不满意。 而这谭修撰长身玉立,俊朗不凡,公主一瞧就欢喜,当下就起了心思。 只是他如今毕竟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若招为驸马,便相当于断了仕途,不仅圣上舍不得,谭修撰自己也未必会答应。 就这么烦扰了几日,公主突然就想起了远在宗人府的二皇子。 她身为公主的贴身宫女,自然一心一意为公主着想,心中实在是担心二皇子已经被圣上厌弃了,公主此行会得不偿失。 谁知公主却格外坚持。 “采蓝,永远不要被表象迷惑,你不知道父皇对那个女人有多痴迷,二弟虽去了宗人府,但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而且此时正是二弟落魄的时候,本宫若去瞧他,他心中不知该如何欢喜和感激呢。” 第180章 “从小到大,都花心思疼了他这么多年了,还怕这一两年的功夫吗?” 于是公主便去向圣上求恩典。 她原以为圣上定会拒绝公主,谁知公主却一脸的意味深长。 “采蓝,你瞧着吧,父皇定会允本宫去的。只要父皇还没厌弃那个女人,他心中便永远有二弟的一席之地!” 很显然,公主又料对了。 如今知道公主果然从二皇子口中得了妥当的计划,她心中也为公主感到高兴。 只要公主一成婚,她们就能出宫住进公主府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好日子呢! 采蓝心中欢喜,见大公主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又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公主,您都说二殿下聪慧过人了,那他会不会察觉您的意图啊?” 大公主闻言淡淡一笑,“本宫自问方才表现尚可,当然,若二弟当真察觉了什么,也不碍事。” “毕竟,这是一场双赢的谋划,二弟想必也巴不得谭瀚池能成为本宫的驸马呢......” 采蓝微微转了转心思,不轻不重地拍了个马屁,“公主英明。” 大公主轻轻扬起嘴角。 这皇宫里,又哪里有蠢人呢? 二弟的心机属实是上上佳,但他们这些兄弟姐妹也不差啊。 马车粼粼行进,大公主目光盯着角落的食盒,心中暗道: 二弟啊二弟,你可要争气啊,本宫与母妃可是从一开始就将筹码押在了你的身上。 这次本宫若是能得偿所愿,自然会将谭瀚池带到你的麾下,为你所用的...... 第145章 乔妹妹,小四好想你! 左安宁继续在乔府住了一段时间。 乔娇娇知道左安宁心中不好受,便时常陪着她,这就导致四皇子的心态有些崩了。 “师父,为何最近乔妹妹都不来看小四了?” 他手中攥着乔忠国专门为他削的那根木枪,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高大的乔忠国。 乔忠国眉头一挑,他如今对四皇子可没有什么客气好讲的。 “怎么的,老子辛辛苦苦教你小子武艺,你还惦记我家娇娇啊?” 四皇子一脸老实地点头,“师父,我最喜欢你家娇娇了!” 乔忠国:“......” 有这么实诚的孩子吗?这让他怎么接? 直接叫四皇子滚犊子应该没关系吧? 四皇子惯是会察言观色的,一看乔忠国眼睛瞪大了,就知道他要骂人了,赶紧补上一句: “师父,小四只是觉得乔妹妹在的时候,小四好像就有使不完的力气,时时刻刻都干劲满满的,所以希望乔妹妹能继续监督小四!” 乔忠国闻言轻哼一声,“你小子倒是滑溜,都知道堵老子的话了!” “安心吧,娇娇午后应该就会来看老子了!” 今日一早,安宁就被岳丈派人接走了。 半个月过去,京中的风言风语也差不多散了,而且安宁那孩子也想尽快回去陪陪岳丈。 四皇子一听这话,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当真吗!太好了!师父,您快教小四一套新枪法,小四下午就舞给乔妹妹看!” 乔忠国:“......” 你小子一下子打鸡血了啊...... 行啊,找虐是吧? 让你小小年纪惦记娇娇,老子吓死你! “站直了!手臂抬高!” “屁股不要翘!” “对!给老子保持住了!” ....... 乔娇娇中午美美睡了一觉,下午由刘嬷嬷陪着,一步步跌跌撞撞走到了后园,半路因为体力不支还歇了好几回。 等她好不容易走到长廊上时,突然听到一句高呼:“乔妹妹!” 乔娇娇抬眼一看,只见四皇子从木桩上飞奔而下,绕过长廊径直向她跑来。 “乔妹妹!小四好想你啊!” 四皇子一鼓作气跑到乔娇娇面前,突然蹲下身来环住乔娇娇的腿,然后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 “啊!” 乔娇娇被吓得叫出了声。 刘嬷嬷生怕四皇子摔到娇娇,忙弯下腰伸出胳膊小心翼翼护着,口中急切说道: “四殿下,您小心些!小心些!” 四皇子咧开嘴笑得开心无比,“嬷嬷,不碍事的!我现在力气大多了,都能抱起两个乔妹妹了!你瞧!” 他边说着,还抱着乔娇娇转了一圈。 【喂喂喂!你慢一点啊!】 乔娇娇吓得紧紧箍住四皇子的脖子,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四皇子稳稳站定后,还颠了乔娇娇一下,借势调整了手中的姿势。 “乔妹妹,这样你有没有舒服一点,小四没有勒到你吧?” 四皇子殷切地望着乔娇娇,面上盈满了欢喜,还带点小骄傲! 端午宫宴的时候,乔夫人说他要七岁才能抱起乔妹妹,如今跟着乔大人练了近两个月,他的力气已经很大了! 瞧瞧,他把乔妹妹抱得很稳呢! 乔娇娇试探着扭了扭,见四皇子手臂确实有力,紧绷的身体这才渐渐软了下来。 “小四!” 乔娇娇怒目瞪着他。 【你方才把我吓死了!我真的以为自己要被你扑倒了!】 四皇子先是憨憨一笑,随即又一脸委屈。 “谁让乔妹妹你半个月都不来看我,我很想乔妹妹的,乔妹妹你难道一点都不想我吗?” 第181章 乔娇娇:“......” 【想想想行了吧?你先把我放下成不,我还是觉得你承受不了我的重量!】 可惜她根本说不了话,只能随口咕噜两句:“小四小四小四!” “诶诶诶!” 四皇子欢天喜地地应着,抱着乔娇娇就往前走,绕过长廊,稳稳地将乔娇娇放在了平时坐的那个小凳子上。 “乔妹妹,你就坐在这里,我最近开始学舞枪了,我舞给你看!” 四皇子说着拿起靠在一旁的木枪,手上一起势,神情就认真了起来。 乔娇娇原本还想笑话他,结果见他目光坚定又专注,当下也摆正了脸色。 每一个努力的人都值得被尊重,尤其当他们展现成果的时候! 四皇子神情凝肃,一把挑起枪头,随后出枪、旋身、压枪,一气呵成。 乔娇娇看得眼花缭乱,她没想到四皇子进步如此神速,连舞枪都有模有样了! 四皇子余光瞥见乔娇娇认真的小表情,只觉得浑身又有使不完的力气了,一咬牙决定试试今早刚学的招式。 只见他踏步,回身,陡然向后出枪,然后噗通,摔了个屁股墩...... 乔娇娇看得太过投入,没忍住“哎哟”叫了一声,顿时臊得地上的四皇子面色通红。 这回马枪难度太大了,早知道就不得意了,等练好了再使给乔妹妹看! 乔娇娇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迈步走到四皇子身边,探头看他的时候,脸上满是揶揄的笑容。 【哟,瞧你这小红脸,害臊了吧?】 四皇子虽听不到乔娇娇的心声,但是瞧见她的笑容,顿时面上烧热,噌一下就坐了起来。 他忸怩了一下,而后抬头信誓旦旦说道:“乔妹妹,你下次再看,我肯定就练好了!” “你......你快把今日这一段忘掉!全部忘掉!” 乔娇娇闻言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我偏要记着,等以后长大了拿出来笑话你!】 四皇子听着乔娇娇纯真无邪的笑声,望着她可爱的小脸,心中的羞赧渐渐地也就散了。 他忍不住想,有乔妹妹在真好。 有乔妹妹在,七月的午后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他心里感觉甜丝丝的,恨不得时间过得慢一点,让他在乔府多待一会,让他和乔妹妹多待一会...... “咳咳!” 乔忠国重重咳了两声,把四皇子吓得一个激灵,攥着枪就站了起来。 “爹爹!” 乔娇娇满脸欢喜地迎了过去。 乔忠国一脸宠溺地抱起乔娇娇,心中暗道: “老子不过是去喝碗水、看看夫人的功夫,这臭小子竟然就开始在娇娇面前献殷勤了!练!让他往死里练!” 想到这里,乔忠国抱着乔娇娇走到树荫下,顺便抛给四皇子一个严厉的眼神。 “小四,还不练起来?回马枪学会了吗?” 四皇子想起自己方才的囧样,面上微微一红,扬声应道:“徒儿现在就练!” 第146章 满屋子的人情味 燥热的七月在四皇子一次次跌倒又爬起中结束了。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八月初十,这是乔府给韩府下聘的日子。 乔夫人起了个大早,虽然这些聘礼她早早就照着礼单对过许多回了,但是临出门的时候,还是不放心地又对了一遍。 乔忠国今日特意告了假,乖乖站在一旁随时打下手。 但是乔夫人嫌他粗手粗脚的,愣是没让他插手一回。 按照习俗,男方会邀请两到四位女性亲戚约同媒人,一起将聘金和聘礼送到女方家中。 乔夫人十分欢喜韩姑娘这个儿媳,但是乔家和兖国公府并没有多少地位高的女性亲戚。 为了不让韩姑娘受委屈,乔夫人直接叫上了京圈中和她玩得好的那些姐妹。 除了媒人杨夫人,还有定国公家萧夫人、兵部尚书家王夫人、以及乔天经顶头上司户部尚书家窦夫人等等。 这么强大的送聘阵容当真是给足了韩家排面。 乔天经身为准新郎官,这送聘他是不用参与的。 于是他抱着乔娇娇站在乔府门口,看着众人敲锣打鼓,将一水的聘礼抬了过去。 乔娇娇眉开眼笑的,心中满是欢喜。 “呀呀呀!” 她嘴上呀呀叫着,心声也一刻没停。 【真热闹呀!嫂嫂快过门喽!】 【瞧我大哥,还憋着呢!你说他内敛吧,其实更像是闷骚哈哈!】 【指不定大哥半夜欢喜到在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呢!】 乔天经:“......” 他才没有! 他只是在心里偷偷欢喜而已! 韩姑娘......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想到这里,乔天经的嘴角便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压了又压,愣是没压住。 乔娇娇见状忍不住捂嘴偷笑。 【嘿嘿,欢喜一点都不丢人啊,大哥以后也可以像爹爹一样,把宠妻的名声打出去呀!】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看爹爹就知道了,人家笑他惧内,他还能跟着嘿嘿笑几声呢!】 刚刚跟着聘礼的队伍走出门的乔忠国恰好听到了这句话,他当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他老乔宠妻可是出了名的! 这就该成为他们乔家的家训,让大郎二郎都发扬光大! 第182章 乔家的聘礼全部抬进韩家,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 路上看热闹的人瞧见这一幕,都不由地暗暗咋舌。 原以为韩家的门楣与乔家差太多,那韩家姑娘必定不受重视,没想到乔家准备了如此丰厚的聘礼,这是给足了韩家姑娘脸面啊。 此时韩府外早已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乔家管家正站在厅中宣读礼单,这是规矩,是对女方家的尊重。 杨夫人和萧夫人站在一处,瞧见这喜气洋洋的画面,都不由地替不能前来的乔夫人感到高兴。 这边礼成以后,便是女方回礼,依旧由男方人带回,表示女方对这一亲事十分满意。 韩雅弦站在后堂,听着前院锣鼓声起,一颗心也跟着咚咚直跳。 这些日子她都乖乖在家中待嫁,爹爹知道乔家不一般,这段时间也开始和她讲起朝堂上的事了。 “弦儿,乔家大郎胸有沟壑,必定不会长久居于人下,爹爹说这句话不是要你去争什么抢什么,只是希望你能跟上乔家大郎的脚步。” “女子可少言少语、谨言慎行,但不能脑袋空空,胸无点墨。” “当然,爹爹也知道弦儿的本事,到了乔家,弦儿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你可是爹爹辛辛苦苦教养出来的好女儿,便是放出去和京圈的男儿比,爹爹也敢自信地说,你未必会输!” 韩雅弦听到这话,鼻子蓦地就酸了。 她自然知道爹爹有多疼爱她,娘亲身体有碍,生下她便无法再育。 爹爹不曾因此对娘亲冷脸半句,亦不曾纳妾养姬,只是一心一意培养她。 虽然爹爹因为过分耿直而受到众朝臣排挤,但她从来都明白,爹爹心中自有忠义,他一心为民,早已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了。 爹爹是她最最敬重和佩服的人! “爹爹,您放心,弦儿便是到了乔家,也不会忘记咱们韩府的风骨!” “弦儿可是爹爹的独女呢,怎能辱没爹爹的名声呢!” 韩明哲听到这话,倒是自己先汗颜了。 他的名声实在太差,导致愿意和弦儿交好的闺阁小姐都少之又少,他都担心送亲那日人手不够了...... 日子在众人的期盼中终于来到了九月初九,这是韩家送嫁妆的日子。 乔府一大早就敞开了大门,乔天经今日正好休沐,便等在了家中。 青竹院里里外外早已打扫过好几回了,四处都挂上了红绸缎,张灯结彩,喜庆无比。 近午时分,韩姑娘的嫁妆便抬了进来,将青竹院塞得满满当当的。 樟木箱子上各个都挂上了大红绸花,有一个大件的梳妆台,是韩明哲好几个月前就花血本让工匠做的,如今也摆进了正屋里。 待下人都退出去后,乔天经怔怔望着正屋出神。 他向来喜雅致,不爱那些繁琐荣华之物,故而正屋中一直就简简单单的,颜色也素得很。 如今瞧见那精致的梳妆台,又望着满目的红色,他第一次觉得这样热热闹闹的也挺好,满是人情味。 尤其想到,今后韩姑娘会与他在此同起同居,这里会充满她的气息,乔天经心中便涌起了一丝迫切和期待。 他正瞧得脸红心跳,乔忠国突然从院外走了进来。 他也不进屋,只是在门外喊了一句:“老大,滚出来!” 乔天经赶忙敛下神色,方行到门口,几本书兜头就朝他扔了过来。 他到底也是有功夫的,不慌不忙接住了,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家父亲。 “爹,这是?” 他边说着边低头,待看到书封上那大大的《房中秘术》四个字,吓得手一抖,面上就烧红了起来。 乔忠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瓮声瓮气说道:“咱们乔府也没什么通房丫鬟的规矩,想必你这毛头小子还糊里糊涂的。” “仔细学着点啊,别——” 后面的话乔忠国到底是说不下去了,给了乔天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溜了! 乔天经只觉浑身血液奔腾,整个人热乎乎的,见四下无人,抱着书走进了正屋。 他......是得好好学学...... 第147章 迎亲喽! 第二日天还未亮,乔家已经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乔娇娇特意起了个大早,穿上了喜庆的小红裙,头发现在厚得够梳四个啾啾了! 乔忠国和乔夫人一早就忙里忙外的,乔天经是新郎官,这会儿正穿喜袍呢,乔娇娇赶快赖上了无所事事的二哥。 “哥哥!哥哥!” 【二哥啊二哥,一会儿去韩府迎亲,你无论如何也要抱我一起去啊!】 【我也要凑热闹!我也要看迎新娘!】 “诶诶诶,小妹真乖!今日你就粘二哥身上吧,二哥保证去哪儿都带着你!” 乔地义眉开眼笑的,揉了揉乔娇娇的小脸蛋。 乔娇娇欢喜极了,呀呀叫了起来。 乔地义颠了颠她,笑着说道:“走喽!和二哥看新郎官去!” 进了青竹院,乔天经站在堂中,已经穿戴整齐。 他一身红色锦袍,上绣金丝云纹,腰间玉带环绕,宽肩窄腰,背挺如松。 乔娇娇只看了一眼,就满眼惊艳,哇哇叫了起来。 “哥哥!” 乔天经闻声扭头望了过来,嘴角噙着笑,盛装之下俊秀无双,宛如一块温润美玉。 第183章 乔地义快步迎了上去,绕着乔天经走了两圈,口中啧啧称赞: “大哥,长得像娘就是不一样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瞧见大哥的第一眼,觉着你像月亮似的!” 乔娇娇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哥夸人一向是有水平的,瞧瞧用词多真诚多质朴啊!】 乔天经拍了拍乔地义的肩膀,笑着说道:“等二弟当新郎官的时候,必定要将大哥比下去的。” 乔娇娇摸了摸小下巴。 【大哥是端方君子,二哥是意气少年,两个人帅得不一样!不过二哥还有的等呢,我记得二哥成婚的时候,也有十八岁了!】 乔地义闻言瞬间在心里掰起了手指头。 他现在才十五,要到十八才能娶到萧家二小姐,这不得再等三年? 这么久!? 想到萧家二小姐,乔地义心里又有小猫抓了。 前两日好不容易在定国公府和萧二小姐说上话,她说今日会参与韩府送嫁呢! 这么一想,乔地义倒比乔天经还迫不及待了起来。 天性使然,乔地义心中还满是少年意气。 他认为真心欢喜一个人,那就该掏心掏肺的,所以他从不掩藏自己的心思,还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看到萧二小姐呢! 等乔府这边一应准备妥当,乔天经邀请的迎亲好友就陆续登门了。 除了朝中同样年轻的同僚们,还有当年同科的旧友。 谭瀚池也来了。 这是雍帝给的恩宠,说谭瀚池年纪轻,让他也来凑凑热闹。 乔娇娇大抵能猜到些许雍帝的心思。 朝中没有绝对的孤臣,谭瀚池既然要成为天子近臣,也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并且能游刃有余地在京中迎来送往。 而且,以雍帝这多疑的性子,要真正重用谭瀚池,必定会百般试探,直到彻底掌握了谭瀚池的所有破绽和喜好。 指不定今日大哥的婚礼上,雍帝就埋了许多眼线,等着纵观全局呢! 乔娇娇心中暗暗腹诽,不过谭瀚池的出现还是让她精神一震! 因为韩姑娘的闺中好友较少,安宁表姐早早就去女方那边帮忙了。 今日接亲,谭瀚池指不定就能和安宁表姐打个照面呢! 迎亲的吉时很快就到了,乔府这边敲锣打鼓,乔天经胸前系了并蒂莲红团花,骑上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一众迎亲兄弟,带着大队伍浩浩荡荡往韩府行去。 乔娇娇坐在乔地义怀里,头上别了朵小红花,跟在迎亲队伍里,笑得见牙不见眼。 路上许多小孩跟着跑跑跳跳,乔府人立马送上喜糖,又小心嘱咐避免踩踏。 好不容易到了韩府门口,这里已经围满了人,堵门的是韩家的众亲戚,各个眉开眼笑,就等着“为难”新郎官呢! 乔天经翻身下马,还没进门,韩家亲戚已经开始拦人。 “等等!等等!” “都说乔大郎是名满京城的探花郎,今日不得让我们见识一下啊?” “哈哈!快,做够十首催妆诗才能进门!”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起哄,情绪高涨。 乔娇娇坐在乔地义的肩膀上,看到这里满脸新奇。 【这不就是迎亲堵门吗!哈哈,有意思!】 乔天经面上带着笑意,伸手一摆,冲着拦门的年轻人说道: “一人十首未免有些为难,在下这么多好兄弟前来助阵,我先出一首,余下由兄弟们为我分担,如何?” 乔天经的兄弟团闻言当即喊道:“必须的!今日必须让我乔兄抱得美人归!” “哈哈!大郎你先来,速速的,我们等着迎大嫂呢!” 乔天经到底是真材实料的探花郎,催妆诗根本不在话下。 余下众人皆是腹有诗书,最后一首由谭瀚池收了尾。 韩家亲戚没想到这十首催妆诗根本难不倒男方,正要换个法子,乔天经冲兄弟们使了个眼色,下一刻众人一拥而入! “迎新娘喽!” “红封!这里有红封!” 一团热闹之下,乔天经等人突围而入,众人快步朝内走去。 韩府中早有专人等着,引着准姑爷来到了小姐待嫁的院子前。 此时院门紧闭,门上贴着双喜字。 乔天经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响了院门。 笃笃笃—— 院内马上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 紧接着有一女子扬声问道:“何方公子,因何到来?” 乔娇娇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眼睛一下就亮了。 这不是安宁表姐吗? 前些日子安宁表姐就捎信来说,因为韩姑娘闺友太少,她由杨夫人引见,过去给韩姑娘帮忙撑场面。 她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可当她见过韩姑娘后,她便欢喜不已。 安宁表姐在信中说,自己从未见过这般通透的姑娘,心中倾佩非常,很快就和韩姑娘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好友! 乔娇娇也没想到,二人的感情升温如此迅速,安宁表姐都挑起送嫁大任了! 乔天经自然也听出了左安宁的声音,他面上带笑,还未开口,身旁已经有好兄弟替他答道: “京城名门,乔家君子!” 第148章 一个合格的磕cp人 此言一出,院子里又有了笑声。 左安宁身旁站着萧家两位小姐,她与两姐妹相视一笑,再次开口: 第184章 “不审来意,有何所求。” 这次,乔天经不等兄弟们开口,自己已经朗声说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院子里传来了一道道轻呼声,紧接着是揶揄的笑声。 乔天经面色微红,眼神却明亮无比。 萧千月第一次参与送嫁,脸上满是稀奇,见乔天经如此坦诚,当即又问: “若得淑女,以何待之?” 乔地义闻言立刻就站直了,一脸欢喜。 是萧家二小姐的声音! 乔天经认真了神色,当着所有人的面扬声说道: “只此一人,天长地久!” “好!” 萧千月轻喝一声,赞许了乔天经的回答。 左安宁是知晓乔家规矩的,男子无通房不纳妾,乔大表哥定会好好珍惜雅弦的! 想到这里,她面上带笑,冲屋内喊了一声:“测过了,是诚心的!” 韩雅弦一身盛装坐在那里,她方才也听到了乔天经的喊话,如今被左安宁一调侃,登时满面绯红,羞中带怯。 左安宁笑脸盈盈,留萧千兰陪伴在韩雅弦身边,她则和萧千月前去开院门。 “大表哥,红封准备好了吗!” 身旁一溜的嬷嬷丫鬟闻言皆眉开眼笑,等着打赏。 谭瀚池就站在乔天经身旁,听得这个称呼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方才喊话的是兖国公府的左小姐。 上次在乔府见她的时候,她十分羞赧,声若蚊蝇,他一下子都没分辨出来。 这一刻,他脑子里陡然闪过左安宁那张秀美的面庞,可转瞬间又敛了心思。 “准备好了,表妹自来取便是!”乔天经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塞进门缝来!我今日可是韩姑娘这边的人,我要瞧瞧表哥够不够有诚意!” 左安宁话音刚落,好几个红封就塞了进来,萧千月接过掂了掂,笑着点了点头。 “成了!人人有份啊!” 门外的人一听,知道送嫁这一关也过了,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帮助乔天经抱得美人归。 谭瀚池想着左安宁就在门后,正想提醒大家小心些,别冲撞了人家姑娘,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开了开了!” “接大嫂喽!” 众人一窝蜂就挤了进来。 乔天经正要叫众人慢些,就被身后的兄弟们直接推了进去。 萧二小姐是个有功夫的,见状连忙后退。 左安宁也准备着呢,不过她心想着表哥的朋友都是些谦谦君子,想必是不碍事的。 没想到这些人如此鲁莽心急,几乎就要撞到她了! “左小姐当心!” 谭瀚池和乔天经是一同被推进来的。 眼看旁人就要撞到左安宁了,他情急之下便拉了左安宁一把,大踏步将她带到了一旁。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新嫁娘身上,没有察觉到这一幕。 谭瀚池是个守礼的,见左安宁安全了,当即就松开了手。 左安宁有些惊魂未定,她还以为救自己的是乔天经,顺了顺胸口,嘴上感激道:“乔表哥,谢谢你!” 她说完后突然注意到身前人并未身着喜袍,她猛地抬头,不由地怔住了。 “谭......谭公子......” 谭瀚池微微侧过身去,低声问道:“左小姐无碍吧?” 左安宁面色猛地一红,突然觉得手腕上被谭瀚池拽过的地方烫烫的。 “我无碍的,多谢谭公子。” 谭瀚池轻轻颔首,“那就好,今日人多杂乱,左小姐务必小心。” 他说完后行了一礼,朝前方的乔天经追去,走过左安宁身边时,鼻间隐隐掠过一道香风。 谭瀚池不由地心头微动,他缓缓收拢了手掌,又慢慢松开了...... 乔娇娇坐在乔地义肩膀上,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心中直冒粉泡泡。 【一个合格的磕cp人,最基本的素养就是自己抠糖吃!嘤嘤嘤,我觉得安宁表姐和谭瀚池这一对也好甜啊!】 【啊啊啊!大嫂出来了!二哥和萧家二小姐也看对眼了!哇哇哇!身边的cp太多了,我好幸福!】 乔娇娇咋咋呼呼的,兴奋到小脸发红。 穿书的意义在哪里? 就是要看一对对cp修成正果,甜甜蜜蜜啊! 韩姑娘盖着喜帕,由身边的嬷嬷牵引着走在乔天经身边,在众人的簇拥下朝正堂走去。 这里坐着韩姑娘的父母,韩大人和韩夫人。 女儿出嫁前,要拜别父母。 瞧见堂下乔天经和韩雅弦躬身朝他们行礼,韩大人和韩夫人纷纷红了眼眶。 之前该叮嘱的都细细和韩雅弦说了,如今不过是说些场面话。 韩雅弦听到母亲带着颤声的嘱咐,鼻子猛地一酸。 养女成人,送女出嫁,这大抵是天下父母最欢喜亦最不舍的时刻。 “女儿谨记爹娘教诲。” 乔天经听出了韩雅弦声音中的泪意,心头微微一揪。 “岳父岳母在上,小婿定会珍惜善待弦儿,常带她回来看看。” 韩大人对乔天经还是很放心的,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出门了。 接下来便是上花轿,进乔府,一应皆按照习俗来。 一天闹下来,待到要拜堂时,已经是黄昏时刻了。 第185章 此时乔府内高朋满座,热闹无比。 吉时将到,乔天经和韩雅弦正牵着红绸同心结走出来,府外突然传来一道传喝: “太子殿下驾到!四皇子驾到!大公主驾到!” 众人早就料到以乔家如今的地位,宫中必定会派人来,皆不慌不忙下跪迎接。 太子许久未登乔府,瞧见这满堂喜庆,不由地心情大好。 四皇子就自在多了,毕竟乔府现在就像他第二个家似的。 大公主仪态端方,目光扫过全场,暗暗寻找着某个身影。 “本宫今日是来参加乔家大郎与韩姑娘的婚礼,诸位不必多礼。” 太子朝身前虚扶了一下,众人便恭敬起身。 乔忠国迎上前来,正要将太子迎上主位,太子已经连连摆手。 “乔大人不必拘谨,一切照旧,本宫与皇妹还有小四在一旁观礼就是。” 四皇子现在瞧见乔忠国都有点犯怵了,只顾嘿嘿一笑。 大公主附和着点了点头,“听皇兄的。” 于是堂中正位上依旧坐着乔忠国和乔夫人,太子他们则坐在了下首,其余人皆站着。 大公主落座后,眸光微微一转,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神容俊朗的谭瀚池。 只是不知为何,谭瀚池却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一脸的若有所思。 第149章 闹洞房啦! “吉时已到!” 赞礼者的呼声将所有人的心神都拉了过去。 谭瀚池也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状若不经意地掠过对面人群,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兖国公身旁的左安宁。 她换了一身喜庆的银红色长裙,外面罩了一层白色轻纱,秀丽的眉眼上盛满了欢喜,正笑望着堂中的新人。 谭瀚池突然就想起了这些时日京中甚嚣尘上的传言,有说兖国公世子行为不端的,也有说前世子夫人不守妇道的。 好在,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 那日在乔府中见过左小姐后,乔兄突然问起他的婚事,彼时他还没有回过味来。 后来他回去细细一想,总觉得乔兄似乎有将左小姐说给他的意思。 也许是心中埋了这么一个念想,他便不免多关注左小姐几分,白日里见她险些受到冲撞,也就不管不顾地上去了...... 想到这里,谭瀚池又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那时情急之下,他本能地用了极大的力气,也不知有没有伤到她......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赞礼者的声音再次唤回了谭瀚池的心绪,他眸光快速掠过其他人,落在了乔天经身上。 大公主一直都分出心神注意着谭瀚池,见他望着某个方向出了神,不由地眸光微动。 可惜如今是在喜堂上,为了维持端庄,她却是不能左顾右盼的。 乔娇娇被乔地义抱在怀里,看着大哥大嫂开始拜天地,心中满是欢喜与慰藉。 她并不知道大公主的心思,毕竟原著里,谭瀚池只是二皇子身边一个见不得光的谋士,大公主根本瞧不上他。 而二皇子直到登上皇位后,才将谭瀚池的存在公之于众,彼时大公主早就有了驸马,风风光光被封为长公主了。 “一拜天地结良缘!” “二拜高堂记亲恩!” “夫妻对拜结连理!” “礼成——” “送入洞房!” 随着赞喝声落下,堂中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乔娇娇急忙往前拱去,嘴上呀呀叫着:“哥哥!哥哥!” 【二哥,咱们闹洞房去喽!】 很快一堆的年轻人跟着新人离开了,左安宁同兖国公说了一声,也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谭瀚池没有犹豫也跟着去了,毕竟他今早还一起去迎亲了呢。 四皇子瞧见乔娇娇离开就有些坐不住了,扭头可怜兮兮地看向太子。 “哥哥,我也想去~” 太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吧去吧,身边要跟着人,不许乱跑。” 四皇子连连点头,跳下凳子追了出去,等到四周人少了,才敢喊出声: “乔妹妹!等等我!我也要去!” 乔娇娇隐约听到了四皇子的声音,越过乔地义的肩膀朝后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小短腿正往这边拼命赶。 她今日心情极好,便咧开嘴冲他招了招手。 “小四!” 四皇子眉眼一弯,越发加快了步子。 喜堂上一下子跑了大半的年轻人,年纪大的须得端庄持重,便笑着上前恭贺乔忠国和乔夫人,暗地里又觑着太子,彼此客套寒暄着。 大公主瞧见谭瀚池也跟了出去,立刻扭头朝下座望去。 她有些好奇,谭瀚池方才到底在看谁。 目之所及皆是朝中叫得上名字的臣子,若锁定范围的话,谭瀚池方才看的方向似乎......站着兖国公? 一提兖国公,大公主便想起了前些日子沸沸扬扬的和离事件。 她查过谭瀚池的,他内敛沉稳,应该不会对那些毫无根据的流言感兴趣。 若说兖国公府还有什么,一是乔府这个亲家,二就是...... 想到这里,大公主脑子里灵光一闪! 她记得,兖国公府还有一个待嫁的左小姐! 许是因为大公主自己存了招谭瀚池为婿的心思,她便格外敏锐和重视了起来。 第186章 她忽而抬眸,冲早早就等在门外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不曾穿着宫服,而是作了寻常官家小姐的打扮。 与大公主对视一眼后,那丫鬟轻轻颔首,也朝众人闹洞房的方向追了出去。 此时的青竹院当真是热闹啊,正房里站了满满当当的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起哄着。 新嫁娘坐在撒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新床上,还盖着喜庆的红盖头。 杨夫人笑容满面地递给乔天经一把缠了红绸的秤杆,扬声说道:“新郎官掀盖头喽!” 乔天经接过秤杆,抬步走到了韩雅弦身前。 众人看到这里,便止住了话头,准备一睹新嫁娘的美貌。 乔天经心头咚咚直跳,面上热气上涌,手中这秤杆比笔杆子也重不了多少,他却觉得双手都有些发颤了。 他微微俯身,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我要掀盖头了。” 韩雅弦一双手已经在宽大的喜袍下攥得紧紧的了,听到乔天经的声音,她更是羞得面色通红。 这个呆子,他难道不知道,没掀盖头前她是不能说话的吗? 见乔天经没有得到回复就迟迟不动,她长睫轻颤,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几乎是下一瞬,一柄秤杆便探到了她的眼前,将盖头缓缓掀开。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韩雅弦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不过很快,一片黑影便贴心地替她遮住了光源。 韩雅弦本能地抬起头来,就望进了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睛里。 青年五官俊美,唇瓣含笑,如画容颜染着真真切切的欢喜,与当初元宵灯节上的惊鸿一瞥完完全全重合在了一起。 密密麻麻的欢喜骤然涌了上来,韩雅弦感觉到鼻尖酸涩,赶忙低下了头。 这时新房里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只因这新嫁娘眉如新月,眸盛秋水,双颊含春,唇上点朱,当真是温婉秀丽,容色照人。 乔地义左手抱着乔娇娇,右手抱着四皇子,正看得眉开眼笑。 乔娇娇更是欢喜地呀呀大叫:“哥哥!哥哥!” 【哥哥嫂嫂绝配啊!!!快快,我要看才子佳人喝交杯酒!】 这时候,两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正是代表着男方亲友的谭瀚池和代表着女方亲友的左安宁。 他们二人手中各捧着一个酒杯,双双走向一对新人。 谭瀚池目不斜视,笑着将酒杯送到了乔天经手中,嘴上说起了吉祥话: “连卺以锁,永结同心。” 乔天经笑着接过了。 左安宁则站在了韩雅弦身旁,欢喜地将酒杯递了过去。 “天长地久,白首不离。” 韩雅弦红着脸接过酒杯,冲左安宁感激地点了点头。 谭瀚池和左安宁当即退到一旁,而乔天经和韩雅弦则当着众人的面交杯而饮。 正房里立即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与揶揄声,众人推搡闹腾之下,将谭瀚池和左安宁也挤到了一处。 左安宁感觉到二人衣袖摩擦在一处,热得面色通红。 谭瀚池尽力向后仰去,面色虽强装平淡,实则早已红了耳根。 如此喜庆的氛围下,众人早就将所谓的繁文缛节抛在脑后,只顾着祝贺眼前的一对璧人。 人群外,一个女子踮着脚尖拼命往里张望着,瞧见谭瀚池和左安宁红着脸站在一处,眸光猛地一闪,匆匆转身离去...... 第150章 毁了她吧…… 闹过洞房后,众人便纷纷识趣地退了出去,前面的宴席也快开了。 乔娇娇被乔地义抱出去的时候,眼睛还黏在屋里的一对新人身上。 见他们还红着脸一站一立,乔娇娇忍不住捂嘴偷笑。 【嘿嘿,两个羞羞怪凑到一处了,这画面真是又甜又好笑!】 【大哥,你得主动啊!大嫂这颗大白菜可算是被你给拱着了,你必须要把人家捧在手心里才行!】 【今晚的画面怕是少儿不宜喽!嘿嘿......】 乔天经被乔娇娇这奶声奶气的心声一说,脸上越发烧热起来,只能默默在心中祈祷: 二弟能不能走快一些,快把小妹抱走吧,再听下去,他真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乔地义知道自家大哥脸皮薄,在心里头嘿嘿一笑,脚步迈得飞快,顺便还将门带上了。 见房中已经没有外人,韩雅弦紧张地捏了捏手,感觉到手心都有些汗湿了。 她心中正有些忐忑,乔天经突然俯身,温柔地拉起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是温热,还很大,能够轻易包住她的手掌。 “别紧张,弦儿......” 说完这句话后,乔天经的脸也红了。 “我想着,同你爹娘一样唤你弦儿,这样你会自在些。” “前头的喜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还得出去敬酒,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了。” “你可以先行净面沐浴,不必管那些规矩,先吃些,别饿着自己。” “若实在累坏了,可以安心睡一觉。” 乔天经心中热意翻涌着,只怕韩雅弦不自在,便一一温声嘱咐着。 见韩雅弦轻轻颔首,他心中稍安,正欲转身离去,韩雅弦突然微微用力,勾住了他的手指。 “乔郎,我等你回来。” 韩雅弦颤声说了一句,羞得立刻收回了手,偏头不敢再看乔天经一眼。 第187章 乔天经闻言只觉一股热气呼地蹿上脑门,霎时就晕晕乎乎的了。 弦儿叫他乔郎啊...... 真好,从没有人这般唤过他。 回过神来后,乔天经低低应了一声,红着脸出了新房。 韩雅弦面上亦是绯红一片,这一次连偷看他背影都不敢了。 ———— 宴席开始前,乔夫人先抓紧时间将乔娇娇喂饱了。 今日大儿子娶媳妇,乔夫人整个人容光焕发,嘴角就没压下来过。 她一边耐心喂着乔娇娇,一边听着下人来报各处的情况,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乔娇娇上辈子极少参与如此热闹的场面,她那短暂的一生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 如今吃着好东西,看着眼前人来人往,她心中不由地感慨万千。 【真好啊,这辈子已经过上了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了。】 【唉,好久没出门了,也不知道救济堂那边怎么样了。】 【我若想帮他们,至少得等到真正能说话的时候了。】 【就辛苦他们再等等吧,我的小金库已经越来越满啦,到时候应该能帮他们大忙呢!】 乔夫人听到这里,望着乔娇娇的眼神满是怜惜。 今日是大郎的大喜日子,她怎么会忘记救济堂的那些孩子们呢。 今日一早,她就差人送了好些吃的过去,还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个小红封呢! 娇娇还不知道,如今救济堂早已大变样了,等下次带她去,她准要吓一跳的。 想到这里,乔夫人的脸上有了笑意。 见乔娇娇吃饱了,乔夫人轻柔地给她擦了擦小嘴,见四处都安排妥当,她突然想起一事,又嘱咐身边的丫鬟: “对了,别忘了给外边儿的狗儿撒些吃食。” 乔娇娇:??? 【娘还怪好心的嘞,怎的大哥成婚还能泽被周围的狗啊?】 乔夫人:??? 不是娇娇自己说的,大郎成婚要撒狗粮的吗? 外边的狗狗:??? 天降狗粮? 不管了,今日是狗生最好的一顿了!吃吃吃! ———— 大公主借着更衣的功夫听着丫鬟的禀报,当得知谭瀚池和左安宁似有联系后,她眸色沉沉,脸上隐有愠色。 “瞧清楚了吗?”大公主冷声问道。 丫鬟一脸笃定地点了点头,“公主,奴婢瞧得清楚,他们二人被挤着挨到了一处,红着脸,瞧着像一对似——” “够了!” 大公主低喝一声,那丫鬟吓得一激灵,顿时就闭了嘴。 大公主冷笑一声,难怪方才喜堂上,谭瀚池会看向兖国公所在。 那时候,那个左小姐怕不是就站在一旁吧? “公主,这下该如何是好?” 采蓝毕竟是大公主身边最得用的宫女,别人不敢在这时候开口,她却是无碍的。 大公主神色淡淡的,她垂眸看了眼自己刚染的寇丹,颜色鲜艳,衬得她的手白皙如玉。 “采蓝,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采蓝闻言心头一凛,知道公主是下定决心了。 她面色凝肃地点了点头,“公主安心,奴婢早就备好了,还着人试过了,十分有效!” 大公主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平淡说道:“那就照计划来吧,至于左安宁......呵,本宫看上的人,怎能有心上人呢?” 采蓝眸光微微一闪,“公主,您的意思是?” 大公主淡淡一笑,“别杀她,毕竟是兖国公府的嫡女,出人命就不好收场了。” “采蓝,毁了她吧......” 采蓝闻言当即恭敬应是,她向来是公主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在宫里,她可是公主身边的一把好手呢,经手的人命......十个手指头怕是都数不过来了。 ———— 喜宴终于开始了。 照惯例,依旧是男女分席。 乔忠国和天经地义兄弟俩在外院招待男客,乔夫人则陪着大公主还有一众夫人小姐在内院吃席。 乔娇娇被乔忠国抱在了怀里。 这是乔娇娇自己要求的,她方才看到乔忠国就咿咿呀呀要抱抱了。 无他,她想看看外祖父是怎么相看谭瀚池的! 此时乔忠国一手抱着乔娇娇,一手举着杯盏,还能轻松陪着乔天经满场敬酒。 乔娇娇就拿大眼睛觑着谭瀚池的方向。 第151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谭瀚池如今虽然只是小小的翰林院修撰,但耐不住人家是天子面前的红人呀。 所以按照人情世故,乔家给他安排的席位也是颇靠前的。 兖国公得了乔忠国的提醒,此时坐在谭瀚池的左前方,端起酒杯的时候,便不动声色打量着谭瀚池。 嗯......生得俊俏,人也高大,坐姿端正,饮酒有度,目前看来还是不错的。 兖国公暗暗在心中给出了评价。 这谭瀚池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也不知他是否已经有心上人了。 他家安宁若是要嫁,必定要嫁一个真心实意疼她怜惜她的好男儿,不需要多好的出身,也无需在朝堂上如何春风得意,人品端正最是重要。 这时乔忠国和乔天经敬过太子那边,正好朝这边走来。 “岳丈大人,今日大喜,小婿敬您一杯!” 第188章 “外祖父,孙儿敬您!” 兖国公笑着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乔天经的肩膀,瞧见他长成这般出色的模样,心中满是欣慰。 “好孩子,好好过日子,外祖父从来都是放心你的。” 三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之时,乔忠国意有所指地看了兖国公一眼。 兖国公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 乔娇娇看到这里顿时眼前一亮。 【嘿,八字要一撇了!我就知道,外祖父肯定会满意谭瀚池的!】 【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啦,我觉得谭瀚池对安宁表姐是有意思的嘿嘿,安宁表姐嘛~我都看她脸红好几回了!】 乔忠国眉眼弯弯,接下去的客人就不必他亲自去了,他还得回去陪太子。 乔天经冲自家爹点了点头,自己一路敬下去,终于来到了谭瀚池身边。 谭瀚池站起身来,冲着乔天经客气道:“乔大人,恭喜恭喜!” 乔天经嘴角扬起,抬起酒杯之时,借着袖袍的遮挡用口型说了句:“同喜同喜”。 谭瀚池见状猛地一怔。 乔天经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走到了下一位客人面前。 谭瀚池缓缓坐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心跳就砰砰加速了起来。 是......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莫非乔兄真的要撮合他和左小姐? 想到这里,谭瀚池就觉得方才那杯下肚的酒要烧起来了一般。 宴上觥筹交错,乔天经完成一轮敬酒后,宴上便松快了起来。 这时候许多人都穿梭在酒宴间,寻着平时的同僚好友闲谈。 谭瀚池静静坐在那里,并不曾和任何人过分亲近。 众人见状心中暗暗腹诽,有眼红的,便觉得谭瀚池这是在摆架子。 这么多人行走之间难免有所摩擦,众人只听得哎哟一声,竟是有人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了谭瀚池身上。 谭瀚池呼地站起身来,只见他胸前和下摆均有酒渍散开。 有人看到这里,不由地暗暗偷笑。 酒宴上难免出这种事,只是没想到今日第一个倒霉的是谭瀚池。 洒酒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许是哪家跟着家中长辈来吃酒的公子哥。 他一脸羞赧,连连道歉。 谭瀚池摆了摆手,并不在意,“无碍的,我去换一身就是。” 凡是参加酒宴,各人都是要多备一两身衣裳的,毕竟冲撞洒酒都是难免的,重要的是不能失了仪态。 说完后,谭瀚池便离席朝外走去,门口一直有乔家下人等在那里,随时准备引路。 乔娇娇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瞧见谭瀚池孤身朝外走去,乔娇娇便稍稍敛起了眉头。 实在是狗血的小说看太多了,但凡宴会喝酒总是要出点幺蛾子。 如今虽然是在他们乔府里,乔娇娇也不敢过分放松。 【啧,谭瀚池应该没事吧?话说回来,那洒酒的小公子是谁家的呀?】 乔忠国听到这话,立刻扭头朝那小公子看去,只见他脸盘圆圆的,细皮嫩肉,瞧着确实像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 【小孩犯了错,大人怎么没出来认领啊?谭瀚池现在好歹是天子近臣,按照正常思维,大人应该赶紧就出面道歉了呀。】 乔忠国也有些坐不住了。 今日乔府宾客太多,他可是时刻紧绷着一根弦,生怕出现疏漏的。 就算谭瀚池那边没什么问题,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多关注一下总是没错的。 想到这里,乔忠国打着哈哈站起身来,借着吩咐下人上酒的功夫,就嘱咐一个暗卫跟着谭瀚池,有情况随时来报。 乔娇娇听到乔忠国如此谨慎,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心中很是安心。 她前些日子就已经听到爹爹和大哥在府内布防了,无论是丫鬟小厮还是暗卫的安排,都算得上是面面俱到了。 乔家暗卫最是得用的,但他们身上任务众多,光是守住宗人府的二皇子就去了好几个人,若不特意嘱咐,担心还是会有错漏。 那厢谭瀚池在乔家下人的引导下,一路去往专供男宾使用的更衣院子,他速速换上干净衣裳,又往喜宴这边走。 正行至必经之路,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第一眼只觉得那人衣着华贵无比,流畅的下摆在灯笼的光芒下泛着细碎的光芒。 谭瀚池认出来人后便不再迈步了,远远行了一揖。 “下官参见公主殿下。” 乔家下人闻言赶忙跪地行礼。 大公主瞧见换了一身青袍的谭瀚池,只觉眼前人越发俊逸,便嘴角含笑缓缓走上前去。 谭瀚池见状眉头微皱,稍稍退后两步,口中恭敬说道: “下官无意冲撞公主,还请公主见谅,下官这就离开。” 谭瀚池说着扭头就走,大公主却伸出手去,口中轻呼一声: “谭修撰请留步!” “乔家下人退下,本宫有话要对谭修撰说。” 那乔家下人哪里敢忤逆公主,急忙低着头就匆匆从来路走了。 谭瀚池抬眼向大公主身后瞥了一眼,发觉公主身边没有跟着宫人,当即连连后退。 “公主,这不合礼法,下官告退!” 眼看谭瀚池抬脚就走,公主柳眉一竖,低喝道:“谭修撰,本宫叫你留下,你敢违抗本宫的命令吗?” 第189章 第152章 真的有情况! 谭瀚池脚步微微一顿,而后毫不犹豫继续离开。 今日之事就是说到圣上面前,也是他有理! 乔家暗卫看到大公主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如今见大公主主动搭话谭瀚池,心知不能再等了,赶忙悄悄去寻乔忠国。 对方毕竟是尊贵无比的公主,他一个暗卫可不能妄断,一个处置不好,甚至有可能威胁整个乔府! 这厢大公主没想到谭瀚池连她的话都敢不听,眼看谭瀚池越走越快,她咬了咬下唇,只能喊道: “谭修撰,你视本宫作洪水猛兽做什么!还是说,你连兖国公府的左小姐也不在乎了?” 谭瀚池听到这话,霍然转过身来。 大公主见谭瀚池果然停住了脚步,双手猛地一攥,顿时气从中来。 这谭瀚池果然欢喜左安宁! —————— 前院宴席上,乔忠国正与太子笑谈四皇子学武的进展,一个下人上来斟酒之时,轻轻碰了碰乔忠国的胳膊。 乔忠国面色不变,不急不慢说道:“娇娇有些闹了,许是想去后院了。” 正在和四皇子咿咿呀呀的乔娇娇:??? 【不管了,爹爹说我闹,那我肯定就是闹的!】 想到这里,乔娇娇故作不耐烦地哼哼起来,嘴上叫着:“娘!娘!” 乔忠国心中暗夸乔娇娇机灵,还装模作样地起身哄她。 太子十分善解人意,冲乔忠国摆了摆手。 “乔大人先去吧,本宫无碍的。” 乔忠国面带歉意地冲太子行了一礼,抱着乔娇娇离席而去。 二人方跨进内院无人处,一个黑影立刻落在乔忠国身前,低声说道: “将军,谭修撰更衣回来的路上,被大公主拦住了去路!” 他快言快语,将方才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 乔忠国听得心头惊跳,没想到谭瀚池那边真有情况! “快走!” 乔忠国扭头大踏步就往更衣的院子走去。 乔娇娇闻言也是面色大变。 【娘是个谨慎的,早早就安排妥当了,男宾的更衣院子在外院,女宾的更衣院子在内院,而且还是东西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所以说,公主绝对不可能是走错,那么,她就是特意去堵谭瀚池的!】 【公主去堵谭瀚池做什么呢?】 乔娇娇眸光闪烁,小脑袋转得飞快! 【等等!谭瀚池如今身为天子近臣,风光无限,和原来那落魄的样子可不一样!】 【大公主不会是看上了谭瀚池,又知晓谭瀚池不可能放弃仕途成为驸马,所以特地在乔府算计他吧?】 想到这里,乔娇娇心中就一阵犯恶心。 【皇家这些人就是逮着我们乔家薅羊毛是吧?算盘都打到大哥的婚礼上来了!】 【真要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毁了大哥的婚礼,又让雍帝迁怒我们乔家吗!】 【气死我了!】 乔娇娇小脸一鼓,对这些前赴后继算计乔家的人真是厌烦透了! 【也不知道大公主会用什么龌龊手段,谭瀚池就算再聪明,毫无防备之下也有可能会中招的!】 【那大公主不知筹备了多久,只怕是早就......】 思绪走到这里,乔娇娇突然心惊肉跳。 【等等!如果大公主早早就开始筹谋了,她肯定会派人调查和监视谭瀚池的!不会就此让她发现谭瀚池和安宁表姐之间的微妙关系吧?】 【不行!安宁表姐可不能出事啊!她和大公主方才可就在同一酒席上呢!】 “姐姐!姐姐!” 乔娇娇拉着乔忠国的衣襟急急开口。 前些日子左安宁在乔府住了一段时间,乔娇娇便是在那时候学会了叫姐姐的。 乔忠国听到乔娇娇的心声,心中也是大骇。 如今见娇娇给了个台阶,他赶忙顺坡下驴,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是了,我们本来就想将谭瀚池和安宁凑一对的,如今谭瀚池遭到算计,也不知道安宁那边有没有情况。” “不管了,一切小心为上!” 于是乔忠国对身旁随行的暗卫说道:“十五,你不必跟着了,去夫人那边问问安宁的情况,若安宁离席,让夫人务必带着最信任的人去寻!” 乔娇娇听到这里,瞬间安心了不少。 【爹爹果然细心,若大公主真的算计安宁表姐,想必是不敢搞出人命的。】 【而对付闺阁小姐最好的手段,无疑就是诋毁名声,玷污贞洁!】 【只有让娘或者刘嬷嬷她们去寻,才能真正安心!】 乔忠国疾步朝更衣院子赶去,凝重的神色中透着一股戾气。 大公主明目张胆在他乔府算计谭瀚池,这是全然没把他乔忠国放在眼里啊! 若当真出了什么龌龊事,无论是毁了谭瀚池还是伤害了安宁,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 另一边,谭瀚池停下脚步的时候就觉得不妥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在意左小姐,方才的动作几乎是出于本能。 如今转念一想,无论大公主此言何意,当务之急是找到乔兄,让他确认一下左小姐是否安然无恙! “公主,下官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此处无旁人,私见尤其不合礼法,还请公主莫要再上前来了。” 第190章 “下官告退!” 谭瀚池面上凝肃,拂袖就走。 大公主预想过无数次眼前的场景,万万就是没想到,自己根本留不住谭瀚池! 眼看计划就要落败,她当即提起裙摆不管不顾追了上去,一把攥住了谭瀚池的衣摆。 谭瀚池浑身猛地一僵,眉眼中溢出了浓烈的难以置信。 他怎么也没想到,大公主会做到如此地步,这是何其失礼的行为,简直就是将皇家的颜面都踩在了脚下! 此时此刻,若再猜不出大公主的意图,他就不是谭瀚池了。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大公主如此算计,就算今日让她得逞,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根本不会甘心,甚至只会厌恶她吗? 大公主见终于追上了谭瀚池,急忙从腰封中掏出一颗丸子吞入口中,低声道: “谭修撰,本宫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而已,你如此失礼,是仗着父皇对你的恩宠吗?” 谭瀚池没有转过身来,他隐约间闻到了一股极馥郁的香气,透着一丝甜腻,弥漫在他身周...... 第153章 极乐秘药 大公主原本也不想做到这种地步的,毕竟谭瀚池成为她的驸马后,她也想和他好好过日子的。 但是前段时间,就在她从宗人府回来后不久,母妃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当初萧将军从南境归朝后,南离国便开始蠢蠢欲动。 有线探来报,说南离国在边境小规模开始集结人马了。 所以那时,父皇才会那般心急确定骠骑大将军的人选。 当郭将军接过兵权去了南境后,南离国深知郭将军骁勇善战之名,便又开始按兵不动了。 许是担心之前的行动惹恼了父皇,南离国竟主动提出,要派使团来参加万寿节,恭贺父皇三十五岁圣诞。 父皇不知为何,特意同母妃说了此事,还意有所指地提了一嘴,带领贺寿使团的是南离国不曾婚配的三皇子。 母妃听完后,当即心神大震! 无他,宫中如今适婚的公主只她一个...... 她听闻这个消息后,又如何能不急啊? 自古和亲公主那么多,又有几个能落得好下场呢? 就看二弟的母妃,那样天仙般的人物,不还是在最好的年华自戕而亡了吗?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南离国的,而父皇挑选的那么多驸马人选她都不满意,如今只能孤注一掷,将宝押在了谭瀚池身上了! 就算他今日怨恨自己的算计,但等来日,他得了二弟的重用,二弟再成为最后的赢家,他终会来感谢她的! 即使最坏的打算下,谭瀚池始终不曾向她低头,至少她不必颠簸去南离国了。 至于男人,以后再寻就是! 大公主便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才会不管不顾拉住谭瀚池的衣摆,力求今日就将他和自己彻底绑在一起! “谭修撰,你转过身来。” 大公主放柔了声音,掩起了眸光中的算计。 谭瀚池自从上一次在客栈中过一次麻药后,便对特殊的气味心怀戒备。 如今察觉到一股甜腻的香气弥漫开,他心中便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对方是公主,直接抽回袖子连连后退。 可是,他不过才退出两步,就不受控制地止住了步子。 一股热气从四肢百骸翻涌而上,最后汇聚到了下腹部! 谭瀚池还未完全失去理智,他很快就发现了身体的异样,而后不可思议地看向大公主。 媚药? 如此下作的手段,到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 大公主竟然舍下名声也要算计他! 谭瀚池心中怒气腾起,“大公主,你!” 大公主瞧见身前摇摇晃晃的谭瀚池,面上满是无辜,还故作关切地上前问道: “谭修撰,你突然这是怎么了?” 大公主一接近,谭瀚池便觉那股甜腻的气息瞬间浓郁了起来。 他想走,可是却着了魔似的被这股气味吸引着。 谭瀚池用仅存的理智想道:“这秽药药性如此强烈,必定不是凡物!” “我若不受控制做下蠢事,当真是坏了乔兄的婚礼,只怕还会连累整个乔府!” “还有左小姐......我和左小姐真的再无可能了......” 想到这里,谭瀚池心中恨意汹涌,可是很快就被更浓烈的欲望压下了。 眼前的一切才是摇晃扭曲,谭瀚池瞬间便大汗淋漓。 即便他有再强的意志力,还是控制不住本能地想要靠近那股香气。 大公主瞧见谭瀚池的痴态,知道他已然失去理智,终于得逞地扬起嘴角。 南离人善药,据说无论是治病救人,还是制毒害人,他们那边皆自成一派。 也是使团这件事,让她将目光放在了南离国上,而后得知,那边无论是皇宫贵族还是朝廷大臣们,都有一样新鲜玩意,唤“极乐秘药”。 她费尽心思让人弄来了一份,采蓝帮着找人试过了,确实是极妙的。 这“极乐迷药”分两份,一为招情二为催情,一丸一散。 顾名思义,服用招情之人,身上会散发出馥郁的甜香,可招引周围之人,让他们神思错乱,情欲勃发,沉沦其中。 催情便犹如雍朝的春药,只要吸入口鼻便可生效,只是药性会更加强烈。 第191章 据说南离国人惯常将催情和招情都用在自己身上,如此一来,纵欲双方皆意乱情迷,可共登“极乐”之境。 大公主就算要算计谭瀚池,怎么可能会不给自己留后路。 所以她将招情用在了自己身上,只要不服用催情,她可丝毫不受影响,但谭瀚池却会因此失态。 彼时便是闹到父皇面前,她都是清清白白的,错的可是“过分迷恋”她的谭瀚池! 父皇若是大怒,她再趁机求情,提出将谭瀚池招为驸马,谭瀚池若是识相,便该知道乖乖认命,今后都好好捧着她! 至于那催情散...... 她已经着人用在左安宁身上了。 一个闺阁小姐,被人发现意乱情迷,衣裳不整,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左安宁若是有骨气,就该一根白绫自悬于梁上,保住兖国公那张老脸! 大公主自认已经算无遗策,便是二皇子来做这件事,想必也不会比她更加周全! 此时眼看谭瀚池朝她行来,大公主眸光熠熠,不闪不避,就等着谭瀚池在她身上留下些确凿的痕迹呢! 大公主本来还有些遗憾,再也寻不到乔家大郎那般惊艳绝伦的人物了。 如今瞧着谭瀚池面色绯红、双眸迷离的模样,倒也极为出彩。 那“极乐迷药”还有呢,若今后当真用于床笫之乐,倒也不错...... 大公主想到这里,面上也不由地有了热意。 只要谭瀚池肯好好和她过日子,她自然不会亏待他的。 谭瀚池此时已然完全失去了理智,欲望的本能驱使着他走近公主...... 乔忠国急得已经在自己府中用起了轻功,他一路紧赶慢赶,拐过眼前一座假山时,刚好看到谭瀚池朝大公主伸出手去。 而大公主微微闭目,长睫轻颤,面色绯红,竟是任君采撷的心甘情愿模样。 乔娇娇看到这一幕,头皮都要炸开了! 【爹爹!快阻止谭瀚池!】 第154章 咦~什么味道! “臣乔忠国参见大公主!” 乔忠国哪里敢耽搁分毫啊,一照面赶紧就猛嚎一嗓子,把当初战场上骂敌人的气势都使出来了! 乔娇娇离得近,只觉得耳朵一痛,整个脑袋瓜都嗡嗡作响! 【妈......妈呀,眼前好多小蜜蜂在飞!】 大公主本来就做贼心虚,如今毫无防备之下,被这大嗓门猛地一吼,又听到乔忠国的名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待抬头看到乔忠国的身影,她脚都有些软了,下意识连连退了好几步。 唯一不受影响的便只有谭瀚池了。 他如今双目猩红,情欲喷薄而出,已经失去理智。 乔忠国三两步飞奔而来,扭头一看谭瀚池这鬼样子,便知道他绝对是中招了。 他摇了摇头,在心中暗道:“谭小子啊谭小子,任凭你如何聪明机敏,还是太嫩了点!” “老子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就绝对不会中这种伎俩!” 乔忠国心绪刚走到这里,就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气飘了过来。 嗯?这什么味道? 等等,头有点晕啊...... 乔忠国心头一骇,猛地低头看向地上的大公主。 大公主没想到乔忠国会突然赶来,已经吓得花容失色。 她身上招情丹的药性还没散去,若乔忠国也中招的话,这......这就完全乱套了啊! 乔忠国感觉到一股股热气汇聚到了自己的小腹部,他孩子都生三个了,哪里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反应! 这一刻,乔忠国终于恍然。 难怪谭小子会中招,这到底是什么药,不用吞服不用接触,光是凭气味就能蛊惑人! “大公主,此处是外院,您怎会出现在这里?” “伺候您的宫人呢?怎的没跟着?那些该死的奴才,难道她们不知道,您这样很容易被外边儿的男宾冲撞吗!” 乔忠国感觉浑身燥热难忍,但他还是嘶哑着声音,先将帽子扣在了大公主头上! 这里分明是外院,各处都有乔家下人守着,大公主绝不可能是迷路走到这里的! 而且堂堂大公主,身边竟然无一宫女伺候着,这合理吗? 怕不是大公主自己遣走的吧! 如此一来,即便是说到圣上面前,也怪不得谭瀚池在此冲撞到大公主了! 乔忠国话音刚落,谭瀚池又再次不受控制地朝公主伸出手去。 乔娇娇坐在乔忠国的臂弯里,感觉到乔忠国的手臂烫得吓人,不由地大吃一惊。 【怎么的?我爹也中招了!】 【这什么原理!?】 乔娇娇当即扭头看向地上已经仓皇失措的大公主,突然就闻到了一股极腥臭的味道。 她猛地皱起眉头,一脸嫌弃。 【咦!什么味道啊!好臭!】 臭? 乔忠国伸出另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拖住谭瀚池,听到乔娇娇说臭,不由惊异地看了自家闺女一眼。 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仿佛看到娇娇的身上掠过了一道金光! 管不了这么多了,连他的内力都要压制不住这股欲望了! “大公主,臣立刻叫人接您回内院,您可要小心些,那些好吃懒做的宫人都该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乔忠国哑着声音急急说了一句,而后大手一把拽住谭瀚池的衣襟,拖着他就走! 第192章 谭瀚池不受控制地挣扎了起来,乔忠国却越发加快了脚步。 大公主看到谭瀚池被拖离,急急站起身来,却终究不敢在乔忠国面前露了馅,只能狠狠咬了咬牙。 乔忠国已经走出去很远了,直到鼻息间那股甜腻味完全消散,他才感觉到精神一震! 不过谭瀚池许是吸入太多了,即便离了那药,依旧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乔忠国见状,轻车熟路走到一处庭院里,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到院子里有一方池塘。 乔忠国也没客气,右手一抛,将谭瀚池直接扔了进去。 噗通! 水花溅到了岸边,看得乔娇娇目瞪口呆。 【爹,够粗暴够狂野啊!】 【谢天谢地,总算是没酿成大错!】 【大公主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啊?怎么谭瀚池就完全失去理智了?连爹爹方才都险些中招了!】 乔忠国也是一阵后怕啊! 虽然不知那到底是何药,但可以确定的是,源头必定就在大公主身上! 为了算计谭瀚池,大公主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乔忠国咽不下这口气! 谭瀚池在池塘里几个沉浮,冰凉的水灌进了他的口鼻里,他猛地一激灵,终于慢慢摆脱了药性。 “谭小子,醒了吗?” 乔忠国站在岸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谭瀚池听到声音,骤然在水中转过身来,看到乔忠国的那一刻,记忆渐渐回笼。 乔娇娇看到,清冷的月光下,谭瀚池满身狼狈,那张俊脸惨白惨白的,眉宇间更是沉郁无比。 【怒了!谭瀚池怒了!】 【这下真的该吃个教训了,无论是谭瀚池还是我们乔家,真的无时无刻不能掉以轻心啊!】 【该死的,对方的手段怎么就这么层出不穷呢!】 谭瀚池往岸边游了过来,还未爬上岸,他突然神色一僵,抬头疾声问道: “乔大人!左小姐呢?左小姐怎么样了?” 乔娇娇听到谭瀚池突然问起左安宁,心里一咯噔! 【是不是大公主和谭瀚池说什么了?不然他怎么会突然问起安宁表姐呢?】 谭瀚池不敢耽搁时间,他面色凝重无比,疾声说道:“方才大公主提了一嘴左小姐!我无碍的,乔大人,您快去看看左小姐!” 乔娇娇这下越发待不住了,赶紧攥住乔忠国的衣襟。 【爹爹,快!我们去内院!】 乔忠国扭头就走,口中冷声道:“谭小子,你自行去换个衣裳,不要露出任何异样,这件事还没完!” 乔娇娇一颗心已经揪起来了。 【这个世道对女子可比男子严苛多了!若安宁表姐那边,大公主也是用这种龌蹉手段,那可真是要安宁表姐的命啊!】 【不行!以防万一,我先看看功德商城里有没有什么能用的!】 乔忠国稳稳托住乔娇娇,又沉着脸往内院赶去。 乔娇娇则唤出了功德商城,右上角写着——功德145点。 乔娇娇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功德点偶尔就会莫名其妙增加,她都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的。 后来仔细一想,许是蝴蝶效应的关系,她冥冥中改变了某些人的命运,而那些好的改变就反映在了功德点上。 第155章 救安宁表姐! 【内院没有池塘,而且安宁表姐是女子,她若当真中了药,自然是要避开所有人的,还是我给她找个解药更妥当些!】 乔娇娇果断伸出手指头扒拉功德商城。 【目前看来,恢复如初符就是最好用的,可以兜底,我现在也换得起。】 【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对症的,比如解毒符?这应该也不算毒,要么解药符有没有?】 乔娇娇从上看到下,突然间目光一凝。 【神清气爽符?好敷衍的名字......】 【我看看啊,用之可清神醒脑,消除负面状态,对症迷药、昏睡散、春药等祸乱神志之物。】 【找到了!就是这个!兑换所需功德点80?不贵不贵,只要能救安宁表姐,多少都不贵!】 乔娇娇这边刚找好对症的东西,乔忠国已经进了内院。 如今内院的前边儿都是来参加喜宴的夫人小姐,乔忠国自然不能现身,他便直接去了内院的后头。 这里是乔家的后园,平时四皇子练武就是在这一块。 乔忠国正想着人去喊乔夫人,一个暗卫已经现身。 乔忠国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疾声问道:“十一,后院情况如何?” 乔十一急忙回道:“将军,如今夫人正在后园,您随我来!” 乔娇娇听到这话,便知定是大事不妙了! 在乔十一的引路下,乔忠国很快找到了乔夫人,只见她亲自提着灯笼,正焦急寻找着什么! “娘!” “夫人!” 乔忠国抱着乔娇娇迎了上去,这才发现乔夫人满头是汗,脸上亦急切无比。 “夫人,怎么了?是不是安宁出什么事了?” 乔夫人一看到乔忠国,登时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不敢耽搁,疾言道: “夫君,方才宴上有位姑娘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了安宁身上,安宁便离席更衣去了,是她身边的朱嬷嬷亲自跟着的。” “安宁离开后不久,大公主也起身更衣去了。” 第193章 “我不知大公主要算计安宁,也没有多叫几个人跟着,直到暗卫来报,才知道大事不妙了。” “而后我便与刘嬷嬷还有流墨她们出来寻人,结果宴席到更衣院都找了,后园也寻了,这条路也走了好几遍,都不曾找到安宁!” “夫君,我真的担心极了,偏偏涉及安宁的名声,这对安宁也是要命的啊,所以我也没敢多叫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乔娇娇听到这里,心中瞬间怒气翻涌! 【一模一样的伎俩!】 【都是找人一不小心将酒水洒在谭瀚池和安宁表姐身上,然后都是等他们去更衣院的时候做手脚,绝对是大公主的手笔没错了!】 乔夫人听到这里,越发悬起了一颗心! 安宁那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若她再在乔府出什么意外,她这个做姑母的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乔忠国看出了乔夫人的忧虑和惶恐,急忙出言:“夫人别慌,安宁在乔府住过一段时间的,对这后园也十分熟悉。” “那孩子是个机灵的,如果发现了不对劲,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乔娇娇闻言连连点头。 【没错,安宁表姐住在家里的那段时间,只要小四没来,我都和安宁表姐在这后园玩呢!】 【如果大公主真的得逞了,安宁表姐为了保全名声,必定会躲起来的!】 乔夫人紧紧攥住灯笼柄,听到乔忠国和乔娇娇的话,便强迫自己定下神来。 对,不能慌! 身为安宁的姑母,此时正是安宁最需要她的时候! 设身处地为安宁想一想,她有可能会躲到哪里呢?这后园又有哪里不易被人发现呢? 几乎是一瞬间,乔夫人脑子里灵光一闪! 后园还有一处特殊的地方,当初她还曾用来困住孟家小姐呢! 安宁也知道那一处的,若是为了躲避他人,她极有可能会走进那里面! “夫君!槐树阵!我想起来了,槐树阵!” 乔夫人当即抬步,匆匆走到了更衣院附近,又朝另一个方向拐去。 乔娇娇一听,也是恍然大悟。 没错了!那确实是极好的藏身之处! 槐树阵在后园的深处,这里极少有人来,为了避免客人走错,所以此处也不曾挂灯,黑漆漆的一片。 这是乔忠国当年一时兴起布置的,天经地义兄弟俩还小的时候,乔忠国经常将他们扔进去,让他们自行找出口。 后来兄弟俩大了,这槐树阵便困不住他们了,乔忠国也就极少来了。 此时步入这幽深小径,只觉黑影绰绰,还有些阴森恐怖。 乔夫人心系左安宁,当下扬声叫道:“安宁?”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惊惶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小姐!是小姐吗!小姐!您快来救救小小姐啊!” 乔娇娇猛地坐直了! 【是朱嬷嬷的声音!安宁表姐真的在里面!】 乔夫人闻言当即迈步而入,乔忠国立刻赶到乔夫人身前,拉紧了她的手。 “夫人,你跟着为夫走!” “朱嬷嬷,你再喊几声!” 朱嬷嬷闻声已经喜极而泣,“姑爷!我和小小姐在这里!” 乔忠国循着声音,脚步果决地走在槐树阵里,很快朱嬷嬷的声音便近在咫尺。 乔忠国停下脚步,“夫人,就在前面拐角处,为夫不方便过去,娇娇也很担心,你抱娇娇一起去吧。” 乔娇娇赶紧点头。 【对对对!娘快带我一起去,我能救安宁表姐!】 乔夫人哪里敢耽搁,接过乔娇娇就急急跑了过去。 拐过眼前一座假山,乔夫人便看到了瘫靠在地上的左安宁。 借着灯笼的光亮,只见左安宁发髻松散,面色绯红,她眼神迷离地蜷缩着,口中还不时发出痛苦中带着暧昧的轻吟。 她的衣襟已经完全散开了,露出了白皙的肩膀,上面隐约可以看到几条血淋淋的抓痕。 朱嬷嬷就这么跪在一旁,紧紧抓住左安宁的手,不让她伤害自己。 “安宁!” 乔夫人心痛极了,立刻奔到了左安宁身旁。 朱嬷嬷看到乔夫人,哭得眼泪直流。 “小姐,您快救救小小姐吧!” 乔娇娇没有犹豫,趁着乔夫人俯身放下她的功夫,急忙走到了左安宁的另一边,心中暗道一声: 【兑!】 下一刻,她紧紧将右手贴在了左安宁的后背上,掌心里发出了微弱的金光...... 第156章 娇娇妹妹会说话了? 这是乔娇娇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使用功德商城里的东西时,她的手心会发出金光。 只是此时此刻她也顾不上这些细节了,瞧见左安宁的惨状,她当真是心疼极了。 【安宁表姐别怕,娇娇会救你的!你马上就没事了!】 乔忠国站在假山后面,听到乔夫人的疾呼声,便知道左安宁定是受到了伤害。 他静静立在黑暗里,高大的身影如山般沉稳,眉宇却阴沉无比,俊美的面庞上透出了浓浓的戾气。 他忽而转身退了出去,槐树阵的入口处,乔十一和乔十五正等在那里。 乔忠国冷着脸说道:“大公主身上的药很邪门,似乎只要靠近她,闻到那股香味,便会难以自制。” 第194章 “她既然敢在乔府使这种下作手段,就该想到会有反噬的时候!” 乔十一和乔十五已经极少看到乔忠国如此动怒了,他们齐齐躬身,恭敬说道:“请将军下令!” 乔忠国虎眸凛凛,“如今毕竟是在乔府,若大公主当真丢了贞洁,我们也难辞其咎。” “这样,你们二人速速将公主带来的四个贴身宫女全部都引过去,务必让她们发生点什么!” “然后......将太子也引过去!就说,是我有事要寻太子,让太子务必赏脸来见!” 乔十一和乔十五听到这里,皆浑身一震! 算计大公主是她自己活该,可是算计太子......这会不会让将军引祸上身啊? 乔忠国自然能看出乔十一和乔十五的顾虑,他摆了摆手,“你们只管安心去做。” 既然乔忠国都这么说了,乔十一他们是绝对遵从命令的。 “是!” 二人几个纵身,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乔忠国眸色深深,望着远处的喧嚣出了神。 七月的时候,大公主曾提着食盒去宗人府看过二皇子,暗卫就守在宗人府外,当天立即就来报了。 乔忠国毫不怀疑,今日大公主之计谋绝对少不了二皇子的指点!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大公主是站在二皇子那边的。 今日大公主若仪态有失,换作任何人亲眼目睹,都不能活命。 但太子不一样,太子不仅能全身而退,还能将此事揭发到圣上面前! 想到这里,乔忠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太子殿下,如今臣可是把除掉大公主的机会喂到您嘴边了。 这场戏,您可得陪臣演好了啊...... ———— 槐树阵假山中。 左安宁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气从后背涌进了她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身体里。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夜幕的那一刻,恍然有一种自己终于爬出火堆的劫后余生之感。 “安宁!安宁!” 乔夫人急切的声音响在了耳边,渐渐唤回了左安宁的思绪。 【安宁表姐醒了吗?太好了!这符虽然名字敷衍,但功效确实是好的!】 【就是不知道,安宁表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左安宁正迷迷糊糊的,这时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又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和娇娇表妹的声音一模一样。 她怔怔然呆坐了一会,感受着体内热气一点点降了下去,正要呼出一口气,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等等!娇娇表妹已经会说话了? 她猛地扭头看向身旁的乔娇娇,却见乔娇娇大眼睛瞪得溜圆,正一脸关切地望着她。 “姐姐?” 【安宁表姐怎么了?怎么一脸吓到的样子?是不是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了?】 左安宁确实有些吓到了。 娇娇明明只叫了一声姐姐,她却听到了好长一段话! “娇娇?”左安宁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乔娇娇见她回过神来了,赶紧点头。 【没错没错!安宁表姐,是我!谢天谢地谢谢老阎王,那符果然是好东西,总算是让安宁表姐清醒过——】 “姐姐!” 乔娇娇又叫了一声,顺势把手从左安宁背上拿了下来。 左安宁紧紧盯着乔娇娇,半晌又听不到她的声音了,脸上不由地满是迷茫。 听娇娇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她用什么符救了自己! 可是,方才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呢? 左安宁还没理出头绪,乔夫人已经伸手替她整理好了衣裳。 见左安宁还呆呆愣愣的,乔夫人心中万般怜惜,温声说道: “安宁,现在没事了,来,跟姑母回去吧。” 左安宁看向一脸温柔的姑母,那股后怕这才涌了上来! 她赶紧抓住乔夫人的手,疾声说道:“姑母,那个将酒水洒在我身上的姑娘很可疑,要抓住她!千万不能让她又去害了别人!” 乔夫人反握住左安宁的手,温声说道:“安宁放心,姑母已经让人去找那个姑娘了。” 方才乔十五来传信后,她第一时间就派其他人去抓那位姑娘了,她自己则出来寻找左安宁。 可是左安宁却依旧不能放心,“姑母,让您的人一定要小心!” “方才在席上,她将酒水洒在我身上后,还十分歉疚地用帕子替我擦拭,彼时我好像闻到了一股香气,如今想来,定是在那时中的招!” “朱嬷嬷陪我出来更衣,不过走到半途,我便觉浑身燥热难当,几乎失去理智。” 说到这里,左安宁都有些哽咽了,她方才心里当真是怕极了! 她不受控制地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裳,身体里就好像有数不清的爬虫在乱蹿似的! 朱嬷嬷到底是经事的老人了,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异样,说她极有可能是中了那种污秽之药! 那一刻,她只觉天旋地转! 有人要害她!还不肯给她留活路! 朱嬷嬷听左安宁说到这里,眼泪一下就滚了下来,颤声对乔夫人说道: “小姐,当时奴婢真是骇极了,想要回宴席去寻您,可是小小姐这边又离不得人。” “彼时小小姐已经失了仪态,奴婢也不敢大声喊人了。” “这药也是极古怪的,发作起来尤其厉害,很快小小姐就抓伤了自己。” 第195章 “奴婢一看实在是耽误不得了,只能抱起小小姐,准备去寻您身边的丫鬟婆子,结果这时候又听到了其他来更衣的夫人小姐的声音。” 朱嬷嬷回想起方才的惊魂时刻,到现在声音都在打颤。 “眼看就要和其他人碰上了,小小姐急忙扯住奴婢的领子,说后园深处有个槐树林子,那里旁人是寻不着的。” “奴婢便在小小姐的指示下一路进来了,本是打算安置了小小姐立刻出去寻人,结果却怎么也走不出去了!” “奴婢当真要急死了,结果这时候小小姐又开始伤害自己了,奴婢便越发走不开了。” 第157章 是大姐姐吧? 左安宁听朱嬷嬷讲述着方才的一切,也不由地红了眼眶。 毕竟当时进入这槐树林的时候,她是抱着有去无回的心思的。 乔夫人和乔娇娇到底聪明,一下子就听出了左安宁的打算。 这槐树阵安宁是知道的,寻常人根本找不到出路。 所以安宁带着朱嬷嬷走进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想着朱嬷嬷能出来给她搬救兵。 等到宴席结束了,她这个做姑母的自然会注意到安宁的失踪,届时一番寻找之下,定能将朱嬷嬷救出去。 至于安宁,因为得不到纾解,在强烈的药效下究竟会如何,她自己却是不顾了的。 想到这里,乔夫人心中又痛又急,忍不住开口说道:“安宁!你这个糊涂孩子,你......你......” 左安宁知道乔夫人看穿了她的心思,只能紧紧抓住乔夫人的手,哽咽着声音说道: “姑母,那人既然想着算计安宁,必定会找人来目睹安宁的失态,有心算无心,这后园中除了这槐树阵,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安宁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和脸面,但是安宁不能不顾及祖父啊。” “前段时间爹娘和离一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如果今日安宁再出丑,祖父的一世英名都要毁在安宁手里了。” “姑母,祖父实在是待安宁太好了,安宁心中有愧啊......” 左安宁说到这里突然就低下了头,眼泪珠子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那日撞破左夫人和李须胜私通一事到底给她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自己的娘亲愧对祖父,她这个做女儿的,哪能心安理得呢? “还有姑母和姑丈,还有大表哥。姑母,今日是大表哥和雅弦的大喜日子,安宁怎么能毁了这一天呢.......” “若我当众出了丑,也会害乔府,害大表哥和雅弦成为京中的笑柄。姑母,我不能的,我不能这么自私又无能。” 乔夫人听到这里只觉心酸难当,忍不住跟着落下泪来。 “你这傻孩子,所以你带着朱嬷嬷躲到这槐树阵来,即使自己承受不住药性伤害自己,甚至......甚至没命也在所不惜吗?” 左安宁轻轻点了点头,再无他话。 乔娇娇也实在是心疼左安宁,看到她默默点了头,没忍住也红了眼眶。 【安宁表姐......唉......】 【没事了没事了,今天的劫难已经过去,往后都是欢喜的日子!】 【至于那个大公主......】 乔娇娇脸色一沉。 【积德行善之人,可以常怀善心,但是对坏人仁慈,那就是愚蠢!大公主多行不义,就别怪我们狠狠反击!】 乔夫人不忍再说左安宁什么,这孩子实在是太过懂事,太过让人心疼了。 “来,披上这个,姑母带你回屋。” 乔夫人温声说着,给左安宁披上了一件薄披风,护着她走出了假山。 乔忠国偏着身遥望来时的路,乔娇娇摇摇晃晃走到他身边,便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等护送乔夫人她们去到正屋后,乔忠国又抱着乔娇娇急急赶往前院。 前院的戏差不多也唱起来了吧? 左安宁净面后,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笑着催促乔夫人,“姑母,今日是大表哥的大喜日子,您可不能离席太久,快回去吧,安宁已经无碍了。” 乔夫人温柔地看着她,见她笑盈盈的模样,心中有些酸楚,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安宁你好好休息,散宴后姑母就来看你。” 左安宁立刻颔首。 转身的瞬间,乔夫人便立刻冷下了脸,精致的眉眼染上了寒霜。 好啊,贼人的手都伸到她乔家后院来了!她倒要看看,贼人今日要如何全身而退! 左安宁倚着门框,目送乔夫人出了正院,这时朱嬷嬷拧了一条帕子又走了过来。 “姑娘,您肩膀上还有伤口,得先擦擦,奴婢一会儿去寻人拿药。” 左安宁轻轻摇了摇头,“嬷嬷,不碍事的,小伤而已。” 朱嬷嬷立刻痛心地说道:“姑娘,奴婢瞧着都出血了,怎会是小伤啊!那些个黑心肝的,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姑娘身上,究竟是为何啊!” “还好小姐和姑爷及时赶到,将姑娘——” 朱嬷嬷说到这里,忽然回过味来。 “咦?姑娘,方才也没见小姐给您喂什么解药,您怎的突然就好了?” 左安宁神色微微一动。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好,是娇娇表妹...... 是她用一个神奇的符将她从深渊中拉了上来! 方才见姑母和姑丈都并不意外,想必他们早就知道娇娇表妹的神奇之处了吧? 第196章 真好啊,娇娇表妹如此厉害,她也感觉很安心。 见朱嬷嬷还在疑惑地看着自己,左安宁轻轻摇了摇头,“许是药效过了吧......” 即便嬷嬷待她如亲生,但这般玄妙之事,绝不能宣之于口。 知道的人越少,对娇娇表妹才是最好的保护。 ———— 乔忠国抱着乔娇娇回到前院宴席上时,并未见到太子的身影。 四皇子倒是乖乖坐在那里,连谭瀚池也回来了。 乔忠国隔空遥遥看了谭瀚池一眼,见他紧紧盯着自己,便小幅度点了点头。 谭瀚池看到这里,攥紧酒杯的手蓦地一松,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太好了,左小姐没事...... 四皇子看到乔忠国又抱着乔娇娇回来了,不由一脸吃惊地走了过去。 “师——乔大人,你方才不是让人传话,要见太子哥哥吗?” “而且乔妹妹怎么又不回后院了?” 乔忠国习惯性地准备抬手揉揉四皇子的头,忽然又反应过来如今的场合,便收住了手。 “四殿下,臣方才与太子殿下走岔了并未碰着,现下就要去寻太子殿下,您乖乖坐在这里,别乱走。” 乔忠国说着又转身出去了。 四皇子见状眸光微微一闪,便知今日是出事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还要师父专门引太子哥哥出去呢? 他相信师父是不会陷害太子哥哥的,如此一来,想必是要借助太子哥哥的身份吧? 如今这乔府中,又有谁需要太子哥哥才能镇住呢? 想到这里,四皇子可爱的小脸上闪过一抹了然。 是大姐姐吧? 第158章 都是人精啊 前些日子,父皇特意嘱咐太子哥哥来参加乔家大郎的婚礼。 不过两日的功夫,大姐姐也去父皇面前求了恩典,说是难得的才子佳人结缘,她也想去凑凑热闹。 父皇自然是允了的。 他和太子哥哥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下棋,当时太子哥哥意有所指地念叨了一句: “原来是应在这里啊......” 当时他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如今倒是有些回过味来了。 想必太子哥哥也知道大姐姐准备在乔家大郎的婚礼上做些什么,所以师父将太子哥哥引出去的时候,哥哥毫不犹豫就去了。 至此,四皇子心中总算是串起了一条线。 至于大姐姐想要算计什么...... 听说父皇开始给大姐姐选驸马了,那些人她怕是不太满意吧? 所以今日宴席上有大姐姐中意的人? 想到这里,四皇子霍然转身,看向了不远处的谭瀚池。 他记得方才,有人一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了谭修撰身上,谭修撰出去更衣可花了不少时间...... 四皇子明了了一切后,果然听乔忠国的话,乖乖坐回到了位置上。 他知道大姐姐一直都是支持二哥哥的,这次对太子哥哥而言,也是个极好的机会! 皇家是很难讲亲情的,就比如他始终放不下对父皇的孺慕和敬仰之情,结果就是一次次失望和受伤。 他已经放弃了,他只要有母后和太子哥哥就够了。 今日之事很重要,但是他还太小了,不能去给太子哥哥还有师父添乱。 等他长大,就好了...... 四皇子端庄地坐在位置上,抬手夹了一块笋尖。 笋尖真好吃,不过没有母后的御厨做得好吃。 等乔妹妹能吃了,就带她去宫里吃笋尖,他一定会把最嫩的那块留给乔妹妹的! ———— 乔忠国抱着乔娇娇去往更衣院,行至方才遇见大公主和谭瀚池的小径,便看到太子负手站在了阴影里。 从宫中随行而来的四个太监此时张开双臂,面向着来路,站成了一堵人墙。 乔忠国眸光微微一闪,急忙迎上前去,口中低呼一声:“殿下,这是怎么了?” 太子闻声转过头来,昳丽的容颜隐在黑暗中,唯有那双明亮的眼睛透彻无比。 “乔大人,请留步!” 太子伸出手去,阻止了乔忠国继续走上前来,他自己则抬步走了过去。 乔娇娇在乔忠国的自言自语中已经明白了他的计划,此时见太子看到他们一点也不露声色,当即暗暗点头。 【人精!都是人精啊!】 太子走到了乔忠国身前,二人对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却已然心照不宣。 这戏,找对了聪明人,就是好演! 乔忠国“一脸担忧”地朝后望了望,“满是惶恐”地说道: “殿下,前头可是出了什么不妥当之事?若果真如此,臣心中万分惶恐啊!” 太子“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又颇有些难以启齿。 “乔大人,不瞒你说,本宫的皇妹......在里面。事关皇家颜面,莫要声张。” 乔忠国闻言当即“骇了一跳”,疾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大公主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臣也无法向圣上交待啊!” 太子轻叹一口气,“先等等看吧,这件事还得禀到父皇面前,由父皇做主才是。” 乔娇娇眼前微微一亮。 【这就妥了不是!闹到雍帝面前,揭发大公主的龌龊手段,让她自食其果!】 乔忠国“焦虑”地来回踱步,嘴上直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第197章 太子是见识过乔忠国如何在朝堂上撒泼的,如今见他演得这般生动,倒见怪不怪了。 只是想到方才看到的荒唐场面,他还有些头疼。 乔大人也真是的,派人来传话的时候,就不能给他点心理准备吗..... 方才他正在宴席上同小四说话,倒酒的小厮突然走上前来,小声说乔大人有事要同他商谈,还要私下见面。 他心中觉得稀奇,却又隐约猜到该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就算是在乔府也不能掉以轻心,所以他叫上了四个随从一同前往。 没想到才走到这条小径附近,便听到了高高低低的哭喊声。 他脚步猛地一顿,当即认出这是皇妹的声音。 紧接着又有一些暧昧不清的声音响起...... 为了皇家颜面,他当即便让随从止了步,而后自己走上前去。 转过一座假山,眼前的画面让他大惊失色! 只见桃色宫服散落了一地,四个宫女面色绯红,眼神迷离,嘴里发出暧昧又痛苦的呻吟,正扑在一个女子身上。 他强忍着不适定睛一看,结果发现被扑在地上的女子正是元娴皇妹。 她发髻散乱,满脸口脂印,华美的宫服更是被扯得乱七八糟! 那四个宫女像是着了魔一般,死死将她压在了地上,唇舌和双手不断在她身上游走。 元娴皇妹挣脱不得,感觉到宫女的冒犯,急得尖声乱叫。 他心中满是匪夷所思。 在来之前,他设想过无数场景,就是没想到会是眼前这样荒唐的一幕! “皇妹!” 他不可能视而不见,便提高声音叫了一声。 平日里见了他都卑躬屈膝的宫女此时却恍若未闻。 皇妹抬起头来,看到他的那一刻,痛哭出声:“皇兄快救我!” 他闻言当即走上前去,结果甫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极其甜腻的香气,涌入鼻息的那一刻,整个身体都开始发烫。 他脚步猛地一顿,皇妹突然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尖声叫道: “不!皇兄!你不能过来!快走!你快走!” 他一下子就觉察出来,应该是那个香味有猫腻,才会让四个宫女变成这样。 若他没认错的话,其中一个还是皇妹最得用的贴身宫女,好像唤......采蓝? 他用内力压制住体内的热气,快速退了出来,皇妹许是怕引去旁人,哭声也变小了。 想到这里,太子眸色沉沉,心中已有成算。 身为储君,他的目光不仅要放在雍朝,还要关注北国,注意南离国。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皇妹用的是南离国风头正盛的一种秽药,唤“极乐”吧? 方才离席的男宾只有谭修撰,所以皇妹属意的驸马人选是谭修撰了? 这是皇妹自己的意思,还是二弟的指点呢? 乔大人也当真是用心良苦了。 谭修撰耽搁了那么久,依旧能平安回到宴席上,其中只怕少不了乔大人的力挽狂澜吧? 既然机会都送到跟前来了,他自然舍不得让乔大人失望的...... 第159章 让父皇裁夺! 乔娇娇坐在乔忠国胳膊上,一双小耳朵机灵地竖了起来,隐约间听到了一些暧昧至极的声音。 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咦,到底是什么媚药啊?药性这么强劲!】 乔忠国心里也正纳闷呢,毕竟连他都险些中招了。 乔娇娇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继续沉思。 【原来有出现过这么厉害的药吗?我想想看啊......】 【别说,好像还真有!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极乐世界?】 乔忠国:“......” 什么鬼名字? 乔忠国的精力几乎都放在了防备北国上了,对南离国少有研究,故而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极乐”这样的媚药。 乔娇娇倒是一下子打开了思路。 【应该就是这个媚药吧?分招情和催情,大公主这症状和中了招情差不多!】 【不过我记得招情发出的味道是香的啊,怎的我方才闻着那么臭啊?像陈年下水道的味道……】 乔忠国听到这里,倒是暗暗点头了。 那味道他闻着确实是香的,娇娇之所以不受影响,还觉得味道臭,想必是她有功德加身,是受上天庇佑的吧? 当然,这只是乔忠国的猜测,毕竟宝贝闺女在他眼里样样都是好的! 乔娇娇已经开始发散思维了。 【我记得这个药是要等男二出场的时候,才会被带到雍国的吧?】 【他是南离国的三皇子,万寿节的时候,他会率领使团来恭贺雍帝圣诞,这药就是在那之后出现的。】 【一如古早言情里的套路,男二率领外国使团在宴上不断刁难,然后女主见招拆招,大出风头,男二为此倾倒,难以自拔......】 【咳咳,扯得有点远了,说回大公主,她身上的药性要多久才能解啊?难道我们就只能干等在这里?】 这个问题,太子倒有些头绪。 据线人传回来的消息,这极乐秘药里的催情散要兴尽方休,而招情丸则有半个时辰左右的药效。 从谭修撰离席到现在,一个时辰也快过去了...... 乔忠国装样子都装得有些倦了,又担心自己怀里的宝贝疙瘩陪自己来回跑了一晚上会累着,正觉时间过得慢极了。 第198章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假山突然传出了几道尖锐的叫声。 “啊!公主!”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滚!都给本宫滚开啊!” ...... 太子眸光微微一亮,看来是药效过了! 他静静等了一会儿,直到声音都停歇下来,他才扬声叫道:“皇妹?” “皇兄,可以过来了。” 大公主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 太子不动声色地看了乔忠国一眼,这才抬步往前走去,拐过假山,就见大公主和四个宫女已经穿好了衣裳。 只是她们头发凌乱,神情惊惶,大公主脸上擦不去的口脂印更是昭示了方才那荒唐又秽乱的一幕。 太子面色微沉,低声问道:“皇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宫女怎么都失去理智了?” 大公主即使有几百个心眼子,遇到这种事也全然没了主意。 她摇了摇头,眼里噙满了泪水,半晌都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太子见状神色冷凝,沉声说道:“皇妹,此事疑点太多,不可妄断,许是贼人要害皇妹你也说不定。” “我们还是将此事交给父皇裁夺吧!” 大公主听到这里,整个人猛地一激灵,慌乱地摇着头。 “不!不必的皇兄!父皇若是知晓我在宫外失了仪态,定会大怒的!” “皇兄,要不......要不处死这四个奴婢吧?” “对!没错!处死她们!只要她们死了,今日一事权当不曾发生,皇兄你会为我守口如瓶的对吧?” 四个宫女闻言皆是浑身一颤,其中三个已经磕头求饶。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饶命啊!饶命啊!” 唯有采蓝以头叩地,凄声说道: “奴婢罪该万死,奴婢愿以死赎罪!” 大公主听到这话,猛地垂头看向采蓝,眼里隐隐有了泪花。 采蓝......采蓝是真心待她的...... 可是今日一事后,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活了...... 乔忠国站在假山边不曾现身,如今听到大公主这话,突然就扬声叫道: “大公主,不可啊!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公主在臣府上受了惊吓,臣心中万分惶恐,也无法向圣上交待啊!” “而且此事诡异离奇,必定是有贼人想要谋害公主!只要想到这样阴毒之人藏在府中,臣真是夙夜难寐啊!” “公主,这种黑心肝的烂人如果不挖出来,只怕还会威胁到公主今后的安危!” “况且,今日若不是臣及时赶到,只怕连谭修撰也会中招冒犯公主,如此一来,可就酿下无可挽回的大错了!” “依臣薄见,还是得禀到圣上面前,让圣上为公主讨回公道!” 乔娇娇抬起头来,只见自家爹说得声情并茂,眉飞色舞,心中不由觉得好笑。 【爹这一手指桑骂槐是玩得真溜啊!有爹这样机灵的帮手,太子心里估计都要乐开花了!】 太子心中确实暗喜不已,这乔大人简直就是人精啊! “什么?谭修撰?竟然连谭修撰也被牵扯进来了?” 太子一脸“惊异”,骤然拔高了声音。 大公主闻言心中越发慌乱。 若她当真成功算计到了谭瀚池,那她巴不得皇兄闹到父皇面前。 可是如今谭瀚池早就全身而退,反而是她自己惹了一身腥! 万一到了父皇面前,少不了一番责骂,若是被查出此事全是她自导自演,她只怕就要彻底失去父皇的宠爱了! 不仅如此,恐怕还会连累母妃也一起失宠! 想到这里,大公主连连摆手。 然而太子早就看穿了大公主的心思,急急说道: “不行!此贼人用心实在险恶,不可姑息!” “皇妹你且放心,今日之事皇兄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走!我们现在就回宫,让父皇为皇妹你揪出贼人,讨回公道!” 第160章 不愧是夫人! 说罢太子也不容大公主反驳,速速吩咐一名随从去宴上将四皇子接回。 乔忠国心中暗爽,今日之事若是到了圣上面前,务必让大公主脱层皮下来! 今日事发乔府,他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去一趟的,就是手中这个宝贝疙瘩得先安顿好。 大郎今日是新郎官,就不麻烦他了,找老二去! 乔忠国刚想到这里,突然就有一群人急匆匆往这里赶来,口中疾呼:“老爷,不好了!” 乔忠国被吓得一个激灵,连乔娇娇都应激到瞪圆了眼睛。 【妈呀,不会还有什么疏漏吧?】 人群走近了,领头的是刘嬷嬷。 乔娇娇顿时急了。 【怎么了?是娘那边又出什么事了吗?还是安宁表姐?】 乔忠国三两步迎了上去,还没开口,刘嬷嬷已经疾声说道: “老爷,夫人在后园逮着了一个贼人!快!扭上前来!” 乔娇娇定睛一看,这贼人脸盘小小,面容清秀,竟是一个小姑娘。 乔娇娇恍然大悟。 【这就是那个在席上泼了安宁表姐茶水的姑娘吧!】 刘嬷嬷狠狠盯着那个姑娘,冷声说道: “天爷诶,这世间竟然有这般黑心肝的姑娘,不仅在酒席上故意泼洒酒水,还散布秽药,意图谋害席上的夫人小姐们!” 第199章 “老爷,夫人喊奴婢将贼人送到您的面前,务必要查清楚,到底是谁这般诛心,要坏了大少爷的婚礼!” 乔娇娇听到这里,顿时眼前发亮。 【娘亲真的太聪明了!方才情况那般紧急,娘亲也没有乱了阵脚,及时叫暗卫将这人拿了下来!】 【娘亲必定是知道爹爹不会善罢甘休,太子又在席上,所以大张旗鼓将人送了过来!】 【要知道,这小姑娘受人指使,拿钱办事,就是个妥妥的证人啊!】 “什么!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乔忠国也瞬间就转过弯来了,他面上震怒无比,心中却是一嘿,不愧是夫人! 他做事都没有这般周全,那个给谭瀚池泼酒水的小子不知现在还能不能找到了。 “对了!” 乔忠国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转身看向太子,疾声说道: “殿下,又是一样地用了秽药,只怕和伤害大公主的就是同一批贼人!” “要不,带进宫一起审吧?” 太子眸光了然,神色凝肃地吩咐一旁的随从:“带走!” 采蓝此时站在大公主身后,本来已经抱了赴死的心思,故而神色平静。 可是当看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她的神色却猛地一变。 左小姐那边也失败了!? 这个小姑娘就是她花重金雇来的,让她将酒水和催情散洒在左安宁身上,让左安宁身败名裂! 完了,这下当真是满盘皆输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当初雇用这个小姑娘的时候,脸上是蒙着面纱的,希望她认不出自己,否则公主真的就翻不了身了! 想到这里,采蓝赶紧深深低下了头。 那小姑娘被纱布堵住了嘴,正哭得涕泗横流,猛地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眉眼。 她眼睛猛地瞪圆了,立刻呜呜出声。 乔忠国和太子自然不会忽略这个异样,见她死死盯着采蓝,瞬间就猜出了其中的原委,不由双目晶亮地对视了一眼。 乔忠国见万事俱备,便将乔娇娇交给了刘嬷嬷,自己则和太子请示了一声,去了前宴。 他先是唤来了天经地义兄弟俩细细嘱咐了一番,而后笑着离席,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的样子。 临走之前,乔忠国轻飘飘地看了谭瀚池一眼。 谭瀚池时刻注意着这边,知晓该是要收网了,稍坐了一会儿便也离了席。 座上的都是人精,眼看太子一去不复返,乔忠国来了又走,四皇子也被随从接走了,连谭瀚池也起身离席了,便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但是,在朝堂上混,最忌讳的就是刺探秘密和捕风捉影,于是一个个推杯换盏,只作不知。 另一边,大公主披上了披风,一行人由乔忠国领着从偏门出了府,而后上马车直奔皇宫。 ———— 今日雍帝难得去了翊坤宫,为的是商议太子大婚。 身为储君,太子的婚礼必须慎重又隆重,还得面面俱到才行。 皇后心中早有成算,按照旧例一桩桩一件件早已落定成册,就等待雍帝过目。 雍帝虽不喜皇后,但从未怀疑过她统领六宫的能力,故而粗略扫过一眼后,便点了点头。 “一切便依皇后安排。” 皇后恭敬地点了点头,心中对雍帝却多有不屑。 他想必都没看几行字进去! 不过也好,太子的婚礼自然有她这个做母后的操心,无需雍帝来指手画脚。 他们二人已经很久不曾这般单独坐到一处了,说过太子的婚礼,便再没有话题说了。 皇后以为雍帝马上就会走,没想到他又开了一个话头。 “元娴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你这个做母后的可有为她相看驸马?” 皇后听到这里,有些惊异地看了雍帝一眼。 他怕不是忘了,从前他们二人决裂的时候,他曾赤着脸说过的,她根本不配为一国之母,从今往后所有皇子公主的事,她都不许插手。 当然,皇后心里清楚,雍帝之所以说这句话,是担心她出手伤害刚出生不久的老二呢。 想到这里,皇后不软不硬地刺了一句,“元娴有生母婉妃,还有圣上这位慈父,哪里需要臣妾相看呢?” 雍帝闻言微微一噎,知道皇后这是拿话堵他。 似乎自从小四险些溺水那日开始,皇后便恢复了几分从前的性情,再也不是低眉顺眼的恭敬模样了。 “万寿节的时候,南离国会派使团前来恭贺,为首的三皇子尚未婚配,听意思是有意要与我朝联姻的。” 皇后闻言神色一动,露出了几分意外来。 “圣上难道舍得大公主去南离国和亲吗?” 说完这句话后,皇后就觉得自己多虑了。 圣上除了对那个女人和她生的儿子有情,其他孩子只怕都是能舍下的吧。 这一刻,皇后万分庆幸自己不曾诞下公主,否则以后还要被雍帝拿捏,只怕是痛不欲生! 雍帝不曾表露出确切的意思,显然也并未下定决心。 皇后不欲多嘴。 无论她说什么,婉妃和大公主都会以为她在背后推波助澜,不如不说,但凭雍帝做主。 二人皆无话,翊坤宫内便一下子静了下来,皇后都想开口赶人了,黄培突然在门外轻呼: 第200章 “圣上,太子殿下与乔大人在御书房求见。” 第161章 臣不欲尚公主 雍帝闻言眉头猛地一敛,“今日不是乔家大郎大婚吗?乔忠国进宫做什么?” 皇后一听,一颗心倒揪了起来。 不过,她并未表现出任何关切之意,只是淡淡说道:“圣上,乔府怕是出了什么急事吧?” 雍帝一听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走。 皇后恭敬行礼,“恭送圣上。” 雍帝才拐个弯出了殿门,皇后就神色冷淡地直起身来。 果然啊,将男人当成无足轻重的东西后,日子就松快多了。 还是再计较计较湛儿的婚礼吧,有好多东西要仔细准备呢...... ———— 雍帝到了御书房,就看到太子和乔忠国立在门口,身后跟着一溜的人,其中一个还蒙着披风。 雍帝张嘴就问:“湛儿,这怎么回事?乔爱卿,今日你家不是大喜吗?跑宫里来做什么?” 太子急忙躬身回道:“回父皇,乔府喜宴上出了些纰漏,要请父皇裁夺。” 雍帝眸光扫过众人,淡淡说道:“进来说吧。” 黄培赶忙上前开了御书房的门,将雍帝迎了进去。 太子走在前面,乔忠国护着大公主走在后面,三人一进御书房,殿门便关上了。 雍帝落座,觑着那个兜了披风的人,还没等他开口,大公主便解开了披风。 她在马车上已经自行整理过仪容了,此时看起来尚算端庄。 许是在路上已经想到了对策,这时候大公主看起来倒平静了许多。 雍帝有些意外,“娴儿?这怎么回事?” 太子躬身,将方才在乔府所见悉数说了。 当得知大公主在外仪态尽失之时,雍帝面色沉沉,十分不悦。 大公主急忙跪在地上高呼:“父皇,娴儿丢了皇家的颜面,甘愿受罚,但是还请父皇为娴儿做主,揪出贼人!” 乔忠国闻言眸光微微一闪。 嚯,大公主这是想玩贼喊捉贼的戏码? 他立刻向前一步,沉声说道:“圣上,臣附议!” “大公主在臣府上出了意外,臣万死难辞其咎,更重要的是,还险些让谭修撰冲撞了大公主!” “臣也不知府上怎的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竟让大公主误走到了前院男宾更衣的院子。” 乔忠国面色沉重,说起此事满是痛心疾首。 “谭修撰?” 雍帝很快就捕捉到了关键词。 毕竟这是近期最得用的一个新臣,方方面面他都是极满意的。 大公主闻言神色上有了些许慌张,可是很快又敛了下来。 雍帝偏头问道:“谭修撰何在?” 恰在此时,殿外的黄培轻呼一声:“圣上,谭修撰求见。” “宣!”雍帝扬声道。 谭瀚池抬步走了进去,殿门刚关上,谭瀚池便跪在了地上,口中高呼: “圣上,臣不欲尚公主,还请圣上遂臣所愿!” 这一番话说得直白无比,雍帝面色猛地一沉,大公主攥紧了双手,乔忠国却眼前一亮。 这谭小子的脑袋瓜是好用的,既然有人打头阵,他乐得歇歇。 “谭爱卿,朕何时说过要让你尚公主了?” 雍帝眉宇深深,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谭瀚池。 谭瀚池闻言“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来,又看了一旁的大公主一眼,随后立刻低下头,疾声说道: “回圣上,今日乔府婚宴,臣从更衣院回来的路上,被大公主拦住了去路。” “大公主身边不曾随侍宫女,还将乔家下人喝退了,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雍帝蹙眉问道。 谭瀚池浑身微微一震,这才“惶恐”地开口:“臣自知私下相见于礼法不合,但大公主几次三番挽留臣下,甚至......甚至拉住了臣的衣摆!” “圣上,臣惶恐万分,正欲失礼强退,结果公主身上就散发出一股馥郁甜香,引得人心神俱乱!” “就在臣几欲失去理智之时,恰遇更衣归来的乔大人,及时将臣拖走!” “圣上,臣绝对不曾冒犯公主,亦无意尚公主,只是大公主......大公主如此大胆,臣还以为是得了圣上的授意。” “臣寒窗十几载,越万重山,行万里路,在科举上磨难重重,这才走到了圣上身边。” “臣一心想要回报圣上,效忠朝廷,还请圣上怜臣一片报效之心,莫要让臣尚公主!” 说到这里,谭瀚池以额触地,深深一拜。 雍帝听得神色数变,因为谭瀚池所言和乔忠国方才的话前后都对上了! “娴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雍帝神色不明,看向了地上的大公主。 大公主还跪着,见状立刻疾声说道:“父皇,娴儿之所以冒险去找谭修撰,是情有可原啊!” 乔忠国闻言微微挑眉,大公主倒真是聪明,知道狡辩站不住脚,直接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去找谭瀚池了。 他倒要看看,大公主要怎样说出一朵花来! 大公主神色凄惶,突然就红了眼眶。 “父皇,您也知道的,我七月里曾去寻过二弟一回,您是没瞧见,二弟消瘦了许多,整个人精气神亦不好。” “娴儿从小见二弟没了生母,便额外怜惜他几分,如今见他入了宗人府被磋磨成这样,娴儿心中实在是心疼啊!” 第201章 “但是二弟是真真切切犯了错,惹父皇生气了的,所以娴儿不敢到父皇面前求情,亦不敢询问父皇如今的态度。” “娴儿只是想着,谭修撰如今是父皇面前的红人,他或许能知道几分父皇的心思,所以才会想尽办法想见见谭修撰。” “父皇,娴儿也是太过心急才会失了分寸,竟让谭修撰误会了娴儿的意思!” “至于谭修撰说的那股香气,只怕正是贼人提前下在娴儿身上,想让娴儿丢尽脸面的!” 太子听到这里,不由地感叹一句,大皇妹果然是随了她的生母婉妃娘娘,真是一点也不简单啊。 她们母女深知父皇对玉妃和二弟的情意,这么多年恰到好处地利用和揣度父皇的心思。 婉妃娘娘更是借此在后宫屹立不倒,引得父皇月月都要去她那里好几回。 今日,皇妹还是搬出了二弟和玉妃,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还演了一出姐弟情深。 还好还好,乔夫人聪慧过人,及时将关键人证送了来。 这一次,要让大皇妹百口莫辩! 第162章 好一个刁奴恶奴 太子站出一步,严肃说道:“父皇,此贼人竟敢算计皇妹,可见是何等的胆大包天。” “幸亏乔夫人在后宅捉到了贼人的同伙,此时就候在御书房外,还请父皇提人审问。” 大公主听到这话,浑身微微一抖。 她知道此人定是采蓝寻去算计左安宁的,没想到这么没用,竟然被捉住了! 依她对采蓝的了解,去买通人手的时候,采蓝应是会乔装一番的,只盼此人根本认不出采蓝才好。 最坏的情况下,如果采蓝被指认出来...... 想到这里,大公主心弦剧颤。 以采蓝对她的忠心程度,她应该会揽下所有罪责吧...... 雍帝心中怒不可遏,想不到这大雍朝中竟然还有如此藐视天家之人。 那贼人敢害大公主,便是浑然没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 “带进来!” 御书房的殿门被打开,黄培引路,后面两个小公公拖着一个小姑娘就进来了。 之所以用拖是因为,那小姑娘已经吓得浑身发抖,面无血色,双腿更是软得站不住了。 两个小公公手一松,那小姑娘直接就扑到了地上去了。 “抬起头来。” 雍帝冷沉的声音响起。 那小姑娘早已忘了反应,只是埋头呜呜低叫着。 黄培见雍帝不耐地皱起眉头,便上前拽住那小姑娘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 小姑娘一抬眼,就在满目的金碧辉煌里对上了一张威严无比的脸。 她呜地叫了一声,吓得涕泗横流,千忍万忍才没让自己湿了裤子。 要知道话本子和茶馆的说书先生都说了,殿前失仪就是冒犯皇帝,是要砍头的! 她还不想死啊! 雍帝急于知道幕后之人,便冷声说道:“说出是何人指使你的,朕可饶你一命!” 黄培闻言俯下身去,凑到那小姑娘耳边说了一句: “圣上如今是给你活命的机会了,若不想死,从实招来。” 小姑娘闻言流着泪连连点头。 黄培见状扯下了小姑娘嘴里的布包,她急急咳了两声,连连叫道: “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培见了轻轻踢了她一脚,“快说,莫让圣上等急了!” “何名何姓,何人指使的你,速速道来。” 为了活命,小姑娘即使再怕,也只能紧紧攥住这根救命稻草。 她带着哭腔颤声说道:“我......不,草民,草民刘莲儿,指使草民的人就在殿外!” 听闻这话,大公主藏在袖子下的手猛地一抖。 她认出采蓝了! 太子和乔忠国适时表现出了震惊的模样。 雍帝眉头猛地一敛,“就在殿外?都传进来,让她指认!” 大公主身边的四个宫女都战战兢兢走了进来,刘莲儿目光打量一圈,而后定定落在了采蓝身上。 “就是她!” 刘莲儿提高了声音。 “方才草民还不敢确定,如今细细一看,就是她没错了,她右边眉尾有一颗不起眼的痣!” 黄培无需雍帝下令,已经自行走到了采蓝身边。 采蓝的额上缀满了汗珠,她面色涨红,浑身颤抖,双手手心更是汗湿了一片。 黄培凑近细细一看,还真瞧见了一颗小痣! 他转身向雍帝点了点头。 雍帝面色猛地一沉,还没开口,采蓝已经扑通一声跪了地。 “圣上,奴婢冤枉啊!这贱蹄子血口喷人!她方才定是瞧见了奴婢眉尾的痣,此时为了活命才随口胡诌的!” “圣上,奴婢对公主忠心耿耿,怎会陷害公主啊!” 采蓝声音凄惶,疾声开口。 那刘莲儿此时觑见了一线生机,自然是卯足了劲咬死采蓝。 “我没有说谎!我还有证物!” 刘莲儿说着,伸手探进衣襟里,掏出了一团帕子! “圣上!这帕子里还裹着一条帕子,就是她给草民的春药,她让草民一定要下在兖国公府的左小姐身上!” “兖国公府?” 雍帝骤然提高了声音,不知这件事怎的又把兖国公府牵扯进来了。 第202章 黄培赶忙上前去接帕子,刘莲儿赶紧说道:“这位大人小心!这帕子里的药药性极强,吸入一点就会迷失神志的。” “这也是她告诉草民的!” 刘莲儿死死盯着采蓝,狠狠说道。 黄培见状将帕子捧在手心,面带询问地看向雍帝。 雍帝冷脸道:“宣太医,好好看看!” 黄培赶紧捧着帕子出去了,半刻钟不到的时间,黄培匆匆归来。 “禀圣上,邹太医验过了,正是秽药!而且此药药性极强,用料昂贵,品质极佳!” 雍帝闻言居高临下看着采蓝,怒声说道: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采蓝浑身一抖,吓得委顿在地,她还想狡辩,但是一下子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公主见状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睛,下一刻她猛地坐直了身子,颤声说道: “是你!采蓝,竟然是你!你怎么能如此对本宫!本宫平日里待你不薄啊!” 采蓝闻声扭头,看到大公主眸中噙泪,正定定地望着她,她心头也是一颤。 是啊,公主待她确实不薄,将她从一个小宫女提到了贴身大宫女,给予了她无限荣光。 她方才在乔府本来就已经做好决定要赴死的,如今又怎会怕呢。 想到这里,她突然扭曲了脸色,尖声说道:“殿下,奴婢心中恨啊!为何奴婢生来就是卑微的奴才,您却那般高高在上,尊贵无比!” “您说待奴婢不薄?呵,那也不过是殿下微不足道的施舍罢了!一点小小的赏赐,奴婢就必须感恩戴德,卑躬屈膝!” “奴婢不甘心啊!奴婢就是想看看公主殿下您丢了贞洁,没了仪态,被毁了一生,还能如何高贵!” “不过是和奴婢一样,沦落为最卑贱之人罢了!” 采蓝红着眼叫着,看到公主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心中满是歉疚,甚至心如刀割。 为了保住公主,她只能如此出言诋毁,希望公主不要怪她。 “好啊!好一个刁奴恶奴!” 雍帝勃然大怒,他最是怨恨别人的背叛,尤其是身边人! 这恶奴身为娴儿的贴身大宫女,竟然存了如此歹毒的心思! 太子闻言当即附和:“如此狼心狗肺之人,简直令人发指!” “但是,既然此事均由你策划,那本宫且问你,如此昂贵的秽药,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是如何得来的?” 第163章 来自皇兄的致命一击 采蓝闻言神色一慌,却很快又定下神来。 “太子殿下,奴婢身为公主的贴身宫女,负责伺候公主起居,偷妆奁里的首饰自然如探囊取物。” “有了银钱后,奴婢再委托宫里的采买重金购来,这并不是难事。” 太子闻言轻笑一声,转瞬间又沉下脸,冷声说道:“好个狡猾的刁奴,还在撒谎!” “你可能说出,为你采买之人姓甚名谁?” “而且宫外采买的东西,分到各宫之前,都会严格检查把关。” “你区区一个宫女,能打通多少关系?这秽药是一等禁物,你以为是这么容易能带进宫的吗!” 太子神色威严,掷地有声,采蓝哪里是太子的对手,登时就被问得哑口无言。 太子见状低喝一声:“说!是谁在幕后指使你的!今日父皇就在座上,你几次三番胡言乱语,是要诛九族吗!” 采蓝闻言面色瞬间煞白。 她死了没关系,她家中还有父母幼弟,不能连累他们啊! 大公主心中当真是慌乱极了,她没想到太子如此敏锐又较真,采蓝怕是招架不住了。 这时候,太子终于抛出了最后一张底牌。 只见他朝雍帝躬身一礼,沉声说道:“父皇,前段时间南离国线报呈上,其中提到了一味秘药,不知父皇可还有印象?” 雍朝在南离国和北国都安插了不少探子,当然,南离国和北国在雍朝肯定也是有人的。 线报每月一呈,照例是皇帝先阅,储君再览,太子每回都看得很仔细。 他也没有让雍帝去回想,直接说道:“线报上详写着,南离国皇室和达官贵人间盛行一种秘药,唤‘极乐’,分招情丸和催情散。” “当时父皇还特地对儿臣说,这南离国上上下下耽于享乐,终有一日玩火自焚。” 此言一出,雍帝顿时就有印象了。 太子见雍帝脸上有了一抹了然,便继续说道:“今日皇妹身上的异样就极像是服用了秘药里的招情丸,会引得身旁之人神志迷乱。” “而用于陷害兖国公府左小姐的药,便像是其中的催情散,药性强烈,药散吸入口鼻就会中招。” 大公主怎么也没想到,太子连南离国的极乐秘药都知道,并且还了解得这般透彻! 所以,皇兄在乔府的时候就知道她中的是招情丸? 再往深里想,皇兄之所以如此执着要将她带到父皇面前,是不是因为早就知道,这场戏是她自导自演,这是为她掘好了坟墓? 思绪至此,大公主望着温润俊朗的太子,忽然间遍体生寒! 从小到大,皇兄一直表现得温润谦虚,他除了偏疼小四,对他们其他兄弟姐妹皆一视同仁。 许是他温顺听话了太久太久,连她这个皇妹都觉得,皇兄不如二弟聪慧杰出,就像是父皇身边一颗听话的棋子,终将被二弟取代。 第203章 直到今时今日,她终于恍然,原来皇兄不是听话,而是藏起了獠牙! 她第一次见识皇兄的手段,便是来自他的致命一击! 雍帝借着太子的话想起了那日看过的线报,而这时门外也响起了传禀声: “圣上,邹太医有帖要呈。” 雍帝见状,扫了一眼御书房内的狼藉,想着家丑不可外扬,便让黄培出去接帖。 方才召邹太医查看过那个秽药,想必是有些头绪了。 黄培接了帖子回来,递给雍帝。 雍帝一目十行,看到后面已经面沉如水。 “给太子看看。” 黄培赶忙将帖子递给太子。 太子接过垂眸一看,那邹太医不愧是宫中医术最高的圣手,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分辨出了那秽药的好些原材料。 只是,邹太医在帖子的最后加了一段话: “恕臣无能,未尝见过此药,其中多种药材十分奇异,更是闻所未闻。” 此言一出,几乎是肯定了太子方才的猜测。 因为此秽药来自南离国,所用药材皆为南离国所产。 两国一南一北,南离国更湿热多雨,许多药材邹太医没见过也是极正常的。 雍帝正是想到此处,面色才阴沉无比。 南离国的秽药怎会流入宫中? 大公主不知邹太医的帖子上到底写了什么,正觉惴惴不安,太子忽然看向采蓝,冷声说道: “如今已有邹太医佐证,此药确系南离国秽药,你一个小小宫女,哪里来的通天本事?还不如实招来!” 采蓝已经浑然没了主意,她不敢看向大公主,神色慌乱地四处张望,甚至看向了不远处的殿柱。 她背负所有罪名死去,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公主是不是就能脱身了? 乔忠国这一会儿没说话,他人可没闲着呢,那双虎目紧紧盯着在场几人,便是担心出现什么意外。 此时见采蓝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柱子,他心中有数,随时准备出手。 雍帝眉宇阴沉,没想到大晚上竟会闹出这样一桩事来。 南离国的秽药,一个小小的宫女自然没有办法得到。 太子用九族威胁,都没能撬开采蓝的嘴巴,可见她要保护幕后之人的决心。 娴儿一向娴静守礼,她能得罪谁呢...... 雍帝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之人,不经意落在跪在一旁的谭瀚池身上时,忽然微微一震。 招情丸的作用是招引他人动情,而娴儿又费劲心思去乔家前院堵住了谭瀚池...... 想到这里,雍帝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 可是,他不愿意也不敢相信。 娴儿最肖她的生母婉妃,温柔文静,知书达礼,这么些年在后宫从来不争不抢。 娴儿是婉妃一手带大的,因是第一个女儿,所以他也格外疼爱些。 娴儿从小便乖巧懂事,长大后更是端庄持礼,可为诸位兄弟姐妹的榜样。 这样优秀的一个孩子,怎么会生出如此恶毒的心思,用出这般下作的手段呢? 可是,他前些日子才和婉妃提起娴儿的驸马人选,还提过一嘴南离国三皇子,怎的就这么巧,娴儿的大宫女手上就有了南离国的秽药? 想到这里,雍帝的心头拔凉一片。 第164章 给娴儿做驸马如何 大公主仿佛是注意到了雍帝的目光,她不经意地抬头,眼里的惊慌和惶恐被雍帝捕捉了个正着。 等她再想收敛神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雍帝上上下下看了大公主好几眼,似乎难以置信,这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长女。 大公主瞧见雍帝失望至极的脸色,心头猛地一慌,脱口而出:“父皇?” 雍帝闭了闭眼,忽然淡淡问道: “娴儿,你觉得谭修撰如何?” 大公主脸上掠过一丝慌乱,随即忍着胆寒开口说道:“父皇,娴儿不懂您的意思。” 雍帝忽然站起身来,看着谭瀚池冷声说道:“谭修撰,抬起头来。” 谭瀚池闻言乖乖抬头。 雍帝勾了勾嘴角,眼底却没有笑意。 “朕的谭爱卿才高八斗,君子如玉,更重要的是年轻有为,胸有城府,可堪大任。” “如此人才,给娴儿做驸马如何?” 谭修撰眸光微微一闪,瞬息间便明了了雍帝的心思,但他不敢表露出来,立刻“惶恐”地以头叩地,疾声说道: “圣上,不可啊!” 大公主心中不安,也立刻答道:“父皇,如此人才能留在父皇身边,辅佐父皇,娴儿心中欢喜得很。” “至于娴儿的婚事,那自然——” 雍帝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忽然通通退去,只见他面色铁青,勃然大怒! “你倒知道朕需要谭修撰这个人才!既然如此,你算计这一圈算是什么!是要将朕身边得用之人全部毁去吗!” 雍帝突然低吼出声,砰的一声,重重将案上的笔筒摔在了大公主脚边。 噼里啪啦,笔筒里的笔甩了一地。 “啊——” 大公主并四个宫女本能地惊叫出声,大公主更是蜷起身子,吓得瑟瑟发抖。 太子没想到雍帝会如此盛怒,开口的时候,脸上的震惊是真真切切的。 “这......父皇,您的意思是......不,这不可能的!皇妹怎么会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又怎么拿我们皇家的颜面开玩笑!” 第204章 “皇妹知书达礼,她最是端庄持重,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是皇妹安排的!” 雍帝实在是气极了,方才摔笔筒的右手还在微微颤抖。 “不可能?这宫女方才在乔府既然愿意因为冒犯娴儿赴死,对娴儿怎么能算是不忠心?” “如今在这里支支吾吾,揽下罪责,不就是担心拉扯出娴儿吗?” “可是,这忠仆倒是没想到,这一桩桩一件件根本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够完成的!” “那秽药从南离国买来也是极不易的,定不会只买区区一份!” “黄培!” 黄培立刻跪到前面来。 雍帝眉宇阴沉,声音冷凝,“搜宫!带人去搜昭华宫!” “父皇!” 大公主神情惊惶,凄声叫道。 “父皇,娴儿没有!这不是娴儿做的!” 她此时已经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了。 她确实不止买了一份,而是三份! 毕竟路上有可能损毁,计划也有可能一次成功不了,她习惯是有备无患的。 而此时另外两份就藏在昭华宫内,若被找到,就当真是万劫不复了! “父皇!今晚一旦搜宫,必定众人皆知,如此一来,娴儿当真没有脸面在宫里待了!” 雍帝听过这句话反而气笑了。 “你还担心搜宫丢脸?娴儿,那你做下这些勾当的时候,可曾想过朕的脸面,皇室的脸面往哪里放!” “打主意竟然还打到了朕的身边人身上,你可当真是......” 说到这里,雍帝忽然墨眉一竖,厉声问道:“你且告诉朕,这件事老二有没有参与,这件事是不是他的主意!” 大公主正心神俱乱,雍帝这句问话反而扯回了她的一丝理智。 今日无论结果如何,二弟都将是她最后的倚仗,她不能将二弟供出来,否则今日一败涂地后,她就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想到这里,大公主急忙摇头,“没有,二弟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大公主话音刚落,雍帝突然撑住身前长案,久久闭目无声。 乔忠国闻言在心中啧啧两声,要说厉害还得是圣上啊,大公主不打自招了! 太子还在兢兢业业演着戏,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大公主,疾呼一声:“皇妹,你!” 大公主先是一怔,而后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她绝望地看了雍帝一眼,最后直接瘫软在地。 方才父皇问她,这件事和二弟有没有关系。 如果她是无辜的,她应当回道:“父皇,这件事本就与儿臣无关,这不是儿臣做的啊,更遑论还被禁足在宗人府的二弟了。” 而她心神大乱之下,只否认了后半句,这就相当于默认,这件事就是她做的...... “好,好啊——” “你们一个个的,当真是逆了天去了!” 雍帝右手在案上猛地一扫,叠在一旁的奏折噼里啪啦全摔到了地上。 他整个人微微一晃,这一刻只觉得眼前发黑,胸口发悸,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父皇!” 太子见状急忙跑上前去,一把将雍帝扶住了! “父皇!” 大公主看见这一幕,也当真是骇极了,整个人都跪直了。 “邹太医,快宣邹太医!” 太子疾声叫着,神色紧张无比。 雍帝借着太子的搀扶慢慢缓过气来,却摆了摆手。 “不必,不必宣太医。” 他缓缓坐了下去,这一刻心中悲凉,气恨无比! 他怎么也想不到,长女平日里的乖巧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她竟全然弃皇家颜面于不顾,做下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雍帝长长呼出一口气,突然沉声说道:“如今,朕只有一件事想不通。” 他看向已经泪流满面的大公主,冷声问道:“你为何要害兖国公府的左小姐?这件事和兖国公又有何关系?” 谭瀚池依旧跪在地上,听到这话神色微动。 因着乔府的关系,圣上未必会同意他和左小姐的婚事,今日不若以退为进,搏上一搏! 想到这里,趁着大公主还不敢坦白之际,谭瀚池朗声开口: “圣上,此事或许......臣有些头绪。” “因为,左小姐是臣的心上人。” 第165章 圣上,收回成命啊! 雍帝听到这里,定定看向谭瀚池,脸上满是意外。 “谭爱卿心悦兖国公府的小姐?” 乔忠国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立刻垂眸震惊地看了谭瀚池一眼。 他们都还没开始撮合呢,谭小子竟然已经看上安宁了? 这小子是真贼啊,眼光还毒辣! 安宁那孩子真是极好的了,竟然早早就被他挑中了! 谭瀚池面对雍帝的询问,稍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 “不敢瞒圣上,那日承蒙圣恩被钦点为状元,打马游街之时,曾对楼上的左小姐惊鸿一瞥。” “臣自幼埋头书中,不曾考虑过其他,如今年至弱冠,见身边的同僚都已成了家有了孩子,这才慢慢起了心思。” “只是左小姐身为国公府嫡女,身份尊贵,臣出身低微,如今虽得圣上荣宠,可在京中依旧毫无根基,故而不敢高攀,只将这份心意藏于心中。” “今日乔家大郎新婚,圣上命臣前去恭贺,臣再次见到了左小姐。” 第205章 “圣上,臣不敢自诩君子,今日见到左小姐之时,臣许是漏了些许情绪,被有心之人瞧见了,所以......” 说到这里,谭瀚池的脸上有惶恐,有愧疚,更有提起心上人的欢喜和羞意。 雍帝瞧在眼里,又扭头看向大公主。 “是这样吗?” 大公主还在垂死挣扎。 她不想亲口在雍帝面前承认自己的心思。 结果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黄培小心翼翼的声音。 “圣上,奴才回来了。” 雍帝看了一眼还在嘴硬的大公主,面上的失望明晃晃的。 方才是他给娴儿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只要她老实承认,他还愿意相信,那个曾经让自己骄傲的长女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 可是很显然,娴儿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想到这里,雍帝彻底冷硬了心肠。 无人可以拿皇家的名誉开玩笑,今日在乔府,如果撞破娴儿的不是湛儿而是别人,皇家早已颜面扫地! “进来!” 雍帝低喝一声。 黄培闻声推门而入,只见他手中正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大公主扭头看向黄培,当目光触及那个小盒子之时,双目骤然瞪圆了,连嘴唇都在颤抖。 她明明已经将这个盒子藏在了最隐蔽的暗格里,方才之所以不曾回答父皇,便是在赌。 只要黄培什么都搜不出来,她就能咬死不承认! 黄培垂眸瞥见了大公主的神色,心中暗暗摇头。 看大公主这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怕是没想到他能搜到吧? 这么多皇子公主里,唯一不曾轻视他的,恐怕只有太子了。 毕竟是正统一脉,对皇宫内院的规矩手段知之甚深。 他身为贴身太监,自幼跟在圣上身边,什么手段计谋没见过? 这区区暗格,先皇还在时就已经玩烂了,他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哪里有猫腻! “禀圣上,奴才从昭华宫中搜出了此物,已经由邹太医验过了,和刘莲儿呈上的秽药同属一物。” 黄培说着走到雍帝身边,打开盖子,只见里面有两个小瓷瓶和两个小木盒,分别盛放催情散和招情丸。 雍帝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他对黄培自然是极信任的。 “娴儿,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 雍帝对大公主是冷了心了,这会儿瞧着平静无比。 见大公主颤抖着嘴唇,几次张嘴都没能憋出一个字来,雍帝替她说道: “难道你还想狡辩,说这是你身边的大宫女藏在宫中想要陷害你的吗?” 采蓝面色惨白,她刚想说出这句话的,却被圣上直接堵死了。 大公主知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她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罪了,这才声泪俱下地认错道: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真的知道错了!” 雍帝微微闭目,那一股晕眩感再次涌了上来。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大公主小时候的模样,粉妆玉砌的一团,笑着唤他父皇。 娴儿是他的第一个女儿,连玉琉都是极欢喜她的。 可是如今,她却长成了这般恶毒、轻浮、不分轻重的样子! 娴儿若真有本事,在所有人毫无所觉的情况下算计谭瀚池,陷害兖国公左小姐,他还能高看她一眼。 可如今说句难听的,她就是蠢而不自知! 大公主还在哀痛忏悔着,见雍帝陷入沉思无动于衷,她只能开始打感情牌。 “父皇,娴儿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这不是娴儿的本意啊!” “娴儿听说南离国使团要来,还有意与我朝结亲,心中真是怕极了!” “父皇,娴儿舍不得您,舍不得母妃,更舍不得生我养我的故土啊!” “娴儿不该心气太高,看不上父皇给儿臣选的驸马,更不该对父皇重用的谭修撰起了心思。” “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娴儿的错,但娴儿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能留在父皇和母妃身边啊!” “娴儿再也不敢了,求父皇饶了娴儿这一回吧!” 雍帝听到这里,骤然冷笑一声。 “呵,你不敢?你千辛万苦买来南离国秽药,又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不就是想逼朕就范吗?” “你还想和亲?” “自古以来,和亲公主身负重任,当深明大义,一心为国,你这般自私自利、任性妄为,送你过去和亲,怕是丢我们雍国的脸!” 雍帝这话当真是说的极重的了,大公主面色煞白一片,凄惶地叫道: “父皇!” 雍帝不再看大公主,目光掠过场中所有人,冷声说道: “来人!” 四名侍卫推门而入。 雍帝青着脸说道:“这些奴婢全部处死,刘莲儿剁了右手扔出宫去!”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霎时哭成一片。 那刘莲儿不识规矩,哭得最是大声。 毕竟宫里人剁了她的手又不可能给她治疗,直接扔出宫去,她怕是半路就血尽而亡了! 这不还是要她的命吗! 侍卫见状赶紧捂住她的嘴,一把将其拖了出去。 大公主猛地扭过头去,看到采蓝毫不挣扎,乖乖任由侍卫将她带走,心中骤然生出万分不忍,登时眼泪就滚下来了。 采蓝眼看殿门又要关上,心中悲痛难忍,却还是弯起嘴角冲大公主笑了笑,仿佛在说: 第206章 公主不必觉得歉疚,为公主而死,采蓝是心甘情愿的…… 大公主看到这一幕心神俱颤,忍不住扭头朝雍帝求情。 “父皇,您饶了采蓝一命吧!她只是听儿臣的命令行事,她——” 雍帝冷哼一声,打断了大公主的话。 “你还有心思替一个奴婢求情?” “你心术不正,不知羞耻,全然弃皇家颜面于不顾,更算计朕,算计朕身边的朝臣!” “这桩桩件件加起来,都够朕废了你的公主之位!” 大公主闻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道仓惶的呼声: “圣上,请您收回成命啊!” 太子闻声眸光一闪,脸上有了一抹兴味。 听这声音,是婉妃娘娘来了…… 第166章 婉妃太不简单! 御书房外,婉妃脸色苍白,神色慌乱,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端庄优雅的模样。 今晚早些时候她便得了消息,雍帝去了皇后的翊坤宫。 想着圣上今日应该是不会过来了,她便早早梳洗准备就寝。 没想到不一会儿,外面突然就闹了起来,身边的嬷嬷出去一探,回来的时候浑身都哆嗦了。 她吓得从榻上坐了起来,还没开口询问,嬷嬷已经哭着说道: “娘娘,不好了!黄公公带人搜了昭华宫!” 她听到这话,只觉天旋地转! 娴儿出事了! 既然走到了搜宫这一步,只怕就差一个证据确凿了! 黄培如此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可见圣上是一点情面也不肯给娴儿留了! 娴儿这是犯了多大的过错啊! 她急急从榻上走了下来,忍住心中恐惧,扬声说道:“莫慌!快给本宫梳妆,本宫要见圣上!” 这会儿匆匆忙忙赶到御书房门口,刚好听到圣上盛怒之下,说出要废了娴儿的公主之位,吓得她急忙高呼出声。 大公主听到婉妃的声音,眼泪一下子流得更凶了,不由地凄声叫道:“母妃!” 雍帝冷哼一声,“来得正好!朕倒要问问婉妃,她是如何教出这样一个好女儿的!” 黄培急忙上前开了殿门,婉妃疾步而入,看到满地狼藉,心中骇然不已。 当目光触及跪在地上,已经哭得双目红肿的大公主,婉妃更觉心如刀割。 她急忙跪到大公主身边,惨声问道:“圣上,娴儿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般罚她。” 雍帝神色冷沉,平日里觉得婉妃温婉娴静、善解人意,如今却觉得她没用得很,连个女儿都教不好! “做错了什么?黄培,你现在就告诉婉妃,大公主到底做了何等丧尽天良之事!” 黄培当即走上前去,将今晚发生的一切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婉妃听得面色煞白,浑身发颤,几欲昏厥。 这......这个傻孩子! 她做这种事之前,怎么不事先和她这个做母妃的商量一下! 竟然还选在乔府算计谭修撰,她当乔忠国是空有名头吗? 婉妃心中气极恨极,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到大更是将她疼进了骨子里。 如今娴儿就是犯了再大的错,她无论如何都是要护下她的! 黄培话音刚落,婉妃突然就沉下脸色,转身狠狠甩了大公主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格外用力,不仅把大公主甩得扑到了地上,连她自己的手掌心都一阵发麻。 大公主眼前一阵晕眩,回过神来后,扭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婉妃。 “母妃!” 婉妃瞧见大公主瞬间就发红的脸颊,心中疼惜不已,嘴上却怒斥出声: “娴儿!你太让你父皇和母妃失望了!” “和亲乃是为一国江山社稷做贡献,你父皇若当真选了你,那是看重你、信任你,你怎能为了逃避和亲,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即便你自私,你不愿离开故土,离开你父皇,你可以如实禀告!你父皇从小便偏疼你,他怎舍得逼迫于你!” “你千不该万不该,竟然想出如此狠毒的计策,妄图逼迫你父皇就范!子女算计父母,乃天下之大不韪!” “你说,你可知悔!” 大公主在婉妃一顿疾风暴雨般的怒斥中终于回过神来,立刻痛苦忏悔,声声泣泪。 太子看到这里,不得不感慨一句:婉妃娘娘真的比皇妹聪明太多了,难怪是后宫中屹立不倒的长辈。 到底是父皇的枕边人,婉妃对父皇实在是太过了解了。 其实整件事看下来,父皇最介意的不是所谓的皇家颜面,而是皇妹千方百计妄图算计他! 父皇不能容许身边人的背叛,犹如端午时的二弟。 他那般偏疼二弟,却还是将二弟关进了宗人府,正是因为二弟借虞昭仪之手算计了他! 见大公主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婉妃急忙看向身旁的嬷嬷。 嬷嬷会意,当即将一物递到了婉妃手中。 婉妃将其抖落开,是一幅还未完成的绣品,上面大大小小已经描了上百个形状各异的寿字。 婉妃声泪俱下,颤声说道:“圣上,娴儿毕竟还是个孩子,她是一下子鬼迷了心窍,才会做下这般错事的。” “您瞧瞧,这是娴儿给您准备的万寿节贺礼,她从两月前便开始着手,一针一线从未假手他人。” 第207章 “圣上,娴儿心中是敬爱您的,她一直将您视为她的天啊!求您念在她年纪尚小,误入歧途的份上,轻饶了她这一回吧!” 雍帝垂眸看下去,这万寿图铺陈开来,足足有一人高,寿字方绣了一小半,但针脚细密,看得出是极用心的。 雍帝抬眸,又见大公主哭得梨花带雨,脸颊高肿,心中百转千回,终究还是生出了一丝不忍。 太子见状心中暗叹,婉妃娘娘的手段果然是高啊。 想必来御书房的路上,即便不知皇妹究竟犯了何错,婉妃娘娘已经未雨绸缪想好了这些说辞。 眼看雍帝有些心软了,太子向前踏出一步,准备开口。 结果就在这时,门外公公传报: “启禀圣上,兖国公在宫门外求见!” 此言一出,让在场的太子、乔忠国并谭瀚池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兖国公来得好及时啊! 方才的情况下,他们任何一人开口,都有落井下石之嫌。 万一雍帝事后回过味来,他们的行为又何尝不是算计? 若是由兖国公开口,这件事便合情合理、情有可原! 毕竟,左小姐可是这一场算计里最无辜的受害者! 雍帝自知大公主对不起兖国公,当即开口:“快宣!” 朝中有些老臣,是当年跟着先帝南征北战的功臣,他们身上不仅有军功,在先皇面前也是极得脸的。 比如兖国公,还有已经被满门抄斩的庆国公。 而这些老臣中,便数兖国公最得圣心,当年先皇甚至为兖国公赐下世袭罔替的荣宠。 后来这批老臣年岁渐大,除了重要节日、盛大庆典,便不常上朝了。 兖国公不爱这些迎来送往,端午宫宴也告了假,连雍帝也许久未见他了。 婉妃听到兖国公前来,心头猛地一紧。 大好形势竟然就这么被打破了! 第167章 老戏骨来了! 兖国公在宫人的带领下大步前往御书房,瞧着眼前的红墙绿瓦,兖国公心中憋着一口气! 方才宴上,太子、乔忠国、谭瀚池接连离席,他心中猜测是出了什么事,但万万没想到竟然连安宁都被牵扯其中。 后来静儿派人来寻,他去后院相见,听闻方才惊魂一场,心中霎时怒火中烧! 安宁站在一旁为他顺气,一遍遍说着自己已经没事了。 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大公主险些毁了宁儿,毁了天经的婚礼! 这时候静儿又说,太子和忠国带着大公主进宫面圣了,只是大公主毕竟是圣上长女,圣上未必能狠下心来责罚大公主。 他闻弦知意,当即直奔皇宫而来! 大公主想全身而退? 不可能! 他便是撒泼打滚,豁出这条老命,也要在圣上面前为安宁讨个公道! 乔夫人看着自家父亲怒气腾腾的背影,心中暗暗祈祷一切顺利。 至于她为什么会想到让爹爹进宫,自然要多亏娇娇的提醒。 乔娇娇被刘嬷嬷抱在怀里,看着兖国公快步赶往皇宫,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公主和婉妃能跟着二皇子笑到最后,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爹爹和太子虽然跟着去了,但是他们必须跳脱在此事之外,所以难免束手束脚。】 【这件事还是受害者最有发言权,比如谭瀚池,比如安宁表姐。】 【外祖父聪明着呢,上次舅母和李须胜一事,外祖父就处理得滴水不漏。】 【如果说,谁能在这关键时刻狠狠踩大公主一脚,那必须是爱孙心切的外祖父了!】 想到这里,乔娇娇心中激动。 【外祖父加油!外祖父威武!坐等外祖父的好消息!】 ———— 御书房外,兖国公深吸了一口气。 殿门打开的前一刻,他突然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眼泪瞬间就飙出来了。 殿门一打开,兖国公风风火火冲了进去,口中高呼: “圣上!您要为老臣做主啊圣上!” 乔忠国看着自家岳丈大踏步走了进来,跪下、行礼、流泪、喊冤,那叫一个丝滑,嗓门那叫一个震耳! 乔忠国袖子下的手一抖,不由地嘴角抽搐。 果然,论演戏、论撒泼,和岳丈大人相比,他还是要甘拜下风的。 太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兖国公他老人家还是如此......让人印象深刻。 谭瀚池:“......” 老戏骨来了,惹不起惹不起...... 雍帝右眼皮跳了跳,立刻开口:“左爱卿不必行如此大礼,黄培,看座!” 兖国公声泪俱下地摇头,“不,老臣不坐!圣上,您若不为老臣做主,老臣便在这里长跪不起!” 雍帝闻言面色微沉,“左爱卿,朕何时说过不给爱卿做主了?快起来。” 兖国公抬眼一觑雍帝的脸色,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赶紧站起身来,痛心疾首地说道: “圣上,今日在乔府发生了骇人听闻之事啊!竟然有人意图谋害臣的孙女,用的......用的还是极下作的手段!” “臣咽不下这口气啊!究竟是何人如此用心险恶,这是要老臣的命啊!” “求圣上为老臣缉拿贼人,将其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否则,难解臣心头之恨呐!” 第208章 大公主听闻这话,浑身立刻抖了抖。 乔忠国见状赶忙上前一步,俯在兖国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什么!” 兖国公陡然惊呼出声,难以置信地看向地上的大公主。 其实他早已从乔夫人口中得知,今晚安宁遇险一事和大公主脱不了干系。 但他此时双目圆瞪,满面骇然的模样,竟然看不出任何破绽。 “大公主!您......您您您......” 兖国公连说了好几个“您”,而后两眼一翻,看样子竟是“气厥过去”了! 乔忠国“面色大变”,急忙扶住兖国公,按住他的人中,口中高呼:“岳丈大人!岳丈大人!” 兖国公正在装晕,只能闭着眼,任凭乔忠国摆弄。 其实他心中已经疼呼:“忠国啊!你小子是不是心中对老子有怨气啊!这人中抠得,老子快疼死了!” 乔忠国面色“急切”,满眼无辜。 “岳丈大人啊,您忍着点!做戏做全套,小婿只能得罪了!” 兖国公:“......” 当年老子阻挠静儿和他在一起,这小子肯定记恨着呢! 这绝对是在公报私仇! 雍帝见兖国公厥过去了,也是吓了一跳。 万一兖国公当场被活活气死,这件事必定瞒不住了,他这个做皇帝的可能会因此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 “邹奇!快宣邹奇!” 乔忠国手下又猛地一用力,兖国公一激灵,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乔忠国见状面露喜色,“岳丈大人!您终于醒了!” 兖国公:“.......” 可不得醒吗? 这邹太医要是来了,他可就露馅了! 兖国公“虚弱”地点了点头,还没等雍帝松口气,他又跪到了地上,流着泪说道: “圣上啊,大公主怎会......怎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啊!” “老臣少时就陪在先皇身边,这么多年东征西战,忽略了家中的大儿子,导致他纨绔懦弱,无可救药。” “臣心中从未有丝毫怨言,因为臣知道,这十几年来,虽舍了臣一个小家,却成全了大雍朝的千千万万个家!” “臣对大儿子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偏偏膝下只有一个孙女,臣是将她疼成了眼珠子啊!” “安宁是臣后半生的依托,臣费尽心思培养她,大公主怎么使下如此阴毒的计策啊,这不是要臣的老命吗!” 兖国公说到这里,许是情到深处,眼泪当真是滚滚而下。 “得亏臣的女儿细心谨慎,对安宁犹如亲生,才及时发现了她的异样,保住了安宁一命,否则臣今日未必能支撑着来到圣上面前啊!” “圣上,臣知天下父母皆爱子女,圣上必定也舍不得罚大公主,且圣上勤政爱民,是天下人之福,臣也不舍得逼迫圣上。” “所以,老臣想在此向圣上求个恩典,恳请圣上允臣辞去兖国公之位,举家搬往兖州,聊度余生!” 兖国公说完,重重以额触地,半晌不曾起身。 第168章 触怒帝王的代价 雍帝听闻这肺腑之言,看着兖国公跪伏在地上的身影,看着他发白的头发,脸上动容无比。 当年先皇驾崩之前,他身为太子守在榻前。 先皇特地唤了兖国公进来,拉住兖国公的手回忆往昔,面上带着笑。 弥留之际,先皇又召他上前,断断续续嘱咐了许多,最后望着兖国公说道: “晟儿,那些追随朕东征西战的老臣,是大雍朝的功臣,莫要......莫要寒了他们的心,记得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君王啊.......” 想到这里,雍帝急忙站起身来,绕过身前玉案,亲自将兖国公扶了起来。 “左爱卿,何至于此啊!快起来,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兖国公闻言,一脸“震惊”地抬起头来,望见雍帝脸上认真的神色,眼眶越发红了。 “圣上,臣......臣不想让圣上为难啊!” 雍帝神色温和,“爱卿若一直跪着,才真正是叫朕为难。” 乔忠国见状,适时走上前来,打起了圆场。 “岳丈大人,圣上向来言出必行,您快起来吧,莫要让圣上难做了。” 兖国公闻言,这才借着乔忠国手上的力道,“艰难”地站起身来。 见雍帝望着他发抖的双腿,兖国公苦笑一声: “圣上,臣老了,当年在战场上留下了不少旧疾,如今越发不中用了,让圣上您见笑了。” 雍帝听到这话,只觉得兖国公脸上的笑容格外心酸,心中越发生出了一丝愧疚。 婉妃看到这里,便知道这件事是彻底不好了。 兖国公这一闹,简直是将娴儿推向了死路! 果然,眼看兖国公在一旁坐下,雍帝立刻看向大公主,面色冰冷无比。 “大公主用心险恶,算计朝臣,陷害臣女,弃皇家颜面于不顾,其心可诛,朕——” “圣上!” 婉妃突然凄厉地叫出了声,打断了雍帝的话。 “圣上,无论您接下来要说什么,请您三思啊!您可记得这是何物!” 婉妃说着,从袖口掏出一物,置于掌心之上。 乔忠国抬眸望去,见是一块镶了金的光滑美玉。 他眯着眼睛仔细一看,隐约瞧见美玉上还刻了四个字。 第209章 雍帝看到此物,面色大变! 婉妃流着泪颤声说道:“圣上,她从前那般疼爱娴儿,将娴儿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更是将从小戴到大的长命锁送给了娴儿。” “您难道忘了吗?当时她给娴儿戴上这长命锁的时候曾说过的,希望娴儿芳龄永继,平安喜乐。” “圣上,就当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这一次就饶了娴儿吧,娴儿真的再也不敢了!” 婉妃面上流着泪,内里却紧张到心弦发颤。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了! 圣上这么多年时不时就去她的金华宫,不就是为了和她一起怀念玉琉吗? 当年,她便是看出了圣上对玉琉的痴迷,所以主动接近玉琉,向玉琉示好,这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但是,她从不敢借着玉琉的情分做什么,因为她心里清楚,情分只会越用越少,所以必须用在刀刃上! 今时今日,为了保下娴儿,她只能出此下策了! 雍帝望着这块独特的长命锁,心潮起伏,面色数变。 婉妃觑见了一丝希望,立刻紧紧抓住不敢松手。 “圣上,娴儿有错,确实该罚,但是,能不能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这孩子的心是好的!” 大公主闻言急忙在一旁磕起了头,“父皇,儿臣知错了,求您饶了儿臣这一回吧!” 兖国公等人闻言同时看向雍帝,无一人出言打断。 很显然,聪明人都知道,玉琉娘娘是雍帝绝对的逆鳞。 这一招用好了,叫逆天改命,用不好,死得更快! 雍帝呼吸微微急促,半晌才粗着声音说道:“你也知道她当年是极欢喜娴儿的啊......” “婉妃,你记得她说的上半句,那你可还记得她说的下半句是什么吗?” “愿娴儿与人为善,蕙质兰心,如菊如兰。” “你瞧瞧,她如今长成了如何无法无天的样子!她这是在算计朕,算计朕身边的人!” 最后一句,雍帝几乎是低吼出声! 婉妃猛地一颤,忽然感觉地砖的寒意从身下涌了上来,这一刻连骨头缝都是冷的。 她面色惨白,心中绝望,几乎连掌中小小的长命锁都要兜不住了。 完了...... 连最后一招也不管用了...... 雍帝强忍着晕眩感,冷声说道:“既然娴儿如此嫌弃朕为她选的驸马,如此舍不得离开朕的身边,索性就永远留在宫中吧!” “黄培,将宫庙的偏殿收拾出来,从今日开始,大公主余生都将茹素礼佛,终身不嫁!” 黄培闻言有些错愕地抬头。 公主久居宫中,终身不嫁,这对皇家而言也是不成规矩之事,这如何向天下人解释啊? 雍帝显然已经想好了。 “你替朕拟旨,就说大公主心系天下万民,决定此生青灯古佛,为天下人祈福,朕几番劝说,大公主心意已决!” 大公主听到这话,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下一刻竟直直向后仰去! 婉妃心如刀割,急忙伸手去扶大公主,可是极度惊惶之下,她哪里还有力气啊,母女俩齐齐摔倒在了地上。 大公主眼泪止不住地流。 父皇怎能如此狠心啊! 余生礼佛茹素,她的余生还那么长,她怎么忍受其中的孤寂和清苦啊! 而且父皇竟然还要明旨昭告天下,这是要永远断了她的后路啊! “黄培,你着人日夜看守,任何人不许探视大公主,更不容许大公主和任何人往来!” 雍帝是真的下定决心要罚大公主的,说是礼佛,简直和终身监禁差不多! 这便是触怒帝王的代价。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毁的就是一辈子! 婉妃听到这话,忍不住痛哭出声。 如此还不如削去公主的身份,甚至贬为庶民。 至少这样她还能想尽办法让娴儿在宫外依旧快活自在,衣食无忧。 若是遇上欢喜之人,或许还能携手共度余生。 如今将她锁在宫庙之中,还不容许任何人探视,这简直比死还痛苦啊! “圣上!圣上!您不能对娴儿如此残忍啊!她还这般年轻,您让她往后要怎么过啊!” 雍帝看着泪流满面的婉妃,心中也气怒难休。 婉妃竟然妄图用玉琉的长命锁来拿捏他,这何尝不是又一个算计! “婉妃,你教女无方,从今日起褫夺“婉”封号,降为昭仪,禁足金华宫,没有朕允许,一步不得踏出!” 雍帝冷声开口,绝情起来一丝情面也不肯留! 婉妃是强撑着心神走到这一步的,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不仅没能救下娴儿,反而连自己也搭了进去。 她心中惊惶,万念俱灰,整个人一歪,竟压在大公主身上晕死了过去。 第169章 帝王的心机 雍帝听到大公主号啕大哭叫着母妃,只觉头痛欲裂,冲黄培挥了挥手。 “带下去!” 黄培不敢耽搁,赶忙叫上几个得用的公公,拖着林昭仪和大公主离开了御书房。 太子站在雍帝身旁,看着大公主涕泗横流、仪态全无的模样,面上无悲无喜。 同样是算计父皇,二弟比起不曾得逞的大皇妹,手段要更加狠辣。 可是二弟只是去宗人府禁足一年,皇妹却要去宗庙监禁一辈子。 第210章 这一刻,他越发清晰地认识到了二弟在父皇心中的特殊地位,也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就算是他这个嫡长子,如果犯了这样的错,想必父皇也会毫不犹豫废去他的储君之位吧...... 乔忠国眼看着大公主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已经够了,他们不能奢求太多。 寻常官家女儿做了这样的错事,也不过是禁足、罚跪、挨板子,重的便铰了头发做姑子。 雍帝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这一刻,林昭仪心中应该很是后悔吧? 她走了一步错棋,她不该在这个时候用玉琉娘娘的情分来逼迫圣上的。 毕竟二皇子这一年多来已经消耗过很多次了,圣上如今正在气头上,林昭仪但凡等个几日,待圣上气消些了再来打感情牌,结果总会比今日好些的。 但是为人父母的,眼看儿女的余生都被断送了,又有几个能维持冷静呢? 无论如何,这件事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兖国公适时站起身来,口中对雍帝感恩戴德。 “多谢圣上为老臣做主!老臣心中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谭瀚池跟着磕了个头,也补了一句:“多谢圣上为臣做主!” 乔忠国瞧见谭瀚池这个机灵劲,在心里暗啧一声。 这谭小子是生怕圣上忘了他和安宁之事吧?见岳丈大人出列,赶紧眼巴巴就凑上来了。 雍帝瞥见案前跪着的两人,也确实想起了谭瀚池心悦左安宁一事。 娴儿做下这等蠢事,他们皇家确实是亏欠了兖国公府的左小姐。 但是兖国公府与乔府到底是亲家,这桩婚事......他还得再考量考量...... “左爱卿、谭爱卿,都起来吧。娴儿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当然,左小姐和谭爱卿都受了惊吓,朕会补偿你们的,今日便这样吧。” 雍帝说完后,脸上也显出了一丝疲惫之色。 前段时间二皇子做错了事,今日又轮到大公主犯错,儿女都不听话,雍帝到底还是伤了神。 谭瀚池闻言,知道雍帝还不曾下定决心,当即恭敬行礼,面上没有任何异色。 不能急,表现得太过迫切,反而适得其反。 接下来,有的是机会...... 拜别了雍帝后,乔忠国等人鱼贯而出。 太子留在御书房中,见雍帝神色难看,不由地关切出言: “父皇,您脸色不太好看,还是宣邹太医进来看看吧。” 雍帝闻言转头看向太子,见他面上的关心不似作伪,神色突然复杂了起来。 他定定看了太子一眼,突然语出惊人: “湛儿,今日乔府一事系娴儿自导自演,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太子心头微微一跳,面对雍帝的询问,他没有选择隐瞒,而是神色认真地说道: “父皇,儿臣不敢瞒您。其实儿臣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来,直到方才接近宫门口,儿臣突然想起了南离国的极乐秘药,心中这才隐隐有了猜测。” “但是父皇,儿臣不敢相信啊,大皇妹平日里是何等的端庄持重,这种事一点也不像是她会做得出来的。” “所以儿臣不敢在父皇面前妄言,更不敢表现出对皇妹的怀疑,直到此时此刻,儿臣心中不真实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 “父皇,儿臣心中......真的很难受。” 太子神色黯然,这一刻心里的惆怅是真的。 他曾真真切切地为每一个皇弟皇妹的出生而感到欢喜,如今为了守护母后和小四,守住储君这个位置,他的步子已经无法停下了...... 雍帝沉默半晌,突然深深叹了口气。 “何止是你,连朕也不敢相信......” 太子正满心愁思,雍帝突然又开口呢喃了一句:“乔忠国又知不知道呢......” 太子心弦微微一颤,只当没有听清,疑惑地偏了偏头,“父皇,您方才说什么?” 雍帝也没想要太子回答自己,他是真累了,冲太子摆了摆手。 “下去吧,你母后在为你筹备大婚,你若得空便去看看。” 太子却摇了摇头。 “儿臣还是等黄培回来再离开吧,父皇今日动了气,身边不能离了人。” 雍帝见太子如此乖巧懂事,心中终于生出了一丝慰藉。 他想了想,温声说道:“那便将邹奇唤来替朕看看吧。” 太子闻言终于面露喜色,“儿臣这就唤人!” 转身的瞬间,太子眉眼微沉,心中思绪万千。 永远不要怀疑一个帝王的心机,即便父皇如今被太多事牵绊了心神,他的城府依旧深不可测。 此刻父皇已然如此伤神,却依旧没忘记揣度乔忠国的心思,这般面面俱到,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而他身为储君,身为儿子,在父皇面前最要紧的永远都是乖巧听话,而后才是各项能力。 雍帝有些疲累地揉了揉眉心,望着太子大踏步去唤太医的背影,又扭头望了望右手边挂着画像的那面墙,脸上满是若有所思...... ———— 乔忠国这一趟在宫中逗留了一个多时辰,当他和兖国公快马回到乔府时,喜宴已经要结束了。 乔忠国特地从偏门进的府,又转到前院亲自送宾客。 第211章 众人看到“失踪”许久的乔忠国,心中虽好奇,却无人敢多嘴一问。 半个时辰后,宾客尽散,热闹了一天的乔府终于回归宁静。 后院里,乔娇娇望眼欲穿,终于等到了乔忠国的身影! 她困得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了,却硬撑着不肯睡去,就等着第一手八卦呢! 乔忠国和兖国公一同进的门,后面跟着天经地义兄弟俩。 众人坐定,乔忠国赶紧抱起乔娇娇,暗恼自己竟然让宝贝疙瘩等了这么久。 暗卫守在门外,屋子里还坐着乔夫人和左安宁,一家子关起门来,聊起了今晚之事。 第170章 洞房花烛夜 听闻大公主被终身监禁在宫庙里,乔娇娇整个人一激灵,瞬间不困了,简直精神抖擞! 【真的吗!真的吗!】 【一旦明天旨意发出来,大公主的结局就是板上钉钉了!毕竟雍帝不可能当着天下人的面打自己的脸!】 【她唯一翻身的机会,便是二皇子继承大统......呸!我呸呸呸!童言无忌!二皇子这辈子都没这个机会了!】 【瞧瞧,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这人啊,就是不能起坏心!】 此言一出,乔忠国深以为然。 乔娇娇心中其实还是有诸多顾虑的。 【今晚整件事看下来,乔家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最无辜的是安宁表姐,而大公主步步受挫,直到最后一败涂地。】 【雍帝虽然是个恋爱脑,但只要无关玉琉公主,他还是很聪明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他察觉到异样。】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乔家面对算计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雍帝这一关,我们乔家迟早都是要过的,在此之前,我们能做的就是掌握更多的筹码,积攒更多的底气!】 乔忠国闻言认可地点了头。 畏首畏尾就是授人以柄,无所作为更是自取灭亡! 他乔忠国于国于君于民都问心无愧,今晚所为,不过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小家而已! “啊~~~” 乔娇娇松懈了心神,没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要睡了,想点开心的吧,二皇子要是知道这一消息,他应该心很痛吧?】 【先是谭瀚池,而后是李须胜,现在又是大公主,他都要被撸成光杆司令了!嘿嘿~~】 乔忠国忍不住跟着乔娇娇的心声扬起了嘴角。 “行了,今日就这样吧!” 乔忠国目光环顾四周,当看到对面的乔天经时,突然虎目一瞪。 “你小子怎么还在这里!?你让大儿媳等了你这么久!” “快快快!滚回去!” 屋子里所有人闻言,立刻齐刷刷看向乔天经。 乔娇娇更是呀呀大叫: 【完了!方才太过紧张,连我都忘了这头等大事了!】 【大哥快点入洞房啊!大嫂都等多久了!】 乔天经本来就脸皮薄,这会儿被众人这么一看,被乔娇娇这么一说,当即就红着脸站起身来。 “快去快去!” 乔忠国恨不得一脚把乔天经踹回青竹院去。 大郎平日里贼精的一个人,今日怎的愣头愣脑的,像个傻子似的! 还记得他自己成亲那会儿,恨不得连酒都不敬,赶紧回房搂媳妇呢! 乔天经在众人的催促下出了主院,原本心中还思虑着今晚一事,担心有所疏漏。 结果被清凉的晚风一吹,心头的杂念忽而就悉数散了。 “弦儿......” 乔天经在无人处轻轻呢喃了一句,紧接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欢喜便密密麻麻涌了上来。 他忍不住攥了攥手心,连脚步也迫不及待了起来。 走进青竹院后,主屋还亮堂堂的,从纱窗里映照出融融的红光,一瞧便觉心头暖洋洋的。 他听到弦儿身边的丫鬟低呼一声:“小姐,姑爷回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走入主屋,两个丫鬟朝他行了礼,便匆匆退了出去。 他红着脸抬起头来,瞧见韩雅弦正朝他走来。 她已经卸下了满头的钗环,如今一头青丝只挽了个极简单的发髻,净了面后,更觉得她皮肤光洁,像是会发光一样。 他定定站在那里,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见韩雅弦走到他身前,急忙温声说道: “我身上有酒气,小心熏着你。” 韩雅弦心中羞怯不敢抬头,只是低声说道: “水都备好了,我......伺候乔郎更衣吧。” 此言一出,乔天经只觉得酒气一下子直冲脑门,竟热得他背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弦儿你歇着,我......为夫自己来。” 乔天经丢下这句话,慌忙转身走进内室,瞧那步子,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韩雅弦先是微微一愣,再抬头的时候,便只瞧见了一片翻飞的红色衣角。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 乔郎瞧着竟比她还要害羞,这和她几次看到的那位名满京城、君子如玉的乔家大郎可大不相同。 听到内室传来了哗哗水声,她面上的揶揄突然就化作了羞意,赶紧跑到了榻上,佯装什么都不曾听到。 乔天经出来的时候,便瞧见韩雅弦已经躺在了榻上,大红喜被盖得严严实实的。 他眉眼忍不住扬了起来,坐到榻边轻唤了一声:“弦儿,你睡了吗?” 第212章 韩雅弦面上烧热,轻轻摇了摇头。 乔天经见状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闪过那日看过的“秘术”,突然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我......为夫上来了。” 他说着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韩雅弦紧张到浑身紧绷,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个精壮的身躯便从身后贴了上来。 她心中又羞又怕,忍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 许是察觉到她的不安和恐惧,一只大手从身后环过她的腰肢,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弦儿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后,韩雅弦感觉到大手轻柔地抚摸着她,耐心十足。 “弦儿......” 缱绻的呢喃一遍比一遍温柔,呵护着她,给足了她时间。 韩雅弦长睫轻颤,随着心中的恐惧逐渐消失,一股难以言喻的麻痒感便散入四肢百骸,让她的身躯重新变得柔软。 乔天经见状,轻轻转过韩雅弦,二人四目相对,气息缠绕。 他抵着韩雅弦的额头,感觉到下腹处热气翻涌,连声音都哑了几分。 “弦儿,我们试试好吗?” 韩雅弦闭着眼睛,声音轻若蚊蝇,满含羞涩。 “嗯.......” 乔天经闻言眉眼舒展,难忍情欲,瞬间翻身而上。 大红衣袍被抛出床榻,旖旎凌乱了一地,榻上隐约传来乔天经小心翼翼的声音。 “弦儿,会有些痛,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下一瞬,痛哼声响起,而后化作低低的呜咽。 乔天经立刻出言,温柔地轻哄着,细密的吻一一落下,像是呵护着心中的珍宝。 很快,暧昧的轻吟声和喘息声便交织而起,床幔轻晃,摇曳不止。 “弦儿,弦儿,唤我乔郎......” “乔郎......乔郎……” “弦儿,我很欢喜,你瞧,夜还很长......” 噼啪—— 红烛落下灯花,白帕染上红痕。 礼成,完满。 ———— 岁月欢喜一步步,成就人间与朝暮。 弦儿,从今往后,朝暮有你,如愿称心。 第171章 容身之处 乔娇娇这个小操心鬼终于睡着了。 乔忠国亲自将兖国公和左安宁送了回去,回到主屋的时候,发现乔夫人靠在榻上,眼眶红红的。 他心中骇了一跳,忙坐到榻边拉起乔夫人的手,关切地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乔夫人摇了摇头,面上带着笑,“没事的夫君,我只是太过欢喜了。” “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大郎成了家,我心中很是感慨。” 乔忠国闻言可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温柔地将乔夫人揽入怀中,此刻岁月静好,他十分满足。 “夫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乔夫人有些好奇地抬起头来,“什么好消息?” 乔忠国扬眉痞痞一笑,“你先亲为夫一下。” 乔夫人有些哭笑不得地捶了他一下,“都是做公爹的人了,怎的还这般没正形!” 乔忠国嘿嘿一笑,抓住乔夫人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 “今日谭瀚池在御前亲口承认,安宁是他的心上人呢!” 乔夫人原还有些害羞,结果听到这话,美眸猛地一瞪:“当真?” 乔忠国笑着点了点头,“千真万确,他还说是那日高中状元打马游街之时,对安宁一见钟情的呢!” 乔夫人心中又是稀奇又是感慨,“这谭瀚池有如此魄力,我倒也要高看他几分了。” 乔忠国亦是满眼认可,“那小子是个有前途的,他这是想为自己争一份姻缘。” “只可惜,圣上心中还有诸多考量,这件事却不是那么容易能成的。” 乔夫人闻言却并不担心,反而安慰起了乔忠国。 “夫君,无碍的,事在人为嘛。” “自娇娇出生到现在,我们已经改变了太多事,我心里头热乎乎的,正干劲满满呢!” 乔忠国闻言霎时眉开眼笑,“那为夫今后可就要多仰仗貌美又聪慧的夫人了,到时候夫人可要多给为夫出出主意啊!” 乔夫人斜睨了乔忠国一眼,又没忍住笑出了声。 “就你嘴贫!” 乔忠国见乔夫人这般模样,心里头又开始痒痒的了,但是乔夫人显然还有话说。 “对了夫君,大郎的生意估计是成了!不,应该说是赚大钱了!” 乔忠国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夫人是如何看出来的?” 乔夫人眉眼飞扬,笑着说道:“你不知道,今日来参加喜宴的夫人小姐们,十个里有九个都用了香水、口红呢!” “我瞧她们聊得兴起,若不是今晚府中出了这档子事,我也要加入她们好好听听的。” “若那银钱收回来了,我想扩建一下那个救济院,夫君你看可好?” “上次去的时候,那救济院瞧着是有些拥挤的,孩子们夜里只怕也睡不好。” “而且娇娇十分在意那个救济院,夫君你知道的,娇娇前世无父无母,想来她就是在救济院中长大的,故而对那些孩子很是共情。” 乔忠国听到这里,目光柔和,轻轻点了点头。 “就听夫人的,到时候银钱够了,一切由为夫来安排。” 第213章 乔夫人安心点了点头,细细思虑了一番,又说道: “弦儿那孩子瞧着是极好的,娇娇也说了,即便危难时刻,她对大郎、对乔家也是不离不弃的。” “你抽空和大郎说一声,有事别瞒着弦儿,夫妻间就该坦诚相待,不然弦儿该寒心了。” 乔忠国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便重重点了头。 “夫人安心,大郎那孩子也是聪慧的,想必他自己也会寻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大儿媳的。” 乔夫人想想也是,忍不住扬唇一笑。 “我是不是老了,怎的这般爱唠叨起来。” 乔忠国闻言当即板了脸。 “瞎说,夫人瞧着还和当年一模一样呢,倒是为夫,嗐,人到中年,沧桑了......” 乔夫人被乔忠国这话逗笑了。 “你若是夜里能饶人,我倒是愿意相信你这话的。” 此言一出,乔忠国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暧昧了起来。 “要不,今晚再让夫人感受一下?” 乔忠国说着,竟直接将乔夫人扑在了榻上。 乔夫人毫无防备,忍不住低呼一声:“等等,我还没说娇娇的生辰呢!” 乔忠国心头火热,声音沙哑,“好夫人,春宵苦短,有话咱们明日再说!” “哎呀,你......你好生鲁莽!” “轻些......呀.......” ———— 京都南郊救济院。 容妈妈挨个孩子查看下来,见大家都睡得香甜,这才安心地退出了大屋子。 院子里,月光照下来,还有个姑娘在浣洗衣物。 那是一个极年轻的姑娘,即便是粗布衣裳也没能遮掩住她窈窕的身段。 她面上蒙着一层轻纱,让人看不清模样,唯有那双秋水一般的眸子,十分动人。 “小兰,不是让你把换下来的衣服留给许妈妈一道洗就好了吗?” “你那是拿笔杆子的手,就莫做这些粗活了。” 容妈妈有些心疼地走上前去。 这个小兰姑娘是五月初来的,一次性给救济院捐了不少银子。 她看得出来,这小兰姑娘是极有教养的,一言一行瞧着不像是寻常人家的。 当时她期期艾艾了半天,最后突然开口问,能不能让她留在救济院中,还保证自己可以干活,可以教孩子们识字。 她心中惊异,问起这姑娘的家人,她却流着泪说家里人全没了,只剩她一人苟活着。 容妈妈知道外面的世道对一个年轻貌美毫无倚仗的姑娘会有多么艰难,便心软将她收留了下来。 这小兰姑娘也确实是个好的,来了不过三日,便开始着手教年级小的孩子认字了。 她早就说过的,让小兰姑娘将换下来的衣物留给她们一道洗,可是她却似乎很担心麻烦她们。 她亲眼看着小兰姑娘从一开始连皂荚都不会用,到如今洗起衣物又快又干净。 只是这姑娘不知怎么回事,小小年纪总是心事重重的,除了面对孩子们,平日里极少展露笑颜。 尤其是今日,当听说乔家一直在帮助救济院时,竟连手中的笔杆子都落到地上去了。 “容妈妈,我马上就洗好了,您累了一天,快去歇息吧。” 容妈妈也知道自己是劝不动这个倔强的姑娘的,只好点了点头。 “莫要洗太晚了,伤手又伤腰。” “好——” “小兰”笑着应了声,手中揉搓着衣物,直到院中再无别人,这才怔怔然停住了动作。 乔家...... 之前没听容妈妈提起,没想到乔家一直都在帮助救济院。 那这里......她还能待吗? 这天大地大,哪里还有她盛秀然的容身之处呢...... 第172章 背后,是乔家! 当夜宗人府。 自从安插在各宫的人手被雍帝一举拔除后,二皇子的消息便滞后了许多。 等他知道大公主被罚一事时,已经是后半夜的时候了。 还是流云听说了昭华宫被搜的消息,费尽心思打探出来的。 她无从得知一些详尽的细节,只知道太子、乔忠国、谭瀚池、兖国公尽皆到场,婉妃娘娘也去了,很明显根本无力回天。 二皇子知道今日是乔家大郎大婚,故而一直不曾安睡,就等着大公主的消息。 逐风站在榻前,转述完流云传出来的消息后,心中不免忧虑。 “殿下,大公主与婉妃娘娘向来与您亲厚,如今她们双双遭受重创,我们的帮手真的越来越少了。” 二皇子眉宇沉沉,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意外之色,反而低低呢喃了一句: “果然啊——” 逐风闻言满脸不解,“殿下,您这是?” 二皇子缓缓站起身来,房间里不曾燃起蜡烛,他赤脚站在地上,看起来已经全然适应了宗人府的简陋。 “逐风,你没发现吗?” 逐风面色迷茫,他该发现什么? 二皇子抬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月华照进来,清清冷冷的,能让人头脑清醒。 二皇子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地说道:“所有事,只要涉及乔家,本殿必定一败涂地,不是吗?” 逐风闻言悚然一惊,是这样吗? 二皇子没有理会逐风,他缓缓在心中理出了一条清晰无比的线。 第214章 “一开始的春闱案,本殿如果能将谭瀚池截杀在去金銮殿的途中,那一局就可以解了,庆国公府也能为本殿所用。” “但是,乔忠国站了出来。” “端午宫宴的时候,四弟‘死而复生’,据流云后来的消息,四弟离开福宁殿之前,正是和乔家小姐对话。” “而四弟离开福宁殿后,乔地义抱着乔家小姐紧随其后,也跟了出去。” “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将四弟从玉华湖中捞起来的,就是乔地义。” “还有阿胜的死.......” “兖国公府和乔府何其亲密啊,本殿不信,阿胜的死没有乔家的手笔!” “还有南境兵权一事,这兵权原本是在萧将军手中的,偏偏就那么巧,乔忠国让次子乔地义拜了萧将军为师。” “而本殿设计郭高义的那一晚,乔家去了萧府做客。” “然后就是本殿的计策失败,郭将军当机立断,带着郭高义入宫谢罪,最后如愿接手南境兵权,郭高义也被保下一命。” “逐风,你看清楚了吗?这桩桩件件里,都离不开一个‘乔’字。” “这一次,本殿引导皇姐在乔府出手设计谭瀚池,你瞧,又失败了。” 二皇子神色平静,将这些日子反复萦绕在心头的想法一一道出。 逐风听到这里,望着二皇子清瘦的背影,心中又惊又惧。 惊的是,乔家竟然藏得这么深! 惧的是,原来殿下是故意引大公主在乔大郎大婚这日动手的,为的......就是验证一个猜想! 所以,大公主这是被殿下......当成了弃子? 这时候,二皇子缓缓转过身来,他那张俊俏的脸背着光,看不清神色。 似乎是看出了逐风的所思所想,二皇子淡淡开口: “逐风,皇家是不讲亲情的,皇姐于我......又何尝不是算计呢?” “她明明早就看上了谭瀚池,却偏要来我面前演这一出戏,她若是坦坦诚诚告诉我,央我给她出谋划策,我还会心软些。” “毕竟就算是带着目的,她还是在深宫中给了我许多温暖。” “可惜了......” 二皇子的声音忽然低沉,似乎真的有些惆怅和伤感。 下一瞬,他又自嘲一笑。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像极了父皇,一样的冷心薄情,一样的自私残忍。 “罢了,本殿以后若能如愿以偿,自然会将皇姐放出来的,到时再慢慢补偿她就是了。” “好在,皇姐的失败还是有些价值的,很显然,一直以来在后背搅弄风云的,就是乔家!” “乔忠国啊乔忠国,本殿已经万分高看你了,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你!”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简直如有神助......” 逐风心中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一直以为阻挠殿下的幕后黑手是太子! “殿下,那太子呢?” 二皇子转身走到榻边坐下,淡淡说道:“皇兄自然也不可小觑,毕竟,他才是那个能给本殿致命一击的人啊......” 逐风见二皇子说得如此淡然,不由地心头一紧。 “殿下,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二皇子的指尖轻敲着床榻,发出了十分有规律的“笃笃”声。 “不急,接下来无论是万寿节,还是南离国使团来贺,这其中都大有文章可做。” “难的是如何绕过乔家,或者说......如何把乔家也一并拖下水!” “逐风,你将流云报来的消息再仔细重复一遍,注意,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逐风哪里敢有疏漏啊,赶紧放缓了声音,一字一句说了个清楚明白。 二皇子听得认真,满脸的若有所思。 待到逐风话音落下,二皇子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这乔家的地位,也稳固太久了......” ———— 第二日,一道旨意从宫中传了出来,众皆哗然。 大公主沈元娴为了给天下人祈福,竟然愿意终身入宫庙,从此常伴青灯古佛,吃斋念经。 有机灵的,很快就联想到了昨夜的乔府喜宴。 毕竟昨夜大公主也是去了的,可是听家里的夫人说,大公主在宴席开始不久后就出去更衣了,结果直到宴席结束都不曾归来。 再联想到太子提前离席,乔忠国这个主人家半路“失踪”,一切就变得可疑了起来。 众臣心中暗暗猜测,昨夜大公主想必是在乔府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才会被圣上这般重罚。 什么为天下人祈福,不过是皇家为了保住颜面想出来的借口而已,这不就是终身监禁吗? 大家虽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个人敢嚼舌根的。 反而是乔府竟然在如此风波中全身而退,倒让京中众人越发高看了。 第173章 爹教我的宠妻之道 孟府。 当孟谷雪得知大公主倒台的消息时,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她最近是真老实了,因为孟夫人当着她的面给青州去了信,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将她嫁到青州去的。 她自然不可能妥协的,但如今孟夫人看她看得特别紧,她也只能暂时敛下所有心思,学做一个闺阁乖乖女。 知晓大公主余生只能吃斋念佛,犹如终身监禁的时候,孟谷雪也是暗暗咋舌。 第215章 要知道,在她的梦境里,大公主因为站对了阵营,跟着沈郎一帆风顺,到最后更是被封为长公主,风光无限呢! 唉—— 事到如今,孟谷雪都有些不敢相信那个梦境了。 这一刻,她又不由地懊悔起自己的鲁莽,轻易就将一切赌在了二皇子身上。 因为前两日,便宜爹在她面前提了一嘴万寿节,让她想起了一个人来。 在她的梦境里,南离国三皇子会率领使团来雍朝恭贺雍帝的圣诞。 而这个南离国三皇子百里承佑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就好像她穿越之前看的那些言情小说一样,一个故事里除了真命天子男主,还有一个始终守护在女主身边的男二。 而百里承佑,便是那个霸道又深情的男二。 孟谷雪后来仔细一想,如果选择百里承佑,去南离国做个三皇子妃,其实也是很不错的。 因为在梦境里,百里承佑也会从皇室争储中胜出,成为南离国的国主! 二皇子实在太过高深莫测了,他和梦境中温柔体贴的样子根本不一样。 有时候夜深时辗转反侧,她也会忍不住怀疑,二皇子如今对她到底有多少情,自己真的能拿捏住他吗? “唉......” 想到这里,孟谷雪长长叹了口气。 明明是穿越女,还过得如此憋屈的,估计就她一个了吧? 从前看的那些言情文里,哪一个穿越女不是在架空的王朝里大杀四方,倾倒众生啊? 再等等,万寿节也不远了,就当是多给自己一个选择吧。 如果那百里承佑真的如梦境中那般深情无悔,她也不是不可以换个目标...... ———— 乔府。 韩雅弦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火红色的床幔,她的脸上有了些许茫然。 外面已经天色大亮了,日光将房间映得亮堂堂的。 韩雅弦忽然面色一变,呼一下坐了起来。 “哎哟!”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起得太猛了,本就酸痛无比的腰肢像是被针狠狠刺了一下似的。 “弦儿,怎么了?” 乔天经本来还在沉睡,忽然听到韩雅弦的呼声,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韩雅弦心中慌乱极了,脸色十分难看,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敬茶!我们错过了敬茶的时辰!” “我第一日便如此无状,这可如何是好啊!” 乔天经见韩雅弦吓成了这样,赶紧扶住她的肩膀,温声说道: “弦儿,别怕别怕,听我说。” “方才娘已经派人来传过话了,爹要去上朝,让我们多睡会儿,等爹下了朝回来再敬茶。” “我方才见你睡得熟,便嘱咐丫鬟们不必来喊,你瞧这日头,离散朝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 韩雅弦已经湿了眼眶,这会儿听到这话,还是忐忑不已。 “当真吗?乔郎没有骗我?” 乔天经见韩雅弦是真的吓着了,赶紧将她揽入怀中,温声说道:“弦儿,是真的。” “都怪我,是我昨晚将你累着了。” “弦儿安心,爹娘都是很宽宥的人,而且家中规矩向来不大的,弦儿今后可以随性而活。” 这话韩雅弦只当乔天经是哄她的,毕竟哪个女子做了媳妇还能随性而活呢? 但是听乔天经解释过后,她到底是宽心了些。 这时候乔天经又暖声问道:“方才是哪儿痛到了?” 韩雅弦面上霎时羞红一片,“腰......腰疼。” 乔天经自知理亏,急忙伸过手去,小心翼翼替韩雅弦揉了起来。 韩雅弦感觉到温热的后掌落在腰间,急忙伸手去挡。 “不,不用的。” 哪有让夫君给自己揉腰的道理。 乔天经却格外坚持。 他神色温柔地望着韩雅弦,语气认真地说道: “弦儿,你在我面前真的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我是你的夫君,我疼你、欢喜你、伺候你都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韩雅弦听到这话,面上流露出了真真切切的错愕。 是这样吗? 可是为什么无论是书里、还是爹娘、还是世人都在说: 夫是妻的天,妻子就该伺候好夫君,为他管理内宅,延绵子嗣,教养后辈,妻子就该三从四德、对夫君百依百顺...... 乔天经似乎是看透了韩雅弦的想法,笑着说道: “弦儿,这是爹教我的宠妻之道。” “我不在乎世人的看法,更不在意所谓的三从四德,我只知道,娘被爹宠得很幸福,我希望我的弦儿也能这般幸福。” “没事,慢慢来,我们的日子还很长,先从揉腰开始,可好?” 乔天经说着轻笑一声,轻轻捏了捏韩雅弦的脸颊。 韩雅弦感觉着后腰轻重适宜的力道,热气从乔天经温热的手掌传入了她的身体里,连她的心头也热乎乎的。 她突然觉得鼻尖很是酸涩。 此时此刻,她应该已经体会到乔郎口中的“幸福”了,她能感觉到,自己被珍而重之地捧在了手心里。 “乔郎,谢谢你......” 韩雅弦眼眶红红的,心里头撑满了感动。 乔天经手下继续揉着,笑着说道:“是我害你腰疼的,你还谢我?” 第216章 他从前未开窍的时候,对情事并不十分在意,昨夜第一次尝试便食髓知味,不免过分放纵了些。 “弦儿,还想再睡会儿吗?” 韩雅弦听到这话,立刻警惕地看了乔天经一眼。 不会是她以为的那种意思吧? 她真的累坏了,昨夜做梦都是不停地在马背上颠簸。 乔天经瞧见韩雅弦防备的样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我才没有那般不知轻重。” 韩雅弦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撇掉了乔天经的手。 “该起了,总不能真等爹下朝回来再去主院。” 第174章 大嫂的“结局” 乔娇娇这个小八卦精早早就醒了,这会儿心不在焉地耍着九连环,就等着见大嫂呢! 乔夫人第一次做婆婆,心中很是激动,早早将红封、茶水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见大儿媳呢! 乔娇娇看着乔夫人忙忙碌碌坐立不安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瞧瞧我娘这年轻貌美的样子,竟然要做婆婆了,啧,这感觉真割裂啊。】 【嘿嘿,大嫂已经进门了,等后面二嫂再进门,我们就是极热闹的一家人了!】 乔娇娇正东想西想呢,刘嬷嬷忽然一脸欢喜地走进屋子里来,口中低呼: “夫人,少爷和少夫人来了!” 乔夫人脚步猛地一定,赶紧说道:“让大郎带弦儿去正堂,瞧这日头,老爷应该也散朝了。” 乔娇娇倒是机灵,费力地溜下了矮榻,一把抱住了乔夫人的腿。 “娘!娘!哥哥!” 【娘亲!我也要去看嫂嫂!】 乔夫人满脸笑意,一把将乔娇娇抱了起来。 “娘无论到哪,自然都是要带着你这个小心肝的。” 乔夫人说着亲了亲娇娇的额头,抱着她往正堂去了。 乔忠国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竟然比乔夫人还先一步到了正堂。 乔娇娇进门的时候,韩雅弦正在给乔忠国见礼。 “哥哥!哥哥!” 乔娇娇兴奋地叫了起来。 乔天经立刻迎上前来,一脸宠溺地接过乔娇娇。 “小妹真乖,哥哥抱。” 众人一一落座,接下来便是新媳敬茶。 韩雅弦原本心中还十分忐忑的,结果眼看乔大人和乔夫人脸上真的没有丝毫见怪,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刘嬷嬷取来一个蒲团,先是放在了乔忠国座前。 韩雅弦接过茶盏,对着乔忠国跪下,口中恭敬说道:“爹,请喝茶。” 乔忠国一脸欣慰地接过茶盏,轻啜一口后,递给韩雅弦一个十分厚实的红封。 他这个做公爹的不必话多,该嘱咐的,旁边的婆婆自然会细细说。 韩雅弦接过红封,又跪到了乔夫人面前。 “娘,请喝茶。” 乔夫人到底是感性的,这会儿眼圈都有些红了。 她喝了口茶,也递了一个红封过去,拉着韩雅弦的手暖声说道: “弦儿,爹和娘只当你是亲生的一般。” “你是个极好的孩子,今后在府中只管安心自在地过,大郎若有哪里不好,你直接讲到娘面前来,娘替你教训他。” 韩雅弦听到如此温言暖语,心中熨帖无比,红着脸点头应下。 乔娇娇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 【真好啊,家里人越来越多了,等到......】 乔娇娇思绪走到这里,忽然面色狠狠一变。 好像自从变成婴儿以后,脑容量真的就小了许多,作息习性和普通小婴儿一模一样,当真是重活了一回。 随着投胎的时间渐长,除了那些大事件,原著里许多细节她都慢慢记不清了。 尤其原著还是从孟谷雪和二皇子的视角出发,乔家作为配角,其实戏份并不多。 所以很多事如今往往要等一个契机或者提示,她才能想起来。 比如此时此刻,她原本欢欢喜喜地想着,等到大嫂将来生个小侄女或者小侄子,乔家就越来越庞大了。 可是这时候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原著里,乔家的结局是满门惨死,断子绝孙,无论是大嫂韩雅弦还是二嫂萧千月,都不曾诞下孩子! 【天哪!我这个缺心眼的!我这个小破脑袋!我竟然忘了这么大一件事!】 【大嫂嫁进家中后,一年都不曾有孕,爹娘和大哥并不曾催促过大嫂,但大嫂心中焦灼,却十分不安。】 【接下来一年,她断断续续看了不少郎中、吃了不少苦药,都不曾见效。】 【后来娘亲知道后,便央爹爹向雍帝求了个恩典,请了宫中圣手邹太医来诊断。】 【不诊不知道啊,这邹太医一诊,竟瞧出大嫂中了一种极寒凉的毒,而且中毒的时日太久,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孕了!】 【这件事对大嫂的打击实在太大,她甚至生出了自请下堂的心思,是大哥和爹娘的一再阻拦和劝慰才将大嫂留在了家中。】 【可即便如此,大嫂还是得了心病,她劝大哥纳妾、塞通房,无论如何都好,只要能给乔家留下一子半女。】 【但大哥却始终只守着大嫂一人,直到后面爹爹出事,大哥也身陷囹圄,死于非命,大嫂几方奔走无力回头,最后自缢在了大哥坟前......】 乔娇娇这一番心声,听得乔家人面色大变,肝胆欲裂! 第217章 乔忠国和乔夫人之前只从乔娇娇的心声中得知,即便乔家遭逢巨变,韩雅弦依旧对乔家和大郎不离不弃。 却没想到她这一生过得这般苦,最后竟然还在大郎坟前殉情了! 乔夫人无法想象,韩雅弦自缢之前心中有多么难受,她肯定万分自责,没能为大郎留下一个孩子。 否则如她那般坚强的女子,必定是咬牙也会撑着活下去,将大郎的孩子抚养成人的。 想到这里,乔夫人心疼到几乎要落下泪来。 乔天经望着眼前一无所知,满脸欢喜的新婚妻子,更觉痛彻心扉。 弦儿怎么会中毒呢? 毫无疑问,下手之人要对付的是他们乔家,弦儿是因此才遭殃的! 乔娇娇也是一脸后怕。 【据那邹太医推测,大嫂中毒已经有一年之久了,也就是说,在不远的将来,大嫂就会在不知不觉中中招!】 【谢天谢地,我还有功德商城,这一次我一定会护住大嫂的!】 【但是目前看来,最最重要的是揪出那个下毒之人!否则大哥大嫂防不胜防,将永无宁日!】 乔娇娇思维一发散,脑子就活跃起来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即便府中已经整顿过了,但难免还是有漏网之鱼。】 【接下来我要多去青竹院陪陪嫂嫂,看看她身边的人有没有问题!】 【然后就是各种宴会、聚会,我严防死守,看哪个黑心肝的谁敢对大嫂下手!】 这时候,韩雅弦敬完茶已经起身了。 乔家人口简单,没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韩雅弦便笑着先和乔地义见了礼。 “二弟。” 乔地义听闻韩雅弦的命运后,心中很是难受,他强忍悲意,恭敬地叫道: “大嫂好。” 韩雅弦轻应一声,递给乔地义一个红封。 然后,她又来到了乔娇娇面前,笑盈盈说道: “小妹,这是大嫂的见面礼。” 乔娇娇接过红封,笑着朝韩雅弦伸出手去。 “抱抱!” 韩雅弦见状满脸惊喜,面带询问地看了乔天经一眼。 乔天经压抑住心中万千思绪,温柔笑道:“弦儿,小妹很欢喜你,你抱抱她吧。” 韩雅弦急忙伸手接过乔娇娇,见她粉妆玉砌、白白嫩嫩的模样,心中喜爱不已。 “小妹真讨人喜欢!” 以后要是能有一个如小妹般可爱的女儿,想必乔郎也会很欢喜吧? 想到这里,韩雅弦面色羞红,很是害臊,赶紧止住了念头。 乔天经面上不露声色,袖子下的双手早已紧紧攥起,手背青筋暴起,根根分明...... 第175章 娇娇的生辰 九月十五这日,是娇娇的生辰。 按理来说,一岁生辰是要大办的。 但是乔家刚刚办过一场喜宴,而且大公主才遭殃没几日,乔忠国和乔夫人商量下来,还是决定只请些亲友,关起门来热闹就好。 今日一早,四皇子没等乔忠国下朝,自己就带着随从早早来到了乔府。 他如今去主院倒是轻车熟路了,到了院门口,甜甜地喊了一声:“师娘!小四来啦!” 乔夫人正在给乔娇娇梳啾啾呢,听到四皇子的声音,赶紧出门来迎。 “四殿下,快进来吧。” 四皇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娘,我今日来得比较早,没有打扰到你吧?” 乔夫人抬眸去看他,只见小小的孩童躲在门边,大眼睛圆溜溜的,这些日子晒黑了不少,但依旧是个极漂亮的孩子。 四皇子这几个月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乔府过的。 他小小年纪就十分懂礼貌,说起话来嘴又很甜,练起武来也很能吃苦,样样都好,很是招人喜欢。 “哪里,娇娇刚起来,快进来吧。”乔夫人笑着说道。 四皇子闻言眼前一亮,赶紧大踏步跟了进来,两只手却别在身后,仿佛藏了什么东西。 乔夫人见状微弯了眉眼,故作不知,将四皇子带了进去。 乔娇娇头发很厚,睡了一晚上都乱得不成样子了,这会儿正炸毛坐在那里发呆呢。 四皇子进来瞧见这一幕,不由地又是新奇又是欢喜。 “我从未见过乔妹妹这个样子呢,傻呆呆的,真可爱!” 乔娇娇正神游天外,一张脸突然凑到她跟前来,将她骇了一跳。 “小四!” 【你吓死我了!】 乔娇娇不满地嘟囔着。 四皇子赶忙讨好一笑,“乔妹妹你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他献宝一般将手中的东西捧到了乔娇娇面前。 乔娇娇好奇地垂眸一看,竟是一艘金灿灿的小船,做工十分精细,足足有四皇子的手掌那么大。 乔娇娇:!!! 【这......这不会是纯金的吧!】 四皇子见乔娇娇眼睛都瞪圆了,顿时就明白自己这礼物送对了,心中暗暗得意。 他早就发现了,乔妹妹每回看到金子、看到漂亮首饰,眼睛都会发光呢! 不过乔娇娇现在还小,他也不知道乔妹妹喜欢什么样的首饰,索性就先送金子吧! “乔妹妹喜欢吗?” 乔娇娇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她连连点头,伸手去抓。 四皇子可不敢松手,这金子重着呢,别砸到乔妹妹了。 第218章 “乔妹妹小心些,很重的。” 乔娇娇很是欢喜,“小四!小四!” 【哎哟,谢谢谢!谢谢你哟散财小童子!就是你把这么大一块金子送过来,皇后娘娘知道吗?】 乔夫人站在一旁,也正担心着呢。 “四殿下,这礼物太贵重了,您......问过皇后娘娘了吗?” 这该不会是四皇子从皇后娘娘的库房里偷出来的吧...... 四皇子赶紧点了头,“母后当然知道啦!” 他一说是送给未来皇子妃的,母后赶紧就允了呢! “师娘,小四是今日第一个送乔妹妹礼物的人吧?” 他特地赶了个大早,就是为了抢这第一个呢! 乔夫人还有些怀疑,四皇子却将那沉甸甸的小船塞进了她手里。 “让师娘替乔妹妹保管,以后攒多多的,给乔妹妹做小金库!” 乔娇娇一听这话,心中舒坦无比。 【这话可真是说到我心坎上了!】 四皇子空出手来后,立刻拉住乔娇娇,一脸认真地说道: “乔妹妹生辰快乐,小四祝乔妹妹从此岁岁无虞,长安常乐!” 乔娇娇见四皇子一本正经的模样,想着他这般好心,便轻轻晃了晃他的手,冲他咧嘴一笑。 “小四!” 【谢谢你啦小四!借你吉言,希望两年后我能顺顺利利跨过早夭那道坎!】 四皇子听不到乔娇娇的心声,见她笑了,也跟着弯起了嘴角。 他没告诉乔妹妹,他今日一早还在翊坤宫里种了一棵枇杷树呢! 等到乔妹妹长大了,那棵枇杷树定也亭亭如盖了。 到时候再带乔妹妹一起去摘枇杷,将最甜的那一个摘给乔妹妹吃! 母后都说了,乔妹妹要是知道他如此用心,定会开心的! 孩童的欢喜从来都是热烈而纯粹的,只想着将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对方面前。 等乔娇娇开始梳头的时候,四皇子又乖乖去后园练武了。 他如今早已习惯了练到满身疲惫,沐浴过后便倒头就睡,第二日起来总是神清气爽的,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午后,客人便陆陆续续来了。 先是兖国公带着安宁,然后是韩家夫妇,而后是定国公夫妇。 萧家大小姐如今是准太子妃了,便安心在家待嫁,二小姐倒是跟了过来。 好笑的是,乔地义还是跟着萧家人一起回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萧家人呢! 近晚膳的时候,太子特意亲自来接四皇子,也给乔娇娇送上了生辰礼。 “哥哥!” 娇娇倒是会来事的,见到太子就喊哥哥,将太子喊得眉开眼笑,忍不住就抱起了她。 他轻轻掂了掂,笑着说道:“嗯,娇娇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会在本宫身上尿裤子的小孩了。” 乔娇娇:“......” 【啊啊啊!太子!你为什么要提我的黑历史!】 太子瞧见乔娇娇的小脸皱成了一团,仿佛真能听懂他说话似的,不由地爽朗一笑。 可惜他不能随意留在宫外用膳,否则真想参加乔家小姐的生辰宴。 “娇娇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太子哥哥带你去玩!” 太子摸了摸乔娇娇的头,声音温柔亲切。 乔娇娇听得连连点头。 【好啊好啊,最好是等你登基了,带我去金銮殿上看看,我可好奇了呢!】 太子略坐了一会儿后,便带着依依不舍的四皇子提前离开了。 临走之前,太子还特地去和自己的准岳丈还有准岳母寒暄了两句。 他和萧小姐的婚期暂定在了明年五月,由钦天监祭告天地,算了个极好的日子。 按照母后的安排,下个月就可以开始走流程了。 第176章 这人是真狠啊! 太子和四皇子走后,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吉时一到,便开始了乔娇娇的抓周礼。 她被放在了一张兜了红布的圆桌子上,四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东西。 其余人围成一圈,都一脸笑意地等待着乔娇娇作出选择。 乔娇娇目光环顾一圈,最后毫不犹豫朝右前方爬了几步,而后紧紧抓起了一个平安扣。 古代没有吃蛋糕吹蜡烛一说,于是乔娇娇抓起平安扣的那一刻,便在心中暗暗许下了心愿。 【信女乔娇娇在此诚心许愿,愿我的家人平平安安,无灾无痛,顺遂一生。】 【如果容许我更贪心一点的话,那我便希望天底下所有好人皆能善有善报,一生平安。】 乔家人听到乔娇娇的心声后,心头顿时又软又酸。 他们的娇娇真的很善良,她是上天赐予乔家最珍贵的宝物。 这一刻,乔家人围着乔娇娇,亦诚心地许下了同一个愿望: 如果可以,他们愿意拿所有福报,换娇娇喜乐安康,岁岁无忧。 ———— 在乔娇娇专注吃吃喝喝长高高的时候,时间很快来到了腊月底。 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内里已经风起云涌。 明年三月初四就是雍帝三十五岁圣诞,上一次大办还是在雍帝的而立之年。 明年的万寿节尤其特殊。 因为除了早就说好要来的南离国使团,昨日,北国竟然也传讯,说要派使团来恭贺雍帝圣诞。 第219章 乔娇娇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摆弄一个挂满铃铛的红色绣球。 那是四皇子新得的小玩意儿,马不停蹄就送来给乔娇娇耍了。 【北国也要派使团来?】 乔娇娇闻言一脸错愕地抬起头来。 乔忠国特意在乔娇娇面前提起,就是想听听自家宝贝疙瘩有什么高见。 乔娇娇不免有些震惊。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北国确实派使团来过雍朝,不过那应该是好几年后的事了。】 【那时,太子与二皇子的博弈已经放在了明面上,禹州出了非常严重的水患,二皇子趁机给了太子一次重击。】 【但太子也不甘示弱,费尽心力将二皇子也拖下了水。】 【那一次应该是二皇子顺风顺水的争储之路上最大一次挫败了。】 【便是那时候,他突破心中底线,联系了一直想要帮助他的北国,让他们遣了一队使团来。】 【这个使团明面上是来作妖,但实际上是来替男主解围的!】 【难道是因为我们乔家之前的干涉,使得二皇子处处受挫,所以他提前用出了这个办法?】 乔娇娇操心地挠了挠头,将手中的红绣球晃得叮当作响。 【这雍帝过一个万寿节,真的是把各路牛鬼蛇神都给招来了!】 【我都不敢想象万寿节那天会有多乱,估计能有一万个心眼子在天上乱飞吧!】 乔天经正坐在乔忠国对面,此时他的神色凝重无比。 “爹,这北国使团来得蹊跷,这么看来,二皇子或许已经和北国搭上线了。” 乔地义听到这里,微微皱眉。 他这些日子跟着定国公学了不少东西,如今倒是乐意动脑筋了,遇到不懂的,便直接问了出来。 “二皇子如今不过是被圣上禁足一年,明年端午时间一到,圣上自然会将他放出来。” “他何以如此着急,竟还冒险联系北国,让他们遣一队使团来呢?” “难道万寿节于他而言,有什么特别意义吗?还是说,他想借万寿节做些什么?” 乔娇娇听到这话,突然眼皮一跳。 原著就是一本玛丽苏狗血爽文,这场万寿宴完完全全就是为女主准备的,让她惊艳四座的同时,又俘获男二的心。 至于男主在这场宴会上,就纯纯是个护花使者。 但是以前的剧情套到现在早就狗屁不通了,二皇子他心里哪有什么情情爱爱,简直就是视女人如粪土! 【难道他想对付太子?】 【不对啊,他少了那么多底牌,现在亮出狼子野心的话,无异于自取灭亡。】 【难道他是想在万寿节上表现一番孝心,重塑在雍帝心中的好儿子形象?】 【可他乖乖待在宗人府,什么都不做,不就是最乖的了吗?】 【以雍帝对玉琉的痴迷,见他这么老实,一年期满自然会重拾对他的宠爱。】 想到这里,乔娇娇摇了摇头。 【这些理由都站不住脚啊,男主那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联系北国是一条险之又险的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 【一旦被抓到把柄,就是通敌叛国,连雍帝都别想保住他!】 【所以,男主如此费尽心机到底是为什么呢......】 乔娇娇思考的时候,目光无意识地打量着四周,掠过自家爹爹的身上时,忽然就定住了。 【等等......】 “爹......” 乔娇娇喃喃叫了一声。 下一刻,屋子里所有人悚然色变,包括乔娇娇自己! 如果提起北国,所有人第一个联想到的,必定是“乔忠国”这个名字。 北国视乔忠国为死敌! 如果他们一有机会,自然恨不得置乔忠国于死地! 【他知道了......男主一定是知道了!】 思绪走到这里,乔娇娇忍不住头皮发麻,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与北国取得联系,召来北国使团,不是为了针对太子,也不是为了讨好雍帝,而是为了对付爹!】 【他那么聪明,一定是察觉到之前他的所有失败里,多多少少都有我们乔家的影子!】 【指不定这次大公主在乔府算计谭瀚池,就少不了他的出谋划策!他这是拿大公主的命和未来在试探我们啊!】 【而我们毫无疑问又一次碾碎了大公主的诡计,这让他越发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至此,连乔娇娇也不由地生出了一丝毛骨悚然。 【我一直都知道他很厉害,也没奢望过我们乔家能一直躲在幕后。】 【可是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察觉到了端倪,并迅速做出了反应,更没想到,他连大公主的死活都不顾。】 【这人......是真狠啊!】 第177章 坐山观虎斗 想到这里,乔娇娇心情有些沉重。 【男主简直就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不仅多智近妖,更可怕的是他的果决和不择手段!】 【当他发现我们乔家躲在背后时,竟毫不犹豫破釜沉舟,直接就和北国对上了线,并迅速组织了反击!】 【娘的!这男主也太难对付了吧!】 这是乔娇娇第一次爆粗口。 本来乔忠国和天经地义父子三人正悬着一颗心,结果听到最后一句,突然就凌乱了。 第220章 谁能想象啊,一个白白嫩嫩、可可爱爱像个奶团子的小婴儿心里突然蹦出一句“娘的”...... “咳咳。” 乔忠国战术性咳了两声,而后沉声说道:“二皇子既然叫来了北国使团,那八成是要对付老子了。” 乔娇娇赶紧点头。 【没错没错!爹,我们要警惕起来,反击啊反击!】 乔天经眉宇沉沉,冷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二皇子是想玩借刀杀人吧,借圣上的刀——来除掉爹!” 乔娇娇赶紧继续点头。 【我和大哥想的一样!】 【一个小小的北国使团,来我们大雍朝的土地上,明枪是别想玩了,但暗箭最是难防!】 【届时在万寿节上,北国使团对爹爹表现得越恐惧,越能引起雍帝的忌惮和猜疑!】 【自古以来,有多少能征善战的将军能得一个寿终正寝的好结局呢?大多不都是因为所谓的功高震主,被君王过河拆桥了吗!】 乔忠国听到这里,心中难掩悲哀。 因为他很清楚,在北国使团和二皇子的煽风点火下,雍帝极有可能会容不下他。 在娇娇预见的未来里,不就是如此吗? 只是如今,这个危机提前了。 乔忠国到底是战场、官场两头混的老狐狸了,他不慌不忙说道: “这件事不能急,离万寿节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必须想出个周密的计划来。” “既然二皇子不让老子安生,老子必须也得给他找点事做,不能就老子一个人焦头烂额啊!” 乔娇娇听到这话,不由地眼前一亮。 【爹有什么高见,快说出来听听啊!】 乔忠国也没有卖关子,他嘿嘿一笑。 “南离国使团不是也要来吗?我向老达打听过,这南离国三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直以来,我们乔家都是反击,如今也该主动出击了!” “不如,就来一出——坐山观虎斗!” 乔娇娇咻地一下坐直了。 【等等!等等!爹启发了我!我差点都忘记女主孟谷雪了!】 【虽然二皇子现在不爱孟谷雪了,但是孟谷雪在他那里还是有价值的啊!】 【按照既定轨迹,南离国三皇子百里承佑会对孟谷雪爱得死去活来,情深不悔。】 【就算如今一切都变了,百里承佑看不上孟谷雪,也没关系!】 【只要让他看到孟谷雪的价值,那些诗词,那些配方,任何一些有用的现代知识!】 【百里承佑也是有野心有能力的,他会成为未来的南离国国主!如果他发现了孟谷雪的“特殊”,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孟谷雪带回南离国的!】 【虽然争抢的初衷和原来不同,但本质都是两男争一女啊,这不得好好斗上一斗?】 说到这里,乔娇娇心中激动无比。 毕竟当初看原著的时候,这个持续到大结局的争抢戏码都是一大看点啊! 【哎呀,该怎样才能让爹爹和哥哥知道,孟谷雪是二人相斗的关键一环呢!】 乔娇娇正着急地挠头,乔天经不动声色地和自家爹对视了一眼,突然开口说道: “爹,这件事就交给孩儿来做吧,要挑起二皇子和南离国三皇子的争斗,其实说难也不难。” “毕竟世人相争,无非就是为了权势、地位、女人、钱财,孩儿保证定会办得漂漂亮亮的。” 乔娇娇闻言立刻瞪大眼睛看向乔天经,激动地叫道: “哥哥!哥哥!驴.......能!驴......能!” 乔娇娇:“......” 她本来想点明一下“女人”这个选项的,但是小舌头真的很不听话! 她明明暗地里已经很认真地练习说话了,但是很显然,就算是她这个成熟的灵魂,也很难控制一具不成熟的身体。 乔天经知道乔娇娇已经很努力了,见状赶紧过来抱她,嘴上故作玩笑般说道: “瞧瞧,小妹也知道替哥哥着急呢,别担心,哥哥心中有数的。小妹真乖,哥哥一会儿就带你去玩!” 乔娇娇看着乔天经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暗暗点头。 【也是,我家大哥是顶顶聪明的人呢,大哥既然说了心中有数,那肯定没问题!】 想到这里,乔娇娇终于稍稍放宽了心。 ———— 在主院用过午膳后,乔天经便和韩雅弦回了青竹院。 刚进院子,乔天经身边的小厮就说道:“大少爷,本子送来了。” 韩雅弦闻言,自觉就要避开。 近三个月下来,他们夫妻二人感情极好,甚至可以说是如胶似漆。 但是韩雅弦始终守着该有的分寸,从不过问和插手乔天经的公事。 她看得出来,乔天经真的很忙。 “乔郎,你先忙吧,如今天气寒凉,我准备给爹娘还有二弟小妹都缝些护膝,今日得空刚好做起来。” 乔天经闻言却拉住了她的手,笑着说道:“护膝的事不急,弦儿先随我来。” 韩雅弦有些错愕,乔天经直接将她的手掌包进了手心里,拉着她来到了书房。 韩雅弦嫁过来三个月,进乔天经书房的次数屈指可数。 从前在家中的时候,爹就曾嘱咐过她,书房是公办的重地,不要随意出入。 到了乔家,她也一直记着这句话。 第221章 乔天经的书房布置很是清雅,只是如今正中央却摆着一个大大的红木箱子。 见韩雅弦目露好奇,乔天经面带笑意,拉着她走到木箱子前,径直打开了盖子。 映入眼帘的是垒得整整齐齐的簿子,封面皆是一片空白,就这么满满铺了一箱子。 乔天经弯腰拿起一本,递到了韩雅弦面前。 “弦儿,翻开看看。” 韩雅弦一脸疑惑地接过簿子,顺手一翻。 下一刻,她面色微变,不可思议地看向乔天经,低声说道: “账本?这满满一箱,全是账本?” 第178章 我们一起 乔天经笑着点了点头,又拿起一本随便翻了翻。 韩雅弦因为过于震惊,一双美目都瞪圆了。 她方才不过粗粗扫了一眼,便发现账本上的流水多得吓人,这得涉及多少银钱啊! 她爹一心扑在公事上,并不善经营。 所以韩府一直靠的是爹爹的俸禄,还有祖上传下来的几个铺面还有良田过活。 日子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一直都很知足。 至于乔家,她知道乔家的条件肯定要比韩家好很多,无论是公爹、乔郎还是二弟,都是领俸禄的。 再者当年公爹军功加身,名扬四海,宫中的赏赐如流水一样抬进了乔家,这也是一大底蕴。 不过家中最富有的应该是娘,毕竟京中盛传,当年兖国公嫁女,那嫁妆可是足足抬了三个时辰,才全部抬进乔家。 所以韩雅弦心中一直都是极高看乔府的财富积累的。 可是此时此刻,当她看到眼前这些账本时,才发现自己还是井底之蛙! “这......这......” 韩雅弦期期艾艾了半天,最后望着乔天经犹犹豫豫说道: “乔郎,咱们家......没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乔天经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拉着韩雅弦坐到一边,笑着说道: “弦儿就是这么看我的?” 韩雅弦赶紧摇头否认,“不是,我......我就是太震惊了,这满满一箱的账本实在是......” 乔天经突然手上微微用力,拉着韩雅弦坐到了自己的腿上来。 韩雅弦面色一红,正要起身,乔天经已经揽着她的腰,一本正经说道: “家中做了点小生意,所以赚了些银钱。” 韩雅弦瞬间被这话吸引了注意力,也顾不得如今在书房这般亲昵不是很合礼法了。 “小生意?什么小生意能使得着这么多账本?” 乔天经闻言面露笑意,“弦儿,你应该听说过的,就是近期风靡京中的那三样东西。” 韩雅弦先是微微一怔,而后微微张大了嘴巴。 “乔郎,那青州的生意是你做的?” 乔天经轻轻点了点头。 韩雅弦忍不住抬手捂住嘴巴。 她是知道的,前些日子青州传过来三样红东西,把京圈的夫人小姐们迷得团团转。 当时她婚期在即,娘亲咬咬牙,也给她置办了一些。 敢情这钱兜兜转转,还是落自家兜里了! 乔天经见韩雅弦反应过来,便拉着她的手,一脸真诚地说道: “弦儿,先头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觉得你刚刚嫁过来,想让你好好松快一段时间。” “你瞧,你如今看过了这些账本,可就要给为夫帮忙了。” 韩雅弦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她嫁进来后,无论是乔郎还是爹娘都对她极好,她心中已经十分感恩了。 试问那些嫁到婆家的姑娘,有多少人能如她这般过得自在舒心呢? 反而是乔天经提出要让她帮忙,使她倍感压力。 “乔郎,如此大数目的流水,牵涉太广,我......我怕是帮不了你什么。” 乔天经闻言,立刻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 “弦儿何必妄自菲薄。” “我知道的,我的弦儿腹有诗书,胸藏锦绣,从来都不是寻常的闺阁女子。” “即便弦儿如今嫁作我妻,我也不希望弦儿被困宥在一方庭院里,埋没了自己的才能。” 韩雅弦听到这番言论,一脸震惊地抬眸望着乔天经,心中又是奇异又是感动。 成婚以来,乔天经已经给了她太多惊喜,而他如今这番话,更让她觉得自己嫁对了人。 乔天经摸了摸韩雅弦的脸颊,继续说道: “当然,弦儿可以先试试,账本生意都是繁琐无比的,若弦儿的兴趣不在这里,我们可以再试试其他。” 韩雅弦立刻摇了摇头,脸上也溢出了真心实意的欢喜。 “乔郎,我不怕繁琐的,出嫁之前,娘曾让我学习管家,我觉得这其中也自有一门学问,很有意思!” 韩雅弦说这话时嘴角扬起,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乔天经见状温柔地偏了偏头,笑着说道: “既然弦儿如此能干,那我不得不多和你说些事了。” 韩雅弦闻言好奇地看过来。 乔天经压低了声音,将朝中的一切,包括乔家的所作所为,还有将来的打算悉数告诉给了韩雅弦。 韩雅弦听得双目瞪圆了,心中震撼无比,思绪翻涌难平。 尤其当听到乔家如今的困境,还有二皇子的足智多谋时,她更是紧张地攥紧了乔天经的衣襟。 第222章 乔天经见韩雅弦听得投入,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便抛出了最后一个惊天秘密。 “弦儿,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个最大的秘密,这也是我们乔家如此费心布局、一步步扭转局势的起因。” 韩雅弦听到这里,不由紧张到呼吸局促,一脸凝肃地点了头。 乔天经深吸一口气,附耳到韩雅弦耳边,将乔娇娇的特殊,以及全家能听到娇娇心声的事悉数告知。 韩雅弦震惊到低呼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 乔天经知道,如此玄之又玄的事,换作任何人都是很难接受的。 但是他信任弦儿,这个决定他也征求过爹娘的同意。 想要改变乔家满门倾覆的结局,离不开乔家每个人的努力,而弦儿也是受害者,他必须要让弦儿警惕起来,让她学会保护自己。 乔天经说完后,有些忐忑地望着韩雅弦,等待着她的回应。 韩雅弦怔怔然愣了好一会,回应的第一句却是: “乔郎,这件事......你不该告诉我的,知道的人越少,对小妹才是更好的保护。” 韩雅弦喃喃一语,可是再开口的时候,却又忍不住眼含热泪。 “但是,乔郎,我真的很感激你如此信任我,我也很庆幸自己能再一次嫁进乔家。” “什么满门抄斩,什么断子绝孙,我不怕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和爹娘和二弟小妹在一起,所有的苦难都是微不足道的。” “而且,我们可以逆天改命的不是吗?” 说到这里,热泪从韩雅弦的脸颊上滚落。 “乔郎,我们一起,一起守护家人,一起改变结局。” “我想,事在人为,这一次,幸福和美满定会眷顾我们的。” 乔天经听到这里,心中热意汹涌,酸涩难当。 从得知乔家结局开始,他便每时每刻都紧绷着一根弦,生怕自己稍有疏漏,就会害得乔家万劫不复。 他是家中长子,理所当然要挑起大梁,他不怕苦不怕累,他只想守护好自己的家人。 而如今,他的身边又多了一个理解支持他的人。 这是他的妻,是他的贤内助。 “会的,弦儿,我们一起......” 乔天经的声音微微颤抖,他埋头在韩雅弦的脖颈间,只觉一股暖意遍布四肢百骸。 韩雅弦心头柔软,红着眼睛环住了乔天经的肩膀。 二人紧紧相拥。 第179章 男二来了! 很快,乔娇娇就迎来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二个春节。 乔家人围坐在圆桌旁,正在享受温馨的年夜饭。 乔娇娇已经能跟着吃些软烂的饭菜了,此时正坐在乔忠国亲自做的宝宝椅上大快朵颐。 韩雅弦第一次在乔家过年,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可是她很快就被可爱的乔娇娇吸引了注意力。 她实在好奇得很,能听到小妹的心声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乔娇娇正抓着一个小猪肘子啃得兴起呢,一抬眸便看见大嫂望着自己,立刻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韩雅弦瞧见这张圆鼓鼓的小花脸,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真的很欢喜孩子,不过她和乔郎商量过了,先不急着要。 一是小妹预言的那个,可能会给她下毒的贼人还没揪出来。 二是她刚刚接触乔郎手头的生意,真的十分感兴趣,故而想多花点时间再研究研究。 三是乔郎觉得她还太年轻,过一年再要也不迟,对她的身体也更好些。 虽然乔家如今前途未卜,但是韩雅弦心中既平和又安心。 年夜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守岁。 乔娇娇窝在榻上,正欢欢喜喜地数着压岁钱,嘴里还隐约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调,瞧着心情极好。 这时,乔夫人笑着说起了救济院扩建一事。 “那些孩子是真不容易的,年前送了好些炭过去,也不知够不够用。” “好在年后就可以着手开始扩建了,想必到时候他们能过得舒心些。” 乔娇娇闻言,当即冲乔夫人挥起了手中的红封。 “娘!我!钱!钱钱!” 【太好了!娘考虑得实在太周到了,我这里有钱钱,我也要出资!给他们建暖暖的房间!让他们睡香香!】 乔夫人闻言起身抱起乔娇娇,笑着说道:“哪里用得着你的压岁钱,你大哥今年赚了不少银钱回来,足够了!” “这些钱啊,娇娇就攒着,以后等你长大了,无论想拿来做什么,娘都是支持你的。” 这一年的守岁,年幼的乔娇娇还是熬不住,歪在乔夫人的怀里睡熟了。 不过没关系,全家人都替她许了愿: 愿岁月常欢,好人常安;愿时和岁丰,国泰民安。 ———— 年后,乔家人就忙了起来。 乔娇娇做不了什么,便开始不断练习走路和说话,很快就能断断续续说些短句子了。 不过因为她口齿还是不太清晰,所以只有家人才能听懂她说什么。 当然,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整天往乔府跑的四皇子。 乔娇娇有时候叽里咕噜和他说一堆,还真让他给听懂了。 “乔妹妹,你也叫我一声小四哥哥好不好?” 乔娇娇轻哼一声,“不要不要,小四!” 第223章 【要我叫你这个小屁孩哥哥?门都没有!】 四皇子有些沮丧,不过他马上就想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决定分享给乔娇娇。 “乔妹妹,南离国使团就要来了!” 乔娇娇闻言眼睛一骨碌,果然很感兴趣。 “真的?” 四皇子赶紧点头,“我听哥哥说的,南离国使团昨日传来消息,约莫着后日就要入京了。” 乔娇娇摸了摸小鼻子,后日?那不就是二月初八? 这南离国使团来得够早啊,万寿节在三月初四,几乎提前一个月就到了。 “到时候应该是定国公亲自去接,乔妹妹你最爱看热闹了,可以去普天街上提前定个位置!” 乔娇娇闻言连连点头,“有道泥!” 想到这里,她“无情”地扔下还要继续练武的四皇子,吧嗒吧嗒跑去找乔地义了! 凑热闹的事找二哥准没错! ———— 二月初八这一日,南离国使团要进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得益于四皇子早早的提醒,乔家在醉仙楼订到了最好的位置,此时乔娇娇由乔地义抱着,上半身趴在窗边,正一脸兴奋。 乔天经也一起来了,正坐在桌边优雅地喝着茶。 很快,远远就传来了热闹的呼声:“来了来了!” 乔娇娇也跟着起哄,“来了来了!” 【快让我看看,原著里描写的霸道深情男二是什么样的!】 一群人转过街角,出现在了乔娇娇面前。 乔娇娇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马上,高大俊美的定国公。 【啊啊啊!萧将军!二哥,你岳丈来了!】 乔地义闻言当即一脸与有荣焉,恨不得告诉所有人,那可是他师父兼未来岳丈! 乔娇娇目光向右看去,霎时就眼前一亮! 【来了!男二!】 一匹纯白的高头大马上,青年的大红衣袍十分惹眼。 他一头黑发披在身后,只用红色丝带扎住少许,上面悬着金色铃铛,随着他在马背上晃动的身形发出清亮的叮当声。 他的皮肤很白,五官出众,是属于明艳那一卦的。 此时他唇瓣含笑,目光打量着四周的人群,下巴微抬,看起来骄傲又不羁。 【帅啊!难怪能和男主争艳,这妥妥桀骜不驯大美男啊,太有辨识度了吧!】 雍国人更看重礼仪,所以男子在外都要束冠,穿的也多是清雅低调的颜色。 南离国的人就要随性多了,从极乐秘药能流行起来就可以看出,那边的人更注重享乐,也更加大胆奔放。 这南离国三皇子百里承佑一出场,就像是掉入清水里的一点朱墨,十分惹眼,让人印象深刻。 他的身后跟着一队的南离国人,同样的长发披散,身上衣物的颜色也很鲜艳。 乔娇娇正观察得入神,乔地义忽然低低叫了一声,“大哥,你瞧那是谁。” 乔天经闻言探身去看,乔娇娇也扭头顺着乔地义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左前方有一座茶楼。 此时茶楼二层最旁边的一扇窗户后面,一名少女正费力探出身子。 她眼神明亮,柳眉微挑,嘴角微微扬起,看起来很是兴奋! 乔娇娇有些意外,不由地在心中低呼一声: 【孟谷雪!她也来了!】 【上一次见她还是端午宫宴的时候,半年不见,怎么感觉她变漂亮了不少!】 乔娇娇给出的评价向来都是很客观的,比起之前的“豆芽菜”,现在的孟谷雪确实清丽了许多。 要知道,原著里可是把孟谷雪夸上了天,还让她得了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呢! 想到这里,乔娇娇不由地在心里嘀咕: 【难道是女主光环起作用了,孟谷雪要开始女大十八变了?】 第180章 预见了未来? 乔天经和乔地义从没在意过孟谷雪的长相。 大直男乔地义甚至在得知孟谷雪会害乔家后,便觉得她面目可憎得很。 身为练武之人,他早就习惯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别家小姐出来看热闹,都蒙着个面纱,便是站在窗边,也是十分拘谨的,生怕出了格。 只有这孟谷雪格外“不拘小节”,半个身子都要探出来了,所以他一下子就瞧见了。 此时南离国的队伍已经走到了醉仙楼门前。 乔娇娇的目光还落在孟谷雪脸上,她发现孟谷雪笑容灿烂,望着百里承佑的时候,那双眼睛亮得像是要发光似的! 这一刻,乔娇娇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怪异至极的感觉。 【这孟谷雪的笑容.......怎么感觉怪怪的,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猎物一样!】 乔地义闻言一脸疑惑。 有吗?他怎么看不出来? 乔娇娇又定定看了孟谷雪一会,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绝对有点问题!当初她在诗会上第一次看到二皇子的时候,也是大受惊艳。】 【但是现在除了惊艳,感觉......还很自信!】 【没错!就是自信!看她那模样,简直已经把百里承佑当成她的囊中之物了!】 乔天经听到这话,暗暗点了点头。 他在官场上察言观色多了,倒是很认同乔娇娇的看法。 乔娇娇想到这里,不由地有些纳闷。 第224章 【女主已经这么普信了?觉得是个男的都得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还是说.....】 乔娇娇思绪翻涌,突然一个激灵就坐直了! 【啊等等!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乔天经和乔地义赶紧竖起耳朵。 乔娇娇激动到搓了搓手手。 【有没有一种可能,孟谷雪真的知道,这百里承佑会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乔地义:? 啊?什么意思?他怎么没听懂? 乔天经:! 小妹的意思是......孟谷雪也预见了未来!? 乔娇娇呼吸微微急促。 【说得通了!这样就说得通了!那日在护国寺遇到孟谷雪,她突然就取出了香皂。】 【那明明是要到后期,二皇子资金不足之时,孟谷雪才着手开始研究和制作的,如今竟然提前了那么多!】 【我当时没有深究,如今仔细一想,会不会那时候孟谷雪就已经预见了未来,所以提前将底牌用了出来!】 【毕竟男主并没有如预期那般对她情根深种,她心里也该着急了,怕是急于在男主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 乔娇娇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乔天经站在一旁,面上满是若有所思。 之前他并未对孟谷雪倾注太多的注意力,孟府内虽安插了人手,但只是让其随机应变。 年前,他和爹确定了“坐山观虎斗”的计划后,他便往孟府加派了人手,随时准备实施计划。 如果孟谷雪当真能预知未来,那她肯定会做出相应的改变和措施,到底是与不是,让人仔细找找证据就知道了! 此时楼下,南离国的队伍已经快走到普天街的尽头了,孟谷雪的目光一路跟随过去,就没舍得移开过。 乔娇娇看到这里,突然眸光微闪。 【如果孟谷雪真的已经知道剧情了,那她应该也看出来了,二皇子和预想中的男主根本不一样。】 【聪明人应该都知道的,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既然男主无情,为什么不选择同样优秀且深情的男二呢......】 【等等!有没有一种可能,孟谷雪今天就是出来观察目标的!】 【看她那兴奋的表情,那依依不舍的目光,她应该对男二很满意吧?】 【这样一来,她是不是要换一个攻略目标了......】 乔天经听到这里,瞬间就想得更深了。 如果真如小妹猜测的这般,那他和爹制定的计策执行起来就更加容易了! 原本他的计划是,设计让百里承佑发现孟谷雪的“特殊”。 如果孟谷雪自己已经对百里承佑起了心思,那她自然会费尽心思接近百里承佑。 如此一来,他们乔家只需要躲在暗处,在孟谷雪需要帮助的时候,适当推波助澜一把! 如果孟谷雪足够聪明,他们乔家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二皇子就能和百里承佑斗起来! 想到这里,乔天经心中的计划愈发完善了起来! 乔娇娇也正绞尽脑汁呢,这孟谷雪可是个极关键的人物,她必须给大哥提个醒! 想到这里,她指着孟谷雪,一脸单纯地叫道:“女能!女能!” 【大哥!这个就是你说的,能让二皇子和百里承佑斗起来的女人啊!】 乔天经为了让乔娇娇放心,故作高深地包住她的小手指,一脸神秘地说道: “小妹不能乱指哦,那个孟小姐接下来有大用处,小心被她发现了。” 乔娇娇闻言心头猛地一颤! 【我的妈呀!大哥这么聪明的吗?难道大哥早就发现,这孟谷雪是关键所在了?】 【呜呜呜,大哥,你简直是我的神啊!有你在我真的可以安心了!】 乔天经闻言笑着抱起乔娇娇。 “热闹都瞧完了,我们回家吧。” ———— 三日后,乔府书房。 暗卫乔三轻轻叩响后窗,书房里传出了一道低沉的声音:“进来。” 乔三翻窗而入,屋子里除了乔忠国,天经地义兄弟俩也在。 乔忠国开门见山问道:“如何?” 乔三神色凝肃地点了头,“回将军,查到些端倪了,您请过目。” 乔三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递到了乔忠国面前。 乔天经和乔地义凑上前去,只见微微发黄的纸上密密麻麻重复写着三个字:沈元白! 乔忠国眉头猛地一挑,就听到乔三开口说道: “将军,据线人传回来的消息,孟小姐有过两次异样,一是被二公子从水中救起来那次。” “当晚孟小姐就发起了高烧,醒来后便性情大变。” 乔忠国暗暗点头,那一次他们都知道的。 按照娇娇的说话法,真正的孟小姐就是在那时候被异世之人借尸还魂的。 乔三继续说道:“第二次,是孟小姐从东郊诗会归家后。” “因为被盛小姐推下水,孟小姐再次发起了高烧,病愈后,性子突然就沉稳了许多,一有空便在练字。” “将军手中所持,正是孟小姐亲笔所写。” “而且,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孟小姐突然冒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提出了闻所未闻的香皂、口红还有香水。” “而后在贴身丫鬟小桃的帮助下,孟小姐成功制出了香皂,将军请看。” 第225章 乔三说着摊开手掌,他的手心上静静躺着一块香皂,正是从孟府中取出来的。 乔天经听到这里,心中已然有数了。 小妹果然料事如神! 孟谷雪只怕就是从东郊诗会回去后,便预见了未来! 第181章 玩心眼是吧? 乔三退下去后,书房内一时无言。 良久,乔忠国才缓缓呢喃一句:“好险......” 乔天经深以为然,跟着面色凝肃地点了点头。 是啊,真的好险。 从得知乔家悲惨结局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深刻地意识到,他们的敌人是被这个世界偏爱的二皇子。 他有绝世容颜,有绝顶心机。 圣上偏宠他,女人会无怨无悔沉迷于他,他更是有着逆天的机遇,连谭瀚池那样的人才本来都为他所用。 他们乔家得益于小妹预知未来的能力走到了今天,即便如此,二皇子的手段依旧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如果同样预见了未来的孟谷雪再归顺到二皇子身边,乔天经不敢想象,他们乔家该何等的举步维艰,而二皇子又是何等的如虎添翼。 “她......应该不会这么傻吧?”乔地义犹豫半晌后开口说道。 即便直心肠如他都知道,以二皇子的冷血无情,孟谷雪要是敢将一切和盘托出,迎接她的将是永无天日的囚禁,直到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 乔天经闻言却不甚乐观地摇了摇头。 “她现在不会,难保她以后也不会,这孟谷雪并不是十分聪慧的性子,瞧着心机也不深,她玩不过二皇子的。” 乔地义听到这里,紧紧敛起了眉头,随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冷声说道: “那就......” 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为了保护乔家,乔地义不介意手沾鲜血,更何况孟谷雪是要害乔家的仇人! 如果因此要遭受什么天谴的话,那就由他乔地义一人承担! 乔天经面上满是若有所思,他还在考虑。 这时候,乔忠国突然站起身来。 他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沉声开口:“老大老二,老子现在教你们一课。” “有时候,杀人并非要用自己的刀。” 乔地义闻言稍显迷茫地看向自家爹,乔天经的眼里却隐约掠过一丝光芒! 乔忠国踱步到闪烁的烛光前,缓缓说道: “孟谷雪可能会成为二皇子手中的一把利器,同样的,她也能成为......刺向二皇子的一把尖刀!” “同理,二皇子想要利用孟谷雪,可是当事不可为时,他也会......毫不犹豫毁了孟谷雪!” 说到这里,乔忠国转过身来。 他双眸晶亮,眉宇舒展,咧开的嘴角满是狡猾,像极了当年在战场上玩心眼的时候,意气飞扬! “老大老二,你们说,男主与女主相争相杀,会是一场怎样精彩的大戏呢......” 乔地义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爹......爹好可怕! 乔天经则缓缓扬起嘴角。 爹,妙啊—— 乔忠国嘿嘿一笑,“行了,都拢过来些,老子心里已经有计划了!” “到时候就这样这样......然后这样这样......” 乔天经时不时插上两句嘴,“爹,等一下,这里还可以这样这样......” 乔地义眼巴巴听着,最后完全沦为了气氛组,时不时: “啊?还能这样?” “啊?这能行吗?” “啊???” ...... 父子三人出书房的时候。 乔忠国:好久没玩心眼了,真过瘾啊! 乔天经:今天真是受教了,神清气爽! 乔地义:啊?所以,家里原来只有他一个蠢人! ———— 第二日早朝后,乔忠国被雍帝点名留了下来。 御书房内气氛有些低沉。 乔忠国恭敬候在一旁,对面站着神色平静的太子,旁边立着面无表情的谭瀚池。 雍帝坐在案后,眉宇沉沉。 “乔爱卿,北国使团传来消息,将于二月十五抵达京都。” 乔忠国闻言恍然,原来是北国使团快到了。 “那日就由乔爱卿去城门口迎接吧。” 这是要给北国使团下马威的意思了。 毕竟当初,乔忠国可是一举打到北国都城外的人物! 乔忠国闻言眸光微闪,面上不动声色地领了命。 雍帝似乎心情不佳,吩咐完后就让他们退下了。 出了御书房,太子走在前头,乔忠国和谭瀚池跟在身后。 太子主动挑起了话头,“乔大人,小四近来表现如何?” 乔忠国立刻回道:“殿下,四殿下他一如既往地努力,若能长久坚持下去,将来在武道一途必定大有作为。” 太子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闲聊道:“娇娇最近如何?” 听太子问起娇娇,乔忠国脸上有了笑意,“孩子就是一天一个样,娇娇性子格外活泼些,就是欢喜凑热闹。” “这不,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二在她面前提了一嘴东郊诗会,她就整日里念叨着,吵着想去参加呢!” 太子闻言神色微微一动,深深看了乔忠国一眼。 乔忠国倒是坦荡,依旧笑眯眯的,任由太子打量着他。 第226章 太子心思电转,突然笑着说道:“说起来,上一年的东郊诗会,本宫还是抱着娇娇一起参加的呢。” “今年南离国和北国纷纷派来使团,若无意外,本宫也是要带他们去见识一番的。” 乔忠国听到了想要的答案,亦深深回看了太子一眼,而后笑着点头。 “咱们大雍朝人才辈出,是该让他们见识一番的。” 谭瀚池:“......” 一大早玩心眼是吧...... 太子半途便往东宫去了,乔忠国和谭瀚池继续结伴出宫。 二人瞧起来神色疏离,虽说着话,旁人看来,也不过是同僚之间的普通寒暄。 “乔大人,北国使团来意未明,您可要当心啊。” 谭瀚池淡淡开口,意有所指。 乔忠国客气地点了点头,“北国人嘛,视我便如那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一个小小使团,倒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怕就怕......” 乔忠国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而后呵呵一笑。 “也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乔忠国的未尽之语,谭瀚池心知肚明。 乔大人根本没把曾经的手下败将北国放在眼里,他担心的......是座上那位多疑的天子。 想到这里,谭瀚池也是“客套”一笑。 “是啊,兵来......自有将挡,乔大人不必忧心。” 其中深意—— 乔大人,在下十分乐意,为你做那挡兵之将,掩水之土。 乔忠国嘴角稍扬,立刻又压了下去。 谭小子,就知道你靠谱! 第182章 带节奏! 二月十五这一日,是北国使团进城的日子。 宗人府内,二皇子端坐在案后,神色平静地捧着《孝经》。 周伯陪着坐在一旁,时不时为二皇子添点茶水,只是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望着窗外出神。 二皇子见状开口问道:“周伯,什么时辰了?” 周伯微微一激灵,他心里一直数着时间呢,这会儿脱口而出: “殿下,估摸着已经巳时中了。” 二皇子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又淡然说道: “周伯,成大事者,当不动声色,忌大喜大悲。” 周伯闻言面上有些惭愧,他实在是太久没见同胞了,知晓北国使团前来,心中难抑激动。 二皇子并没有过分苛责周伯,他轻轻放下手中的《孝经》,眸光中隐有波澜。 从回应金裕王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然踏上了一条不可转圜之路。 今日,是他和乔忠国正面博弈的开始! 功高震主,卸磨杀驴,武将的结局大抵如此。 乔忠国,就让本殿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 这一次,你是否又能滴水不漏、化险为夷! ———— 乔娇娇再次坐在了醉仙楼的同一个包房内。 相较于初八那日南离国使团进城的热闹,今日街上的气氛就沉闷多了。 街道两旁同样站满了人,但大家神色严肃,面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嫌恶。 有人甚至咬牙切齿,已经在破口大骂。 乔娇娇很能理解雍朝百姓的心情。 历史是一粒沙,落在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原著里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北国无故进犯雍朝北境,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于雍朝人而言,这就是血淋淋的残酷历史,是雍朝无数士兵舍下性命,才争回了今日的安居乐业。 乔娇娇趴在窗边,一双小手微微攥起,心中已然生出了隐忧。 “爹爹......” 【虽然爹爹和哥哥已经提前安排了人手,但如今街上群情激愤,谁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待会儿爹爹出场,百姓们要是被有心之人带节奏,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那简直就是将爹架在火上烤!】 乔地义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此时正板着一张脸,目光在人群中来回逡巡。 恰在此时,街头出现了一阵骚动。 乔娇娇知道北国使团应是要来了,便探出头去。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她家高大帅气的爹爹! 他端坐于马上,神色平静,眸光锐利。 他的身后跟着北国使团。 他们戴着锦帽,脖颈上缠绕着雪白的狐狸毛,浓眉大眼,身材高大。 队伍行进中,所有雍朝百姓都诡异地沉默着,用仇恨的目光跟随着北国人的身影。 这时候,一道愤恨无比的声音突然在人群中响起。 “北国贼子,滚出雍朝!” 此言一出,犹如泼进水中的热油,普天街上霎时就炸开了! “滚出去!滚出去!” “北国贼子,滚出去!” 百姓情绪激动之下,纷纷向道路中央挤去,街上立刻就乱作了一团! 乔娇娇看到这一幕,一脸忧心地坐直了。 【还是来了......】 百姓们的仇恨和愤慨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自古以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北国使臣是打着恭贺雍帝圣诞的名义来的。 今日北国使臣但凡出什么事,北国皇庭都能拿此事来做文章! 乔忠国不怕打仗,便是七老八十,只要雍朝需要他,他随时都愿意披甲上阵! 第227章 但是如今朝中形势复杂,二皇子这个隐患未除,到时若是打起来,他还要担心刀子从背后捅过来! 雍帝将迎接北国使团的任务交给了他,无论是看重还是试探,他都必须把此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眼看众人推挤之下,街上危机四伏,乔忠国长吸一口气,骤然大喝一声: “都住手!!!” 这一声中气十足,威严无比,将热血上涌的雍朝百姓硬生生给喝住了。 乔忠国见众人皆望向了他,这才凛然开口: “圣上励精图治,爱国如家,上天眷顾,雍朝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国盛兵强,四方来贺就是最好的证明!” “咱们雍朝大国气象,礼仪之邦,区区使团,何以引得诸位如此愤慨!” 乔忠国勒紧缰绳,脊背挺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身后的北国使团听到乔忠国用“区区”形容他们,不由地面露怒意。 可是,乔忠国之名在北国如雷贯耳,他们如今只有二三十人,确实敢怒不敢言。 再者,他们早就得了吩咐,今日只管乖乖跟着乔忠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对了...... 众百姓听到乔忠国的话,方才的冲动与愤恨稍稍褪去,再看北国使臣屁都不敢放一个,总算冷静了下来。 是啊,不能在北国贼子面前丢了他们大雍朝的礼仪风范! “听乔将军的!我们退下!” “对,都退下!” 百姓们还是习惯称乔忠国为乔将军,此时见他雄姿不减当年,纷纷目露尊崇,恭敬让出路来。 乔娇娇看到这里,心中的警惕反而攀上了顶峰,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就在此时,人群中再次响起一道呼声,激昂无比。 “乔将军!我们只信您!您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对,都听乔将军的!乔将军是我们雍朝的大英雄!” “对!英雄!英雄!” 乔娇娇身处高处,此时眸光一定,当即高呼出声:“在那泥!” 只见人群中,一个壮硕男子嗓门极大,喊得面红耳赤,口中高呼乔将军。 【带节奏!这人绝对是在带节奏!这是要害死爹啊!】 乔地义身为习武之人,反应比乔娇娇更快。 几乎就在那个男人高呼出声的同时,乔地义就给混在人群中的乔家暗卫打了个手势。 而后他深吸一口气,扯开嗓门高喊出声: “圣上神武雄才,爱民如子!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群中的乔家暗卫立刻一呼百应:“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见状,几乎是本能地跟着高呼出声:“万岁万岁万万岁!”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喊声几乎要掀翻普天街的屋顶! 乔忠国暗暗呼出一口气,这才领着北国使团继续朝前走去。 乔地义喊得面红耳赤,最是卖力,此时见众人声音终于整齐划一,这才暗骂一声: 娘的,不就是带节奏吗!谁不会啊! 第183章 圣上,臣斗胆与您打个赌 直到乔忠国带领的北国队伍走出普天街,高呼万岁的声音还是经久不散。 乔娇娇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迎接北国使团这个任务,纯纯就是吃力不讨好! 要是爹爹方才没能安抚住百姓,无论是发生踩踏,还是伤了北国使臣,雍帝都能降罪爹爹。 就算事情办好了,要是方才二哥没能压制住带节奏的人,百姓齐声高呼爹爹之名,那更完蛋了! 好在,这一关如今算是过了,只是他们还不能松懈。 因为这不过是男主给的“开胃小菜”,后面万寿节还有的是他作妖的机会! ———— 雍帝端坐在御书房内,谭瀚池随侍一旁。 很快,前去打探消息的侍卫便回来了。 他恭敬地跪在案前,将方才普天街上发生的一切如实报来。 当雍帝听说有百姓高呼“乔将军”之时,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一旁观察细致入微的谭瀚池还是发现,雍帝的嘴角微微绷紧,眼神沉郁。 当侍卫随后说出,普天街上百姓高呼万岁,场面声势浩大,激荡人心之时,雍帝的嘴角骤然一松,缓缓上扬。 谭瀚池看在眼里,躬身说道:“圣上,普天街离皇宫并不远,此时殿外或还可听到余音。” 雍帝闻言当即站起身来,一脸兴致勃勃。 “走,出去听听。” 雍帝大踏步走出御书房,目光越过朱瓦遥望远方,果然隐约间还可听到冲天之音。 谭瀚池见状立刻恭维出声:“众百姓民心所向,有感而发,可见圣上乃明君圣主,是天下之福。” 没有人不爱听好听话,连雍帝也不例外。 他眉宇舒展,嘴角扬起,看起来心情极好。 谭瀚池觑着机会,这才斟酌着开口:“圣上,您前些日子问臣,这北国使团来意为何,当时臣答不出来,此时却隐有头绪了。” 雍帝闻言眉头微挑,一脸好奇。 “哦?爱卿说来听听。” 谭瀚池躬身说道:“圣上,方才听侍卫所言,北国使臣在普天街上任百姓谩骂推搡,未还一言。” “可是据臣了解,北国人性情鲁莽乖张,骁勇好斗,今日表现似乎有违常理吧?” 第228章 雍帝轻轻颔首,半晌突然意味深长说道:“许是因为,领队的是乔爱卿吧。” 谭瀚池立刻点头,“圣上,诡异之处就在这里!” 雍帝闻言偏了偏头,终于来了兴趣。 “哦?怎么说?” 谭瀚池神色认真,沉声说道:“圣上,若说北国人最恨之人是谁,那便非乔大人莫属。” “今日乔大人领队,以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北国人怎么反而乖乖配合了呢?” “更何况方才群情激昂,最是挑起乱子的好时候,一旦北国使臣在都城受伤,他们不是更能以此追究要挟,与我们拉扯吗?” 雍帝眸光微深,“谭爱卿到底想说什么?” 这时候,谭瀚池朝雍帝深深一揖,不卑不亢说道:“圣上,臣斗胆猜测,这北国使团......或许正是为乔大人而来!” “北国与我朝罢战近十五载,这十五载,北国一直在休养生息。” “如今他们若想卷土重来,那乔大人必定就是他们的头号眼中钉。” 雍帝听到这里,神色不明。 这时候,谭瀚池又突然说道:“圣上,臣斗胆,想与您打个赌。” 雍帝闻言微怔,而后面露兴味,“与朕打赌?谭爱卿,这满朝文武,可没人和朕打过赌。” 谭瀚池也跟着笑了起来,“承蒙圣上高看和器重,如今臣想做与圣上打赌的第一人,圣上可愿给臣这个机会?” 雍帝彻底被挑起了兴趣,他思忖一瞬后问道:“爱卿想与朕赌什么?” 谭瀚池朗声说道:“就赌这北国使团的来意。” “臣赌,他们此行目的就是想要除掉乔大人,而方法便是......给圣上下眼药,让圣上对乔大人心生猜疑!” “当然,圣上您英明无比,自然不会被北国使团的小小伎俩所迷惑。臣也是在您这里玩个小心机,想变相从您手中讨个赏赐罢了。” 谭瀚池说出这番话,也是费尽了心思,玩尽了花样。 他先是三言两语将雍帝捧得心花怒放,而后引出北国使团来意,再以打赌的形式让雍帝倍感新奇。 雍帝追问,他又不轻不重地再捧了雍帝一回,最后以戏谑之语结尾,将这场赌局归于自己的“小贪心”,掩住真实目的。 毕竟,他这般挖空心思,只是为了保住乔忠国,保住这大雍朝的忠良之臣! 就算雍帝不答应,他已经给出了暗示,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之后,无论北国使臣玩出什么花样,只要是针对乔忠国,雍帝必定因今日一番话心生戒备! 这时候,雍帝细细思虑了一番,竟然点了头。 “既然爱卿如此有信心,朕与你赌了也无妨。” “朕倒要看看,那些北国贼子是否当真如此胆大包天,千里迢迢算计到朕的面前来!” 谭瀚池闻言,面上露出了真切的欢喜。 “多谢圣上厚爱,您这可是给了臣向同僚吹嘘的资本。” 雍帝看着面带笑意的谭瀚池,心中不得不承认,谭瀚池确实是个妙人。 他以科举入仕,文采斐然,身上却没有读书人惯有的清高自傲。 他聪慧机敏,能言善辩,亦能审时度势,算是这么多年来最令他称心的臣子了。 放眼满朝年轻人,似乎也只有乔天经能与他不分伯仲。 可惜乔天经是乔家人,却是不能成为近臣的。 “爱卿说说吧,若是你赢了,想要什么赏赐?” 谭瀚池闻言“犹豫”了一瞬,而后笑着说道:“圣上,您赏什么都是好的。” 雍帝看出了谭瀚池的犹豫,思绪微微一转,突然开口说道:“你还欢喜兖国公家的小姐?” 谭瀚池脸上有了一瞬间“被戳破的慌张”,可是他很快就定下神来,恭敬说道: “圣上,臣出身微贱,不敢高攀。” 雍帝听到这话,却面色一板。 “你是朕的近臣,朕可以给你无限荣光,说什么高攀不高攀。” “此事朕心中已有考量,若你当真赌赢了,朕便给你一个交代。” 谭瀚池闻言霍然抬起头来,满脸的“受宠若惊”,连声音都“不自觉”高了几分。 “多谢圣上!” 雍帝淡淡一笑。 他最爱看的,就是臣子这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恰在这时,有宫人来报,乔忠国领着北国使臣候在了宫门口。 雍帝大手一挥:“宣,去太和殿。” 谭瀚池急忙抬步跟了上去,眼底隐有光芒闪过...... 第184章 我怎么可能毫无防备 日子匆匆而过,很快就来到了三月初一。 乔府。 自从慢慢将青州的生意脱手给韩雅弦后,乔天经总算松快了些。 不过代价是,从乔天经一个人特别忙,变成了现在夫妻俩都很忙! 韩雅弦倒是欢喜得很,她如今日日都过得极充实,经常能学到些新的东西。 她还经常找乔夫人商量,婆媳俩一起琢磨口红和香水的新花样。 当然,乔夫人也经常能从乔娇娇的心声中得到一些惊喜和启发,然后再偷偷告诉她...... 她曾经问过乔郎的,这样瞒着小妹会不会不大好。 乔郎神色认真地问了她一个问题: “弦儿,即便你心中坦坦荡荡,但是你知道旁人能听到你的心声,你会是什么感觉?” 第229章 韩雅弦微微沉吟一番后,立刻痛苦地摇了摇头。 因为她代入之后,发觉自己会忍不住恐慌,会下意识抑制自己的思绪,束手束脚的,甚至想要逃避所有人。 当时乔郎微微叹了口气,面上也满是不忍。 “其实我们能听到小妹的心声,这对小妹来说是不公平的,但这似乎是上天的安排,让小妹来指引我们挣脱困境,改变命运。” “弦儿,我们都很爱小妹,甚至将她看得比我们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等小妹长大了,或许她会有新的想法,届时如果时机成熟,我想我们会告诉她的。” “又或许有一天,当我们彻底改变命运后,说不定我们便再也听不到小妹的心声了。” “如今我们能做的,便只能是瞒着她,让她没有负担和束缚地快乐长大。” 韩雅弦听过之后,便理解了乔天经他们的苦心,对这件事只故作不知,在乔娇娇面前亦不露丝毫端倪。 乔府书房内。 乔天经最近分出了许多心神关注着孟府和孟谷雪。 因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孟谷雪都将是他们计划中极关键的一环! 当得知孟夫人始终不同意孟谷雪参加后日的东郊诗会,乔天经决定出手了。 他的身前站着暗卫乔三,如今全权负责孟府这条线。 乔天经沉声嘱咐道:“三叔,找个机会,将百里承佑会参加诗会的消息告诉孟谷雪。” “如果她还想不出办法,那么三月初三那日,我们帮她离开孟府。” 乔三恭敬点头:“是!” ———— 孟府。 孟谷雪最近很是憋屈。 因为无论她怎么撒娇,孟夫人都铁了心不让她参加今年的东郊诗会。 其实她也不是非去不可。 因为三月初四的万寿节宫宴,她也是能去的。 若是按照梦境中的发展,她确实也是在宫宴上惊艳百里承佑的。 但是鉴于她穿越以来事事不顺,所以她还是想先去诗会上碰碰运气,也算是多给自己一次机会。 如果百里承佑也去了诗会,她岂不是可以提前一日给百里承佑留下深刻印象? 但是,孟夫人真的很固执,还说什么送去青州的信已经有回音了,那个所谓的表哥会亲自来京城接她。 她才不要去青州呢! “唉——” 孟谷雪在床上翻来滚去,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压低的说话声。 “小桃姑娘,这是前日送来浣洗的衣物,都洗净晾干了。” “王嬷嬷,今儿怎的是你亲自送来的?” “小桃姑娘,你前几日不是替小姐打听消息吗?我无意间听到了些,不知小姐如今还想知道吗?” 孟谷雪听到这话,嗖地就坐了起来。 “要!” 她低呼一声,匆匆忙忙就下榻打开了房门。 浣洗房的王嬷嬷矮矮瘦瘦的,看到孟谷雪急忙行礼。 孟谷雪开门见山问道:“你知道些什么,速速道来。” 王嬷嬷急忙说道:“也是听她们嚼舌根说的,原与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相干,就凑个热闹罢了。” “外边儿都传开了,说是今年的诗会该是极盛大的,因为连南离国还有北国的使团也会参加。” 孟谷雪听到这话,不由地眼前一亮。 “当真?” 王嬷嬷赶忙摇了摇头,“小姐,老奴也就听了一耳朵,可不敢保证的。” 孟谷雪却不在意了。 既然消息能传起来,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这诗会,她必须要去! “小桃,快给王嬷嬷看赏。王嬷嬷,你后边儿要是还有什么消息,记得及时过来说一声!” 王嬷嬷接过碎银子,忙欢天喜地地应了。 孟谷雪回了房间,小桃立刻捧着衣物跟了进去,一脸忧心忡忡地说道: “小姐,您......您不会是想去诗会吧?可是,夫人是不会同意的。” 孟谷雪已然下定了决心,这会儿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 “就算娘不让我去,我想方设法也是要去的!小桃,这一次诗会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小桃根本不明白。 “小姐,您的才情已经是京中公认的好了,奴婢说句多嘴的,您并不需要在诗会上再证明自己了。” “奴婢瞧见您那日下笔如有神,一口气写了那么多诗,这天底下恐怕没有比您更会作诗的了。” 小桃夸得真心实意,孟谷雪也知道,小桃是真心待她的。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说道:“小桃,我这次去不是为了出风头,我要为自己争一份未来!” “未来?”小桃满脸迷茫。 孟谷雪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 “对,因为我不甘平庸,我想要的是轰轰烈烈的人生,想要一个全心全意对我的人!” 小桃突然就听懂了,不由地一脸骇然。 “小姐,私相授受是大忌啊!您那日已经送了诗词过去,若再私下相见,那当真是......会万劫不复的!” “小姐,您别做这种事啊!” 孟谷雪摇了摇头,“小桃,不是他,我要争的,是另一个人。” 小桃反应了好一会儿,猛地捂住了嘴巴。 第230章 小姐又欢喜上另一位公子了? “可是小姐,您的诗,您的字还在前头一位公子手里,这......这是把柄啊!” 孟谷雪听到这里,清秀的面庞微微一扬,突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小桃,你小姐我虽然一点也不聪明,但是事关终身未来,我怎么可能毫无防备呢?” 小桃闻言一脸吃惊地看向孟谷雪。 孟谷雪淡笑着说道:“我脑中的诗何止那一百首啊,至于我的字,别人若是能认得出来,算我输!” 给二皇子默写诗句时,她才学了两个月的毛笔字,虽然已经可以入眼,但还是稚嫩得很。 从那之后,她便留了个心眼,改学另一种字体了。 近一年的功夫,她的字与从前早已是天差地别。 “对了小桃,今晚辛苦你一下,将我从前练字的帖子全部烧了,一张都不能剩!” “算了,还是我们一起烧吧!我要亲眼看着它们都化为灰烬才能安心!” 孟谷雪说着,神色坚定地走向存了字帖子的木箱子。 若百里承佑当真如梦境中一般爱她护她,那她就舍弃不可掌控的二皇子,谋另一份未来! 第185章 换攻略对象了! 三月初三这一日,乔娇娇起了个大早。 小小的人儿乖乖坐在榻上,穿了一身嫩粉小裙子。 圆圆的小脑袋上一左一右各扎了个饱满的小丸子,再缠上浅绿与嫩粉两色丝带,垂在身侧。 这粉妆玉砌的小模样,任谁见了都要挪不开眼睛。 刘嬷嬷欢喜地看了又看,嘴上不停地赞道:“夫人,这世上再没有比小姐更俊俏的小姑娘了。” 乔娇娇闻言歪头一笑,大眼睛弯弯的,还有两个小梨涡。 乔地义进主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让人心头柔软的画面。 “小妹,快让二哥抱抱!” 乔地义眉开眼笑地走上前去,一把就将乔娇娇抱了起来,然后迫不及待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乔娇娇的小脸蛋。 “今日谁要跟我抢小妹,那都是不能的!” “哥哥!玩!去玩!” 乔娇娇抓住乔地义的衣襟,一脸兴奋地叫着。 【去诗会喽!好期待呀!!!】 “好嘞,二哥这就带你去!” 乔地义轻轻颠了颠她,和乔夫人说了一声,便抱着乔娇娇往外走去。 刘嬷嬷依旧跟着。 青竹院书房中,乔天经正在做最后的确认。 “三叔,孟谷雪去了吗?” 乔三点了点头,“少爷,今日一早传回来的消息,孟谷雪已经成功出门了。” 乔天经闻言眉头微挑,“哦?你们出手了吗?” 乔三摇了摇头。 “孟夫人始终不同意,于是昨夜,孟小姐便寻到了孟大人的书房,父女二人在里面说了些话,再出来的时候,孟大人便同意了。” 乔天经听到这里,嘴角轻轻一扬。 “她倒也不蠢。” 孟夫人爱女心切,生怕孟谷雪再闯出什么祸事来,故而不肯松口。 但是孟大人好攀高附贵,要说服他,可就容易多了。 “行,三叔,孟府的线继续保持,诗会上的事由我来处理便可。” 出了书房后,乔天经先是去了一趟主屋。 韩雅弦坐在窗边,正在做针线。 她神情专注,周身拢满了温柔与恬静。 乔天经瞧了一眼,便觉得很是安心,他没有上前打扰,又悄悄退了出去。 若是寻常诗会,他必定会带弦儿一起去的。 只是今日诗会上还有两国使团,情势复杂,便委屈她待在家中了。 出了乔府大门,乔地义和乔娇娇已经在车中等他了。 三人一同前去,和往年一样,马车到了殷天路便走不动了。 乔地义才抱着乔娇娇下了马车,一道熟悉的呼声便响了起来。 “乔妹妹!乔二哥!” 乔地义闻声转过身去,就看到四皇子欢欢喜喜地从马车上跳下来,一看就是专门等在这里的。 乔地义:“......” 就知道这小子肯定阴魂不散! 四皇子走到乔地义身前,瞧见可可爱爱的乔娇娇,当即眼前一亮。 “乔妹妹今日太好看了吧!” 乔地义:“......” 看看看,开始献殷勤了! “小四!” 乔娇娇听到夸奖可高兴了,当即给了四皇子一个笑脸。 乔天经这时候也下了马车,见状温声问道:“四殿下,太子殿下呢?” 四皇子笑着回道:“乔大哥,我哥哥先陪两国使团去东郊别院了,我是特意留下来等你们的。” “和那些使团在一起无聊得紧,我想陪乔妹妹一起玩!” 乔天经闻言不由莞尔,“那四殿下便与我们一同过去吧。” 路上人多,乔地义便没有把乔娇娇放下,四皇子走在乔天经身边,突然状若不经意说道: “其实使团里也不全是无聊的人。” 乔天经闻言神色微动,又听四皇子继续用天真的语气说道: “那个南离国三皇子就挺有意思的,他行事随性,似乎百无禁忌,来了后就光明正大打听了许多消息。” “小四觉得,他似乎对二哥格外感兴趣呢,来了后没见到二哥,还一脸遗憾的样子。” 第231章 “他还说自己很向往咱们大雍朝的文人之风,还让人誊了好些精彩的诗句细细赏鉴。” “太子哥哥见状便和他提了一嘴东郊诗会,他赶紧就说想来了,不知道还以为他早就期待着呢。” “乔大哥,你一会儿看到他就知道了,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乔天经闻言微微垂眸,四皇子这半年拔高了些,但脸上还满是孩童的稚气。 这些话从他口中笑嘻嘻地说出来,仿佛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的玩笑之语。 乔天经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笑着说道:“殿下如此一说,臣倒真有几分好奇了。” 乔娇娇听在耳朵里,隐约有些异样的感觉。 【这傻白甜特意等在这里,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一番话吧?】 【是他自己想说,还是太子教他说的?】 【啧,照傻白甜的说法,看来那百里承佑也有点意思啊......】 【连我也忍不住开始期待了!】 来到东郊后,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许多。 穿过桃花林就是举办诗会的大空地,这里满满当当已经坐了不少人。 乔娇娇目光逡巡一圈,立马就看到了孟谷雪。 此时她端端正正坐在案后,与身旁的丫鬟低声说着话,比起上一年左顾右盼的模样,当真是沉稳了不少。 前段时间,乔天经专门找了个机会,在乔娇娇面前不动声色地讲起了乔三查到的关于孟谷雪的消息。 所以乔娇娇心中已经笃定,孟谷雪绝对也知道剧情了! 【看来孟谷雪是真动了换攻略对象的念头了,如果她一心一意决定和男主在一起,今日的诗会她根本就没必要来。】 【就是不知道男二那边是什么情况,如果他和男主一样爱江山不爱美人,孟谷雪会不会心态爆炸啊?】 【等等!我突然想起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乔地义急忙支棱起耳朵。 什么什么? 乔娇娇嘿嘿一笑。 【二皇子虽然人没法到场,但今日这么热闹的场合,他不可能做睁眼瞎啊!】 【所以这诗会上肯定有他安排的人手,如此一来,一会儿孟谷雪的表现也会传到二皇子的耳朵里。】 【只要孟谷雪有心攻略百里承佑,二皇子那个人精肯定就会猜到,孟谷雪变心了......】 【嘿嘿,本来以为明天万寿节宫宴才会上演修罗场,现在一看,今晚估计就要风起云涌了!】 乔娇娇思绪刚走到这里,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她扭过头去一看,原来是太子带着两国使团来了! 乔娇娇眼睛一骨碌,期待地搓了搓手手。 【先看看孟谷雪和百里承佑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吧!】 【如果他们两个人自己就看对眼了,大哥都可以不用出手了!】 第186章 顺利得不可思议 众人早就自觉将最前边几个位置留了出来。 此时太子与四皇子带着南离国三皇子和一位年长的北国使臣走上前去,使团其余人则就近找了位置坐下。 乔娇娇早就从自家爹爹的口中听说了,这个北国使臣是金裕王的老师车和璧,按照北国人的叫法,便是太师。 今日他摘下了貂帽和狐狸围脖,两鬓微白,看起来就像是个健硕的普通老者。 百里承佑依旧是一身张扬的红衣,系在发后的铃铛被他挂在了腰封上,每走一步都叮当做响。 他下巴微扬,目光随意打量着四周,正如四皇子方才所言,十分随性,毫无禁忌。 许是因为两国使团的存在,乔娇娇感觉场中气氛有些沉闷,不像上一次,大家各自聊天寒暄。 她淡定地掏出一块小饼干,坐等看戏。 从南离国使团进场开始,孟谷雪便低下了头。 石案下,她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心中很是紧张。 上一次,也是在这个位置,她一眼就被容貌绝美的二皇子吸引了。 她怀揣着无数诗词,踌躇满志等着惊艳二皇子,结果却事事不顺、铩羽而归。 百里承佑是她梦境中唯二优质的男子。 如果今日再失败的话,连她也不知道将来该何去何从了。 所以她必须谨慎再谨慎,用最美好的形象出现在百里承佑面前,引起他的注意...... 孟谷雪正神游天外,犹犹豫豫,这时身旁的小桃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 “小姐......” 孟谷雪皱着眉低声问道:“怎么了?” “小姐,您抬头......” 孟谷雪不明所以,一抬眼,一片红色衣角便映入眼帘。 红色? 她心头猛地一跳,急忙仰头看去,就看到百里承佑站在她案前,正垂眸定定望着她。 “你......” 孟谷雪呆住了。 百里承佑怎么过来了? 她没听到铃铛响啊! 等等!她刚才抬头的样子没有很蠢很难看吧? 完了! 孟谷雪心中隐约绝望,都想哭出来了。 她就知道,她做什么都不会顺利的! 这时候,百里承佑突然开口:“你就是很会作诗的孟小姐?” 他的声音清亮,目光毫无顾忌地在孟谷雪的脸上流转了很多圈。 孟谷雪怔怔然直视着他,本能地点了点头,“我是。” 第232章 百里承佑嘴角微微扬起,笑容直透眼底。 “本殿很仰慕孟小姐的才华,一会儿还请孟小姐不吝赐教,让本殿亲眼一睹孟小姐的风采。” 他说完后,径直就迈开步子走了。 这一次,他没有攥住腰间的铃铛,叮叮当当的悦耳之声伴随着他缓缓远去。 直到百里承佑落座,孟谷雪都没反应过来。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茫然环顾四周,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和百里承佑之间来回逡巡着。 这一刻,孟谷雪才恍然觉得,她第一次得到了“女主”该有的待遇,有美男主动上前,还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中心。 乔娇娇定定看着这一幕,满脸的若有所思。 【方才傻白甜说,百里承佑对诗词很感兴趣......】 【所以,这百里承佑是听说了孟谷雪的才情,才做出如此突兀的举动,还是说......另有深意呢?】 这一次主持诗会的依旧是德高望重的顾千山和赵文竹两位先生。 二人坐在台上,说出了早已商议好的主题——“和”。 如今三国人都在,这个主题确实很合时宜。 因为方才百里承佑捧了孟谷雪一下,如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便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孟谷雪也确实没让众人失望,她很快便落笔成诗,交到了台上。 鉴于上一次诗会的低级失误,她已经提前了解过大雍朝的历史和地志了,这一次并不曾犯任何禁忌。 她甚至多留了个心眼,挑的诗也是不曾写给二皇子的。 乔娇娇见台上顾千山先生已经在盛赞孟谷雪,不由地啧啧点头。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孟谷雪果然也不一样了。】 【看来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毕竟孟谷雪也不可能原地踏步,小看任何人都有可能带来致命破绽!】 乔天经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之前小妹说孟谷雪是这个世界的“女主”,他们还曾警惕了很久。 可是后来,他们慢慢发现,这孟谷雪除了脑子里的那些知识,无论才智还是心机都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也就慢慢减少了对她的关注。 今日再看,她倒是比一年前长进了不少。 果然,不能轻视任何敌人啊...... 孟谷雪站着聆听完顾千山先生的评价,享受着众人或惊异或倾佩或嫉妒的目光,她心中满是不真实感。 太顺利了...... 她穿越以来第一次这么顺利,真的没有问题吗? 一会儿会不会有人又设计将她摁到水里?还是会出其他事让她倒霉出丑? 孟谷雪惴惴不安地坐下,觉得自己已经被现实摔打得生出“被害妄想症”了。 乔娇娇瞧见孟谷雪患得患失的模样,不由地有些好笑。 【估计孟谷雪自己都觉得,今天顺利得不可思议。】 【这么看来,如果没有我“从中作梗”的话,孟谷雪应该真的会按照既定轨迹,成为爽文大女主。】 上午的半场诗会简直成了孟谷雪的个人秀,她一个人包揽了全场最好的三首诗。 百里承佑没有吝啬对孟谷雪的夸奖,甚至还为孟谷雪拊过一次掌。 他如此热情的态度让众人的眼神纷纷变得微妙了起来。 毕竟,据说三皇子此行来雍朝还有一个目的——联姻! 乔娇娇望着表现殷切的三皇子,脸上满是深思之意。 【这百里承佑有点意思啊,他不会是......】 这时候,顾千山出言宣布上半场诗会结束了。 孟谷雪晕晕乎乎站起身来,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方透透气。 今日真的太不真实了,她要好好缓缓...... 乔娇娇见状赶紧拉住乔地义的衣襟,满脸正色。 【二哥啊二哥,我们今日可要跟紧孟谷雪了,指不定......会发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呢!】 第187章 可惜了...... 乔地义早就得了乔天经的嘱咐,他今日只有两个任务: 一是抱紧小妹,二是跟紧孟谷雪。 眼看孟谷雪起身离去,乔地义不动声色地和乔天经对视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至于乔天经,太子今日要与两国使团一起用膳,他身为朝廷命官,是要随行的。 一群人呼啦啦起身,百里承佑注意到跟在太子身后的乔天经,不由地挑眉问道: “太子殿下,这位是?” 太子笑着说道:“这是户部侍郎乔天经。” 乔天经随即躬身朝百里承佑行了一礼,“见过三皇子殿下。” “乔天经?” 百里承佑淡淡重复了一遍,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是乔家啊......” 乔天经将百里承佑的神色瞧在眼里,淡笑着直起身来,从容坦荡。 百里承佑不过是别国皇子,他身为雍朝官员,代表的是雍朝的颜面,有礼即可,卑躬屈膝那就大可不必了。 不过正如四皇子先前所言,这百里皇子确实有点意思。 他方才那个表情,就仿佛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似的...... 东郊别院里,丰盛的午膳早已备下。 众人落座,觥筹交错,气氛也算融洽。 这时候,百里承佑突然挑起了话头。 “太子殿下,你们雍朝果然是能人辈出,今日诗会便这般热闹,想必明日的万寿宫宴更是能让本殿大开眼界。” 第233章 “不过,可惜了......” 太子闻言面色不变,笑着问道:“不知三殿下在可惜什么?” 百里承佑自饮了一杯,这才说道:“本殿早就听闻贵朝二皇子惊艳之名,明日万寿宫宴,却不知能否有幸一睹其风采?” 此言一出,场中气氛瞬间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乔天经笑望着百里承佑,揣测着他说出这句话的意图。 这时候百里承佑又毫无顾忌地说道:“听说二皇子的母妃是当年的北国公主,车太师第一次来雍朝,想必也想见见二皇子吧?” “欸,也不知道二皇子到底犯了何错,竟然被禁足一年,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做儿子的,不管犯了何错,父亲的寿宴总是要参加的,车太师,你说呢?” 百里承佑偏头笑看着车和璧,一双桃花眼泛着光亮。 当年北国战败,他们眼巴巴献上了玉琉公主,这才得以苟延残喘。 这是北国人一辈子都洗刷不去的耻辱,百里承佑却大大咧咧当着北国使团的面说了出来。 车和璧眉宇阴沉,还未开口,百里承佑又接着说道: “唉,二皇子到底有一半的北国血脉,车太师远道而来,不见见也太可惜了。” “本殿倒是有个主意。” “明日万寿宫宴啊,你们就对禁足一事故作不知,到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可劲儿求着要见二皇子。” “雍帝也不好当众拂了你们的脸面,定会下旨提前将二皇子放出来的。” “车太师,你觉得本殿这个办法如何?” 百里承佑面上带着笑,那一脸真诚的模样,仿佛是真心实意为北国使臣考虑的。 乔天经举起酒杯轻啜一口,借此掩住了微弯的嘴角。 这百里皇子是在给北国使团出谋划策吗?这分明是当面扯下了人家的遮羞布啊! 不过,听百里皇子话里的意思,他似乎早就笃定了这北国使团是来给二皇子解围的。 他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车和璧沉着脸看了百里承佑一眼,到底是做帝师的人,下一瞬便若无其事地勾唇一笑。 “百里皇子这主意极好,我们倒是有心想见二皇子一面的,只是苦于没有办法。” “没想到百里皇子如此热心替我们解了围,我们若不照做,倒显得不识好歹了。” “明日宫宴上,雍帝若是允了,在下定会当场感谢百里皇子。” 车和璧说着,还抬手敬了百里承佑一杯。 太子笑看着眼前的你来我往,神色平静无比。 明日宫宴,二弟定是会现身的。 或许,二弟还会趁机耍些手段,唤回父皇对他的宠爱,借此重新回到朝堂,回到所有人的视野中。 想到这里,太子不仅没有任何慌乱,反而期待地扬起了嘴角。 二弟,就当是你我之间的博弈,从明日正式开始吧...... 百里承佑没有在口头上占到便宜也不恼,笑着与车和璧喝了一杯,忽然又大喇喇站起身来。 “太子殿下,吃饱喝足,本殿想提前离席出去走走,你不会怪罪吧?” 太子摇了摇头,“哪里,三殿下请便。” 百里承佑闻言,直接大踏步走了出去,腰间的铃铛叮呤作响。 他一出屋子,一随从便迎上前来,俯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百里承佑嘴角扬起,“走,去看看。” 乔天经听着铃铛声远去,眸光微亮。 接下来,该是二弟那边要忙起来了...... ———— 孟谷雪到底是被盛秀然整怕了,这会儿只管离河边远远的。 而且今日顺利得不可思议,她心中忐忑,生怕有人要害她,更不敢往人堆里去了。 最后寻来找去,拉着小桃进了桃林,在一个人迹罕至处坐了下来。 乔地义轻功卓绝,抱着乔娇娇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了进去。 他寻了个大树遮掩身形,又冲怀里的乔娇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小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哦。”乔地义无声说道。 乔娇娇急忙用两只手捂住小嘴巴,眼巴巴望着乔地义,连连点头。 乔地义笑着冲乔娇娇伸了个大拇指,面色这才慢慢凝重起来。 几树之隔,小桃取出水袋和糕点递给孟谷雪。 孟谷雪只喝了口水,那糕点是一点也没胃口吃了。 小桃见状,又是担忧又是不解。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小姐费尽心思来参加诗会,想要争取的公子就是那位南离国的三皇子吧? 方才诗会上,小姐不是已经表现得很好了吗? 那三皇子还主动和小姐说话,为小姐拊掌了呢,这可是其他姑娘没有的待遇! 可是,为什么小姐看起来反而一点也不开心呢? 小桃心中有疑问,见四下无人,便问了出来。 第188章 做我的三皇子妃 孟谷雪闻言轻叹一口气。 “小桃,你不懂。他一上来就主动寻我说话,很显然,他已经提前调查了解过我了。” 小桃听到这话,越发不解了。 “小姐,既然那位公子了解过小姐后还主动上前来,不正是说明他对小姐有兴趣吗?” 孟谷雪却满脸忧虑地摇了摇头。 “这才是怪异之处啊!我几次出现在人前,都是各种狼狈丢脸,他怎的还会对我有兴趣?” 第234章 还有一个顾虑,孟谷雪没有说出口。 她知道百里承佑不是省油的灯,毕竟他将来也是要做南离国国主的人。 百里承佑若是深入调查了,不知道会不会发现她与二皇子的联系。 小桃对孟谷雪是有滤镜的,她闻言不以为然。 “小姐通身的才情,满京城都无人能及,那位公子会欣赏小姐也是很正常的啊。” “是吗?” 孟谷雪心中有些怀疑,但是不得不说,小桃的话确实安慰到她了。 小桃一脸坚定地点了头,“自然是呀,所以小姐只管养精蓄锐,下午再作出多多的诗来,您定能得偿所愿的!” 孟谷雪被小桃这句元气满满的话打了鸡血,当即重重点了点头。 “小桃,你说得对!糕点拿来,我要吃!” “要四块!不,五块!” 不远处的乔娇娇:“......” 【这孟谷雪以前是自大狂妄,迷之自信,如今收敛一些了,怎么又变得憨憨的了......】 【不过如今看来,她至少是会动脑筋了。】 【这会儿......就看那百里承佑会不会寻来了,他若来,事情就有谱了!】 “小桃,快,水!这核桃酥要噎死我了!” 孟谷雪急切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乔娇娇:“......” 【好家伙,把我的思绪都给打乱了......】 乔地义:“......” 这孟谷雪真的能成为重要一环吗...... 叮铃叮铃—— 这时候,悦耳的铃铛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地传来。 乔娇娇闻声猛地就坐直了,一脸兴奋地抓住乔地义的胳膊。 【来了!听这声音,那百里承佑真的找来了!】 孟谷雪好不容易将那一口核桃酥咽下去,听到铃铛声,差点又被水呛到了。 她猛地抬头望去,刚好看到一个红色身影穿过层叠掩映的桃树缓步而来。 小桃见状面色骤然一变,赶紧张开双臂挡在孟谷雪身前,扬声说道: “三殿下,此处已经有人了!” 小姐在诗会上惊艳三皇子是一回事,私下见面就是另一回事了! 百里承佑拨开眼前的桃枝,立刻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孟谷雪。 听到小桃的话,他嘴角微微一扬,笑着说道:“本殿自然知道此处有人,毕竟......本殿就是为孟小姐来的。” 这番话算是轻浮至极,小桃闻言当即涨红了脸色,扭头无措地看向孟谷雪。 孟谷雪看到百里承佑出现的那一刻,心头也是惊跳不已。 这百里承佑......似乎也和梦境中不太一样了! “孟小姐,本殿有话与你说,可否赏个脸?” 小桃闻言赶紧摇头,“小姐,不可啊,若是被人撞见就坏了!” 百里承佑向后一指,“来路上有本殿的人守着,不会让人误入此地的,想必碍不着孟小姐的名声。” “孟小姐,如何?” 孟谷雪眸光闪烁,举棋不定。 她根本看不透百里承佑想做什么! 但是,她今日此行,不就是想确定,百里承佑是否是她的最优选择吗? 想到这里,孟谷雪将手搭在小桃的肩膀上,轻轻将她推开。 “小桃,你去前边儿等我,不必走远,我就和三殿下说几句话。” 小桃闻言当即色变,“小姐!” 孟谷雪心意已决,“小桃,你忘记我和你说的了吗?” 她今日来,就是为了争一份未来! 小桃犹豫半晌,还是在孟谷雪坚定的神色中泄了气。 “好,小桃听小姐的......” 小桃忐忑地起身走远了,百里承佑这才缓步走了过来。 他倒是有分寸的,离孟谷雪约莫五步远,便席地坐下了。 二人互相打量彼此,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乔娇娇看不到前头是什么样的场景,见孟谷雪他们突然没了声音,心里跟小猫挠似的。 “孟小姐。” 百里承佑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无比。 “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南离国,做我的三皇子妃?” 乔娇娇:!!! 【一上来就这么刺激?】 孟谷雪也是呆住了,她微微张大嘴巴,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百里承佑倒是耐心十足,并没有出言催促。 良久,孟谷雪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为什么是我?” 虽然她今日所求便是成为三皇子妃,去南离国做万人之上的人物。 但是当一切来得太过轻易,她反而不敢相信了。 “我很仰慕孟小姐的才华。”百里承佑笑着说道,声音也很是温和。 孟谷雪闻言敛起眉头,心中满是慎重。 “就因为这个?” 百里承佑偏了偏头,笑问:“这个理由不够吗?” 孟谷雪摇了摇头。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毕竟接下来的对话关乎她的未来! 下一刻,她沉声开口,将自己早就想好的顾虑说了出来。 “三殿下,你是皇子,你的皇子妃人选你自己做得了主吗?” “万一你今日只是戏言,将我骗到南离国后,我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无权无势,岂不是任你拿捏?” 孟谷雪这话一说出口,乔娇娇立刻高看她一眼。 第235章 【看来孟谷雪确实是做了准备工作的,没有傻呆呆被百里承佑牵着鼻子走。】 百里承佑神色认真地点了头,“此次来雍朝之前,我已告知父皇,必定会带一个皇子妃回去。” “孟小姐若不安心,明日宫宴我可以请雍帝赐婚,两国联姻,雍帝定会封你为异姓公主。” “届时无数陪嫁和随从都是你的底气,雍国亦是你的底气。” 孟谷雪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跳。 这百里承佑是来真的不成? 但是他看起来,并不曾如梦境中那般对她情根深种,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孟谷雪大着胆子说道:“这样还不够!” 第189章 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百里承佑眉头一挑,“洗耳恭听。” 孟谷雪也没有犹豫,直接说道:“有一点,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妥协的,三殿下,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乔娇娇闻言暗暗点头。 这是每个穿越女都无法妥协的底线。 现代的教育、对爱情的忠贞、对自我人格的尊重,都不允许她们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乔地义听到这话,也觉得稀松平常。 毕竟他们乔家就是这个规矩,而且一生一世一双人确实是极美好的一件事。 【百里承佑是皇子,而且将来还会成为南离国的国主,如今现实发展早已脱离那个玛丽苏剧情了,他应该做不到吧?】 乔娇娇想到这里,心中也不大确定了。 “好。” 结果,百里承佑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的神色,还十分干脆地答应了。 乔娇娇听到这里,眉头跟着一挑。 【他答应了?这下真的有意思了!】 孟谷雪显然也没预料到这个回答,她微微瞪大了眼睛,追问了一句: “三殿下,你听清楚了吗?我说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便你将来成为一国之君,你也不能有别的女人。” “无论是侧妃、美妾、爱姬、通房、暖床,通通都不能有!” 百里承佑点了点头,“我知道。” 孟谷雪听到这里,神色变了又变,最后霍然起身,冷声说道: “三殿下,今日的谈话作罢了,你走吧!” 乔娇娇听到这里,眼前猛地一亮。 【孟谷雪是真的长脑子了!在终身大事上,她是真不含糊啊!】 乔地义:??? 啊?百里承佑不是都答应了吗?怎么突然就谈崩了? 百里承佑闻言跟着站起身来,垂眸定定看向孟谷雪。 “孟小姐,为何?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 二人的身高相差较多,孟谷雪不得不后退几步,才得以直视着他。 她暗暗在袖子下攥紧双手,告诉自己不能怯场。 她如今要争取的,可是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 “三殿下,一生一世一双人对任何男子来说都是极难做到的,更何况你是身份尊贵的皇子。” “我一未对你有救命之恩,二无法为你在争储上带去任何助益,就凭一个欣赏我的才华,你就愿意牺牲这么多吗?” “我孟谷雪是个蠢的,心计自然也比不过三殿下你,但我好歹还有点自知之明,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也足够谨慎。” “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祝三殿下早日觅得良缘,诸事遂心!” 话到此处,孟谷雪毫不犹豫抬步朝远处的小桃走去,面色亦坚定冷沉。 然而实际上,她的手心早已濡湿了一片,一颗心更是跳得飞快! 目前看来,百里承佑确实是极好的选择,所以她要逼百里承佑袒露真实意图,再权衡利弊! 乔娇娇双眸晶亮,脸上满是新奇之色。 这时候的孟谷雪倒真有几分原著里的样子了! 【这百里承佑若真想和孟谷雪在一起,他应该也要说几句真话了!】 果然,眼看孟谷雪即将与自己擦肩而过,百里承佑突然开口: “孟小姐,如果我说,我在见到你之前,就已经倾慕你许久了呢。” 孟谷雪脚步一顿,猛地转身看向百里承佑,满面愕然。 乔娇娇:!!! 【果然啊!破案了!】 乔地义:??? 啊?什么意思? 孟谷雪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隐约猜到,百里承佑今日的突兀举动因何而来了。 迎着孟谷雪惊愕的神情,百里承佑一脸坦诚地说道: “虽然这事听起来很荒谬,但是一年多以前,我确实就在梦中见过孟小姐,并且倾心很久了。” 孟谷雪听得心惊肉跳。 果然,这百里承佑也做梦了! 那他的梦会不会和她一模一样? 孟谷雪心中惊骇,不明白这一系列玄妙之事到底为何会发生。 百里承佑自然怎么也想不到,孟谷雪会有和他相同的经历。 “孟小姐,我没有说谎,我记得很清楚,就在前年的九月十五那日,我如往常一般入睡,却做了个玄妙无比的梦。” 乔娇娇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巧妙的时间点。 前年的九月十五。 那是她出生的日子,是孟谷雪穿越的日子,也是百里承佑梦见原著的日子...... 这么巧吗? 还是冥冥中自有天定? 第236章 孟谷雪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因为她也发现,百里承佑做梦的那日,正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 百里承佑继续解释道:“第二日醒来后,我心中惊异,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派人来到雍朝查探,果然发现了你的存在。” “而后我便派人时刻关注着你,直到如今时机成熟,我来到了雍朝,出现在了你的面前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在梦中也说过的,只不过那时,你是对沈元白说的。” “我心中早有这个准备,所以方才才答应得那般干脆。” “以上所有的话,你若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百里承佑满脸真诚,目光直视着孟谷雪。 孟谷雪心头巨震。 她也做过同样的梦,她自然相信百里承佑的话。 所以,难道是上天安排,让他们同时预见未来,再走到一起? 这时候,孟谷雪突然想起来梦境中百里承佑与她的结局。 她心中只有沈郎,最后也只能辜负百里承佑的一片真心。 百里承佑心灰意冷,最后决定放手。 在回南离国之前,他曾对她说过一句话:“如果可以,把你的下辈子留给我吧......” 恰在这时,百里承佑温声开口:“我曾在梦中说过的,祈求你把下辈子留给我。” “如果那个梦境便算作一世的话,这已经是下辈子了。” 听到这话,孟谷雪心中再也没有任何怀疑。 这一刻,欢喜、震撼、满足齐齐涌上心头,她确信,这个百里承佑就是她梦里的百里承佑,他真的是特地来找她的! “你......” 孟谷雪颤声开口,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了。 百里承佑这时候却善解人意地开口:“孟小姐,你不必现在就给我答案的。” “明日万寿宫宴,我会亲自向雍帝提亲,你若愿意将这辈子交给我,便在明日宫宴上答应我吧。” 百里承佑说完,温柔地冲孟谷雪点了点头,这才缓缓后退,转身离去。 悦耳的铃铛声伴随着他远去,孟谷雪呆怔怔出了神。 直到这时候,乔地义才带着乔娇娇稍稍探出头来。 乔娇娇望着百里承佑掩入桃林的背影,满脸的若有所思。 【啧啧啧,真心与假意,各占几分呢......】 第190章 一个香馍馍 百里承佑一路朝外走去。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那俊朗明艳的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步子从容犹如闲庭信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一个不经意地抬眸,他突然看到枝头一簇开得最盛的桃花。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抬手折下,细细把玩。 美好的东西啊,自然要牢牢抓在手里,才叫赏心悦目。 “殿下。” 早就守在外边儿的随从看到百里承佑出来,急忙迎上前去。 “阿涂,如何?”百里承佑随口问道。 随从阿涂恭敬答道:“殿下,我们五人严防死守,此处亦人迹罕至。” “只阿申那边去了一人,说是信步至此,想要进桃林一游,被拦住了。” 百里承佑闻言眉头微挑,“哦?那人如何?” 阿涂立刻压低了声音,面色严肃地说道:“虽做书生打扮,但吐纳沉稳有力,看着像是个练家子。” “殿下,是否需要属下将那人找出来?” 百里承佑稍稍沉吟一番,忽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必了,本殿知道那是谁的人,就让他回去报信吧。” “这样,明日才更有趣......” 百里承佑说着,抬步继续朝前走去,铃铛随之叮呤作响。 “阿涂。” “属下在。” “今晚将本殿的铃铛都拿出来,本殿心情好,明日都要挂上。” 阿涂:“......” ———— 小桃远远地守着,见三皇子已经走了,自家小姐还呆怔怔站在那里,心中不由地担忧无比。 “小姐!” 小桃一路小跑过来,急切地叫了一声。 孟谷雪慢慢回过神来,看到对她关切无比的小桃,心中思绪翻涌,忽然真心实意问道: “小桃,你对我这般好,如果我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 小桃心中骇了一跳,“小姐,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孟谷雪见小桃不曾回答,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背井离乡的,更何况她奔赴的还是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没事的小桃,我就是瞎说说,走吧。” 孟谷雪摇了摇头,亲昵地拉住了小桃的胳膊。 此时的她脸上带着笑意,与方才忧心忡忡的模样当真判若两人。 小桃望着孟谷雪清秀的侧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一脸认真地说道: “小姐,小桃从小就被人贩子拐去了,一路颠沛流离,最后有幸做了小姐的丫鬟。” “小桃在这世上早已无亲无故,今后小姐去哪,小桃就去哪!” 孟谷雪闻言脚步一顿,下一刻她感动无比地抓住了小桃的手。 “小桃,谢谢你!我从前说过的,我绝对不会亏待你,我说的是真的!” 小桃满心满眼都是对孟谷雪的信任,笑着点了头。 第237章 “小桃相信小姐!” 二人继续向前走去,声音也渐渐远了。 “小桃,你就和我的小姐妹一样!” “对了,今日我见过三皇子的事,你先不要对任何人讲哦,包括我爹我娘......” 待到林中沉寂,所有人都远去,乔地义这才抱着乔娇娇慢慢走了出来。 他心中不大确定,孟谷雪和百里承佑这算不算是成了。 而且,小妹一脸严肃的小模样,看得他有些怕怕的....... 不会是出了什么他没看出来的纰漏吧? 【终于都走了是吧。】 乔地义听到乔娇娇的心声,心头猛地一提,当即一脸洗耳恭听的模样。 乔娇娇抬手揉了揉小肚子。 【啊!偷听是门技术活啊,真的快饿死我了......】 乔地义:??? 就这? 等等!小妹怎么能饿肚子! “小妹,二哥带你出去!” 乔地义没有从来路离开,而是特意绕了一大圈,从另一个方向出了桃林。 乔娇娇看到这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二哥厉害啊,我刚才都没想到!】 【万一百里承佑或者二皇子的人还守着外面,从原路返回的话,那可真是自投罗网了!】 乔地义骄傲地把头一扬。 他玩心眼不行,但偷听跟踪、打架抱不平的本事那是顶尖的! 找到乔天经的时候,他正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别问,问就是和两个使团阴阳怪气地玩心眼,麻了。 “哥哥!” 乔娇娇的声音一响起来,乔天经就觉得浑身熨帖了。 他赶忙从乔地义手中接过乔娇娇,笑着将精美的糕点递到了她面前。 “小妹饿坏了吧。” 乔娇娇急忙点头,指着自己的小肚子,“饿!” 乔天经闻言顿时心疼坏了,乔娇娇要糕点递糕点,要水递水,妥帖地“伺候”了一遍。 乔娇娇吃饱喝足后,便靠在了乔天经怀里,听乔地义转述方才的一切。 当得知百里承佑做了个梦,似乎也提前预知了未来后,乔天经的脸上有了一丝恍然。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难怪百里承佑方才得知他的名字后,露出了那般意味深长的表情。 想必他也在未来里看到,他们乔家满门倾覆,不得好死的结局了吧? 所以,百里承佑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到雍朝的呢? 抢夺孟谷雪?针对二皇子? 而他们乔家作为微不足道的配角,想必百里承佑根本就没看在眼里吧? 想到这里,乔天经缓缓扬起嘴角。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坐山观虎斗的计划,竟然就这么成了! 这时候乔地义还在嘟囔着:“大哥,人真的可以凭借一个梦,就爱上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吗?” “那百里承佑说,明日宫宴上会求娶孟谷雪,他想必是会说到做到的。” 乔天经闻言深深看了乔地义一眼。 他的傻二弟啊。 乔娇娇无奈地看了乔地义一眼。 【我的傻二哥哟!】 乔地义:? 【百里承佑若真的梦到了全部,那他应该也知道,孟谷雪不一般,她脑子里有独一无二的配方,她帮助二皇子创建了商业帝国!】 【甚至二皇子能一统雍朝和北国,也少不了孟谷雪的帮助!】 【这样一个香馍馍就在眼前,你若有逐鹿天下的心思,你能不心动吗?】 【至于这其中到底有几分真情,也就只有百里承佑自己知道了!】 第191章 她的身上有秘密 下午的诗会,孟谷雪一如既往地“发挥稳定”,今日当真是让她把第一才女的名声彻底给坐稳了。 百里承佑在诗会上毫无顾忌地注视着孟谷雪,任谁都能看出,他是真动了心思的。 于是当天诗会结束后,京圈中就传起来了,说百里承佑在诗会上对孟谷雪一见倾心。 这联姻人选啊,非孟谷雪莫属了! 孟夫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惊惧得差点厥过去! 孟谷雪一归家,孟夫人赶忙拉住她,白着脸说道: “雪儿,今日诗会上到底怎么回事?娘说了叫你不要去的,你偏要去!” 孟谷雪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看到穿越以来真心疼爱自己的孟夫人,不由地心软了几分。 这个可怜的孟夫人啊,她哪里知道,她家女儿早就在那场高烧中丧命了。 她占用了“孟谷雪”的身体,让孟夫人跟着操心了一年多,心里也着实有愧。 她没办法回报孟夫人什么,明日她若答应联姻,雍帝自然会抬举孟家的,就当是还给孟家一场泼天富贵吧。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怕是余生都无法再见了...... “娘,你别听他们瞎说。” 无论心中如何思绪翻涌,孟谷雪面上还是不露声色,亲昵地挽住了孟夫人的胳膊。 孟夫人满心怀疑,“传言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了,还能是空穴来风吗?” 孟谷雪笑着点头,“娘,自然是假的啊!” “京中那么多高门嫡女,区区才华算得了什么,那三皇子凭什么看上我——” 话到此处,孟谷雪神色微微一僵,突然就怔在了原地。 第238章 孟夫人看到孟谷雪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不由地大惊失色。 “雪儿,突然怎么了这是?” 孟谷雪心中惊跳,一个怀疑突然在她心里扎了根,并且开始野蛮生长! “娘,我今日真的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孟谷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温声说道。 孟夫人心中忧惧,但是见孟谷雪确实不太舒服的样子,也只能担忧地将她送回房中。 “小桃,照顾好小姐。” 小桃忙就应了。 孟夫人离开后,孟谷雪一头扎到床上,心中已经乱作了一团。 白日里的时候,她被百里承佑的柔情给迷惑了,如今看来,他的话还是漏洞百出! 她也是做了梦的,梦里的她与二皇子何其情深意重。 可是梦醒之后,她虽对二皇子有了特殊的情愫,却也没有深情到非他不可。 她尚且如此,那能成为一国之君的百里承佑,难道不会比她更清醒吗...... 想到这里,孟谷雪忽然觉得遍体生寒! 如果百里承佑当真做了梦,那他应该也知道,她脑子里有现代知识,她能帮到他。 利用,全是利用...... 孟谷雪狠狠攥紧身下的被子,这一刻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清醒! 小桃被孟谷雪的异样吓到了,白日里小姐不还是很开心的吗? “小姐?您......您这是怎么了?” 孟谷雪把脸埋在被子里,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 “小桃,备水,我要沐浴。” 她要好好想想,明日到底该何去何从! ———— 宗人府。 逐风正在将今日在诗会上发生的一切禀报给二皇子。 提及百里承佑和孟谷雪之间的异样之时,逐风话语里有了不忿。 他是帮殿下从孟谷雪手中取过东西的,所以他一直都默认,孟谷雪是殿下的人。 但是今日诗会上,无论是百里承佑表现出的殷切,还是孟谷雪私下与百里承佑见面,都让他感觉到,这孟谷雪似乎脱离了殿下的掌控! “他们私底下见面了?” 二皇子坐在案后,语气平淡无波。 逐风赶紧点了头,“属下的人跟到桃林外,还没来得及进去,百里皇子的五名随从就将桃林看死了。” “百里皇子随后赶来,也进入了桃林之中,二人在里面独处了一刻钟有余。” “属下的人守在远处,亲眼看着百里皇子出来,而后是孟小姐,她脸上还带着明显的笑意。” 二皇子闻言,目光落在了案边的诗集上,满眼沉思。 他一直都笃定,孟谷雪的身上有秘密。 无论是随口拈来、风格迥异的绝妙诗句,还是她掌握的那三个配方。 或许,这只是他知晓的冰山一角,孟谷雪的身上,还有其他不曾被发掘的惊喜。 如果不是突然被禁足一年,那三个配方......他早就从孟谷雪的口中撬出来了。 他看得出来,孟谷雪是有野心的。 所以,就因为他这一年的沉寂,孟谷雪便攀高踩低,将目标转移到百里承佑的身上了是吗...... 想到这里,二皇子凉凉地扯了扯嘴角。 最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还是百里承佑的态度。 他怎么会突然对孟谷雪感兴趣呢?还是说,他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孟谷雪的特殊? 可是,百里承佑不过初来乍到,孟谷雪如今在人前作的诗也不多,并不足以引起怀疑吧? 而且据逐风所言,百里承佑在诗会上初见孟谷雪,就表现得极为殷切。 这百里承佑来到雍朝以后,所作所为真是处处都透着诡异啊。 二皇子一遍又一遍敲击着长案,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有趣,太有趣了...... 无论如何,百里承佑想得到孟谷雪的心已经昭然若揭。 他不可能让孟谷雪跟百里承佑走的。 毕竟,他还没有得到那三个配方,而且,他还没有将孟谷雪身上的秘密都弄个清楚明白...... “逐风,此事我心中有数了,其他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逐风闻言,当即凝肃了脸色。 “殿下请放心,一切已准备妥当,只等明日宴起!” 二皇子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 清冷的月华笼在他身上,看背影,还是少年模样。 逐风见状,想要上前给二皇子披个披风,却被他拒绝了。 “殿下,夜里寒凉,您要保重身体。” 二皇子摇了摇头,不甚在意。 过了一会,他突然淡淡开口: “逐风,今晚月明星稀,看来明日会是个好天气啊。” “说起来,我已经......许久没见父皇了。” 第192章 我心如故 第二日,雍帝三十五圣诞,举国同乐。 紫宸殿。 雍帝端坐龙位,黄袍凛凛,尊无二上,独步天下。 举目望去,群臣肃立殿下,灯火长明。 卯时中。 当旭日冉冉初升,朝光倾洒大地之时,赞喝声从紫宸殿传出,响彻一道道宫门。 “跪——” 文武百官、御林卫军、宫人侍人皆双膝跪地,以额触地,行三十三拜礼。 第239章 礼毕,太子代表群臣上殿,捧觞祝雍帝万寿。 雍帝迎着朝阳接过酒杯,遥望下去,见群臣恭敬俯首,不由生出了江山万民尽在他手的至尊之感,龙颜大悦。 他右手轻轻一挥,赞喝声当即层层传出: “赐——” 雍帝赐百官茶汤。 “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此,晨起的拜礼才正式结束了。 礼毕后,百官互相寒暄着出宫,待登上马车,一个个才敢露出疲态。 为了今早的拜礼,他们可是三更半夜就起了。 万寿宫宴要等酉时初(下午五点)才会开宴,众朝臣都急着回去再补一觉。 毕竟今晚宫宴又是一场硬仗,他们须得养精蓄锐才行! 至于各官员家中,夫人小姐们也早早开始准备了。 乔娇娇坐在榻上,看着娘亲和大嫂忙里忙外的,思绪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啧,我思来想去,大嫂最有可能还是在宫宴上中的招。】 【那青竹院我都去过好几次了,被大哥打理得铁板一块,苍蝇都别想飞进去一只!】 【看来今天晚上除了看热闹,我还得保护好大嫂!】 【等等啊,让我再扒拉扒拉功德商城。】 乔娇娇唤出功德面板,右上角的功德赫然已经变成了惊人的220点。 这一次乔娇娇倒是有些头绪的,除了救安宁表姐返回来的功德点,还有应该就是修缮和扩建救济院的功德了。 想到这里,乔娇娇觉得老阎王真的很讲道理。 毕竟扩建救济院的功德是爹娘做下的,她竟然也跟着沾了光。 【有足够的功德点,到时候在宫宴上再随机应变,这样就安心多了。】 乔娇娇刚想到这里,就看到自家爹和大哥联袂进来了。 她眉眼一弯,兴奋地叫道:“爹爹!哥哥!回来啦!” 乔忠国一脸宠溺地抱起乔娇娇,“娇娇在家有没有乖?” 乔娇娇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乖!最乖了!” 一家人用过午膳后各自休息,待到申时初(下午三点),又马不停蹄收拾妥当,坐上马车往宫里去了。 乔天经已经提前出门了,因为他领了命,今日要继续招待使团。 至于乔地义,今日普天同庆,京城热闹非凡,为了避免出现元宵节时的乱象,他所在的军营被抽调配合金吾卫巡街,他连宫宴都没办法去了。 这一次的万寿宫宴安排在了花萼相辉楼。 到了宫门口,所有人皆要下车步行。 乔娇娇被乔忠国抱在怀里,看着满目的彩灯彩棚,兴奋不已! 走向花萼楼的途中,耳边丝竹声不断,众人寒暄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含着笑。 【呜呜呜,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盛世之景,真的太美了!】 乔娇娇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了。 即便她所处的现世已经繁华无比,但是面对如此厚重又充满底蕴的古色古香之景,她还是忍不住满心震撼,甚至热泪盈眶。 乔忠国神色温和,抱着乔娇娇走进了灯火通明里。 花萼楼主殿空间极大,其内一张张长案早已备下,瓜果齐全。 乔家一入殿,立刻有宫人上前,将他们引到了座位上。 乔忠国依旧是一品大臣的待遇,位置极靠前。 而乔天经成婚后,便不能跟着乔忠国坐了。 所以韩雅弦被引到了偏靠后的位置,四周都是与乔天经同品级的官员与其家眷。 乔娇娇坐在乔夫人怀里,目光骨碌碌打量着四周,终于看到了孟家的位置。 不过此时,长案后只坐着孟夫人,孟大人在和同僚寒暄,却不见孟谷雪的影子。 乔娇娇眉头微微一敛,今晚孟谷雪若不在场,这戏可就唱不起来了。 乔娇娇刚想到这里,就看到孟谷雪低着头从殿外进来了。 她今日穿着一身浅紫长裙,虽说不上惹眼,却也很有京中闺秀的端庄模样了。 孟谷雪一坐下,孟夫人便蹙着眉嘱咐道:“一会儿少喝些茶水,免得又要去更衣。” 孟谷雪乖乖点了点头,袖子下两只手却紧紧攥到了一处。 她方才其实不是去更衣的。 一个宫人趁着倒茶水的功夫,偷偷塞了一个小纸条到她手里。 那宫人低声说:“孟小姐,二皇子有话传给你。” 她心里头一咯噔,第一感觉就是,二皇子知道昨日在诗会上发生的事了。 百里承佑昨日那般高调,二皇子不可能不知道的。 二皇子会对她说什么呢?他知道百里承佑今晚会向雍帝提亲吗? 孟谷雪本来就有些举棋不定,这个纸条更是搅乱了她的心湖。 她实在好奇,便借着更衣出去查看纸条了。 寻了个无人之地,她偷偷打开纸条,隽秀的字便映入眼帘。 ——孟小姐,我心如故。 现在再回想这几个字,孟谷雪还是忍不住心弦剧颤。 她和二皇子其实就上次端午宫宴,在玉华园中接触过一次。 她已经无数次在深夜回想过那次会面了,至今二皇子的神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原本沉湎其中无法自拔,自我感觉二皇子对她亦有情义。 可是,当百里承佑这个选择出现的时候,她突然就清醒了许多。 第240章 她细细剖析了那次会面,最后惊异地发现,似乎二皇子想要的,只是她的诗词...... 思绪走到这里,孟谷雪原本因为纸条再度热切的心又凉了半截。 两个男人,两个选择,两种截然不同的未来。 他们有谁,对她是真心的吗? 乔娇娇将孟谷雪患得患失的表情看在眼里,忍不住嘀咕道: 【二皇子今天晚上必定要现身的,他哪怕有一点了解孟谷雪的价值,肯定就不会轻易放手。】 【修罗场真的要来了!按照既定轨迹,孟谷雪会毫不犹豫选择二皇子。】 【可是今时今日,一切都改变了,孟谷雪又会选择谁呢?】 【等等,万一她谁也不选,来一出大女主觉醒,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这样我可就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乔娇娇正揣测得兴起,突然一股腥臭无比的味道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乔娇娇眉头猛地一皱,当即捂着鼻子说道:“臭!娘,有臭臭!” “臭?” 乔夫人一脸疑惑地吸了吸鼻子,却只闻到了瓜果和酒的香气。 “娇娇,怎么了?哪里臭?” 乔夫人弯下腰,一脸关切地问道。 第193章 茶有问题! 乔娇娇小眉头皱得紧紧的,望着乔夫人问道:“娘,不臭臭吗?” 乔夫人摇了摇头,“娇娇,娘没有闻到呀。” 乔娇娇一脸疑惑地四处打量着,随即又从乔夫人身上下来,强忍着恶臭吸了吸鼻子。 “没错,臭臭!” 【我去,这什么味道啊!宫殿里也有下水道吗?】 【等等,我闻闻看,这味道到底是哪里出来的!】 乔娇娇转了个圈,最后锁定了一个方向,朝那边迈步走了过去。 她如今已经能走得稳稳的了。 乔夫人见状,赶忙起身跟上。 乔忠国虽然和同僚聊着天,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妻儿身上。 如今见乔娇娇朝外走去,和身旁人说了一声,也赶紧追了上去。 “夫人,怎么了?”乔忠国追上乔夫人,关切地问道。 乔夫人眼神跟着乔娇娇,压低了声音说道:“娇娇突然说闻到了臭味。” 乔忠国也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却一无所获。 可是下一刻,他突然反应过来。 臭? 上一次娇娇说臭,还是在闻到极乐秘药的时候。 想到这里,乔忠国立刻提起了一颗心! 乔娇娇循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一路直走,直到站定在臭味的源头面前。 “小妹?爹?娘?” 韩雅弦坐在案后,正与萧千月拉着手闲聊。 看到乔忠国他们突然全部走来,将她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来。 “爹,娘,怎么了?” 萧千月一脸迷茫地跟着站起身来,反应过来后,赶紧朝乔忠国和乔夫人行了礼。 乔夫人担心引来别人的关注,赶忙笑着说道:“弦儿,萧小姐,没事,是娇娇坐不住要起来走走。” 萧千月闻言也没有怀疑什么,不过乔忠国也在,她就不好再待下去了,便行个礼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韩雅弦却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 不过她也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上前拉住乔夫人的手,若无其事地说着话。 乔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媳是个通透的,便暗暗捏了捏她的手。 乔娇娇站定在案前,将案上的瓜果、点心一个个看过去,最后目光凝在了一杯茶水上。 她心里头猛地一咯噔,又生怕四周有二皇子的眼线,不敢做得太明显,便不动声色地长吸了一口气。 这一吸不得了,差点把乔娇娇给熏晕过去! 【妈呀,熏死我了!找到了,就是这杯茶!】 乔娇娇赶紧扯了扯乔忠国的下摆。 乔忠国见状弯腰将她抱了起来,乔娇娇故作天真,压低了声音说道: “臭臭!爹,茶臭臭!” 【爹,你可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啊!这杯茶肯定有问题!】 乔忠国闻言,心头惊骇无比! 上一次大公主事件,乔忠国便隐约猜测,许是娇娇有上天眷顾,功德加身,所以毒药迷药在娇娇这里,都会散发出难忍的恶臭。 这样一来,娇娇便不会被这些药物所害。 如果事实当真如他猜测得这般,所以大儿媳面前的这杯茶水就是有毒! 再联想到娇娇预知的,大儿媳会因为中毒终身不孕,悲伤度日,乔忠国怒气上涌,胸中杀意凛然! 真的有人要害他们乔家断子绝孙,用心之险恶,令人发指! 乔娇娇立马担忧起了韩雅弦的安危,朝她伸出手去要抱。 【嫂嫂没喝那杯茶吧!要是喝了,我现在就用功德商城给嫂嫂解毒!】 “嫂嫂,渴吗?喝吗?”乔娇娇赶紧问道。 韩雅弦从乔忠国怀里接过乔娇娇,听到这话,隐约猜到是那杯茶水有问题,心中顿时又惊又骇! 好在她早就知道自己可能会中毒,所以这次参加宫宴,本就打算什么也不吃不喝。 她不敢冒这个风险啊。 于是,她故作轻松地点了点乔娇娇的小鼻子,笑着说道: “嫂嫂出门前喝过茶水了,一点也不渴,是小妹渴了吗?” 第241章 乔娇娇听到这话,猛地松了一口气,赶紧摇头。 她才不喝下水道的水! 这时候,乔忠国突然微微俯身,细细闻了闻,随即皱起眉头,“真的臭!” 乔娇娇立刻两眼放光,“对吧对吧!” 【太好了,爹也能闻到!爹,这茶水绝对有问题!】 乔忠国直起身来,敛眉问道:“大儿媳,这茶水是谁倒给你的?” 韩雅弦目光向四周逡巡了一圈,突然就对上了一张稍显清秀的脸,而那宫女也正瞪圆了眼睛望着这边! 注意到韩雅弦的视线,那宫女面色猛地一变,竟然扭头就往偏门跑去! 韩雅弦见状急忙低呼一声:“是她!” 乔忠国怒火中烧,抬步就追了出去,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乔忠国已经顾不得失不失仪了,他武功何其高啊,那宫女才刚刚跑出偏门,就被乔忠国一个伸手揪住了后领子! 谁知下一刻,那宫女整个人就脱力一般软了下去。 乔忠国面色微变,手一松,那宫女咚一声就倒了地,嘴角随即有鲜血溢出。 萧宏达和韩明哲赶紧跟过来查看,萧宏达直接蹲下了身子。 他用力捏开那宫女的嘴,只见她口中已经一片鲜血淋漓。 “嘴里事先藏了药,没气了!”萧宏达摇了摇头,冷声说道。 乔忠国眸色沉沉,下一刻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拨开人群返回殿中。 乔娇娇注意到乔忠国的目光,扭头一看,正好看到一个宫女将手探向那杯有毒的茶! 【销毁证据!这宫女想要销毁证据!】 乔娇娇微微张大嘴巴,几乎要喊出“住手”两个字,一枚坠玉已经飞射而来,直直击中了宫女的眉心! “啊——” 宫女凄厉地惨叫一声,直接倒地捂头。 众人见状纷纷低呼出声,本能地朝暗器的来处看去。 只见通明的灯火下,乔忠国眉眼沉沉,神色凛然,威严不可名状! 下一刻,他朝妻女踏步而去,下摆翻飞,所过之处,众人纷纷让步。 “唔!” 那宫女不过惨叫了一声,而后也没了气息,赴死之果决,堪比死士! 乔忠国几步走到案前,快速端起那杯毒茶,随即便挡在了家人身前,替她们遮去了血腥的场景。 乔娇娇看不得这样的画面,索性眸光定定望着那杯毒茶,心中暗道: 【既然对方想要销毁证据,便说明这茶......应该查得到来源!】 第194章 下毒之人是谁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转眼间就出了两条人命! 殿内沉寂了好一会儿,突然有胆小的闺阁小姐没忍住惊叫一声,场中霎时人心浮动。 能在朝中为官做宰的,都少有蠢人,一看眼前这场景,便知这是一场针对乔家的阴谋。 若他们没有猜错的话,关键就在乔忠国手中的那杯茶! 这茶是在乔家大儿媳案上的,所以贼人要害的是...... “弦儿!” 韩明哲满脸后怕地走上前来,韩夫人更是脸色煞白,眼中含泪。 韩雅弦深呼出一口气,暗暗抱紧了怀中的乔娇娇。 今日是万寿宫宴,照例是不能见血腥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须得尽快将乔家和她身为受害者的身份定下来。 否则若是有心之人提前做文章,盖下一个大不敬的帽子,乔家定是要吃罪的! 想到这里,她立刻一脸柔弱和惊惧地投进韩夫人怀里,口中颤声低呼: “娘,有人要害弦儿!” “这......这是圣上的万寿宫宴啊,怎的会有人敢做下这样的事!” “娘,弦儿好怕!这贼人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这是何其的胆大包天啊!” 乔娇娇方才还能故作懵懂,如今看到大嫂都开始作戏了,赶紧配合起来。 但是今日万寿节,她又不能真哭,便瘪着嘴呀呀哼哼起来。 众大臣听到韩雅弦这番话,神色顿时微妙了起来。 难怪乔家当初舍了那么多高门大户,选了韩家的女儿! 听听这番话,说得多及时、多圆滑啊! 等等,有一个问题! “臭名昭著”的韩石头是怎么教出这般通透的女儿的??? 乔忠国闻言,亦在心中暗赞起韩雅弦! 如今禁忌已经犯了,只能将事情闹大,让雍帝替他们乔家做主! “萧大人,麻烦你处置一下此处,两国使团马上就要来了,不能失了咱们雍朝的颜面。” “在下去找圣上!” 萧宏达如今是定国公,又是太子的准岳丈,身份尊贵无比,由他处置,众人自然没有二话。 最重要的是,乔忠国只信任萧宏达! 萧宏达点了点头,“乔大人自去,此处交予我便是。” 乔忠国临走之前,又看了韩明哲一眼。 韩明哲暗暗点头,他自会护住弦儿和亲家夫人的。 乔忠国安了心,端着茶杯出去了。 孟谷雪坐得远远的,瞧见这一出闹剧,心中惊骇难以名状。 她想起来了! 乔家大儿媳中毒的事,她知道内情! 梦境中,那时候她已经被定为准静王妃了。 大公主约了她去踏青,亦叫上了沈郎,其实是想给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 第242章 在护国寺小憩时,她出去更衣了,回去的时候,刚好听大公主同沈郎说起乔家的闲事。 “昨日啊,乔忠国向父皇求了恩典,请了邹太医为他家大儿媳诊脉。” “嗤,估摸着是肚皮这么久没动静,终于急了。” 她还能回忆起大公主当时的语气,那般轻蔑,幸灾乐祸。 “她也是野鸡飞上枝头了,真不知当初乔天经是怎的看上她的,要说起来,本宫原是要将乔天经招为驸马的。” “那韩雅弦啊,是一辈子都别想有了。” 这时候,沈郎略显惊异的声音响了起来。 “皇姐,我当时不过提了一嘴,你当真去做了?” 大公主轻笑一声,“自然呀~那般绝妙的法子,怎能浪费了呢。” “本宫呀,早在一年前的万寿节,就把那杯掺了毒的茶送到了韩雅弦的嘴边!” “呵,可笑她当时觅得佳婿,春风得意,却不知她的子嗣之路,从那天便被本宫断了个干干净净!” 当时她就站在门外,被这番话惊得心头拔凉。 乔家确实是挡了沈郎的路,但是韩雅弦身为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公主让她不孕,这不就是要逼死她吗? 思绪走到这里,孟谷雪突然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帕子。 梦境中,对韩家小姐下手的是大公主。 可是今时今日,大公主早已被雍帝关在了宫庙里,据说都与世隔绝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和能力对韩家小姐出手? 如此一来,今日下毒之人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想到这里,孟谷雪便止不住地手脚冰凉。 虽然不知道乔家是怎么躲过这一次算计的,但是看得出来,他已经对乔家动手了! 而且行事之果决与狠辣,完全可以说是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这一刻,孟谷雪是真的怕了。 她已经不知道,到底是一切出了偏差,还是说,连在那个梦境中,她都不曾真正看清二皇子! 另一边,乔忠国在宫人的领路下,来到了雍帝面前。 此时雍帝正与一身华服的皇后坐在一起,他已然事先收到禀报,此时眉宇沉沉,一脸不悦。 乔忠国进殿后,手中依旧捧着那杯茶,冲雍帝行了个大礼。 “圣上,臣有罪!” 雍帝闻言眉头一挑,他还以为乔忠国一开口就要喊冤,让他做主呢。 乔忠国俯首在地,言辞恳切地说道: “今日乃圣上万寿,上明元天,下彰皇化,寰宇内外皆垂裕无穷。” “此普天同庆之时,圣上切不可因臣小家之事坏了兴致,否则臣万死难辞其咎啊!” 雍帝闻言神色微微一动,这乔忠国当真是...... 今日一事,乔家虽是受害一方,但事情毕竟因他家而起,还见了血光,犯了禁忌。 他方才确实被拂了兴致,甚至有了迁怒之意,却没想到乔忠国当面请罪来了。 皇后将雍帝的神情瞧在眼里,见他神色稍霁,便跟着说道: “依本宫看来,乔大人倒不必如此惶恐。” “圣上爱臣如子,方才听闻宫人禀报,第一时间也是担心乔大人一家的安危。” 乔忠国闻言,当即一脸受宠若惊地抬起头来,感念无比地喊道:“圣上!” 皇后转头看向雍帝,又接着说道:“况圣上乃真龙之子,福寿可比山海,泽被天下,区区贼人血光,岂能犯到圣上?” “不仅如此,乔大人,圣上英明神武,今日之事,圣上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皇后这一句接一句的,几乎将雍帝捧到了天上去。 雍帝偏头去瞧皇后。 自端午那日小四落水开始,皇后对他虽恭敬如常,却总透着疏离与冷淡,已经极少如今日这般和颜悦色了。 雍帝再扭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乔忠国,只见他一脸的感恩戴德,正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 这一刻,雍帝心中那丝不悦兜了个圈,终究还是散去了。 第195章 乔忠国的失态 “乔爱卿,起来吧。” 雍帝松了口,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说说吧,方才到底怎么回事?” 乔忠国心中暗暗感激皇后。 今日若不是有皇后娘娘在一旁转圜,他还要多费好些心力,才能将雍帝的怒气与不满化解。 乔忠国没有起身,而是捧起手中茶盏,恭敬说道: “圣上,方才宴上,宫人将此茶倒给臣的大儿媳。” “也不知那宫人是不是做贼心虚,神色间颇有些慌乱之色。” “当时臣的儿媳正与萧家小姐攀谈,故而不曾多想,也不曾去饮茶水。” “而后小女顽劣,寻到了儿媳面前,正交谈间,臣的儿媳不经意看向了那名宫人,却见她眸光闪烁,一直注意着这边。” “大儿媳将此事说与臣听,臣觉出其中有异,便准备寻那宫人问个明白,谁知方擒到她,她便毫不犹豫服毒自尽了!” “臣再回首,又一宫女伸手探向此杯茶水,意图销毁证据。至此,臣心中已然肯定,这茶水中定有猫腻!” “情急之下,臣出手保下茶水,而那宫女同样即刻服毒。” “圣上,前情便是如此。” 这些说辞,乔忠国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编好了。 第243章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若不如此,他根本无法解释,他是如何发现茶水有异的。 雍帝倒没怀疑乔忠国的话,毕竟他们一家人站在一处低声说话时,旁人根本听不见。 至少宫人方才来报的,和乔忠国如今解释的都能对上了。 “来人,宣邹奇。”雍帝沉声说道。 既然茶水有问题,那就验! 皇后倒是谨慎,立刻安排下去。 “今日在殿上伺候的宫人都拘起来,换一批过去,酒水也全部换上!” 今日宫宴,一众太医本来就在近旁值守,如今一传,来得极快。 邹太医资历老,医术高,而且见识广博,验药验毒都是一把好手。 他接过茶水,恭敬说道:“圣上,可否容臣下去仔细看看?” 雍帝点了点头,邹太医便捧着茶水去了偏殿。 这时候雍帝已经消了气,不免也要安慰乔忠国一番。 乔忠国感恩戴德,说了一堆漂亮话,殿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很是和谐。 过了好一会儿,开宴的时间都快到了,邹太医这才神色匆匆地从偏殿走了过来。 “圣上!” 雍帝沉声问道:“邹太医,如何了?” 邹太医躬身说道:“圣上,是毒药无疑。” 乔忠国虽然早就笃定此事,如今得了邹太医的确认,还是忍不住面色大变! 他疾声问道:“邹太医,是何种毒药?” 雍帝和皇后也沉了脸色,齐齐看向邹太医。 邹太医不敢隐瞒,如实说道:“这药伤不了人命,但药性极寒凉,女子饮下后便.......便终身无法诞育子嗣,为——绝后之药。” 乔忠国听到这话,瞬间毛骨悚然! 果然和娇娇所预见的未来一模一样! 雍帝和皇后闻言,双双变了脸色。 他们几乎同时看向乔忠国,只见他面色发白,整个人微微摇晃,竟似要站不住了! 黄培看了眼雍帝的脸色,赶忙上前扶住乔忠国,口中低呼: “乔大人!” 乔忠国以手掩面,颤声说道:“好狠毒,这贼人好狠毒的用心,这是要我乔家断子绝孙啊!” “圣上,臣.....臣御前失仪了,但是臣实在是......” 这一刻,乔忠国的声音竟然都哽咽了。 皇后闻言,登时揪起了一颗心,雍帝更是难掩震惊之色。 这是他第一次见乔忠国如此失态! 当年的铁血英雄,名满天下的镇北将军,这一刻却显得如此无助,与他印象中的模样判若两人! 雍帝对乔家的规矩也是有所耳闻的,听说乔家男儿只有一妻,不纳姬妾,如此一来,贼人对乔忠国的大儿媳下手,确实是要断他的儿孙缘。 想到这里,雍帝也坐不住了,亲自起身扶住了乔忠国。 “乔爱卿莫要如此,朕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雍帝心中也是震怒,贼人当真是无法无天了,竟然敢在他的万寿宫宴上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邹奇,可能查出这药从何而来?” 邹太医低着头,躬身说道:“圣上,臣方才仔细辨别了一番,寒毒已经完全溶于茶中,要查原材,须得仔细费一番功夫。” “但是有一点,这药......极度寒凉,在本朝很是少见。” “若可以,还请圣上再允臣一些时日,或许可查出些许端倪。” 雍帝闻言,猛地抬起头来。 “在本朝很是少见?” 几乎同一瞬间,殿内所有人都想起了近期来访的南离与北国两大使团。 南离人擅药,北国与乔忠国有深仇大恨,他们都有可能是下毒之人! “好啊,这手都伸到朕的面前来了!查!邹奇,定要给朕查出来,这药究竟来自何方!” 咚、咚、咚——— 这时候,外头传来三声鼓响,帝与后该入宴了。 乔忠国闻言,终于抬起头来。 “圣上,此事可容后再议,莫要误了圣上的万寿吉时。” 雍帝扭头,对上乔忠国泛红的眼睛,到底是生出了亏欠之意。 “爱卿放宽心,此事朕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乔忠国重重点了头,感激道:“多谢圣上!” 这时候,雍帝与皇后起驾,前往主殿。 乔忠国跟在后面,心中思绪万千。 连娇娇都不曾预见的幕后主使,他心中此时却有了头绪。 谢天谢地的是,大儿媳躲过了这一劫! 今日一闹,倒有了个意料之外的收获。 想到这里,乔忠国望向了前方的雍帝。 圣上心中对他有了愧意,虽不会持久,但撑过今晚就足够了。 接下来,北国使团对他的每一句诋毁,都会将圣上的愧意拔高一寸,将圣上的怒火浇热一分!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样的场景,他很期待! ———— 酉时初,帝后并肩步入花萼相辉楼主殿,受众人叩拜之礼。 少顷,宣两国使团觐见。 人未到,一阵悦耳的铃铛声已经传入殿中。 第196章 北国贼子果然不老实! 使团已经安排妥当,乔天经先乔忠国之前入了殿。 还未入座,他便察觉到了殿中稍显诡异的气氛。 这时候,韩明哲将乔天经拉到一旁,将方才发生的一切悉数说了。 第244章 乔天经闻言面色猛地一变,心中又不由地庆幸,好在一切都没瞒着弦儿,让她提前有了防备。 韩明哲知道乔天经对弦儿已经是极好的了,却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天经,我将弦儿交给了你,你要好好保护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别无他念了。” 乔天经当即郑重朝韩明哲点了头。 “岳丈大人安心,小婿记下了。” 乔天经寻到位置上时,乔夫人和乔娇娇正陪着韩雅弦。 乔夫人看到乔天经到来,终于松了口气。 “宴席快开始了,老大,你好好陪陪弦儿。” 乔娇娇立刻附和着点头。 乔夫人抱着乔娇娇回到了前头的位置,乔天经坐下后,韩雅弦便小小声说起了方才之事。 “乔郎,我没事,多亏了小妹......” 乔天经听完来龙去脉后,扭头看向前方天真活泼的乔娇娇,满腔的怜爱与感激。 乔忠国随帝后进殿之时,看起来已经神色如常了。 乔天经抬眸,与自家父亲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 跪拜之礼后,唱和声起: “宣——南离国使团觐见!” 铃铛声入耳,孟谷雪下意识捏紧了手掌,把头垂得低低的。 众人朝殿门口望去,只见一个火红色张扬身影映入眼帘。 他眉眼俊俏,唇边含笑,长发半披散在身后,发带与腰封上皆系了铃铛,每一步都“热闹”至极。 行至殿中,他缓缓朝雍帝行了一礼,即便是在异国他乡,依旧神色从容,气度不凡。 乔娇娇抬眸打量着百里承佑,心中暗暗评价道: 【不愧是能和男主势均力敌的男二啊,瞧瞧这副好皮囊,谁看了不迷糊啊?】 因为后头有专门的献礼贺寿环节,所以百里承佑只是先说了一番吉祥话,就由雍帝笑着赐了座。 “宣——北国使团觐见!” 很快,北国使团在车和璧的带领下步入殿中,他们今日皆戴了抹额,显得格外正式。 车和璧朝雍帝行了一礼,神色间不卑不亢。 雍帝皮笑肉不笑地赐了座,车和璧转身朝长案走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 “对了。” 车和璧面上带着笑,突然扭头看向了座下的乔忠国。 这一番突兀的举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 “乔将军。”车和璧淡淡唤了一声。 乔忠国神色平静,他先是看了雍帝一眼,见雍帝冲他点了头,这才开口: “车太师,我早已卸任,这一声将军委实不妥,车太师还是唤我一声乔大人吧。” 乔娇娇:! 【这北国人的“进攻”也来得太快了吧!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车和璧闻言面色温和地点了点头,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极诛心的。 “乔大人,老夫年纪大,记性不好了,险些忘了件大事。” “老夫远行雍朝之前,我王特地叮嘱,让老夫代问乔大人安。” “这么些年来,乔大人之威名在我国经久未去,要说起来,我国百姓只知乔大人之名,还以为这雍国也是姓乔呢。” 车和璧话音落下,殿中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众人心知肚明,这一番看似抬举的话,其实是将乔忠国架在了火上! 如此低端的挑拨离间之计,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更遑论圣上。 但是,偏偏就是如此直白的眼药,最能戳痛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帝王! 谭瀚池如今虽得圣宠,但毕竟明面上官位不高,所以被安排在了靠近殿门的位置。 此时听得车和璧的挑衅之语,他微微低头,嘴角扬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来了...... 雍帝听到这话,心里顿时被刺了一下。 不是因为车和璧这话如何大逆不道,而是因为他想起了自己与谭瀚池打的赌,想起了乔忠国刚刚才被人算计! 好啊—— 这北国贼子果然不老实! 他们以为他已经昏聩至此,三言两语就能挑动他残害忠良不成! 乔忠国觑着雍帝的脸色,正准备言辞犀利地怼回去,雍帝忽然低笑一声,把所有人笑得没头没脑,胆战心惊。 车和璧心中却是微定。 公子说了,雍帝多疑善变,心胸狭隘,极重名声和脸面。 若想针对乔忠国,便要反其道而行,在雍帝面前捧高、抬举乔忠国,雍帝必定会对乔忠国心生不满。 只要将这根刺埋在雍帝心中,它自会随着时日生根发芽,直至某日时机成熟,长成刺向乔忠国的夺命利刃! 车和璧心中思绪刚走到这里,就听到雍帝淡声说道: “如此看来,贵国确实有在好好反省啊。” 车和璧:??? 众人:??? 乔娇娇:!!! 雍帝瞧见车和璧稍显错愕的神色,更加确定,正如谭瀚池所料,这北国就是来上眼药的! 他嘴角稍扬,忽然将胳膊肘抵在膝盖上,手掌撑着下巴,微微俯身说道: “当年贵国不自量力侵入我大雍朝北境,到底是在乔爱卿的铁骑下得到了深刻的教训。” “如此,还望继续保持,不要忘记告诫今后的世世代代,安分守己、莫要心生歹念,否则——必将自食恶果!” 第245章 “当然,贵国无知之人太多,也须得加以教化。百姓不知我大雍朝姓什么,难道连车太师、连你们北国王庭也不知道吗?” 雍帝话音落下,不紧不慢地喝了杯酒。 再抬头时,见车和璧还站在殿中,便偏头问道:“怎么?金裕王还让车太师带什么话了吗?一并说完吧。” “若没有,该入座了。” 车和璧面上闪过一瞬间的迷茫,又被雍帝的话说得面色青白。 他心中不解,为何雍帝与公子所述相去甚远。 今日,雍帝放下身段亲自下场堵他的话,可算是尽显对乔忠国的维护与宠信! 只是如今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口头上没占到便宜,车和璧也只能悻悻坐回去,再觅时机。 众朝臣心中也是大惊,原来乔忠国在圣上心中的地位稳固至此啊! 如此看来,今后与乔莽夫打交道,可更要注意了! 第197章 有点磕起来了 乔忠国看向高位上的雍帝,脸上又是感激又是感动,大手在案下猛掐一下大腿,眼睛里瞬间有了“热泪”!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高低得喊一声“圣上英明”啊! 雍帝对上乔忠国殷切、崇敬、信服的目光,冲他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在说: 爱卿放心,朕自是信你的! 乔娇娇将这番君臣互动看在眼里,微微张大了嘴巴。 【方才那一顿怼,感觉雍帝还有点帅是怎么回事?】 【不得不说,这个人设实在是太割裂了!你说他是明君吧,他有恋爱脑,你说他是昏君吧,他关键时刻还蛮清醒!】 【不管怎么样,今晚北国这眼药是上不成了!瞧我爹望着雍帝时,这可怜兮兮、受宠若惊的小模样,啧啧啧,我见犹怜!】 乔忠国:??? 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人会用“我见犹怜”这四个字来形容他! 他可是铁血硬汉!外加会演点戏而已! 乔夫人赶忙低下头,假装很忙地打理着乔娇娇的小碎发。 没办法,她跟着娇娇的心声想象了一下夫君我见犹怜的模样,实在太好笑了! 她不能让别人看到她上扬的嘴角! 车和璧老实坐下后,殿外的歌舞便进来了。 众人借着这个时机,稍稍吃点东西垫了下肚子。 百里承佑坐在案后,随性地自斟自饮。 方才雍帝与车和璧的往来,他看在眼里,心中稍显惊奇。 在南离国时,身周的一切发展皆与梦中一模一样。 无论是大哥沉湎女色,还是二哥暗中筹谋夺权,都和梦境中同步了。 所以这一次,他占尽先机,已经在国内布下一张大网,坐等大哥与二哥斗个两败俱伤,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雍国这边的情况却与梦境中偏差甚远。 梦里所向披靡的沈元白竟然被禁足宗人府,而自己原本爱而不得的孟谷雪也没有和沈元白在一起! 到底是怎样的契机和干扰,导致雍朝这边的格局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呢? 百里承佑再次饮下一杯美酒,眼里满是兴味。 忽然间,他起了兴致,身体向后微微一仰,去看下座的孟谷雪。 方才进殿的时候,他目光在殿中环视了一圈。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他,唯独她连头都没抬。 他今日特意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她就一点也不好奇吗? 随着百里承佑小弧度的动作,他发带上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乔娇娇这个小八卦精瞬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见百里承佑在寻找孟谷雪的身影,不由地有些激动起来。 【啊啊啊!什么都磕是不是不太对啊!】 【但是,原来我就挺喜欢男二爱而不得的深情人设,这会儿忍不住有点磕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百里承佑今天估计会上演一场明目张胆的求亲,孟谷雪能不能把持住啊!】 乔娇娇一双小眼睛已经在悄咪咪放光了! 另一边,孟谷雪的内心正在煎熬着。 她昨夜思虑了许多许多,可惜连个能问问意见的人都没有。 其实从百里承佑入场开始,她一直都在关注着那若有似无的铃铛声。 但是,她不愿意将心绪表现在百里承佑面前,更不愿露了怯,索性眼不见为净。 百里承佑瞧见了孟谷雪的侧脸,嘴角微微一扬,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目光。 不急。 等沈元白来了,好戏再开场不迟! 乔娇娇将百里承佑的神色看在眼里,也是满脸兴味。 其实百里承佑若要求娶孟谷雪,在二皇子还未现身之前先下手为强,时机最好。 但是,她还是能稍稍理解百里承佑的心境的。 毕竟他是那般骄傲的一个人,在梦里已经输给了沈元白,如今只怕是偏不信这个邪,非要和沈元白争个高低才肯善罢甘休! 这一出“坐山观虎斗”,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一点都不能少! 歌舞休,接下来便到了献礼贺寿环节。 最先送上祝福的,是坐在雍帝身旁的皇后娘娘。 自从四皇子落水后,皇后对雍帝是彻底冷了心了。 但是如今大局未定,皇后不得不继续虚与委蛇,给雍帝的万寿礼她也是极用心的。 第246章 雍帝人逢喜事,方才又快言快语怼了车和璧一番,如今正是和颜悦色,神清气爽。 随后太子献礼,雍帝亦温和亲近,真心实意夸了太子一番。 太子之后,按照顺序,献礼的应当是二皇子。 但雍帝没有任何表示,众人也就跟着装聋作哑,这一刻,所有人仿佛都默契地忘了还有二皇子这个人。 三皇子在太子之后走到了雍帝面前,静妃和二公主都紧张地扭起了手中的帕子。 前段时间,大公主被送进了宫庙,婉妃也被降了位分,静妃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皇后娘娘之下的第一人。 她心中暗暗得意,如今只三皇子这一个心病了。 想到这里,静妃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别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给她丢脸! 二公主与三皇子是连心的,比起静妃担心自己的脸面,二公主更担心三皇子的身体。 眼看三皇子冲雍帝行了跪拜大礼,二公主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去年端午那晚,哥哥突然发了一次病。 自那以后,哥哥的忧思似乎越发深了,整日里蹙着个眉头,忧心忡忡的。 尤其当太子哥哥过来探望的时候,哥哥几次欲言又止,她都看在了眼里。 私底下,她曾问过哥哥的,是否有什么心事,她可以一起分担。 但是哥哥只是十分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说着稀里糊涂的话。 “妹妹,哥哥是个没用的,哥哥什么也不想争,只希望和妹妹、和母妃平平安安过下去。” 二公主想到这里,心里头酸涩难当。 上天对哥哥何其不公平啊,有时候她甚至希望,天生羸弱的是她。 这样一来,哥哥也能如所有的少年郎一般神采奕奕,同他们策马奔腾。 如果天生不足的是她,哥哥定会倾尽所有护住她的,而不是如她这般无能,一点也不能为哥哥分忧...... 三皇子跪在雍帝身前,敛下所有思绪,嘴上说着反复练习过无数遍的吉祥话。 待他抬起头来之时,第一次在雍帝脸上看到了极和煦的笑容。 “老三瞧着气色也好了不少。” 三皇子闻言心头乍暖。 如此,就很好了...... 一旦掺和进两位皇兄之间的争斗,以他这副弱躯,根本护不住母妃和妹妹。 大皇兄如今形势大好,想必他定能稳坐储君之位,继任大统的。 但愿,一切顺利...... 第198章 宣二皇子 三皇子退下后,四皇子便走上前来。 他跟着乔忠国习武大半年,瞧着黑了、高了,如今脚步沉稳,神色内敛,跪下行礼之时,仪态一点也不输前头两位哥哥。 雍帝见状,登时目露满意之色。 从前他便觉得,小四被皇后养得太过娇气,如今瞧着是有模有样了。 “小四长大了不少,要继续跟着乔卿好好习武。” 四皇子恭敬应了是,微垂的眼眸里再也没有了当初天真的期待。 皇后娘娘看在眼里,心中微疼,却又满是欣慰。 她的小四真的是长大了...... 皇子贺完后,便轮到公主了。 众所周知,大公主为了“给天下人祈福”,自请进了宫庙常伴青灯古佛,所以今日不会现身了。 于是二公主直接走上前去,一举一动端庄守礼,声音亦清脆悦耳。 众人看到这里,有意无意看向了座下的百里承佑。 这次南离国三皇子来到雍朝,是明确提了要联姻的。 大公主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原是合适的,如今却是不成了。 再往下,二公主翻了年已经十四了,倒也刚好,却不知圣上舍不舍得。 不过昨日,一个消息又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三皇子看上了孟侍郎家的小姐。 这位孟小姐大家都是知道的,能作一手好诗,上一年的端午宫宴,圣上还当着众人的面赏过她的。 据说百里皇子十分仰慕孟小姐的才情,他或许属意孟小姐联姻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众人的目光便不自觉地往孟谷雪那边瞟。 这孟家小姐才十二,离及笄还有三年,也不是极出众的容貌,但才情确实是没话说的。 若百里皇子选中了她,圣上只怕也是极乐意的,毕竟二公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圣上定也舍不得骨肉分离。 二公主也是知道联姻一事的,此时心中同样忐忑难安。 但是她不敢闹、更不敢提任何异议。 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父皇若心意已决,她的反抗不过是徒劳,甚至还会给母妃和哥哥带去麻烦。 雍帝的子嗣并不多,皇子公主献礼只用了半刻钟的时间。 按照惯例,接下来该是群臣献礼,不过今年比较特殊,还有两国使臣,便让他们排在了前面。 百里承佑站起身来,他倒是耐心十足,即便是献礼这样的好时机,也一句没提联姻之事。 乔娇娇看到这里便知道,百里承佑是铁了心要等二皇子现身了。 接下来是北国使团献礼,车和璧起身来到殿中,代表金裕王献上了一件珍宝,又说了一段挑不出毛病的吉祥话。 本来话都说完了就该退场了,但是车和璧却突然面露疑惑地四处张望起来。 第247章 乔娇娇暗啧一声。 【这车和璧又要开始搞幺蛾子了!】 雍帝也不惯着他,见他死乞白赖站在殿中,索性自饮起来,就是一句也不问。 车和璧:“.....” 这就是雍国的待客之道? 见雍帝不理会自己,车和璧斟酌一番,只能主动开口:“怎么不见贵国的二皇子?” 众大臣:“......” 要说脸皮厚还得是北国贼子! 他们都来雍朝半个多月了,二皇子禁足的消息又没藏着掖着,他能不知道吗? 但是车和璧就是有这个能耐,他脸上满是真诚的疑惑,就这么直勾勾盯着雍帝。 雍帝心中不耐,淡声说了句:“老二犯了些错,去宗人府反省去了。” 车和璧闻言低呼一声,满眼震惊。 “雍皇陛下,不知二皇子到底犯了何错,竟然要被关到宗人府去?” 雍帝眉头一敛,这车和璧当真是得寸进尺,他有什么立场,又有什么资格来问这个问题呢? 车和璧似乎洞悉了雍帝的心事,一脸忧虑地说道: “雍皇陛下,今日老夫也不介意自揭伤疤了,当年玉琉公主和亲贵朝,在如花的年纪香消玉殒。” “消息传回去后,举国哀悼,先王与王上更是悲痛欲绝。” “二皇子是公主留在世间的唯一血脉,他长到如今,我们都不曾得见一面。” “老夫身为北国太师,费尽千辛万苦来到雍朝为陛下恭贺圣诞,已经展现出我北国王庭与贵朝和平共处之决心与诚意。” “故而,也请雍皇陛下全我王一丝念想,让老夫代我王见见二皇子殿下。” 此言一出,场中再次陷入到了一片寂静之中。 乔娇娇听完后,也忍不住感叹一句: 【二皇子当真是下了一步险棋啊,不得不说,他是真有魄力。】 【本来他有一半北国血脉这个事实已经很敏感了,如今北国使团再请求相见,众人越发会将他和北国绑在一起。】 【即便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二皇子依旧要在今日出现在人前,难道他是有什么绝对的信心,能彻底挽回雍帝的心吗?】 车和璧这一番话说得雍帝连连色变,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玉琉公主。 车和璧见雍帝还不曾回应,又继续加码。 “况天下寻常礼,百善孝为先,今日雍皇陛下圣诞,所有子女皆前来恭贺,偏偏少了二皇子,只怕此情此景不仅老夫觉得奇怪,天下人闻之亦很是不解吧?” 众朝臣:“......” 不解个屁啊! 别怪他们爆粗口,天下人都知道二皇子被禁足了,偏偏北国贼子在这里装聋作哑,颠倒黑白! “车太师此言有理。” 一片沉寂之中,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怎么也没想到,替车太师解围的竟然是南离国三皇子! “雍皇陛下,无论贵国二皇子犯了何错,今日也该让他出来给您献个礼磕个头,等今日以后,再慢慢罚也不迟啊。” 车和璧没想到百里承佑会向着他,脸上真真切切地掠过一丝震惊。 乔娇娇心中暗叹: 【都说聪明人容易自负,这百里承佑是真不怕啊,一会儿可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今两国使团都出言了,且车和璧的诉求也算合情合理,雍帝思来想去,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他目光幽幽望向殿外,隐约可见黑夜被彩灯映得五彩斑斓。 如此普天同庆的时刻,宗人府确实过于清冷了...... 想到这里,雍帝右手轻轻一挥。 “宣二皇子。” 第199章 真的太像了! 雍帝此言一出,场中所有人神色各异。 皇后娘娘端坐一旁,神色平静,甚至没有生出丝毫波澜。 因为湛儿早就料到了这一遭,前几日就给了她心理准备。 老二不可能永远待在宗人府的,她心中早有这个觉悟,却没想到他如此迫不及待,连端午都不想等了。 太子知道此时此刻,有无数双眼睛在窥探和揣测着他的神色,包括父皇。 于是他微微垂眸,面色不改地捧起手边的茶,轻啜了一口。 太子眼观六路,同样纵览全场,最让他感到疑惑的,是身边三弟的表现。 他清晰地看到,当父皇允了车太师的请求召见二弟时,三弟的面色霍然就变了。 虽然三弟收敛得极快,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太子心中稍感疑惑。 他知道三弟其实是个聪慧的,他只是天生不足,被虚弱的身体局限了。 否则毫无疑问,三弟定也会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如今三弟置身皇储争夺之外,为何会对二弟的出现如此敏感呢? 二弟应该......不曾针对过三弟吧? 如今场合不对,太子心中虽不解,却也只能先将这个疑问埋在心里。 此时,三皇子心中很是煎熬。 他从盛小姐留下的书信里得知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真相。 不,严谨地说,这只能称之为一个陈述,而不能叫真相。 因为,连盛小姐也只是听了一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 他在宫中无权无势,根本没有能力调查当年的真相。 第248章 告诉大皇兄? 他想过,纠结过,但得出的结论是,不,他不敢。 他看得出来,父皇是最疼爱二皇兄的。 这种爱屋及乌的感情,除非父皇对玉妃的感情消耗殆尽,否则将永远存在! 大皇兄与二皇兄之间的争斗,输赢难定。 他若贸然站队,这副残躯化烟化灰都不要紧,但是母妃和妹妹却可能因他的举动受灾受难,前途未卜! 妹妹已经到婚配的年龄了,若二皇兄有意为难他们,妹妹的一辈子可能都会被毁! 但是,若二皇兄当真不是父皇的骨血,若最后当真让二皇兄得逞,那便是江山易主,罪同叛国! 若二皇兄为君不仁,累及生民百姓,屠戮忠臣良将,那手捏关键一击的他,将成为千古罪人! 想到这里,三皇子痛苦地蹙起眉头,心绪纠缠起伏之下,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不,稳住。 他不能在如此重大的场合失态,不能在外国使团面前丢了雍朝的脸! 案下,三皇子一双手紧紧攥住,指尖发白。 他的心中一片荒芜与绝望,无时无刻不痛恨和唾弃自己的无能...... 在等待二皇子到场的时间里,群臣开始有序献礼。 其实也就是说几句漂亮话,有想要往上爬的,便紧紧抓住机会,将祝福语说得别出心裁些。 毕竟雍帝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群臣送的礼于雍帝而言,堪堪入眼罢了。 当然,也有家中富贵已极,能搜罗到异宝的,但是,谁也不敢送啊! 这不是明晃晃告诉所有人,我家里有钱有权,欢迎来薅来针对吗? 乔娇娇听得兴致缺缺,一圈下来,她都替雍帝觉得累了。 好在,二皇子没有让她等太久。 那祝贺词堪堪轮到谭瀚池那边的时候,殿外传来了唱喏声: “二皇子到——” 乔娇娇整个人一激灵,顿时朝殿外望去。 少年穿着绛紫锦衣,身形清瘦,容颜如画,一下子就闯进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近一年的时间,宗人府的清苦没有折损他的气度与容貌分毫。 那张俊逸至极的脸配上挺拔的身姿,恰似芝兰玉树,观之若朗月入怀。 乔娇娇看到这里,不得不承认一句,那狗作者确实给了男主最惊滟绝伦的容貌。 她心绪刚刚走到这里,突然就看到对面的北国使臣齐刷刷站了起来,车和璧更是失态地喊了一句:“公主!” 乔娇娇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扭头去看上座的雍帝,却见他整个上半身前倾着,目光紧紧落在二皇子身上,一瞬也不曾移开。 乔娇娇心中惊异,又看向一旁的皇后娘娘、静妃、众大臣,甚至自家爹爹,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写满了震惊! 【这......这是怎么了?是因为二皇子和玉琉长得太像了吗?】 乔娇娇不解地环顾四周,无比期望能有人替她解答一二。 乔忠国听得乔娇娇的心声,终于回过神来,此时他心中的震撼无法言喻。 像,真的太像了! 所有当年见过玉琉公主的,此刻心中只怕都满是错乱与迷茫! 当年玉琉公主受封为妃时,正值中秋宫宴。 也是如今这般光景,玉琉公主穿着一身绛紫长裙步入殿中,与此刻的二皇子几乎融为一体! 皇后娘娘即便已经在心中做了无数准备,但此时看到和玉琉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二皇子,她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栗。 当年,圣上对玉琉痴迷成魔,她们所有人都艰难苟活在玉琉的阴影下。 那时候,她这个中宫皇后几乎名存实亡,后宫三千更是形同虚设! 皇后已经不想再回首当初的不堪岁月了。 那时候的圣上简直完全变了个人,而她抱着湛儿战战兢兢度日,几乎呕尽心血! 如今,老二这般模样走进来,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已经不言而喻。 二皇子神色平静,对四周人的注视恍若未闻,恭敬地跪在殿中,朝雍帝深深一拜。 “父皇,儿臣来迟了。” “恭祝父皇万寿无疆、圣体康泰!” 略显低沉的声音唤回了雍帝游走的思绪。 他怔怔然望着俯首在地的二皇子,那些几乎要淡忘的关于玉琉的记忆,一下子似乎又都鲜活了起来。 方才,他简直都要以为,是玉琉死而复生又回到他的身边了。 “起来吧。” 雍帝开口的瞬间,声音几乎都在颤抖。 乔娇娇看到这里,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死去的白月光啊,成了雍帝心中碰不得、放不下的存在,几乎就是二皇子手中无往不利的王牌!】 【虽然今日这样的场景再难以复制,但足以让二皇子提前结束宗人府禁足,重新站到他们面前!】 想到这里,乔娇娇定定望着殿中的二皇子,心绪凝肃无比。 【接下来,二皇子与我们乔家之间,敌明我明,正面博弈,非生即死!】 第200章 修罗场来了 看到二皇子的那一刻,车和璧心中所有的迟疑全部都散去了。 临行雍朝前,王上与他密谈,决定将一切都赌在公子身上时,他并不认同。 一是公子毕竟是雍朝皇子,谁知他是不是受雍帝蛊惑心向雍朝,对北国恨之入骨。 第249章 二是他根本不了解公子其人,周勇虽将公子夸得天花乱坠,但万一他名不副实,岂能担得起北国王上之位? 抱着这两个怀疑,他来到了雍朝。 经过这段时间与公子的密信往来,观公子布局,确实心思缜密、聪慧无比。 不过他心中犹有犹豫。 但是就在此时此刻,看到这张几乎和公主一模一样的脸,他认了。 在北国,所有人都将公主奉若神明,连他也不例外。 其实,当年和亲一事,是公主自己提出来的。 乔忠国的铁骑攻到了都城外,再进一步,便再无可转圜。 危难时刻,是公主舍身取义,主动前往雍朝和亲,保住了北国的最后一丝生机。 每一个北国人都感念公主的牺牲和付出。 他方才对雍帝说的话,有一句话是真的。 当年公主香消玉殒的消息传回北国,所有人皆悲恸难当,痛彻心扉! 雍朝人恨他们北国入骨,他们北国人对雍朝何尝不是深恶痛绝! 如此血仇,除非蚕食吞并,你死我活,否则永远无法化解! “二......殿下,您就是二殿下吧?” 车和璧小心翼翼上前,对起身的二皇子唤了一句。 二皇子目露疑惑,偏头看向雍帝,“父皇,这位是?” 一旁的黄培觑着雍帝的脸色,赶忙出言解释道:“二殿下,这位是北国使臣,车太师。” 二皇子闻言,面上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满是疏离地同车和璧点头致意,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划清界限的意思。 乔娇娇看到这里,暗哼一声: 【哼,人都是你摇来的,现在装不认识了?演!你就演!今晚的影帝颁给你吧!】 车和璧见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情绪外露了。 他微微转身,冲雍帝行了一礼,“二殿下长得与公主实在太过神似,是老夫失态了。” 雍帝闻言,也暗暗敛了神色。 莫说车和璧,连他方才都没控制住自己。 想到这里,雍帝下意识瞥了眼身旁的皇后。 皇后的神色淡淡的,似乎没什么变化。 可是雍帝还是能察觉到,皇后脸上那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散了。 看到这里,雍帝微微垂眸,一时之间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 从二皇子现身的那一刻开始,孟谷雪的神经就绷到了极限。 她心中正忐忑难安,一阵铃铛声响起,百里承佑起身了。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二皇子吗?” 百里承佑一开口,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黄培赶紧接着给二皇子解释: “二殿下,这位是南离国的三皇子。” 百里承佑见沈元白看向他,索性从长案后走了出来。 与沈元白站到一处的时候,百里承佑心中也莫名生出了一丝恍惚。 这一刻,眼前的一切仿佛与梦中场景重叠在了一起,百里承佑觉得自己隐约中感知到了一种名为宿命的东西。 梦里,他是远道而来的异国皇子,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在任何事上都未尝败绩。 但是到了雍国,他处处都被沈元白压一头,连他欣赏爱慕的女子,都与沈元白心心相印。 这种挫败感抓心挠肺,即便如今想来,依旧充满了不甘与不服。 如今,他再次站在了沈元白身旁,他不信邪地要与他再斗一次! “三殿下。”沈元白淡淡地冲百里承佑点了个头。 百里承佑嘴角轻扬,笑着说道:“来到雍朝后便时常听闻二皇子惊才绝艳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要说起来,二皇子的名声似乎比贵国的太子殿下还要响亮呢。” “太子殿下的风采本殿已经见识到了,光风霁月,堪称贤德储君,却不知二皇子比太子殿下胜在哪里呢?” 这一番话实在是过分犀利,除了百里承佑,想必没有任何人敢问出口。 可偏偏百里承佑说得极理所当然,一双桃花眼就定定盯着沈元白,似乎不问出个答案就不肯罢休。 殿中所有人都因为这个直白的问话变了脸色,他们的目光暗暗在太子和二皇子的脸上逡巡着。 太子微微低着头,对百里承佑的话恍若未闻。 沈元白抬眸与百里承佑对视,心中隐有惊异。 他早就收到消息,百里承佑来到雍朝后,就毫不避讳地大肆打听他的消息。 如今在殿中,在父皇与文武百官面前,百里承佑又毫无缘由地咄咄逼人,似乎对他敌意甚深。 当然,他沈元白可不怕这个南离国三皇子。 “不知三殿下是听何人胡诌的,这般偏听偏信之事,不应该发生在三殿下身上吧?” “本殿本就差皇兄多矣,再者我们兄友弟恭,感情甚笃,若三皇子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玩挑拨离间的拙劣戏码,那——大可不必。” 百里承佑被沈元白戳穿了,也不羞不恼,只是笑道: “本殿目前看下来,二皇子确实差太子殿下多矣,至少本殿在雍朝待了近一月,太子殿下处世滴水不漏,堪称无可挑剔。” “如太子殿下这般厉害的人,本殿可不信他会被抓到错处,狼狈到关进宗人府里,还要靠援手才能出来。” “二皇子,你说是吧~~” 第250章 最后一句话,百里承佑特意挑高了尾音,一脸揶揄地看着沈元白。 乔娇娇:噗—— 【哈哈,男二原来有这么毒舌吗?还是做个梦让他解锁了了不得的嘲讽技能?】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现在看百里承佑有点顺眼了!】 “好了,老二既然来了,就入座吧。三皇子,你还有何话要说?” 雍帝沉声开口,主动给二皇子解了围。 二皇子面对百里承佑的嘲讽一直微垂着头,闻言当即乖巧地应了是。 区区口舌之争,若真要与百里承佑对峙,他何愁没有说辞? 但是他刚刚从宗人府出来,又特意做这一身装扮,如今就是越弱势,越能让父皇心生愧疚与怜惜! 二皇子转身正准备入座,这时候身后的百里承佑突然开口: “雍皇陛下,本殿确实......还有话要说。” 乔娇娇:!!! 【修罗场,来了!】 第201章 娶孟家小姐为正妻 孟谷雪听到这里,案下的手一哆嗦,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下一刻,百里承佑清晰无比的声音响了起来。 “雍皇陛下,本殿想与贵国联姻,共修两国之好,不知您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场中所有人神色各异。 二公主心头一紧,赶紧借着饮茶的功夫掩住了自己发白的脸。 她不想联姻的,但身为公主,这同样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一会儿父皇当真属意由她联姻,她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有太多舍不得...... 三皇子攥着手,扭头看向了二公主,目光顺延下去,又望向了下座。 昨日宫外的传闻,他也听说了。 百里皇子......应该已经有心仪的联姻人选了。 雍帝闻言眸光微微一闪,下一刻直接颔首。 “贵国既然有此美意,朕自然乐见其成。” 乔娇娇见雍帝同意了,赶紧去看沈元白的脸色。 他还未入座,脚步忽然顿在了那里,眉眼低垂着,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这一刻,乔娇娇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丝紧张。 【二皇子会不会出手呢?不得不说,如今的局势对他可是真不利的。】 【百里承佑在这个场合提联姻,那是合情合理,二皇子如果想争孟谷雪,只能求雍帝赐婚了。】 【但今日是万寿节,又有两国使臣在场,二皇子若贸贸然提赐婚,也太生硬且不合时宜了。】 【但是,他若不争取,雍帝肯定会允孟谷雪跟着百里承佑去南离国的。】 【如今,端看在二皇子心中,孟谷雪到底有多大的利用价值,值不值得他冒这个险了!】 乔娇娇思绪刚走到这里,突然就听到沈元白清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父皇,既然有如此美事在前,儿臣可否也向父皇求个恩典,凑个好事成双?” 乔娇娇:“......” 【这理由是真生硬啊,男主自己估计都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的......】 【看来孟谷雪在他那边暴露的底牌不只有诗词啊,否则男主未必肯冒这个险!】 沈元白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全落在了他身上。 太子微微抬眸,这一出是他没料到的。 如此不合时宜地求恩典,一点也不像二弟的作风啊。 这般匆忙地赶在百里皇子之前说出来,二弟想求的会是什么呢? 该不会...... 太子眸光微微一转,忽然落在了下座的孟谷雪身上。 同一瞬间,殿内一万个心眼子乱飞,下一刻,场中所有人精几乎都反应过来了。 这......这当真是始料未及啊! 雍帝眉头高高一挑,垂眸看向自己的二儿子。 沈元白神色平静,任由雍帝打量不曾退缩。 既然已经开了口,这步棋就必须要走,不仅如此,还要走得漂亮圆满才行! 想到这里,沈元白微微躬身,言辞认真而恳切地说道: “父皇,儿臣顽劣,年少无知,无意触怒了圣心,近一年来一直都在深刻反省,悔不当初。” “宗人府寂冷寒凉,儿臣熬过了团圆中秋,熬过了团聚除夕,儿臣自知有错该罚,毫无怨言。” “唯有万寿将至,儿臣心中惶恐,恐不能当面恭贺父皇,恐天下人以为儿臣不忠不孝。” “父皇能容儿臣暂出宗人府,全儿臣忠孝之心,儿臣难表心中孺慕与感激之万一。” “父皇,如此时刻,儿臣本不该得寸进尺的。” 说到这里,二皇子抬头凝视雍帝,仿佛话至深处,情到浓时,竟红了眼眶。 “然这一年在宗人府消息闭塞,直至方才儿臣才听说,百里皇子昨日在诗会上盛赞了孟家小姐。” “父皇,儿臣不敢瞒您,去年端午佳节儿臣便被孟小姐才情所折服,心慕不已,只恐今日百里皇子所求之人亦为孟小姐,这才贸贸然开口。” “儿臣驽钝,上有皇兄贤德大才,下有皇弟英武奋进,况儿臣身份......身份......” 沈元白有些慌乱地瞥了北国使团一眼,满脸的隐忍与卑懦,稍稍闭目,半晌才释然开口: “儿臣自知难登大雅之堂,故只盼承欢父皇膝下,尽忠尽孝,再得一知心人安稳度日,便心满意足。” 第251章 “儿臣在此,恳请父皇允儿臣所念,娶孟家小姐为正妻,许二皇子妃之位!” 沈元白说完后,冲雍帝深深一拜。 殿中一下子没了声音。 二皇子一番话情真意切,仿佛发自肺腑,究竟真假几分,连场中人精都看不清猜不透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了孟谷雪,可惜她一直低着头,根本看不清神色。 但孟谷雪的身旁,孟父孟母截然不同的反应却让众人深感兴味。 只见孟父满面红光,受宠若惊,似乎恨不得立马就答应下来。 孟母则神情惶恐,面色发白,显然忧虑极深。 雍帝望着俯首在地的二儿子,眸色深深,意味难明。 这一番话说得漂亮至极,他几乎都能想象到阖家团圆之时,老二孤身一人在宗人府的场景了。 自己这个自认驽钝却聪慧无比的儿子,真的知错了吗? 一旁的百里承佑静静听完沈元白的话,直到此时才不紧不慢地扬起了嘴角。 他细细打听过沈元白的一举一动,可以肯定沈元白应该没有做过预知梦。 可是如今看他如此在意孟谷雪,可见他应该是从某些蛛丝马迹中发现了孟谷雪的不凡。 很好,这样争起来......才有意思嘛。 想到这里,百里承佑上前一步,伴随着悦耳的铃铛声笑着开口: “雍皇陛下,巧了,本殿想要求娶的,正是贵国的孟小姐。” “可是孟小姐只有一个,这下......该如何是好呢?” 众人:“......” 该来的还是来了! 乔娇娇看向一下子将头埋得更低的孟谷雪,连她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走向了。 【孟谷雪啊孟谷雪,你一直想要泼天富贵,想要成为人上人,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可是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可是两只“豺狼”,你会怎么选呢?】 第202章 没有第三个选择 场面一下子就僵住了。 两个天之骄子同时求娶,如此巧合之前还从未有过。 殿中随父母前来参加晚宴的京圈小姐们可羡慕坏了,一个个拿眼去觑孟谷雪。 怎么这样的福气就落到她头上去了呢? 不可否认,孟谷雪的才情确实无人能及,可是她年岁也不大,况且还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难道出色的男子就如此重才吗? 而且今日就算将她定了去,也得再等个两三年方能成婚。 二皇子与三皇子对孟谷雪就如此情根深种,连三年都愿意等吗? 这般场合,众人可不敢窃窃私语,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偷偷“眉来眼去”啊! 这一刻,乔娇娇仿佛看到了几百个眼波在隔空交流! 雍帝显然还没下定决心,故而迟迟不曾开口。 太子自诩对二皇子还是有所了解的。 说什么心慕心仪,他统统不信。 上次在父皇面前,二弟不也说心仪盛家小姐吗?如今盛家小姐连消息都没有了! 但是他也很难想象,孟谷雪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二弟非要不可的。 不过,无论二弟想要得到什么,不能让他得逞就对了! 方才二弟那般高调出场,父皇想必心中感触甚深。 雍朝如今国力强盛,根本无惧南离国,这个联姻并非极必要的。 如此想来,父皇心中只怕是更偏向二弟的。 想到这里,太子心思电转,立刻抬眸望了皇后一眼。 如今局面他根本无法插手,只能先寄希望于孟谷雪了。 先看看她的选择! 皇后对上太子的眼神,母子之间根本无需言语,况皇后聪慧通透,瞬间便心领神会。 “圣上,老二与三皇子都如此爱慕孟小姐,既然您无法下定决心,不如先问问孟小姐的意见?” 皇后直接出言打破了僵局。 “少年慕艾乃人之常情,但到底要两心相悦才算是美事一桩。” “想必到时无论孟小姐做出何种选择,老二与三皇子都是能接受的。” 雍帝闻言依旧稍显迟疑,但百里承佑立即出言附和: “皇后娘娘此言有理,我也很想知道孟小姐的心意。若孟小姐中意的是贵国二皇子,本殿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百里承佑是知道的,眼前的雍国皇帝爱江山更爱美人,因着死去的玉琉公主,他对沈元白可不是一般的好! 梦境中,太子暴毙,乔家灭门,沈元白能登基为帝,都要多亏这个偏心皇帝睁一只闭一只眼,甚至拼着众叛亲离为他铺路! 虽然如今现实出现了些许偏差,雍帝竟然舍得将沈元白关进宗人府,但人心到底难测! 他若不附和皇后,只怕雍帝极有可能会拒了他,直接将孟谷雪许给沈元白! 既然皇后和百里承佑都如此说了,雍帝看了沈元白一眼,便点了头。 “就依皇后所言,孟谷雪何在?” 孟夫人闻言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她实在是怕极了。 自家女儿自从性情大变后,便不是个安分的,让她嫁入皇家,迟早是要出事的! 更遑论联姻去南离国,这不是要她这个做娘的命吗! 想到这里,孟夫人紧紧拉住孟谷雪的手,含泪轻轻摇了摇头。 雪儿,你可谁都不能选啊! 第252章 有些富贵不是我们能消受的,能平安度日已经是生而为人了不得的福分了! 孟谷雪望着孟夫人忧虑悲切的脸,看到她眼里打转的泪水,不由地心头一酸。 方才低头的时候,她想了很多很多,从自己穿越那天开始,想到了今日。 在她所处的那个时代,她实在太过普通了,普通到走进人堆就泯然众人了。 她不甘平凡,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平凡。 不知上天为何选中了她,她穿越了,从一个普通无比的女孩成为了旧时代最特殊的存在。 她看过太多小说,无数次梦想着自己能成为女主,成为翻身的灰姑娘,被无数人追捧和宠爱。 当这个契机真的出现的时候,她卯足了劲地表现自己,又毫不犹豫选择了一条捷径 ——依附一个强大且优质的男人。 去年从诗会归家,在她最挫败和失望的时候,那个梦境出现了。 梦境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就是这个世界当之无愧的女主! 那个梦境后,她的自信和优越感膨胀到了极限,驱使着她飞蛾扑火般接近二皇子。 但是,那日偷听到二皇子与虞昭仪在假山后的互动,到底还是让她生出了一丝失望和警惕。 所以当二皇子想要她的诗词时,她留了个心眼,从那以后便换了字体。 否则今日二皇子取出那些诗词,私相授受的罪名盖下来,别说二皇子妃了,她可能直接被指为二皇子的姬妾! 今晚目睹韩雅弦险些中毒,更是让她浑身冰凉、胆寒无比! 这件事犹如一个巴掌,火辣辣地甩在脸上,让她彻彻底底意识到,梦境与现实存在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梦境中,她的沈郎爱她如命,完美无缺,而现实中,二皇子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至于百里承佑,这个梦境中对她情深不悔的男二,到底也是带着满心算计来的。 她欢欢喜喜以为多了个更好的选择,却没想到,自己的所有底牌早就被他摸得清清楚楚! 她以为自己终于能梦想成真,成为小说里的风光女主,却没想到,是在现实面前狠狠跌了一跤! 孟谷雪心中悲凉,再没有了攀高附贵的欢喜。 她轻轻捏了捏孟夫人的手,不忍再看她的眼神,缓缓站起身来。 “臣女在此。” 孟谷雪轻应一声,在所有人的瞩目下来到了殿中。 乔娇娇亲眼看着孟谷雪走上前来,走到了沈元白和百里承佑之间。 这一刻,乔娇娇突然意识到,她想岔了一件事。 方才猜测孟谷雪的选择时,她还想过,孟谷雪有没有可能觉醒穿越人的傲骨,谁也不选。 可是如今看来,她错了。 当沈元白与百里承佑同时求娶她的那一刻,孟谷雪便没有了第三个选择。 她若谁也不选,沈元白和百里承佑不会同意,雍帝也不会同意。 这个时代皇权之上,区区一个官家女,实在微不足道。 两个皇子同时求娶,这是何等的殊荣,她孟谷雪若谁也不选,便是不识抬举,便是打皇家的脸! 思绪至此,乔娇娇望着站在沈元白与百里承佑之间,显得尤其娇小的孟谷雪,心中不由唏嘘。 【此时此刻,孟谷雪是否真正认识到了这个时代的残酷,意识到了人心的险恶,反省了自己的愚蠢与自大呢?】 第203章 孟谷雪的决定 “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孟小姐腹有诗书,秀外慧中,会被两位皇子同时青睐也实属正常。” 皇后望着殿中的孟谷雪温声开口。 “如今两位皇子争执不下,不知孟小姐你作何感想?” 所有人都凝神望着孟谷雪。 乔娇娇有些紧张,小手心里甚至出了汗,因为孟谷雪的选择也将影响他们乔家接下来的行动! 【无论如何,今日就是孟谷雪的大劫。】 【二皇子与三皇子都是人中龙凤,无论孟谷雪今日选谁,另一方肯定都是无法接受的。】 【他们二人都知晓或者猜测到了孟谷雪的特殊之处,没有所谓的情爱束缚,他们会对孟谷雪手软吗?】 【很明显,不会的......】 孟谷雪面色微白,她先是转头看向了左边的二皇子。 二皇子神色温柔地望着她,虽不曾开口,如水的眼神却似乎已经道尽了千言万语。 那句“我心如故”便是他的表态。 此时,孟谷雪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梦境中,她已经经历过一模一样的场面了,甚至她当时站的位置都和如今分毫不差。 沈郎也是这么温柔而深情地望着她,等待着她做出选择。 只是梦境中,她是羞涩而欢喜的,可是此时,她内心却充满了彷徨与恐惧。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又扭头看向了右边的百里承佑。 几乎就在孟谷雪挪开视线的瞬间,沈元白眼里的情意便如潮水般褪去,甚至浮出了冰冷之意。 原以为禁足宗人府一年,改变不了太多东西,如今看来,当初的他还是太过自负了。 至少,孟谷雪就脱离了掌控。 希望她审慎做出选择吧,毕竟有些东西他若得不到,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孟谷雪抬头看向百里承佑。 第253章 百里承佑笑望着她,嘴角微微扬起,眉眼弯弯。 其实,他心中也难掩忐忑。 虽然据他的调查,孟谷雪和沈元白并不曾心心相印,但目前为止,那个梦境还是十分准确的,梦里的孟谷雪毫不犹豫选择了沈元白。 即便昨日,他已经向孟谷雪献过殷勤,甚至承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留给他的时间毕竟太少,也就显得他的亲近过分突兀了。 此行来到雍国,他本就只有一个目的,将孟谷雪带回南离国。 即便今日她依旧选择了沈元白,他也不会放手的! 无论阴谋阳谋、明争暗抢,只要最后能将孟谷雪带回南离国,让她成为他的人,这便是胜利,是对梦境的颠覆! 孟谷雪缓缓收回目光,看向上座的雍帝,恭敬行礼。 下一刻,她长长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开口: “圣上,臣女能得二位皇子青眼,不胜荣幸。” “雍国是生养臣女的地方,父母亲人皆在此处,臣女不舍离去。” 孟谷雪话至此处,即便此时是在雍帝眼皮子底下,殿中还是响起了低低的呼声。 孟谷雪做出选择了! 这一瞬间,二皇子稍稍舒展了眉宇,百里承佑却敛起了眉头。 乔娇娇偏头去看孟谷雪,心中微讶: 【所以,孟谷雪还是遵从原著选了男主吗?我还以为她......】 “但是——” 孟谷雪突然稍稍提高了声音,让二皇子和百里承佑瞬间交换了神色。 “但是,正因为雍朝是生养臣女的地方,臣女一介女流,蒲柳之姿,无以为报,愿意联姻南离国,成全两国交好之心,为两国和平献上绵薄之力!” “臣女在此,拜请圣上成全!” 孟谷雪说着,跪地俯首,行了大礼。 这个反转实在出人意料,殿中低哗声再次响起! 乔娇娇先是微微一怔,而后稍稍扬起了嘴角。 站在她的角度和立场,孟谷雪这个选择自然是称了他们乔家的意。 当然,就算是设身处地代入孟谷雪,乔娇娇也会选择百里承佑。 因为目前纵观下来,二皇子实在太过深不可测,甚至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或许孟谷雪做过梦,比她了解更多的内情,毕竟很多事实那个狗作者根本没有写出来给读者看! 比如太子会武这件事,原著里根本就没提,而且太子暴毙更是一个深坑! 当然,百里承佑也不是省油的灯。 但是两厢对比下来,百里承佑的观感还是比较好的。 如果孟谷雪是有别的打算,比如挣脱一切,那百里承佑那边未知更多,也代表着机会更多! 当然,以上全部都是乔娇娇的猜测,未来如何,还要看孟谷雪自己的本事! 【如今近在眼前的难关是——男主绝对不会放她走的!】 【要是被男主抓到,孟谷雪真的一辈子都别想重见天日了,估计她脑子里的现代知识都要被榨个干干净净!】 沈元白眉宇沉沉,垂眸定定看着跪地的孟谷雪,眼底酝酿起了一阵风暴。 真是不识抬举啊...... 而此刻,百里承佑面上的欢喜却是真真切切的! 当初那个梦,有如天降! 但是一开始,他不仅不信,还很是不屑。 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不可自拔地爱上一个女子,甚至一度想要放弃皇位争夺,只为留在她身边! 简直犹如中蛊了一般! 他百里承佑野心勃勃,从不甘居人下! 但是后来,梦境中的一件件事都被慢慢证实,他在无数次的回想和重温中,到底对孟谷雪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想到这里,百里承佑低头看向地上的孟谷雪。 在胜利与欢喜的裹挟下,他此刻看孟谷雪确实很是顺眼。 他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即便国内极乐迷药盛行,他也碰都没碰。 大皇兄就是前车之鉴,沉湎女色不仅会丧失斗志,更会掏空身体,最后堕落到连皇储之位都保不住!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根本就不在意。 到时候孟谷雪只要能为他诞下皇嗣,让皇位后继有人,后宫三千要不要都无所谓。 她若能踏踏实实跟着他,也为他创建一个商业帝国,那更是好极,自己疼她怜她也无不可。 想到这里,百里承佑抬头看向雍帝,眸光明亮地附和道: “还请雍皇陛下成全。” 皇后听到孟谷雪的答案,心头微微一松,扭头看向雍帝,低声说道: “圣上,虽然委屈了老二,但这是孟小姐自己的选择。” “您看她方才那番话说得多漂亮,不如赐下恩典,成全了她吧。” “毕竟是两国联姻的大事,说定了便不可儿戏了。” 雍帝闻言,心中稍稍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老二求娶孟谷雪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另有所图,本是想成全他的,奈何事与愿违。 罢了罢了,君无戏言。 “起来吧,朕允了——” 第204章 这是催命符! 雍帝一锤定音,这件事便算是尘埃落定了。 孟谷雪缓缓站起身来,不敢再去看一旁的二皇子。 她实在是怕了,怕了二皇子的深不可测。 第254章 如果继续留在雍朝,接下来还会有禹州水患、闵州疫病、太子暴毙、乔忠国斩首、乔天经五马分尸等等一系列事件。 在梦境中,除了乔家灭门,其他事都不是沈郎做的,他只是刚好成为了受益者而已。 但是亲眼目睹了方才韩雅弦险些中毒一事,她已经无法相信,这些事中没有二皇子的手笔了! 如今经过摔打,她是真的清醒了。 自己和他们比起来,就是个蠢的! 她现在只想逃离,离二皇子远远的! 若可以,她谁也不想选。 但是自己从前愚蠢的行为一步步促成了今日的局面,她醒悟得太晚,如今时势所迫,由不得她不选了。 相较之下,百里承佑那边着墨较少,至少在梦境里,他一直都是深情人设。 自己只能先苟在他身边,如果百里承佑也恐怖如斯,她只能伺机而动了。 天涯海角,总有她孟谷雪的容身之处吧...... “孟小姐。” 二皇子突然开口唤了一声,将陷入沉思的孟谷雪吓得一个激灵,面色都白了几分。 二皇子将孟谷雪的反应瞧在眼里,眸色渐深。 她很怕他? 要说起来,孟谷雪的态度变化之快,确实十分诡异。 明明上一年的端午节,在玉华园中,她还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他待在宗人府的这一年,孟谷雪的身上到出现了什么变故呢...... 百里承佑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正要挡在孟谷雪身前,二皇子已经温声开口: “这是你的选择,本殿尊重你。盼你此去南离国,春祺夏安、秋绥冬禧,万事可期......” 二皇子说完后,冲孟谷雪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坦坦荡荡转身走向座位,一言一行尽显风度。 乔娇娇看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祝福吗?不,这是催命符!】 衣袖下,孟谷雪一双手攥得紧紧的,也是吓得背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如果二皇子真是她猜想的那种人,那他会让她活着到南离国吗? 百里承佑有这个能力在二皇子的手下护住她吗? 想到这里,孟谷雪觉得自己仿佛已经陷入了泥沼之中,有一种挣脱不得的窒息感。 “孟家谷雪听赏吧。” 雍帝沉沉的声音响起。 既是要联姻,便代表了雍国的脸面,区区侍郎女儿的身份已经不相称了。 这种事史上都是有先例的,赐个异姓公主的身份就是了。 雍帝此言一出,孟大人赶紧欢天喜地地拉着孟夫人出列,跪下一同听赏。 孟夫人低着头,紧紧咬着下唇,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她哪里稀罕什么封赏,此刻她已经肝肠寸断! 那可是南离国啊,路途遥远,只怕有生之年她都再也见不着雪儿了。 再者,雪儿是个爱闯祸的性子,到了南离国,没人护着她劝着她,这三皇子要是欺负她磋磨她可怎么办啊! 雪儿可是她的命,是她的心肝啊! 想到这里,孟夫人的眼眶都红了,眼睛拼命眨了又眨,才没让眼泪落下来。 雍帝按照旧制,收孟谷雪为义女,赐号“南宁”,赏下黄金珠宝,更是一下子将孟父连提两级。 孟大人兴奋得面色涨红,口中连连高呼谢恩。 众人看到这里,心思各异。 有人羡慕孟大人生了一个光耀门楣的好女儿,也有人满心不屑。 联姻说的好听是结两国之好,说难听点,这女儿就算是送给人家了! 那些疼爱女儿的人家都暗暗庆幸,自家女儿不曾遭受如此命运。 至此,乔娇娇期待万分的修罗场算是落幕了。 但是,乔家筹谋的“坐山观虎斗”结束了吗? 不,恰恰相反,这个计划才刚刚开始! 乔娇娇暗暗摩拳擦掌。 孟家谢了恩后,便重新入座。 二公主抬头望着孟谷雪的背影,心中又是庆幸又忍不住唏嘘。 若不是有孟家小姐,这个联姻的人选极有可能是要落到她头上的。 如今她因此逃过一劫,只盼这百里皇子如此高调的表态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孟家小姐能得一个好结局吧。 车和璧坐在长案后,望着对面神色黯然的二皇子,满心不悦。 这孟家小姐实在是没有眼光、没有福气! 无论公子是不是真的心慕孟家小姐,只要是公子想要的,他自然倾尽全力也要帮公子得偿所愿! 沈元白不曾再去看孟谷雪的身影,他低着头,微垂的眉眼显得落寞不已。 然而案下,他指尖有规律地轻敲着膝盖,显然内心平静无比。 今日之事,无论孟谷雪选谁,他都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孟谷雪的身上藏着秘密,还手握配方,他若不得到,别人自然也没有资格拥有。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至少在雍朝境内,孟谷雪不能出事,否则他还是很有嫌疑的。 目前,反而是另一件事让他更加在意。 韩雅弦究竟是怎么躲过那杯毒茶的呢? 那毒药溶于茶水后,无色无味,安排上茶的宫女也是训练有素的,绝对不可能露出端倪。 而且这茶喝下去,韩雅弦甚至都不会有任何不适。 第255章 她只会在今后成婚时日渐长,却始终无法怀有身孕的时候慢慢发现端倪。 可是那时候,寒毒早已彻底融入她的骨血,再也没有痊愈的可能了! 想到这里,二皇子心中觉得很是惊奇。 他如今手中力量有限,只能一步步从内部瓦解乔家,分散他们的精力,再伺机而动。 可是,乔家就是如此诡异,竟连这一劫都被他们有惊无险地渡过去了! 听说茶水还被乔忠国送到了父皇面前。 好在这寒毒是北国王庭的不外传秘药,便是医术高超的邹奇也别想寻到药源! 乔家当真是棘手啊,皇兄有如此助力,委实让他寝食难安。 究竟怎样才能击垮乔家呢...... 二皇子心思流转,敲击的指尖突然微微一顿。 对了,乔忠国不是爱女如命吗...... 他稍稍偏头,眼尾余光瞥到了乔忠国的长案。 此时乔忠国低着头,正笑着将一块果子递到他小女儿的嘴边。 二皇子见状淡淡扬唇。 一两岁的婴孩,早夭也是极正常的...... 第205章 和乔家联手? 戌时中,万寿宫宴终于结束了。 雍帝与皇后起身的那一刻,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雍帝正要离开,突然又开口说道:“老二、乔爱卿与谭爱卿随朕来。” 乔忠国急忙应是,让乔天经顾好一家子,便跟着雍帝先行离开了。 待到太子、皇子、公主们都离席了,两国使团也在专人的安排下离开了,众朝臣这才纷纷站起身来。 孟谷雪所在的长案立刻就被前去恭贺的人给淹没了。 这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了熟悉的铃铛声,众人扭头一看,竟是百里皇子去而复返。 “孟小姐,本殿可否与你说几句话?” 百里承佑偏着头笑问了一句,腰封上一圈的铃铛在灯光下熠熠发光。 众人闻言,纷纷让开位置。 “自然。” 孟谷雪点了点头,在众人的瞩目下走向百里承佑。 二人并肩步出殿外,相对而立在彩色灯笼下,正是众人都瞧得见却又听不到他们说话声的微妙距离。 孟谷雪心绪复杂,如今面对百里承佑,再没有了昨日的欢喜与期待。 “三皇子,你想与我说什么?” 百里承佑瞧见孟谷雪冷淡的神色,眉头微微一蹙。 “你不是真心选我的?” 孟谷雪闻言,忍不住抬眸望向百里承佑,这一刻她几乎想要脱口而出:你不也是假意求娶我的吗? 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如今是真的学精了。 百里承佑并不知道她也做了梦,或许还以为自己是被他昨日那一番话打动的。 所以,她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心绪,要假意逢迎,麻痹对方。 这样一来,以后她若是要逃离百里承佑身边,才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机会! 想到这里,孟谷雪故意朝四周看了看,温声说道: “三皇子,如今人多嘴杂,且我已经被封为南宁公主,自然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你特意回来,想与我说什么?” 三皇子抬眼一看,发现殿中人的注意力确实都在他们二人身上。 因他有极重要的话要嘱咐孟谷雪,便也不欲再追究。 只见他认真了神色,沉声说道: “我约莫半个月后便会回转南离国,我会向雍皇陛下请旨,直接将你带走。” “因为你尚未及笄,本殿可以在南离国先与你举办盛大的定亲典礼,算是安你的心,待你及笄我们便成婚。” “这半个月,你好好与家中父母告别,准备该准备的东西,万万不要出门。” 孟谷雪听到这里,神色微动。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着急?” 难道百里承佑也觉得,二皇子不会放过她吗? 百里承佑也没打算瞒着孟谷雪,他连做梦一事都透露给她了,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也是好的。 “我这人从来信奉迟则生变,你及笄还要三年,若三年后再迎娶你,中间变故太多。” “再者雍朝至南离国路途遥远,到时候我未必有这个时间来亲迎你,恐你路上有性命之危。” 孟谷雪听到这里,面色猛地一白。 果然! 百里承佑也是做了梦的,连他也认为二皇子会对她下手,可见梦境中的她真的是瞎了眼,被二皇子完全给蒙蔽了! “谁会想杀我?”孟谷雪明知故问。 百里承佑淡淡勾唇,“孟小姐,你觉得呢?” “这世上,得不到就毁掉才是强者手段,今日殿上,你若选择了沈元白,我说不定......也会想方设法毁掉你呢。” 百里承佑偏头说着,眼里隐有戏谑之意。 垂眸见孟谷雪被他的话吓得面色雪白,百里承佑眉头一挑,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些。 “这就被吓到了?” 见孟谷雪点头,他稍稍敛了笑意,沉声说道: “安心吧,你如今选了我,便是我的人,我自然会倾尽全力护你周全。” “所以啊,你半个月后乖乖随我回南离国就是了。” “这段时间别乱跑,小心沈元白对你使阴招!” 第256章 百里承佑吓唬般说了一句,见孟谷雪老老实实点了头,他这才转身离去。 “归途我要好好准备一番,就不登你孟府的门了。” 叮叮当当—— 铃声清脆,渐行渐远。 孟谷雪望着百里承佑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原只是想借着穿越的优势成为人上人,满足自己一直以来的幻想。 谁知就这么被卷入了争权夺势的漩涡之中,连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成了未知数。 二皇子毕竟是梦境里最后的赢家,百里承佑都败在了他的手下。 为了保命,她到底要不要冒险再找个帮手呢? 比如...... 想到这里,孟谷雪扭头朝殿内望去,刚好看到乔天经抱着乔娇娇迈步而出。 孟谷雪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 她知道未来走向,知道一些关于二皇子的秘密,想必乔家会很感兴趣的。 但是,这样会不会太突兀了?毕竟是没发生的事,乔家又凭什么相信她呢? 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她真的要好好想想...... 乔娇娇今晚精神高度集中,这会儿松懈下来,就觉得疲累得很。 尤其她下午脑子太兴奋了,根本没有午睡,这会儿感觉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啊——果然是小婴儿的身体啊!】 【咦,孟谷雪是不是在看我们?】 乔娇娇不经意抬头,没想到刚好就对上了孟谷雪的视线。 乔天经闻言也看了过去,结果孟谷雪立刻就移开了目光。 乔天经见状眸光微闪,下一刻乔娇娇立刻就说出了他的心声。 【哦吼,孟谷雪八成也意识到自己有性命危险了,毕竟她应该知道二皇子的手段的。】 【看她那意思,是不是想和我们乔家联手啊?】 【要说起来,我真的很好奇,孟谷雪会不会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内幕啊?】 【看在孟谷雪这辈子还没对我们乔家造成伤害的份上,为了最终胜利,为了改变命运,和孟谷雪联手也不是不行啊!】 想到这里,乔娇娇忍不住抬头看了乔天经一眼。 【还是先等爹爹和大哥做出决断吧,大哥这么聪明,估计也看出孟谷雪的心思了。】 乔天经心中思绪翻涌,确实正在考虑此事。 原只是打算坐山观虎斗,如今看来,或许还能有意外收获啊....... 第206章 谭瀚池赌赢了! 另一边,乔忠国和谭瀚池等在殿外,殿内雍帝与二皇子正在交谈。 如今时辰渐晚,但此处隐约还能听到前头的喧嚣。 乔忠国欣赏了一会儿彩灯,忽然扭头看了谭瀚池一眼。 谭瀚池心有所感,也转头看了过来。 二人视线对上又移开,眼里都有了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 乔忠国观圣上今日面对北国使臣挑拨离间的态度,说这里面没有谭瀚池的功劳,他是不信的。 虽然不知道谭瀚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总之大恩不言谢,他们乔家能结识谭瀚池,当真是一大幸事! 谭瀚池缓缓收回目光,嘴角轻扬,又压了回去。 他早就说过的,乔家的恩情,他谭瀚池结草衔环,必当报答! 这才哪到哪啊。 待到有一日,他能光明正大与乔家交好,能随性与两位乔兄把酒言欢,那当真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吱呀—— 殿门从里面被打开,黄培陪着二皇子走了出来。 乔忠国和谭瀚池见状,急忙行礼。 二皇子神色从容,冲他们二人点了点头,缓步而出。 瞧那方向,不是出宫去宗人府,而是回重华宫! “乔大人,您先进来,谭大人,还请稍等片刻。” 黄培送二皇子走了一段,又急匆匆赶回来,将乔忠国引进殿内。 乔忠国看到侍立在雍帝身旁的邹太医,便知毒药的事应该是有结果了。 “圣上。” 雍帝神色温和,“爱卿不必多礼,邹太医,说说吧。” 邹太医应声走出一步,恭敬说道:“回圣上,回乔大人,经下官仔细勘验,可以确实这毒药非我朝之物。” “但是,恕下官驽钝,其中原料闻所未闻,无法妄断来处。” 乔忠国闻言,面上难掩失望之色。 韩雅弦是在宫内出的事,雍帝自知理亏,对乔忠国也有了亏欠之意。 他正想出言宽慰几句,乔忠国已经善解人意地开口: “圣上,臣树敌太多,此番贼人针对,能有惊无险,已是万幸。” “今日圣上殿中怒斥北国使臣,尽显对臣之信任,臣得侍明君,心中欢喜万分,已是无憾。” “圣上日理万机,此事若难有头绪,还请圣上毋再为臣费心,至于大郎夫妇,臣定会代为转达圣上关切之情。” 乔忠国这番话说得雍帝一颗心熨帖无比。 见乔忠国又要跪下,雍帝立刻起身亲自将乔忠国扶住了。 “乔爱卿无论为将为官,都能为朕分忧解难,朕心甚慰啊。” 乔忠国出殿门的时候,黄培是笑着送出来的。 谭瀚池看到这里,便知方才殿内相谈甚欢,心中亦有数了。 乔忠国客气地冲谭瀚池点头致意,而后便一路径直出宫去了。 这时候黄培才笑着说道:“谭大人,圣上召您。” 第257章 谭瀚池步入殿内,雍帝正稍显疲累地揉着眉心。 谭瀚池见状立刻开口:“圣上,龙体要紧,您忙了一天,若没有极重要的事,还是留待明日再说吧。” 雍帝摇了摇头,“无碍。” 谭瀚池神色微动,突然低声开口:“圣上可是为何事烦心?” 雍帝闻言轻叹一口气,抬头看向谭瀚池,沉声说道:“爱卿,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二皇子呢?” 谭瀚池心中早已打过腹稿,此时依旧故作沉吟,而后才谨慎开口: “圣上,容臣多嘴一句。” “今日二皇子已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了错误,况一年禁足时间只剩两个月了,不若就此宽待了吧。” “那宗人府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二皇子若二进二出,传出去就不好听了。” 雍帝闻言,紧揪的眉宇稍稍舒展,半晌才低低开口:“那就依爱卿所言吧。” 谭瀚池颔首附和,心中却和明镜似的。 观方才二皇子离去的方向,分明是去重华宫的。 若圣上有意继续惩罚二皇子,宫宴一结束就将二皇子拘回宗人府便是了,如今明显是不欲再追究了。 圣上心中早有决断,只是在等一个台阶罢了。 谭瀚池这番话确实称了雍帝的意,雍帝心中满意,便温声说道: “爱卿可还记得你与朕打的赌?” 谭瀚池心头一跳,点了点头,“臣记得。” 雍帝嘴角微扬,“爱卿果然是聪慧的,竟然将北国贼子的心思猜了个透。” “如此一来,爱卿便算是赢了,朕当初......答应要给你赏赐的。” 谭瀚池听到这里,身上涌出了一股热意,面上也红了几分。 他稍显局促地看了雍帝一眼,又有些惶恐地低下了头。 雍帝看到谭瀚池这个反应,不由地爽朗一笑。 “谭爱卿到底是脸皮薄啊,何时何地都是极冷静自持的,如今倒像个局促的少年郎了。” “朕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食言。” “明日,朕明日便下旨为你和兖国公府小姐赐婚,如何?” 谭瀚池听到这里,心中涌出了实实在在的欢喜,第一次敢在脑海中大大方方回忆起左小姐的模样。 他自然是极愿意的,他听得出来,乔兄也是想撮合他和左小姐的。 如此看来,左小姐应该......也不会抗拒他吧? 想到这里,谭瀚池跪地俯首,谢主隆恩。 “好了,起来吧,明日接旨时再行大礼不迟。” 雍帝这话有了些许调侃的意味。 谭瀚池红着脸起身,望着座上雍帝,真诚无比地说道: “圣上,臣出身布衣,起于微贱,能有今日,全要倚仗圣上的信任与重用。” “臣心中感激难表万一,必竭尽忠诚,为圣上分忧!” 雍帝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又起身从案后走了出来,站定在谭瀚池身前时,面上有了高深之意。 “爱卿,兖国公府与乔府亲如一家,朕容许你与兖国公府结亲,其中深意,想必不用朕细说了吧......” 谭瀚池神色一肃,重重点头,“圣上安心,臣谨记于心!” 雍帝抬手拍了拍谭瀚池的肩膀,笑着说道:“爱卿年少老成,出类拔萃,朕自是信你的。” “乔忠国哪里都好,就是......” “罢了,你去吧,莫要让朕失望。” 谭瀚池赶紧躬身应是。 “圣上,臣告退。” 出了殿,谭瀚池心绪起伏,欢喜之余,也忍不住为乔忠国忧虑。 若他没猜错的话,圣上那句没说完的话应该是: 乔忠国哪里都好,就是......太得民心。 第207章 预判二皇子的预判 乔忠国出宫门后,发现一家人都在等他。 他家娇娇已经困得小脑袋直打摆了,瞧见他便立马坐直了,扬起一双小手冲他要抱抱。 “爹!爹爹回来!抱!” 乔忠国一颗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抱起乔娇娇搂在怀里,笑着说道: “走吧,我们回家!” 乔娇娇心系着孟谷雪这件事,在马车上硬撑着不肯睡去。 到家了也“无理取闹”地扒在乔忠国身上,不想错过接下来的书房复盘。 乔忠国哪里舍得让乔娇娇失望,直接抱着她一起去了。 “夫人,一会儿娇娇若是睡着了,为夫再抱她回来。” 乔夫人点头应了,只是心疼娇娇小小的人儿要操心这么多事。 “你们自去吧,弦儿今日受了惊吓,我这个做娘的要好好安慰安慰她。” “弦儿,你随娘来。” 韩雅弦笑着挽住了乔夫人的胳膊。 到了书房,乔地义还未归家。 乔天经开门见山,说起了关于孟谷雪的猜测。 “爹,那孟谷雪若向我们求助,是否......” 乔忠国闻言满脸兴味,毫不犹豫说道: “帮!怎么不帮!” 乔娇娇抬头看向神采飞扬的爹爹,忍不住咧开了小嘴。 【我爹果然是有大格局大智慧的人!】 乔忠国眉毛一扬,那是当然! 他当年行兵打仗、围剿贼寇,攒下的都是血淋淋的教训,生出的心眼子里都是带着人命的! 如今不过是将战场转移到了朝堂,该玩计谋还是要玩! 第258章 乔天经得了准确答复,便笑着开口说道: “爹,如此一来,孩儿倒有个想法。” 乔忠国兴致盎然,“说来听听。” 乔娇娇这会儿来精神了,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乔天经。 乔天经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今日孟谷雪选择了百里皇子,那么和二皇子便是彻底撕破脸了。” “如此一来,孟谷雪为了保命应该也没有任何顾虑了。” “自古以来,和亲联姻都有人马护送,不如就让孟谷雪求到圣上面前,由爹你带队,亲自将她护送到南离国。” “圣上不会在如此时刻拂了孟谷雪的面子,定会应下来的,届时爹便可光明正大保护孟谷雪了。” “当然,最好带上二弟,二弟武艺高强,由他贴身护着孟谷雪,更加万无一失。” “只是如此,少不得要让爹和二弟涉险了。” 乔忠国闻言当即一脸兴奋地站起身来,两只眼睛放着光。 “何止是涉险啊,这简直是给二皇子送上一顿大餐!” “他心里有多想除掉老子啊,这下好了,老子和孟谷雪都在一处,倒省了他不少麻烦。” 乔忠国来回踱了几步,再抬头的时候,已然下定决心。 “老大,就照你说的这么搞!” “要玩就玩个大的,老子就给二皇子这个机会!” “他若想动手,凭他如今的本事,也只能借用北国贼子的力量!” “这件事不能瞒着太子,让太子也出手!” “只要太子能抓住二皇子通敌叛国的证据,便是玉琉公主亲在,也别想护他一命!” 乔忠国久离战场,但他骨子里的痞气和狠劲却是一直都在的。 要逆天改命,哪有不涉险的? “如此一来,老子倒要好好部署一番了!” 乔娇娇听得又是担忧又是热血沸腾。 【若真按大哥说的这么做,这番可真是要有大动作了!】 【但是二皇子是个精明的,他就算要做,定也会做得漂漂亮亮的,至少一定会想方设法摆脱自己的嫌疑!】 【他会怎么做呢?】 乔娇娇一动起小脑筋,瞬间就睡意全无了。 她从来不敢小看二皇子,相反的,她一直都将二皇子想象成一个完美的敌人! 【如果二皇子要彻底摆脱自己的嫌疑,那么......】 乔娇娇突然一激灵! 【等等,还有什么能比“受害者”更能摆脱嫌疑呢!】 【如果二皇子主动向雍帝请旨,亲自护送孟谷雪去南离国联姻,那这些问题对他来说就迎刃而解了!】 乔忠国闻言微微一怔,乔天经却瞬间意会了乔娇娇的话! 他面色猛地一变,这确实是一个绝妙的计策! 二皇子若真的向圣上请旨,理由也很简单。 他如此爱慕孟小姐,自然希望亲眼见证孟小姐得到幸福。 再者此次南离国三皇子前来贺寿,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二皇子护送孟谷雪,兼去拜会一下南离王,也是合情合理的。 到时二皇子跟随联姻车队,就能随时将消息传于贼人,寻觅最佳的下手时机! 待到联姻的车队遇袭,二皇子便可以十分自然地上演一出苦肉计,为了救孟谷雪而身受重伤! 届时那些不知情的旁人又怎么会怀疑,这刺杀的贼人就是二皇子派来的呢! 到时候二皇子再来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若爹和二弟出了事,那自然称了二皇子的心思。 若爹和二弟安然无恙,那他们身为护送人,不仅没能保住孟谷雪,还让二皇子受了伤,定是要吃罪的! 这个计策对二皇子而言,当真是一石三鸟,精妙绝伦! 乔娇娇越想也越觉得有可能。 【我感觉自己预判了二皇子的预判!甚至都不用等孟谷雪请旨让我们乔家护送,二皇子就会先提出这个要求!】 【如此一来,孟谷雪绝对要找上我们家了,毕竟豺狼就在身边,她得想方设法保命啊!】 ———— 养心殿内。 黄培小心伺候着雍帝躺下,他正要退出去,却被雍帝叫住了。 “黄培,朕尚无睡意,你与朕说说话吧。” 黄培离开的脚步猛地一顿,赶忙跪回到脚踏上,笑着说道:“圣上您想说什么,奴才都听着呢!” 雍帝幽幽叹了口气,半晌才开口:“今日老二的模样你看到了吗?和玉琉当真是像极了。” “黄培,你说在宗人府待了一年,老二真的反省了吗?” 黄培心中不安,却只敢拣好听的说。 “圣上,今日谭大人不是说了吗,二殿下都在文武百官面前认错了。” 雍帝闻言,半晌不语。 黄培等了一会儿,以为雍帝睡着了,结果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老二当真如此欢喜那个孟谷雪吗?方才竟然还请旨,想要亲自送孟谷雪去南离国联姻。” “早知如此,方才在殿上,朕就拒了那个百里承佑,成全他就是了。” “罢了罢了,联姻的旨意都出去了,既然老二有这个心,就让他去吧。” “他瞧着,是乖巧了些......” 声音渐低,透着浓浓的懒怠之意。 黄培隐约间仿佛听到一声梦呓,极轻极轻地唤了声“玉琉”,便再没了声音...... 第259章 第208章 宫里来圣旨了 第二日,兖国公府。 兖国公如今除非圣上有召,否则是不必上朝的。 今日一早,他正坐在厅中与左安宁下棋。 半年前,左安宁在乔府被大公主算计,受了不小的惊吓。 因此今年的元宵灯会、东郊诗会还有昨日的万寿宫宴,兖国公都没让她去。 左安宁倒乐得清闲,将荒废了许久的棋艺又捡了回来。 对弈可以观人心性,兖国公瞧得出,他家安宁性子沉稳、聪慧果决,是个极好的孩子。 如今他只一个心病,翻过年安宁已经十六了,但是她的亲事还未有着落。 年前忠国倒是和他提过一嘴谭瀚池,他仔细去了解过了,这谭瀚池出身虽低,但才高八斗,最重要的是品行端正。 只是他如今到底是天子近臣,在圣上面前极为得用,就凭兖国公府与乔府的关系,这桩婚事要成都难。 这兖国公府眼瞧着是要没落了,自家儿子是个没出息的,拘了他大半年,女人堆倒是少去了,又迷上了收藏玉石。 安宁的未来指望这不成器的儿子是不成的,他必须在入土之前给安宁找个好归宿! 许是心中思虑太重,兖国公忍不住轻叹出声。 左安宁闻声,从棋局中抬起头来,关切地问道:“祖父,您因何叹气啊?” 兖国公望着眼前的左安宁,当即温和一笑,“没事,宁儿的棋艺又有进步了,祖父正在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这儿女婚事从没有摆在孩子面前说的道理,再者兖国公也不想惹起左安宁的愁思。 左安宁却是个通透的,这半年来,兖国公的愁绪她都看在了眼里。 自己能有什么能让祖父心烦的呢,无非就是那微不足道的婚事罢了。 “祖父。” 左安宁忽然站起身来,冲兖国公深深一拜。 兖国公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左安宁,疾声问道:“宁儿,你这是做什么?” 左安宁面色沉静,有个想法盘桓在她心头许久了,她鼓起勇气,决定在今日说与祖父听。 “祖父,宁儿知道您是在为宁儿的婚事烦扰,但是宁儿并无结亲的心思,对婚事也并无期待。” “宁儿知道这样会让您很为难,也会让兖国公府丢脸,但是宁儿思来想去,还是想要自私一回。” “祖父,您能容许宁儿一辈子不成婚吗?” 兖国公闻言浑身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左安宁。 左安宁心中愧疚,上前拉住兖国公的手,温声说道: “祖父,天底下的男人,想必大抵都如爹爹那般。” “宁儿从小看过娘亲太多眼泪,听过爹娘太多争吵,宁儿心中害怕极了。” “宁儿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也所托非人,然后将娘亲走过的路再走一遭,既然如此,不如终身不嫁。” “祖父,宁儿通身都是您教的学识和道理,宁儿心有志向,今后想努力做个女夫子,帮助那些目不识丁的女子。” “祖父。” 看着兖国公白霜般的鬓角,左安宁心中酸涩无比,含泪跪在了兖国公身前。 “宁儿知道这是在为难您,但是宁儿只想一辈子侍奉在祖父跟前,哪儿也不想去!” 兖国公听到左安宁这番话,心头又酸又痛,想起左安宁这些时日的遭遇,忍不住潸然泪下。 究竟是上一辈造下的冤孽,给安宁留下了沉痛的伤害,不怪安宁会生出如此想法。 她心中想必早有决定,却始终顾虑着他这个做祖父的心情,顾念着兖国公府的脸面,所以迟迟不敢说出口。 面对这满身伤痕却依旧善良懂事的孩子,他怎么忍心拒绝,又哪里有资格拒绝呢? “宁儿,你选的这条路太难走了,将来无数风言风语、冷嘲热讽都会铺天盖地而来。” “祖父百年之后,这偌大的兖国公府,谁能与你一起扛呢?” 兖国公声音微微颤抖,紧紧抓住左安宁的手。 左安宁眼里噙泪,面上却带着笑。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宁儿活一个内心坦荡、立身正直,别人的言语又怎能伤宁儿分毫呢?” “祖父,宁儿心中唯有一愧,愧对祖父您的教养,愧对您的期望。” 兖国公心中百转千回,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犹豫半晌,终究还是释怀了。 “人活一世,也不敢妄求太多,我的宁儿若能过得随心自在,祖父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左安宁听到这话,眼眶猛地一热,这一刻,道不尽心中的感激与敬重。 “祖父!” 左安宁侧首靠在兖国公膝盖上,热泪滚滚而下。 厅中祖孙正心情激荡,席管家突然匆匆而来,口中高呼:“老爷!老爷!宫里来圣旨了!” 这一声把兖国公和左安宁都骇了一跳。 平白无故的,怎的会有圣旨下来? 左安宁急忙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兖国公神色凝肃,心中暗暗忧虑: 莫不是乔家那边出事了? 在这京中,伴君从来犹如伴虎,今日是恩宠无限,明日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走,去前头迎圣旨!” 兖国公匆忙就要走,席管家急忙加了一句:“老爷,宫里的人特地说了,要咱们姑娘去接旨!” 第260章 “我?” 左安宁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兖国公闻言霍然转身看向左安宁,心头猛地一跳。 莫非...... “宁儿,快去净面。” 左安宁哪里敢耽搁,急忙唤来朱嬷嬷,净了面又整理了仪容,这才匆匆与兖国公往前头赶。 席管家是家中老人了,处事是极周到的,早早就将宫里的人接到了正厅,好茶好水伺候着。 兖国公领着左安宁来到正厅,这才发现宣旨的太监竟是皇上身边的黄公公! 黄培主动迎上前去,面上带着笑,“国公爷,是好事,快来接旨。” 兖国公见状心中稍安,拉着左安宁跪在正厅之中,黄培打开圣旨,扬声说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兖国公左永令之孙左安宁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今有良臣谭瀚池,领翰林院修撰之职,才高八斗、品貌兼优,可为良配。 二人佳缘天作,今特下旨赐婚。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于国,勿负朕意。 钦此。” “左小姐,接旨吧。”黄培微微俯身,笑着说道。 第209章 她需要更多帮手! 左安宁怔怔然抬起头来,一时之间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方才才和祖父坦白了心声,说好的终身不嫁,怎的这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 而且,是谭公子...... 左安宁脑海中走马灯似的晃过几次与谭瀚池的相遇,瞬间心湖大乱。 谭公子收到旨意了吗?他心中是愿意的吗? “左小姐?” 黄培见左安宁愣在了那里,不由温声提醒了一句。 左安宁意识到自己怠慢了圣旨,心中骇了一跳,赶忙伸手接过,扬声谢恩。 黄公公和煦地笑了笑,心中并无不悦之意。 毕竟是闺中小姐,而且这圣旨来得毫无预兆,左小姐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极正常的。 再者,兖国公府可是乔府的亲家,他心中自然是要多敬一分的。 “国公爷,您快起来。” 黄公公递了圣旨,赶忙躬身去扶兖国公。 兖国公顺势站起身来,拉着黄公公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问道: “黄公公,你给老夫漏个底,这个赐婚圣旨是......” 黄公公心领神会,亦低声回道:“国公爷,这旨意啊,是谭修撰好不容易求来的!” 兖国公闻言眉头猛地一舒,赶紧将一个荷包塞到了黄公公手里。 “多谢公公,烦请回复圣上,老夫感念圣上大恩,心中欢喜不已。” 黄公公没有拒绝,笑着点了点头,“国公爷安心,一定带到!” 宫里的人呼啦啦走了,兖国公一转身,看到左安宁展开圣旨,正垂头细细看着,脸上犹有难以置信之色。 兖国公嘴角微微一扬,这一刻心中满是真切的欢喜。 他方才特意去问黄公公,就是想确定谭瀚池的心思。 若这赐婚的旨意是他自己求的,那倒可以从中窥见一些他对安宁的真心实意。 毕竟兖国公府和乔府有极密切的联系,谭瀚池身为天子近臣,这桩婚事原是不太可能的。 如今既然能成,可见那小子是真正费了心力的。 真好啊。 他方才是真的做了安宁终身不嫁的准备的。 如今若能得一真心人守护安宁的下半生,他便是即刻入土也能瞑目了。 如今......只是不知道安宁这孩子想法如何。 “宁儿。” 兖国公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左安宁的肩膀。 左安宁一脸迷茫地抬起头来,“祖父,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兖国公却问道:“宁儿,你应该见过谭瀚池的,祖父听说他也帮天经迎亲了。宁儿觉得谭瀚池这人如何?” 左安宁神情微微恍惚,脑子里第一时间回想起的,是去年谭瀚池身着红袍,打马游街的意气风发之景。 而后是在韩家送嫁时,谭瀚池在人群中攥住了她的手,将她护了下来。 还有就是在乔家新房,她和谭瀚池被推挤着站在一处...... 兖国公瞧见左安宁慢慢变红的耳根,心头猛地一定。 如此看来,安宁对谭瀚池的印象也是好的,只不过儿子儿媳的不幸福让安宁对结亲产生了恐惧,生出了逃避不婚的心思。 想到这里,兖国公摸了摸左安宁的头,温声说道: “宁儿,祖父方才问过黄公公了,这旨意是谭瀚池自己求来的。” 左安宁闻言,猛地抬起头来。 是谭公子自己求的? 这么说来,他......他竟也...... 兖国公嘴角含笑,“我们宁儿如此优秀,那谭小子倒是有眼光的。” “宁儿,日子过得如何,从来都不由上一辈决定,你爹你娘各有不好之处,是他们自己没能过好日子。” “但是你瞧瞧你姑母和你姑父,他们不就过得有滋有味吗?” “宁儿别怕,祖父过几日就将那谭小子约来好好聊聊,他若对宁儿不好,祖父第一个不答应!” 左安宁闻言,心中婉转着掠过无数心思,忍不住攥紧手中的圣旨,暗下决心。 “祖父,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宁儿能不能同谭公子说几句话?” 第261章 兖国公微微一愣,随即点头,“自然可以。” ———— 乔娇娇知道这个赐婚消息的时候,开心得差点没蹦起来! 【啊啊啊!我磕的又一对cp成真了!呜呜呜,我怎么会这么幸福!】 【大婚!我等不及要看谭瀚池和安宁表姐大婚了!甜死我了!】 【呜呜呜,这婚能成,谭瀚池想必也是殚精竭虑,绞尽脑汁了吧?否则雍帝怎么可能会同意呢!】 【谭瀚池威武啊!我为他打call!他是有担当的真男人啊!】 乔娇娇搂着小抱枕,大眼睛里全是粉红泡泡! 乔夫人坐在一边,心里也是止不住地高兴。 韩雅弦和安宁是好姐妹,她心中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咱们下午要不要去看看安宁?” 乔娇娇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去!去看安宁表姐!我去!” 乔夫人笑着抱过乔娇娇,连连点头,“是该去的,在家中用过午膳就去。” 中午的饭桌上,乔忠国和乔天经故意闲聊,又给乔娇娇带来了一个新消息。 今日早朝,百里承佑向雍帝请示,半月后就回转南离国,并且要将孟谷雪一并带走! 【这么急?】 乔娇娇有些吃惊,不过转念一想,又理解了百里承佑的急切。 【他是做过梦的,自是知晓二皇子的手段,这是担心迟则生变啊!】 这时候乔天经神色难明,又补了一句,“金銮殿上,二皇子当场请旨,要亲自送嫁孟谷雪,圣上应了。” “如今京中盛传,二皇子对孟谷雪求娶不得,便大方成全,可谓情深似海。” 乔娇娇:!!! 【昨晚我说什么来着!果然如此啊!】 【而且还让他立了个深情人设,到时候孟谷雪要是出事,众人更不会怀疑他了!】 【啊啊啊!二皇子好险恶的用心!】 【这时候孟谷雪应该也得到消息了吧?她不得坐立难安啊,如此一来,她是不是要找我们乔家了?】 ———— 孟府。 当孟谷雪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手中的碗都差点摔到地上去。 二皇子对她哪有什么情深似海? 这一刻,孟谷雪无比确信,二皇子绝对不会放过她!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浑身颤栗,手脚冰凉。 不,她不想死! 只有百里承佑恐怕还不够,为了保命,她还需要更多的帮手! 第210章 我要见乔家人 孟谷雪连午膳都没心思用了,神色匆忙地回了房间,怔怔然坐在床边发呆。 小桃捧着糕点忧心忡忡地追了过来,一脸关切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孟谷雪心中满是恐惧,看到小桃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原是想着带小桃一起去南离国的,如今自己尚且朝不保夕,千万不能害了小桃一命。 想到这里,孟谷雪将小桃拉到自己身边,颤抖着声音说道: “小桃,你不能跟我一起去南离国了,我会让我娘销了你的奴籍,到时候我再给你足够的银钱傍身,你自去寻找出路吧!” 小桃听到这里,吓得跪倒在地,立刻就红了眼眶。 “小姐,小桃是不是犯了什么错,您怎么突然就不要小桃了?” “小姐,小桃只想跟着您啊!” 孟谷雪心中酸涩,南离国人生地不熟的,她何尝不想要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呢。 “小姐,求求您了!小桃哪里做错了都能改!您别赶小桃走啊!” 小桃说着就在脚踏上重重磕起头来,咚咚作响。 孟谷雪见状急忙俯身扶她,嘴上急道:“别!小桃,你别这样!我说了你不用磕头下跪的!” 小桃的额间已经磕红了,她眼里含着泪,再次祈求道:“那小姐别赶小桃走,成吗?” 孟谷雪深深叹了口气,她自是信任小桃的,见状索性拉着小桃坐在脚踏上,忧声说道: “小桃,不是我想赶你走,这一趟去南离国是有生命危险的!” “什么!?” 小桃猛地提高了声音,瞪圆了一双眼睛。 “小姐,您是去联姻的,又有三皇子与二皇子一路守护,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孟谷雪脸色微微发白,惨声说道:“小桃,你不懂,要杀我的就是二皇子!我没法同你解释太多,反正你——” 小桃猛地攥紧了孟谷雪的袖子,疾声抢过了话头。 “小姐,如果您有性命危险,那小桃更要跟您一起去了!无论如何,小桃都会护住您的!” 孟谷雪听到这里,嘴巴微微一张,又是震惊又是感动。 “小桃,你......” 小桃看到孟谷雪怔怔然的模样,反而破涕为笑。 知道小姐不是嫌弃她,她就安心了,真的。 “小姐,小桃说句大不敬的,自您性情大变后,真的一点也不像京中的闺阁小姐,小桃曾经很担心的,生怕您惹了事,小桃身为奴婢要背锅。” “您确实一直在惹事,但是您从不让老爷和夫人迁怒小桃。” “小桃从不知道什么叫平等,小桃只是个奴婢。” “但是您不准小桃下跪、不准小桃磕头,不准小桃自称奴婢,总是对小桃说谢谢,还教小桃做肥皂、做口红......” 第262章 说到这里,小桃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 “小姐,人无完人,但是在小桃这里,您真的就是极好极好的。” “若说这次真的有性命危险,小桃便是替小姐去死都是可——” “好了,下面的话不准说!” 孟谷雪赶紧抬手捂住小桃的嘴巴,心中满是感动。 她是穿越者,所以看不惯身边的人卑躬屈膝,便随口要她们改了。 却没想到这件事在小桃这里,却成了这么大的恩典。 她穿越以来,活得一直都是极失败的,连孟夫人都难掩失望,唯有傻小桃还将她当成宝。 “小桃,谢谢你,真的。既然你不肯走,那就继续留在我身边吧,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话到此处,孟谷雪的脸上满是坚定。 小桃闻言满心欢喜,重重点头,“小姐,您要怎么做,小桃都听您的!” 孟谷雪闻言站起身来,开始在房中来回踱步。 “帮手,我需要更多的帮手!” 小桃跟着忧虑地问道:“小姐要找谁?二皇子......那是皇子殿下,谁能对付得了二皇子?” 孟谷雪捏了捏手,心中也正思忖着。 梦境中,二皇子最大的敌人无非两个,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乔家。 太子......太子身处东宫,她根本没办法接触,况且,她也没办法取信太子,思来想去,只有乔家了! 虽然上辈子乔家在二皇子手下一败涂地,但这一世到底不一样了,连韩雅弦都不曾中毒。 对了! 就拿韩雅弦中毒一事做敲门砖! 她手中还掌握着二皇子的一些秘密,甚至她还有一个惊天猜测! 只要乔家能护着她平安到南离国,她就通通漏给他们! 梦境里,乔家到底是太过忠诚,毫无防备,才会落得满门覆灭的下场。 如果这一次有她的预警,乔忠国毕竟是曾经名满天下的大将军,和二皇子斗起来,也未必会输! 想到这里,孟谷雪心头猛地一定,沉声对小桃说道: “乔家!小桃,我要见乔家人!” 小桃心头一惊,她知道乔家的名头,乔将军是所有人口中称颂的大英雄。 但是大英雄能斗得过皇子吗? 不过小姐说什么她都是信的,小姐说能便一定能! “小姐,您要怎么见乔家人?” 孟谷雪心中思绪转了转,突然问道:“小桃,你今早是不是说,皇上赐婚左安宁和谭瀚池了?” 小桃呆呆点了点头,“是呀,京中都传开了。” 孟谷雪沉吟一番,当即点头,“左安宁是乔夫人的侄女,这么大的好消息,乔府肯定是要去兖国公府恭贺的。” “虽然我与左安宁并无交情,但是如今只能厚着脸皮也去一趟了,外人可不知我与左安宁交情如何!” “如果能碰到乔家人最好,就算碰不到,也要麻烦兖国公将乔家人请来!” “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见上乔忠国!” 孟谷雪下定了决心,当即净了面,又换了套见客的衣服,拉着小桃坐上了外出的马车。 小桃有些惴惴不安,“小姐,您说二皇子要对您不利,那咱们出门不会有事吧?” 孟谷雪此刻头脑无比清醒,闻言冷笑一声,“他如果在京中对我动手,那是真抽风了!” “再说了,百里承佑一定暗中派人跟着我,小桃别担心!” “我要好好想想,一会儿见到乔家人要怎么开口,小桃你看着点,到了兖国公府就叫我。” 小桃赶忙应了是。 第211章 创造了一个好机会 重华宫。 坐在阔别了近一年的宫殿里,二皇子的指尖敲击在精致光滑的长案上,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流云守在一旁,虽然已经尽力掩饰自己的心绪,但脸上还是没忍住扬起了一抹笑容。 近一年来,她一直都尽心尽力守着重华宫,更是呕心沥血努力重建宫中的暗线。 她知道,殿下一定会回来的,或早或晚而已。 “流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二皇子语气温和。 流云受宠若惊地摇头,“殿下,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这时候,逐风从殿外走了进来,风尘仆仆。 “殿下,孟谷雪出门了,看方向,去的应该是兖国公府!” 二皇子闻言眉头微微一敛,“兖国公府?” 逐风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迷茫。 “殿下,属下并未听说孟谷雪和兖国公府小姐有什么交情,但是此刻前去,只能是恭贺今早的赐婚了。” 二皇子脸上掠过一抹沉思,缓缓摇了摇头,“不,应该没这么简单。” 有规律的轻敲声响起,逐风和流云知道,这是殿下思考时常有的动作,便不敢吭声了。 半晌,敲击声猛地一顿,二皇子突然轻笑一笑。 “这孟谷雪......当真是有不少秘密啊。” 逐风胆子大些,忍不住问道:“殿下,难道孟谷雪去兖国公府还有其他目的吗?” 二皇子也没瞒着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下属,淡淡说道:“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要见的,想必是乔家人。” “乔家人?”逐风微微一惊。 二皇子的脸上泛起了浓重的兴味。 第263章 “今日一早,本殿才向父皇请示,要护送她联姻南离国,你瞧,她下午赶忙就去见乔家人了。” 逐风听到这里终于回过味来,不由地一脸震惊。 “难道孟谷雪猜出殿下要对她出手,这是去找乔家当帮手了?可是如今满京城都在说殿下‘情深’,她怎么......” “而且,她怎么会知道去找乔家呢?目前明面上,殿下您和乔家可没有任何龃龉啊。” 二皇子微微扬唇。 “这也是本殿好奇的地方,这孟谷雪......似乎挺了解本殿的,而且,总感觉她还知道不少东西。” 二皇子话至此处,对孟谷雪的兴趣越发浓厚起来。 流云看到这里,心头被轻轻扎了一下。 殿下对那位孟家小姐真的很感兴趣,如果可以,殿下肯定不会杀她的,而是将她捉到身边...... 这时候逐风忍不住忧虑,“殿下,如果孟谷雪当真说动了乔家,那您的计划......” 二皇子站起身来,目光望出殿外,落在了院中的一棵常青松上。 半晌,他淡淡开口: “如果乔家真的参与进来,索性就把网铺得更大些,指不定,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呢。” “倒是孟谷雪,她若真能说动乔家,本殿就要更高看她一眼了。” “说起来,她倒是......给本殿创造了一个好机会。” 逐风心头一动,“殿下,您指的是......” 二皇子眸色沉沉,缓声说道:“逐风,此次南行你不必跟着,本殿要交予你另一个任务。” 逐风从不怀疑二皇子的安排,当即凛声应道:“请殿下吩咐!” 二皇子绕过长案走到逐风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逐风,无论用何种手段,给本殿除了乔家的小女儿。” 逐风微微一怔,又听到二皇子继续说道:“想必当小女儿早夭的消息传到乔忠国的耳朵里,他的表情一定精彩至极。” “到时......或许真的可以趁机带走活的孟谷雪,毕竟本殿对她的秘密,还是极好奇的。” 二皇子说完后,轻轻拍了拍逐风的肩膀。 逐风神色一定,当即下跪领命。 “属下定不负殿下所托!” 二皇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口中喃喃一句:“周伯那边,应该也安排得差不多了。” 这一次回重华宫,二皇子并没有将周伯带在身边。 有些事,周伯在宫外更方便运作...... ———— 用过午膳后,乔娇娇一大家子都往兖国公府去了。 进了府,席管家赶忙将乔家人迎到了主院。 左安宁得了消息,匆匆迎了出来,瞧见乔夫人和韩雅弦,心中满是欢喜。 “姑母,弦儿!呀,娇娇妹妹!来,表姐抱!” 左安宁迫不及待接过韩雅弦怀里的娇娇,笑着戳了戳她的小脸蛋。 乔娇娇笑眯眯的,小嘴一弯,“恭喜!恭喜安宁姐姐!” 左安宁面色一红,羞恼地看了韩雅弦一眼,“弦儿,是不是你教娇娇说的?” 韩雅弦一脸无辜,又忍不住觉得好笑,“宁儿你这可是误会我了,是小妹人小鬼大自己要说的。” 乔娇娇笑嘻嘻的,“自己!我自己!” 左安宁心中无奈,她知道娇娇妹妹的神奇之处,不能以常理度之,该是自己误会弦儿了。 “不说了,快进来。”左安宁红着脸,囫囵了过去。 厅内,兖国公早就等着了。 得知左安宁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此时的兖国公面色红润,神清气爽! 乔忠国上前恭贺了几句,觑着自家老丈人的时候,眼里满是心照不宣。 兖国公重重拍了拍乔忠国的肩膀,意有所指地夸道: “忠国啊,你小子,好!至于好在哪,哪哪都好!” 乔夫人听到这话,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 爹从前可没有这般夸过夫君,看来宁儿的婚事,爹也是极满意的。 一家人正在厅中其乐融融聊着天,席管家突然匆匆而来,口中低呼一声: “国公爷,南宁公主登门拜访!” 【谁?】 乔娇娇一时之间甚至没反应过来。 乔天经闻言却霍然站起身来,眸光明亮地望向了自家父亲。 【啊!南宁公主不就是孟谷雪吗!】 乔娇娇后知后觉,而后心中便涌出了激动之意。 【这孟谷雪是真聪明了啊,竟然寻到兖国公府来了!】 【见见见!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见她了!】 乔忠国俯身到兖国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兖国公眸光一闪,而后轻轻点头。 “到底是圣上亲封的公主,静儿,你带着宁儿去迎一迎。” 乔夫人对自家夫君的计划是极清楚的,当即起身应了。 小八卦精乔娇娇见状,立刻扒紧了左安宁。 “去!娇娇也去!” 第212章 戏还是要演的 马车到了兖国公府,孟谷雪戴着幕篱下了车。 小桃伺候在一旁,忽然间眼前一亮。 “小姐您瞧,那好像是乔家的马车!” 孟谷雪闻言掀开幕篱瞧了一眼,当即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忐忑。 太好了,真让她给料中了! 小桃上前自报家门,兖国公府的门人赶忙将她们请进了二门。 第264章 才走着,乔夫人和左安宁迎面而来。 此时孟谷雪已经摘了幕篱,乔娇娇被乔夫人抱在怀里,一双大眼睛正定定瞧着她。 双方见了礼后,乔夫人立刻将孟谷雪请了进去。 路上,孟谷雪十分热情地恭喜了左安宁,目光落在乔夫人身上时,却几次欲言又止。 乔娇娇看在眼里,心中便有数了。 【孟谷雪果然是冲着我们乔家来的!】 【再等等,性命攸关的大事,她肯定会主动开口的!】 果然,四人还未走到正厅,孟谷雪突然就止住了步子。 乔夫人扭头看向孟谷雪,故作不知地问道:“南宁公主,您怎么了?” 孟谷雪心知不能再拖了,于是长吸一口气,认真了神色说道: “乔夫人,昨日万寿宫宴上,您的大儿媳险些中毒,我知道内情!” 乔夫人闻言面色猛地一变,左安宁更是吓得捂住了嘴巴。 乔娇娇心中却又惊又喜! 【孟谷雪肯定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如今看来,她确实掌握着一些我不知道的内情!】 “南宁公主,您.....您说的......” 乔夫人也是真的惊住了,毕竟连娇娇也无法确定下毒之人究竟是谁。 话一说出口,孟谷雪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乔夫人,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想见见乔大人,一叙其中内情,可以吗?” 乔夫人求之不得,与孟谷雪商量了一番,带着她去到了兖国公府内的一处湖心小亭。 那里视野开阔,四面都无依托,可以杜绝任何人偷听。 孟谷雪在亭中稍坐了一会儿,便看到乔忠国怀中抱着乔娇娇,后边儿跟着乔天经,神色凛然地顺着水廊走了过来。 孟谷雪心中紧张,慌忙站了起来。 乔忠国行至亭中,隔着小石桌和孟谷雪见了礼。 “南宁公主,事关我大儿媳,我将大郎一同带来了,您不介意吧?” 至于他怀里的乔娇娇,一个小婴孩,任谁都不会在意的。 孟谷雪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乔天经也是个有本事的,他在更好! “现在,可以请公主为我们父子解惑了吗?” 孟谷雪面上故作镇定,手心里其实已经沁了汗,这是她第一次和乔忠国这样的大人物打交道。 “乔大人,我就开门见山了,给韩姑娘下毒的,是二皇子!” 乔忠国心中对幕后黑手早有猜测,如今却依旧一副震惊无比的模样。 “二皇子?怎么可能会是二皇子?南宁公主,您有证据吗?二皇子与我们乔家无冤无仇,为何要害臣的儿媳?” 孟谷雪瞧见乔忠国和乔天经脸上的惊色,心中暗道: 乔家果然还不知道二皇子的心思!这一次若不是我来提醒,只怕乔家还是要落入梦境中满门覆灭的境地! 想到这里,孟谷雪反而多了些底气。 她这也是来帮乔家的,他们之间算是互惠互利了。 “乔大人,那杯毒茶是不是害不了人命,却能致妇人不孕?” 乔忠国面色又是一变,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孟谷雪见状越发有信心了,沉声说道:“那是一种寒毒,是来自北国王庭的秘药,乔大人你若不信,一查便知!” 当时她在门外听到了大公主和沈郎的谈话,大公主离开后,她心中不忍,便问了沈郎一句。 梦境中的沈郎对她百依百顺,并没有瞒着她,直言这是北国王庭的不外传秘药,根本无解,让她不要操心。 乔忠国面色数变,半晌才开口问道: “南宁公主,既然这是北国秘药,您怎么会知道呢?而且您又怎能确定,这毒是二皇子指使人下的呢?” 孟谷雪早就料到乔忠国有此一问,但是这件事,她真的没办法实话实说。 她若告诉乔忠国,这一切都是自己梦到的,乔忠国可能会当场甩袖走人! “乔大人,这件事内情太过复杂,我无法同你细说,但是我愿意发誓,以上所有绝无虚言!” 乔娇娇:“......” 【看来孟谷雪还没想好理由就过来了......】 【要不是我们乔家早就知道二皇子的狼子野心,与孟谷雪算得上是双向奔赴,这会儿爹就可以直接走人了!】 【当然啦,孟谷雪要取信于我们,我们也得迷惑一下孟谷雪,戏还是要演的。】 乔忠国心中也很是无奈,这不是为难他的演技吗! 但他到底是资深戏骨,转眼间就一脸沉痛与惶恐。 “多谢公主亲自登门告知此事,寒毒的事臣一定会尽快去查清的,但是二皇子......” “您总能告诉臣,二皇子为何要害我乔家吧?再者,您今日专门来此告知此事,可是有何深意?” 孟谷雪见总算切入正题了,也没有犹豫,压低了声音说道: “因为二皇子想要皇位!他身负北国血脉,本没有可能登基,但是圣上偏爱他,这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他要登基,就得先将太子拉下马,而太子身为正统,又有你们这些忠良之臣拥护,他必须抽丝剥茧,一步步来。” “而你们乔家首当其冲,就是二皇子必须铲除的目标!” 乔娇娇:“......” 【直白,真直白,这孟谷雪是真又莽又勇啊。】 第265章 【这些话要是抖落出去,是我们双方都能被砍头的程度没错了!】 孟谷雪生怕乔忠国不信,赶紧将方才在马车上搜刮了许久的“证据”摆了出来。 “乔大公子!乔大公子你是不是写了很多手稿,但是都没有亲自毁掉!” “这些手稿其实都被坏心眼的小厮收着呢,二皇子已经打听到这个消息了!” “乔大公子你回去后赶紧消除隐患,否则手稿落到二皇子手里,你就将万劫不复!” 突然被指的乔天经:“......” 很好,又想起了自己曾做过的蠢事。 也是为难孟谷雪将这件事翻出来了,可见为了取信他们乔家,她确实也花了不少心思。 如此,便成全她,也成就他和爹的计谋吧! 想到这里,乔天经登时“面色大变”,“慌乱”地低呼一声: “你......我......这......糟了爹,确有其事啊!” 第213章 联起手来! 乔娇娇看到这一幕,嘴角压了又压,最后还是没忍住,扭头扑进了乔忠国怀里。 【笑死我了,看惯了大哥一本正经、运筹帷幄的样子,这个表情真的很炸裂!】 【哈哈,原来大哥的演技也这般炉火纯青啊!】 乔忠国肩膀微微一耸,赶紧板下脸怒斥出声:“蠢货!逆子!你怎能留下如此把柄!” 孟谷雪瞧见这一幕,心头猛地一松,暗暗庆幸。 方才在马车上,她一直想着该如何让乔忠国相信她的话。 思来想去,只能从乔家人的悲剧下手。 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兖国公世子夫妇和离了。 这么一来,乔夫人不会被上眼药抑郁成疾,前左夫人也没办法塞通敌叛国的罪证,乔忠国便不会被斩首。 接下来就是被五马分尸的乔大郎! 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 当时沈郎已经搞垮了乔忠国,却没想到乔天经是个能顶事的,一直在为父喊冤,争取翻案。 沈郎见状,便让人去寻乔天经的破绽,没想到就发现了手稿一事! 她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出了口,没想到就把乔大郎给诈出来了! 如此隐秘之事都被她揭穿了,乔忠国总该相信她的话了吧? 乔天经一个劲地在那里忏悔,最后甚至为了更加逼真一点,当场转身就走。 “爹,儿子这就去处理了此事!” 乔娇娇眼看着自家大哥仪态都不顾了,急得下摆都飞起来了,当即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今日影帝颁给大哥了!绝!】 乔忠国“一脸后怕”地看向孟谷雪,此时眼里满是“感激”。 “南宁公主,竖子无状,让您见笑了。今日多谢您的提醒,此番恩情,臣乔忠国记下了!” “臣也不再问公主您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公主不如说说您的来意吧。” 孟谷雪听到乔忠国这话,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今日之事成一半了! “乔大人,我也不瞒您,您瞧,我知道了二皇子好多事,所以他昨日在宫宴上求娶我并不是真心的,而是想借此拿捏我。” “为此,我不得不选择百里皇子,” “但是您应该也知道了,二皇子今日一早又请了旨,要亲自送我去南离国!” “他这是送嫁吗?他是想趁机灭口,送我去见阎王!” 乔娇娇听到这里暗暗点头。 【瞧瞧,现在的孟谷雪多清醒啊!】 说到此处,孟谷雪的神色也彻底认真了。 “乔大人,既然二皇子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为何不联起手来呢?” “或许这次去南离国的路上,他为了杀我会露出不少把柄,这对你们乔家也是有利的不是吗?” “而且......” 孟谷雪犹豫了一瞬,担心依旧没有说动乔忠国,还是开口补充道: “而且,我还知道关于二皇子的不少秘密!如果您能安全将我护送到南离国,我发誓,我愿意将所有秘密共享给您!” 乔娇娇听到这里,瞬间两眼放光! 【二皇子的秘密?妈耶,能是什么秘密,会是我不知道的吗?我快好奇死了!】 孟谷雪一口气说完后,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乔忠国的实力毋庸置疑,如果路上有他护送,再加上百里承佑,应该可以在二皇子的手下保她一命了! 但是,乔忠国会答应吗...... 孟谷雪忐忑地抬起头来,正好听到乔忠国神色凝肃地应了声:“好。” 孟谷雪先是怔然,而后狂喜,“乔大人,当真吗?” 乔忠国重重点了点头,“就凭公主您方才提醒的大郎手稿一事,臣也答应帮您。” “但是此去南离国,我乔家若是随行必定也要承担不少风险,故而还请南宁公主说话算话,到时候务必将关于二皇子的秘密悉数告知。” 这个交易很公平,孟谷雪毫不犹豫就点了头。 “一言为定!” 她恨不得乔家能扳倒二皇子呢,这样她将来若逃离了百里承佑,在外也能高枕无忧了! 乔娇娇听到这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爹和大哥的计划进展下去了,希望孟谷雪掌握的秘密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两方达成一致后,乔忠国便让孟谷雪自己入宫求恩典。 第266章 她如今是圣上亲封的公主,主动联姻又是有功一件,要他们乔家随行保护这样的请求,圣上想必是不会拒绝的。 只不过,先是二皇子,而后又是他们乔家,这一趟南离国之行“如此热闹”,不知圣上会不会从中嗅出什么不寻常来? 乔娇娇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件事。 【别小看那个狗皇帝,一开始我也以为他恋爱脑没救了呢,结果他转头就把二皇子送进宗人府了,可见他的帝王心计还是很恐怖的。】 【有时候啊,雍帝这恋爱脑不是醒不了,而是二皇子的所作所为还没真正触及他的底线!】 【这一次,我们乔家便应孟谷雪所求,好好保护她就是了,其他幺蛾子都是二皇子搞出来的。】 【雍帝若有心,便睁大眼睛看看二皇子狠毒的手段!】 乔忠国闻言深以为然。 此去南离国,绝对太平不了。 如果到时候真的出什么岔子,比如照大郎说的,二皇子使了苦肉计,那他的失职是免不了的了。 届时,他便...... 罢了,一切还未发生,到时候再说吧。 二人谈话结束,乔夫人又亲自送孟谷雪出了兖国公府。 ———— 鸿胪寺驿站。 孟谷雪一出孟府,百里承佑这边便得到了消息。 阿涂正在低声禀报:“殿下,三皇妃看样子是去兖国公府的,巧的是,乔家如今正好也在兖国公府内。” “哦?” 百里承佑听到这里,稍稍提高了尾音。 “啧,她莫不是觉得,本殿没本事在沈元白手下护住她?” 阿涂闻言不由地面露微变,“殿下,您的意思是......” 百里承佑满脸不悦。 “本殿已经叮嘱过她不要随意出走,她竟然敢冒险出门,想必是极要紧的事。” “不是早就查过了吗?她在京中没什么交情好的闺阁好友,此去兖国公府自然是另有所图。” “想必是今早沈元白要一同去南离国的消息让她感到害怕了。” “不过,有一件事本殿倒是极好奇的,京中这么多人家,她怎么就目标如此明确地找到乔家了呢?” “这样一来,简直就好像她一早就明了,乔家和沈元白不对付似的。” “啧啧,有点意思......” 第214章 要和爹娘坦白 第二日的朝堂上,雍帝当众宣布,命乔忠国随行护送南宁公主联姻南离国。 乔忠国出列领命,殿上众人神色各异。 二皇子闻言,低垂的眉眼里闪过一抹了然,缓缓扬唇。 太子神色平静,内心却风起云涌。 定国公萧宏达眉头微敛,隐有忧虑。 下朝后,乔忠国归家,乔夫人已经在翻箱倒柜收拾东西了。 乔忠国看着满屋的忙乱,不由地有些好笑。 “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乔夫人手上不停地忙着,头也不回地说道:“此去南离国,快则两月,慢则三月,到时候都入夏了,所有吃穿用度须得早作准备。” “还有地义那孩子,他也是个粗人,我若不早替他准备好,他绑几件衣服就敢出门去了。” “你说你们两个最让人操心的在一处,让我怎么——” “夫人。” 乔忠国不知何时进了屋,从后面环住了乔夫人。 乔夫人动作猛地一顿,乔忠国温柔的声音已经响起:“夫人不必忧虑,为夫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老二的,我们定会平安归来的,好吗?” 乔忠国说着便绕到了乔夫人身前,捧起她的脸一看,果然眼眶红红的。 乔夫人有些绷不住了,急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乔忠国的脸。 她心中当真是怕的,当年她也是这般一次次送夫君去北地出征。 他在外征战时,她在家独自生下了老大。 老二临盆的时候,前线传来消息,说他深入北地生死未卜,她惊惶过度动了胎气,当晚就艰难生产了。 她不敢回首那段岁月,几乎夜夜忧虑,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过了十来年的安定日子,她已经习惯了如今的安逸,可是夫君又要带着老二出远门了。 而且还是在明知道二皇子必定会有算计的前提下! 她很怕,但是她又不能阻止夫君的脚步。 夫君的心中有小家,有大家。 他如今殚精竭虑,都是为了改变乔家满门的命运,为了他心中的清明朝廷,为了他好不容易保下的太平雍朝。 “夫人,别担心,为夫承诺过你的,从来不曾食言过。” 乔忠国拥住乔夫人,心中怜爱与愧疚万千。 他为将为官这么多年,实在让夫人忧虑太多太久了。 乔夫人其实就是心里难受,她并不想任性的。 见乔忠国一再承诺,她便抬头温声说道:“夫君,此去凶险,一定要和老二平安归来,你答应我的。” “一定。”乔忠国重重应了一声。 【嘤嘤嘤,这是什么神仙父母爱情,看得我都泪目了!】 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将乔忠国和乔夫人吓得同时浑身一僵。 他们扭头朝身后看去,只见一个铺满衣服的红木箱子里突然钻出了一个圆圆的小脑袋,正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第267章 【哦吼,偷看被抓包了!爹娘你们继续,假装没看见我!】 乔娇娇嘿嘿一笑,抬起小手手捂住眼睛,又要继续往箱子里钻。 乔夫人看到如此可爱的乔娇娇,什么愁绪都给冲散了,见她一本正经还要再躲起来,顿时忍俊不禁。 乔忠国心头暖暖的,赶紧回身将乔娇娇从箱子里抱了出来,笑着问道: “娇娇怎的跑到箱子里去了?” 乔娇娇在乔忠国胳膊上跳了跳,弯着眉眼口齿清晰地说道:“好玩!衣服软软香香的,好玩!” 乔忠国宠溺地摸了摸乔娇娇的头,“那爹爹陪娇娇玩,我们来骑木马好不好?” 说出去可能会惊掉所有人的下巴,乔忠国口中这个“木马”就是他自己。 他十分热衷给乔娇娇当木马,说是当年老大老二小的时候没这个机会,现在全部补给娇娇。 乔夫人闻言,瞬间就没眼看了。 一玩骑木马,她家夫君英武勇猛的形象就碎了一地,她至今不敢直视。 “你们去屋子里玩吧,我还要收拾。” 被“撵走”的一大一小欢欢喜喜地出去了,乔娇娇嘴里还哼着奇异的小调调。 乔夫人嘴硬心软,没忍住抬眼去看父女俩的背影,一颗心顿时暖洋洋的,连嘴角也扬起了一抹满足的笑容。 中午午睡时,乔娇娇却睡不着了。 她今早插科打诨,是为了哄爹娘开心呢,其实她心中也隐有忧虑。 【二皇子到底是天命之子,从目前孟谷雪的状态来看,这男主气运比女主还要强!】 【那狗作者绝对偏爱男主了!】 乔娇娇叽里咕噜骂了狗作者几句,然后又扯回了思绪。 【爹爹和二哥绝对不能出任何危险,我觉得......有些事不能再瞒着家人了!】 想到这里,乔娇娇顺手唤出了功德商城,右上角的功德已经变成了300点。 【上次宫宴从毒茶下救了大嫂,看来也是功德一件。】 乔娇娇在心里嘟囔一句,就开始翻阅商城。 【二皇子是男主,有气运加身,不能以常理论之,我必须得给爹爹和二哥更多的倚仗才行!】 【我记得商城里有金刚不坏符的,还有解毒的符也得给爹爹和二哥备上,到时候用魔法打败魔法!】 【可是我要是拿出如此玄妙的东西,不解释是不可能的,果然还是要和爹娘他们摊牌了!】 【他们那么爱我,一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的。】 思绪走到这里,乔娇娇也累了,心中下定了决心后,她反而有了困意。 【嗯,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等我睡好了,我就告诉他们......】 待到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乔忠国和乔夫人齐齐坐起身来。 他们本来是陪娇娇午睡的,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一番心声。 他们那么爱娇娇,怎么可能会觉得她是怪物呢。 想到这里,乔忠国和乔夫人同时俯身看向睡在中间的娇娇。 她小小一只蜷在那里,抱着小枕头,扬着小脸,可爱到足以融化人的心肠。 其实,娇娇对他们的爱,一点也不比他们爱她少。 天降福宝,是他们乔家的至幸。 一会儿就再陪娇娇演一场戏就是了,一定要让她毫无负担地把话说出口...... 第215章 神仙显灵了? 乔娇娇这一觉睡得饱饱的,再醒来的时候,惊异地发现一家人都在。 她赖在床上听了一耳朵,原来是在说这次南行之事。 【等等!家里人都在,又没有外人,这不是极好的时机吗?】 【可是,我要怎么开口呢?一上来就说我有上辈子的记忆会不会很惊悚?】 【要不就说我有功德系统?可是如果我的心智只是一岁小孩的程度,这些事我根本就不该懂啊......】 乔娇娇:“......” 睡着之前不知道这口这么难开啊...... 乔家人在乔娇娇心声响起的瞬间就知道她醒了。 乔忠国之所以将一家人都喊来,便是特意给乔娇娇创造机会的。 此时听乔娇娇躺在床上犹豫纠结半晌,不由地暗暗替乔娇娇着急。 乔忠国:娇娇诶,爹的心肝哟,你随便说,你说啥爹都信! 乔夫人:真是为难娇娇了,小小的人儿,每天都要操心这么多事。 乔天经:小妹,大哥已经做好准备了!你随便说什么,大哥一定想方设法帮你圆! 乔地义:阿巴阿巴......算了,多说多错,一会儿我当个哑巴二哥就成! 韩雅弦:“......” 为什么大家突然就眼神交流起来了?难道是小妹的心声又响起来了? 好好好,就我听不到是吧...... 韩雅弦心里委屈巴巴,她也好想听小妹可可爱爱的心声! 乔娇娇此时正在耐心地翻阅功德商城。 【等等,不能急,要合理些,不能吓到爹爹他们。】 【我看看啊,咦,这什么?“弄虚作假符”?】 【啊?原来还有这种符?哦~~这么用啊,还便宜!这个好!要不就这么干吧!】 乔家人只听到乔娇娇说了一大串,却不知道她具体要怎么做,只能“严阵以待”! 他们正心不在焉地假装聊着天,身后突然发出了一道耀眼的金光! 第268章 乔家人被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过去,结果差点被亮瞎眼! 乔忠国心中忧虑,不由地低呼一声:“娇娇?” 这时候,一个虚影在乔娇娇的上空凝聚,紧接着,一道极低沉的、虚无缥缈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听就非常“神棍”。 “乔忠国何在?” 乔忠国嘴角猛地一抽,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这就是娇娇说的合理? 要不是因为听到了娇娇的心声,心中早有准备,这突如其来的诡异之景都能把人吓死! 韩雅弦:“......” 没错了,她就是差点被吓死的那一个! 韩雅弦是真的吓坏了,她死死抓着乔天经的手,浑身都在颤抖。 这.....这什么啊!神仙显灵吗? “在!在下乔忠国!您......您是......” 乔忠国硬着头皮应了声。 乔娇娇眼皮狂跳,在心里操控着弄虚作假符。 【你无需知道本座是谁,此女身负功德,生来不凡,是上天派来助你乔家摆脱困境的,无论她说什么,你们信了便是。】 那虚无缥缈的声音立刻跟着重复了乔娇娇的心声,虚影甚至还伸出食指指向了床上的乔娇娇。 乔天经拉紧了自家媳妇,看到这一幕,肩膀抖得一耸一耸的。 没办法,憋笑憋的! 小妹是怎么想到这么神神叨叨的招数的? 虽然说他们确实敬畏鬼神,但是这药会不会下得太猛了点? 弦儿第一次见到如此“神迹”,都准备给小妹跪下去了! 乔娇娇编完这句话后,也羞得红了脸。 没办法,她一会儿要说的一切对爹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诡异了,只能归结于鬼神之力。 古人比较迷信,这样的场景肯定已经突破爹爹他们的认知了,他们一定会深信不疑的! 乔忠国真的要绷不住了,这会儿赶忙连连点头,“上仙在上,小民一定谨记,请上仙保佑我乔家平平安安!” “准——” 金光渐渐收敛,虚影也缓缓散去,一切瞬间消弭于无形,只留下了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乔忠国:“......” 乔夫人:??? 乔天经:噗—— 乔地义:啊??? 韩雅弦:天爷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乔娇娇尴尬得脚趾头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没办法,都演到这份上了,只能硬着头皮一骨碌坐了起来。 “爹爹,娘?” 乔家人一激灵,团团围了过去。 乔忠国对上乔娇娇那故作懵懂的眼神,急忙手掐大腿,在心里把悲伤的事都想了个遍,才没破功笑出来。 “娇娇,方才......你没事吧?” 乔娇娇在心里默念一句: 【爹、娘、大哥、大嫂、二哥,娇娇不是故意要骗你们的!呜呜,罪过罪过,请你们原谅我!】 “爹爹,做梦,娇娇做梦了!” 乔忠国闻言满脸关切,“娇娇做什么梦了?” 乔娇娇嘴巴一瘪,断断续续说了些原著里的乔家惨状,乔忠国他们齐齐“面色大变”! 乔娇娇见状,赶忙补充道:“爹爹别怕,神仙爷爷......给娇娇宝物!娇娇帮爹爹!” 乔忠国闻言重重点了头,满脸信服。 “爹爹相信娇娇,方才神仙确实显灵了。” “爹爹这一生问心无愧,相信上天不会如此薄待我们乔家的,娇娇就是神仙派来的宝贝,是来帮爹爹的。” 这句话,乔忠国说得真心实意,因为从娇娇出生那日开始,他就对此深信不疑。 这时候,乔家其他人也认真了神色,齐齐点头。 他们都无比感恩,感恩娇娇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 乔娇娇原以为自己还要费心解释很多,没想到家人们如此信任自己,她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小鼻子酸酸的。 直到这一刻,乔娇娇才明白是自己的多虑。 她上辈子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人,所以并不知道,原来亲人之间的爱可以战胜一切诡异和怀疑,纯粹无比。 爹爹他们比她想象中还要爱她! 如此一来,她也没有任何顾虑,也不需要特意伪装自己了。 想到这里,乔娇娇扬起小脸,笑着说道: “爹爹和二哥去南离国,娇娇可以帮忙,娇娇有宝贝要送给爹爹和二哥!” 第216章 此子可为妙人也 在一家人惊异又期待的目光中,乔娇娇小手一翻,手上就躺着一张黄澄澄的符篆。 乔家人一直都知道娇娇有一个神奇的功德商城,可以用功德兑换各种宝贝,但这还是他们第一回 亲眼目睹宝物的样子。 符篆很新,但是上面光洁无比,什么都没有。 乔娇娇将符篆递到乔忠国面前,笑着说道:“爹爹,金刚不坏符,爹爹贴身上,可以刀枪不入!” 她还极少说这么长的一句话,习惯性顿了顿。 “不过,是一次性的,只能挡一击,过后就失效了。” 乔忠国接过符篆,还是保持着影帝的素养,一脸的震惊和迷惑。 “这小小一张,这么厉害?” 乔娇娇连忙点头,“爹爹信我,真的!” 这符篆贵的很,她可舍不得拿来演示。 “对了,等等!” 第269章 乔娇娇小手一翻,又变出了一个符篆,正是商城里最便宜的念转符。 “爹爹,看这个!” 乔娇娇将念转符贴于眉心,两息的功夫再取下来,上面就浮现出了一行字 ——保佑爹爹和二哥此行顺顺利利、平安归来! “爹爹,瞧!” 乔家人亲眼看到符篆上的字迹从无到有,不由地一脸惊叹。 乔忠国生怕再浪费乔娇娇的功德,赶忙说道:“娇娇,爹爹信你,大家都信你,不用试了。” 乔娇娇开心地点了点头,脆生生应了句:“好!” 【爹爹和二哥此去南离国,只一张金刚不坏符肯定是不够的,但是功德只剩205点了,一定要用在刀刃上才行。】 【反正还有近半个月的时间,让我再好好琢磨一番!】 接下来几日,乔娇娇都仔细观察着家里每一个人的反应,直到确认他们真的和从前一样疼她,没有任何异样时,才终于彻底安下心来。 ———— 这一日,兖国公将谭瀚池请到了府上。 “坐吧。” 兖国公指了指棋盘对面的位置。 谭瀚池稍显拘谨地坐了下来,他今日精心挑选了一身靛蓝色长衫,不是什么华贵的料子,胜在瞧着稳重。 兖国公倒是随性得很,“别紧张,老夫就是找你随便聊聊,下一局?” 谭瀚池闻言眸光落在棋盘上,其上黑白子错落,显然已经下到一半了。 “这是老夫今早和安宁下的,你继续执黑子,我们下完吧。” 谭瀚池闻言心头微微一动,点头应道:“好,听您的。” 二人你来我往下了几手,兖国公突然开口说道: “听说那赐婚的旨意,是你自个儿求的?” 谭瀚池正在落子的手微微一顿,郑重点了头,“回国公爷,是的。” 兖国公淡淡点了点头,“如此看来,你是想好了,老夫姑且认为你对宁儿是真心的。” 谭瀚池闻言,神色认真地说道:“国公爷,晚辈是真心的。” 兖国公也没反驳他,只是平静地说道: “你也知道,宁儿她爹是个混不吝的,这兖国公府的门楣靠他是靠不住的。” “若老夫要求你与宁儿的长子姓左,今后入我左家族谱,承袭我兖国公之衔,你可愿意?” 谭瀚池听闻这个请求,没有任何犹豫地回道:“晚辈愿意。” 兖国公见状,不由地眉头微挑,“你早就想到老夫有此一求了?” 谭瀚池轻轻点了点头。 “若世子爷无意再娶妻生子,毕竟是世袭罔替的恩宠,国公爷心中想必难免遗憾。” 兖国公被道破了心思,这会儿才隐约体会到乔忠国所言:谭小子聪慧通透,远超旁人。 “你不必应得如此之快,这世上子孙缘谁也说不准,若你和宁儿只得一子,你也愿意?” 谭瀚池当即摆正了神色,沉声说道: “国公爷,晚辈这辈子也没想要如何泼天的富贵,只求立身正直、天下太平,再奢求一心人白首。” “晚辈此生若有幸能得一子,便随其母姓,若再得一女,便是上天眷顾。” “若这辈子并无子孙缘,想来天命如此,晚辈心中无怨无怼,唯不负此生一遭罢了。” 兖国公听到这里,不由地心生震撼,半晌才在心中慨叹一句: 此子.....确实可为妙人也! “难怪忠国对你百般称赞,这桩婚事老夫很是满意,但是宁儿心中尚有迷茫之处。” “她希望能与你聊聊,你可愿意?” 谭瀚池闻言,当即落下最后一子,起身说道:“晚辈求之不得。” 兖国公点了点头,扬声喊道:“老席,带他去。” 席管家赶紧上前来领人。 兖国公望着谭瀚池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更多的却是安心。 安宁能得这样一个夫婿,他真的是了无遗憾了。 兖国公轻笑一声,目光不经意落在棋盘上,忽然虎目一瞪。 啥?黑子怎么赢了? 那小子方才真的有认真在与老夫说话吗! ———— 谭瀚池被席管家引着走过一处长廊,廊外阳光正好,让人心生愉悦。 很快,一处阁楼映入眼帘,席管家止了步,笑着说道: “谭大人,我家小姐就在里边儿,您请。” 谭瀚池心跳微微急促,笑着冲席管家点了点头,又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袖子,这才跨步而入。 阁楼里很宽敞,入目是一个画了山水的屏风,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一个纤细的倩影正倒映在屏风上。 谭瀚池脸上有些发烫,走到屏风三尺前站定,温声见礼:“左小姐。” 屏风上的影子微微一惊,而后便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 “谭公子。” 阁楼内平静了一瞬,谭瀚池主动开口说道: “左小姐,此番求得圣上赐婚,未曾得到你的首肯,是在下唐突了,你心中可是还有顾虑?” 左安宁站在屏风后,隐约瞧见一个黑色的轮廓,他声音温和,彬彬有礼,是极难得的君子。 左安宁摇了摇头,意识到谭瀚池看不见,又忙开口: “谭公子,我心中确有顾虑,但是这个问题不在谭公子身上,是我自己的问题。” 第270章 “我知道赐婚的旨意已经下来,有些事是注定的了,但是谭公子光风霁月,安宁也想要与你坦诚相待,方不负你求娶之心。” 谭瀚池听到左安宁不曾拒绝他,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他方才,是真的有些害怕的。 “左小姐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第217章 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 左安宁鼓起勇气说道:“谭公子,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其实这件事于你我的婚事也并无影响。” “但是我这人内里固执至极,我本已做好孤身一人的准备,但是谭公子你却闯了进来。” “圣命不可违,既然成婚已成定局,有些事我也不想瞒着谭公子了。” “我的爹娘......谭公子,我便悉数告诉你吧。” 左安宁扶着身前的茶几,将自己从记事起的所见所闻,爹娘不幸的结合,无止境的争吵埋怨,甚至连李须胜一事,都悉数告知了。 “谭公子,我不愿重复爹娘的不幸,亦不希望君子端方如谭公子你,也深陷不幸的泥淖中。” “能得谭公子青眼,我心中十分欢喜,但是我爹当年也曾迷恋我娘入骨,但是人心到底易变得很。” “谭公子,我说这些只是想着,倘若他日你我不合,或者你心生去意,希望你能够明明白白告知我,你我坦荡和离,一别两宽......” 说到这里,左安宁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她心中酸涩,对这桩婚事充满了不安和迷茫。 谭瀚池站在屏风的另一边,听得眉头紧蹙,心中满是心疼与怜惜。 他一直笃信,父母的言传身教是极重要的。 许是从小见过了兖国公世子夫妇的太多不幸,左小姐都不敢相信自己能拥有幸福与圆满了。 “左小姐。” 谭瀚池温声开口,带着小心翼翼。 “谢谢你如此坦荡,愿意同我说这些话。” 见左安宁在那头有了拭泪的动作,他心头微微一紧,忙接着开口: “左小姐是兖国公府的嫡小姐,身份尊贵,你可嫌弃我是一介布衣出身?” “自然不!” 左安宁回应得很快,她从不曾以出身评判过任何人。 谭瀚池闻言嘴角轻扬。 “左小姐,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亦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但是,我们可以自己决定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我就是一穷小子出身,可以说是历经千辛万苦,今日才能站在左小姐面前。” “我从前不曾心悦过别人,也不曾想过自己会成家,这些念头是在见过左小姐以后才有的。” “我十分推崇乔兄他们家的规矩,一生只要一心人,便足矣。” “左小姐,我知你心中不安,但是,你能否同我试试,不要抱着总有一日会和离的念头,而是坚信我们能欢喜走到白头。” 谭瀚池说得真心实意,甚至抬步走上前去,站定在了屏风面前。 “左小姐,你是极好的姑娘,是我该忧心的。” “在我心底,你值得一切最美好的东西,我以后会努力给你的。” 他将手覆在屏风上,贴近了那个微微颤抖的身影。 左安宁听到如此温柔的声音,听到如此抚慰人心的话语,忍不住泪盈于睫。 真的吗? 她也可以拥有这么好的夫君,拥有幸福美满的生活吗? 这一刻,左安宁不由地想起了韩雅弦前几日劝慰她的话。 “宁儿,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但是,不要因为过去的不幸而怯于向前迈步。” “你是这般好的姑娘,别怕,有时候你抬头看看,指不定转机早就出现在你面前了呢?” 想到这里,左安宁怔怔然抬头,刚好瞧见谭瀚池覆在屏风上的手掌,带着清晰无比的轮廓。 这一刻,她心头剧烈跳动。 和谭公子的几次相遇都那般令她印象深刻,其实她心中早也...... “左小姐?” 谭瀚池见左安宁半晌没有声音,有些不安地唤了一句。 左安宁心头一震,忽然间生出了莫大的勇气,她几步走上前去,抬手贴在了那个宽大的手掌上。 隔着薄薄的一层屏风,两只手轻轻抵在了一处。 “谭公子,谢谢你今日所言,我想,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 ——我愿意同你试试。 下定了决心后,那丝羞怯与压抑许久的欢喜才绵绵密密占据了她的心扉,以至于后面那几个字,她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谭瀚池先是怔然,而后满眼欢喜,忍不住微微收拢掌心。 这就是左小姐最好的回应了。 她只要肯迈出这一步,剩下的全部交由他来做就可以了。 发乎情,止乎礼。 直到谭瀚池离开,二人也不曾绕过屏风相见。 只不过,和走进阁楼时的忐忑不同,离开的时候,谭瀚池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席管家不曾在外等着,谭瀚池便沿来路往回走,刚拐过一个墙角,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出,一把将他揪住了。 谭瀚池心头猛地一跳,以为兖国公府内有歹人,第一时间想到了阁楼里左安宁的安危。 “谭兄,春风得意不过如此啊。”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谭瀚池紧张的心绪骤然一松,不由无奈道: 第271章 “乔兄,你何必如此神出鬼没?” 谭瀚池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乔地义那张俊朗的脸。 而他的身旁则站着笑意盈盈的乔天经。 “谭兄,恭喜恭喜!” 乔地义吊儿郎当地搂住谭瀚池的肩膀,笑得促狭无比。 谭瀚池面上微微一红,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乔天经颇有些稀罕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谭兄,我娘给你留意的人选你可满意?” 谭瀚池真心实意点了头,“多谢乔兄一家成人之美。” 乔天经闻言又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也就随口一说,这婚可是谭兄你自己求来的。” “走,我们喝一杯,我爹也在,刚好和谭兄你说件要紧事。” 乔地义一听喝酒,立刻咧嘴一笑,“今日可要托谭兄的福了,我都多久没碰过酒了!” “走走走!四处都清过场了,我们可是偷偷来的,安全得很,谭兄,今日咱们不醉不归啊!” 桌上,酒过三巡。 乔地义这个没心没肺的也没敢醉,因为今日好不容易和谭兄一聚,可是要商量南行一事的。 乔天经正色将南行的一切事宜,包括他的猜测都悉数说了。 “谭兄,情况就是如此。” 乔忠国点了点头,接过话头继续说道: “二皇子八成是要用苦肉计的,所以老子保护不力的失职之罪是吃定了。” “圣上偏爱二皇子,许会震怒不已,所以......” 乔忠国说到这里,突然抬头猛灌了一杯,然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神色凝肃地说道: “所以,老子决心趁此机会,急流勇退!” 第218章 后生可畏啊 “爹!?” “乔大人!?” 这话乔忠国事先也没和天经地义兄弟俩透露过,所以此时他们三个年轻人皆一脸震惊。 乔忠国原本心中多有不舍和遗憾,如今瞧见他们三人如出一辙的表情,反而爽朗地笑出了声。 “哈哈,你们这么吃惊做什么?” 乔天经霍然起身,脸上满是不赞同之意。 即便他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但是爹在他心中永远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是他在这世上最敬仰和崇拜的人。 他实在很难想象自己站在朝堂上,却看不到爹的身影。 “爹,您要是在那般情况下急流勇退,便是引咎辞官,这......” 话至此处,乔天经突然又说不下去了。 他知道圣上一直在忌惮爹,即便爹早就交出了兵权,但是爹太得人心了,他在百姓心目中是犹如天神般的存在。 民心所向,水能覆舟,这才是雍帝心中最恐惧和不安的地方。 如果爹揽下罪责引咎辞官,名声上便算是有了污点,而且退出朝堂后,爹也会慢慢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这其实是打消雍帝忌惮的最佳之举。 但是,爹正值壮年,爹心中还有无限抱负,爹为雍朝、为朝廷付出了这么多,这对爹不公平啊! 爹一生热血坦荡,战功无数,他该青史留名、流芳百世,而不是因为区区一个保护皇子不利,留下污名,黯然退场! “爹!” 乔天经心中难受,他本是极冷静自持的一个人,此时却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乔地义瞪圆了一双眼睛,他的表达最是直接,张口就说道: “不行!我爹天下无双,雍朝第一威猛,绝不能因为狗屁的二皇子就留下污名!” “爹,这次南行一切失职皆由我承担,到时候我到圣上面前对质!” 乔忠国目光在两个儿子的脸上流转一圈,而后落到了一旁沉默的谭瀚池身上,笑着问道: “谭小子,你怎么说?” 谭瀚池对上乔忠国清亮的目光,深深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乔大人,晚辈服您。” 乔地义闻言惊异开口,“谭兄,你也支持我爹不成?” 乔天经听到谭瀚池这话,心中陡然生出了一丝无力感,一脸失神地坐了回去。 他什么都懂,他只是不忍、不甘! 谭瀚池站起身来,向乔忠国深深行了一礼,这才开口: “乔大人,您所料不差,圣上对您忌惮之心日盛,此次答应晚辈赐婚,亦是有条件的。” 乔忠国闻言嘴角轻轻一扬,满目皆是了然。 他怎么会不了解圣上呢,毕竟伴君近二十年了。 此次万寿宫宴北国针对,为了打消圣上的疑虑,他们殚精竭虑,多方奔走,才换来圣上宴上反斥北国使臣。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圣上日后回想起那句“北国人只识乔将军,不知雍皇陛下”,到底是根刺啊...... 罢了罢了,他乔忠国这前半生已经足够轰轰烈烈,后半生他便隐在幕后,守护自己的小家吧。 倘若他日雍朝和百姓有需要他的地方,他乔忠国自然万死不辞! 不过,真正能让他下定决心急流勇退的是...... 乔忠国目光环顾一圈,满心疼爱地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有谭瀚池。 后生可畏啊。 老大心思缜密,聪慧过人,他今后的成就远不止于此。 老二武艺出众,勇猛过人,在军营中早已赫赫有名。 古来虽也有父子三人同朝为官的,但到底树大招风,且他乔家已经繁盛已极,当见好就收了。 第272章 他继续在朝堂上,只会挡了老大老二的前途。 至于谭瀚池,这小子是极难得的,将来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自己若再一次次麻烦他周旋转圜,恐终有一日会引起圣上猜疑,断送他的一生! “行了,老子心意已决,你们三个将来好好干就是了。” “两个儿子一个侄女婿,等你们以后风光了,老子开心都来不及!” “来,喝!” 乔忠国主动举杯,一饮而尽,犹觉不够爽快,索性举坛畅饮。 烈酒从坛边溢出,沿着乔忠国的下巴沾湿了衣襟,他眼底隐有热意,嘴角却忍不住扬起。 畅快! 此生幸哉!已无憾矣! ...... 兖国公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四个大老爷们醉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气得给每个人头上都来了一个暴栗。 好好好,喝酒不叫老子是吧!老子让你们在地上躺一宿! ———— 南离国之行日期渐近。 这一日,四皇子已经完成了一天的训练,正认真聆听乔忠国接下来的安排。 “老子这段时间不在,你也不能偷懒,计划都定好了,自己坚持练!” 四皇子当即乖巧地点了头,“师父,小四都记住了!” 乔忠国表情虽然严厉,但还是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四皇子的头。 这小子越来越有模有样了,真叫人喜欢。 他又细细嘱咐了几句,尤其叫他不要贪进,要一步步扎扎实实地来。 四皇子闻言一句句应了,低着头的时候,忍不住目露孺慕之色。 有时候他都觉得,师父比父皇更像他的父亲...... 乔忠国该嘱咐的都嘱咐了,正犹豫要不要让四皇子代为传话太子,四皇子突然就抬起头,故作天真地说道: “师父,我这几日练得有些累了,昨日特地和太子哥哥说,让他今日来接我!” “瞧这时辰,太子哥哥也差不多该到了!” 乔忠国闻言一惊,低头对上四皇子纯真的小脸,心思微微一转,不由地满是欣慰。 这小子...... 四皇子咧嘴一笑,故作不知地弯腰去捡脚边的木枪。 前些日子,二哥哥突然提出要送孟家小姐联姻南离国,其中定有深意。 既然对手是二哥哥,怎能让师父一个人忙活呢? 哥哥也很厉害的,哥哥一直在寻机会,如果能让哥哥和师父联手,他们一定所向披靡! 所以他便主动和哥哥提了此事,正好哥哥也有此意。 于是他便和哥哥说定,让哥哥借着来乔府接他的由头,和师父碰个面。 四皇子思绪刚走到这里,就听到乔大哥的声音远远传来: “爹,太子殿下来了!” 第219章 炮灰联盟 厅中只有乔忠国和太子,二人隔着茶案相对而坐。 太子面带担忧,率先开口:“乔大人,后日便是南离之行,要多加小心啊。” 乔忠国隔着氤氲的茶雾注视着太子,这位年轻的储君沉稳宽厚,已然隐隐有君王的样子了。 “太子殿下。” 乔忠国心中有了决断,便凛声开口: “有些事,想必大家早已心照不宣。” 太子闻言陡然正色,他抬眸深深凝视着乔忠国,半晌才缓缓点头。 “如果乔大人指的是本宫的父皇与二弟,本宫心中深有感触。” 有些话没说出口,便可以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 一旦诉诸于口,便犹如一股绳,将太子与乔家的命运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乔忠国亲自给太子斟了杯茶,再抬头的时候,眸光灿亮逼人。 “殿下,时势所迫,事在人为,当断则断!” 太子闻言,眼里骤然闪过一抹光亮。 下一刻,他伸手接过乔忠国手中的茶,沉声说道: “乔大人,本宫等这句话,已经许久了。” 二人隔案相望,而后相视一笑。 ...... 这场谈话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等乔娇娇吭哧吭哧从主院走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太子和乔忠国开门走了出来。 乔娇娇见状小眉毛一挑,满脸兴味。 【摊牌了是不是?啧啧啧,这下我们乔家和太子可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方才乔地义来主院提了一嘴,说太子亲自来接四皇子了,乔娇娇心中便隐有猜测。 如今看到连乔天经和四皇子都守在门外,便彻底肯定了。 太子瞧见走得气喘吁吁的乔娇娇,立刻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娇娇也来了?” 乔娇娇赶忙点头,“太子哥哥!” 【炮灰联盟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乔忠国和乔天经闻言一头雾水。 何为炮灰联盟啊? 乔娇娇的目光掠过场中所有人,在心里调侃道: 【我们乔家是满门惨死炮灰,傻白甜是早夭炮灰,太子是暴毙炮灰,嘿,齐活了这是!】 乔忠国:“......” 乔天经:“......” 太子不好久留,乔忠国便亲自相送。 出府的路上,乔忠国忍不住低声说道: “太子殿下,臣离京这段时间,还请您关照一下臣家中妻儿。” 太子神色认真地点了头,“乔大人,即便你不说,本宫也是要这般做的。” 第273章 乔忠国闻言心中感激,冲太子拱手行礼。 此次南离之行,他和老二都不在,府上虽有暗卫保护,到底还是无法安心。 若有太子相助,他便宽心多了。 ———— 后日巳时,城门口早已挤满了人。 今日是南宁公主出发联姻南离国的日子,百姓极少见到如此排面,纷纷挤来围观。 只见一水儿的嫁妆放置在郊外的空地上,两边站满了身穿甲胄的士兵。 数十辆马车已经停成一列纵队,中间一辆缠了大红绸的喜车尤其华贵。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南宁公主的美貌。 孟谷雪坐在喜车上,衣着华丽端庄,满头钗环金贵无比,可是她两只手却紧紧攥在一处,满脸的忧心忡忡。 小桃就守在一旁,见状轻声安慰着自家小姐。 马车外的小山坡上,乔娇娇正被乔忠国不舍地搂在怀中。 “娇娇乖,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了。” 乔娇娇紧紧扒着乔忠国的衣襟,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 明明内里是个成熟的灵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离别在即,她还是生出了浓烈的不舍之意。 “娇娇想爹爹。” 带着哭腔的声音软软响起,让乔忠国眼睛都酸涩了一下。 “爹爹去给娇娇带南离国的新鲜玩意,听说南离国有很多稀奇种子,种出来的花很大很大。” 乔忠国温言轻哄着,不舍地摸着乔娇娇的小脑袋。 乔娇娇眼巴巴望着乔忠国,摇了摇头,“娇娇不要种子,只要爹爹和二哥平安回来。” 乔忠国闻言连连点头保证,“一定会的,不是还有娇娇给的宝贝吗?” 昨夜,乔娇娇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兑了一颗百毒不侵丸给乔忠国。 她本来是要兑两颗的,但是乔忠国说什么也没答应。 一颗解毒丸就要80,两颗岂不是要掏空娇娇的功德点? 他和老二武艺高强,一颗解毒丸,一张金刚不坏符,给他们用绰绰有余了! 倒是娇娇年幼又脆弱,是最需要保护的对象。 想到那一符一丸,乔娇娇心中到底也安心了许多。 “爹爹一切小心,娇娇等爹爹、等二哥回来。” 乔忠国笑着应了,“好。” 乔地义见父女俩说完了,迫不及待接过乔娇娇,抓紧时间蹭了蹭娇娇的小脸蛋。 “都说小孩一天一个样,等二哥回来,小妹又要长大许多了。” “快给二哥笑一个,对嘛!小妹最可爱了!” 这边正是一团温馨,另一边,太子也正亲送百里承佑。 百里承佑看着眼前的雍国太子,想着两年多以后他就要“无故”暴毙,不由地又是感慨又是惊奇。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他发现这雍国太子可一点也不简单,处事更是堪称滴水不漏。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无端暴毙呢? 真是稀奇! 他心中暗暗揣测,此事应该离不了沈元白的手笔,奈何梦境中的他费尽心思也未曾寻到任何证据。 所以,这应该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雍国太子了吧? 让他出言提醒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两国的未来究竟是何走向,如今谁也不知道。 这雍国太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他成为雍国皇帝,自己同样是要头疼的。 反而是沈元白,他如今还更了解些。 不过,下下眼药,让这雍国太子和沈元白多斗斗还是可以的。 百里承佑面上带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 “太子殿下,观那日万寿宴上的场景,贵国陛下似乎格外偏爱你的二皇弟啊。” “不是本殿要挑拨离间,民间尚且有宠妾灭妻、贬嫡亲子抬妾生子的荒唐事,在皇家......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喏,他走过来了。太子殿下,本殿言尽于此,你未来可要多多小心啊~~” 百里承佑嘴角邪邪一挑,目光在太子的脸上流转一圈,而后看向了走过来的沈元白。 乔娇娇抱着乔地义的脖颈,一抬头刚好看到三个人中龙凤气氛微妙地站在了一处。 第220章 有人会对你不利! 【啧啧啧,同框了啊。】 乔娇娇此言一出,瞬间将乔家父子三人都目光都引了过去。 出发的吉时也快到了,乔娇娇看到太子冲百里承佑拱了拱手,又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 “行了,差不多要走了,老大,家中的一切便交给你了。” 乔忠国看向乔天经,神色认真地说道。 乔天经抱过乔娇娇,郑重地点了头,“爹,儿子都记下了。” 乔娇娇目送着自家爹爹和二哥走下山坡,走到了太子身边,然后两拨人分开...... 乔娇娇原本正凝神看着,突然轻咦了一声。 【那个逐风不跟着二皇子一起去吗?】 乔天经闻言扭头望过去,只见那个一直贴身保护二皇子的侍卫逐风竟然站在了送行的队伍里! 【奇怪,我记得逐风是二皇子身边最得力的手下了,这么重要的南离国之行竟然不让他参与?】 【还是说,二皇子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安排给他?可是现在还有什么事比孟谷雪更重要?】 乔娇娇心中不解,但她不敢忽略二皇子身边的任何异样,立刻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274章 【要说京中接下来有何大事,无非就是太子五月的大婚了。】 【那时候爹爹他们应该还未回转,难道二皇子特地留了人,是想在太子的婚礼上搞幺蛾子?】 乔天经第一时间也想到了太子的大婚。 但是,因为前段时间韩雅弦在万寿宫宴上险些中毒一事,他比乔娇娇还多留了一个心眼。 既然二皇子已然猜到了他们乔家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而且还生出了毒害弦儿的心思。 那么万寿宴上一计不成,二皇子很有可能将目标换成他、换成娘,甚至是.....娇娇! 爹和二弟武功高强,他们二人刚好不在,这不正是给二皇子留了个极大的空子吗? 想到这里,乔天经不由地悚然一惊! 他目光遥遥望出去,爹和二弟已经上马了。 想到爹昨夜充满担忧与殷切的嘱咐,乔天经赶紧抱紧了怀里的乔娇娇,低声说道: “小妹,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你不要随意出门,如果必须要出门,一定要叫上哥哥,好吗?” 乔娇娇闻言微微一愣。 自从那日向家人坦白了自己的特殊后,大家对她的疼爱不仅一点也没有减少,反而接下来所有事都大大方方在她面前说了。 就像现在,就算是为了保护她,大哥也在郑重其事地征求她的意见和同意。 既然如此,娇娇也没有装傻充愣,直接开口问道:“大哥,是怎么了嘛?” 乔天经神色凝肃地往逐风所在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小妹,大哥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利。” 乔娇娇闻言微微一愣,转瞬间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二皇子留下逐风可能是要直接对我们乔家人动手呢!】 【有时候我真的太依赖原著了,说是三岁早夭,如今许多事都发生了变化,焉知我的死期就不会提前呢?】 想到这里,乔娇娇也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 这个世界有她的爹娘和哥哥嫂嫂,她可舍不得死! “好,娇娇听大哥的。” 乔娇娇立刻就乖乖点了头,但是她心中不免嘟囔: 【只听说有千日做贼,但万万没有千日防贼的。这日防夜防,整日里提心吊胆也不是个事!】 乔娇娇这话可算是说到了乔天经的心坎上,他怎么可能任由这么大一个隐患躲在暗处呢! 眼看联姻的车队已经开拔走了,乔天经抱着乔娇娇往城门走去,嘴上低声说道: “小妹别怕,这逐风留京目的到底为何,大哥自会想办法好好试探一番的。” 乔娇娇闻言,顿时抬头看向自家大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大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大哥往死里整那个逐风,还我出门自由!】 “大哥真棒!” 乔娇娇嘴上笑嘻嘻夸了一句。 乔天经对上乔娇娇可爱的小脸蛋,见她说出口的话软软萌萌的,结果心声那么剽悍,不由地暗笑一声。 ———— 半个月的时间倏忽而过,但是对乔娇娇而言却漫长无比。 自从乔忠国和乔地义离家后,乔府里少了两个大嗓门,感觉一下子就清冷了许多。 好在四皇子还是每隔一日便来乔府,陪乔娇娇插科打诨,整日乔妹妹长乔妹妹短的,乔娇娇好歹觉得日子快了些。 今日四皇子又轮到跟谭瀚池学功课,便不来了。 乔娇娇百无聊赖,蹲在院子里数起了蚂蚁。 乔夫人难得闲下来写两个字,结果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懒懒散散的奶娃音。 【一只蚂蚁哟,你无不无聊。】 【两只蚂蚁哟,你寂不寂寞。】 【三只蚂蚁哟,你乏不乏味。】 乔夫人:“......” 娇娇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将她拘在家里,委实是要把她憋坏了。 这时候,刘嬷嬷匆匆从外面进来,也没瞧见蹲在墙角的乔娇娇,径直进屋寻乔夫人去了。 “夫人,好消息!” 乔夫人从案上抬起头来,温声问道:“刘嬷嬷,什么好消息?” 刘嬷嬷将一个信封放在案上,笑着说道: “夫人,救济院扩建完成了,容妈妈特地派人来报喜,还送来了这么一封信,说是救济院里的孩子们一笔一划写的呢!” “哦?” 乔夫人一听,瞬间舒展了眉眼。 “嬷嬷,快将娇娇抱进来,让她一起看看大家的信。” 刘嬷嬷闻言一脸疑惑,“啊?小姐在外边儿?” 她方才进来怎么没瞧见? “什么什么?娇娇要看!” 乔娇娇方才就听到刘嬷嬷报喜的声音了,赶紧眼巴巴跟了过来。 乔夫人见状上前抱起乔娇娇,笑着说道:“是救济院扩建完成了,那些孩子送了信来。” 乔娇娇一听果然很是欢喜,“太好了!娘亲,看信!” 乔夫人接过刘嬷嬷递过来的信,小心翼翼拆开,只见几张纸叠在了一处。 一一展开来,每张纸上都满满当当的。 乔娇娇定睛一看,竟是大家亲笔写下的名字,有的字迹还很稚嫩,歪歪扭扭的,有的却已经写得有模有样了。 最后一张纸最是特殊,因为其上的字娟秀无比,连乔夫人都忍不住赞了一句。 第275章 “咦,这是何人所写?当真是好字!” 刘嬷嬷上前来看了一眼,立刻笑着解释道:“应该是救济院里的那位女先生写的。” “女先生?” 乔夫人和乔娇娇同时歪头,一脸疑惑。 第221章 执行计划! 刘嬷嬷先是微微一怔,而后才猛地一拍手。 “糟了,难道是奴婢忘记说了?” “夫人,约莫是去年五月,救济院里来了位无家可归的姑娘,容妈妈心善收留了她,后来那位姑娘便一直留在救济院中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呢!” “奴婢记得容妈妈好像唤她......唤她小兰姑娘!” 乔娇娇第一回 听说这件事,不由地一脸新奇。 【小兰姑娘?能写这么一手好字,她应该是位极有学问的姑娘吧?】 乔夫人闻言深以为然。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桩缘事,也好也好。” “那等下次方便了,我们正好去看看那些孩子,顺便见见小兰姑娘。” 乔夫人拿起那张纸读了读,是小兰姑娘代院里的孩子写下的感谢信,句句诚恳,发自肺腑。 乔夫人看到最后,心头已然一片柔软。 一开始做好事,原只是想着给娇娇攒功德的。 但是时日渐久她便发现,做好事真的会上瘾。 看到那些孩子得到帮助,看到他们的处境得以改变,她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娇娇也很欢喜对不对?”乔夫人亲了亲乔娇娇的额头,温声问道。 乔娇娇小手手抓着信纸,眼里隐有水光流转,重重点了头。 “娘亲,娇娇高兴,他们有大屋子住了!” 冬暖夏凉,衣食无忧。 这曾是她前世在孤儿院时最大的追求,希望今时今日能帮那些孩子实现! ———— “如何了?” 逐风坐在客栈的静室里,冷声问道。 殿下临走之前,将除掉乔家小女儿的任务交给了他。 但是半个月以来,乔家小女儿从不曾外出,乔家内部更是铁板一块,根本无法渗透。 他真的很担心,万一殿下那边都行动起来了,他这边还一点消息都没有,殿下定是要失望的。 逐风的身前站着一个暗卫,他轻轻摇了摇头,“风大人,乔家还未有动静。” 逐风眉头一敛,正觉气恼,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逐风压低了声音,谨慎问道。 “风大人,乔家那边有消息了。” 逐风闻言猛地站起身来,“进来!” 一个暗卫推门而入,低声禀报道: “风大人,今日有人往乔家递了东西,咱们的人跟了一路,发现那人最后回了南郊的救济院。” “南郊救济院?” 逐风喃喃重复了一句,满脸不解。 乔家怎么会和小小救济院扯上关系? “查!速去查来!” 殿下嘱咐过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掉乔家的小女儿,既然如此,他便不能错过任何线索和可能! “是!” 那暗卫应了句,速速退了下去。 ———— 当晚,乔天经坐在书房里,正与乔伯筹谋此事。 乔忠国临走之前,将暗卫的调度权全部都给了乔天经,并嘱咐他有事与乔伯商量即可。 “吊了那边半个月,应该差不多了,乔伯,你觉得呢?”乔天经偏头问道。 自从知道逐风有可能会对他们乔家下手后,乔天经便计划着来一出“请君入瓮”! 但是逐风到底是二皇子身边的得力助手,乔天经并没有小看他。 既是要引他上钩,就必须一击必中,所以他拖了半个月的时间,故意消耗对方的耐心。 这样一来,逐风心急气燥,他们的计划才更容易完成! 乔伯信服地点了点头,“少爷早已心有成算,属下听少爷的。” 乔天经闻言便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明日就执行计划吧。二皇子不在,逐风就是那边的头目,务必要将逐风引出来,就地格杀!” 乔伯神色凝肃,当即应道:“是!” ———— 第二日午后,“乔夫人”戴着幕篱从府中出来,怀中还抱着“乔娇娇”。 “乔娇娇”整个人被罩在幕篱内,只一双小脚调皮地荡在外边儿。 乔天经跟着出府,亲自扶着乔夫人上了马车,自己又翻身上马,一路随行。 另一边,逐风正在听暗卫禀报救济院一事。 “风大人,乔府从前年九月开始,便一直在资助救济院。” “去年乔夫人带乔家小姐去护国寺上香时,还曾进过救济院中。” “而且在乔忠国的授意下,他们还给救济院的孩子安排了出路,有的如今在私塾,有的去学手艺了。” “年后,乔家又出资扩建了救济院,昨日那妇人是特意给乔家送感谢信去的。” 逐风听到这里,脸上隐有异色。 他听得出来,乔家这是在做好事。 区区救济院,根本无法给乔家带去什么回报,若是乔家想要好名声,早就可以将他们做得这些事宣扬出去了。 可是他们偏偏一言不发,若不是这次机缘巧合发现乔家和救济院的联系,让暗卫专门去查了,他们甚至都不会知道此事。 第276章 “乔家......” 逐风有些失神地喃喃了一句,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稍显急促的敲门声,“风大人!” 逐风微微一激灵,当即正色叫道:“进来!” 暗卫推门而入,疾声说道:“风大人,乔夫人带着乔家小姐出门了,乔天经随行,后边儿还跟了四个家卫。” 逐风双目微微一瞪,连声音都提高了许多,“当真?” 暗卫恭敬回道:“来报的人说,亲眼看着一妇人抱着婴孩上的马车,不过那妇人戴着幕篱,也罩住了婴孩,未看清模样,但乔天经是真真的。” 逐风闻言,稍稍呼出一口气。 另一暗卫闻言忍不住开口说道: “风大人,乔家事先并不知晓我们的计划,应该不会有所防备的,况且无论那妇人是谁,只要婴孩是乔家小姐就行了。” 逐风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但他心中到底有所防备。 “殿下早就嘱咐过了,千万不能小看乔家......” 他在静室中来回踱了几步,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冷声说道: “无论乔天经是否发现了我们的意图,如此难得的机会,我们都不能错过。” “走,按计划行动!” “若此行真的有诈,至少乔天经是真的。实在不行,我们就顺势将乔天经除掉!” 暗卫神色凛然,紧随其后恭敬领命:“是!” 第222章 永远不要小看乔家 京中的达官贵人们无论是烧香拜佛还是捐香油钱,都惯爱去南郊的护国寺。 乔家的马车一路出了南城门,在官道上行驶了半刻钟左右,又拐上了去护国寺的路。 烧香拜佛多是早上去的,下午去一般是游玩,人就少多了。 比如此时,上山的路上除了乔家的车队,便没有旁的人家了。 乔天经策马跟在车旁,时不时和车内的人说几句话,偶尔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还会发出低笑声。 远处的山坡上,数十人潜伏在此,正紧紧盯着这一幕。 “风大人,如何?”暗卫低声询问。 逐风目光定定落在乔天经脸上,半晌微微展眉。 “是乔天经没错。” 暗卫们一听,顿时打起了精神。 “还请风大人示下!” 逐风微微呼出一口气,低声叫道:“弓月何在?” “大人!” 弓月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此时蒙着脸看不清模样,他的身后正背着一把朴实无华的弯弓。 逐风冷声嘱咐道:“弓月,射马车!” “是!” 弓月凛然应声,朝后退了几步,爬上一棵树,调整好姿势后,挽弓搭箭! 只见他手臂上的肌肉偾起,弓弦被拉到了极致,隐隐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咻—— 利箭飞射而出,迅如闪电! 根本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那支箭嗖地一下射穿了马车的车帘! 逐风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今日无论乔家人谁死,只要消息传到乔忠国耳朵里,都足以让他心神大乱! “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乔家的马车里发出了尖锐的女声,高亢、惊恐,满是绝望! 逐风清楚地看到,乔天经猛地张大了嘴巴,脸上的血色瞬间消退,一下子从马背上飞跃到了车前! “娘!!!” 他的声音颤抖着,盛满了惊惶之意。 真的是乔家夫人! 逐风心头狂喜,冲身边暗卫猛地一挥手。 “上!” 今天杀一个是赚了,杀两个是意外之喜,全杀了估计能把乔忠国逼疯! 乔天经方掀开车帘一角,跟在车后的四个家卫便齐齐围了上来,口中低呼: “有贼人!” 乔天经猛地扭头看去,面上的恐惧还真真切切的,眼底却闪过一抹光芒! ——箭来处必定就是逐风所在!乔伯,看你的了! 整整十个杀手从坡上飞奔而下,手中利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杀意凛然。 “保护夫人和少爷!” 家卫怒吼一声,迎上攻击。 双拳到底难敌四手,很快就有杀手越过家卫攻向乔天经和马车! 乔天经抽出佩剑拼死抵抗,但他的武艺还是差些,立刻被两个杀手逼离了马车。 乔天经神色慌乱无比,疾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呵——” 杀手轻蔑地冷笑一声,扭头跃上马车。 逐风在远处坡上纵观全局,看到这里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只要乔夫人和乔家小姐身死,他们立刻就撤! 逐风看到车帘子被掀开,但是暗卫的身形太过高大,完全遮挡了车内的场景。 到底怎么样了!暗卫怎么不动了? 逐风紧张到微微探出了身子。 “啊——” 一道尖锐的惨叫声突然响起,逐风浑身陡然一僵。 因为这惨叫声是暗卫发出来的! 只见那暗卫直直向后一倒,左眼上正插着一把匕首,直没刀柄,跌到地上时已经没了气息! “敢掀姑奶奶的帘子,戳瞎你眼睛!” 一个身影掀开帘子利落地钻了出来,虽做妇人装扮,但是一张水灵灵的脸分明是少女模样! 第277章 “少爷,属下演得如何?” 她直起腰的时候,手里还倒抓着一个布娃娃的脚脖子。 这是乔伯的女儿,闺名大莲,从小习武,性子彪着呢! 乔天经眉眼一弯,挡开劈头而来的利剑,百忙之中看了眼对面山坡。 看到暗卫被刺的那一刻,逐风心中已经生出了极不好的预感。 当乔大莲掀开帘子走出来的时候,他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这一刻,逐风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二皇子的那句嘱咐 ——永远不要小看乔家! “中计了!快撤!” 逐风猛地站起身来,冲坡下的暗卫扬声叫道。 “嘿嘿,还想走?”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逐风的身后不远处响起,让他浑身汗毛直直竖起! 他骤然转过身去,只见足足十个黑衣人围了上来,而一把匕首正搭在弓月的脖颈上! 逐风见状瞳孔猛地一缩! 这些人能出现得如此悄无声息,说明他们一早就埋伏在了这里,比他来得还要早! “大人,快走!” 弓月才扬声开口,就被他身后的黑衣人干净利落地抹了脖子! “上,就地格杀!” 为首的黑衣人冷声下令,十人纵身而上! 坡上的打斗声瞬间传了过来,二皇子的暗卫闻声立刻回撤,口中高呼: “保护大人!” 乔天经见状微微弯唇。 还想走?逐风不会以为,今日就他乔家人在此吧? “在这里!” 喧哗声突然从身后响起,二皇子的暗卫朝后一看,来人身穿公服,竟然是大兴县的捕快! 乔天经闻声立刻回头高呼:“我乃户部侍郎乔天经,此处有贼人作祟,快来捉拿!” 乔天经! 大兴县捕快一听是乔家大公子,来得越发急了,赶忙提刀来助! “乔大人安心,属下乃大兴县捕快楚盛,必定将贼人缉拿归案!” 八个捕快追击而来,立刻将准备撤走的暗卫给缠住了! 乔大莲见状赶紧收了弯刀回到乔天经身边,口中低呼:“少爷,您可没说叫了官家人啊!” 乔天经闻言淡淡一笑。 整个南郊包括护国寺都属大兴县管辖,路遇贼寇挡道杀人,怎能绕过大兴县呢? 二皇子既然已经猖狂到让属下拦路杀朝廷命官及其家眷,这件事还能瞒着吗? 不能! 不仅不能,他还要闹大,闹到圣上面前,让圣上看看,他们乔家的处境到底已经艰难到何种程度了! 今日只要抓到逐风,无论生死,他那张脸就足以将二皇子钉死在谋害乔家的事实上! 第223章 还有帮手! 乔大莲可不懂这么多弯弯绕绕,反正官家人一来,她便不好再动手了。 她静静守在乔天经身旁,目光遥遥望出去,看向了远处的山坡。 那边带队的可是她爹,准没问题! 乔天经眸色沉沉,同样关注着山坡上的战局。 逐风身边方才只留了两个人,如今三对十,输赢不过是时间问题。 乔家暗卫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进攻更是犀利无比,显然是得了必杀令的。 逐风心头冰凉,从前他只是听殿下的吩咐行事,所以对乔家的手段并未有直观的感受。 如今殿下离京,一切由他自行做主,他才见识到了乔家的恐怖之处! 这次殿下远行,特意让他除掉乔家的小女儿,这个任务甚至都不曾告诉第三个人。 没想到乔天经早就猜到了殿下的意图,甚至还布下了天罗地网引他上钩! 而且,乔天经竟然还引来了大兴县捕快,这是要将事情闹到明面上了!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抓的,就是死,他的尸体也不能留给乔家,否则,殿下必定会引起圣上猜疑,甚至被紧急召回! 如此一来,一切便功亏一篑了! 想到这里,逐风的招式越发狠厉,拼命想要寻一丝出路! 乔伯也没想到,这逐风年纪看着不大,武艺竟如此高强,和二少爷都有的一拼了。 “不要防守,全力攻击!留下他!” 乔伯冷喝一声,乔家暗卫一拥而上,一时之间,刀光剑影齐飞! 逐风没想到这群暗卫的素质如此之高,他几次拼命突围,都被一再拦了下来,身上也有好几处负了伤。 他渐渐力有不逮,心中也生出了颓丧之意。 今日他是真的要折戟于此了吗? 若真的必死无疑,他绝不能让自己成为殿下的破绽! 逐风猛吸一口气,关键时刻竟然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小匕首,直直朝自己脸上划去! 乔天经远远瞧见这一幕,心头微微一提。 二皇子身边果然没有蠢人! 乔伯是知道乔天经的打算的,见状猛喝一声:“阻止他!” 嗖嗖嗖—— 就在这时,利箭破空之声毫无预兆地响起,让人肝胆剧颤。 乔伯骤然扭头看去,只见数十支箭矢朝着他们直射而来! “小心!” 乔伯厉喝一声,挥起大刀将直射面门的利箭格挡开,瞧见发黑的箭头,更是瞳孔一缩。 “小心箭上有毒!” 乔家暗卫本能地四散而开,躲避毒箭。 第278章 逐风手中的小匕已经割开了脸上的皮肉,骤变突起,他下意识抬头朝利箭来处望去,只见一个佝偻的身影冲他打了一个手势。 逐风先是怔然,而后心头狂喜。 周伯! 是周伯带着死士来了! 逐风立刻丢下小匕,借着乔家暗卫退开的机会,一个纵身往周伯所在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死士们急奔而来,加入了战局! 局势瞬息万变! 乔天经这边,二皇子的暗卫已无战意,他们且打且退,又折了三个人后,剩下的六人全部败退而走。 大兴县的捕快并没有乔家暗卫那样的本事,已经有四个挂了彩,正心有余悸。 乔大莲见状要追,却被乔天经制止了。 那些暗卫无关紧要,不要在别人面前过多暴露乔家的实力,主要是那个逐风! 对面山坡上已经战成了一团,捕快楚盛提着刀走到乔天经身边,一脸骇然地问道: “乔大人,那边是怎么回事?” 那么激烈的打斗,一看就不是他们这个级别能参与的,一旦加入,只怕是有去无还! 乔天经也没想为难这些捕快,让他们来,也只是想把刺杀这件事扯到明面上而已。 “楚捕快,先将此处清理干净吧。” 楚盛闻弦知意,暗暗松了口气,也就故作没看见了。 乔大莲瞧见对面山坡上的激烈战况,瞬间满脸担忧。 “少爷,没想到对面还有帮手,怎么办?那个逐风要跑了!” 乔天经负手而立,看到这里也知道不能再等了。 “别急,我们也有帮手!” 只见他从腰封中掏出一个极小巧的骨笛,放在嘴边用力一吹,高亢而明亮的声音瞬间响起! 乔大莲看得一脸不明所以,没想到就在这时,又一拨人从坡下现身,足足七八数,而且是直奔逐风而去! “这......这是......” 乔大莲看到这里,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批人?大少爷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乔天经神色凝肃。 这一批暗卫是太子的人! 爹临走之前,曾央太子照拂乔家。 乔家与太子之间既然是摊牌了,有事自然也是要通个气的。 乔家暗卫在各处均有任务,不可过多调度,再者....... 想到这里,乔天经眸光微微一暗。 即便是面对贤德的太子殿下,他乔家也不可能将底牌尽数展示,这是为臣的自保之道! 所以,他向太子求助了。 他乔家人手不够,能力不足,需要太子的帮助! 太子毫不犹豫拨了十人供他调度,以骨笛为号! 他本不欲用到太子的人,但如今情势所迫,大家便一起“下水”吧! 逐风一路奔逃,他甚至感觉不到脸上皮肉绽开的疼痛,唯有鲜血顺着脖颈流进了他的衣襟里,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原以为这次真的可以逃出生天了,没想到一道嘹亮的笛声响起,又有近十个暗卫朝他追了过来! “该死的,乔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逐风心中也是忍不住一阵骇然,乔家的实力竟然如此深不可测! 身后传来暗器破空之声,逐风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身格挡,就这么一耽搁,那些暗卫就越发近了。 周伯在远处瞧见这一幕,心中又惊又怕,再也不敢有所保留,朝身后的数十名死士喝道: “留下两个人,其余的都上去!快!无论如何也要将逐风救下!” “是!” 死士比暗卫还要令行禁止,也更加凶残不知死,他们一个个飞奔而下,犹如滚石。 周伯见状,心中惋惜万分,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这些死士来得不容易啊,而且越用越少,今日怕是就要折不少在这里了! 而且,如此大的数量,就怕被那乔天经看出端倪! 第224章 怎能如此丧心病狂! 这一次,局面终于出乎乔天经的意料。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多的死士! 爹明明在北国往雍朝的各个关卡都安排了联络人,他们至今不曾收到任何异动的消息,北国究竟是怎么渡这么多死士过来的? 乔天经神色凝重,这个问题严重无比,必须尽快查明,否则北国人源源不断渗透过来,到时候必将酿成大难! 不知小妹是否预见了此事,回去还需尽快问问。 乔大莲看到乔天经的脸色,便知这次事态是真的出乎意料了。 “少爷,这下该怎么办?” 乔天经暗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怕是不成了,那逐风留不住了。” 乔大莲闻言心中一急,“那今日岂不是白忙活了?” 乔天经面上虽有遗憾,却并未有沮丧之色。 “谁说白忙活了?” 虽然跑了逐风,但是今日之事算是闹大了,那些北国死士样貌明显,正好带到圣上面前。 而且,更重要的是,对方能一次性领来如此多的死士,这背后定有问题! 这才是今日最大的意外之喜! 只要能将死士的窝点挖出来,他不信二皇子能不留一点痕迹! 或许,这才是致命一击! 事情正如乔天经所料,那些死士悍不畏死,几乎自杀式的进攻将乔家和太子的暗卫都给拖住了! 第279章 逐风一路疾奔,和周伯汇合后,二人在两名死士的护送下迅速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周伯和逐风一走,那些死士也不再恋战,纷纷飞退而去。 待乔天经与捕快楚盛走上山坡的时候,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尸体。 乔天经放眼望去,死的几乎都是后来的那批死士。 乔大莲紧紧跟在乔天经身边,生怕有人“诈尸”。 见乔天经走近一具尸体,乔大莲赶紧上前补了一刀,动作干脆利落,看得捕快楚盛瞳孔一缩。 乔大人身边这个小姑娘也不是一般人啊! 乔天经蹲下身子,毫不犹豫扯下死士脸上的面巾。 下一刻,他愣住了。 “怎......” 乔天经浑身微微一震,立刻走到下一具尸体旁边,疾手扯下他脸上的黑巾。 再下一具尸体。 再再下一具尸体。 乔大莲被乔天经这个操作惊呆了,生怕有人没死透,爬起来捅乔天经一剑,赶紧从后面攥住了乔天经的胳膊。 “少爷,让属下——” 乔大莲话还没说完,忽然就怔住了。 大少爷......大少爷的身体在颤抖! 怎......怎么了这是? 乔大莲有些被吓到了,她转到乔天经身前一看,竟发现自家大少爷面色惨白,满脸惊恐! “大少爷!” 乔大莲跟着面色大变,二话不说上前扯开了所有尸体脸上的蒙面巾子。 蹲在最后一具尸体旁边时,大莲也沉下心仔细看了一眼。 这一看,连她这个大大咧咧的粗心眼也跟着变了脸色! “怎......怎么会!” 乔大莲扭头环顾四周,忽然觉得一股冷意钻进了骨头缝里,让她遍体生寒! 这些......这些死士根本不是北国人的长相,他们看起来完全就是雍朝人。 而且他们的脸都这般年轻,也就十几岁的模样。 他们......他们分明是雍朝的少年郎! 楚盛被乔天经主仆二人的反应惊到了,一脸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半晌,他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乔大人,这......到底怎么了?” 乔天经心中沉痛难以名状,这一刻愤怒与仇恨在他心中疯长! 难怪,难怪他怎么也想不通,二皇子是怎么引渡如此多的北国死士过来的,他们乔家根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原来根本就不用引渡,因为北国人利用了雍朝的孩子,将他们培养成了北国的死士! 从今日一战便可窥见他们手下死士数量之庞大! 如此恶计绝非短短数年之功,二皇子那时还年幼,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心计去早早部署。 所以,这个计划可能很早,甚至在玉琉公主来雍朝和亲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他们网罗了雍朝那么多年幼的孩子,经年累月地给他们洗脑,给他们灌输仇恨,将他们奴化成北国的死士! 如今他们长成了少年,便成为了北国刺向雍朝的一把尖刀! 这一刻,乔天经呼吸急促,痛心无比! 那是他们雍朝的少年郎啊,能被挑选并训练成死士,他们必定都有极好的根骨。 无论平庸还是杰出,他们本应拥有自己的人生,决定自己的未来,如今却成为了毫无自我的杀戮兵器! 怎能如此丧心病狂! 北国人怎能如此丧心病狂! 二皇子在利用他们的时候,是暗自欣喜玉妃给他留下了如此利器,还是也曾心生愧疚和不安呢! 乔大莲白着脸,已经彻底失去了主意。 她从未在温文尔雅的大少爷脸上见到如此可怕的神情。 “少......少爷?”乔大莲磕磕巴巴叫了一句。 乔天经死死攥着拳头,接连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沉声说道: “楚捕快,本官在路上遇刺之事,还请你如实上报,今日所见所闻,不必有所隐瞒,这些尸体,你带回去吧!” 楚盛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捕快,自然是上官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是!” 乔天经最后环顾一圈,目光一一扫过地上的尸体,这才阴沉着神色走下坡去。 此一战持续了许久,午后出的门,这会儿太阳也快落山了。 乔天经望着山缘边的最后一丛余晖,冷冷说了句:“大莲,回府!” ———— 天蒙蒙黑的时候,救济院的门已经落了锁。 院里的孩子普遍年纪小,一般黄昏时就清点人数,晚膳时再做检查,没问题便落锁关门。 此时大家坐在一处,正其乐融融地用着晚膳。 自从得到了乔家源源不断的帮助,院里的日子真的好过了许多。 盛秀然坐在一旁,感受着救济院里的平和与安宁,脸上也情不自禁带了笑。 在这里待了近一年,她已经完完全全将此处当成是家了。 这次给乔家去信,还替孩子们亲自写了感谢的话,她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既然决定永远留在这里不走了,那迟早是要和乔家人碰面的。 乔家如此心善,想必就算知道她在此处,应该也不会对她赶尽杀绝吧? 她便......赌一赌! 这天地这么大,她真的不想漂泊,她真的很喜欢这里! 盛秀然正忐忑伤感,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拍门声,将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第280章 盛秀然正好想去屋外透透气,便笑着说道:“容妈妈,您坐,我去开门吧。” 盛秀然说着便起身朝门口走去,口中高声问道:“门外是谁?” 啪啪啪—— 敲门声很是急促,一声高过一声,却始终不曾回应。 盛秀然见状心头猛地一提,又问:“是谁?快快自报家门!” 依旧没有回应…… 盛秀然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她大着胆子走上前去,仔细往门缝外一瞧。 待看清门外的那张脸时,她整个人猛地一僵,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第225章 门外来者不善 “里面的好心人,我儿子受了伤,如今郊外黑灯瞎火的,可否容留我们一宿?” “老头子手中有银钱,绝不白住的,里面的姑娘行行好啊!”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言辞恳切,语气里满含忧虑。 若是寻常人家,心善些的,自然就开门纳客了。 但是盛秀然却满脸恐惧地步步后退,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 不会认错的! 她绝对不会认错的! 门外那个男子虽然用黑布捂住了半张脸,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二皇子身边的侍卫逐风! 怎么会......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而且,与逐风同行的那位老者她虽没见过,但是这声音她就是死也不会忘记的! 他就是那日在假山里,给玉妃娘娘的奸夫烧纸钱的老人! 他们......他们是不是查到了她的踪迹,所以追到救济院来了? 盛秀然怕极了,她若是被抓回去,定是没有活路的! 而且...... 她噙着泪朝后望了一眼,融融的灯光里还有细碎的欢声笑语,孩子们...... 她会不会害死这些孩子们...... 咚咚咚! 见门内的人半晌都没有回应,门外的人似乎并没有多少耐心,抬手又连敲了好几下。 “小兰姑娘,怎么了?是谁?” 容妈妈见敲门声始终没停,不由一脸疑惑地走了出来。 待她借着灯光看清盛秀然惶恐无措的模样时,登时吓了一跳。 “小兰姑娘,你怎么了?” 盛秀然急忙上前拉住容妈妈,右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白着脸摇了摇头。 这时候,门外的人许是听到了声音,将门拍得越发急了,发出的砰砰声响将屋子里的孩子都骇了一跳。 一开始只是几道稀疏的哭声,但孩子就是这样的,见别人哭了,也不管不顾扯开了嗓子,屋子里霎时哭声一片。 “开门啊!里面的姑娘行行好,我儿子快撑不住了!” 门外周伯的声音也扬了起来,隐隐透着不耐烦。 盛秀然心中清楚,不管逐风的来意为何,这个门都是万万不能开的。 她和院里的妈妈们都手无缚鸡之力,更别说那些懵懂无知的孩子了,一旦让逐风进来,他们所有人都是砧板上的鱼肉! 想到这里,盛秀然呼吸急促,凑近容妈妈低声说道: “容妈妈,门外的是坏人,绝对不能让他们进来!” 她目光环顾一圈,而后快步走到墙角,抬了一根粗木棍抵在了门后。 容妈妈闻言已经呆住了,她一生行善积德,一直都在这救济院中和孩子们打交道,可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坏人啊! 这......这可如何是好! 盛秀然在门后抵着木棍,一双手还在抖,口中却鼓足了勇气说道: “这位客人,我们救济院有规矩,天黑就不再开门了,您和您的儿子若需要收留,可以去不远处的护国寺!” 她得试探一下逐风他们的来意! “啧......” 盛秀然听到了一声极不耐烦的轻啧声,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逐风他们只是恰巧路过这里,被拒绝后也该走了,若他们执意要进来,那必定有诈! “这位姑娘,我儿子受了伤,走不了远路的,那护国寺还有些距离,他实在没力气了,您就可怜可怜我们父子吧!” 盛秀然听到这里浑身猛地一颤,心道:完了! 她急急后退,走到手足无措的容妈妈身边,赶忙压低了声音问道: “容妈妈,您能不能联系到乔家,门外真的是来者不善!” 容妈妈急得脸都青了,带着哭腔说道:“小兰姑娘,门外就是贼人,我们哪有本事越过他们去找乔家啊。” “怎么办啊?他们是要财还是要什么?绝不能让他们伤害了孩子啊!” 盛秀然一看容妈妈已经彻底没了主意,便知这一劫只能靠她自己了。 她捏了捏手,心中良知大炙,到底还是决定和容妈妈实话实说了。 “容妈妈,您听我说,他们极有可能是来抓我的。” “对不起,这一年来骗了您,其实我本名是盛秀然,是已经被满门抄斩的庆国公府的嫡女!” 容妈妈闻言猛地一怔。 盛秀然眼里已经有了泪意。 “容妈妈,谢谢您这一年来的收留,我本是那般自私虚荣没用的一个人,这一年来真的仿佛重新活过了一般。” “若实在事不可为,只要他们答应不伤害你们,我便跟他们走了!” 容妈妈听到这里一激灵,瞬间从盛秀然的话里回过神来。 第281章 “不可!” 容妈妈紧紧攥住盛秀然的手,也跟着流了泪。 “小兰姑娘,天哪,怎么会这样啊,你若跟他们走了,你是不是就要没命了?” 盛秀然喉头哽咽,心中酸痛难以名状。 她这条命本就是苟活下来的,若三皇子当初没有冒险将她送出宫来,想必她早就悄无声息死在重华宫了! 如今......如今只有两个遗憾,一个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教更多的孩子读书识字。 还有一个便是......她还没能给庆国公府满门报仇! 还好......还好她早早就留了一手。 想到这里,盛秀然忍着泪说道:“容妈妈,您别管我了,我只求您答应我一件事。” “我房间的炕下,左数第三块石头是活动的,我在里头藏了一封信,那是极重要的,比我的性命都要重要!” “若我今晚真的被带走,容妈妈,求求您一定要将那封信交到乔家手中,便说......便说是秀然绝笔,我以性命起誓,信上所言句句属实!” 盛秀然话到这里,门外人似乎也等到没耐心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低低响起: “逐风,没什么好犹豫的,不过一个区区救济院,直接烧了便是!” “乔家若真有那份善心,看到这边的冲天火光,我们再派人漏个消息,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来人的。” “到时候,才是我们真正的机会!” “不可!”逐风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沙哑无比,真真切切透着一丝虚弱。 盛秀然听到“乔家”两个字,心头猛地一动,赶紧敛下心中悲意,凑到了门边细听。 这时周伯又开口了,显然他对这个救济院满含不屑,所以连声音也懒得压低了。 “逐风,你现在倒是生出恻隐之心了?别忘了,这是殿下的死命令!” 逐风轻咳了几声,他的声音依旧压得极低,但是也格外坚持。 “周伯,这里是救济院,里面是我们雍朝的孩子,他们已经无家可归,你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你我都是为了殿下的大业,但是你也不能借着为殿下做事,趁机宣泄对我雍朝的不满啊!” “我们是要对付乔家,但是这些稚子有何必死的理由吗?若是为了将乔家引来,我自有他法!” “逐风,你竟这般看我!”周伯的声音有些气急。 “这门直接破开就是了,你非要客客气气敲门,你这是成大事的手段吗?” 盛秀然断断续续听清了几句,原本已经决意赴死的她当即就怔住了。 听那老者的意思,他们今日来救济院,竟是为了对付乔家? 难道逐风根本不知道她在此处? 他们要用救济院引来乔家?还要纵火? 盛秀然心头骇然更深,她才意会了逐风他们的来意,一股大力就猛地踹在了门上,引发“砰”的一声巨响! 第226章 大哥,不好了! 乔天经神色阴沉,纵马而归,结果才拐过街角,就迎面遇上了疾行的乔家马车。 “吁——” 乔天经猛地勒紧缰绳,看着赶车的乔十一,神色讶然无比。 乔十一是他安排贴身守护在小妹身边的,怎的出府了? “大少爷!” 乔十一看到乔天经的时候,也猛地松了一口气。 方才用晚膳的时候,他就守在屋外,听夫人和小姐聊起了救济院,说什么感谢信的事,明明还闲适惬意得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姐突然低呼一声,然后就直往屋外跑。 夫人追了出来,口中高呼他的名字,面色亦十分难看。 然后,他就听到才一岁多的小姐满脸严肃地吩咐他套马出门,语气又快又急。 真的,他没骗人,就是小姐说的!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在小姐的疾声催促下套了马,然后夫人就抱着小姐上了马车。 他明明得了大少爷的吩咐,要在府中好好守着夫人和小姐的,结果却在小姐的厉声命令下出了门....... 此时看到大少爷,他真的犹如看见了救星! 听到乔十一的呼声,车帘子猛地被掀开,露出了乔夫人和乔娇娇急切的脸。 “大哥!不好了!”乔娇娇疾声叫道。 “小妹!?” 乔天经正要翻身下马,乔娇娇已经连连摆手。 性命攸关,她也没时间掩饰,再去装成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了。 “大哥,骑马带我!带上暗卫,去救济院!” 乔天经心中迷惑,但是他从来十分重视乔娇娇的话,当下毫不犹豫探身将她抱到了身前。 乔娇娇扭头看向马车内一脸忧虑的乔夫人,急声说道:“娘别担心,都会没事的!” “大哥快走!” 乔天经当即夹紧马腹,沉声说道:“十一跟来,大莲护夫人进府,去叫乔伯,速速赶去救济院!” “是!” 乔十一和乔大莲默契地交换了位置,凛然应声。 乔天经当即策马前行! 乔娇娇紧紧抱着乔天经,趁着赶路的间隙疾声问道: “大哥,你抓到逐风了吗?” 乔天经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有些紧张地问道: “小妹,莫非你认为逐风会去救济院?可是我们明面上与救济院并无联系,连扩建都是打着别人的名头——” 第282章 乔娇娇听到自家大哥没有处理掉逐风,心中的不安越盛,急忙接过话头: “大哥,之前我们帮救济院的事没有外传,别人不知道,也就不会特意去关注救济院。” “但是今日,救济院专门送了一封感谢信来,我没来得及和你说。” “又因为记挂着‘请君入瓮’的计划,我也就无心他顾了。” “直到方才晚膳时,和娘亲又聊起感谢信,我才起了心。” “咳咳咳——” 乔娇娇虽然已经很努力练习说话了,但极少这般急着开口。 这会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了好几声,又强忍不适继续说道: “大哥,我想,如果逐风真的咳咳咳——真的要杀我们,必定日日夜夜派人守在府外。” “他一定会注意到来送信的人,继而跟到救济院去,然后只要向救济院里的人打听,定能挖出是我们乔家一直在接济他们。” “咳咳咳——” “大哥,我害怕逐风在你这里铩羽而归后,会将主意打到救济院上!” “虽然我不敢相信,逐风会丧心病狂到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下手,但我还是心中难安。” “万一我们好心办坏事,连累了救济院里的孩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乔家只怕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乔娇娇一口气说完后,差点喘不上气来,脸都白了几分。 乔天经听到这里,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若是从前,他也不敢相信二皇子手下的人会如此丧心病狂,会对孩子出手。 但是就在今日,他见识到了北国在雍朝培养的那些少年死士。 他心里清楚,他们根本没有怜悯之心,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夜色渐沉,出了普天街后,路上的行人便几近于无了。 乔天经沉着脸策马而行,出了南城门更是疾驰而去! 乔娇娇在马背上颠得都快吐了,她紧紧攥着乔天经的衣服,还在拼命咬牙坚持。 【逐风他们若真要对付救济院,无非就是赌我们乔家在不在乎,会不会自乱阵脚,让他们有机会趁虚而入!】 【所以,他们应该会将事况闹大,然后让消息传到我们乔家的耳朵里!】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不单单是执着于杀我了,只要是我们乔家人,只要能扰乱爹爹和二哥的心绪,他们的目的便达到了。】 【所以,他们此举应该是想尽办法要将大哥引到救济院去!】 【我们现在赶过去的话,指不定救济院四周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大哥上钩!】 【身后就一个乔十一,不够的!】 想到这里,乔娇娇疾声开口:“大哥,等一等!等乔伯他们一起来!” 乔天经已经洞悉了乔娇娇的心思,但是他没有慢下马程,而是冷静无比地说道: “小妹别担心,乔伯他们的速度比我们快多了,等我们赶到救济院,他们也该到了。” 他如今怀里抱着小妹,速度到底受了限制,乔伯他们个个骁勇,骑马要快很多的。 乔娇娇闻言心中稍安,赶紧唤出功德面板,右上角赫然写着:功德125点。 【还剩125的功德点,只希望救济院千万不要出事,否则这么点功德真的不够救人了!】 【老阎王诶,什么人该收什么人不该收,你心里应该门清着啊!】 乔娇娇正在心中暗暗祈祷,头顶上突然传来了乔天经的惊呼声。 乔娇娇心头猛地一惊,艰难扭头朝前看去,只见黑夜之中,一团火光忽然亮起,显眼无比! 乔娇娇脑子猛地一嗡,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就是—— 救济院! “纵火!他们竟然纵火!” 这确实是最快,也最能引起别人注意的手段。 乔娇娇心中气恨至极,如果那些孩子就在火里....... 她不敢想下去了。 【这逐风难道真的是着魔发疯了吗!】 【他肯定是知道自己今日的伏杀已经打草惊蛇了,接下来我们乔家必定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所以为了完成二皇子交给他的任务,他竟然穷凶极恶到如此地步,对救济院的幼弱妇孺下手吗?】 【可是南城门上那些守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若看到火情,定也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逐风已经慌不择路到连这个因素都没考虑到吗?】 【不,他是二皇子的得力助手,不能小瞧了他,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守城军已经悉数被收买了?】 【或者说,他们早就是二皇子的人了!】 思绪至此,乔娇娇感觉到浑身冰凉不可名状! 救济院已经遥遥在望,黑暗之中只能看到火势凶猛,犹如巨龙吐舌! “大少爷!”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呼唤。 第227章 我要绕后! 乔娇娇努力越过乔天经的肩膀向后望去,只见乔伯带着近二十个暗卫疾驰而来。 越是靠近,他们便越发集中,在黑夜中仿佛凝成了一股绳! 乔娇娇被这威风凛凛的一幕提振了心神,急忙叫道:“哥哥,乔伯来了!” “吁——” 乔天经勒紧缰绳,稍稍放慢了脚步,乔伯等人瞬间便追赶了上来。 乔伯显然也看到了前方的火光,他眉宇沉沉,杀气十足! 第283章 那救济院他是去过的,当时领了将军的命令,特意去救济院挑选练武的好苗子。 现在那几个孩子都还在他手下练武呢,谁知转眼间,救济院竟然就遭此大难! 乔天经心中虽气恨无比,但爹爹不在,他身为主心骨,便无时无刻都要保持冷静! “乔九!” 乔天经低喝一声。 “属下在!”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凛然应声。 乔天经扬声说道:“你速去大兴县县衙,直接找捕快楚盛,让他速速带人前来缉拿贼人!务必要快!” “是!” 乔九接了命令,二话不说调转马头,孤身一人奔入了夜色之中。 乔娇娇闻言当即点头。 【一会儿必定会有一场激战,若没有第三方势力,只怕我们乔家要与二皇子的人战到最后,到时死伤只怕不可估量!】 【若大哥要与二皇子的人正面对抗,我跟在身边反而碍手碍脚,不如趁机绕后去救济院看看!】 【万一那些孩子真的被困火海,或许我的功德点还能救命!】 想到这里,乔娇娇立刻仰头说道:“大哥,我要绕后!” “小妹......” 乔天经的本意是让暗卫现在就带小妹回转乔府的,他实在不放心小妹涉险。 但是他也知道,小妹的功德商城真的能化腐朽为神奇。 而且此时救济院的孩子们生死不明,小妹只怕是说什么也不肯走的。 “大哥,我真的不能走!” 乔娇娇抓紧乔天经的衣襟,哀求着说道。 这一次,不仅是她的劫,也是救济院孩子的劫。 只要有一丝可能,她都要看看那些孩子是否安然无恙! 乔天经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转瞬间就坚定了神色,扭头对乔伯说道: “乔伯,你亲自护着小姐绕后救济院,小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记住,一定要听小姐的话!” 乔伯原以为大少爷是让他护送小姐回府,一听是绕后,惊得面色大变。 这...... 小姐不过是一个一岁多的婴童,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乔天经也没时间解释太多,乔伯是绝对能够相信的人,他只有把小妹托付给乔伯才能安心。 “乔伯!” 乔天经低呼一声,已经把怀中的乔娇娇递了过去。 乔伯虽然心中有所怀疑,但大少爷的话就是军令,他还是选择毫无保留地去执行。 只见他两手一伸,牢牢接过乔娇娇,立刻放慢马程,而后脱离队伍向右方驶去。 “大哥,小心啊!” 乔娇娇坐在乔伯身前,扯开嗓子大叫了一声。 然而乔天经并没有听到这声嘱咐,他已经带着其他暗卫,毅然决然奔向救济院所在! 既然小妹要绕后,那他自然也要负责吸引敌人的注意,给小妹创造更多的机会! 希望大兴县的捕快能来得快些、再快些!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乔娇娇望着越来越近的火光,脸上的神色严肃无比。 乔伯的马很稳,乔娇娇甚至没有感觉到太多的颠簸。 很快,左方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刀剑相击的声音裹挟在风里,像是有人在呐喊。 乔娇娇知道,大哥和二皇子的人对上了! “乔伯,我们弃马!” 乔娇娇仰头开口,声音满是稚气,但沉稳冷静。 乔伯心头猛地一惊! 他一路都在沉思大少爷这个命令的深意,但是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大少爷要让他带着年幼的小姐深入险地。 可是此时此刻,听到小姐大人般的语气,他震惊之余又隐有恍然。 “是!” 乔伯慢慢勒紧缰绳,直到马儿无声停下,他才抱着乔娇娇跃下马背。 乔娇娇扭头望去,原本凶猛的火势此时已经有减弱的迹象了。 她不敢想,是不是救济院已经被烧毁殆尽,火势这才小了下去。 “乔伯,麻烦您了,我们摸过去,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乔伯又十分惊异地看了乔娇娇一眼,到底什么也没问,贴着一人高的杂草往火光之处逼近。 乔娇娇隐约感觉到了映在脸上的热气,他们离火源越来越近了! 正因如此,乔娇娇紧张到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她的内心正煎熬无比! 【求求了,上天保佑,就算是有什么劫难,也请全部应在我的身上,千万不要伤害那些孩子!】 乔娇娇不断地在心中祈祷,她也曾是从孤儿院里出去的,她真的太能共情那些孩子了。 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光是为了活下去,就已经很努力了。 身前的杂草越来越稀疏,乔伯也小心翼翼放慢了脚步。 很快,在耀眼的火光映照下,一座看起来崭新无比的建筑映入眼帘,完好无损! 而那火光来处,是一座堆得高高的干草堆,下面凌乱地架了许多干柴和树枝,摞得高高的!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 乔娇娇看到好好矗立在那里的救济院,几乎喜极而泣! 还好,还好逐风没有丧尽天良到连自己的同胞、连无辜稚儿都没有放过! 人心最是难测,故而造就千千万万个意外和巧合,也令所有事情的走向都扑朔迷离,难以揣摩。 第284章 此时乔娇娇万分庆幸,是她猜错了,逐风并未焚毁救济院! 乔伯感觉到乔娇娇的身体在颤抖,他十分生疏地替她顺了顺背,低声问道:“小姐,现在要如何?” 他也要确认一下,他家小姐到底是真的天生早慧、异于常人,还是他的错觉! 乔娇娇深吸了一口气,她还没看到亲眼看到那些孩子,她还不能安心! “乔伯,能进救济院里看看吗?” “要小心些,既然我们能想到绕后,对方可能也料到了,小心里面也有陷阱!” 乔伯听到这里,当下是真的信服了。 难怪大少爷特意嘱咐,让他务必要听小姐的话。 “小姐安心,属下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说到这里,乔伯猛地一提气,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救济院的外墙。 第228章 叔叔,救救我们吧 扩建后的救济院外墙加高了许多,但是这也只能防范寻常贼寇,对于武功高强之人,这高墙依旧犹如无物。 乔伯一个纵身,右手紧紧扒住墙顶,带着乔娇娇悄悄探出了头。 借着不远处的火光,救济院里的场景一览无余。 除了屋门紧闭的几间房舍,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乔娇娇一颗心复又提起。 救济院里还有许多襁褓中的婴孩,怎的一声啼哭都没有? 不过既然逐风没有直接焚毁救济院,乔娇娇心中便抱了一丝希望,逐风应该不会杀害那些孩子! 乔伯目光如炬,在四处扫视一圈后,抱着乔娇娇轻飘飘落入了院中。 乔娇娇之前与乔夫人来过救济院的,此次只是扩建,依稀还能看出从前的痕迹。 她仔细辨认一番后,朝右前方一指。 那里应该就是从前有大通铺的那个旧房间! 乔伯有着极高的军人素养,既然是得了大少爷的命令,那么他对小姐便是绝对服从的。 见乔娇娇有了目标,他暗暗提着气,小心翼翼朝里走去。 乔娇娇屏住呼吸,神色凝重,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乔伯很快就站在了指定的房间面前,他偏头看向乔娇娇,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乔娇娇先是唤出了功德商城,让面板就那么悬浮在自己身侧,然后才严肃地点了点头。 开! 乔伯探手,轻轻推开房门。 “吱——” 极轻极轻的吱呀声,已经让乔娇娇浑身汗毛竖起! 好在不远处柴火燃烧偶尔还会发出清脆的噼啪声,足以掩盖此处的动静。 乔娇娇凝神朝里看去,随着房门被打开,她瞧见通铺上横七竖八躺了数十个婴儿。 而通铺的前方,还有数十个年纪较大的孩子靠坐着,只是他们个个都被捆了手脚,而且用布包塞住了嘴巴。 乔娇娇心头猛地一颤,找到了! 乔伯带着乔娇娇闪身而入,又快速关上了房门。 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旁人后,便冲乔娇娇点了点头。 乔娇娇见状急忙无声说道:“乔伯,我下来!” 乔伯俯身将乔娇娇放下,她立刻小跑到了那些孩子身前。 借着屋外闪烁的火光,她看到这些孩子们歪着头靠在了一处。 他们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不知是不是哭累了,挤在一处睡了过去。 乔娇娇又赶紧手脚并用爬上了通铺,只见上面的孩子呼吸平稳均匀,皆睡得很熟。 活着! 大家都还活着! 乔娇娇瞬间湿了眼眶,强烈的忧虑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缓解。 她俯身趴在最近的一个小婴儿旁边,见她睡得香甜无比,猜测逐风应该是给他们下了类似昏睡的药物。 否则这么多小孩是很难如此安稳入睡的。 乔娇娇溜下通铺,一个个看过去,然后站定在一个看起来最年长的孩子面前。 得找个知事的孩子问问,救济院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容妈妈她们又去哪了。 乔伯看出了乔娇娇的心思,跟着她蹲在了那个孩子面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 乔娇娇有些好奇地看着,只见乔伯将瓶塞打开,放在了那孩子的鼻子下面。 她隐约闻到了一股极清凉的味道。 不过几息的功夫,那孩子的眼皮颤了颤。 乔伯见状收起瓷瓶,待到那孩子缓缓睁开眼睛,他立刻抬手压住那孩子的下巴,防止他发出任何声音。 “唔!” 那孩子一睁眼,看到陌生的面孔,果然吓得瞳孔大震。 “嘘!嘘嘘!别发出任何声音,我是来救你们的。” 乔伯安慰人很有一套,他压低了声音,语气极是温和,还会轻轻去顺那孩子的后背。 “瞧,我是偷偷进来的,你是大孩子,我信你是懂事的,所以叫醒你,别发出声音,否则大家都有麻烦。” 乔伯托着那孩子的头左右转了转,让他看到自己的兄弟姐妹们皆安然无恙。 乔娇娇站在一旁,眼看着那孩子由惊恐到平静,心中对乔伯万分钦佩。 乔伯不愧是爹爹最信任的得力助手,确实给足了人安全感! “我现在给你松绑,你安静回答我的问题,成吗?”乔伯耐心问道。 那孩子急忙点了头。 乔伯见状,轻手轻脚给这孩子松了绑。 第285章 他得了自由,立刻自己扯下了口中的布包,果然不曾乱动喧哗。 乔伯扭头看向乔娇娇,示意可以问了。 乔娇娇当即点头,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天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那孩子虽然觉得眼前的妹妹看起来好小,不懂她为什么比自己还像个小大人,却还是乖乖点头应道: “我叫三义,是这里的大孩子。” “今晚我们正在吃饭,有人敲门,小兰姐姐先出去了。” “但是敲门声没停,而且很响,吓到我们了,于是容妈妈也出去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前院咚的一声响,像打雷一样!然后就吵起来了!” “弟弟妹妹们都吓哭了,有人闯了进来!” “容妈妈为了保护我们,被打晕了,然后小兰姐姐挡在了我们面前。” 说到这里,三义的身体已经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他真的怕极了。 “闯进来的坏人里有个老人家,他说要把我们架在火上烧,当人质引出乔家。” “小兰姐姐护着我们,见老人家要动手,突然扯下了脸上的面纱。” “小兰姐姐的脸上一直蒙着纱的,我们问过她,她说自己太丑了,怕吓到我们。” “面纱扯下来后,那个为首的老人家还有一个大哥哥都愣住了,他们好像认识小兰姐姐。” “小兰姐姐为了护住我们,说自己知道一个大秘密,只要她死,这个秘密就会被天下人知道。” “她不准坏人伤害我们,说只要坏人愿意放过我们,她就将秘密毁掉。” “但是那个老人家并不信,他要下狠手,小兰姐姐突然说什么假山、什么吊唁,那个老人家就吓坏了!” “最后我们被绑了起来,都被下了药,小兰姐姐被那个老人家拖走了!” 说到这里,三义眼泪直流,他拼命捂着嘴,却还是发出了低低的啜泣声。 “怎么办啊!这位叔叔,求求你了,救救我们,救救容妈妈,救救小兰姐姐吧!” 第229章 小姐能有什么办法? 乔娇娇听到这里,心酸不已。 她知道,眼前这个孩子是真的吓坏了。 还有,小兰姐姐? 听三义的意思,逐风和周伯都认识那个小兰姐姐,而且她似乎还知晓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否则周伯不会轻易被威胁的。 乔娇娇心中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有了数,看来这些孩子能安然无恙,还要多亏那个小兰姐姐奋不顾身。 乔伯听完后低声问道:“小姐,现在要如何?” 三义原以为乔伯是主事人,没想到他竟然反去问小妹妹的意见。 三义见乔娇娇小小的模样,一下子也愣住了,不知该求谁才好。 乔娇娇心思流转,而后开口说道: “乔伯,这些孩子暂时应该没有危险。” “但那个小兰姐姐却是难说了,我们再去找找看,希望能将她救下!” 三义听到乔娇娇的话,眼睛猛地一瞪。 乔伯?乔家! 所以眼前的叔叔和小妹妹是乔家的人!就是那个一直帮助他们的乔家! 可是……可是今晚那些贼人之所以冲进救济院胡作非为,就是为了拿他们威胁乔家! 他们白日里明明才写了感谢信去的,没想到晚上就遭遇如此祸端了。 三义头脑混乱至极,他年岁还小,而且心里实在积攒了太多的恐惧。 容妈妈是他的天,小兰姐姐是他的老师,一夜之间天塌了,一切都没了....... 三义默默流着泪,正要祈求眼前的乔家人救下大家,结果这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低喝声响起:“抓三四个孩子来,只要能让那女人开口就成!” 外头一下子喧闹了起来,听着竟像是要抓屋里的孩子去威胁那个小兰姐姐! 乔伯面色一变,当即转身走到门边闪了一眼,外头来了至少有十几个人! 乔娇娇蹙眉站起来,她既然敢和乔伯涉险进来,自然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 “乔伯,别急,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拖延时间!” 从一开始乔娇娇就知道,仅凭她和乔伯两个人,根本没办法把这么多孩子悄无声息地带走。 更何况,她这个小身板都是需要照顾的对象。 她之所以执意要来,除了确认这些孩子是否安然无恙,也是怕逐风他们失败后恼羞成怒,撤退之时拿救济院的孩子泄愤。 乔伯细细数了一下,外边一共有一十六个人,若只他和小姐,他拼尽全力自然可以将小姐带走。 但是屋子里这么多孩子就...... 可是真要照小姐说的,他们又该怎么拖延时间呢? 外头还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忽而一道声音微微高昂: “周大人,风大人说了,莫要伤害里面的稚童。” 乔娇娇闻言神色一动,据她所知,二皇子身边能叫得上名号,又姓周的,便是那个负责联络北国的周伯了! 既然周伯留守在此,那么外头就是逐风在带领死士截杀大哥了! 来人确实就是周伯。 比起在二皇子跟前卑躬屈膝的模样,此时他仿佛褪去了几分苍老,连腰背都挺直了许多。 见暗卫多嘴,周伯脸色一沉,冷斥出声: 第286章 “逐风那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那女子嘴里的消息非得逼问出来不可!” 被教训的暗卫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可他嘴唇嗫嚅了半晌,到底没敢忤逆周伯。 乔娇娇听到这里,拳头猛地一攥,心中气极。 【那逐风好歹还有人性和底线,这周伯非我族类,怕是恨不得残害我们雍朝的花朵!】 【周伯这般在意,看来那小兰姐姐果真是知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快去,挑年纪小的。”周伯又冷冷补了句。 眼看外头暗卫步步走来,乔伯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间刀把。 大少爷那边估摸着要等乔九带着大兴县的捕快赶到,才能快速分出胜负,驰援这边。 乔伯正暗暗心急,这时身后的乔娇娇却忽然低声说道: “乔伯,一会儿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要惊慌不要害怕,事后我会亲自向你解释!” 乔娇娇一张脸凝肃得很,定定望着乔伯,竟不带丝毫慌乱之意。 乔伯一下子呆住了。 如今身后系着几十条孩童的性命,连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兵心头都突突直跳,小姐到底能有什么办法? 结果这时候,乔娇娇嘴巴一张: “慢着!” 一道清冽无比的声音突然响起,不仅是屋外的周伯,连屋内的乔伯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第230章 “善口技者” “小......小姐,你......” 乔伯面色剧变,难以置信地望着乔娇娇,双目瞬间瞪得浑圆! 他看到小姐张嘴说话了,可是这个声音...... 那是一个清冽的少年音,根本不是小姐能发出来的! 比起乔伯的震撼和意外,屋外的周伯吓得险些跪到地上去! 这个声音他熟悉到刻进了骨子里,他绝对不会听错。 这......这分明是殿下的声音啊! 屋内,乔娇娇对上乔伯失态到略显滑稽的模样,只能先行宽慰一笑。 她的身旁还悬浮着功德商城面板,而右上角,此时的功德点是——115。 方才万分危急的时刻,乔娇娇兑了一张“弄虚作假”符,用在了自己身上。 而她所模仿的声音,正是二皇子沈元白! 这“弄虚作假”符不仅便宜,而且只要灵活运用,还能派大用场呢! 屋外的周伯果然面色大变,扯开嗓子惊问出声: “这......你......屋里到底是何人!” 乔娇娇硬着头皮继续开口:“周伯,你连本殿的声音都认不出了吗?” “殿......殿下?不,这不可能!” 周伯惊异到满脸骇然,可很快又反应过来了。 殿下不是正在去往南离国的路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定有假! 殿下是他伺候照顾长大的,殿下的声音他自然熟悉,哪怕是一点儿的偏差,周伯都自信能听得出来!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方才那个声音简直和殿下一模一样! 世间能人千千万,善口技者他不是没见过,但能学得这般像,定对殿下极为了解。 他倒要看看,是谁在里头装神弄鬼,若是奸细,今日他便替殿下除了这一隐患! 因为不知屋里到底藏了多少人,周伯神色阴沉地冲身边暗卫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举刀走在前面。 而他则躲在暗卫身后,一行人小心翼翼靠近屋子。 “逐风在何处?” 乔娇娇绷紧身体,尽量将语调放平,淡淡问道。 无论如何,能将周伯拖住一时是一时。 周伯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冷笑,还在装! 这时候,乔娇娇扭头冲乔伯打了个绕圈的手势,忽而余光注意到,三义正窝在那里,愣愣望着她。 乔娇娇眉头霎时一拧,这才发现方才情况紧急,她忘记先让乔伯将三义迷晕,这会儿都让他瞧见了...... 三义似乎注意到了乔娇娇的目光,吓得面色一白,赶紧将头埋进了膝盖间。 这时乔伯意会了乔娇娇的手势,却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乔娇娇目光坚定地冲他点了点头,低低保证道: “乔伯,我能自保。” 乔伯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选择了听命。 于是下一刻,他如灵猴一般跃到后窗,轻手轻脚翻了出去。 眼看对方暗卫高大的身影已经映在了门上,娇娇悄然咽了口口水。 三义大着胆子抬起了头,看到门上黑影的那一刻,吓得直打哆嗦。 当他目光下移,看到乔娇娇那般矮小,竟还站在门前不躲不避时,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 他心里挣扎了一瞬,还是起身向前跑去。 他听得出来,这是乔家小姐。 乔家对他们救济院有恩,而且乔小姐和那个叔叔是来救他们的。 虽然不知她为什么能发出不一样的声音,但歹人若是进来,乔家小姐还那么小,不能让她独自面对! 三义想到这里,颤抖着迈开步子,结果这时候,院外却突然响起了惨叫声,而后高呼声此起彼伏: “小心!” 乔娇娇不曾注意到三义的好心,听到外头打斗声起,她紧紧攥住了拳头。 方才她已经彻底吸引住了院中人的注意,想来以乔伯的本事,定能趁机除掉几人。 第287章 她在屋中,又不会拖乔伯的后腿,这样一来,只是守住房门就相对容易些了。 果然,刀尖剑影顷刻间就来到了房外,乔娇娇听到暗卫低呼:“护住周大人!” 下一刻,一个高大的黑影再次被火把的光映在了门上,乔娇娇却能认出,正是乔伯! 第231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什么人!” 周伯的高喝声在院中响起,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乔伯却是不应,只管提刀守住房门,颇有一夫当关之势。 周伯见这蒙脸壮汉异常悍勇,不由眉宇阴沉,猜想这应该就是乔家人。 思绪至此,周伯忽而面色大变。 既然此处已经有乔家人潜伏进来了,那别处呢?盛秀然那边呢? 她可绝对不能出差错啊! 周伯心头顿时大急,立刻厉声叫道:“快,杀了他!另外五人,随我来!” 乔伯见周伯领着五人就要离开,不由喜出望外,如此一来,他该是能坚持到大少爷赶来了! 结果这时候,救济院的大门突然砰的一下被重重推开,吓得乔伯心头一颤。 众人悉数扭头看去,在场暗卫更是齐齐惊呼出声:“风大人!您没事吧?” 屋中乔娇娇闻声,猛地抬起头来。 风大人?逐风?逐风回来了? 等等!大哥这么快就将逐风打退了? 乔娇娇心中虽有疑问,但已然大喜! “走!快走!护着周伯走!” 逐风的声音真真切切响了起来,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和沙哑。 周伯已经抬步离去,闻声立刻回头,当看到浑身浴血的逐风时,瞬间面露惊骇。 “逐风!你......不是有死士吗?你怎会伤成这样?” 逐风面色惨白,疾声说道:“有帮手,乔家有好多帮手!周伯,你快走,否则我们谁也走不了!” 周伯没想到局势会变成这般,看了眼守在房门口的乔伯,当即咬牙: “那咱们索性就将这救济院一把火烧了,让乔家疲于救助院中人,这样我们都能走!” 话到此处,周伯一把抢过身旁暗卫手中的火把,就要扔在不远处的草堆上。 逐风看到这里,双目猛地一瞪,厉声叫道:“住手!快,拦下周伯!” 站在一旁的暗卫眼疾手快,急忙又抢过了周伯手中的火把。 二皇子的手下中,暗卫由逐风调遣,周伯掌管死士,这些暗卫自然更听逐风的话。 周伯被暗卫带得一个趔趄,瞬间怒气大盛! “逐风,你妇人之仁!难道你想死在这里不成!” 逐风已经看到了守在房门口的乔伯,他清楚地记着,屋子里正是他方才命人安置的无辜稚儿。 追兵在后,逐风也知晓周伯这个法子或许真的可以让他们全身而退,可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设计除掉乔家小姐,是为了殿下的大业,无论手段如何不堪,他逐风都会毫不犹豫照做。 但这些孩子无关大业,是他们雍朝的稚儿,他下不了手! 眼看周伯双目发红,逐风长吸一口气,到底不曾抛却最后的底线。 “周伯,我方才本可以逃之夭夭,之所以去而复返,是为了救你!” “此番既然回来,便是存了以命换命的打算,不是因为你周伯有多么受我尊重,而是因为我知道,对殿下而言,你比我更重要!” 说到这里,逐风力有不逮,重重喘了口气。 “快走吧!前头的死士支撑不了多久了!” “殿下视你如长辈亲人,若他日注定有噩耗传到殿下手上,我宁愿信里的名字是我!” “你还不走吗!” 逐风此言一出,周伯面上肌肉颤动,终于有所动容。 这一刻,他心里清楚地知晓,逐风对殿下的忠诚一点也不比他少! “快!速速带着周伯离开!”逐风哑声吩咐身边暗卫。 “风大人!” 暗卫们双目赤红,皆悲呼出声。 他们不是死士,他们心中有感情、有不舍,风大人与他们日夜同吃同住,彼此亲如兄弟啊! 今日既是赴死,怎能留风大人独走黄泉路! 见所有人都不动,逐风心中痛极,他的下场早已注定,今日已经一败涂地,不要再徒增伤亡了! “快!在里面!” 此时,救济院外传来了喧闹声,显然乔家人已经追过来了! 逐风本就是在苦苦支撑,听到这里急忙嘶吼出声:“快走!护着周伯,走!!!” 第232章 大少爷来了! 暗卫以令为天。 即便此刻心如刀割,但离周伯最近的两个暗卫还是狠狠心,一左一右架起周伯,朝救济院后方奔逃而去。 紧接着,一前一后各默契跟上三人,共八个暗卫训练有素地护送周伯离开。 剩余几人则毫不犹豫聚拢到逐风身边,神情悲壮,毫无惧色。 “你......你们何苦啊!” 逐风看懂了大家的意思,忍不住声音颤抖,隐有泪意。 “风大人,此乃吾等心之所向,若今日必死,黄泉路上兄弟们与你做伴,咱们来生再聚!” “对,来生再聚!” 危机在前,这些暗卫竟都咧嘴笑了出来。 即将转过拐角时,周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第288章 看着坚定守在救济院门口的逐风和暗卫们,他仿佛梦回当初,看到了都城即将告破之时,拼死堵在门口的国人和士兵们。 想到这里,周伯忍不住颤声喊了句:“逐风,是我欠你的!” 逐风闻声转过头来,火光映照在他脸上,将右脸上那条伤口照得格外狰狞。 他神色凝肃,凛声说道:“周伯!你若真心辅佐殿下,当抛下个人恩怨,心无杂念!” “殿下大才,可为两国共主!你若为一己私欲坏殿下大计,我逐风——死不瞑目!” 他眸光冷厉,就那么定定地望进了周伯的眼睛里。 周伯没来由地打了一个激灵,他知道,逐风这是怪他对救济院的孩子太心狠手辣。 他嘴巴微微一张,还未及回应,已经被架过了墙角。 乔娇娇扒在门缝上,静静望着逐风的身影,神色严肃无比。 【这就是逐风啊,原著里二皇子身边最得用的二把手......】 乔伯同样拧眉看着逐风,他不曾上前,因为他心里清楚,护住小姐,护住身后的这些孩子才是他最重要的任务。 很快,乔家暗卫便攻了进来,院外厮杀声一片。 乔伯看得清楚,人群中除了他们乔家暗卫,还有旁人。 但那群人瞧着并不是大兴县的捕快,倒像是......下午帮助他们的另一波暗卫! 乔伯这才明白,看来是太子赶在大兴县捕快之前,及时派了暗卫前来相助,难怪大少爷来得这般及时! “小姐,我们要赢了!” 乔伯知道乔娇娇看不清,便沉声时刻转述实况。 他不曾打开房门,因为小姐今日来到救济院的事,不宜让乔家以外的人知晓。 “逐风他们翻墙了!咱们的人追出去了!小姐,院里没人了!” “啊!大少爷带着十一进来了!” 乔娇娇果然听到院子里的打杀声渐渐远去,知道乔天经来了,她霎时眼前一亮。 “乔伯,没有别人了是吗?” “对!” 乔娇娇闻言立刻说道:“那可以打开房门了!” 乔天经大踏步迈进院子里,他心中记挂着乔娇娇的安危,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正好这时房门打开,乔娇娇迫不及待迈步而出。 “大哥!” “小妹!” 乔天经声音微颤,急忙迎上前去,紧紧将乔娇娇抱在怀里。 “小妹,你没事吧?” 乔娇娇立刻摇了摇头,这时候乔伯已经快言快语道:“大少爷,有几个暗卫护着周伯从后面走了!” 乔娇娇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补充道: “还有一个小兰姐姐,是院里孩子的老师!” “她的情况只怕十分危急,要快派人去找找!” 乔天经见娇娇着急,立刻点了头。 “别担心,大哥已经让人包围了救济院,若周伯从后头走,定已经和我们的人遇上了,大哥立刻再派些人去!” “十一,你速去寻人,一个年轻姑娘,院里任何一个房间都不要错过!” 乔十一立刻应声:“是!” 就在这时,门外乔十五和乔十六急奔而来,面上带着急切。 “少爷,就剩逐风了!他还在负隅顽抗,活捉只怕不易!” 乔天经闻言,赶紧就要去看看。 乔娇娇记挂着那个小兰姐姐的安危,便向乔伯伸出手去,嘴上说道: “大哥,你快去,我跟乔伯一道!” 乔天经当即点头,知道耽误不得,和乔十六扭头就走。 乔娇娇正要叫乔伯和自己一起去寻人,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定定落在了屋子里缩成一团的三义身上。 方才事态紧急,是她没能考虑周全,让三义看到了不该看的。 乔伯注意到乔娇娇的目光,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他知晓自家小姐可能有什么特别的秘密,于是低低问道:“小姐,那孩子......” 娇娇眉头纠起,想着救人要紧,便说道:“乔伯,先让他睡一会,等危险彻底过去,我再想办法。” 乔伯意会,将娇娇放下后,亲自入内快手快脚将三义迷晕,又让一旁的乔十五守住房门,仔细嘱咐了几句。 再回到乔娇娇身边时,乔伯低声说道:“小姐,办妥了,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乔娇娇没有犹豫,直接说道:“乔伯,我们和十一一起找人!” 不知那个小兰姐姐到底知晓什么大秘密,竟让周伯那般紧张。 无论如何,从三义的口中可以得知,那个小兰姐姐是个极心善的,她可一定要活着啊! 第233章 提携玉龙为君死 已经扩建完成的救济院也就这么大,乔十一从左边找起,娇娇和乔伯从右边找起。 最后昏迷的容妈妈等人都寻到了,偏偏就是不见那个小兰姐姐的踪影! 乔娇娇心中着急。 莫非方才周伯逃走的时候,将小兰姐姐一起带走了? “乔伯,我们去后门看看!” 乔伯领了命,当即带着乔娇娇越墙而出。 来到后门,只见此处已经一片狼藉,地上横陈着好几具尸体! 乔伯赶忙捂住乔娇娇的眼睛,仔细一看,这才凛声说道: “小姐,死的是二皇子的暗卫,没有看到那个周伯和年轻姑娘!” 第289章 乔娇娇此时身体其实已经疲累至极,陡然闻到风中淡淡的血腥气,突然一阵反胃,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小姐!” 乔伯忧虑地叫了一声,急忙抱着乔娇娇往前院赶。 “小姐,或许周伯已经被抓住了,我们去前头问问少爷。” 乔娇娇无力地靠在乔伯宽厚的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头。 “乔伯,我们别现身,隐在暗处即可。” 乔伯赶忙点头。 在场的除了他们乔家的暗卫,还有太子的人,小姐确实不能出现在人前! 乔伯循着打斗声,抱着乔娇娇一路摸到了救济院左侧。 这里正是架起柴火堆的地方,那火还烧得很旺,将此处照得亮堂堂、暖烘烘的。 乔娇娇抬眸看去,只见方才留下来守护逐风的暗卫已经悉数殒命,唯逐风一人还在拼死抵抗。 他浑身都是血,衣服也被划破了好几处,此时脸上一条狰狞的伤口绽开,血肉模糊。 连乔娇娇都看得出来,逐风已经累极了。 他的动作迟缓,每一次挥剑仿佛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乔伯看到这里,忍不住轻叹一声:“这逐风也是个人物,年纪轻轻便武艺高强。” “方才那些暗卫肯留下陪他赴死,可见他甚得人心,有领袖之风。” 乔伯十分客观地给出了评价。 乔娇娇闻言,暗暗点了头。 方才大哥攻进救济院,逐风若当真听从周伯所言,未必不能逃出生天。 但是,他并没有选择这般做...... 由此可见,逐风愿意为二皇子的大业牺牲所有,却也有他自己的坚守。 “逐风!” 乔天经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只喊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逐风什么都懂。 末路之下,他怎会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呢? 逐风且战且退,一路被逼到了火堆边,实在无路可退了。 当他用尽全力格挡开刺向他胸口的一击时,手上终是脱了力,长剑哐一声被甩远了。 “丢盔弃甲,成王败寇,乔大郎,是我输了!” 逐风声音沙哑,他扯开嗓子喊了一声,犹如朽木断裂般,已然满是绝望。 下一刻,他突然又从腰封里掏出了一把小刀。 “我这张脸......呵,乔大郎,我知你算无遗策,你想要我这张脸去定殿下的罪!” 在逐风掏出小刀的那一刻,五名乔家暗卫已经齐齐飞身而上。 逐风看到这里,嘴角微微一扬,忽然将小刀当做暗器,直直射向了正面的乔十九! 所有人都以为逐风是要自毁容貌,当他将小刀丢弃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了愕然之色。 这时逐风竟然毫不犹豫转身、迈步! 乔娇娇看到这里,突然从乔伯的怀里探身而出,她双目圆瞪,小嘴微张! 她......她知道逐风的打算了! 他毅然决然走向的,是那团猎猎燃烧的火焰! 他要—— 自焚! “乔大郎,你是赢了!” “但是我逐风对殿下忠肝义胆,竭诚尽节,便是死,也绝不会成为殿下的破绽!绝不会成为,你们刺向殿下的刀剑!” 逐风扬声大喝,声音里满是决绝与释然。 殿下于他,有救命之恩,有知遇之情,他早已在心中发誓,此生便为殿下而活! 搭起这团火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 今夜之计,成则不负殿下所托,败也绝不拖累殿下! 而这团火,成则是引来乔家的功臣,败也是他逐风为自己掘好的坟墓! 连乔天经也没想到,逐风会选择如此惨烈的办法,为二皇子永绝后患! 暗卫们一个个拼尽全力扑上去,却怎么也赶不上一个赴死之人的脚步。 烈焰的炙热之感扑面而来,烈火攀附到身上,灼烧了血肉,痛彻心扉! 这时候,逐风却想起了一句诗。 孟家小姐给殿下写了那么多诗,他独爱那一句。 此时此刻,他站在烈火中,用尽全力吟诵而出,声音响彻全场!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殿下啊殿下,逐风到底不曾见到你登顶至高! 但逐风心中坚信,您必是此间天下的真命之子! 呼—— 火舌呼啸而上,瞬间将逐风的身影吞没,烈火焚身,他甚至不曾发出一声痛呼。 场中寂静无比,这份决绝与孤勇,已然震慑了所有人。 乔娇娇怔怔然望着这一幕,直到逐风的身影在烈火中轰然倒下,她才猛地一个激灵,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她懂这句诗,故而更懂逐风的决心与无悔之意。 远处的旷野是火光映照不到的黑暗,凉风与烈焰纠缠在一起,乔娇娇刚好站在边缘处,这一刻忽觉浑身又冷又热! 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他们乔家的这场炮灰翻身之战,他们与二皇子之间的争斗是一场惨烈无比的腥风血雨! 应该结束了吧?今晚可以结束了吧? 她的小身板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就在这一片死寂之中,乔娇娇的脑子里毫无预兆地响起了急促的“叮叮”声,几乎吓飞她的三魂七魄! “小姐!?” 乔伯感觉到乔娇娇在颤抖。 第290章 乔娇娇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头,赶紧唤出了功德商城。 待她强忍不适抬头一看,只见商城面板的右上角,功德点正在飞速飙升! 乔娇娇缓缓张大嘴巴,眼看着数字剧烈跳动转换,最后直接定格在了——915! 800功德! 天呐!今日一晚,她竟然得到了800功德点! 乔娇娇赶紧将功德商城翻了一遍,如今功德点充足,她终于可以将今晚留下的小尾巴扫干净了! 想到这里,乔娇娇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乔伯,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这里,麻烦你带我回救济院,我还得再见见那个三义!” 第234章 记忆消除 进到救济院后,乔十六果然尽职尽责守在这里,不曾离开半步。 乔伯冲他挥了挥手。 “十六,你先下去,就守在院门口,谁也别让进。若是大少爷来了,便说我在里头有要事,大少爷自然就懂了。” 乔十六恭敬领了命,急忙退到了院门口。 乔伯抱着乔娇娇进了屋子,又仔细拴上了门。 “小姐,可以了。” 乔娇娇感激地冲乔伯点了点头,“乔伯,让我下来。” 落了地后,乔娇娇感觉自己两条腿都有些软了,她看着不远处昏睡的三义,心中感慨万千。 她行事还是不够周到,所以才会留下隐患。 如果当时使用商城之前,她就嘱咐乔伯迷晕三义就好了。 再往前推,如果白日里收到救济院的感谢信时,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今晚的局势也不会这般被动了。 她还有太多太多要学习、要成长、要吸取教训的地方。 回头想想,乔家以后再行好事,还是化个名吧。 如今他们乔家风雨飘摇,任何和他们扯上关系的人和事,只怕都会有麻烦...... “乔伯,麻烦替我看看,这些孩子都好好睡着吗?” 乔伯微微一怔,随即回过味来,点头应了是。 在乔伯一个个仔细查看那些孩子时,乔娇娇再次唤出了功德商城。 不一会儿乔伯便走了回来,低声说道:“小姐,看样子药下得不轻,这些孩子估摸着要睡到明日一早了。” 乔娇娇闻言点了点头,蹲到了三义面前。 乔伯心里清楚,自家小姐只怕是很特殊的,方才突然发出和二皇子一模一样的声音,简直像是绝妙的口技。 但小姐只是稚童,哪有那般本事呢? 虽然乔伯从不信什么玄妙之力,但方才确实眼见为实了。 当然,乔伯最是知晓,越不凡越要好好藏住。 毕竟若是让别人知晓,对小姐只怕是难以想象的灭顶之灾。 只是如今这件事被三义瞧见了,这孩子已经知事,怕是不好掩饰了。 想到这里,乔伯眉头皱起,带着忧虑说道:“小姐,是否......将这孩子送走?” 当然,若送走了,乔家定会保他衣食无忧的。 乔娇娇知晓乔伯是在为她考虑,当即温声说道:“乔伯别担心,我自有办法。” 乔娇娇早就在商城里选好了东西,如今在心中默念一声: 【兑!】 她的手心应声亮起了一团金光,乔娇娇抬手贴在了三义的额头上。 【记忆消除,80功德点就能换,能完完全全抹去三个时辰内的记忆,足够了。】 这一次功德飙升,商城的格子又开放了很多,除了新增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之前用过的一些东西也有了升级版。 比如这个记忆消除符也有加强版,可以消除一整天的记忆,但是就要200功德点了。 还有装神弄鬼符,之前是一刻钟的时限,如今下拉,还有两刻钟、半个时辰的,相应的就要30和50功德点了。 乔伯看到乔娇娇手心发出金光,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还是震惊到张大了嘴巴。 真的,宛如神迹! 乔娇娇将手收回,确认隐患消除后,这才轻呼出一口气。 “好了,等三义醒来,他连逐风他们闯入救济院都不会记得了。” 今晚腥风血雨,感觉格外漫长,但是其实从她离家到现在,连两个时辰都不到。 处理完三义这边留下的“小尾巴”后,乔娇娇抬头定定望着乔伯,犹豫着问道: “乔伯,你呢?” 第235章 是盛秀然! 乔伯闻言先是微微一愣,而后猛地反应过来,满是惶恐地开口: “小......小姐,您也要让属下忘记吗?” 乔娇娇望着乔伯,眼里满是清醒和坦然。 “乔伯,爹爹信任你,我也相信你,所以我将这个选择权交给你。” “你肯定也看出来了,我.....很不寻常,你不害怕吗?” 乔伯闻言,立刻一脸坚定地摇了头,他面上带着恳求,压低了声音说道: “小姐,属下一开始确实有些骇到了,但是属下愿意发誓,对小姐绝无恐惧和防备之心!” “属下年少时便跟随将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早已将身家性命悉数交付给将军。” “小姐,您就留着属下的记忆吧,属下身为知情人,也能更好地帮助您,给您做掩护!” 乔伯言辞恳切,句句真诚发自肺腑。 乔家的局势将军没有瞒着他,他知道乔家如今是怎样的举步维艰。 第291章 小姐的存在简直让乔家如有神助,他拼命保护好小姐都来不及,怎会生出其他心思呢? 乔娇娇听到这里,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方才大哥既然将她托付给乔伯,乔娇娇便知道,乔伯与他们乔家就是亲人! 乔伯见乔娇娇答应,终于轻呼出一口气。 二人心头皆是一松,正相视一笑,忽然门外传来了乔天经急切无比的声音。 “快,小心些!” “乔伯!” 乔娇娇闻声猛地一惊,能让大哥如此着急,定是天大之事! 乔伯反应极快,高声应了句,急忙抱着乔娇娇走了出去。 乔娇娇真的累极了,这会儿强打起精神往外一看,只见一个暗卫手中正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 乔娇娇心头一激灵,乔天经已经满脸意外地说道: “小妹,你绝对想不到这个小兰姐姐是谁,我们都认识,她是盛家小姐盛秀然!” “什么?”乔娇娇满眼惊诧。 她怎么也不曾料到,盛秀然竟然一直都在救济院中! “乔伯,去那个房间!大哥,快将盛小姐送进来!” 无论如何,先救人要紧! 几人呼啦啦挤进了一个小房间中,暗卫赶忙将盛秀然放在了床上。 此时乔娇娇站在床边,乔天经已经快言快语吩咐道:“所有人都退出去!守在门口!” 待门被关上,乔天经立刻蹲在乔娇娇身边,低声说道: “小妹,她还有气!但是流了太多血,快不行了!” 乔娇娇赶忙点了点头。 她不敢耽搁,右手搭在盛秀然手背上,当即唤出功德商城,毫不犹豫兑了一个“血气方盛”符。 这是对症失血过多的,只要80功德点。 不是乔娇娇舍不得给盛秀然用恢复如初,而是她如今不得不步步谨慎,学着策无遗算。 盛秀然本已濒死,若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毫发无损,能不心生怀疑吗? 待乔娇娇小手挪开,乔天经和乔伯亲眼看到盛秀然原本惨白的脸色慢慢红润了起来,连呼吸也变得均匀平稳。 乔天经心中万分感叹,见乔伯也一脸惊叹并无恐惧,便知小妹应该也和乔伯摊牌了。 如此一来,盛秀然的命是保住了! 乔娇娇神色凝肃,低声问道:“哥哥,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盛秀然的?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乔天经累了一晚上,此时寻了个凳子坐下,喘了一口气便解释道: “暗卫在后院果然和周伯对上了,当时盛秀然就被其中一个暗卫抓着,但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了。” “他们不欲与我们纠缠,一直且战且退,那些暗卫应是得了命令,宁愿丧命也要为周伯断后。” “我们的人追了一路,所有弓箭手都调过去了,偏偏后方多是杂草高树,让他们跑出去好远。” “后来周伯力有不逮,被弓箭手抓到了破绽,原是要一击毙命的,没想到他拉过盛秀然做了替死鬼。” 乔娇娇扭头看着盛秀然左肩上那被草草包扎的血窟窿,暗嘶了一声。 乔天经继续说道: “盛秀然瞧着是活不成了,于是周伯直接将她丢在了原地,而后在仅存的一个暗卫的护送下,跳下了一处高崖。” “十八箭艺高超,最后时刻射中了周伯的后背,如今已经派人在崖下寻了,是生是死还未知。” 乔娇娇闻言,脸上满是若有所思。 【这就端看二皇子的主角光环有多大了!】 【如果上天还在帮他,那按照狗血定性,男主身边的人跳崖定也是大难不死的!】 【唉——今晚实在太过艰辛了,但是这么看下来,逐风死了,周伯生死未卜,二皇子得知消息的时候,估计能吐出一口逆血!】 【啊,不行了不行了,我也真的累坏了!】 乔娇娇整个人晃了晃,乔天经见状立刻眼疾手快地将乔娇娇抱了起来。 “小妹,如今城中已经宵禁了,我们就先在这救济院中过一宿吧。” 乔娇娇有些虚弱地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地说道:“大哥,娘和嫂嫂在家中是不是担心坏了,我好想她们了......” 乔天经闻言,满是心疼地摸了摸乔娇娇的小脸。 “小妹别担心,大哥早早赶在宵禁前就传消息回去了,剩下的一切安心交给大哥吧,你好好休息。” 乔天经边说着,温柔地轻晃着怀抱。 乔娇娇闻言心神彻底放松了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疲累感紧随其后涌了上来。 几乎是转眼的功夫,她就闭上眼睛睡熟了。 乔天经怜爱无比地轻晃着乔娇娇,满是愧疚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今晚真的让小妹累坏了。 “乔伯,辛苦你守着小妹,我还要将其他事一并收尾,太子的人也还没走,莫要让小妹现身了。” “盛秀然这边离不开人,我会将那个容妈妈唤醒,请她来照顾盛秀然。” 乔伯对乔天经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放心,他小心翼翼从乔天经怀中接过乔娇娇,低声说道: “少爷安心,属下会守护好小姐的。” 二人正说着话,门外突然喧闹了起来,吓得乔天经和乔伯同时看向乔娇娇。 乔娇娇真的是累极了,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第292章 乔天经松了一口气,拧眉打开了门,正见乔十六在劝慰一个妇人。 她口中正凄声说着:“天爷啊,怎的就遭此大难了,小兰姑娘怎么样了?小兰姑娘没事吧?” 第236章 我想见见乔家公子 乔天经心知这应该就是救济院的容妈妈,便松开眉头,快步走上前去。 “是容妈妈吧?在下乔家大郎。” 容妈妈闻声抬头看去,只见眼前青年俊朗不凡,眉宇间和她见过几次的乔夫人颇有些相像。 “乔公子!乔公子!” 容妈妈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急忙迎上前来。 “乔公子,小兰姑娘没事吧?” 她醒过来后,第一时间已经去看过那些孩子了,他们全部都在,全部都好好的。 她拜天拜地拜了菩萨,又想起了和她一起保护孩子们的小兰姑娘,顿时心急如焚! 乔天经赶忙点了点头,“容妈妈,小兰姑娘受了些伤,已经没有性命危险了,就在里头。” “我本就是要寻你来照顾她的,如今倒是正好了。” 容妈妈闻言,赶忙低呼一声:“谢天谢地啊!” 等容妈妈进入房间时,乔伯早就带着乔娇娇从窗户走了。 容妈妈提着一颗心来到床边,看到盛秀然狼狈的模样、破损的衣裙,还有肩上那血淋淋的布条,眼泪登时就滚了下来。 “孩子,你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院里的妈妈们基本都醒了,容妈妈赶忙让人帮忙烧了水,替盛秀然净了面又换了衣服,还仔细地给她重新包扎了伤口。 这么一通忙乱下来,也就到了下半夜。 容妈妈让其他人都去看孩子了,她在床边坐了良久,眼眶红红的,忍不住直叹气。 谁能想到呢,小小的救济院,与世无争的,竟然也引来了这么大的祸事。 容妈妈是个明事理的,她知道那些恶人要害的是乔家,他们救济院是被迁怒连累的,但是她心中一点也不怪乔家。 先不说乔家这一年多来对救济院不图回报的无私帮助,就说这世间哪有不去怪恶人,反而怪受害之人的道理? 乔家...... 唉,看来乔家也很不好过。 难为他们又是捐钱又是给孩子安排出路,这次还费尽心思扩建了救济院,却原来贼人这么容不下乔家! 这世间......这世间怎的是好人没好报呢? 想到这里,容妈妈心中酸痛,忍不住垂了泪。 “小兰姑娘,你可要好好的啊!” 容妈妈轻轻握住盛秀然的手,虽然已经知道盛秀然是罪臣之后,但是她的态度依旧没有半分改变。 而且她已然从其他妈妈口中听说了,小兰姑娘是为了护住孩子们才会被折磨成这样的,故而她心中越发心疼盛秀然了。 “小兰姑娘,你要快快醒来啊,你嘱托的事......” 思绪至此,容妈妈突然想起了盛秀然临危时的话,立刻朝门口望了望,而后谨慎地蹲下了身子。 乔娇娇方才不过是随意选了个屋子,没想到就这么巧,此处正是盛秀然的房间。 容妈妈心中默念着:“左起第二块......” 她一双粗粝的手在床下仔仔细细摸索了一番,果然触摸到了一块活动的石头! 是这里! 容妈妈心头一跳,又走到门口仔细听了听,见外头静悄悄的,这才大着胆子回去取下了石头。 她借着蜡烛光俯身一看,果然瞧见里头躺着一封信! 她心头骇然,不知道信里到底记了什么秘密,但既然小兰姑娘曾嘱咐她交给乔家,想必就是对乔家有利的! “也不知道小兰姑娘什么时候能醒......” 容妈妈犹豫再三,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床上突然传来了一道轻唤。 “容妈妈?我......我是在做梦吗?” 容妈妈闻言猛地一激灵,抬头一看,正见盛秀然一脸迷茫地望着她。 “小兰姑娘!” 容妈妈心头大喜,急忙起身牵住盛秀然的手,见她眼睛如往常一般乌溜溜的,顿时喜极而泣。 “菩萨保佑啊,小兰姑娘你否极泰来,今后定是极顺的,菩萨保佑啊!” 盛秀然看着如此真实的容妈妈,一双眼睛慢慢瞪圆了,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我不是在做梦?我还没死?” “呸呸呸!小兰姑娘,可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来来来,喝点水!” 容妈妈转过身去,从桌上倒了一杯还有余温的水来,妥帖地抬起盛秀然的头,慢慢喂她喝了半杯。 温水入肚,那抹不真实之感缓缓落了地,盛秀然眼眶一红,终于相信,自己还活着。 “容妈妈,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明明被周伯带走了,还中了箭,但是此时不仅回来了,而且感觉整个人都好多了。 容妈妈脸上盛满了笑,温声说道: “小兰姑娘,是乔家公子将你救回来的,还给你医了伤,我瞧你脸色大好了。” “就是身上还有不少伤,得好好养养。” 盛秀然闻言沉默了好久好久,最后才喃喃重复了一句:“是乔家啊......” “容妈妈,您是在找那封信吗?” “啊?哦!对!” 容妈妈一看盛秀然醒过来,欢喜得都忘了这回事,赶忙俯下身去,将那信取出来递给盛秀然。 第293章 “小兰姑娘,信在呢。” 盛秀然想要抬手去接信,结果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当即痛呼一声。 容妈妈见状赶忙将信塞到盛秀然枕头下,口中疾声嘱咐:“别动别动,你肩上的伤口极骇人的!” 盛秀然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即乖乖躺了回去。 容妈妈还在絮絮叨叨关心着盛秀然,嘴里念个不停。 盛秀然抬头望着床顶,心中思绪翻涌。 她想到了对她关爱有加的容妈妈,想到院中那么多可爱无辜的孩子,又想到自己无依无靠的下半生。 半晌,她突然开口,声音沉沉的,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容妈妈,明日一早我就想见见乔家公子,您能帮我唤来他吗?” ———— 天方蒙蒙亮,乔天经便醒了。 他昨夜安排暗卫将一切都收了尾,又送走了太子的人,前后眯了不过一个时辰。 昨夜大兴县的捕快也赶来了,但是逐风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周伯也还没有消息。 他不曾掌握确凿的证据,那么此次针对救济院的攻击便只能说成是贼寇了。 好在白日里那些死士是报上去了,这件事必须要彻查到底! 他倒要看看,那么多死士都被二皇子窝藏在了何处! 今日的早朝他不曾告假,还得尽快赶回城中。 还有小妹...... 昨夜他实在累极,又担心吵醒小妹,便没有寻过去,不知小妹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乔天经稍稍整理了仪容,推门而出。 乔娇娇昨夜睡得极好,所以天还没亮就醒了。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会病一场,没想到睡醒后精神出乎意料的好。 此时她正和乔伯坐在屋中,乔天经小心翼翼推门而入,和乔娇娇乌溜溜的大眼睛对了个正着。 “大哥!” 乔娇娇欢喜地迎上前去,一下子扑进了乔天经怀里。 乔天经刚笑着把乔娇娇抱起来,门外就响起了容妈妈客客气气的声音。 “乔少爷起了吗?乔少爷,小兰姑娘想见见你。” 第237章 二皇子的生父 乔娇娇闻言瞬间精神一振,急忙低声说道: “大哥,我昨夜没来得及和你说,那个盛秀然好像知道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连周伯都对这个秘密十分执着!” “她一大早就找你,或许是要将这个秘密告诉咱们了!” 乔天经面上顿时流露出了浓厚的兴趣,“那哥哥去听听看!” 乔娇娇也十分想听,但是如今她在此处,除了乔家暗卫没人知道,她也不打算出现在容妈妈面前。 “大哥你去,我让乔伯带我去窗边偷听!听完后,我就让乔伯悄咪咪带我回去啦!” 乔天经笑着点了点头,推开门后,正见容妈妈有些不安地在外头捏着手。 “容妈妈,小兰姑娘要见我?” 容妈妈急忙点头,“乔少爷,是有些唐突,但听小兰姑娘说,是极重要的事。” 乔天经温声说道:“没事,那就去见见吧。” 容妈妈带着乔天经一走,乔伯就从窗边抱着乔娇娇溜了过去。 乔天经进屋的时候,盛秀然已经用床幔将床遮得严严实实的了。 私下相见不合礼法,但是事急从权,只能这般避嫌了。 “乔少爷,昨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想必,你也认出我这张脸了。” 盛秀然开门见山说道。 乔天经目光不曾落在床上,他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盛小姐,久违了。” 【哦吼!盛秀然看来是真的要和大哥摊牌了!】 乔天经突然听到了乔娇娇的心声,从窗外小小声传了进来。 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又赶忙敛住了,客气地问道:“盛小姐,听容妈妈说,你有要事寻我?” 盛秀然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乔公子,你就一点也不好奇,我是怎的从宫里出来的,又是怎的流落至此吗?” 乔天经摇了摇头。 “盛小姐能来此处,其中艰辛不言而喻,想必也是经受了许多苦楚。” “听闻救济院的孩子们能安然无恙,要多亏盛小姐拖住了周伯,在下在此谢过盛小姐。” 盛秀然听到这话,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隐有哽咽。 “乔公子何必谢我,这些孩子是我自己想守护的。” 乔天经也是坦诚,“因为此次救济院遭难因我乔家而起,若出现伤亡,我们乔家自然难辞其咎。” “我想请问乔公子,二殿下为何要对付你们乔家?”盛秀然接过话头。 乔天经偏了偏头,“在下以为盛小姐心知肚明。” 盛秀然确实心知肚明,二皇子的狼子野心她再清楚不过! 乔家是朝中有名的大忠臣,定是支持正统的,看来二皇子已经出手了! “乔公子,如果我说,我知道一个秘密,能给二皇子致命一击,你准备拿什么来换?” 【啊啊啊!来了来了!切入正题了!什么猛料啊,盛秀然快爆给我听听啊!】 乔娇娇急切无比的心声又响在了乔天经耳边。 乔天经也忍不住满心震惊。 能给二皇子致命一击? “盛小姐想要什么?”乔天经按捺住起伏的心绪,沉声问道。 第294章 盛秀然缓缓坐直了,即便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也不曾色变。 这一年来,她经历了绝望,又慢慢重拾了希望,她原只剩满腔仇恨,如今心中也有了柔软。 她执着的不多,所求不过是护住心中一片净土! “乔公子,我的要求不多,只有两个。” “一是希望你们乔家继续资助救济院,还要派人守护这里,避免这样的祸端再次降临到这些孩子头上。” “另一个便是,二皇子的人已经发现我在此处,我希望你们乔家能护我下半生周全,我还想看着这些孩子长大成人。” “就这两点要求,换二皇子一个致命秘密,不过分吧?” 盛秀然面色凝肃,透过床幔隐约能看到乔天经的轮廓,却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能拿那个秘密做交换。 这也是在她相信乔家为人的情况下,否则若是换作其他贼人,指不定又会将她绑起来严刑拷打! 在盛秀然紧张的等待中,乔天经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盛小姐,就算你不说,我们乔家也会继续帮助救济院的,至于守护的人手,我昨日就已安排下了。” “至于你说的护住你的下半生,若那个秘密属实的话,盛小姐作为关键证人,我们必然是要小心保护的。” “盛小姐,这些都是我乔家的份内事,你确定不再提其他要求吗?” 乔天经想起了盛家满门抄斩一事。 庆国公买卖名次,残杀举子,妄动国本,从中牟利,他们乔家在其中推波助澜,促成此事曝光,让庆国公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乔天经不认为他们乔家有错。 但盛秀然毕竟是庆国公府的人,若这次托盛秀然的福重击甚至扳倒二皇子,乔天经觉得盛秀然可以要求更多。 盛秀然并不知道乔天经心中的弯弯绕绕,她微微一愣,半晌摇了摇头。 “乔公子,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而且,我确实已经别无所求了。” 乔天经闻言,敛下心中感慨,沉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应了盛小姐的请求。” 盛秀然是相信乔家人品的,“乔公子,一言既出。” 乔天经凛然应声:“驷马难追。” 盛秀然闻言心中再无犹豫,她紧紧攥了攥手,开口就抛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乔公子,你听好了,我要说的就是—— 二皇子并非圣上所出,他的生父乃是被圣上处死的北国奸细——狄在英!” 话语铿锵落地,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 【什么!?】 窗外的乔娇娇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她听到了什么?二皇子不是雍帝的种? 这这这......这真的假的? 擦,书里没写啊! 乔天经从来没有这般震惊过,他双目圆瞪,一向温润沉稳的表情也被彻底打破了。 他听到了小妹与他如出一辙的震惊心声,很显然,小妹也并不知道此事! 乔天经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声问道: “你......盛小姐,你为何如此说?有证据吗?” 第238章 瓜之大,一口啃不下 盛秀然也知道这个秘密有多么震撼人心,当时她退回树林里时,也是吓得浑身发抖。 这样可怕的皇家丑闻,一旦被曝出来,若处理不好,极有可能会引起天子惊怒! 君王一怒,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都是极有可能的! 而那个将秘密牵扯出来的出头鸟,首当其冲就是一死,甚至牵连九族、万劫不复! “乔公子,我没有证据,但我是亲耳听周伯说的!” 盛秀然深吸一口气,将那日偷听到这个秘密的所有细节全部复述了一遍。 “乔公子,这就是为什么我一说‘假山’、‘吊唁’,会将周伯吓成那个样子,会被他那般严刑拷打!” “他之所以没杀我,是因为我骗他说,我已经将载有此秘密的信件交给了一个人,只要我一死,那人就会将秘密公之于众!” “这个秘密,周伯就是最大的知情人,他若死了,当真是死无对证了,但他若活着,那他便是二皇子最大的破绽!” 乔天经实在太过震惊,以至于久久无法言语。 乔娇娇也被惊懵了。 【我的天哪,恋爱脑雍帝原来有这么一顶惊天大绿帽吗?】 【如果真如盛秀然所言,是她听周伯亲口所说,那这件事应该假不了了!除非......除非连周伯自己也误会了!】 【狄在英啊,这个早早就下线的角色,如果按照既定发展,确实会成为二皇子身边极重要的一个人物。】 【他对二皇子关爱有加,无微不至,二人亲如父子,所有人都以为狄在英是爱屋及乌。】 【难道,他是因为知道二皇子的身世,所以千好万好,都是在疼自己的亲儿子?】 【妈呀,瓜之大,一口啃不下啊!】 【可是,二皇子身为男主,按理来说,他的身份是不可能有瑕疵的啊!】 【若他的生父真是狄在英,那二皇子岂不就是纯正的北国人了?】 【那狗作者最后把皇位给了二皇子,站在雍国的角度,这直接是卖国啊!】 【炸裂,我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第295章 乔天经的耳朵里飘来了乔娇娇震惊又密集的心声,他也是浑身发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等等等!我想起来了!我商城里有亲子鉴定符啊!】 【当初以为是给舅母用,现在回头一看,原来是给狗皇帝和二皇子留的啊!】 亲子鉴定? 这个词十分陌生,但乔天经还是一下子就意会了其中的意思。 原来小妹还有那般神物! 如此一来,这件事必须要好好规划一番了,指不定正如盛秀然所说,能给二皇子致命一击! 盛秀然给足了乔天经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 乔天经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他心思兜兜转转,最后下定了决心,神色凝肃地说道: “盛小姐,你如今留在救济院已经不安全了,我会留暗卫守在这里,但你必须跟我们走了。” 盛秀然早就料到,当她在周伯面前透露了这个秘密后,除非二皇子彻底倒台,否则这救济院她是没法留了。 不然的话,下次带给救济院灾难的就是她了! “乔公子,我跟你们走。若有朝一日......希望你们能将我再送回这里。” 乔天经听出了盛秀然的未竟之语,没有犹豫就应了,“自然!” 他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再不归家,就要来不及去上朝了。 “盛小姐,时间紧迫,你现在能走吗?” 盛秀然点了点头,“能。” 说到这里,她心里也是感激乔天经的。 她知道自己昨日伤的有多重,今日能有现在这般状态,可见乔天经应该是给她用了极好的药。 乔娇娇听到这里,便知道差不多了。 今天的对话信息量实在太大,她还得回去仔细思量思量,少不得还得递消息给爹爹通个气! “乔伯,走!” 乔娇娇无声打了个手势。 乔伯点了点头,正要纵身离开,乔娇娇想到了什么,又拍了拍乔伯的肩膀。 “等等,再去看一眼那个三义!” 乔伯意会,悄悄绕了过去。 此时孩子们都醒得差不多了,忆起昨日的惊吓,那些知事的孩子还在呜呜咽咽地哭。 那么多大孩子里,只有三义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拉着别人问: “你们哭什么?什么贼人?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乔娇娇看到这里,放心了。 【商城出品,必属精品!溜了!】 乔伯带着乔娇娇跳到后院,乔天经早早让人停了辆马车在此处。 乔娇娇被乔伯妥帖地放进了马车里,终于趁着微亮的天色,摇摇晃晃回家了。 ———— 今日早朝,雍帝震怒。 昨日乔天经去往护国寺,半路被人截杀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据大兴县捕快楚盛的证词,那些死士悍不畏死,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人敢在京郊刺杀朝廷命官,而且还培养了少年死士,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 “查!给朕彻查到底!” 下朝后,乔天经特意去了一趟大兴县,县令闻言,亲自出来迎接。 乔天经很是客气,直言想见见楚盛。 县令急忙将乔天经迎了进去,喊了楚盛过去,自己则识趣地退下了。 楚盛进门,看到乔天经急忙行礼。 乔天经亲自扶起了他,二人目光对上时,乔天经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昨日刺杀之事闹大了,乔天经看过了楚盛的目击证词,他竟机灵地将两波暗卫瞒下不提,只说死士暗杀,他们大兴县捕快及时解围。 这样一来,倒免去了他许多麻烦,也省了他一番口舌解释。 昨日他并未授意楚盛如此,他却自行意会了,由此可见,这楚盛着实是个妙人啊! 这样的能人留在小小县衙,委实可惜了,他今日登门,一是为了亲自道谢,二也是为了结个善缘。 “昨日,要多谢楚捕头搭救之恩!” 楚盛急忙躬身,惶恐回道: “乔大人不必如此,乔将军义薄云天,是我们所有人心目中的大英雄,乔家的事,我们一众兄弟能帮上忙,都觉得十分荣幸。” 乔天经闻言微微扬唇,原来还是托了爹的福啊。 他抬手拍了拍楚盛的肩膀,一语双关说道: “这个情,我们乔家承下了,楚捕头日后若有需要,直接来乔家寻我就是。” 楚盛微微一愣,而后双目晶亮:“多谢乔大人!” 第239章 亲子鉴定的条件 乔天经又马不停蹄回了府,入了青竹院,脸上尽显疲态。 韩雅弦闻声而出。 “乔郎!” 她忧虑无比地喊了一声,急忙迎上前来。 昨夜她提心吊胆了一晚,今早乔郎匆匆赶回,只来得及洗把脸换身衣裳,又赶进宫去了。 她心疼乔郎一路不停连轴转,却又知道爹不在家,乔郎身为长子,必须扛起整个家。 进了屋后,丫鬟都退下了,乔天经见韩雅弦为他忙前忙后,不由地从身后紧紧拥住了她。 “弦儿,让你忧心了。” 闻着妻子身上熟悉的馨香,乔天经时刻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缓解。 韩雅弦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我不过是安安心心坐在家中,哪有你在外奔忙忧心?” 第296章 “乔郎,你真的累坏了,先去睡会儿可好?” “午膳我们去娘那边用吧,娘也很担心你,派人来问过好几次了。” 乔天经把下巴搁在韩雅弦肩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这才乖乖点了头。 “好,都听弦儿的。” 韩雅弦面上微微一红,“好了,快去。” 乔天经终于好好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都有些黑了。 他懵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后顿时坐了起来。 “弦儿?” 细碎的脚步声立刻传来,韩雅弦笑着走了进来。 “睡饱了?” 乔天经到底是年轻人,好好睡过一觉后,立刻生龙活虎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睡竟然天都黑了。 “弦儿,什么时辰了?” 韩雅弦闻言促狭一笑,“你倒是机灵,正好赶上晚膳了,快起了吧。” 等到夫妻俩到了主院时,丰盛的晚膳已经备下。 “哥哥,嫂嫂!” 乔娇娇扬起笑脸,迈着小步子噔噔噔迎了上去。 “娇娇也休息好了?” 韩雅弦弯腰抱起乔娇娇,亲昵地碰了碰她的小鼻子。 乔娇娇立刻点了点头,“休息好了!马上能吃三碗饭!” 【啊!大嫂香香!我最喜欢大嫂了!】 乔天经闻言好笑地看了乔娇娇一眼。 一家人坐下吃饭,经过昨日的惊魂,今日的温馨与平静便显得格外珍贵。 晚饭后,乔娇娇看了眼乔天经,二人默契地往书房去了。 门一关上,乔娇娇立刻露出了一脸震惊的模样,看着乔天经迫不及待说道: “大哥,真是好大一个瓜!” 乔天经也严肃了神色,心中犹觉难以置信。 “结合昨日那些少年死士的存在,若真相当真如盛秀然所言,那么玉琉公主、周伯连同那些北国人当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乔娇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如果真是这样,这场夺国计谋可是跨越了十四年之久!毛骨悚然,真的让人毛骨悚然!】 【好在这件事是真是假,还有办法验证!】 想到这里,乔娇娇抬头看向乔天经,坦言道: “大哥,我有亲子鉴定符,就是那种可以确定两人有没有血缘关系的符,但是条件有些刁钻!” 乔天经早就等着这句话呢,闻言一脸好奇,“小妹,说来听听。” 乔娇娇唤出功德商城,又确认了一眼,这才说道:“需要被鉴定之人的血各一滴,这个有点难了。” 【这条件放在别人身上都容易,但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子,这血可不容易取。】 【尤其是雍帝,那可是万金之躯,蹭掉一点皮估计都是了不得的事,更何况是要他一滴血?】 【啧,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 乔娇娇偏着头,拼命在那里扒拉商城,从头看到尾,就这么一个亲子鉴定的,登时就泄了气。 【嗐,好事多磨啊这是!】 乔天经闻言,满脸若有所思。 “小妹,滴血认亲能成吗?我听说民间是有这个办法的,若到时闹大了,圣上或许会滴血认亲也说不定。” 乔娇娇立刻摇了头,“不行,这个没有科学依据的!” 乔天经疑惑地偏了偏头,“何为科学依据?” 乔娇娇微微一噎,“额......意思就是这个方法不准确,若真要滴血认亲,也难保二皇子不会做手脚。” 说到这里,乔娇娇也是真头疼了。 【盛秀然是送来了“一把利剑”,但是这剑藏在鞘里,是真不好拔啊!】 【亲子鉴定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得布局曝光,还得让绿得发慌的狗皇帝相信这件事,然后再把剑刺向二皇子,就问难不难吧!】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呸呸呸,我要打满鸡血!】 乔天经:“......” “大哥,咱们一步步来吧,二皇子的血......其实倒不是什么难事。” 乔天经低头对上乔娇娇狡黠的小脸,也跟着眼前一亮。 确实。 二皇子不是要使苦肉计吗? 要使这个计策,不在身上扎点窟窿出点血,那能取信于人吗? 看来要尽快修书给爹,让爹或者二弟找准机会,集点血来! 一滴就好,两滴管够,三滴万无一失,总之越多越好! 至于装血的容器.....香水瓶子不就正好吗!而且孟谷雪带过去的嫁妆里就有! 乔娇娇看到乔天经闪烁着智慧光芒的脸,便知他们是想到一处去了。 【嘿嘿,天无绝人之路,慢慢来就是!】 【至于雍帝的血......】 “大哥,太子五月就要大婚了,我们送他一份大礼吧?” 乔娇娇突然抬头,一脸“单纯”地说道。 【既然都是炮灰联盟的成员,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只让我们乔家忙活呢?】 【太子身为雍帝的亲儿子,这血就让他去想办法吧!只是太子到底也是人精,得好好找个合适的理由,说服他去取血!】 【啧啧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太子知道这个秘密时的表情了!哈哈,一定特别精彩!】 乔天经闻言,嘴角微微扬起,兄妹俩对视一眼。 乔娇娇:() 第297章 乔天经:(──) 嘿嘿嘿....... ———— 东宫。 正在听暗卫仔细禀报昨夜救济院一事的太子突然打了个激灵。 四皇子疑惑地转头:“哥哥,你怎么了?” 太子摸了摸四皇子的头,笑着说道:“哥哥没事。” 就是不知怎么的,突然脊背一凉...... 第240章 当真是满盘皆输 暗卫白矾将昨夜之事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一遍,连太子也是听得暗暗心惊。 昨日下午白矾回禀,说乔天经在南郊遇袭,一开始一切还尽在掌握,没想到周伯带着大量死士增援逐风。 乔天经吹响骨哨求援,即便如此,两方战罢后,逐风和周伯还是双双逃脱了。 当时他听到这里,便怀疑逐风他们会卷土重来,于是立刻加派人手联系乔天经。 白矾到了乔府,与乔大莲对上线,得知乔天经已经急奔南郊救济院。 白矾领人立马赶了过来,遇上乔天经率暗卫与逐风苦战,正好帮上了忙。 如今想来,这桩桩件件当真是一点也大意不得啊! 四皇子坐在一旁,听完白矾的话,满脸的若有所思。 “哥哥,乔大哥真的很厉害。” “逐风和周伯也是穷途末路了,竟然想到用救济院的无辜孩子来威胁乔家,他们的本意应该是将乔大哥引去截杀。” “但是哥哥你瞧,乔大哥不仅安然无恙,还成功护下了救济院那么多孩子,这份本事小四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佩服。” 太子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头。 “是啊,乔家大郎是有大才的,而且他们乔家还是一门三英才。” 每回想起,太子都觉得十分庆幸,因为乔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小四如今心智成长了许多,且聪慧得很,所以他很多事也不瞒着小四了。 今日暗卫来禀,他也没有避开小四。 “小四,明日哥哥去乔府接你,那周伯生死未卜,偏偏又没寻到踪迹,哥哥要去和大郎仔细合计合计。” 四皇子开心地点了头,想了想又说道:“哥哥,我知道乔大哥肯定会派人继续保护救济院,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你看我们要不要也......” 太子闻言温柔一笑,“哥哥已经派人去了,那是我们大雍朝的孩子,我们身为皇家之人,食天下之禄,自然有责任要守护好他们。” 说到这里,太子的神色渐渐凝肃了起来。 他身为储君,一直以来过得束手束脚,许多事都无法顾及。 这天下黎民无数,不知还有多少人无家可依、难以果腹。 若有朝一日,他...... 若真有那么一日,他必当励精图治,给所有人一片遮顶之瓦,还天下一片海晏河清! 四皇子望着自己的太子哥哥,一脸的孺慕与崇拜。 他的太子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储君,未来也会是天底下最好的君王! 雍朝一定会在太子哥哥的手下,成为最强盛安乐的国家! ———— “周大人?周大人?” 周伯模模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 他口干舌燥,浑身剧痛无比。 清水流入了他的口中,浸润了他的喉咙,带着一丝凉意,让他猛地一个激灵! “周大人?” 周伯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由模糊转清晰,他认出来了,眼前人是拼死带他冲出重围的暗卫! 他目光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这......这是哪里?” 周伯的声音哑得像是被拉扯的破风箱。 暗卫急忙回道:“回来了,周大人,我们回来了。” “当时属下带着您跳下高崖,上天眷顾,属下刚好抓住了一根藤蔓,这才得以逃脱。” 周伯心头满是恍惚,半晌才问道:“逐风呢?” 暗卫神情猛地一僵,随即脸上便流露出了哀恸之色。 周伯一颗心猛地一揪,登时面色大变。 “是不是......他是不是......” 在周伯颤抖的声音中,暗卫沉痛地点了点头。 “周大人,属下一回来便派人去救济院打探消息了,没有寻到风大人,也没有找到其他人。” “风大人他......他......” 暗卫眼眶通红。 “搭起那团火的时候,风大人便告诉我们,若事不可为,他会当场自焚,绝不会给殿下留下丝毫破绽。” “属下想来,风大人应该已经......” 周伯听到这里,浑身猛地一颤,喉咙里呼噜噜发出了几声异响。 暗卫吓了一跳,急忙要喊大夫,周伯却摆了摆手。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下一刻,满面愧然,大受震撼。 “逐风......逐风他心有大义,是老夫狭隘了,他对殿下之心,连老夫都自愧弗如。” “这个消息,教老夫如何忍心传给殿下啊......” 暗卫听到这里,忍了又忍,还是有热泪滚下。 他敬仰的风大人啊,烈火焚身之时,风大人该疼成什么样啊...... 屋子里沉寂了好一会,周伯撑着床榻准备坐起来,结果发现自己的右腿完全使不上力气了。 他尝试了好几次,忍不住面色大变。 “我......我的腿!” 暗卫闻言急忙上前来扶周伯,周伯心中大骇,猛地扭头问他: 第298章 “我的腿是不是不行了?” 那暗卫面色数变,在周伯颇有些歇斯底里的催促下,才期期艾艾说道: “周大人,您后背中了一箭,虽然伤口不深,但是......但是妨碍了您的右腿,所以......” 周伯心中不敢相信,当下不顾背后的伤口牵扯试了又试,最后无力地瘫倒在榻上,潸然泪下。 这一次......这一次当真是满盘皆输! 他该怎么向殿下交代啊! 想到远在南境的二皇子,周伯心头又是一突。 “对了,盛秀然呢?那个女子呢!” 暗卫摇了摇头,“周大人,我们的人回去寻过了,她的尸体想必是被乔家人带走了。” 那女子早就被周大人严刑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后来又中了一箭,定是活不成了。 除非有什么神医在世,但是神医也不可能这么巧就在南郊啊,那女子定是撑不过去的。 周伯闻言顿时面露惊恐,他死死攥住暗卫的手,颤声说道:“从昨日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 暗卫忙答:“周大人,已经一天一夜了。” 周伯吓得双目圆瞪,“你你你.....你派人出去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关于殿下的流言,快去!” 暗卫不明所以,周伯听到自己右腿坏了的时候,都没有吓成这样。 “快去啊!!!” 周伯见暗卫不动,急得大吼出声。 暗卫吓了一跳,赶忙应是,匆匆出去了。 周伯脱力地躺在榻上,满心惊惶,甚至忍不住抖了起来。 若.....若真的起了流言,那他便是千古罪人了! 第241章 家书抵万金 房间内寂静无声,当恐惧和绝望扑面而来,周伯反而慢慢恢复了理智。 如今殿下不在,逐风身死,他若不能冷静下来,京城这边的局势可就真的一塌糊涂了! 不能急,那盛秀然说过,她将写有秘密的信件交给了别人,一旦她死,这个信件就会被公之于众。 如今他要关注的是京中流言,而且说到底,那盛秀然并没有证据! 若她在信中提及了他在假山之言,那就更不用慌了,即便天下所有酷刑加身,他也不会出卖殿下半分的! 而且,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一旦流言四起,想来雍帝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以雍帝的本事,抽丝剥茧抓出散播流言之人绝对没有问题,届时若流言不去,说不定雍帝也会以杀止乱! 再往深处想,殿下如此被“有心之人”攻讦,足见贼人用心险恶,若能趁此机会反污到太子和乔家身上,岂不又是一次绝妙的机会? 若此事能成,殿下真的就再无敌手了! 对对对! 不能乱了分寸,此刻还未到绝境,胜负还未见分晓呢! 利弊分析至此,周伯总算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撑着床榻,凭着一股气咬牙坐了起来,感觉到右腿当真完全没了知觉,他死死捶了两下,心中悲愤万分。 乔家......乔家...... 乔家简直就是他此生挥之不去的阴影!无论是当初在北国,还是今时苟活在雍朝! “一切还没完!” 周伯用左腿支撑着缓缓站起身来,扶着身旁一个凳子,艰难挪到了桌边。 桌上纸笔都有。 他不能歇息,他要尽快修书给殿下,不能让殿下陷入被动之境! 昏暗的烛光下,周伯额间满是汗珠,背后的伤处也溢了血,两只手更是抖个不停。 这封信,他纠结涂改,弃了无数遍。 狄在英的事......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同殿下开口。 笃笃笃—— “周大人,属下回来了。” 周伯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进!” 暗卫推门而入,瞧见周伯起身坐在了椅子上,不由地面色大变。 周伯已经无暇他顾,疾声问道:“怎样?如何了?” 那暗卫赶忙摇了摇头,“周大人,都是些陈词滥调,并未有新的流言,属下不知道您......您想要打听的是什么。” 周伯听到这里,心头霎时一松,缓缓回过味来。 昨日盛秀然也许是故意那般说的,毕竟这样一来,他才不会轻易害她性命。 不过,他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查!继续查!任何有关殿下的新流言,第一时间都要报到我这里来!” 那暗卫立刻恭敬应声:“是!” “好了,你出去吧,老夫有要事要办。” 周伯费力地挥了挥手。 暗卫本欲相劝,但看到周伯严厉的神色,还是乖乖退了出去。 “周大人,属下就守在门口,您有事唤一声即可。” 屋内重新恢复了沉寂,这一次周伯心中的千头万绪终于理出了一条线。 既然流言未起,这件事或许已经随着盛秀然的身死彻底掩埋了。 如此一来倒不必急着在信中说这件事了,三言两语实在难述此事之万一,还是等殿下回来......等殿下回来他再如实告知! 想到这里,周伯忍痛提笔: “敬告殿下——” ...... ———— 另一边,乔府书房。 乔天经正在给乔忠国去信,乔娇娇趴在书桌上,随时帮着查缺补漏。 正事都写完后,乔天经抬头看向乔娇娇,笑着问道:“小妹有什么话想和爹说吗?” 第299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300章 “殿下,臣听说民间有一法,唤滴血验亲,或可一试。” 太子眉头微微一簇,“这滴血验亲本宫也听说过,但是......能做得了准吗?” 乔天经摇了摇头,“殿下,这个臣也不知,但是不试试看,又怎能甘心呢?” “其实殿下心里应该也清楚,这求验一事,本就是让我们自己心中有数,这件事到底要如何收场,还得看圣上的态度。” 这句话,乔天经已经说得够深了,后边儿便不好多说了。 太子闻言眸光一闪。 是啊,之前没有任何苗头,他自然也想不到二弟的身世会存疑。 如今由盛秀然开了个头,那么抓紧时间查明当年疏漏,再探明父皇心思才是重中之重! 至于滴血验亲,到时候若事情闹开,死马当成活马医,无论是父皇还是二弟,都有可能会提出此法。 若他和大郎能提前一试,正好心中有数,也能及时想出对应之策! 无论是为了守住自己的储君之位,还是维护大雍正统,与北国划清界限,这皇位都万万不可能落到二弟头上! 想到这里,太子眸色渐深。 深宫波诡云谲,真真假假,他到底也无法如清莲脱俗其中,不沾半点污泥。 二弟啊二弟,到时候,假的便是假的,真的......也得变成假的! “那就验!” 太子一锤定音。 “本宫听说那滴血验亲之法,需要所验之人的一滴血,可是如此?” 乔天经点了点头。 太子反应也是极快的,毕竟乔忠国南离国之行一点也没瞒着太子,连二皇子会使苦肉计的猜想也一并说了。 “二弟的血,想必乔大人会想办法吧?” 乔天经继续点头。 太子沉思半晌后,直言道:“本宫与二弟同父异母,用本宫的血能成吗?” 乔娇娇:??? 【咦,突然就被打开了新思路!】 【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是有血缘关系的,我看看那符能不能用啊.....】 乔娇娇赶忙唤出功德商城,再细细看了一遍说明。 【亲子鉴定符,宫斗宅斗必备,将二人血液滴在符上,若二者有亲缘关系,符篆自燃,若无亲缘关系,则符篆变黑。】 【可以啊!太子的血也可以!】 “不过,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本宫的血便当做备选吧,父皇的血,本宫会想办法。” 太子突然又沉声补了句。 乔娇娇:??? 【太子你这么猛的吗?你这话说的,让我感觉雍帝的血和路边的花一样好采啊!】 乔天经倒很能理解太子的心思。 这次的机会实在太过难得,太子殿下想必是不想出一点纰漏。 而且到时候,圣上和二皇子或许也会使用滴血认亲之法,太子这是想提前有个准备啊...... 辅佐的储君如此能扛事,乔天经也感觉轻松了许多。 这一场大局,看似与二皇子斗,实则是与圣上斗,照小妹的话说,还是与主角光环斗,与天斗! 太子很快就带着四皇子回转皇宫了,晚膳是在皇后娘娘的翊坤宫里用的。 只不过,这一顿饭太子和四皇子都吃得心不在焉。 皇后对自己两个儿子自然是极了解的,用完晚膳后,她屏退了所有宫人,又让心腹守在殿外,这才温声开口: “湛儿、小四,今日在乔府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兄弟俩闻言对视一眼,太子心头憋闷,四皇子更是一头扎进了皇后娘娘怀里。 皇后娘娘看到这里,忍不住提心吊胆起来。 “怎么了这是?湛儿,你快说。” 太子长长叹了一口气,突然起身坐在皇后身边,低声开口。 “什——” 心腹一脸警惕地守在门口,突然听到殿里传来了皇后娘娘的半声低呼,而后便彻底掩了下去。 她有些惊奇地回望了一眼。 她身为娘娘的贴身心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听到娘娘这般失态了...... 第243章 母后来想办法! 翊坤宫正殿里,皇后娘娘忍不住垂了泪。 “造孽,这是造孽啊!” 这泪不是为雍帝流的,而是为她自己。 当年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 他将玉妃宠到了天上去,玉妃见她可不拜不跪,他对玉妃的万般荣宠实则是将她这个皇后的脸面碾进了尘埃里。 宫里惯常捧高踩低,那几年,连她这个皇后娘娘也彻底被玉妃的风头比了下去。 小四......小四的出生...... 想到这里,皇后娘娘几欲作呕! 玉妃死了那么多年,他念念不忘也就算了,偏在玉妃的忌日喝得醉醺醺的,然后来她的翊坤宫撒酒疯。 这个一国之君完全失去了体统,将她扯到床上,口口声声叫着玉琉...... 想到这里,皇后娘娘脸上的泪水流得越发凶了。 当年若不是湛儿得知她怀有身孕后,那般欢欣雀跃,整日里喊着要弟弟妹妹,她当时早就想方设法将这一胎落掉了! 她用了很久才想通。 她不可能永远陪着湛儿,这一胎也是她的亲骨肉。 以后待她百年,这深宫冰寒,至少湛儿还有一个亲弟弟能陪他走到最后。 小四这孩子是个乖巧的,从出生起便少有哭闹,同她更是百般亲昵。 第301章 她渐渐地也就藏起那个伤疤,将小四疼成了心肝。 那个狠心的男人,许是知道小四来得不光彩,是他自己酒后糊涂,故而从不曾给小四好脸色。 如今......呵呵,他倒是疼人家的孩子! 皇后娘娘不由地露出了极讥讽的神情。 这一刻,她竟然报复性地觉得,玉妃做了件好事! 因为一旦此事被揭穿,能将那个男人恶心死!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本宫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他知晓此事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太子与四皇子彻底和雍帝离了心,如今见皇后娘娘又哭又笑,兄弟俩心疼不已,对雍帝的怨气也更深了。 皇后娘娘不想让两个孩子担心,起身净了面,再回来的时候,又恢复了优雅从容的模样。 “湛儿,你方才说,要用滴血验亲之法?” 太子点了点头,温声说道: “母后,其实用儿臣的血也是可以的,但是——” 皇后娘娘还没听完就点了头。 “湛儿,你是对的,这件事必须要万无一失!” 皇后娘娘满脸的若有所思,下一刻凛声说道:“湛儿,这血母后来想办法!” 太子微微一愣,“母后,您......” 皇后似乎已然心中有数,抬手轻轻拍了拍太子的肩膀。 “湛儿,母后帮不上你什么大忙,但是和你父皇周旋了这么多年,母后自有办法。” “不过,你二弟回转京城到底还有一段时日,这血却是不宜太早取的。” “湛儿,你只需不动声色即可,其余的,母后替你做!” 为母则刚,皇后娘娘如今是彻底立起来了! 太子出了翊坤宫后,并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闲庭信步般走到了春华园。 他重新站在了那个岔路口,忆起了那日老奴说的话: “从这里出去,无论是去翊坤宫、兴荣宫还是兴华宫,都是更近的。” 那日他便有些疑惑。 他知道三弟是个心善的,但是帮助盛秀然出宫到底有些冒险,毕竟盛秀然如今的身份是二弟的姬妾。 没想到三弟还是出手了。 那之后,他几次去看过三弟,三弟冲着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看在眼里,猜测三弟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他并不想逼迫三弟,故而不曾追问。 如今想来,想必盛秀然早已将二弟的身世秘密同三弟做了交换,这才争取到了出宫的机会。 三弟想要同他坦白,却又担心卷入皇储之争,会牵连静妃娘娘和二妹......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三皇子的为难太子太能感同身受了。 毕竟在此之前,他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处理着一切,拼尽全力护着皇后和四皇子。 想到这里,太子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风雨欲来,三弟只怕也是难以置身事外了。 或许,他们兄弟该联手了! ———— 五日后,京城的家书快马加鞭赶上了联姻车队。 至此,乔忠国护送孟谷雪已经行了二十二日,队伍快要出雍朝南境了。 乔家的家书是大喇喇送来的,毕竟人家妻女都在京城,报个平安乃是人之常情。 “大人!大人!家书!” 乔家暗卫乔六换上了质朴的衣裳,脸上带着笑,显得憨头憨脑的,和普通送信的差役无异。 乔忠国闻声回过头去,瞧见乔六的脸,一双眼睛顿时亮晶晶的。 乔地义欢喜得不得了,急忙调转马头迎上前去。 半个多月的时间,只要是在路上,乔地义便策马跟在孟谷雪的喜车旁,寸步不离,眼看着就晒黑了许多。 “这里!这里!” 他冲那乔六笑着,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二少爷!” 乔六看见乔地义很是开心,恨不得上去来个熊抱。 毕竟日常二少爷都是和他们混在一处的,大家整日里一起切磋顽笑,二少爷就是大家的开心果! 乔忠国到底沉稳,他瞧了瞧天色,便转头对不远处的百里承佑说道: “三殿下,下个驿站今日怕是赶不及了,今晚不如就地休息,生火做饭吧?” 百里承佑心中也是有数的,闻言爽朗一笑。 “也好,乔大人自去吧,想来你是等不及要去看家书了。” 这段日子以来,乔忠国和百里承佑相处得倒是很愉快。 他们一个是莽夫,一个是爽气皇子,谈天说地的,又没什么矛盾冲突,气氛很是和谐。 倒是二皇子大半时间都坐在马车里,与他们接触得比较少。 乔忠国闻言笑着冲百里承佑拱了拱手,“让三殿下见笑了。” 嘴上虽这么说着,乔忠国已经连人带马奔出去了。 百里承佑望着乔忠国的背影,心中倒是暗暗可惜。 难怪沈元白无论如何都要对付乔家,直到把乔家整到满门覆灭才肯罢休。 毕竟这样的能人,若是有他帮助太子,沈元白未必能那么顺利坐上雍国皇位! 恰在这时,又一匹快马急奔而来,口中高呼:“殿下!二殿下,京中来信!” 第244章 看那不值钱的样子! 乔六闻言立刻回头看去,只见给二皇子送信的人穿着一身镖局的衣裳,他登时面露恍然。 第302章 此时乔忠国和乔地义已经双双来到他的面前,乔六急忙低声开口: “将军,少爷,咱们得避着点人。” 乔家暗卫私底下都习惯唤乔忠国作将军。 乔忠国心领神会,当先策马,领着乔地义和乔六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坡上。 这里可以一眼望到车队,又不容易被人窥听。 乔六急忙下了马,将贴身放于怀中的信掏了出来,嘴上说道: “难怪大少爷一路都拦截不到二皇子的信,却原来他们是打着镖局的名义走的,路上只怕还换了不少行头。” 乔忠国闻声顿时敛眉,敏锐地说道:“老大要拦二皇子的信?京中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乔六将信递到乔忠国手中,恭敬地说道:“将军,这半月来京中确实出了不少事,大少爷都给您写在信中了。” “大少爷还特地嘱咐,信中内容大过于天,让将军一定要避着人看,也切莫露出过分震惊的神情。” “当然,这后半句是特意嘱咐给二少爷的,大少爷说二少爷心思浅,惯常喜怒形于色,让将军先看了信,再给二少爷看。” 说到这里,乔六的脸上不由地有了笑意。 乔地义:“......” “好好好,我不在的时候,大哥就是这么编排我的是吧!我要看!我想娘和小妹了!” “去去去!” 乔忠国拍了一下乔地义伸过来的手,一脸嫌弃。 “老二,别说老子偏心眼,你就说你大哥哪句话说得不对吧!” 乔地义:“......” 可恶,根本无法反驳! “哼,那我给爹望风总行了吧!” 乔地义气咻咻地转身望着车队方向,眸光却清明锐利。 他看到那个镖局之人将信恭敬地送到了马车边,二皇子探出手将信接了去,那差使在马车外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这时候,乔忠国背过身去,也展开了信件。 他一开始心神还颇为放松,结果看到乔天经提及了少年死士,猜测北国人在雍朝筛选利用婴孩,将他们秘密培养成北国死士,顿时气得面色发白,心头又惊又怒! 只要想到那么多雍朝的好苗子被利用,乔忠国便感心如刀割! 尤其死士培养不易,这十多年来不知有多少孩子中途夭折,或者在训练和任务中丧命! 惨无人道!简直惨无人道! 想到这里,乔忠国眉宇阴鸷,胸中杀意汹涌。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又继续去看下面的内容。 待看到救济院惊魂夜,得知娇娇与乔伯深入险地,他一颗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娇娇的胆子真是太大了! 她忧心那些孩子的安危,是不是全然忘了,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当看到那夜化险为夷、所有孩子安然无恙,逐风身死之时,乔忠国那颗高高吊着的心才落了地。 而后,他看到了“盛秀然”三个字,紧随其后的,是那个让乔忠国惊掉下巴的大秘密! “什——咳咳咳!” 稳重自持如乔忠国都没忍住发出了异响,好在他脑子清醒得很,急忙用咳嗽声掩盖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老大为何不让老二先看了。 照老二那性子,得知这个秘密,他估计能吼得对面山坡都听到! “爹?” 乔地义有些震惊地回过头来。 完了,他真的要好奇死了,心里都不是小猫挠,是老虎在抓! 乔忠国根本没心思回应乔地义,他一句句仔仔细细看下去,当得知了乔天经和乔娇娇的计划,心中思忖一圈,暗暗点了头。 看至最后,瞧见了一句满是稚气的话: “信末,受小妹所托,代为传话爹与二弟,小妹言,我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爹爹和二哥。” 乔忠国方才一颗心还跌宕起伏,瞧至此处,脸上满是温情,一颗心也全然化了。 娇娇,爹爹也很想你了—— 自娇娇出生,他从不曾离开她身侧一日,如今远行,连木雕都得少刻好几个了。 孩子变化那么快,等他回转,娇娇又长大许多了吧? 乔忠国静静回味了一会儿,又接着往下翻。 没了。 乔忠国眼睛一瞪。 没了? 夫人呢?夫人一句话都没给他??? 乔六一直觑着乔忠国呢,见他看完了,急忙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将军,这是夫人写给您的,咳咳,只给您一个人看。” 乔六的脸上隐有促狭之意。 将军平日里待他们亲如兄弟,小一辈的便亲如子侄,所以他们也就格外随性些。 将军与夫人伉俪情深,这谁都是知道的。 乔忠国闻言顿时眼前一亮,眼疾手快接过信。 这还差不多! 他就知道夫人也是念着他的,不行,他要留着晚上一个人慢慢看! 乔忠国这般想着,珍而重之地将信揣进怀里,轻轻拍了拍。 乔地义瞧见这一幕,心里暗暗腹诽:看我爹那不值钱的样子! 嗐,可惜了,萧家二小姐是不可能给他写信的,真的好久没见她了...... “咳咳,二少爷,这是定国公给您的信,您——” 咻—— 乔六:??? 刚才有什么东西咻一下过去了? 第303章 乔地义三下五除二拆了信,上面是定国公的殷切嘱咐,让他在路上多加小心,莫要忘记在心中复盘这些日子所学。 乔地义心中熨帖,师父待他如亲子一般,他心中感念无比。 看至最后,遒劲的字体突然变成了英气中带着柔秀的小楷,只一句: “萧二亦问乔家二郎安。” 乔地义心头猛地一颤,忽而面上烧红,下一刻整个胸腔都咚咚乱响了起来。 “老二!” 乔忠国突然从后面拍了一下乔地义的肩膀,眸光刚好瞥到信上那极为不一样的一句话。 乔忠国嘴角微微一扬,又是欣慰又是好笑,“老二,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嘿嘿,老子的二儿媳也有着落喽! 他任由乔地义儿女情长了一会儿,见他小心翼翼又将信重新叠好放回怀中,这才将乔天经写的信递了过去。 “老二,瞧瞧吧,确实是有天大的事。” 乔地义闻言当即凝肃了神色,这时候乔忠国却从后面捂住了乔地义的嘴。 在乔地义迷茫的眼神中,乔忠国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子怕你叫出声来!” 第245章 身边之人又走了一个 乔地义看完信后,满心震撼,久久无言。 要不是自家爹一直捂着他的嘴,他真的会发出尖锐爆鸣。 娘......娘诶,这圣上的脑袋有够绿的啊! “爹,您觉得圣上知道这回事吗?” 乔忠国:“......” “老子就问你,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这种事?” 若二皇子当真是狄在英的儿子,圣上就是再痴迷玉琉公主,也不可能对二皇子这般好,更遑论最后还将皇位给了他! 乔忠国自诩还是有些了解雍帝的。 圣上在玉琉公主的事上确实糊涂,但他心中是有雍朝和天下的。 若二皇子是纯正的北国血脉,最后圣上将皇位给出去,那便是卖国叛国,是雍朝和沈家的千古罪人! 如此便只有两个可能了,一是二皇子确实是圣上血脉,还有一个便是......圣上至死都被蒙在了鼓里! 乔地义脑袋也转过弯来了,现在连他心里也好奇得不得了。 可是很快他又一脸迷惑,挠头说道: “不过,爹啊,小妹让我们取他的血,他若使苦肉计,这血倒是能取的,但是等送回家,这血也坏了吧?” “小妹那什么符还能用吗?” 乔地义这会儿倒是一针见血了。 他平日里受点伤,那血蹭衣服上,可是不大一会儿就黑了。 乔忠国一直想着二皇子什么时候可能动手,听到这话不由地微微一愣。 “是啊,就算是取好血快马加鞭赶回,也要四五日了......” 就在此时,又一道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大人!大人!” 乔忠国觉得声音很是耳熟,扭头一看,竟见乔十一快马奔来,一路就跑上了山坡。 “十一?你怎么也来了?” 乔六一脸迷茫,乔十一现在来,不就和他前后脚出发吗? 乔十一嘿嘿一笑,“我这是临危受命!” 他走到乔忠国身前,先是恭敬行了一礼,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将军,大少爷的急信,想起来的时候阿六已经走了,故而又让属下快马加鞭送来。” 乔忠国心中一紧,生怕又出了什么纰漏,急忙接过信转身查看。 待阅完信后,他嘿嘿一笑。 “还得是娇娇啊。” 乔地义见状好奇地探过头来,仔细看了一遍,也跟着笑了。 方才才忧心的问题呢,小妹转头就给解决了! 第二封信里夹着一张符,号“一成不变”,能保十五日,足够他们一路将二皇子的血送回去了! 如今,可算是万事俱备了啊...... “爹,方才京中也给二殿下去信了,想来他已然知晓逐风身死的消息,这样一来,我们与二殿下可算是全摊牌了。” “那周伯生死未卜,若他还活着,那封信肯定由他亲笔所写,您觉得他会将身世告诉二皇子吗?” “或者......二皇子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乔忠国神色微凝,摇了摇头。 周伯若真心对二皇子,这身世之谜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况狄在英已死,周伯定不忍心告知。 这个秘密如果没有被曝出来,想必周伯永远也不会让二皇子知晓,更不可能写在信上。 “老二,最近警惕些,京中的消息很有可能会刺激二皇子,他若想尽快回京城坐镇,或许会提前动手!” 乔地义神色严肃,重重点了点头。 此时太阳已经落了山,众人都下了马,生火的生火,烧饭的烧饭,说说笑笑的声音响起来,有了很浓的烟火气。 沈元白独自坐在马车里,车帘将马车掩得严严实实的,几乎遮去了全部光亮。 沈元白就那么垂着头坐在那里,两条胳膊搭在膝盖上,脚边是散落了一地的信纸。 暗卫归月半晌没听到马车里有动静,犹豫再三还是上前轻轻敲了敲车框。 “殿下,您要下来休息一会儿吗?” 沈元白整个人猛地一颤,仿佛受了惊吓般。 “不必,谁也不必来寻我。” 低低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响在了归月的耳边,令他感到惊异无比。 第304章 这.....这声音怎的如此沙哑,殿下这是......怎么了? 他到底不敢过分窥探,急忙恭敬地应了声是,走远了些。 沈元白微微俯下身子,颤抖着手一张张拾起信纸。 昏暗无比的车内,他依稀还能看清上面的字: “逐风为换老奴脱逃,被乔天经困于救济院中,苦战不敌,为不留下破绽,赴火自焚,尸骨不明。” 沈元白一双手慢慢收紧、再收紧,直至手背青筋暴起,直至将信纸揉成了一团。 逐风...... 你伴我四年,是我心中......唯一的兄弟。 我早已做好准备,这一条路必定万骨铺就,孽血沾身,却从未想过,这其中有你。 你本该同我走到最后的...... 沈元白思绪至此,将脸埋于信纸之间,口舌发干,心头锥痛! 他身边之人,又走了一个。 这条路,是真难走啊...... 车外的欢声笑语传来,让他怔怔然抬起了头。 下一刻,他像是脱力了一般,整个人缓缓靠在车壁上,面色苍白地闭上了眼睛。 休息一下,他就休息一下...... 等这边一切都处理妥当,他就回去给逐风立个衣冠冢—— 沈元白忽而抬手捂住眼睛,手心隐有湿润。 他要加快步伐了,不能让逐风飘零太久,否则他会找不着回家的路的。 还有......还有阿胜的母亲,出发之前听说她又病了,或许他该替阿胜亲自去看看的。 还有周伯,他虽在信中不曾多言,但想必他逃生时也吃了不少苦。 还有谁吗? 还有流云,流云对他也是极忠心的。 然后,就再没有了...... 噼啪—— 干柴燃烧的声音传来,将沈元白激得微微发颤。 他想起了火中的逐风,不知他…...该痛成什么样子。 他的身体歪了歪,慢慢就躺下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放纵自己软弱,今晚他什么都不想想了。 再过两日,机会便差不多了。 乔天经害死了逐风,到时候,乔忠国和乔地义都别想好过! 第246章 他肯定是要疯的! 京中的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乔天经特意嘱咐过,让乔六和乔十一直接留下帮助乔忠国。 出门在外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有心思的就架锅煮点东西吃,图方便的啃啃干粮也算垫过肚子了。 不过如二皇子、南宁公主,还有南离国三皇子都身份尊贵,自然还是要小心伺候的。 孟谷雪看着送到马车里,依旧精致无比的热腾腾饭菜,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方才乔家和二皇子纷纷收到京中来信,乔家甚至还有两封! 瞧这样子,京中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孟谷雪惴惴不安了好一会,还是冲小桃低声说道:“小桃,你去请乔大人过来,就说我有要事。” 小桃赶忙点了头,麻利地溜下马车,找到了乔家所在。 “乔大人,我家小......我家公主有请。” 乔忠国正在就着水啃大饼呢,听到这里把头一点,“好。” 小桃领着乔忠国匆匆往喜车去,百里承佑远远看到这一幕,不咸不淡地轻哼一声: “她倒是极信任乔忠国的,一点风吹草动就喊人过去了。” 阿涂有些担忧地蹙起眉头,“殿下,马上就要出雍国国境了。” 雍国和南离国也是打过仗的,后来两方拉扯不下,最后各退一步,在两国之间空出了一个两不管地带用于缓冲。 这么多年来,那两不管地带被唤出了别名,叫扒皮岭。 因为里头山贼横行,来往的商人若没有雇来实力强劲的打手或者镖局,总是要被那些山贼扒层皮的。 做两国生意的行商之人苦不堪言,但是这缓冲地带无论是南离国还是雍朝都不能轻易派人涉足。 也是因此,放任了那些山贼做大做强做出了名堂! 据说那扒皮岭上有三个山头,分别号刘、鲁、齐,其中鲁姓势力最大,齐姓次之,刘姓稍弱。 如果沈元白要玩花样,那扒皮岭势力复杂,最宜浑水摸鱼,不得不防! 百里承佑听到这里也正了色,“本殿早已传令阿惹,按照计划,他们明日也该与我们汇合了。” 阿惹是百里承佑留在南离国的又一得力助手。 这时候,乔忠国已经走到了喜车旁。 “臣参见南宁公主。” 为了避嫌,孟谷雪不曾下车,也不曾掀开车帘,她俯身在车壁旁,低声说道: “乔大人不必多礼。” 小桃是个机灵的,立马让守在四周的侍卫丫鬟都走远了。 乔忠国见状这才问道:“不知公主唤臣所为何事?” 孟谷雪面含忧虑,“乔大人,我不是故意要打听你的隐私,方便的话,可否告知这京中连连传信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比起一开始愣头青般横冲直撞,一副天下之大唯我特殊的自大模样,孟谷雪如今真的收敛了很多。 连孟谷雪自己也说不清,她到底是变苟了,还是被这个时代慢慢同化了。 她敛下了曾经的心高气傲,如今小心翼翼只想保住性命。 乔忠国听孟谷雪问起,微微思虑了一番,并没有隐瞒,直言道: 第305章 “公主,京中确实出了不小的事,逐风设计暗杀大郎,被大郎反制,最后自焚而死了。” “什么!?” 孟谷雪的声音猛地一高,可转瞬间又被她自己死死捂住了。 半晌她才重新开口,声音压得低低的,“逐风死了?” 乔忠国点了点头,“对。” “完了!完了完了!”孟谷雪连连摇头, 乔忠国闻言敛起眉头,“公主何出此言?” 孟谷雪知晓自己如今真的只能靠乔忠国了,故而什么也不敢瞒着,直接说道: “乔大人,您不知道,这逐风对二皇子真的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人!” 梦境里,她是二皇子最重视最珍惜的人,排第二的就是逐风! 如今她在二皇子眼里什么都不是,那逐风自然就成第一顺位了。 “乔大人,您相信我,真的!” “那个周伯!周伯您知道吗?周伯将二皇子从小带到大,但是在二皇子心中,连他都比不上逐风!” “因为周伯虽然真心对二皇子,但他心向北国,他是有私心的,他希望二皇子君临天下,但也希望二皇子以北国为主。” “逐风不一样,逐风没有杂念、没有私欲,他是完完全全、全心全意向着二皇子的,就是让他为二皇子去死,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人心换人心,所以在二皇子心中,逐风真的有很重的份量!” “如今逐风被乔家大郎杀了,他肯定是要‘疯’的!他肯定要动手了!” 孟谷雪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也顾不得乔忠国会不会怀疑,她为什么对二皇子身边的人如此了解了。 乔忠国闻言微微色变,他已然一再高估逐风在二皇子心中的地位,却没想到他那般冷情之人,竟也会有这般重情的一面。 如此看来,他还得重新估量局势了。 “公主,我们约莫明日午后便会进入两不管地带。” “何为两不管地带?”孟谷雪忧心地抬头。 乔忠国低声解释了一番,继续说道:“设身处地,若臣要动手的话,也会选在扒皮岭,选在晚间。” 孟谷雪一听“扒皮”两个字,没忍住一个激灵! “那......那......” 乔忠国神色平静,声音沉稳,“公主莫慌,臣既答应了保护您,那么自然会实践诺言的。” 乔忠国心中猜测,孟谷雪知道的秘密里,或许就有二皇子的身世之谜。 这件事他们乔家与太子已然有妥帖的应对之策,他如今想知道的,是少年死士之事。 既然孟谷雪在梦境中与二皇子那般亲密,那么她会不会知晓死士的底细,知晓他们匿身于何处呢? 只要有这个可能,就足以让乔忠国去赌! 他绝不容许北国贼人在他们雍朝的土地上,继续残害和作践雍朝的孩子! “公主,从今晚开始,您便和我们乔家一起吃干粮吧。” 孟谷雪闻言先是微微一愣,而后望着不远处的饭菜面色大变。 “乔大人,您.....您的意思是,饭菜里面有毒?” 第247章 异象突起,来了! 乔忠国摇了摇头。 “不过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罢了。” “这一路我们乔家吃的都是自带的干粮,路上补给也是亲力亲为,便是不想给贼人留一点机会。” 孟谷雪闻言又惊又怕,赶忙就点了头:“好,我听乔大人的!别说是啃干粮了,就是只给我几口水喝都行!” 乔忠国见孟谷雪如此配合,也暗暗点了头。 “公主不必如此草木皆兵,好好养精蓄锐就是,一切有臣在。” 孟谷雪隔着车帘冲乔忠国真心实意行了一礼。 “多谢乔大人,若我平安到南离国,这番大恩我一定会好好报答的!” 话已说完,乔忠国转身离开。 夜幕降临,四周黑黢黢的一片,只有此处的柴火堆还亮着。 乔忠国环顾四周,目光突然定定落在了一辆雅致的马车上。 二皇子今晚始终不曾现身。 照孟谷雪的说法,想必二皇子此时内心煎熬悲恸,难以自拔。 这本是二皇子要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 若不是老大聪慧机敏,娇娇身怀奇能,今日得闻噩耗的就是他了! 很显然,乔家与二皇子之间只有一个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想到这里,乔忠国眸光冰冷,满是决绝! 他遥望来路,心中暗道:“信已送出,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第二日午时前后,正如乔忠国所料,联姻队伍正式踏出了雍国国境,队伍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凝重了起来。 很显然,大家早就听说了扒皮岭的恶名,而且此次送亲嫁妆无数,价值难以估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即便队伍中都是雍国和南离国的精锐,也难保扒皮岭的山贼不会被金钱蒙了心,对他们出手! 正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扒皮岭地势复杂,多山多岭多谷,那些山贼又多是亡命之徒,万一被偷袭,只怕防不胜防! 乔忠国和百里承佑照旧骑马并行,此时百里承佑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乔忠国看出了端倪,低声问道:“三殿下,您看起来似乎颇为忧心?” 百里承佑知晓,他和乔忠国这一次是统一战线的,故而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第306章 “乔大人,本殿早已传信给部下阿惹,让他率三百人来迎,按理来说此刻应该也到了。” “可是斥候刚刚来报,说前方三十里都未看到阿惹的踪迹。” 乔忠国闻言面色微变,南离国的事二皇子应该还插不了手,难道这是连老天都在给二皇子铺路吗? “三殿下,今晚或就见分晓了。” 乔忠国隐晦无比地说道。 百里承佑轻轻点头,没有部下接应,他审时度势,也不敢托大。 下一刻,他扭头看向乔忠国,正色说道: “乔大人,这次你若能帮忙护下本殿的三皇妃,本殿自有重谢!” 乔忠国眸色沉沉,“这也是臣的本职所在。” 当晚,夜幕笼罩而下,实在不好继续赶路了。 乔忠国寻了个比较开阔的地带,下令休息。 生了火后,所有人不约而同选择了啃干粮,说话声也少了。 喜车里,小桃紧紧挨着孟谷雪,二人还在彼此安慰着。 乔家人这一次特地坐得离喜车极近,正低声说着话,突然一道惊呼声响起,拉扯了所有人的神经! “快看,那是什么人!?” 哗啦一下,众人皆警惕地站起身来,顺着那人指的方向望去。 孟谷雪也听到了声音,她心头惊跳,果然出幺蛾子了! 她大着胆子掀开了车帘一角往外望去,只见晚风来处,有一女子婀娜起舞,她身周似有尘雾翻滚,显得仙气飘飘。 “什么人!” 百里承佑身旁的阿涂调动内力,厉声喝道。 同一时间,所有人手握兵器,准备作战! 谁知那女子只管跳舞,根本不曾回应半句。 如今诡异的一幕引得人心浮动,毕竟这扒皮岭冤魂无数,这......这怕不是...... 百里承佑见状扭头看了阿涂一眼,阿涂心领神会,一边指示五人小队从旁潜伏而上,一边高声喊话吸引那女子的注意力。 “此乃南离与雍朝两国联姻车队,识相的话速速退去!” 所有人都凝神注目着前行的五人小队,只见他们贴着地疾行而上,显然训练有素又武艺高强。 可是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发生了。 只见那五人小队离那诡异女子越近,行动便越发缓慢,待行至那女子三丈开外,突然就悉数趴在地上不动了! 阿涂见状面色微变,毫不犹豫取出腰封间一节骨哨,猛地吹响。 结果那五人小队恍若未闻,一动不动! “这......这......” 此事一出,众人纷纷色变,甚至已经有人联想到了鬼神上! “是......是不是死在扒皮岭的冤魂来索命了!听说这边夜间经常闹鬼!” “啊?不.....不会吧?” 眼看人心有了乱象,乔忠国立刻低喝一声: “鬼魂之说不过无稽之谈,各位堂堂热血男儿坦坦荡荡,有何惧之!” 这道声音中气十足,将所有人喝得一震,这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乔忠国深深看了一眼那个带节奏之人。 既然有人搞心理战术,那便说明起舞女子是在装神弄鬼! 这时候百里承佑也来到了乔忠国身边,他低声猜测道:“乔大人,那五人怕是中了药。” 乔忠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二皇子的马车。 这边已然异象突起,可是二皇子依旧窝在马车中不动如山...... “乔......乔大人......” 这时候,一道稍显虚弱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乔忠国扭头一看,竟是孟谷雪掀开车帘,不顾众侍卫皆在,冲他招了手。 乔忠国眉头微敛,立刻迎上前去,“公主,您怎么了?” 孟谷雪面色微白,撑着车框说道:“不......不对劲,我好像......好像没什么力气了。” 乔忠国闻言面色一变。 “公主,您今日吃别的东西了?” 孟谷雪摇了摇头,“没有,我只吃了乔大人送来的干粮和水。” 不过是说了这么两句话,孟谷雪竟然就累得喘了气。 百里承佑走上前来,口中高呼一声:“军医!” 他话音刚落,忽然四周所有人都身形微晃,有人竟直接倒了地! 第248章 没错,就是他做的 乔忠国神色大改,突然就扭头看向了风口处那个还在跳舞的女子。 她身周白雾氤氲,越发浓烈。 “不好!是药!那白雾是药!快捂住口鼻!” 乔忠国立马捂住口鼻,可是此时连他也是一阵气闷晕眩。 他转头看向百里承佑,果然百里承佑也白了脸色。 怎么可能! 乔忠国难以置信地抬头,他已然选了个开阔地带,那女子就算是在上风口纵毒,也不可能有如此奇效! 此时,乔家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每个人皆自述头晕恶心,浑身乏力,唯有乔六和乔十一瞧起来面色红润,并未有太大的不适。 “将军,这是怎么了?”乔六一脸震惊。 乔忠国和百里承佑闻声对视一眼,终于面色大变。 乔六和乔十一是后来的,就跟着车队走了一日,他们方才也吸入了白雾,偏偏只他们二人毫无异样。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其余所有人早早就中了毒,或者说,这毒早就潜伏在他们所有人体内了! 第307章 而那女子放出的白雾,应该是将他们体内的毒彻底唤醒了! 思绪至此,有一点乔忠国怎么也想不通。 就算其他人会中毒,但他们乔家一路干粮和水都是自带自采买的,和所有人都分开了,他们怎的也中招了呢?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乱了分寸之际,二皇子终于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两天不见,他面色苍白,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憔悴。 归月拖着发软的身躯迎上前去,口中低呼:“殿下,不好了,有贼人对我们动手了!” 二皇子撑着车壁,看起来似乎也虚弱无比。 乔忠国定定望着二皇子,他能感觉到身上的无力感越来越重,甚至连四肢都开始麻木了。 二皇子微微喘了口气,状若不经意地抬头,就“那么巧”地对上了乔忠国的视线。 下一刻,他竟然毫不掩饰地冲乔忠国扯了扯嘴角,眸光灰暗中透着浓重的狠戾之意。 没错,他在挑衅。 他在用眼神明目张胆地告诉乔忠国:就是他做的!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就算乔忠国和百里承佑百般小心、万分谨慎,但是他就在车队里,还能找不到机会吗? 这次南离国之行,他筹备了那么久,从车队出发那一日开始,所有人便落入了他精心布好的陷阱! 车队所带的干粮从一开始就掺了药,很少很浅,根本察觉不到。 因为一旦提前毒发,而他们还未到扒皮岭,只怕会坏事。 还有大家烧火做饭的锅碗瓢盆,每次洗净后,都会有人精心在锅沿碗口涂上药。 乔家是够谨慎的,一路连干粮和水都是和大家分开的。 但是没关系,此去路途遥远,乔家在路上、在各个驿站也是要吃喝和补给的。 驿站的饭菜,包括乔家借由驿站采买的东西,他都动了手脚。 若路上乔家自行采买也没有关系,这一路十来个驿站,总能抓到机会。 这番运作下来,当真耗费人力无数,乔忠国便是千算万算,都料不到他有如此本事! 若是从前,他自然没这般实力和财力,但是,金裕王愿意帮他啊。 是金裕王将十几年来在雍朝安插的全部人手都给了他,供他随意调遣。 如此一来,着手设计安排联姻一路的吃食,实在是小菜一碟。 他原是想直接给乔家人安排烈性毒药的,但是后来仔细想想,乔忠国毕竟在父皇心中还有地位,若发现他死于毒药,必定心生怀疑。 还有皇兄,皇兄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若让他揪到这个把柄,必定不依不饶。 索性大家一同死在扒皮岭的山贼手中,这样一来,连替死鬼都有了。 只要他再演一出苦肉计,全局便万无一失! 至于那些山贼凭什么听他的话,凭什么敢对两国联姻车队出手,他自有妙计....... 乔忠国瞧见二皇子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心头蓦地一凉。 千日防贼,稍有估错,便终有一失! 他征战半生,又在朝堂沉浮十数载,从未遇到过拥有如此心计的敌人! “爹,这毒不简单,内力压不住!” 关键时刻,乔地义神色平静,反而十分能扛事! 师父教过了,越是绝境越要冷静,唯有如此,才有可能窥见破局之路,绝处逢生! 他隐晦地冲自家爹拍了拍胸脯,那里有小妹给他们早早就准备好的“百毒不侵丸”! 乔忠国深深看了乔地义一眼。 这药至关重要,用好了或许能扭转全局,不能擅用。 “老二,记住,要出其不意!” 乔地义微微沉吟一番,当即重重点了头。 真要到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乔老二可不含糊! 这时候,乔忠国看向战力完好的乔六和乔十一,凛声下令: “阿六、十一,你们二人护好南宁公主,要寸步不离!” 军令如山,乔六和乔十一重重应声,当即一左一右守在车旁。 孟谷雪面色惨白地缩回车内,小桃同样虚弱无力,却还是死死抓住了孟谷雪的手,咬牙说道: “小姐,小桃如今这模样,只会拖您后腿,一会儿若事不可为,您自随乔家的大人离去就是,千万不要管小桃!” 孟谷雪原本心头冰寒,如今听小桃如此说,胸腔里骤然有了暖意。 “小桃,我后悔了,我不该叫你跟来的,你放心,我孟谷雪不是那等狼心狗肺的东西,大不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说到这里,孟谷雪又怕得不行,簌簌掉了眼泪。 马车外气氛凝重无比,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今晚不能善了了! 就在这时,那跳舞的女子终于停了下来,她袅袅娜娜地退下,可补上来的,却是一个个强壮无比的身影! “来了!扒皮岭的山贼来了!” 有人惊恐地高呼出声。 百里承佑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的身影,面上毫无惧意,厉喝出声: “世人当知,落子无悔!” “你们若现在退去,本殿便作不知,你们还可当那恣意无比的山大王!” “一旦出手,便是同时得罪我南离与雍朝两国,他日铁骑奔来,必踏平尔等山头!” “别以为今日之后,你们可凭这些嫁妆衣食无忧,箱中物品皆为官造,皆有印记!一旦流通,必留痕迹!” 第308章 “若犯,我南离国天涯海角追查,必让你们永无宁日!” “利弊权衡全在尔等一念之间,本殿忠言,劝尔等惜取今日,莫要自寻死路!” 百里承佑此言一出,山头嗡声四起! 第249章 他肯定有别的打算! “大当家的,那南离国皇子之言有理啊!” 说话的是鲁姓一支的扶保柱,相当于大当家的贴身护卫,在大当家面前还是很有脸面的。 “大当家,我等流亡至此,承蒙大当家庇护,在此扎根安家,这.....这一票风险着实是大啊。” 大当家鲁留山闻言面露沉思之色。 在鲁姓一行的左侧,蹲守着第二大势力齐姓。 他们听了百里承佑的话,心中也有了退意。 “大当家,这扒皮岭乃两不管地带,雍国与南离国互相防备忌惮,故而哪一方都不能轻易踏足,这才有了我等今日恣意快活的日子。” “若今晚同时惹恼了两国,只怕他们同仇敌忾,一同来剿,届时山头被夷,我等......我等只怕也难以幸免啊!” 此言一出,齐姓一支纷纷点头附和。 大当家刘如南将这话听了进去,他目光遥遥望出去,与鲁留山对视一眼,二人皆生退意。 “怕什么啊!” 这时候,一道突兀至极的声音突然在右侧的刘姓一支里响了起来。 “咱们本就是亡命之徒,畏手畏脚的像什么样子!” “再说了,那金的银的咱们拿去融了就是,布匹美器有官印的,咱们自己留用还不成吗?” “这嫁妆丰厚无比,价值连城,咱们每人分杯羹,那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到时候再置办田宅,娶个良妻美妾,岂不快哉?” 这话一出,有重财的山贼又犹豫了起来,他们望着被包围的车队,目光幽绿仿佛饿狼! 那边扒皮岭的山贼分成了两派,还在进退两难,这边乔忠国已经部署了起来。 “山贼虽悍,但他们人心不齐,派别分明,各怀鬼胎!大家摆出战阵,围绕喜车且战且退,坚持一下,身后定有援军!” 乔家暗卫们已觉浑身发软,但是依旧凛然应声,训练有素地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将喜车团团围住! 乔忠国见状目露欣慰,又冲乔地义招了招手。 乔地义走出阵来,父子二人遥望远处乌泱泱的人影,皆面色凝重。 “老二,这是你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相信老达该教的都教给你了,如今爹把最严峻的任务交给你!” 乔地义一脸正色,“爹,儿子听您的!” 乔忠国低声说道:“爹奉命守护南宁公主联姻,但二皇子既然在车队之中,即便他有自己的护卫,爹也有保护二皇子的职责。” 乔地义听到这里,瞬间意会,“爹是要让儿子去保护二皇子吗?” 乔忠国点了点头,“不管能不能护住,老二,我们至少要拿出个态度来,否则二皇子到圣上面前反咬一口,咱们乔家难辞其咎。” “但是,二皇子若要使计,必定会想方设法甩开甚至......借机暗杀你!” “老二,你吃下‘百毒不侵丸’,到了二皇子那边,一切由你自己见机行事,那血......也只能靠你自己去取了!” 乔地义闻言神色严肃地点了头,这时候他没有和乔忠国争辩谁该去吃那药丸。 战场上,最忌质疑将军之令,也最忌优柔寡断! “孩儿领命!” 乔地义沉沉应声,突然上前抱了乔忠国一下,而后提起一口气赶往二皇子马车所在。 乔忠国先是微微一怔,而后摸了摸胸口。 老二离开之前,将金刚不坏符塞给了他。 这是好东西啊...... 乔忠国轻叹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乔地义的背影,心中千思万绪,最后悉数敛下,转身加入战阵之中! 鹰隼试翼,风尘翕张。 老二,爹等着看你崭露头角、一鸣惊人! 马车里,孟谷雪与小桃相拥着挤在角落里,两个人面色发白,瑟瑟发抖。 孟谷雪从太平盛世来,从不曾亲历如此凶险的场面,此时心中满是惊惶,难以言喻。 这时候,她突然听到了马车外乔忠国严肃凛然的声音。 她听到乔忠国和所有乔家暗卫说,一切以她为先,要不惜一切代价护住她的性命! 孟谷雪听到这里,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从前看电视剧、看小说的时候,总觉得牺牲无数人去护住一个人的场景特别愚蠢,特别不值得。 如今她成了这个受益人,才明白这个决定的沉重与无奈,才知道那个被救的人有多么幸运! 想到这里,她宽慰地拍了拍小桃,而后战战兢兢地探身掀开了车帘一角。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乔家人环绕着她的背影,乔忠国站在了最前方,他身影伟岸如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此时此刻,夜风呼啸,强敌环伺。 从异时空穿越而来的孟谷雪,第一次真真切切直面了这个时代的残酷与血腥,也终于领略了那个护国英雄的伟大与英勇。 难怪......难怪梦里乔忠国被斩首之时,满城哀恸,长街相送。 百姓的眼睛,永远是雪亮的。 想到这里,孟谷雪眼眶酸涩,她心中感激无比,亦大受震撼。 第309章 “殿下,敌方不动了。”阿涂的声音突然响起。 孟谷雪被这道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阿涂身旁的百里承佑身上。 此时她还能看清百里承佑的侧脸,他面色微白,但神情刚毅。 孟谷雪看到他如此冷静,心里也稍稍安定了些。 百里承佑是做过梦的,虽然这个场景在梦中没有,但是他不可能对沈元白没有防备—— 等等! 思绪至此,孟谷雪突然一个激灵! 是啊,百里承佑应该是最清楚沈元白手段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毫无防备就中招了呢? 而且,南离人善药啊! 在她的梦里,百里承佑有一良师,是南离国的医圣,医术高超无比! 百里承佑从小被医圣带着尝遍药草,他在梦中和自己说过的,他的身体常年受药草浸润,寻常毒药难伤他分毫! 既然如此,他此时又怎会虚弱成这样子呢? 不对!不对! 孟谷雪心头发慌,果然不能小看百里承佑,他肯定有别的打算! 孟谷雪思绪刚走到这里,突然就看到一群山贼从坡上密密麻麻冲了下来。 他们的叫嚣声震耳,叫人胆寒不已! 第250章 本殿就应你所求 “畏手畏脚,难成大事!既然诸位犹豫不决,那这泼天富贵就由我们拿下了!” 就在众人犹豫难断之时,刘姓一支突然不管不顾冲下坡去。 鲁姓和齐姓两支看到这里,皆面色大变! 他们都还未商量个章程出来,刘陵竟然敢自作主张! 齐如南率先看出了不对劲,冲着鲁姓一支扬声叫道: “鲁兄,这刘陵向来胆小谨慎,今日所为怎的和往日截然不同?” “还有,刚才那个跳舞的娘们不就是刘陵那边的人吗?他安排一个娘们跳舞是什么意思?” 鲁留山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大声叫道:“齐老弟,你方才有看到刘陵的人影吗?” 此言一出,两个大当家才发现,刘陵自始至终都不曾现身! 齐如南心思一转,登时猛拍大腿,“坏了,刘陵怕不是早就遭遇不测,这是有人在逼咱们动手啊!” 在外人眼里,他们鲁、齐、刘就是同气连枝,如今刘姓一支出手,自然就代表了他们扒皮岭的态度。 这么一来,他们扒皮岭已经得罪了南离国和雍国,若他们两支事后辩解,两国也会以为他们是得了便宜又妄想全身而退。 鲁留山闻言大怒,“娘的!是谁在算计我鲁留山!这是在拿我们扒皮岭兄弟的性命给他铺路!” 齐如南长叹一口气,“鲁兄,说什么都晚了!就算你我现在奔上前去,将刘陵一支尽数杀尽,但今日已留话柄!” “咱们得罪的人太多太多,南离与雍朝两国只怕早就想杀灭我等,却始终没有理由踏足扒皮岭。” “今日一闹你我已无退路,只能将此联姻队伍尽数杀灭于此,然后带着嫁妆逃之夭夭了!” “否则等南离和雍国的铁骑奔来,你我只怕是要埋骨于此!” 鲁留山心中早已明了局势,却依旧难忍怒火,狠狠骂了几句脏话,最后大喝一声: “娘的,弟兄们,只能冲了!记住,一个不留!” 呜啊—— 众山贼应声,齐齐从坡上冲下,遥遥望去,仿佛一丛黑色瀑布奔流不止。 孟谷雪被这番动静激得浑身颤抖。 此时,最先跑下来的山贼已经和最前方的侍卫对上了。 孟谷雪瞪大了眼睛,只见那山贼狰狞着面目手起刀落,本就中了毒的侍卫像是大白菜一样,噗一下就被砍断了半边脖子。 孟谷雪张大了嘴巴,她想要尖叫,却已然失了声。 死人了......真的死人了! 还有好多人要死! 后来的山贼本来还心怀犹豫,结果看到这些侍卫如此不堪一击,瞬间大喜,连连狂叫! “啊哈哈!天助我们也!这些人好像早就中招了!” “杀啊!” “啧啧啧,兄弟们,有没有谁想尝尝一国公主的滋味啊!” 见场面一边倒的顺利,众山贼当即得意忘形了起来,无数污言秽语扑面而来。 “列阵!” 乔忠国猛提一口气,厉声开口! 孟谷雪的身体跟着马车微微一晃,原来是乔十一正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准备护她撤退! 孟谷雪一双手死死扒住车框,她的目光定定落在了百里承佑身上! 百里承佑一定没有中招,他故作虚弱想做什么! 他不可能舍弃她的,不是因为她有多大的魅力,而是因为她脑子里还有可用的知识! 百里承佑是知道她的价值的! 这一刻,孟谷雪的脑子转得前所未有地快,她不想死,她也不想乔家人为她而死! 思绪至此,孟谷雪突然灵光一闪! 是了! 百里承佑是南离国皇子,将来也是南离国国主! 所以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出发点都是为了南离国! 这么一想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所有雍朝人归根结底都是南离国的敌人,这一场山贼来攻,无论是趁乱杀了二皇子还是借机灭了乔家,对他南离国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百里承佑故意示弱,是为了坐收渔翁之利! 第310章 他没有中毒,甚至有可能,连他身边的十二暗卫都安然无恙! 想到这里,孟谷雪浑身冰凉,头脑发胀。 这些人的心眼子和心计,她真的拍马也赶不上! 但是,百里承佑若以为她孟谷雪蠢到无可救药,蠢到任他摆布,那就错了! 她不仅要保命,她也绝不容许百里承佑将乔家人当成炮灰,让她背上害死乔家人的罪孽和愧疚! “百里承佑!” 孟谷雪突然用尽全力大喝一声! 百里承佑闻声扭过头来,对上了孟谷雪倔强中带着决绝的神情。 她咬了咬牙,豁出去般大喝出声:“百里承佑,今日你若对我、对乔家不管不顾,那就别奢望我今后会帮你!” “你知道我有什么,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那个梦,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做过!” 孟谷雪喊完之后,彻底脱力摔到了车上,但她还是扬着脸,死死盯着百里承佑! 她看到百里承佑一向运筹帷幄的表情慢慢皲裂,迸出了满面的不可思议,隐约间还夹杂着几丝恍然。 “你......” 百里承佑呢喃出声,可一时之间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派人!保护我们!” 孟谷雪提着气再次开口。 她就那么直视着百里承佑,一步也不肯退让! 百里承佑眸光晦暗,不知思虑到什么,半晌缓缓点了头。 “好,本殿就应你所求!” 百里承佑说完后转身,对着身边十二暗卫说道:“阿程,你领五人护在乔家之外!” 那阿程方才还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接收到百里承佑的眼神,登时腰背一直,沉声领命,那模样哪里还像是中了毒的? 孟谷雪眼瞧着百里承佑的六个暗卫奔了过来,心头猛地一松,后怕到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在抖。 她......她赌对了,百里承佑他们就是装的! 这时候,百里承佑突然扭过头来,深深看了孟谷雪一眼。 孟谷雪看到那充满了占有的,全然将她当成猎物的眼神,猛地瑟缩一下,忙就躲进了车里。 她在百里承佑面前道出了最后的底牌,今晚若有命活下去,她也不知道百里承佑会怎么对她了...... 想到这里,孟谷雪深深体会到了命不由己的无力感,想到自己前途渺茫、生死难料,她忍不住掩面低低哭了起来...... 第251章 谁是真正的黄雀 乔忠国一面注意着前头山贼的情况,一面将身后孟谷雪和百里承佑的对峙尽收眼底。 眼前的刀山血海于他而言实在稀松平常,当年在战场上,人命根本就不是人命,连他都数次徘徊在鬼门关前,几乎丧命。 那些侍卫自知不敌,已经在拼命奔逃,山贼来势汹汹,很快就近在咫尺了。 乔忠国心中无惧,他手握长刀,为身后的乔家军指引方向! 看到百里承佑身边的侍卫安然无恙之时,乔忠国不仅没有吃惊,反而满目了然。 那可是娇娇说的男二,还曾梦见一切,他怎么可能会简单呢? 这些时日与百里承佑有意无意地攀谈,他便看出,这位三皇子野心勃勃,胸有沟壑。 这一行,所有人心中皆有所算。 二皇子想要灭他们乔家,趁机拉百里皇子下水,百里皇子又何尝没有这个心思呢? 总之算来算去,在他们二人之局中,他们乔家都是必死的那一个。 但是他们乔家军是历过生死的,即便中了毒,别以为就能轻易杀了他们! 他之所以一路都对百里承佑的打算故作不知,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大家都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乔忠国怎么就不能做这个黄雀呢! 如果百里承佑真有那个本事将二皇子永远留在这里,那他不介意暗地里帮百里承佑一把! 毕竟这个天命之子是真难杀啊! 若能借由“男二”的手杀了他,他乔忠国虽然难免吃罪,但是太子与乔家在京中的困局就自然而然化解了! 白日里,百里皇子还曾在他面前故作忧虑,说他的部下阿惹未能如期而至。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阿惹和三百精锐只怕早就隐匿在暗处,等待着最佳时机呢! 思绪至此,乔忠国已然理清一切。 在这一局里,他们乔家要做的就是护住孟谷雪,护住自身,然后坐看二皇子和百里承佑狗咬狗! 这其中最让乔忠国惊喜的,反而是孟谷雪。 他没想到孟谷雪竟然会在此时与百里承佑摊牌,以求得六名南离暗卫守护乔家。 如此一来,他心中便更有胜算,毕竟他乔忠国也是有帮手的! 说时迟那时快,凶悍的山贼已经欺上前来,乔忠国一柄长刀舞得虎虎生风,虽然四肢渐渐麻木,却依旧阻碍不了他一马当先! 六个南离暗卫确实尽责,与乔家军一起护着喜车且战且退! 另一边,二皇子看到乔地义寻过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面子功夫总是要做的,那乔忠国果然滴水不漏! 他知道乔忠国定是看透他的计划了,但是无碍的,只要没有证据,任凭乔忠国说到父皇面前,他也浑然不惧! 再者,乔忠国既然将他的宝贝儿子亲手送了过来,他自是不会“辜负”他这一番心意的。 第311章 乔地义——刚好给逐风陪葬! 乔地义已经吃了百毒不侵丸,体内的毒顷刻间就全部散去了,此时的他浑身全是劲! 当然,他已然用内力逼出了一身的汗,此时狼狈无比地来到二皇子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 “殿......殿下!乔家二郎奉......奉家父之命,前来守护殿下!” 二皇子也是老演员了,撑着车壁面色惨白,口中低呼: “多谢乔大人好意,快看!山贼!那些山贼过来了!” 侍卫们一个个有气无力,却还是尽职尽责地围了过来。 归月一脸忧虑地搀扶着二皇子,正要高呼二皇子快退,一丸药突然被二皇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他的口中。 归月心中猛地一惊,正要低声询问,却感觉到四肢的麻木感渐渐消退,力气回来了! “殿下!” 归月震惊地低呼出声。 二皇子朝他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说道:“归月,一会儿自会有人护送本殿离开,你留下.......” 说到这里,二皇子深深看了背对着他的乔地义一眼,继续说道: “务必保证乔地义死在山贼的乱刀里!” 归月听到这里,眼睛猛地一瞪。 这......这...... 乔家二郎不是来保护殿下的吗? 二皇子见归月尚有不解,于是攥紧拳头,哑声说道:“归月,逐风死了,在京中......被乔天经害死了!” 归月闻言浑身一抖,整个人忽然就失了神。 风大人......风大人死了?这怎么可能?那可是风大人啊! 二皇子瞧见归月难以置信的神态,心头越发刺痛,厉声说道: “所以,执行命令!” 此时山贼已经冲到了跟前,归月看到乔地义和侍卫们拼死抵抗,看起来吃力无比。 他心中混乱,却也只认准一件事,殿下的命令必须要无条件执行! 这是风大人曾教他们的第一准则...... “属下领命!” 归月颤声接下了命令。 二皇子点了点头,借着乱斗的空档朝后退去。 此时从侧边冲上来的山贼里,突然有几人扒下外衣,露出了黑色的夜行衣,肩上绣着一朵金色祥云。 这是二皇子同他们约定好的标记。 “殿下,这边来!” 二皇子点了点头,一边向后退,目光却直直回望着几乎被山贼包围的乔地义。 他看到归月用袖子抹了抹眼泪,然后提剑冲了上去。 此时的归月已经恢复了气力,这些山贼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二皇子看到归月冲破了山贼的包围,来到了乔地义的身后。 乔地义扭过头来,露出一脸庆幸和感激的神情,张口冲归月说着什么。 下一刻,归月提刀,直直刺向了乔地义的心口!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山贼一拥而上,他的视线被遮挡了,他只听到惊叫声响起,心知一切已成定局....... 乔地义中了毒浑身无力,归月正是全盛状态又出其不意,那乔地义是死定了! 就算归月一击不成,山贼们的乱刀也会砍死乔地义,或许,乔地义也会落下一个死无全尸! 想到这里,二皇子嘴角微微牵起,与北国死士大踏步远走,而后脸上又沾满了苦涩。 就算乔地义死去,逐风也回不来了...... 如今唯一的慰藉就是,乔忠国和乔天经会感同身受他此刻的痛苦! 二皇子满脸阴鸷,往不远处的山坡疾行而去。 再等等,他已然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会手刃乔忠国,然后回京亲眼看着乔天经痛不欲生! 第252章 我可以弃车 沈元白在一行人的护送下来到了高地,他举目望出去,只见乔家围绕着喜车且战且退,秩序井然,在这个混乱的杀场里极为显眼。 他微微移开目光,又看到了离喜车不远的百里承佑一行。 瞧他们大杀四方的模样,似乎并未中毒。 沈元白冷笑一声,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下一刻,他朝身后之人招了招手。 一黑衣男子走上前来,恭敬行礼,“殿下。” 沈元白冷声开口:“传令下去,全力攻击乔忠国与百里承佑!” “是!” 男子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紧接着,一人从队伍中脱离而出,躲到了隐蔽处,随即吹响了带着诡异音调的哨子。 二皇子负手而立,夜风凛凛,吹起了他的下摆。 此间之局已尽收眼底,那些死士就算杀不死乔忠国和百里承佑也没关系,只要让他们露出破绽就行! 因为,他会亲自出手! ———— 乔忠国能感觉到自己的动作越发凝涩,显然动用内力催化了体内的毒。 不过他并未显露出任何慌乱的神色,还时不时高声出言,提振士气。 就在这时,一道诡异的哨声响起,夹杂在风声和喊杀声中,并不十分明显。 但是下一刻,一群山贼突然一窝蜂地朝这边冲来! 只一个照面,乔忠国便清晰地感觉到,这群“山贼”比起之前的乌合之众,可以说是武力大增! “小心!来真的了!” 乔忠国大喝一声,提刀挡开一人,另一人立刻补位跟上,招式凌厉,有大开大阖之风。 第312章 乔忠国见状,一股刻骨的熟悉感瞬间涌了上来! 他与北国人纠缠对阵那么多年,对他们的风格早就摸清摸透了,眼前这些人的打法,分明就是——北国人! 而且,真山贼觊觎的是嫁妆,一个个暗藏私心,对他们这群一心逃命之人,招式也绵软敷衍。 哪里似眼前这波人,招招狠戾,就是来置他们于死地的! 如此一来,乔家防守压力陡增,连外围的六名南离暗卫也渐感吃力! 乔六坐在马车上总览全局,见此扬声请示道: “将军!马车太慢,目标又太大,是否弃车而行?” 乔忠国审时度势,他还未开口,孟谷雪已经白着脸掀开了车帘。 “弃车!我可以弃车!” 她一脸坚定地扬声开口,但是很快又面露哀求: “里面的丫鬟与我情同姐妹,可不可以求你们将她一并带上!我们保证配合,绝不添乱!” 小桃坐在马车里,听到孟谷雪的话,又是错愕又是感动。 今晚战乱突起,她不过一个小小丫鬟,早就做好了丧命的准备。 只要......只要给她留一把小刀就好! 她不要被那些禽兽糟蹋,她小桃就是死也要清清白白! 想到这里,小桃带着哭腔开口叫道: “不可以也没关系,求求你们一定要平安将小姐带走!” 乔忠国没有过多犹豫,冲乔六打了个手势,“弃车!” 乔六点了点头,与另一边的乔十一对视一眼,冲孟谷雪说道: “南宁公主,得罪了,到属下背上来吧,您的丫鬟十一会带着。” 孟谷雪满是感激地点了点头,钻进车里抓住了小桃的手。 “小桃,别做傻事,别犯那些傻心思,我只要你好好的,否则我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你要我怎么过啊!” 小桃红着眼眶,听到这里重重点了点头,“小桃听小姐的。” 二人手忙脚乱爬上了乔家暗卫的背。 乔忠国见状发出指令,“阵型别乱,先开再阖,收缩圈子!” “是!” 乔家众人训练有素地绕过马车,自始至终都将孟谷雪包围在了最中间。 远处,二皇子瞧见这一幕,嘴角终于稍稍扬起。 “时机成熟了!动手!” 沈元白话音刚落,诡异的哨声再次响起,四面突然出现了无数黑影,他们皆面蒙黑巾,手持弓箭! “放箭!” 哨声为号,唰的一声,数不清的黑箭从远处飞射而来! 这是无差别攻击! 除了被格外关照的乔家和百里承佑,许多山贼也死在了乱箭之间! “殿下,对方果然准备充分!” 阿涂一边提刀格挡开射来的箭,一边面色凝重地开口。 百里承佑手中长剑不停,闻言冷笑一声:“堂堂雍国皇子,用的却是北国贼人,这已经是罪同叛国!” “那雍朝的皇帝也是昏聩,对沈元白还千恩万宠的,今后若真让沈元白成了事,这雍朝到底姓沈还是姓金都难说了!” 在百里承佑的梦境里,沈元白并不曾这般依赖北国,但如今瞧着,沈元白没有北国的帮助,是根本成不了一点事了! “殿下,那我们现在?”阿涂低声请示。 百里承佑当即右手一挥。 这机会都送到嘴边了,他沈元白敢用北国的人,还闹出这么大动静,那么他剿匪灭敌已然顺理成章! 刀剑无眼,若一不小心将与贼匪同流合污的沈元白杀了,那也是再寻常不过的! “让阿惹动手!” 阿涂听到这里,瞬间眼前一亮。 只见他将腰封中那根骨哨再次取出,这一次哨鸣声起,高亢无比,冲破了满场的喧嚣。 半盏茶不到的功夫,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很快,弓箭来处响起了打斗声,南离国三皇子座下,得力干将阿惹带着精锐来了! 不是三百人,而是五百骑! 乔忠国听得远方喧嚣,心中的猜测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证实。 果然啊! “全力护好公主!” 如此一来,他们乔家只要保护好孟谷雪,接下来,端看两虎相斗! 孟谷雪伏在乔六背上,借着远处的火光看到了满地的尸体,还有那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她微微颤栗,最后埋头在乔六的背上,再也不敢看了。 快点结束...... 这场充满罪孽的杀戮快点结束吧! 乔忠国已然气喘吁吁,他遥遥望出去,之前二皇子所在早已被山贼淹没。 他心中隐有忧虑。 “老二......老二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第253章 一击毙他的命 “呜哇!这人怎的这么难杀啊!” 一个身影再次从死人堆里哗一下站了起来。 他浑身是血,已经不辨面容,此时所有山贼持刀围着他,却一个也不敢上前了。 “知道老子难杀,你们就不能换个目标吗?” “难怪会被人算计,你们这群山贼是真轴啊!” 血人开口说话了,一口一个老子,但听声音却满是少年气。 没错,这个与众山贼对峙的血人正是乔地义! 他早就服下百毒不侵丸恢复了实力,当时归月从身后接近,他心中早有防备。 第313章 待归月抽刀刺向他,他一个欺身扭住归月的手腕,将那刀抹在了归月自己的脖子上。 鲜血喷溅而出,洒了他一脸,归月许是根本没料到他有反抗之力,脸上的神情就那么凝固在了震惊与错愕上。 那些山贼更没想到他们会突然窝里斗,齐齐惊呼出声。 当时乔地义眼尖地瞥见二皇子走远了,他想追上去,没想到这些山贼反应过来后,一个接一个上来送死,竟将他缠住了。 “你们不是山贼吗?不去抢后头的嫁妆,老揪着我不放做什么!” 乔地义满脸不解,奈何他如今这脸是没眼看了,只有那口白牙还明晃晃的。 众山贼被乔地义这么一说,悉数一怔,突然间面面相觑了起来。 (☉_☉)(☉_☉) 对啊,他们不是来劫嫁妆的吗?怎么就杀上头了? 乔地义见众人愣了神,当即提气把脚边的尸体踢了出去。 众人也是被乔地义杀怕了,见状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乔地义觑着众人躲避的空档,施展轻功直接跑走了。 他目标明确无比,循着二皇子方才离去的方向追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爹说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就在后面死盯着二皇子! 万一二皇子要使苦肉计,他就悄咪咪“帮助”一下,若能趁机将其彻底送走,那就皆大欢喜了! ———— 沈元白在高处纵观全场,瞧见百里承佑的精锐现身,不由地冷笑出声。 他就知道,那百里承佑没那么简单! 不过,无所谓了。 除了逐风和周伯他们,其他人死就死了,反正都是为了大业! 从乔家加入南离之行那一日开始,他心中的布局便有了倾斜。 孟谷雪不再是这个计划的中心,他如今最迫切的愿望是毁了乔家! 至于百里承佑,若能顺带铲除,自然再好不过。 如今百里承佑的人也下场了,局势彻底被搅乱,反而更有利于他浑水摸鱼! 想到这里,沈元白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乔忠国。 乔家还在负隅顽抗,但是很显然,他们已经很是吃力了,连乔忠国都负了伤。 只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将孟谷雪死死守在了中间。 若百里承佑的精锐打破外围前去支援,事情就会变得棘手了。 此番久攻不下,看来这孟谷雪是带不走了...... 想到这里,沈元白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的,毕竟他对孟谷雪的秘密还是很感兴趣的。 还有那三个配方...... 罢了罢了,如今他得了金裕王的全力相助,人力财力都有了,孟谷雪也就没那么必要了。 至于她的那些诡异之处,便随着她的死去彻底埋葬吧! “下令,强攻!” 沈元白突然冷声开口。 “是!” 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尖锐又绵长。 几乎同一时间,与乔家和百里承佑对峙的两处的“山贼”像是着了魔一般,开始了疯狂的自杀式进攻! 他们放弃了防守,卯足了劲地向前冲! 乔家的战阵瞬间受到了冲击,若是寻常,如此强敌还可阻挡。 但是此刻,他们一个个面色发白,显然已经是在硬撑了。 阵型不可避免地被打乱,孟谷雪瞧见一把尖刀贴着乔六的手臂削了下去,差点砍到她的大腿! “啊!” 她发出了一声急促而短暂的惊呼声,却又马上死死咬住了下唇。 她......她方才说过的,要尽力配合乔家,不能拖后腿! 想到这里,孟谷雪眼泪簌簌而下,索性缩头闭眼,不敢再看。 大......大不了就是一死! 沈元白遥遥望着这边的乱象,知晓破绽已出,便伸出手去,凛声说道: “弓来!箭来!” 后头之人立刻取来一柄精致无比的弓,又有一人肃立一侧,手中捧着三支箭。 那弓通体雪白,入手冰凉。 若孟谷雪瞧见这把弓,定会觉得熟悉无比。 因为这是沈元白最爱的武器,号——白雪。 在梦中,沈元白对她百依百顺,还曾让她试拉过白雪的。 但是白雪沉得很,而且良弓难拉,孟谷雪偏要勉强,结果割伤了手。 当时沈元白极是心疼,孟谷雪却不甚在意,开着玩笑说道: “果然是白雪弓,知道要染上‘红’才好看。沈郎,你拉给我看看嘛~” 沈元白拗不过孟谷雪,于是挽弓搭箭,一箭射落了花园对面的一株牡丹,连牡丹叶都没晃一下。 当时逐风就在一旁笑着说道:“王妃,王爷只是不爱张扬,要属下说,这普天之下箭术比王爷好的,可没几个!” ...... 沈元白站在坡山,身姿如松,呼吸平稳。 下一刻,他张弓、搭箭,缓缓转动手臂,将箭尖对准了乔六背上的孟谷雪,对准了她的后脑勺。 冷风猎猎,吹动了沈元白额上的碎发,他动作稍稍停顿,而后便毫不犹豫转换了目标。 这一次,他对准了正在拼杀的乔忠国。 乔忠国机敏,若是先杀孟谷雪,必定让他心生警惕,如此一来,再要杀他就不容易了。 相反的,没了乔忠国,乔家暗卫不过是一盘散沙,到时孟谷雪自然手到擒来! 第314章 思绪至此,沈元白凝神屏息,将弓弦拉到了极致! 乔忠国感觉到浑身僵硬乏力,心中不得不感慨一句,他到底是久离战场,区区软筋之药,竟让他虚弱至此。 他一边抵挡源源不断的进攻,一边满心希冀地回头望了一眼。 再坚持一下,援军应该就快到了...... 咻——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箭鸣划破长空呼啸而来,其锐利迅猛,远超想象! 惊险就发生在一刹那,乔忠国心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去,只见箭尖冰寒,直冲他心口而来! 这是要,一击毙他的命! 第254章 乔忠国死了? 所有人都被这道箭鸣声吸引了注意力,乔家军纷纷扭过头来,当看到暴露在飞箭下的乔忠国时,一个个惊骇到目眦欲裂! “将军!” 数道声音齐齐响起,不管远近,所有人都毫不犹豫飞扑而上,想要替乔忠国挡下这致命一击。 乔六骇得浑身发颤,一把将背上的孟谷雪放下,整个人飞奔而去。 结果才迈出一步就踉跄了一下,巨大的恐慌使得连训练有素的他都软了手脚! 孟谷雪有些发懵,她一直闭着眼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到她顺着乔六赶赴的方向望去,正好目睹一把利箭嗖一下扎进了乔忠国怀里! 孟谷雪猛地张大嘴巴,面上血色尽褪,双目圆睁,骇然到哑了声音! 不!不不不! 她没想害死乔大人的! 她没想到自己央求乔大人保护她,会害乔大人失了性命啊! 孟谷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满是乔家暗卫悲恸到撕裂的呼声: “将军!” 咚—— 亲眼看着高大的身躯直挺挺摔在地上,乔家众人浑身血液凝滞,这一刻恍如天地崩塌。 不!不可能的! 将军是不朽高山、是不灭明灯,是他们所有人的心之所向啊! 北国人瞧见这一幕心头狂喜,一个个如蝗虫般扑上前去。 他们谁都想再补上一刀,任何留在乔忠国身上的伤痕,都是他们可以吹嘘的战功和荣耀! “贼子!北国贼子!” 乔家军看到这一幕,双目充血,恨意滔天! “滚!谁也不能碰将军!” 就算中了毒,此时极度悲愤之下,乔家暗卫也生出了无尽的力气,和北国人拼杀在一起。 战况一时之间惨烈无比,乔六和乔十一身在后方,此时踉跄急奔而来,跪倒在了乔忠国身边。 他们二人正欲恸呼出声,忽而齐齐一愣。 下一刻,二人仰天高喊“将军”二字,悲痛欲绝,声嘶力竭! 百里承佑扭过头来,看到乔六和乔十一俯在乔忠国身上痛哭,也不由地满心骇然。 虽然他也存了除掉乔家的想法,但当真看到一座高山轰然倒下之时,那股震撼还是直击人心。 雍朝没了乔忠国,就犹如定海神针被抽,如此忠义之臣他们却不懂得珍惜。 若乔忠国生在他们南离国,该有多好啊...... 百里承佑心中唏嘘,不过他到底杀伐果断,此时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他立刻就敛起了思绪,抬手指向了飞箭来处。 他是知道的,沈元白箭艺高超,百步穿杨。 那一箭定是他射的! “阿涂!传令阿惹,人就在那个坡上!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让他长眠于此!” 阿涂凛然应声,飞身传令去了。 百里承佑自己则毫不犹豫转身奔向孟谷雪所在,大喝一声:“其他人,跟上!” 若他没猜错的话,沈元白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孟谷雪! 此处的北国武士都如同疯了般一拥而上,百里承佑一时半会突破不了,便扬声叫道: “孟谷雪,躲到乔家身后!” 远处的山坡上,沈元白亲眼看着那支箭扎进了乔忠国怀里,眼看着他无力倒下,此时心中犹有难以置信之感。 他对自己的箭艺是有信心的,乔忠国只要没躲开,便必死无疑! 他就这般将乔忠国杀死了? 不能说是轻易,因为这一路所有计谋环环相扣,也是他充分利用北国人,殚精竭虑的成果。 乔忠国一死,乔家便如大厦将倾,皇兄也失去了一大助力,所以他如今的胜算已然大大增加! 思绪至此,一股难以言喻的欢喜便涌上了沈元白的心头。 终于!他终于除掉了乔忠国! 只是如今还不到庆祝的时候,因为他看到百里承佑正拼尽全力想要冲到孟谷雪身边。 百里承佑已有防备,杀他便不太容易了,看他那般模样,显然极是重视孟谷雪,这样一来,将孟谷雪掳走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不如先杀孟谷雪,而后趁百里承佑心神大震之际,再取他的性命! 如此一来,今日便是全胜! 沈元白到底素质过硬,很快就从杀死乔忠国的欣喜中平静了下来。 他再次抬手、挽弓、搭箭,而后定定指向孟谷雪的心口! 孟谷雪此时因为乔忠国的死大受打击,显然已经心神大乱。 正好...... 沈元白缓缓扬起嘴角,随着弓弦被拉到底,他心中杀意大炙! 就在他指节发白,正要松手之际, 第315章 轰隆—— 一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响起,雷声震耳,将所有人都骇了一跳! 轰隆—— 第二道雷声紧接着响起,这一次无数闪电从远方天际奔袭而来,在所有人头顶炸开,瞬间将全场照得恍如白日! 每个人都下意识地抬手去遮挡,这时,第三道雷鸣如约而至,几乎响在耳畔! 轰隆隆! 空气中没有任何潮意,这雷来得毫无预兆,来得诡异无比! 孟谷雪呆愣愣抬头,这一刻,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玄妙无比的感觉。 她想起了梦中的一幕。 那时她和沈郎两心相知、如胶似漆,二人许下了永不分离的誓言。 当时她便借用那首《上邪》表明了心迹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沈郎当时大受震撼,他情真意切地说:“雪儿,若有下辈子,希望上天能响雷三声,好叫我认出你,认出我的心上人来。” 她闻言噗嗤一笑,“那这雷可不能响在冬日,否则可真应了那句‘冬雷震震’,到时候,我可就要‘与君绝’了。” “不许胡说!” 沈郎捂住了她的嘴,二人说说笑笑,闹作一团。 “冬雷震震.......” 孟谷雪抬头望着渐渐消逝的闪电,失神般呢喃出声。 虽然此时并不是冬日,她心中却生出了强烈的宿命感。 仿佛她与沈元白之间有一条若有似无的线,如今将被彻底斩断! 沈元白也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因为他心中也生出了一丝久违的玄妙之感。 而这一次,那感觉如此清晰地——指向了孟谷雪! 第255章 今日真是见鬼了! “原来是她......” 沈元白面露恍然,喃喃出声。 第一次出现如此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乔家小女儿满月那日,他随皇兄去往乔府恭贺。 那时候他便心生预感,他即将遇到命定之人。 可是那晚,阿胜陪着他等到了近宵禁的时候,那个人也不曾出现。 而后是元宵灯会那日,他的期待同样落了空。 从那时候开始,他仿佛就失去了这种预感,直到今时今日,这宿命之感如此清晰地导向了孟谷雪。 可是,迟了,一切都迟了...... 如果那日在乔家就遇上孟谷雪,他或许会顺应心中所想,接近她,了解她。 她或许也早就将那些配方、那些诗句通通给他了。 可是如今,他们已背道而驰,而他沈元白也不需要无谓的情爱束手束脚! 便这样吧...... 想到这里,沈元白毫不犹豫再次抬手,瞬间就拉了个满弓! 这一刻,孟谷雪心中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她冥冥中感觉到,那条线几乎崩裂! 是沈元白!沈元白要杀她! “在哪里!他在哪里!他要杀我!” 孟谷雪惊呼出声,目光环顾四周,忽然就凝在了远处的一个点上! 那里! 直觉告诉她,沈元白就在那里! “孟谷雪!到我身边来!” 百里承佑听到孟谷雪的呼声,手中长剑越发凌厉,越过一个又一个北国人,脸上的急切之色丝毫不似作伪! “快过来!” 他厉喝出声! 孟谷雪反应过来,脚尖一转,毫不犹豫奔向百里承佑! 就在这时,尖锐的箭鸣声再次响起,催魂夺命,令人心头剧跳! 孟谷雪双目圆瞪,一脸惊恐地望着拼命朝她奔来的百里承佑,口中泣呼一声: “百里,救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早就被十一放下的小桃突然卯足了劲冲过来,口中高呼: “小姐别怕,小桃救你!” 孟谷雪听到这里,浑身猛地一抖,她甚至来不及扭头,小桃已经决而无畏地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孟谷雪耳边轰鸣,巨大的恐惧与慌乱瞬间席卷全身! 她之所以向百里承佑求助,是因为百里有武功有实力。 她如今就是宁愿自己死,也不想再背负人命了,何况是对她掏心掏肺的小桃啊! 孟谷雪想要挣扎,想要将小桃推开,可是小桃如此坚持,竟死死将她抱住了! 小姐,从没有人对小桃这般好过。 小姐,您一定要好好活着! 小姐是最特别的小姐,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小姐...... 小桃笑中带泪,而后用尽全力一把将孟谷雪推开! 孟谷雪猛地一个踉跄,直直扑进了赶来的百里承佑怀里,她吓得浑身颤栗,眼泪直流。 借着百里承佑的力气一站起来,孟谷雪就不管不顾往回冲。 不,小桃不应该替她去死! 她已经害死了乔大人,她已然罪孽深—— 孟谷雪惊惶抬头,可这一刻,所有纷乱的思绪都戛然而止。 她不可思议地目视前方,心脏在此刻几乎都漏跳了一拍! 她清晰地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小桃的身后站了起来! 他身姿凛凛,沉稳如山,有万夫难敌之勇,抬刀便将那支夺命之箭砍成了两半。 他......他分明是,已经死去的乔大人! 所有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孟谷雪甚至听到身后的百里承佑失态地低叫了一声。 第316章 那些北国人也惊呆了,持着刀愣在了原地,满脸惊恐,犹见鬼魅! 乔家军是背对着这边的,见北国人突然就呆怔住了,他们纷纷扭头看过来。 下一刻,所有乔家暗卫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狂喜骤生,他们转身奔来,喜极而泣! “将军!” “将军!” 乔廿四是这里边儿年纪最轻的,他一下子扑到了乔忠国脚边,死死抱着乔忠国的大腿,哭得涕泗横流,口中高呼: “兄弟们!热的!将军还是热的!真的是将军回来了!不是英魂!” “二十四,去你的!老子好着呢!你鼻涕水蹭老子身上了!” 乔忠国动了下腿,口中故作训斥,如此熟悉的语气,这般生龙活虎的模样,将所有人闹得又破涕为笑。 “将军!您真的没事吗?属下.....属下方才都想着,砍了这些北国贼子就随您去了!” 乔七抓着乔忠国的胳膊,又去摸他的胸口,满脸的心有余悸。 “是啊!是啊!” 每个乔家大男人都眼泪汪汪的,一个个殷切崇拜地望着乔忠国。 乔忠国闻言心头酸胀,感动无比。 他知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若他今日当真遭遇不测,他们真有可能会将热血撒在这里。 “没事,老子没事了!好着呢!” 乔忠国抬手拍了拍胸脯,露出了自己的心口,果然一点血迹也无。 众人欢喜过后又慢慢回过味来,满脸惊异。 “将军,方才那箭明明......明明......您是怎么......” 乔忠国故作高深,插科打诨道:“老子有的是你们想不到的绝招!” 一众乔家暗卫闻言,纷纷信服地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百里承佑:“......” 今日真是见鬼了! 狗屁的有道理!到底什么绝招如此逆天! 乔忠国明明没能躲闪开,那箭眼见着就射进他心口了! 小桃劫后余生,她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她方才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推开小姐的,谁能想到她还如今还幸运地活着! 孟谷雪震惊过后,上前一把搂住呆怔的小桃,登时又是哭又是笑。 “小桃!傻小桃!你怎么这么傻!我宁愿自己死掉算了!” “谢天谢地,呜呜呜,太好了,大家都活着!” “小桃!谢谢你!谢谢你愿意这样为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孟谷雪语无伦次地说着,这一刻的欢喜是她这场失意穿越的顶峰! 虚惊一场、失而复得,原来......原来人生不一定要攀高附贵、不一定要依靠男人。 只要对得起自己的本心,只要得一真心待你的人,这种欢喜与荣幸便胜过一切! 小桃听到孟谷雪的感谢,拼命摇着头,也随之滚滚落下了眼泪。 太好了,小姐和她都好好活着! 第256章 柳暗花明 这边是一片皆大欢喜,有惊无险。 而远处的山坡上,沈元白双目圆瞪,第一次如此失态地惊呼出声: “乔忠国!他还活着!” 沈元白实在太过震惊,甚至感到了一丝晕眩,不由地连连后退几步,身旁的黑衣人眼疾手快,急忙将他扶住了。 “殿下!” 黑衣人错愕地低头,只见沈元白握着白雪弓的右手正在止不住地颤抖! “怎......怎么可能!” 此时此刻,任凭沈元白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乔忠国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 他亲眼看着那箭射向了乔忠国的心口,绝对不假啊!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沈元白失神地喃喃出声。 从前他明明无往不利,他也知道乔家的厉害,故而挖空心思地实施计谋,一心想先除掉乔家! 今日,他都已经将箭送到了乔忠国的心口,但他还是毫发无损! 难道......难道乔家就如此得上天眷顾,他们已经注定立于不败之地了吗! 这是沈元白第一次怀疑自己。 他面色惨白,茫然四顾,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些什么。 乔地义静静隐匿在身后的黑暗中,屏息凝神注视着沈元白的失态,等待着最佳时机。 方才他一路寻到坡上,远远就瞧见了以沈元白为首的一群人。 待他隐匿声息悄悄靠近,成功躲进了他们身侧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时,刚好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沈元白向自家爹射出了强力一箭! 那一刻,即便知道爹怀中有金刚不坏符,他还是吓得浑身发汗! 真没夸张,若不是因为嗓子眼太细,他方才一颗心都能直接从嘴里跳出来! 他死死瞪着眼睛,看到在那箭到达之前,爹的手已经贴上了胸膛。 众人只怕都以为这是爹下意识的防御动作,只有他知道,那是爹在催动金刚不坏符,那是小妹费劲心思给他们挑的保命符! 即便如此,看到爹硬邦邦倒了地,他还是心神大骇,几乎忍不住要奔赴到爹的身边。 可是临转身之前,他又想起了爹的嘱咐。 爹说,二皇子这边全靠他了! 还有师父教过他的,战场像棋盘,士兵是棋子,将军就是执棋人。 将军落了子,士兵便要扎根在那个位置上,最忌擅离职守、最忌感情用事! 第317章 否则待到将军收盘之时,一子偏差都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想到这里,乔地义狠狠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定定守在了原地! 他要相信爹,爹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文武双全的大将军! 爹还要好好活着,等着抱大胖孙子和孙女呢! 此时此刻,看到自家爹毫发无损地站起来,看到孟谷雪被爹护下来,看到二皇子因此方寸大乱,乔地义心里那个爽啊! 要的就是这种出其不意、绝地翻盘的效果! 乔地义不敢让心绪起伏太大,他猫着腰,目光直直盯着二皇子,犹如盯紧猎物的豹子!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太明显,但仔细听便不会错过。 乔地义心头一凛,又有人来了!还不少! “什么人!” 二皇子身后的黑衣人果然不是吃素的,很快也察觉到了异样,瞬间惊呼出声! 对方眼看被发现,索性也不躲了,口中高呼:“可恶山贼,竟然躲在此处偷袭,杀啊!” 一队精锐从坡下直冲而上,他们手持大刀,瞬间就与黑衣人战在了一处! 乔地义凝神一看,瞬间明了,来人正是百里承佑的手下! 他心头猛地一提,机会要来了! “殿下,如今怎么办?” 守在沈元白身边的黑衣人显然是个有身份的,此时正疾声询问沈元白的意见。 沈元白闭了闭眼,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丝大势已去的颓丧感。 可是下一瞬,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又是满脸狠戾。 “金炙,让所有人力全部集中到乔家所在,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乔忠国留在这里!” 只要乔忠国死,南离一行便不算输! 金炙闻言面色微变,“可是殿下,王上早有吩咐,您的安危胜过一切啊!” 山贼群中还有一些北国武士不曾暴露身份,因为他们的任务是护送殿下安全离开此处! 沈元白闻言,猛地扭头看向金炙,他双目微红,神情激动。 “你若真想让本殿随你回去,就听本殿的!” 金炙见状猛地一惊。 他与殿下接触有些时日了,殿下如珠如玉般的人物,一直都清冷平静,运筹帷幄。 此时此刻的殿下与平日全然判若两人。 看来乔忠国的“死而复生”,真的彻底打乱了殿下的节奏。 “殿下,那您.....那您准备怎么办?” 金炙也是有职责在身的,他不得不多问一句。 沈元白满心不耐,但是他此时还不能失了北国的助力,便冷声说道: “本殿自会按照原计划行事,你速速派人去!” 金炙无法拒绝沈元白的要求,他只能亲自取出骨哨吹响,声音呜呜,比之前另一黑衣人吹出的更加低沉。 下一刻,那些伪装在山贼群中的北国武士纷纷面露凶悍,提刀朝乔家冲去! 哨声为号,短为攻,长为退。 三个呼吸的哨声便意味着,让他们舍身进攻,不论代价! 乔忠国带领乔家军一路边打边退,原以为尚能坚持,没想到四面八方突然又奔来数十个北国武士! 乔家暗卫在中毒的情况下坚持到如今,早已是强弩之末。 而且方才乔忠国假死,他们奋不顾身几乎激发了全部潜能。 “将军!今日只怕是事不可为了!您带上南宁公主,先行一步吧! “对!将军,您快走!” 众暗卫纷纷发声请求,他们的身上都不可避免地吃了几个刀口! 乔忠国面色沉凝如冰,频频回头。 还没到吗! 按照他们的脚程,快马加鞭也该来了! 呲啦—— 此时,乔七奋不顾身替乔忠国挡下了一个夹击,后背被刀子拉了个大口,登时血流如注! “阿七!” 乔忠国厉喝一声,双目发红。 乔七哀求出声:“将军快走!” “将军快走啊!” 所有人齐齐低呼出声。 乔忠国咬牙扶住乔七,一个长刀挥出,挡开追击一剑,口中长呼出声: “还没到绝境!” “当年三过鬼门关,可比今日惊险多了!我等难道要输给当年?” 乔忠国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了笃笃马蹄声,仿若闷雷翻滚,撼动了脚下的土地。 乔忠国心头骤喜,猛地扭过头去,就听一道孔武有力的声音远远传来: “骠骑大将军座下左副将,前来驰援乔大人!” 第257章 用匕首刺我 数不清的铁骑从黑夜中奔驰而来,旌旗猎猎,上书一个金灿灿的“雍”字! “骠骑大将军!是镇守南境的郭将军!” 乔七本来已经虚弱无比,此时瞧见援军,登时心神大振,忍不住高呼出声。 乔家暗卫闻言,犹如渴水之人得了甘霖,纷纷容光焕发! “杀——” 身后喊杀声震天,也不知郭将军到底派了多少人来。 乔忠国心弦猛地一松,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感动。 他就知道,师父得了他的信,定会毫不犹豫派人来的! 此时此刻,他终于可以放声大笑! 你来我往,见招拆招,这一局终是他乔忠国胜了! 第318章 远方坡上,当马蹄声响起,当雍国的旌旗映入眼帘,沈元白肩膀一抖,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了大势已去之感。 他举目望出去,满场的山贼犹如丧家之犬纷纷奔逃,那些北国人虽有严令,但到底不如死士悍不畏死,已然边战边退。 身后喊杀声同样震耳,那是百里承佑的人马,百里承佑也想趁机让他埋骨于此。 明明是大好局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扭转的呢? 大概就是乔忠国中了那致命一箭,依旧毫发无损! 否则乔家暗卫军心溃散,孟谷雪的丫鬟替箭而死。 他心神依旧坚定,还可再发飞箭,那百里承佑在北国武士的围攻下,未必能护住孟谷雪! 如今,一切都乱了...... 他苦心经营,失了逐风,伤了周伯,折了这么多人马在此处,依旧竹篮打水。 想到这里,沈元白茫茫然望出去,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夜风仿佛钻进了他的骨头缝里,让他浑身发寒,一颗心也坠入了冰窟。 “殿下,不成了!属下护您撤退吧!” 金炙面色难看,此一战他们北国辛辛苦苦安插在雍朝的人马折损无数,可谓伤筋动骨! 若殿下愿意和他回北国,这些人死了也就死了。 但殿下心中偏偏还有宏图大业,还有太多不甘与谋划,根本不肯和他走! 沈元白长长叹了口气,他能察觉到金炙的不满,他如今到底离不开北国的支持,不能将事做得太绝。 “金炙,让他们退吧,不要再做无谓的伤亡了,今日之事是本殿的错,本殿会给舅舅修书讲明一切的。” 金炙闻言满脸错愕。 殿下......殿下终于肯叫王上舅舅了!这是不是意味着,离他带殿下回北国又更近了一步? “是,殿下!” 金炙是真好哄,这会儿什么怨气都没有了,再次取出腰间骨哨,呜呜吹了起来。 众北国武士早已没了战意,此时一听撤退令起,立刻混入人群之中,将那些武艺泛泛的山贼当成了替死鬼。 沈元白微微闭了闭眼睛,勉强调整好心态后,纵身往坡下跃去。 金炙见状急忙跟上,口中低声问道: “殿下,您如今要......” 二人站在半山坡上,此处骠骑大将军的兵马已遥遥在望,沈元白突然拔出金炙腰间的短匕,冷声说道: “金炙,用这把匕首刺本殿的肩膀,越深越好!” 金炙闻言大惊失色! “殿下,这......这万万不可啊!” 沈元白面色平静,淡淡说道:“金炙,只剩这一招了。场中那么多北国尸体,本殿的身份如此敏感,必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原以为今日之计能成,届时将战场都打扫干净,必定万无一失,如今落下如此多把柄,只能以弱示人了。” “来!” 金炙心知沈元白之言有理,但是待他接过匕首,那只屠戮无数的手却忍不住开始颤抖。 殿下......殿下可是王上唯一的寄托,若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他万死难辞其咎啊! “动手!” 沈元白蹙眉催促,因为坡上的打斗声,郭将军的人马正在往这边来了! “自伤与他伤是有区别的,学武和学医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本殿不想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金炙,再不动手,一会儿人上来,你就跑不了了!” 金炙抬眸去看沈元白,沈元白则冲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金炙不敢再犹豫,咬着牙对着沈元白的肩膀狠狠刺了进去,直没匕柄! 沈元白闷哼一声,疼得面色发白,转眼间额上就布满了薄汗。 金炙猛地松开手,当即跪地告罪:“殿下,属下有罪!属下有罪!” 沈元白俯身想要拉他,结果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眼前猛地一黑,疼得险些站不住。 “快......快走!”沈元白颤声说道。 金炙闻声正要起身,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惊喝:“何方贼人伤了殿下!” 沈元白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惊得浑身一颤! 他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去,只见一人从坡上飞掠而下,身形矫健,气势十足! 虽然黑夜中无法看清那张脸,但沈元白认得这个身形、认得这个声音,这......这这这分明就是他以为必死无疑的乔地义! 这一刻,即便是沈元白这般心机深沉之人也禁不住满面骇然,连连后退。 怎么回事? 乔家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就杀不死! 而且观乔地义如今的状态,他根本就不似中毒! 那么归月......归月只怕也已遭遇不测! 乔地义一路奔向金炙,一边心中也大呼遗憾。 他原是存了趁机除掉二皇子的心思的,奈何这金炙始终寸步不离,坡上又人多眼杂。 他若贸然现身,一旦二皇子指认了他的身份,谁知事后,在场的百里承佑部下会不会出来指认他? 要知道,南离国和他们雍朝也是对立的关系,那百里承佑只怕也巴不得他们乔家死绝呢! 如今二皇子和金炙奔下坡来,机会倒是不错,大不了把他们两个人一起杀了便是! 但偏偏郭将军的人马听到坡上的打斗声,也赶了过来! 再拖下去,只怕他连采血的机会都会失去! 第319章 想到这里,乔地义当机立断,以采血为先! 金炙方从震惊中站起身来,乔地义已欺至近前,他招招凌厉,内力浑厚不可估量! 好厉害的高手! 金炙心中大惊,匆忙应对,不敢有丝毫大意。 沈元白是知晓乔地义的本事的,即便心中再想不通,此时最要紧的是保下金炙! 想到这里,沈元白忍着痛高呼出声:“乔二郎,不要放走了这个贼人!” 金炙闻言心头一颤。 乔二郎? 此人原来是乔忠国的二儿子,难怪如此悍莽! 他听得出殿下话里的意思,这是让他快走! 可是,他还没有亲眼看着第三方人马过来,万一这乔二郎趁机杀了殿下,再嫁祸到他们北国身上,一切都完了! 第258章 二郎是不是帮倒忙了? 沈元白是何等通透之人,他不怀疑金炙对他的忠诚,故而立刻就猜透了金炙的心思。 金炙在北国颇有地位,若失了他,今后的计划执行起来多有不便! 想到这里,沈元白咬牙朝坡下走去,口中高呼:“二郎坚持住,本殿去寻乔大人来帮忙!” 金炙看到沈元白离开,心中大感欣慰。 这时坡下郭修昀的人已经冒了头,还是左副将亲自前来接应。 金炙心中大安,知道众目睽睽之下,乔家二郎已经别想伤殿下性命,故而反手撒出一团白色药粉。 乔地义巴不得金炙快走,见他要脱身,立刻捂住口鼻,连追都不想追! 眼看郭将军的人快要到了,乔地义立刻飞身去到了沈元白身边。 “殿下!您的肩膀!” 那匕首穿透了沈元白的肩膀,他后背此时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乔地义看到这里,登时心疼地皱起了眉头。 他不是心疼沈元白,而是心疼这血没流到他的瓶子里! 沈元白时刻防备着乔地义,他们二人此时已经落入郭将军人马的视线中,他料定乔地义不敢弑杀皇子! 除非他不怕满门抄斩! 乔地义眼看沈元白脚步不停,想着反正他们乔家和二皇子也撕破脸了,他索性伸手拉住了二皇子的胳膊,一脸“关切”地说道: “殿下,您流了好多血,不能再走了!郭将军的人马上来,让他们将您抬下去吧!” 乔地义拉这一下可用了不小的力气,沈元白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眼前一黑,肩膀上的血汩汩就流了出来! “你!” 沈元白气极痛极,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这一刺直接贯穿了他的肩膀,抵着他的琵琶骨,几乎封住了他的半个身子。 他不怪金炙,因为这样才显得逼真,才能取信于父皇! “殿下,您撑住啊!” 乔地义见沈元白已经站立不稳,当即“惊骇”地高呼一声。 他右手去撑沈元白的后背,袖口滑溜地滚下一个瓶子,早早就开了口,此时被他轻轻贴在了伤口下。 乔地义还不动声色地侧了一眼,瞧见那鲜红的血顺着瓶壁流了进去,至于多少,反正不止一滴了! 这沈元白就是再聪明也料不到,乔地义此行要的是他的血! 此时伤口处剧痛无比,沈元白感觉到浑身发冷,不由急切地看着郭将军的人朝他疾奔而来。 “放......放开!” 沈元白怒喝一声,乔地义见差不多了,赶紧一脸“惊惶”地松开了沈元白的胳膊,将那瓶子稳稳捏在了袖子下。 “殿下,我......二郎是不是帮倒忙了?” 乔地义眨着那双“单蠢”的大眼睛,一脸“不知所措”地望着沈元白。 (︿) 沈元白气得咬牙切齿! 他与乔家之间,对彼此的所作所为早已心知肚明,只不过没当面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乔地义知道杀不了他,这是故意恶心他来了! 乔地义也担心被精明的二皇子发现破绽,不敢做得太过,当即见好就收。 他扬手冲赶过来的人马疾声高呼: “快来人!二殿下在这里!还受了重伤!” 二皇子要演一出苦肉计,那他就把救护之功坐实了! 他乔家可没有对二皇子不管不顾,相反的,他乔地义可是“千辛万苦”才把重伤的二皇子从北国贼人的魔爪下救回来呢! 左副将紧赶慢赶,听到乔地义的呼声,心头猛地一提。 待看到二皇子染血的衣襟,还有肩头那一把匕首,左副将顿时吓得面色发白。 “快!快喊兵医来!还有春凳!快抬来!” 乔地义眼看众人训练有素、妥帖无比地抬走了二皇子,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待到四下无人之时,他立刻将“一成不变”符融进了瓶子里,又仔仔细细塞紧口子,贴身收着。 等他从坡上下去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郭将军和百里承佑的手下正在清理战场。 乔地义找不到自家爹,四处打听后才知道,原来爹已经护送二皇子还有孟谷雪换个地方休整去了。 他策马寻过去的时候,左副将正在和爹禀报战场情况。 “乔大人,大致理出来了,那些北国贼子并不十分明显,能一眼看出的也就十来个,那些山贼倒是损失惨重。” 乔忠国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左副将,麻烦你清点仔细,整理成册,我好向圣上禀告实情。” 第320章 左副将急忙应到:“这是自然。” 乔忠国心里清楚,眼前的左副将就是萧宏达曾说过的那位忠心耿耿的部下,故而态度十分温和。 “左副将,此番多谢你及时驰援,不知郭将军近来如何?” 左副将闻言立刻摆了摆手,“不敢当乔大人一声谢!属下早就听闻乔大人威名,今日终于得见,深感荣幸。” “郭将军勇猛无比,每日精神奕奕,容光焕发!对了,这里有一封郭将军给乔大人的回信。” 乔忠国接过信,心头激荡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将信仔仔细细揣好,这才认真了神色说道: “左副将,扒皮岭山贼作恶多端,犯下无数杀孽,不如我去与三皇子商量一番,索性趁今日将这些山贼尽数剿灭吧!” 左副将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乔大人,若能如此真是再好不过了!南境商人对扒皮岭山贼早就深恶痛绝,郭将军正头疼这个问题呢!” 乔忠国闻言心中有数,拍了拍左副将的肩膀,“那左副将稍等片刻,我去与三皇子谈谈。” 这时乔忠国已然看到了不远处的乔地义,父子二人目光遥遥对视一眼,乔地义便露出了一个憨厚无比的笑容。 乔忠国见状心头猛地一松。 好小子,老子稍后再来夸你! 乔忠国笑着转身,去到了一个临时搭建的小帐子前。 “三殿下,在下有要事相商,可否出来一见?” 帐子里随即传来了一道闷哼声,半晌百里承佑黑着脸掀开帐帘走了出来。 乔忠国趁机飞速觑了一眼,只见孟谷雪眼眶红红坐在那里,正揉着自己的右手腕...... 第259章 告诉您所有秘密 乔忠国心中对帐内发生的事有所猜测,不由敛起了眉头。 方才百里承佑说要送孟谷雪进帐子,孟谷雪没有出言拒绝,他也就不曾多嘴过问。 如今看来,他们二人相处得并不是很愉快。 “殿下,南宁公主虽是您的皇妃,但到底还未与您成婚,公主也代表了我们雍朝的颜面,还请您自重。” 孟谷雪坐在帐内,清楚地听到乔忠国在替她说话,本来还能勉强忍住的眼泪簌一下就滚了下来。 这百里承佑实在霸道至极,她这辈子只怕都很难逃离他的身边了。 百里承佑闻言微微挑眉,“自重?乔大人,你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本殿欢喜疼爱未来皇妃都来不及,怎会去冒犯她呢?” “不仅如此,回到南离国后,本殿还会给公主最盛大的定亲典礼,然后昭告天下,本殿会与皇妃——一生一世一双人。” 百里承佑微微扬声,仿佛是特意说给帐内人听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 乔忠国听到这里,心中微讶。 “对了,乔大人,你要与本殿商议什么?” 百里承佑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爽朗模样,笑着问道。 今日扒皮岭之战,虽然他没能留下沈元白,也没能除掉乔家,但是没关系了。 沈元白与乔家之间已经不死不休,接下来雍朝内部定会乱斗成一团,他只需要静静看戏即可。 很显然,如今的乔家比起他梦中的乔家,可厉害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如今更在意的,是和他同样做过梦的孟谷雪! 相同的经历让他们二人仿佛瞒着所有人,一同又再活了一世。 他如今恨不得立马将孟谷雪带回皇子府,同她好好互通有无! 乔忠国对孟谷雪的未来隐有忧虑,只是如今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乔忠国将剿匪的事一提,百里承佑毫不犹豫就应了。 “乔大人便是不提,本殿也是准备这么做的,就由贵国左副将与本殿的阿涂一同带人去剿了吧!” 乔忠国立刻点头,让人带话给左副将,自己则与百里承佑结伴去看重伤的二皇子。 进了帐子,二皇子面色雪白地躺在榻上,肩上已经缠了厚厚的绢帛。 兵医时刻守在一旁,正仔细煎着药。 二皇子听到脚步声,缓缓扭过头来,那双眸子黑幽幽的,定定落在了乔忠国身上。 他似是犹未释怀,目光若有似无略过了乔忠国的心口。 乔忠国故作不知,满脸“惭愧和忧虑”地走到榻前,单膝跪下。 “殿下,是臣守护不利,让您吃了这般大的苦头,臣有罪!” 二皇子动了动唇,半晌才哑声说道:“事发突然,不怪乔大人,起来吧。” 乔忠国摇了摇头,激动无比地说道:“不!殿下,臣会修书给圣上,讲明今日发生的一切,请圣上降罪的,否则臣于心不安啊!” “殿下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那可恨的贼人,臣恨不得他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不得好死!” 百里承佑:噗—— 雍朝人都惯常这样阴阳怪气当面咒人的吗? 啧啧,瞧瞧沈元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乔忠国又噼里啪啦咒了一大堆,直到瞧见二皇子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当即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 “殿下,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余下一切有臣在,殿下万毋忧心。” 一旁的兵医:“......” 快走吧快走吧!谁家好人探望伤者这么嘴碎啊...... 沈元白闭目点了点头,仿佛已然虚弱不堪。 第321章 然而,当乔忠国掀开帐帘走出去的那一刻,他猛地睁开双眼,里面酝酿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杀意! 待乔忠国告别百里承佑进了自己的帐子后,乔地义早就等在了这里。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父子俩一夜未睡又经历了一场恶战,精神头却极好。 “爹!” 乔地义立马迎上前去。 乔忠国伸手拍了拍乔地义的肩膀,笑着说道:“好小子,成了?” 乔地义点了点头,将怀中的瓶子小心翼翼取了出来,炫耀般说道: “爹,还不少呢!” 乔忠国当即嘿嘿一笑。 “成成成!老子方才差点中箭的时候,生怕你沉不住气跑出来,好小子,你果然长大了!” 乔忠国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满是欣慰。 他早就说过了,老二是块璞玉,以后厉害着呢! “你小子立了头功,老子回去一定在老达面前好好夸夸你!” 乔地义闻言憨厚地挠了挠头,“爹,这头功儿子可不敢领,要说最大的功臣,此刻只怕还睡在被窝里头呢!” 乔忠国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满心暖意。 是啊,最大的功臣是他家宝贝娇娇呢! 若没有娇娇的一符一丸,场面不知该如何被动,而他能否在那支箭下保住性命,都是未知数。 思绪至此,乔忠国再次感觉到何为归心似箭,也不知他家娇娇此刻是否正在安睡。 “老二,出了昨夜的意外,这次南离之行只怕是有变数了。” “而且二皇子受了重伤,不宜再受奔波之苦,或许我们离归京之日不远了......” 话至此处,乔忠国又忍不住感慨道: “二皇子是个有魄力的,那个伤口我之前瞧了一眼,又深又宽,圣上若是瞧见了,怕是要心疼得不得了。” “许是千日害人,故而不得不千日防人,那般剧痛他都死撑着没敢昏过去,多亏你提前取了血,否则如今我们还真找不到机会!” 乔忠国嘴上说着,脚下亦来回踱着步。 他要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疏漏! 就在这时,守在帐外的乔六和乔十一突然开口: “参见公主殿下!” 乔忠国和乔地义对视一眼,二人掀开帐帘走出去,正好看到孟谷雪带着小桃找了过来。 乔忠国赶忙行礼,孟谷雪立刻伸手来扶。 “乔大人不必如此。” 乔忠国直起身来,就看到孟谷雪苍白着脸,神色坚定地说道: “乔大人,可否进帐内一叙?” 乔忠国点了点头,让乔地义也守在帐外,自己则将孟谷雪请了进去。 孟谷雪一入帐便转过身来,沉声说道: “乔大人,发生了昨日一事,二皇子又重伤在身,只怕您未必能亲自送我去南离国了。” “不过没关系,路上的危机已经解除了,您做到了当初对我的承诺。” 说到这里,孟谷雪稍稍顿了顿,而后敛眉说道: “乔大人,我从前自私自利,不知天高地厚,如今方知您的忠肝赤胆,也感谢您危乱之时救了我与小桃一命。” “所以我决定,今日就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秘密——告诉您!” 第260章 凶手其实有两个 乔忠国闻言忍不住面露惊讶。 实在是眼前的孟谷雪与他当初所见所知已然是天差地别、判若两人。 孟谷雪瞧出了乔忠国的诧异,忍不住苦笑一声: “乔大人,我从前是不是很差劲?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就像是个笑话?” “是啊,那时候的我......以为自己是这天底下最特殊的那一个,以为我——” 孟谷雪有些怔然,从前的记忆如走马灯似地浮现,又尽数敛下了。 “罢了,往事休提。” “乔大人,我只信您,若是换作任何人站在我面前,我都是不可能开这个口的。”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是诡异,您当是听书听戏都行,但是请您务必要听我说完,可以吗?” 乔忠国听到这里,便知道孟谷雪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于是他也神色凝肃地点了头。 “公主但说无妨,臣洗耳恭听。” 孟谷雪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 “乔大人,我要说的第一个秘密是,二皇子的身世可能存疑!” 乔忠国听到这里,心头猛地一跳! 果然! 他就知道孟谷雪要说的秘密里,定有二皇子的身世之谜! 可是听孟谷雪的口吻,似乎连她也不知道确切答案。 “什么!?” 乔忠国适时作出了震惊至极的模样。 孟谷雪早已料到乔忠国有此反应,她给了乔忠国一些反应的时间,这才低声开口: “乔大人,之所以只说存疑,是因为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这样说吧,您就当我是大梦一场,在那个梦里,二皇子有个如师如父的长辈,名叫狄在英!” “没错,就是那个已经被处死的北国奸细狄在英!” 乔忠国心头突突,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打断。 孟谷雪见乔忠国没有提出质疑,也没有嘲笑她发了疯,心中稍安,便继续说道: “那狄在英对二皇子无微不至,当时我便觉得奇怪,直到某日机缘巧合,偷听到狄在英和周伯在密谈!” 第322章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狄在英是玉琉公主的旧情人,他们在北国时就已经两情相悦!原来狄在英对二皇子如此贴心,是爱屋及乌!” “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周伯突然提起了一件事!” “他问狄在英还记不记得,那年将他偷偷送进宫与玉琉私见一事。” “当时狄在英呆怔了好久好久,突然颤声问了一句话,他说:难道......难道白儿是那时候......” “我亲眼瞧见周伯点了头!乔大人,我想其中深意不难揣测吧?” 乔忠国闻言一脸惊骇,却又满心恍然。 原来当初周伯那群人竟然胆大包天到将一个外男偷偷送进了后宫,还.....还和当时已经是后妃的玉琉公主行了苟且之事! 如此疏漏,实在不该发生在守卫森严的宫庭内院! 只怕当时圣上对玉琉公主宠爱入骨,故而对她的身边人也格外宽宥,这才惹下了如此祸根! 孟谷雪觑着乔忠国的神色,心中忐忑无比。 梦境之说在其他人听来纯属无稽之谈,她已经做好准备,乔忠国根本不会相信她的话。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要说! 无论是为了报答乔忠国的救命之恩,还是因为敬重他的人品,想给满门覆灭的乔家提个醒! “乔大人,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一个秘密。” 乔忠国拧着眉,并没有作出信服的模样。 毕竟按照常理,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接受,更不可能凭借一面之词就怀疑一个皇子的身世! 他面上一派“纠结”,半晌才开口: “公主,非是臣要怀疑您,而是此事......” “无论如何,多谢您的告知,此事臣会回京细查的!” 听到乔忠国这般说,孟谷雪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她还生怕乔忠国会把她当疯子叉出去呢! 这样一来,她也更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了。 “乔大人,第二个秘密说来有些大逆不道,还请您莫要见怪。” 乔忠国心里期待得不得了,急忙点头。 孟谷雪长叹一口气,而后沉沉开口:“第二个秘密,事关太子!” “乔大人,在我的梦里,太子会在两年后暴毙!” 乔忠国猛地一惊,孟谷雪竟然连太子暴毙的内情都知道! 太好了! 他一脸“惊骇”,“这.....这怎么可能!” “公主,太子殿下身强体健、年纪轻轻,如何会暴毙而亡?这这这......这臣绝对无法相信!” “您莫要再胡说了,您实在是累坏了,快回去休息吧!” 乔忠国觉得自己都快演得人格割裂了...... 孟谷雪神色凝肃,却格外坚持。 “乔大人,就当是我在胡诌,请您一定要听我说完!” “暴毙其实只是一个借口,太子其实是被人害死的!而凶手就是——当今圣上!” 乔忠国缓缓张大了嘴巴,这一次,他脸上的震惊真真切切,毫不作伪! 圣上...... 竟然真的是圣上! 都说虎毒不食子啊!那般万里挑一的杰出儿子,圣上怎么下得了这个狠手啊! 孟谷雪又摇了摇头,“不,若真要说起来,凶手其实有两个!” “一个是下手的圣上,一个是布局的二皇子!” 乔忠国呼吸急促,心绪难平。 孟谷雪这厢已经娓娓道来: “两年后的某一日,东宫中流出了一幅画,画像上是惟妙惟肖的玉琉公主,只不过......衣着不太得体。” “这画‘十分巧合’地落到了圣上手中,圣上见了画后怒意滔天,下令黄培秘密搜查东宫!” “这一搜,竟让黄培从东宫里寻出了数十幅玉琉公主的画像,而且画的不堪入目,其上还有......污秽的痕迹!” “圣上勃然大怒,却也没有完全昏了头脑,而是秘密唤了太子前去相见。” “而此时,太子在二皇子的设计下,也刚刚知晓了一个惊天秘密,正心神激荡,伤心欲绝!” “乔大人,在我的梦境里,四皇子死在了他五岁生辰那日,溺死在了春花园的玉华湖里。” “当时圣上彻查后得出的结论是——四皇子自己贪玩,失足落了水。 “太子与皇后悲痛欲绝,二人自责不已,始终难以接受这个噩耗。” “而二皇子就在圣上召见那日,设局让太子知晓了四皇子真正的死因!” 第261章 残忍真相 “四皇子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偷听到有人在玉华湖旁密谋铲除太子!” “他想要回去提醒太子,却一不小心暴露了踪迹,结果被溺入湖中灭了口!” “乔大人,去年端午,我其实跟踪了二皇子,而且亲耳听到了他与虞昭仪的密谋!” “当时树丛里发出了异响,我担心被发现便匆匆逃走了,很显然,当时树丛里藏着的就是四皇子。” “只是不知为何,四皇子并没有如我梦中所见那般溺亡,而是平安活了下来。” “有些细节我也没梦到,但是我大概能借助梦境与现实拼凑出一个真相。” “我想,二皇子定是让人告诉太子,其实圣上早就明了四皇子的真正死因。” “只是因为事涉二皇子,圣上偏心,故而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让四皇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枉死了!” 第323章 “太子本就对四皇子早夭一事耿耿于怀,如今得知四皇子其实是被人害死的,而圣上偏疼包庇二皇子,竟任由四皇子白白殒了命,故而几乎丧失了理智!” “乔大人,帝后早已离了心,您知道四皇子是怎么来的吗?” “是圣上醉了酒,将皇后娘娘当成玉琉公主强迫后,才有的四皇子!” “皇后娘娘也是有苦说不出,直到失去了四皇子后,悲恸过度这才说漏了嘴。” “乔大人,您可以想象太子当时得知所有的一切后,是何等的内疚、自责与绝望吗?”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圣上与太子见了面,而见面后,圣上的第一句话就是诘问太子为何觊觎玉琉公主,秽乱后宫!” “后面圣上与太子父子二人对峙的细节,连二皇子的线人也不曾听到了。” “我认为,即便沉稳聪慧如太子,只怕在那样的情况下也难以保持理智了。” “想必太子当晚定言辞激烈,不惜忤逆顶撞圣上,也要为四皇子鸣不平、讨公道!” “就是这一晚会面后,回到东宫的太子第二日一早,便被发现暴毙于榻上了......” “乔大人,我想以上所述即便与真相有所出入,应该也不会有大的偏差。” 乔忠国听得面色发白,他强撑了这么久,此时苦战了一晚上的疲累和乏力齐齐涌了上来。 他连连后退几步,直到脚后跟抵住桌案,才勉强站住了。 “怎......怎会如此啊......” 乔忠国以手掩面,眼眶酸涩,在孟谷雪面前几乎要演不下去了。 他知道太子暴毙是真的,也相信孟谷雪如今的人品,所以孟谷雪方才所说,应该就是那个残忍无比的真相! 太子是何等的温良储君啊,他尊君爱父,兄友弟恭、深仁厚德亦胸怀天下。 便是这样一位可以成为一代明君,可以为天下造福的储君,竟然死在了亲生父亲的手上,死在了狼心贼子的算计里! 宫里自来有秘药,可以让人死得无声无息,查不出任何异样。 圣上那晚一定是在无可挽回的盛怒下,给太子殿下赐了毒酒! 那......那太子殿下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饮下那杯毒酒的呢? 事后东宫无一人遭难,皇后也不曾被牵连,是否太子赴死之前,又忍痛给所有人求得了一份活命恩典呢? 御书房到东宫的路那么长啊,太子殿下独行于宫道上时,又在想些什么呢...... 思绪至此,乔忠国已经潸然泪下。 他戎马半生,为了守住北境浴血奋战,不知亲眼目睹多少雍朝儿郎永远埋骨在了那片土地上。 他们拼死才守住的疆土,结果被圣上拱手送到了北国贼子的手中! 圣上啊圣上! 我乔忠国识君不清,无防人之心,死得活该! 可是您怎么对得起战场上无畏赴死的万万英魂啊! 孟谷雪瞧见了乔忠国滚落到下颌的泪水,心中不免万分吃惊。 乔大人这是相信她说的话了? “乔大人,您......您没事吧?” 乔忠国平复了一会儿,抬袖抹了把脸,再放下胳膊的时候,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公主,您这故事说得实在太过震撼人心,臣一不小心就听入神了。” 孟谷雪闻言急忙辩解:“不是故事!乔大人,这是真——” “公主,无论如何,您的话臣会留心的。”乔忠国沉沉补了句。 孟谷雪微微一愣,对上乔忠国认真的神色,忽然就安了心。 她对乔忠国已经有“仁义礼智信”的滤镜了,在她心里,乔忠国应该是此间天下最正直的人了。 “乔大人,那我......继续?” 乔忠国闻言急忙点头。 孟谷雪知晓自己此一去南离国,估计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乔忠国了,故而也不再隐瞒! “乔大人,您也看到了,昨夜一战二皇子手底下全部都是北国人。” “北国的金裕王对二皇子是真心的,金裕王身子弱又无后,北国王庭因此已有内乱之象。” “所以金裕王一直想将二皇子接回去,将他培养成接班人。” “但是二皇子志在雍朝,始终不肯离去,最后金裕王只能妥协,将在雍朝培养的人手全部交给二皇子,欲扶持他成为两国共主!” “只是如今局势大改,二皇子一再受挫,所以我觉得......” 乔忠国眉头一挑,接过话头。 “所以公主认为,二皇子极有可能会在发现事不可为后,奔逃北国?” 孟谷雪重重点了头,“没错!” 乔忠国心头猛地一提,若真让二皇子去了北国,便犹如放虎归山,到时只怕雍朝与北国之间又要战起了! 北国人贼心不死,这一仗总有一日是要打的,但是乔忠国认为北国王庭内犹有文章可做。 这战即便要打,他也希望雍朝能付出最小的代价! 昨夜老二已经在娇娇的授意下取了血,回去后他们便准备联合太子向二皇子发难! 到时候若坐准了二皇子不是圣上的血脉,可不就是他穷途末路的时候了吗! 想到这里,乔忠国瞬间凛然。 无论如何,定要断了二皇子的退路! 第262章 这一礼是行给孟小姐的 这厢孟谷雪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 第324章 梦中乔家是满门覆灭的结局,照目前来看,应该也被乔家自己化解得差不多了。 说来也奇怪,梦中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气运是站在她和二皇子那边的。 但是如今她与二皇子断了纠葛,气运仿佛也偏向了乔家。 否则怎么解释昨夜乔忠国受那一箭依旧安然无恙呢? 这简直有如神助! 孟谷雪如今也无意窥探乔家的秘密,她只希望乔家人善有善报,二皇子恶有恶报。 至于她,怕是余生都要在和百里承佑的斗智斗勇中度过了。 若真有那么一日,她能带着小桃远走高飞,或许她也可以享受一回真正的自由! 乔忠国见孟谷雪已经无话,便主动开口问道: “公主,既然您无所不知,那臣有一惑,可否请您为臣解答?” 孟谷雪闻言微微吃惊,这乔忠国倒好似真的相信她了。 “乔大人但说无妨,我必定知无不言。” 乔忠国当即提起了京中的少年死士,将乔天经信中所言仔细转述。 “公主,情况便是如此,您在梦中可曾见过这股势力?或者您可知二皇子将他们藏在了何处?” 孟谷雪闻言有些错愕,“少年死士?” 乔忠国点了点头,见孟谷雪没有头绪,又换了个说法: “或者说,您有没有见过二皇子或其身边人收养或者买卖婴孩?” 死士的培养通常是不会中断的,因为死士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成为牺牲品,故而损耗得很快。 若二皇子需要源源不断的死士为他效力,必定会一直补充“新鲜血液”! 提起这个,孟谷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面色剧变。 “不......不会吧。” 她缓缓捂住嘴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乔大人,大兴县有一个很大的慈济局,您知道吗?” 乔忠国心头猛地一跳,突然就生出了极不好的预感。 “公主,您是说......” 孟谷雪急忙点头,“二皇子曾带我去过那个慈济局的,当时他告诉我,这些孩子无家可归,很是可怜。” “朝廷的拨款并不够用,所以他时不时便会资助他们。彼时我靠做生意为二皇子赚了许多银钱,有一部分资金就是源源不断资助慈济局的。” 想到这里,孟谷雪有些崩溃地摇了摇头。 “我……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助纣为虐!” “我以为二皇子是在做善事,我不知道他拿银钱是为了将那些孩子培养成死士!” 乔忠国见孟谷雪情绪激动,急忙说道:“公主,这只是您的梦,不要入局太深了!” 孟谷雪闻言猛地一怔,而后浑身骤然一松,那股庆幸才缓缓漫了上来。 “对对对!这只是梦!” 这一刻,孟谷雪禁不住毛骨悚然! 梦里她以为的鹣鲽情深果然都是算计! 还好,还好她这一次不曾选择二皇子! 乔忠国暗暗将慈济局记下,有了线索后,要查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一次,多个罪名同时揭发,定要将二皇子死死摁住! 若到时候,圣上依旧执迷不悟,他乔忠国便是背负千古骂名,被天下人唾弃,也要助太子殿下——反了! 孟谷雪心里还有些恍惚,见话都带到,便准备走了。 这时候,乔忠国突然真心实意朝孟谷雪深深行了一揖。 孟谷雪被骇了一跳,急忙躲开了。 “乔大人,您何必行如此大礼,我受不起的!您也知道,我这公主的名头什么也不是。” 乔忠国良久才起身,轻轻摇了摇头。 “我这一礼不是行给南宁公主,是行给孟小姐的。” 孟谷雪听到这里,嘴巴微微一张。 乔忠国言辞恳切地说道:“孟小姐,谢谢你今日的信任,这些秘密对我乔家而言至关重要。” “今日孟小姐所言无论真假,我乔忠国皆会一一验证,定不负孟小姐一片心意。” “从前......” 乔忠国微微一顿,而后失声一笑。 “谁没有糊涂的时候,谁没有迷茫的时候呢?” “孟小姐的成长,我乔忠国算是亲眼目睹了,大是大非面前,孟小姐从未含糊。” 孟谷雪忽然得了乔忠国的肯定,受宠若惊的同时,眼眶登时就红了。 “乔大人,我也不算是......活得太失败吧?” 乔忠国笑着摇了摇头,“自然不是,今日孟小姐坦诚所言,或许会改变很多事,或许会挽救很多性命。” “不仅如此,相信以孟小姐的本事,今后无论去哪都大有可为!” 这句话,乔忠国意有所指。 他知道的,孟谷雪是异世之魂,和娇娇一样,她脑子里有很多其他世界的知识。 那百里承佑若能对孟谷雪以诚相待,谁知二人今后不会是一段佳话呢? 若孟谷雪执意离开南离国,这天大地大,只要有本事傍身,何愁不能过得潇洒自在、恣意快活! 孟谷雪没想到,自己能在乔忠国这里得到如此高的评价。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落了泪。 她还以为自己一无是处呢...... “多谢乔大人吉言,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求乔大人一件事?” 乔忠国点了点头,“孟小姐请讲。” 第325章 孟谷雪擦了擦眼泪,温声说道:“乔大人,待您回京后,我想托您关照一下我娘。” “我是个不争气的,没少让她操心,此去南离国,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我知她心中必定难受不已。” “若我那不成器的爹犯了什么蠢事,也就随他去罢,但还请乔大人劳心,帮我护住我娘,如果我娘愿意,就送她去青州吧。” 她听得出来,孟夫人很欢喜青州那门亲戚,或许她去了青州会过得更快活自在。 乔忠国心中感慨,重重点了头。 “孟小姐,我应下了。” 至此,孟谷雪心中再无挂碍。 她冲乔忠国感激地点了点头,“言尽于此,多谢乔大人,也希望乔大人事事顺遂,得偿所愿。” 孟谷雪掀开帐帘走了出来,小桃稍显担忧地守在外边,瞧见孟谷雪,赶忙欢喜地迎了上来。 “小姐!” 孟谷雪冲小桃露出了一个明媚无比的笑容,拉着她的手脚步轻快地走了。 此时太阳初升,光芒万丈。 乔忠国站在帐边,瞧见孟谷雪脚步坚定地走进了清晨的阳光里。 他嘴角微微一扬。 也祝愿孟谷雪此去,欢愉且胜意,万事皆可期! 第263章 小棉袄四处漏风 回到帐内,乔忠国心绪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他思虑了好多好多,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特意去寻了孟谷雪一趟。 得到答案后,他回到帐中提笔落字,将昨夜发生的一切并孟谷雪所言悉数写了下来。 午后,左副将送来了具体的伤亡名册。 “乔大人,刘姓寨子里窝藏了好多尸体!可见那些北国贼人玩了个偷梁换柱之法,这是早有预谋,心思歹毒啊!” 乔忠国对此早有所料,接过名册后终于给雍帝去了信。 信上除了仔仔细细阐明昨夜之战,还细致地告知了二皇子的伤势,最后,除了附上伤亡名册,还有一份引咎辞官的罪己书。 傍晚时分,乔六和乔十一等五名暗卫乔装打扮,快马加鞭往京中赶去! ———— 五日后,时间来到了四月十七。 此时距太子大婚只有不足一个月了。 乔娇娇坐在榻上,正在努力逗乔夫人开心。 乔夫人一直忧虑着南离之行,却又不想给两个孩子徒增烦恼,故而一直憋在心中。 乔娇娇前两日半夜做梦惊醒,结果发现自家娘亲没在身旁。 她抬头一看,原来娘亲正借着烛光在看爹爹从前做的木雕呢。 她隐约瞧见了娘的颊边挂了泪,便觉心疼不已。 “娘,娇娇馋,想吃芙蓉糕!” 乔娇娇指了指自己的小嘴巴,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 乔夫人正出着神,闻言扭过头来,满脸的温柔笑意。 “好,娇娇想吃什么,娘都让人给你做来。” 乔夫人正要喊刘嬷嬷,结果这时候,刘嬷嬷自己欢欢喜喜从屋外快步走了进来,口中低呼: “夫人!大人来信了!” 乔夫人“呼”一下站起身来,美目微瞪,颤声问道:“当真?” 刘嬷嬷连连点头,“夫人,真真的!大少爷收了信,这会儿与少夫人正朝这边来呢!” 【太好了!】 乔娇娇立刻麻利地从榻上溜了下来,径直迎了出去。 【一定是好消息!准没错!】 乔娇娇刚走出主院,就瞧见大哥大嫂笑着朝这边走来! 【瞧大哥这表情,爹爹和二哥必定平安无事!】 到此刻,乔娇娇心中的担忧与焦虑也总算落了地。 乔天经走上前来,一把抱起乔娇娇,一家人进屋坐到了一处。 乔天经取出信,见大家都殷切地望着他,赶忙温声读了起来。 这是乔忠国另外写的一封信,信中并未透露任何秘密,也不曾提及那晚的危急与惊险,只是报了个平安,又说了些沿途的风景和趣事儿。 乔夫人听到这里,虽知乔忠国从来报喜不报忧,但心上的大石头也终于被搬开了。 乔天经笑着宽慰了乔夫人几句,目光却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一旁的乔娇娇。 乔娇娇接收到眼神,不由地心头一动。 【哦豁,看来爹爹还让人传了其他消息回来!收到收到!】 乔娇娇这般想着,也冲乔天经挑了挑眉。 啪—— 这时候,韩雅弦不知为何突然猛地起身,甚至因为太急带翻了手边的茶盏。 “弦儿!” 乔天经和乔夫人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去看她。 乔娇娇也赶忙迈着小短腿跑出去查看。 【吓死我了!大嫂没事吧?】 “弦儿,你怎么了?” 乔天经瞧见韩雅弦面色发白,急忙问了声。 韩雅弦有些骇然地瞥了眼乔娇娇,又飞快收回了视线,只袖子下的手紧紧捏着乔天经。 “没......我没事。” 乔夫人有些责怪地看了乔天经一眼。 “大郎,你是不是没照顾好弦儿。” “娘是知道的,那些生意上的事又忙又乱,弦儿定是累着了。” 乔娇娇立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看来大哥还得寻寻可靠的人才啊,生意如今越做越大,全部由大嫂包办的话,肯定要受累的。】 第326章 韩雅弦这时候浑身又是一僵,半晌才急忙否认。 “没有,娘,不关生意上的事,是......是我方才想事情想得入神了。” 乔夫人有些心疼地拉住韩雅弦的手,“你就护着大郎吧,快让他扶你回去休息,如今知道南离一行安然无恙,咱们也可以安心了。” 韩雅弦没有拒绝,立刻点了点头。 她确实有话迫不及待要和乔郎说! 乔天经临走之前又看了眼乔娇娇,乔娇娇立刻机灵地眨了眨眼睛。 【看来我得去书房早早等着大哥了!】 乔天经扶着韩雅弦走了回去,夫妻俩刚进屋子,眼见四下无人,韩雅弦赶忙低声说道: “乔郎!我......我方才好像听到小妹的声音了!不,那时候小妹并不曾张嘴!我......我的意思是,我好像听到小妹的心声了!” 韩雅弦一口气说完,乔天经听得一脸震惊。 “弦儿,当真?” 韩雅弦肯定无比地点了点头,激动无比地说道: “真的!方才你是不是冲小妹使眼色了?小妹在心里说什么‘收到收到’!” 乔天经微微张大了嘴巴。 弦儿真的听到了! 可是,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弦儿突然就能听到了呢? 韩雅弦一路走回来,此刻心绪也平复得差不多了,震惊过后反而觉得兴奋得不得了。 “乔郎,真好,如今我也能听到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小妹打心眼里认可我这个大嫂了?” 乔天经闻言摇了摇头。 “弦儿,我也搞不明白,但是有句话你可说错了,小妹从一开始就认定你这个大嫂了,小妹对你的评价可高了。” “真的吗?” 韩雅弦一脸欢喜,随即又满是期待地说道: “今晚去娘那边儿用晚膳的时候,我还要再听听!” “乔郎你放心,我方才就是太过意外,有些吓到了,从今往后我保证不管听到什么都不动声色!” 乔天经闻言有些好笑地弯了唇。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小妹身为“小棉袄”确实已经四处漏风了。 “乔郎,你不是约了小妹去书房议事吗?快去吧,别耽误了!” 韩雅弦想起这茬,赶忙出言催促。 乔天经温柔地点了点头,“弦儿,那你好好休息,我忙完就回来。” 待乔天经离开后,韩雅弦立刻转身去床头取出了一本小簿子。 她翻到最新一页细细瞧了一眼,果然迟了两天! 从前明明都是极准的...... 这一刻,韩雅弦怔怔然站在原地,忽而面色烧红,浑身发烫。 竟......竟真是这样...... 另一边,乔天经来到书房的时候,乔娇娇这个小机灵鬼早就等在这里了。 第264章 让二弟回来 “大哥,你终于来啦!快点!” 乔娇娇迫不及待想知道乔忠国那边的消息。 这时候乔天经也认真了神色,将乔六唤了进来。 乔六早已做好准备,见乔天经在,当即取出了怀中一个厚厚的信封。 “大少爷,这是将军嘱咐只能交给您的信。” 乔六往怀里捞了捞,又小心翼翼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这个是二少爷交给属下的,说是比他性命还重要,可让属下担惊受怕了一路。” 乔六说着走上前去,轻手轻脚地将瓶子搁在了书桌上。 这瓶子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二少爷回来准和他拼命! 乔娇娇看到瓶子的那一刻,瞬间眼前一亮! 【是二皇子的血对不对!二哥给力啊!】 “对了大少爷,将军还同时修书给圣上了,这会儿应该也快呈到御前了。” 乔天经心中有数,笑着点了点头,让舟车劳顿的乔六回去休息了。 待屋中只剩他们兄妹二人,乔天经便轻轻拿起了那个小瓶子,乔娇娇赶紧凑上前去。 乔天经才打开塞子,一股血腥气瞬间就弥漫而出。 他晃了一眼,嚯,小半瓶! 乔娇娇:() 嘿嘿嘿,二哥牛哇! 乔天经将这瓶血妥帖收好后,二人终于展信读了起来。 乔忠国这封信写得很细,待读到那夜惊魂之时,乔娇娇也仿佛身临其境,跟着呼吸急促了起来。 直到信中写到一切尘埃落定,乔娇娇才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是信的上半部分,收尾一句话是: “稍后所言,乃是绝密。” 乔娇娇和乔天经当即对视一眼,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随着下半部分的内容映入眼帘,乔天经和乔娇娇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惊骇神情,二人同时惊呼一声! 待阅尽最后一个字,书房内一片沉寂。 乔娇娇怎么也没想到,原著中所不曾描写的阴暗处,隐藏着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 当初初见雍帝,她不过随口胡诌了一句,雍帝会不会就是杀害太子的凶手。 没想到当日一语中的,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小妹,爹在信中说,他已经征得孟谷雪同意,可以将这三个秘密告诉太子殿下。” “此事宜早不宜迟,大哥现在就派人去传消息,小妹你在此处等我。” 乔天经说着便起身出去了。 第327章 为了联络方便,太子留了人在乔府,事关重大,乔天经决定亲自去说! 乔娇娇赶忙点了点头,在乔天经离开的间隙,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信。 【可怕,太可怕了!】 【虽说古代皇帝杀子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当这件事离自己这么近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如今真的是要感谢孟谷雪了,本来这种没发生的事就玄之又玄,我虽知道些实情,却苦于没这个理由和契机开口。】 【如今借由孟谷雪之口,将这件事这般仔细地捅到太子面前,不管太子信不信,到底是起了防备之心。】 【而孟谷雪此番刚好又去了南离国,对她反而也是一种保护。】 【难怪爹爹会在信中盛赞她,看来她真的改变了很多。】 【也不知道她将来会过成什么样,等京中一切一切麻烦都解决了,我也想去看看这个世界!】 【到时候或许能去南离国转转,打听打听孟谷雪的消息,再看看爹爹说的很大很大的花!】 乔娇娇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也由衷为孟谷雪的改变感到高兴! ———— 此时,乔忠国所写的另一封信也顺利送到了雍帝的手中。 黄培恭敬地守在一旁,瞧见圣上方才刚收到信时还挺开心的,结果现在脸色却越来越黑,不由地满心忐忑。 “黄培,速去传太子和谭修撰来见!” 雍帝声音沉沉,满是不悦! “是!” 黄培一个激灵,赶忙快手快脚出了御书房。 他就知道,南离一行中有二皇子,必定太平不了! 哎呀,这次该不会是要连累乔大人了吧? 黄培自从知晓二皇子身世有疑后,心中便被扎进了一根刺。 他忠于圣上,便是让他为圣上挡刀挡箭,为圣上去死,他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但是这大雍朝也是先帝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先帝于他有恩,又将他赐给了圣上。 万一二皇子当真不是圣上的血脉,万一圣上依旧如此偏疼二皇子,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但是让他将这个怀疑告诉圣上,他一没人证二没物证,这不是平白送死吗? 黄培在心里哎呦一声,这件事可真是要愁坏他一个老奴才了! 待到太子与谭瀚池前后脚赶到,黄培赶忙将他们迎了进去。 此时太子还未和乔府出去的暗卫对上线,只是提前收到了消息,说乔忠国从南境递了消息回来。 如今瞧见雍帝的脸色,太子便知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父皇,您急召儿臣是?” 雍帝眉宇沉沉,冷声说道:“联姻车队在两国交接处被山贼袭击了,其中还出现了北国贼人的影子!” “老二受了重伤,如今车队就地休整,乔忠国修书来问后续安排。” 太子闻言瞬间捕捉到了重点,“一脸担忧”地问道:“二弟受伤了?伤在何处,随队可有良医?” 雍帝见太子如此关心二皇子,心中顿感宽慰。 “伤在了肩上,被匕首刺穿了,乔忠国请了郭将军的人手前去破局,如今只有兵医在侧。” 说到这里,雍帝也不由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太子闻言思绪微微一转,当即出言: “父皇,联姻车队已经快入南离国境,还是让乔大人尽快护送二弟回转吧。” “贯穿伤可不能儿戏,况且二弟是那般精细的一个人,这一路已然吃了不少苦头了。” “要儿臣说,还得尽快送太医前去接应,越快越好!” 北国贼子出现得如此蹊跷,二弟想用苦肉计博取同情,他偏要送最好的太医去给他治伤! 伤者不宜奔波,这一路慢行,待到归京至少要半个多月,伤口也该愈合了。 到时候啊,京中的大戏差不多也要开幕了! 第265章 圣上真的一无所觉吗? 雍帝听闻太子之言,认可地点了点头。 “没错,兵医到底不够妥帖,就让邹奇快马加鞭赶去吧。” 太子闻言神色不变,心里却哂笑一声。 邹奇是父皇最得用的太医,这般毫不犹豫将人派过去,父皇对二弟的疼爱程度可见一斑啊。 若是从前,太子心中或许还会有波澜,只是如今,他早已无动于衷了。 “你们看看这个!” 雍帝的语气突然扬了起来,似乎暗含怒气。 黄培赶忙将雍帝所指之物递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只瞥了一眼,便变了脸色,谭瀚池凑上前来,读后亦大吃一惊! 他们所见,赫然是乔忠国亲笔所写的罪己书! 雍帝冷哼一声:“这乔忠国是什么意思?这是以退为进,拿辞官逼朕,不让朕追究他护卫不力之责吗?” “他久经沙场,武艺高强,让他护送区区联姻车队,竟出了这般大的纰漏,还让老二受了重伤!朕不该追究他吗?” 雍帝越说语气越重,眼瞧着是气怒极了。 太子闻言眸色沉沉,心中悲凉。 其实乔大人想要引咎辞官一事,早在出发前便已对他言明。 他不忍朝廷失去如此忠臣猛将,当即出言挽留,乔大人却说: “殿下,非是臣舍得下心中壮志,实乃臣已......罢罢罢,届时罪己书一上,殿下自会明了臣的苦衷。” 第328章 太子低头再看罪己书,信中乔大人言辞恳切,尽述失职之罪,明明这般真心实意。 可是父皇却揣度乔大人以辞官要挟,想要逃脱罪责...... 原来,父皇已经这般猜疑和忌惮乔大人了吗? 信中所述的北国贼子踪迹可疑,事情处处透着诡异,父皇不该优先追究此事吗? 太子心头隐悲,暗道:这难道就是史书上常云的“飞鸟尽、良弓藏”? 可他心中却更信奉那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父皇,乔大人该是意识到自己有过,这才写下这罪己书,真心实意向父皇请罪的。” 雍帝犹在气头上,闻言猛地一怔。 “湛儿,你的意思是,乔忠国这是真的要辞官?” 雍帝说完后,突然瞥了太子身后的谭瀚池一眼。 谭瀚池不动声色地冲雍帝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太子的说法。 雍帝见状眉间隐有错愕,忽然就不说话了。 良久,他摆了摆手。 “罢了,你们先退下吧,此事朕还要好好考虑考虑。” 太子见雍帝自始至终不曾提“北国贼子”一句,眸光掠过手中的告罪书,心中暗叹一句: “乔大人,本宫今日方知你那一腔热血,被父皇置于何地啊......” 太子回东宫,谭瀚池去往翰林院,二人半路便分开了。 只是谭瀚池还没走出多远,一个小公公突然气喘吁吁追了上来。 “谭......谭修撰,圣上有请。” 谭瀚池闻言眸光微闪。 待回到御书房后,发现圣上支走太子,只召回了他一人,谭瀚池心中便有如明镜。 看来在处置乔家这件事上,圣上已经对太子殿下有了防备之心! 为什么呢? 是因为四皇子与乔家走得近,所以圣上认定太子也与乔家交好? 还是因为圣上自己也清楚,乔家是忠义之辈,他心中猜忌上不得台面,亦不能展现在光风霁月的太子面前? “圣上。” 谭瀚池心中思绪翻涌,面上却不露半点异样。 雍帝从座上走了下来,他神色难明,缓声问道: “爱卿也认为,乔忠国是真要辞官的吗?” 谭瀚池心中暗暗提防,面对此番提问,他事先与乔大人早有商议。 于是他躬身谨言:“圣上,臣观那罪己书情真意切,并无推脱之意,只怕乔大人已然察觉到圣上.......” “圣上,乔大人这怕是想明哲保身了。” “明哲保身?” 雍帝淡淡重复了一句,突然失笑。 “他乔忠国为国为民为朕,当初硬是不肯受镇国公头衔,非要当一个三品御史。” “他那样一个犟驴脾气,如今竟然知道要明哲保身了?” 谭瀚池想了想,低声道:“或许......乔大人是有了软肋吧。” 雍帝闻言,立刻就想起了乔忠国爱妻爱女之名。 又忆起他次次宫宴时,都将他那小女儿抱在怀中,爱不释手的模样,不由冷笑着摇了摇头。 “呵,人到底是不能一成不变的,即便是闻名天下的乔忠国,有了牵绊后,骨头也软了。” “如此一来,朕反而要将他留住了!” 谭瀚池闻言,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来,可转瞬间又明了了雍帝那弯弯绕绕的心思。 他们原都以为,雍帝恨不得乔忠国卸职离朝,淡出百姓的视野。 可是谭瀚池如今转念一想,区区守护不力之罪,对百姓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小过错何足挂齿,就凭乔大人以往的功绩和名声,反而会让他成为百姓们心中最光辉的形象! 圣上忌惮乔大人,是忌惮乔大人的声望,忌惮乔大人近乎完美的名声! 所以,如今的乔大人有了罪责,有了软肋,圣上反而要将乔大人留住,让他出错,让他受罚! 圣上是想,一步步把乔大人从“神坛上”拉下来! 这就是圣上的帝王心术,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复杂,还要多疑! “圣上英明!” 谭瀚池仿佛刚刚回过味来一般,“真心实意”奉承道: “如此一来,乔大人不仅可继续为圣上所用,圣上也可以......安心了。” 雍帝意味深长地淡笑一声,“就当是给乔忠国提个醒吧。” “经此一事,若乔忠国识相的话,也该知道要如何做了。” “毕竟,朕也不想失去这么一位能臣。” 谭瀚池点头附和,心头却冰冷无比。 圣上这是......要逼乔大人自污名声了! 雍帝得了主意后,便让谭瀚池退下了。 此时御书房中只剩黄培一个心腹。 雍帝靠在龙椅上,微微闭目,似乎隐有疲累。 半晌他突然开口:“黄培,这北国人出现得蹊跷啊......” 黄培一激灵,点头哈腰故作无知。 “是呀圣上!老奴愚钝,真是想不明白,这北国人怎的就去了咱雍朝与南离国的交界处。” 雍帝忽而起身,手指在乔忠国所写的信件上轻轻一点。 黄培离得近,一抬眸就瞧见,雍帝的指尖落在了三个字上—— “二殿下”! 黄培心头微微一颤。 所以,圣上真的一无所觉吗? 第329章 第266章 皇后娘娘有请 太子回了东宫,暗卫冬青早已等候多时。 “殿下,乔家传消息来了!” 太子面色猛地一肃,“进来细说。” 冬青亦步亦趋,低声说道: “殿下,是乔家大公子亲自传的令,有两大消息。” “一是血已取,让殿下尽快行动,二是请殿下务必寻机出宫一见,乔家有绝密之事要禀。” “乔家大公子还嘱咐说,乔大人方传信给圣上,若殿下当即去乔家相见,恐对殿下有碍,所以可将会面地点放在定国公府。” 太子闻言,不由地在心中感叹一句,大郎办事果然妥帖。 方才御书房中,父皇已然提及乔大人,这些时日他确实不宜再去乔府了。 但是他与萧家大小姐婚期在即,如今确实往来密切,去定国公府送点东西倒是合情合理。 “冬青,你传信给大郎,就约明日早朝后,本宫必定到场!” 冬青得令退出去后,太子略坐了坐,又起身往翊坤宫去了。 ———— 近晚膳时分,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来到御书房求见。 黄培亲自出去见的,得知是皇后娘娘请圣上去翊坤宫用晚膳,不由地眸光大亮。 “你且等着。” 黄培进了御书房,雍帝批阅奏折已然到了尾声。 黄培轻声说道:“圣上,皇后娘娘差人来问,圣上可愿去翊坤宫用晚膳?” 雍帝听到这话,猛地从案上抬起头来,脸上隐有不可思议。 “确定是皇后?” 自从当年他为了玉琉对皇后说出那番决绝之语后,他已经十几年不曾去翊坤宫用膳了。 黄培忙笑着点头,“圣上,就是皇后娘娘!” 见雍帝望着烛光迟迟不言,黄培犹豫了一番后,还是开口劝道: “圣上,您就当老奴是多嘴,若有说错了,您怎么罚老奴都成。” “老奴是觉着,皇后娘娘那般刚强的一个人,如今既然主动向圣上服了软,圣上您为何不给娘娘一些薄面呢?” “圣上,娘娘这么多年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不曾让圣上烦扰过半分,这也是不小的功劳呢!” 雍帝闻言眉头微蹙,显然也有些被说动了。 但他是个嘴硬的,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黄培,你这老奴才是不是收了皇后的好处了?怎的今日净替皇后说话?” 黄培赶忙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哎哟圣上,您这可真是冤枉老奴了。” “老奴只是瞧着这些日子,圣上与娘娘之间缓和了许多,这是替圣上高兴呢!” “许是因为太子殿下的婚事定下来了,奴才眼瞧着皇后娘娘的精气神一下子就上来了。” “圣上您是不知道,奴才都瞧见了,您和娘娘坐在一处商议太子殿下大婚之事,脸上都是带着笑的呢!” 雍帝闻言有些意外地偏过头来,“当真?” 黄培急忙连连点头。 “圣上,奴才哪敢骗您呀!其实您心里也是高兴的,不是吗?” 帝后是少年夫妻,当年也曾情深意重的,若不是玉妃的出现...... 罢了,往事不提! 二皇子身份存疑,他自然卯足了劲要将圣上往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那边推的。 否则万一稀里糊涂卖了国,这不是天大的罪孽吗! 雍帝到底是被说动了,不仅是因为他信任黄培,其实他心中也是有些期待的。 “那......那便去翊坤宫瞧瞧吧!” 雍帝霍然起身,绕过长案朝外走去。 黄培心中一喜,赶忙屁颠屁颠跟上去了。 去往翊坤宫的路上,黄培生怕雍帝反悔,还时不时逗趣几句。 雍帝看着遥遥在望的殿宇,心中竟莫名地生出了一丝紧张。 他已经很少在这个时候去翊坤宫了,皇后......是在等他吗? 踏进翊坤宫的大门,宫人跪了一地,皇后亲迎而出。 烛光笼罩下,皇后一身常服,显得随性而温婉,让雍帝一下子就怔住了。 自从......自从当年,皇后在他面前永远是一身盛装,冰冷疏离。 他几乎忘记,他与皇后之间也曾那般亲近随意。 “好了,都退下吧。” 皇后温声开口,众人呼啦啦退了出去,只留了随身服侍的黄培。 “圣上,请吧。” 皇后淡淡一笑,并未过分亲近,却比寻常时候温和多了。 雍帝怔怔然点了头,走在前头进了主殿,一眼就瞧见了一桌丰盛的晚膳。 帝后二人入了座,雍帝举目看过去,桌上竟全是他爱吃的菜...... “皇后,你......” 雍帝似乎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竟然还记得他的喜好。 皇后亲自起身给雍帝布菜,目光并不曾看向雍帝,只是温声说道: “圣上,臣妾今日之举有些突兀,还请圣上见谅。” “只是如今湛儿婚期在即,您为湛儿赐了一门好亲事,臣妾心中感念,不想再这般与圣上冷脸下去了。” 雍帝闻言忽而皱眉,脱口问道:“所以皇后今日苦心,全是为了湛儿?” 皇后闻言微微一愣,面上虽神色不变,实则心中已然犯呕。 这话问的,圣上难不成还以为她旧情未了吗!他也不看看他做了多少令人呕心之事! 第330章 若不是为了那血.......罢了罢了,都是为了血,忍住! 皇后微微垂眸,故作神伤。 “圣上,这些菜......都是臣妾亲手所烹,这还不能表明臣妾的心思与诚意吗?” 雍帝闻言心神大动,“这些是皇后你亲手做的?” 皇后缓缓点头,温声说道:“前后用了两个多时辰。” 是就怪了! 她不过是在御膳房坐了两个时辰! 眼前这个男人早已不值得她费这个心思! 雍帝心中隐有触动,眉眼也柔和了下来。 “既然如此,用膳吧。” 皇后特地给雍帝斟了酒,“圣上,臣妾已经不知多久没与圣上共饮了。” 雍帝满心感慨,举杯一饮而尽。 皇后再斟,雍帝来者不拒,气氛一时之间和谐无比。 黄培见根本用不着他,眉眼弯弯退了下去,静静守在了殿门口。 真好啊,若帝后能一直这般和谐下去,太子殿下地位必定稳固。 他这老奴不必担惊受怕,想来也能多活几年了...... 当夜,雍帝近十年来第一次宿在了翊坤宫中,阖宫闻讯皆惊! 第267章 揭晓真相 第二日一早,雍帝在睡梦中被叫醒。 “圣上,该起了,不能误了早朝。” 雍帝睡眼惺忪,忽而瞧清了皇后的脸,呼一下坐了起来。 这时候,他感觉到脖颈间隐有刺痛,可很快就消失了。 不过雍帝此时也无心顾及这丝小小的异样感了,他没想到,昨夜自己竟然醉酒了! 昨夜,皇后同他聊起了当年在王府的往事,聊起了湛儿方出生的时候,他心中感慨太多,不由地多饮了好几杯。 守在殿外的黄培听到声响,赶忙唤人进殿伺候洗漱。 雍帝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皇后。 昨夜他醉了,早已不省人事,他们应该不曾...... 皇后亲自上前给雍帝穿衣,许是烛光融融,许是昨夜唤起了太多美好的记忆,雍帝突然抬手轻抚皇后的脸颊。 皇后娘娘动作猛地一僵,雍帝的理智也瞬间回笼,立刻放下了手。 他后退一步,三两下穿好衣裳,大步朝外走去。 “朕上朝去了,皇后好好休息就是。” 黄培朝呆怔在原地的皇后行了一礼,急忙匆匆跟上,心中还满是喜意。 太好了! 经此一夜,帝后怕是要重归于好了! 殿中人随着鱼贯而出,只有皇后的心腹梅嬷嬷还留在其中。 皇后一直呆立在原地,直到确定所有人都走远了,再也忍不住弯腰俯身,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梅嬷嬷骇了一跳,赶忙来顺皇后的背,口中低呼:“娘娘,您没事吧?” 皇后娘娘呕得眼眶通红,胃中烧痛,右手死死攥住了梅嬷嬷的胳膊。 待到渐渐平复下来后,皇后立刻跑到一旁,抓起盆里的绢帛死命地擦着自己的右脸! 恶心! 她觉得恶心无比! 梅嬷嬷瞧见皇后近乎自虐的动作,急忙跪在一旁,死死拉住皇后的胳膊,压抑着哭腔说道: “娘娘!娘娘您莫要如此啊!” 梅嬷嬷一直伺候着皇后,亲眼看着皇后娘娘从当初的闺中小姐到如今的母仪天下,皇后娘娘吃的苦、受的委屈,这天底下没人比她更懂! 这一次,若不是为了帮太子殿下,娘娘绝不可能向圣上服软,也绝不可能亲近圣上分毫! “娘娘,您莫要这般啊!您疼惜疼惜自己吧! “若......若是让太子殿下和四殿下瞧见您这样,他们不知道该心疼成什么样呢!” 这一句话,戳中了皇后娘娘的软肋。 她手中的动作猛地一顿,定定站在那里,眼泪瞬间就簌簌滚了下来。 梅嬷嬷心疼不已,轻轻替皇后拭去眼泪,一如既往暖声安慰着。 皇后娘娘渐渐平复了下来,她擦了把脸,也擦去了所有的软弱与委屈,重新变得坚强与果决! “嬷嬷,送出去了吗?” 梅嬷嬷赶忙点了头。 “娘娘,奴婢早已照您的吩咐将东西交给冬青,让他立马送去乔家了。” 皇后闻言神色稍安,“那就好。” 昨夜的酒里她是加了药的,但是药量很轻,只会让圣上睡得很熟,足够神不知鬼不觉。 那血一取出来立马就送出宫去了,她还担心耗时太久就没用了。 但是湛儿说,乔家从南离国那边打听了一个方子,很是好用,老二的血就是那样带回来的。 这般想来,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皇后神色怔怔,心中忐忑不已。 如今,就不知结果到底如何了...... ———— 乔娇娇和乔天经今晚宿在了书房中。 因为下午太子传讯说,今夜皇后娘娘便会取血,一旦到手立刻送到乔家。 乔娇娇心中早有准备,雍帝的血送来八成也要凝固了,还是得功德商城出手。 好在如今她是个“小富婆”了,南离之行送给爹爹和二哥的一丸一符想来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她今日一看才发现,竟给她加了三百点的功德! 如此一来,她就有895点的功德了! 今日是她此生第一次熬夜,虽然已经哈欠连天,精神却亢奋得不得了! 第331章 因为,她即将揭开原著里不曾写到的一个惊天大秘密! “小妹,你真的不先睡一会儿吗?” 乔天经自认身强体壮,熬一熬也没关系,但是乔娇娇正是睡香香、长高高的时候。 乔娇娇摇了摇头,“大哥,我要再等等!实在熬不住我就睡了!” 乔娇娇确实熬不住,因为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没多久,她就歪在榻上沉沉睡过去了。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被乔天经摇醒的。 “小妹,血来了!” 乔娇娇睡得有些懵了,“血?什么......血!” 她一骨碌坐起来,瞬间就清醒了。 щ(゜ロ゜щ) “啊啊啊!血!血在哪里!” 乔天经摇了摇眼前的小瓶子,“不多,虽然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送来了,但好像还是不管用了。” 乔娇娇立马接过瓶子,“没关系的大哥,我早有准备!” 乔娇娇已经提前在商城里选好东西了,这会儿手心发出一道金光,看得乔天经微微张大了嘴巴。 “小妹,你......可真是神了!” 乔娇娇没有犹豫,紧接着又兑了张巨贵的亲子鉴定符。 【为了一个真相,此番可真是大费周章了!】 【不过,这关系到后续的一切计划,半点马虎不得,冲了!】 乔娇娇神色凝重地将符放在了桌子上,凛声道:“大哥,来吧!” 乔天经看着桌上不起眼的白符,心中又是惊奇又是忐忑。 即便心绪跌宕起伏,乔天经的手还是很稳的,他小心翼翼将雍帝的血滴了一滴上去。 红色的血液瞬间在符纸上弥漫开,显得诡异无比。 乔天经屏住呼吸,随后又将二皇子的血滴了一滴上去。 嘀嗒—— 两滴血在纸上缓缓融合在了一起。 室内静谧无声,乔娇娇仿佛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她看着被血液浸润符纸,颤声说道: “大哥,如果二皇子不是雍帝的儿子,符篆就会变黑,如果是,符篆就会自燃!” 冷静如乔天经,此时也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乔娇娇还欲说些什么,可是她已经紧张到口干舌燥了。 下一刻,染了血的符纸从四个角开始蜷曲,而后“簇”的一声—— 一团火光凭空冒了出来,照在了乔娇娇和乔天经的脸上。 兄妹俩神情错愕,望着跃动的火苗瞪大了眼睛。 它......它它它自燃了! 第268章 真作假时假亦真 符篆燃到最后,“呼”的一声灭了。 乔娇娇死死盯着桌子,只见方才放置其上的亲子鉴定符已经燃烧得干干净净,连一点小渣渣都没有留下...... 兄妹俩呆滞了好久,扭头对视一眼,不由地面面相觑。 好半晌,乔娇娇舔了舔小嘴唇,突然蹦出一句: “擦,周伯这个大嘴巴!” 【当初从盛秀然口中得知这个秘密的时候,就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沈元白好歹是男主,结果连皇子身份都是假的?】 【再者那狗作者实在是没有下限,她都是以雍朝为主视角展开的剧情,结果最后埋个卖国大雷?】 【好了,现在破案了,全是周伯一厢情愿!】 【无论是现在,还是在孟谷雪的梦境里,这个匪夷所思的“真相”都是从周伯的嘴巴里漏出来的!】 乔天经愣神了好一会儿,想了想,又移过早早准备的水碗,将二皇子与雍帝的血各滴了一滴进去。 乔娇娇也赶紧凑过去看,只见两滴血在清水中并未立刻牵引相融。 乔天经猛地扭头看向乔娇娇,这......这怎么和鉴定结果不一样? 乔娇娇见状心中也是一惊,但是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轻轻拍了拍乔天经的肩膀。 “大哥,再等等。” 兄妹俩瞪着眼睛看了一小会,只见两滴血在水中渐渐弥漫开,很快就融为了一体,一碗清水也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乔天经一脸迷茫,显然这件事已然超出了他的认知。 乔娇娇认真了神色,缓声说道:“大哥,这就是为什么我从一开始就同你说,这滴血验亲是没有依据的。” “你瞧,这碗清水是咱们早早就备下的,四月的夜晚还是寒凉的,这水早就冷了。” “滴血验亲的局限太多,温度、血型,水里加点东西,都能让结果出现偏差。” 乔娇娇尽量通俗地解释了。 乔天经对乔娇娇是深信不疑的,但是这些事着实超越了他的学识。 他想了想,突然咬破自己的指尖,往水碗里挤了一滴进去。 半晌,他的血也彻彻底底融入其中。 “果然啊......” 乔天经低低感慨了一句。 此时此刻,他第一次对乔娇娇曾经所处的世界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原来小妹的来处,那个遥远的人间,大家都知晓这么多有趣的事吗? 难怪孟谷雪一开始那般高傲自大,在某些方面,她确实远超他们所有人了。 乔娇娇瞧见了乔天经脸上的惊叹之色,不由地面露笑意。 她知道大哥在想什么,其实在她那个世界,他们也不过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而那些巨人,就是实实在在的、充满智慧的古人! 第332章 “大哥,咱们言归正传,这个结果只能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乔娇娇凝肃了神色,定定看着乔天经。 “虽然周伯造成了这一系列的误会,但是不得不说,他确实给了我们最锋利的一把剑!” “而且,连他自己都对此深信不疑!” 乔天经沉着脸点了点头,他心中思虑得要更多、更深。 他望着那碗变红的清水,终于缓缓开口: “小妹,今日的结果,我希望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乔娇娇闻言微微一惊,可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大哥,你这是......” 乔天经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 “小妹,这件事已然势在必行,做这个亲子鉴定,是为了你我心中有数,是为了咱们乔家心中有底。” “太子是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既然滴血验亲的结果可以控制,我们为何不能让它呈现出我们想要的结果呢?” “真作假时假亦真,到了这种时候,真相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所展现出的——是什么样的‘真相’!” “还有就是......” 说到这里,乔天经显得有些犹豫。 有些话他不确定是否要在小妹面前提起,毕竟小妹虽聪慧,心思却还是很单纯的。 乔娇娇心中满是慨叹,这时候却主动开口了,“还有就是......也是为了防备太子吧?” 乔天经闻言心头一惊,有些错愕地看向乔娇娇,“小妹,你......” 乔娇娇冲着乔天经莞尔一笑。 “大哥,我才不是那般傻乎乎的单纯小屁孩呢!” “雍帝已然是前车之鉴,大哥的苦心我怎会不懂呢?” 乔天经闻言神色触动,忍不住俯身抱起乔娇娇,认真而诚恳地说道: “小妹,大哥很敬服太子殿下,也不曾怀疑太子殿下的品性。” “但是,爹从前为雍朝征战沙场的时候,圣上那般信任和倚重爹爹的,但是如今呢?” “大哥真的很愿意相信,太子与圣上不是同样的人,但是,大哥身为家中长子,不得不步步周全,不得不为咱们乔家的未来考虑。” “小妹,大哥不敢赌,若我们乔家与太子知晓同一个惊天秘密,今后我们乔家能否善终呢......” 说到这里,乔天经俨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所以,明日在定国公府会见太子殿下,我们只需在殿下面前演示这滴血认亲之法,再透露些操纵之秘。” “届时,殿下自然会相信他愿意相信的,也会对此深信不疑。” “而后,我们便可以一步步落子布局了!” 乔娇娇一脸信服地看着自家大哥,重重点了点头。 “大哥,我听你的!” 乔天经闻言宠溺地摸了摸乔娇娇的小脑袋,他就知道,小妹一定会支持他的! “小妹,一直以来多亏有你,今日累坏了吧?” 乔娇娇摇了摇头,“不累不累!大哥这么靠谱,娇娇觉得很是安心!” 乔天经忍不住温柔一笑。 “最让大哥安心的,就是小妹了。” “天都快亮了,小妹就在这里睡一会儿吧?过几个时辰又要去定国公府了,小妹应该不想错过吧?” 乔娇娇赶忙点头如捣蒜。 八卦人八卦魂,她可是任何一点消息都不想错过的! 乔天经笑着将乔娇娇放在早就铺好的榻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那就乖乖先睡一会儿。” 乔娇娇乖巧地点了点头,这会儿一沾床就困得不得了了。 只是她脑子其实还兴奋得很。 这时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乔娇娇突然眼睛一瞪,心中低呼一句: 【擦,我才发现,最牛的是玉琉啊!】 第269章 玉琉的计划? 乔天经正在收拾桌上的“残局”,听到这话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 乔娇娇那边已经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绝了绝了!】 【现在仔细想想,玉琉生了一个身世模棱两可的儿子,结果就这样把所有人都掌控在了股掌之间!】 【这边雍帝对二皇子的身世深信不疑,因着玉琉这个白月光的“杀伤力”,对二皇子偏疼偏宠,最后甚至将皇位传给了他!】 【那边周伯对雍帝恨之入骨,但他坚信二皇子是玉琉和狄在英的儿子,是纯正的北国血脉,所以对二皇子死心塌地,以命效忠!】 【再者就是那个无后的金裕王,他在这天底下就二皇子这么一个亲外甥,而且指不定周伯早就将二皇子的“身世”透露给金裕王了。】 【所以金裕王才会这般义无反顾地推举二皇子为北国王上!】 【就这么一个身世疑云,反而成就二皇子轻而易举获得了三方支持!】 【而且按照原来的走向,二皇子确实成功成为了两国共主,天下版图就剩一个百里承佑的南离国还未收入囊中了!】 【我的天哪,往阴暗处想想,如果这一切就是玉琉的计划......】 【妈诶,细思极恐!难道一个从一开始就是背景板的人物,竟然操纵了全局?】 【如果真是这样,那二皇子这心计遗传谁的,大概是有迹可循了......】 【天呐,我现在对玉琉这个人已经好奇爆了!】 第333章 乔天经扭头看过去,只见原来应该睡着的乔娇娇正卷着被子翻来滚去,把自己缠成了一个“大白蛹”。 乔天经:“.......” 如果真如小妹所说,那玉琉公主的心计......只怕是无人能及啊。 乔娇娇没兴奋多久,身体的疲累感已经淹没了一切,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在定国公府了。 乔天经是偷偷摸摸带她去的,萧宏达看到睡得香呼呼的乔娇娇时,还吓了一跳。 “大郎,你怎的将睡着的娇娇也带来了?” 萧宏达一脸迷惑,不是约了太子殿下谈正事吗? 乔天经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临出门前,娇娇死死扒着我的腿,说什么都要跟来。” “萧大人您也知道的,我根本拗不过小妹。” 萧宏达:“......” 要不是看到乔娇娇睡得“不省人事”,他差点就信了! 罢了罢了,他们乔家反正不知怎么回事,总把这乔家小姐挂在身上,老乔不也是到哪都不忘带着吗? ———— 御书房。 黄培恭敬地说道:“圣上,太子殿下往定国公府去送东西了。” 雍帝闻言从案上抬起头来,脸上并无意外。 “昨夜皇后已经同朕说了,看来湛儿果然极是属意这门亲事。” 黄培见雍帝边说着,又抬手去揉肩颈,不由关切地说道: “圣上,您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奴才宣邹奇......哦不,邹奇赶往南境去了。” “圣上,奴才宣其他御医给您看看吧?” 雍帝捏了捏脖子,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不必,许是太久没在翊坤宫留宿......” 话到此处,雍帝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痴色。 黄培见雍帝提到翊坤宫就入了神,心中暗喜。 看来皇后娘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俘获了圣上的心! 他就说呢,这么多年来娘娘是伤了心,没这个心思了! 否则活人哪里会比不过死人呢! “圣上,今夜......是否再去翊坤宫看看?” 雍帝瞥了眼一旁的黄培。 莫怪这么多年来,就黄培最得他的心,这话属实是问进了他的心坎里。 “那......今晚就再去看看皇后吧。” 雍帝故作勉为其难,为了掩藏自己的心绪,又埋头处理政务去了。 ———— 太子如约到了定国公府,定国公夫妇出门亲迎。 府内,乔天经得了消息,赶忙摇醒了乔娇娇。 “小妹,太子殿下来了。” 乔娇娇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头发都炸毛了。 她呆愣愣反应了好一会,才猛地一激灵。 “来了?” 乔天经早就妥帖地准备好了一切,先是给乔娇娇抹了把脸,又让她吃点东西垫肚子。 待太子进屋之时,乔娇娇披着厚厚的头发,看起来已然精神奕奕。 “娇娇?” 太子瞧见乔娇娇,也很是吃惊。 乔天经故技重施,将方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太子:“......” 乔娇娇:(oo) 不管,卖萌就对了! 太子闻言果然不再过问,反而将乔娇娇抱到了腿上,和乔天经说起了正事。 “大郎,昨夜......如何了?” 乔娇娇清晰地感觉到,太子问出口的瞬间,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 乔天经早有准备,引着太子走到了案前。 “殿下请看。” 面前是两个清水碗。 乔天经一边往碗里滴血,嘴上一边说道:“殿下,多亏了南离国的秘方,否则这些血只怕早就凝住了。” “您请看——” 太子屏住呼吸,俯身望去。 只见左边的碗里,两滴血很快就相融在了一起,右边却沉淀了一会儿才渐渐弥散开来。 两边结果大相径庭,太子不由地满脸错愕,“这......这是何意?” 乔天经脸上也带着“茫然”,温声说道: “回禀殿下,臣昨夜也是偶然才发现,这水温会影响血液相融。” “您瞧,左边的水是温的,血瞬间就融在一起了,就显得——是亲子。” “右边的水是凉的,血液一时之间并未相融,就显得.......” 乔天经话说一半,太子眸光微闪,思绪翻涌。 “看来正如大郎当初所言,这滴血认亲也做不得准啊。” 乔天经“满脸忧虑”地点了点头,“是呀殿下,这血......可是费劲心思取来的,可是如今......只怕是要做无用功了。” 太子定定凝视着眼前的两碗血,忽而淡淡开口: “大郎,那周伯是二弟的身边人,既然他都那般说了,想必是能做得了准的。” “皇族血脉不容混淆,这滴血验亲,就纯当是——锦上添花吧。” 第270章 全凭太子选择 太子眸色沉沉。 他当初就说过了,假的就是假的,真的也得变成假的! 乔天经立刻附和着点头:“臣也觉得,周伯若没有依据,应当不会轻易说出那样的话。” 乔娇娇只是乖乖做个旁听者,默不作声。 这时候,“真相”如何,全由太子自己选择! 第334章 太子抱着乔娇娇缓缓坐回位置上,他心中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虽然知道滴血验亲只是民间之术,但他还是无比希望得到一个确切消息—— 二弟根本不是父皇的亲生子! 只是如今,怕是没有任何办法能够确定了。 如此一来,便由他将这件事彻彻底底定性吧! 最重要的,是让父皇相信。 不,父皇甚至都不必相信,只要让父皇心生怀疑就足矣。 因为父皇生性多疑,一颗小小的种子都会在父皇心中,长成戳破虚伪面具的参天大树! 想到此处,太子便彻底冷静了下来。 “大郎,昨日父皇收到了乔大人的罪己书,阅后心中震怒难以接受,只怕......乔大人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昨日乔天经已经由兖国公府,收到了谭瀚池的提醒。 不过在太子面前,乔天经依旧故作不知。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忧虑地说道:“看来爹只能回来认罚了。” 太子的神色也沉郁了些,“在彻底扳倒二弟之前,乔大人怕是要忍辱负重了。” “父皇派了最得用的邹太医前去给二弟医治,想来归京的时候,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 “如此一来,乔大人应该不会受到重罚。” 乔娇娇闻言不由地皱眉。 【这二皇子纯纯狠人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万一他一直不让伤口愈合......】 想到这里,乔娇娇猛地一愣。 【我去,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毕竟已经愈合的伤口根本没有那种视觉冲击力,二皇子已经满盘皆输,如今只剩苦肉计这一招了!】 【他肯定想要借此引起雍帝的怜惜,逼雍帝重罚爹爹!】 乔娇娇:“......” 【我怀疑那伤口就是好了,二皇子自己也得给抠破、崩裂了!】 【这邹太医够倒霉的啊,这一趟出差估计好处捞不着,回来还得挨顿救治不力的罚!】 乔娇娇脑子里正咕噜噜地各种想法直冒泡,思绪转到邹太医身上时,她突然灵光一闪。 【等等!等等!】 【方才太子说什么?邹太医是雍帝最得用的太医?】 【妈呀,这送上门的香馍馍啊!】 【到时候万一要搞一出滴血认亲,这邹太医既然最得雍帝信任,雍帝肯定会传他问两句啊!】 【策反!必须把这邹太医给策反喽!】 乔娇娇一脸兴奋,听得乔天经也蠢蠢欲动! 妙啊!他回去就给爹传信! 见太子分享完他那边的情况,乔天经平复了心绪,也开始说起了自己这边的消息。 “殿下,这次家父护送南宁公主联姻,其实还有些意外收获。” 太子闻言偏头看过来,脸上隐有好奇,“哦?什么收获?” 乔娇娇一听大哥开始说这个,心情瞬间就沉重了起来。 太子啊,唉...... 乔天经没有隐瞒,先是将乔忠国信中所写那惊魂一夜,还有孟谷雪的改变悉数说了。 太子听得面露惊异,难以置信。 “做梦?世间竟还有如此玄妙之事?那孟谷雪可曾向乔大人透露,她都梦到了什么?” 乔天经点了点头,温声说道: “殿下,其实家父一开始也无法相信此等稀奇古怪之事,但是孟谷雪透露的第一个秘密便是——二皇子并非圣上所生!” “什么?她也知晓?” 太子真的被惊到了。 孟谷雪对他们而言,是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连她都知晓如此绝密,这是否意味着,她的梦境是真的,二弟果然不是父皇的血脉! 乔天经让太子缓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这第三个秘密,涉及前些日子出现的少年死士。” “殿下,这个问题您与臣都在不断追查,却始终不得其法,没有线索。” “但是孟谷雪却知道,她说,那些少年死士的来源,是大兴县慈济局!” 太子霍然色变,猛地站起身来。 “什么!” 乔娇娇吓得紧紧扒住太子的衣襟,生怕自己摔下来。 她仰起头,发现太子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他声音隐有凝滞,颤声说道: “那......那些孩子已然无家可归,二弟为何连他们都不肯放过,为何还要将厄运加诸在他们身上......” 乔娇娇听到这话,心里头猛地一酸。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真的要气疯了! 他们这边努力地帮助南郊救济院,原以为慈济局是朝廷在管,里头的孩子衣食无忧,定没有问题。 谁知那里的孩子更加水深火热,也不知这么多年到底被残害了多少! 如今见太子发自内心的反应,乔娇娇便知晓,太子是真的心怀天下百姓,当得上仁德之名。 “殿下,臣在上次的南郊遇刺中结识了大兴县的捕快楚盛,那人机敏得力,臣已经约了他午后相见,或可有些作为。” 太子到底不能来去自由,闻言便嘱咐道: “大郎,此事乃重中之重,有任何进展或者需要人手,你随时与本宫说。” 乔天经急忙应了,又意有所指地说道:“殿下,若此事应了孟谷雪所言,那她的梦......只怕是有几分真的。” 第335章 他想让太子心生警惕,毕竟第二个秘密......更加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太子缓缓点了点头,这时候也忍不住问道:“大郎,你为何单独跳过了第二个秘密?” 乔天经闻言心中瞬间难掩悲意。 当晚阅信,读至第二个秘密,他眼眶酸涩,几乎难以为继。 殿下.......眼前的殿下君子风骨、怀瑜握瑾,他乔天经为了乔家,不得不玩谋士心术,对殿下有所保留。 但他这颗向着明君的赤子之心,却是真真的! 太子注意到乔天经似有难言之隐,心头猛地一跳,忽而问道: “大郎,这第二个秘密......关乎本宫,是吗?” 乔天经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两张信纸,递到了太子面前。 “殿下,您......一阅便知。” 太子轻轻放下乔娇娇,有些紧张地接过信纸,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 乔娇娇仰着头。 她看到太子的眼睛慢慢瞪圆了,阅至一半便满脸惊骇,待览至末尾,已然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栗,面露绝望...... 第271章 少年储君的宏愿 “这......这怎会如此啊......” 太子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一开口,却已然颤抖得连不成句了。 乔娇娇心中酸涩,她看到太子红了眼眶,他那抓着信纸的手背青筋隐现,似在强忍着什么。 太子无法言说此时的心情,他感觉有一只大手狠狠攥紧了他的心脏,而后决绝地自他的胸腔掏出,又毫不留情地将它碾进了冰天雪地里。 这一刻,他仿佛体会到了毒酒划过他的喉咙,弥漫在他体内的那种苦涩和绝望。 父皇啊...... 这就是您的选择吗?这就是您给儿臣最后的结局吗? 信上所载的内容实在太过骇人,他本不应该相信的。 但是孟谷雪说,在她的梦境里,小四会在端午生辰那日溺亡。 他如今回头想想,那日若不是乔家二郎及时救下了小四,小四确实就那么孤零零地溺死在玉华湖里了。 还有关于二弟的身世,关于少年死士的秘密,孟谷雪说得那般信誓旦旦,几乎容不得他不信。 最割裂他心肠的,是那句—— “圣上醉了酒,将皇后娘娘当成玉琉公主强迫后,才有的四皇子!” 太子突然想起了他得知母后怀上小四时的场景。 那时父皇与母后的关系降至冰点,他一边对父皇心怀期待,一边希望母后能重新振作。 得知母后怀了身孕,他迫不及待赶到翊坤宫,欢天喜地地高呼,他终于要有弟弟妹妹了。 如今想来,当时他说的每句话,他每个期待的眼神,都是扎在母后心头的一把尖刀啊...... 想到这里,太子再也忍不住颤抖了肩膀,他以手捂面,心如刀割! 他的母后,他那最善良无私的母后,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才说服自己接纳了肚子里的孩子。 又是如何吞下了一切委屈,尽释前嫌,将小四疼进了骨子里。 乔天经看到这里,朝乔娇娇使了个眼色。 乔娇娇无声摇了摇头。 乔天经心领神会,默默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乔娇娇犹豫半晌,还是抬手拉了拉太子的下摆。 太子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被乔娇娇这一拉,惊得他浑身一僵。 乔娇娇抬着头,暖声说道:“太子哥哥,娇娇要抱。” 太子知道乔天经已经离开了。 他低下头,缓缓将覆在脸上的手挪开。 乔娇娇瞧见太子的眼睛已然通红一片,泪水凌乱在他的脸上,显得那般脆弱又无助。 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失态。 乔娇娇见状眼睛猛地一酸,瘪着嘴巴说道:“太子哥哥哭了,娇娇也想哭。” 这句话,几乎要惹得太子的眼泪再次决堤。 他是那般温柔的一个人,即便此刻心中已经千疮百孔,却还是耐心地蹲下身子,摸了摸乔娇娇的脑袋。 “娇娇不哭,太子哥哥只是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太子哥哥谁也保护不了,谁也没能保护下来......” 太子从不向任何人轻易袒露自己的想法,但他认为娇娇什么都不懂,有些话反而能毫无顾忌地说出口。 “娇娇,本宫.....我真的活得很失败......” 太子说到这里,再次潸然泪下。 他无比责怪自己,为何到最后仍对父皇心怀期待,为何一直不曾发现母后的苦衷,为何不曾保护好小四,为何他什么都没做成! “不是这样的!” 乔娇娇突然扬声开口,而后毫不犹豫走上前去,踮起脚尖环住了太子的脖颈。 她凑在太子耳边,用童稚之音坚定无比地说道: “太子哥哥是最好的哥哥,是最温柔、最善良的哥哥,娇娇和小四都超级超级喜欢太子哥哥的!” “太子哥哥你别哭,娇娇给你擦眼泪!” 乔娇娇微微退开身子,她正想抬袖给太子抹抹眼泪,太子却猛地环住了她。 他低着头,将脸靠在了娇娇的小肩膀上,这一刻卸下所有伪装,任凭眼泪滚滚而下。 乔娇娇察觉到太子的身体在颤抖,这一刻心中酸痛得很。 第336章 太子其实也还是个少年。 只是这个少年已然肩负了太多东西,今日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流泪了。 再踏出这个门的时候,他会摒弃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彻底底冷硬心肠,即便是父子操戈、兄弟阋墙! 良久,太子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轻轻拍了拍娇娇的背,哑着声音说道:“娇娇,太子哥哥会拼命守护所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再也不会了.......” 这一句似是喃喃,更多却仿佛是对他自己说的。 乔娇娇闻言笑着说道:“娇娇就知道,太子哥哥最厉害了!” 听到这般纯真的孩童之言,太子眉宇间的阴霾终于渐渐散去。 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不可以沉湎在那个还不曾发生的悲惨未来里。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一切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他稍稍退开些,面对着乔娇娇。 乔娇娇笑得单纯,抬手摸了摸太子的眼睛。 “太子哥哥的眼睛哭肿了,羞羞!” 太子闻言面上隐有羞赧,戳了戳娇娇的小脸蛋,笑着说道: “那娇娇可以帮太子哥哥保密吗?” 乔娇娇眨了眨眼睛,“保密?是不能告诉别人,太子哥哥悄悄哭鼻子了吗?” 太子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 “是。” 乔娇娇眉眼弯弯,“那太子要拿好多好多好吃的给娇娇哦!” 太子瞧见乔娇娇可爱的小模样,稀罕无比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你可真是人小鬼大,小四已经很是机灵了,但他在你这个年纪,说话可没这般利索。” 乔娇娇当即骄傲地叉腰扬头,“小四怎么能跟娇娇比!” 太子不由地失笑出声,至此心头的颓丧才算是彻彻底底压了下去。 看着眼前懵懂年幼的乔娇娇,太子心中感念无比。 若不是娇娇在一旁插科打诨,他方才几乎要溺死在那份自责与绝望里了。 “谢谢娇娇,也谢谢你们乔家。” 太子认真无比地道了声谢,即便娇娇听不懂也没关系。 乔家是世间难得的忠义之辈,又助他太多太多。 今后若能成事,他定会学史上那些明帝仁君,守住初心,善待良臣,将雍朝带向泱泱盛世! 少年储君在这一刻,在一个稚子面前,郑重发下了毕生宏愿。 第272章 慈济破局点 太子不可在宫外久留,当他打开房门出去的时候,脸上已经不露任何异样。 乔天经远远守在屋外,见太子出来,立刻迎上前去。 “殿下。” 太子右手抱着乔娇娇,左手轻轻拍了拍乔天经的肩膀,笑着说道: “大郎毋忧,本宫已经无碍,慈济局一事还要烦请你多多费心。” 乔天经闻言赶忙恭敬说道:“大郎哪里当得殿下‘烦请’二字。” “来,将你家的开心果接过去吧。” 太子语气亲昵,将乔娇娇送回到了乔天经怀里。 乔娇娇回头看了太子一眼,促狭地捂嘴偷笑。 太子眼里隐有局促,轻咳一声,双手负在身后,“淡定”地离开了。 乔天经这一次是偷偷摸摸来定国公府的,便只能在原地目送太子离开。 直到瞧不见太子的身影,乔天经突然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看来小妹很会安慰人嘛——” 乔娇娇闻言回头看了乔天经一眼,忍不住噗嗤一笑。 “那娇娇今后只当大哥的开心果,好不好?” 乔天经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弯了眉眼。 “唉,也是没办法的,谁让我家小妹人见人爱呢。” 话毕,兄妹二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乔天经估摸了一下时辰,温声说道: “小妹,大哥要去见楚盛,你昨夜就没好好休息,大哥先送你回去吧。” 乔娇娇赶紧摇了头。 “大哥,我不回去,我想跟你一起去!” 【那些个黑心肝的,竟然敢对慈济局下手,这我实在忍不了!】 【无论如何,必须找到那些死士,甚至有些孩子现在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一定要将他们全部救出来!】 乔天经也听出了乔娇娇的决心,于是点了点头。 “成,那就一起去吧,不然放小妹你在家里,估摸着你也坐立难安。” “谢谢大哥,大哥最好了!” 乔娇娇急忙狗腿又连贯地送上了一波彩虹屁,连乔天经都被哄得晕头转向。 向定国公告辞后,乔天经戴上幕篱,又抱着乔娇娇提前去了约定好的酒楼。 楚盛也提前到了,他乔装得更彻底,还粘了胡子。 乔天经一瞧便觉得楚盛这人很是靠谱。 他必是知道,自己主动找他应是有要事,故而如此谨慎。 “乔大人。” 楚盛看到雅室里还坐着一个小娃娃时,不由地面露意外,却识趣地一句话也没问。 乔天经见状继续在心里点头。 他已经派人仔仔细细查过楚盛的底细了,他家中人口简单,行事爽利干脆,是凭本事做上大兴县捕头的。 这么些年在捕头这个位置上,楚盛也甚得底下捕快的敬重,做事够圆滑,和他人也没什么仇怨嫌隙。 第337章 “楚捕头,请坐。” 楚盛客气地在乔天经的对面落了座,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地问道: “乔大人,不知您寻属下是?” 乔天经也没有拐弯抹角,和聪明人说话,直白反而显得真诚。 “楚捕头,上次京郊遇险,还不曾正式答谢你出手相助。” “今日一宴,一为答谢,二嘛,我很是欣赏楚捕头的为人,不知楚捕头有没有这个兴趣,与我乔家合作?” 楚盛心中虽隐有猜测,但如今亲耳听乔天经如此说,还是不由地心中激动! 世人皆知乔家之名,便是想搭上这条线都没这个机会,他如何敢想,自己竟被乔家大郎挑中了! 想到这里,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冲乔天经行了一礼。 “乔大人,属下不胜荣幸!” 乔天经亲自起身,绕过桌子扶起了楚盛。 “楚捕头不必这般客气,坐吧。” 乔天经说着,顺势坐在了楚盛身旁,语气亦温和无比。 “楚捕头,先听听我要做的事?” 楚盛急忙点头。 乔天经这才沉声开口:“楚捕头,你们大兴县有个慈济局,你是知道的吧?” 楚盛闻言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乔天经会提到慈济局,但他还是立刻如实说道: “乔大人,这慈济局属下自然是知晓的,我们县衙便派遣了一名厢典在那慈济局中做事。” 慈济局是朝廷开的,又安排在了大兴县,故而一直都是由大兴县县衙官派一位厢典常驻慈济局,负责抄转簿历名册还有记录开支。 这个消息乔天经早就打听到了,此时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楚捕头,你与这位厢典可否熟悉?若我要进慈济局查些东西,可否求得他的帮助?” 楚盛闻言又是一愣,乔大人要查的竟然真是慈济局? 他点了点头,“乔大人,这事可就真巧了,那厢典名叫陆寅,原就是大兴县的捕快。” “他年岁不大,但是在追捕贼人的时候右腿受了伤,便有些干不动捕快的活了。” “后来慈济局要招个厢典,他刚好识字又会看账本,属下便向县大人举荐了他。” “大人若是要去慈济局,我去同他说一声,定无问题!” 乔天经倒没查到这一茬,闻言不由地大喜! 乔娇娇一边啃着糕点,也是忍不住两眼放光! 【大哥找这个楚盛是真没找错啊!看来他在那县衙里果然吃得开!】 【如果真如孟谷雪所说,慈济局就是二皇子培养死士的大本营,那其中必定耳目众多,戒备森严!】 【故而我们要查慈济局,必须要悄悄进行,否则一旦打草惊蛇,那些死士随时都可能转移,所有证据都可能被付诸一炬!】 乔天经听到了乔娇娇的心声,不由地暗暗点了头。 他事先了解了慈济局的人员安排,发现这厢典便是最好的入手点。 他得知这厢典是大兴县衙派过去的,这才找到了楚盛,但他还是必须谨慎再谨慎! “楚盛,那陆寅能信得过吗?” 楚盛知晓其中轻重,一脸认真地点了头。 “乔大人,我与那陆寅共事多年,对他还是极了解的,他的性子就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抓捕贼人伤了一条腿。” “这样,到时属下与陆寅约定好时间后,便乔装一番与您一同前去,您看如何?” 乔天经闻言心中便有底了,笑着点了点头,“如此再好不过!” 乔娇娇这时候也唤出了功德商城,她决定到时候给大哥配备点好东西! 第273章 母后,儿臣不想再忍了 兄妹二人终于回了乔府。 乔娇娇忙活了大半天,这会儿一进乔夫人的怀抱,闭眼就睡了。 乔天经回到青竹院时,韩雅弦正在处理生意上的事。 瞧见乔天经,她面上微微一红,到底什么也没说。 她当心是乌龙一场,昨日特地回了一趟娘家,让娘唤了郎中来看。 那郎中说时日实在太浅了,应当是刚怀上的,脉象还不是很明显。 她思来想去,还是等害喜的时候再说吧。 乔郎为了让她心生防备,曾告诉她在小妹的预言里,她被人下了毒,一直不曾有孕。 其实她心中忧虑极了,如今这个孩子的出现,终于抚慰了她心中的焦虑与惶恐。 但是,她不想让乔郎和爹娘他们空欢喜一场,便......再等等吧。 乔天经上前同韩雅弦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又忙着去给自家爹写信去了。 小妹说得对,那邹太医指不定大有用处,还是要让爹想方设法,将他策反过来! ———— 太子回了宫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寝殿之中,在里面独坐了好久好久。 四皇子今日都在上书房,故而并不知道,他家太子哥哥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近晚膳时分,太子终于整理好心绪,决定去看看皇后娘娘。 方行至翊坤宫,他竟在门口瞧见了雍帝的坐辇! 太子脚步一顿,心头猛地一阵抽痛。 昨夜父皇宿在翊坤宫的事,他已经听说了。 但他现在方知道,母后昨日为了帮他取血,是忍着怎样作呕的心态同父皇虚与委蛇的。 第338章 母后...... 太子深吸一口气,冷硬了神色继续朝里走去。 父皇一边对玉妃念念不忘,一边又贪恋与母后的夫妻情谊,世上哪有这般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 父皇怕不是忘了,他从前为了玉妃,将母后伤得有多彻底! 太子步入翊坤宫时,发现殿外宫人们跪了一地。 他心头猛地一提,在殿外高呼一声:“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下一刻,太子在没有通传的情况下,毫不犹豫迈步走入殿内。 他一抬眸,便瞧见雍帝神色阴郁地坐在软榻上,而皇后就跪在雍帝身前,地上还有破碎的茶杯,以及一团污秽...... 黄培在一旁急得脸都白了,却偏又不敢在雍帝盛怒的时候开口,瞧见太子进来,急忙使起了眼色。 方才还好好的,就是圣上似乎起了意,对皇后娘娘“亲昵”了些,他正要避开,皇后娘娘就…… 太子看到皇后跪在地上,无数思绪齐齐涌了上来,登时心痛难当,对座上的雍帝更是忍不住心生怨恨! 但他不得不敛下所有情绪,摒弃冲动,毕恭毕敬地跪在了皇后身边。 他微微侧目,瞧见皇后眉眼低垂的样子,便缓缓攥紧了袖子下的双手。 “父皇,不知母后做了何事,竟引得父皇这般大怒?” 雍帝冷哼一声,气怒无比。 “朕的好皇后,你的好母后啊,她竟已对朕厌恶至此,朕不过是......皇后竟然在朕面前口吐秽物!” 太子闻言当即明白地上那滩秽物从何而来,他心中更觉心痛,面上却一派错愕。 “父皇,您定是误会母后了!” “母后喜食枇杷,这些时日枇杷陆续成熟,儿臣昨日给母后送了些来,特意嘱咐母后,枇杷性凉,便是欢喜也不可贪食。” “想来母后还是没听儿臣的,到底多食了些,这才在御前失了仪。” “父皇,您与母后多年夫妻,母后对您的心意,父皇您不可能不知的。” 黄培闻言赶忙帮着说道:“是呀陛下,说起来,方才进来的时候,奴才还瞧见院里有棵枇杷树呢!” 雍帝闻言敛起眉头,一脸怀疑。 “是吗?既然如此,方才皇后为何不自辩?” 太子闻言心中紧张,生怕皇后已然心凉至极,根本不想开口。 没想到下一刻,皇后便红着眼眶抬起头来。 “圣上,您给臣妾辩解的机会了吗?臣妾胃中烧痛,翻江倒海,一时之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缓过来些,正要告罪,您却摔杯怒斥,臣妾心中当真是委屈极了。” “圣上,臣妾御前失仪固有错处,可您那般冷语伤人,浑然不顾臣妾昨日才向圣上示好,您让臣妾如何自处?” 皇后边说着,泪水已然滚下,瞧起来柔弱无比,似有万般委屈。 雍帝听到此处,终于面露错愕。 这么说来,当真是他误会了? 他还以为皇后是因为他的触碰...... “母后,您别这样,儿臣相信父皇亦不是有心的。” 太子看到了皇后的眼泪,心中对雍帝越发怨怼,满心的戾气几乎汹涌到了极致。 雍帝缓缓起身,他瞧见皇后落泪,心知理亏,却说不出认错的话,只是干巴巴说道: “朕是心急了些,但皇后身为国母,还因为贪食惹出这般丑态,实在不该。” 皇后闻言浑身轻颤,半晌才弯着腰说道:“臣妾有错,还请圣上责罚。” 雍帝听到皇后认错,仿佛找回了面子,便故作平淡地说道:“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朕也无意追究。” “湛儿,照顾好你母后。” 雍帝说完后,绕过地上的污秽大踏步离去。 殿外宫人呼啦啦跟着走了,偌大的殿里,太子与皇后还跪在地上。 梅嬷嬷是个得用的,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连院子里都清空了。 四周静悄悄的,太子将皇后扶了起来,忽然低低说了声: “母后,对不起。” 皇后娘娘擦了擦眼泪,面上露出了极温柔的笑意。 “湛儿,没事的,母后都习惯了,今日还险些连累了你,多亏你机敏。” “但你今日不经通传就进来,到底是坏了规矩。湛儿,母后知道你是担心母后的安危,但你隐忍了这多年,不必因为母后——” “母后!” 太子忽然重重跪地,发出咚的一声响。 皇后被吓了一跳,当即来拉太子,疾声说道:“湛儿,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太子紧紧抓住了皇后的手,他喉头酸涩到仿佛被劈了一刀般,最后忍不住埋头在皇后的掌心里,泪水缓缓滚落。 皇后感觉到手心的湿热,不由地大感惊愕,心中也浮出了难以抑制的恐慌。 太子从小到大都十分坚强,几乎从他知事起,她身为母后都再也没有见过太子落泪了。 “湛儿,你今日到底怎么了?可是出宫遇到了什么事?快告诉母后!” “母后。” 太子颤声开口,声音却低沉无比,透着令人心悸的坚定与果决。 “母后,儿臣不想再忍了,儿臣下定决心了,儿臣再没有任何犹豫了!” 皇后闻言先是怔怔然站了好一会儿,而后她的眉眼渐渐化开,眸光清明无比地注视着太子。 第339章 她低低说道:“湛儿,无论你做什么,母后都是支持你的......” 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杀君弑父! 湛儿,你只管一步不停地向前走,母后会拼尽全力,陪你扫除一切障碍! 第274章 他是故意的 梅嬷嬷在太子的授意下收拾了满地的污秽,而后又退了出去。 这时候,皇后终于迫不及待问起了昨夜滴血验亲的结果。 “湛儿,如何了?” 太子面色平静地摇了摇头,“母后,滴血验亲还是做不得准。” 皇后闻言面上难掩失望,可惜了,那血是好不容易才取来的。 这时候,太子突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但是母后,已经足够了。” 皇后先是怔然,而后猛地抬起头来,眉眼迸发出浓烈的光彩。 “湛儿,你说得对,就凭他那多疑的性子,已然足够了!” 太子瞧见皇后这般充满希望的模样,眉宇终于柔和了下来。 “湛儿,此局关乎生死,我们必须慎之又慎,务必要——一击必杀!” 皇后神色凝肃地说着,这时候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后怕。 “湛儿,今日是母后不好,母后应该再忍忍的。” 说到这里,皇后娘娘也是满心无奈。 “湛儿,母后许是病了,你父皇只要一靠近,母后就觉得犯呕无比,方才生生忍了好久,还是没能......” 太子听到这里,眼眶又忍不住发酸。 他犹豫再三,还是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问道: “母后,当年小四是不是......是不是父皇醉酒——” 皇后听到此处,不由地悚然一惊,一开口连声音都颤抖了。 “湛儿,你......是不是梅嬷嬷透露给你了!母后明明早就嘱咐过她,莫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和小四!” 太子闻言霍然起身,即便已经做了无数思想准备,当得知皇后当真遭遇了如此屈辱,他还是觉得头晕目眩,心痛欲裂! 而且,如此绝密的事,母后都说了,只有她和梅嬷嬷知情,可是......可是孟谷雪却知晓得一清二楚! 这一切的一切只能说明,孟谷雪的梦是真的! 小四原本真的会为了他溺亡,而他也最终会死在父皇的手上! 太子浑身发冷,即便已然心死,却还是在这一刻抑制不住地有了坠入深渊之感。 但是他的软弱已经微不足道,因为母后正在颤抖。 太子急忙跪到皇后身前,他抓起皇后的手,皇后却再也绷不住,在此刻痛哭出声。 她真的压抑了太久太久,这件事就仿佛是一张网兜在她身上,经年累月越缚越深,直至嵌进了她的血肉里,一想起来就浑身发麻,阵阵作呕! 皇后俯身,她紧紧抓住太子的肩膀,泣不成声地说道: “湛儿,他......他就是个畜牲!” “他明明有千万种方法可以磋磨我,他却偏要如此,用玉琉来恶心我!” “我乃任家女儿,将门之后,我虽不曾习武拿枪,但我有一身傲骨!” “他偏要搓碎我的骨头,他已然将我踩进了尘埃里,他连最后一点骄傲都不肯留给我!” “那晚......那晚他明明是清醒的啊!湛儿,他是清醒的,他是故意的......” 皇后说到这里,埋头在太子的肩上,哭得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太子忽然就呆怔在了原地。 清醒的...... 父皇那日是清醒的,他是故意的...... 太子瞪大了眼睛,他不曾流泪,因为汹涌的恨意早已将一切情绪覆盖。 他从来不曾这般恨过一个人,即便是玉妃和二弟。 “母后啊.......我的母后受了这么多的苦。” 太子喃喃一语,几乎扯出了皇后的所有委屈。 她想要宣泄,但在这个牢笼般的皇宫里,即便是哭,也要紧闭双唇,压低声音。 皇后到底有足够的理智。 她抬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即便脸上泪痕未干,却已经能笑着说道: “湛儿,母后不苦,母后有你和小四便足够了。” “小四......小四是母后的心肝,即便他来得那般突然,但母后依旧坚信他是上天的恩赐,母后爱极了他。” “湛儿,这件事不要告诉小四,他虽然小,却机敏得很,我们——” 吧嗒—— 这时内殿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吓得太子和皇后同时一个激灵! 太子急忙扶起皇后,他自己则一脸冷厉地望向内殿,手中不动声色捏紧了案上的一个杯盖。 翊坤宫四周都有他安排的暗卫,不应该有人能闯进来的,除非此人早早就躲在了内殿之中...... “是谁,出来!” 太子冷沉着声音,手中暗器蓄势待发。 吧嗒吧嗒——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四皇子可可爱爱的脸庞从殿内冒了出来。 “哥哥,是我!” “我下学啦,瞧见梅嬷嬷守在外边,想着哥哥肯定在这里头,我便偷偷摸摸进来了!” “有没有吓你们一跳!我现在内功可深了,这叫神不知鬼不觉!” 看到是四皇子的那一刻,太子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松懈了下来。 若是小四,暗卫确实不会拦的。 第340章 他和母后方才的对话—— 想到这里,太子突然猛地凝眸看向四皇子。 小四......是不是听到了? 皇后心中又惊又骇,急忙去看四皇子,生怕让他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四皇子却笑嘻嘻的,还兴奋无比地分享着谭瀚池今日刚教他的知识。 直到看见皇后脸上的泪水,四皇子这才惊呼一声,一脸心疼地说道:“母后!您怎么哭了!” 边说着,四皇子已经一头扎进了皇后的怀抱里。 “母后,小四方才来的路上,听说父皇来翊坤宫了,父皇是不是又惹母后伤心了?” 皇后摸了摸四皇子的小脸蛋,眼神定定打量着他,似乎在分辨着什么。 半晌,她终于放下心来,冲一旁的太子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这才笑着说道: “没有,是和你哥哥聊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有些感怀罢了,瞧瞧我们小四,如今本事越来越大了,还会翻墙了!” 四皇子闻言终于安心,咧嘴开怀一笑。 “那是自然!再过几年,或许连哥哥都打不过小四了!” “师父可说了,小四的根骨好着呢!是极好极好的苗子!” 四皇子一来,原本冷冰冰的殿宇瞬间吵闹了起来,连烛光仿佛都亮了几分,原本凝滞悲伤的气氛也被一扫而空。 皇后净面后传了晚膳,一家三口一如往常般坐在一处,吃得其乐融融,温馨无比。 第275章 皇室无父子,何况亲兄弟? 太子陪四皇子玩了好一会儿,见外边儿天彻底黑了,便哄四皇子睡觉去了。 四皇子到底年岁小,上学习武又累,不大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太子怜爱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同皇后出了内殿。 “母后,儿臣想去看看三弟。” 皇后早已知晓,关于二皇子的身世,三皇子也是个知情人。 她闻言便点了点头,只是有些犹豫。 “湛儿,你三弟......” 太子会意,轻轻点了点头。 “母后您放心,这件事并非一定要三弟参与,一切由他自己选择便是。” “儿臣只是白日里听说三弟又染了风寒,所以要去看看他。” 皇后温柔地点了点,“那便去吧,只是别太晚了,夜间寒凉,你也要注意些。” 太子乖乖应声,出了翊坤宫。 半晌,他又去而复返,却不曾入翊坤宫,而是见了守在翊坤宫外的暗卫。 “四皇子......是何时来的?” 暗卫恭敬应声:“回殿下,应是圣上离开后一盏茶不到的时候。” 说完后暗卫不由地有些惶恐,“殿下,因是四皇子,故而属下不曾阻拦,也不曾禀报,属下是否坏了殿下的事?” 太子心中百感交集,轻轻摇了摇头。 “无事,见四殿下便如见本宫,这个命令永远都不会改。” “去吧,继续守着翊坤宫,不能出任何疏漏。” 暗卫急忙应声,再次隐入了黑暗之中。 太子抬步往三皇子的兴华宫走去,望着天上朗朗明月,不由地慨叹出声: “小四啊......” 翊坤宫。 皇后坐在殿内,温柔注视着四皇子的睡颜,又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内殿一片静谧,榻上的四皇子突然转了个身,小小的身体向着榻内,蜷成了一团。 他不曾睁眼,无声的泪水却从他的眼角滚落,一滴又一滴,洇湿了枕头...... ———— 兴华宫。 太子造访的时候,三皇子正准备喝今晚的第二碗药。 第一碗是治胎里带来的弱症,每日都不能断的。 这第二碗,是治近日染上的风寒。 听闻太子到来,三皇子赶忙撑着长案站起身来。 “福安,快扶本殿出迎!” 太子脚程快,走入内殿的时候,刚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三皇子面色苍白,四月的天气他还披着带绒的披风。 屋内此刻正燃着炭,一股浓郁的草药之气扑面而来,隐约还夹杂着淡雅的清梅香。 “三弟。” 太子轻唤出声。 三皇子闻言抬头,不由地有些惶恐,复又要跪下行礼。 太子看到这里,急忙绕过长案扶住了三皇子。 太子是习武之人,内力又深厚,即便是寒凉的天气着件薄衣也不觉着冷,如今手心还热乎乎的。 这会儿一触摸到三皇子的手臂,他不由地心中微惊。 三弟竟已虚弱至此了吗? 屋内明明暖烘烘的,三弟的身子却还是这般凉。 而且,三弟似乎又清瘦了...... “皇兄,臣弟不及出迎,还请——” “三弟,你我兄弟之间何须讲这些?快坐下才是正理!” 太子毫不犹豫打断了三皇子的话,急忙扶着他坐了回去,又一脸担忧地问道: “三弟,此次风寒竟如此来势汹汹不成?” 三皇子闻言苦笑一声。 “皇兄,臣弟这身子本就不中用,多少灵药吃了都不管用的。” “也就熬着吧,等入了夏,或许就好了。” 三皇子说这话时,言语中并没有太多悲伤,也没有任何期许。 他早就习惯了。 太子闻言心中难免苦涩,他也是知道的,这么些年静妃娘娘为了治好三弟,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第341章 听说还有些“偏方”,让三弟吃了好多苦头,却也没有丝毫见效...... 三皇子似是瞧出了太子在为他苦恼,不由地释然一笑。 “皇兄不必为臣弟烦扰,还没感谢皇兄这么多年来一直替臣弟寻医问药。” “人这一辈子啊......总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若臣弟寿数注定如此,便由它去吧。” 三皇子说着,拿起一旁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太子闻言却神色认真地摇了摇头。 “三弟,不要轻易认命,咱们雍朝暂时没有这般能人,却不代表别的地方也没有。” “南离人不是善药吗?你一会儿将病症与这些年的药方誊一份给皇兄,皇兄派人去南离国给你找法子!” “南离国不行,咱们就往更远的地方找!这天底下人才辈出,皇兄不信就没有能治好你的神医!” 三皇子听到这里,怔怔然望着神态严肃的太子,犹豫再三还是问道: “皇兄,你为何对臣弟这般好?你也知道世人常说的,皇室无父子,何况亲兄弟?” “若臣弟身体养好了,难道对皇兄......不也是一种威胁吗?” 福安恭恭敬敬守在一旁,突然听到三皇子说出这样的话,吓得一骨碌就跪到了地上,抖得面色大变。 我的天爷啊!我的殿下啊! 这些话咱们揣在肚子里就成,您怎么能在太子殿下面前说啊! “太子殿下,三殿下喝了药,难免......难免有些神思混乱,您......您别往心里去!” 太子抬手制止了福安。 他面色温和,并未见任何愠色,反而眸光坦荡地注视着三皇子,缓缓说道: “三弟你说的对,若你此刻生龙活虎,或许皇兄真的会心怀忌惮,亦无法对你如此亲近。” “这是你我的身份决定的,是皇室常理,想必三弟亦能理解皇兄。” “但三弟你如今病弱,常理之外还有人情,你我是皇子,更是兄弟。” “三弟,皇兄身为储君,有诸多身不由己,正因为如此,皇兄才更想守住本心,守住人情,守住自己。” “三弟你既然问出了口,那皇兄也不想对你藏着掖着。” “权力真的太能蛊惑和改变一个人了,只有你们都在,皇兄才能不断提醒自己,长长久久地保持着这颗赤子之心。” “当初你与二妹出生之时,皇兄是那般发自内心的欢喜。三弟,皇兄永远也不想忘却这种感觉。” 太子说着,轻轻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也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 这场与二弟之间的争斗,三弟并不是非要站队不可,他已然心力难继,就不必再让他为此殚精竭虑了。 “三弟,你早些歇息,皇兄过两日再来看你。” 太子替三皇子理了理歪向一侧的披风,笑着起身离开。 第276章 臣弟有话要说! 三皇子怔怔然望着太子的背影,忽然猛地坐直了身子,扬声喊道:“皇兄!” 太子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 他方才几乎在三弟的身上,看到了孟谷雪预言里,那个饮下毒酒的自己。 战战兢兢地忧虑着,担心父皇不肯放过母后,却又哀莫大过于心死,最后惨然接受了可悲的命运。 三弟此刻何尝不是举步维艰,内心煎熬呢? “三弟,你好生歇息,病症和药方誊好后,让旁人送来东宫即可。” 太子说着继续朝外走去,一刻也不敢再做停留。 他今日实在受到了太多冲击,就再给他一晚的时间,他会彻底冷静下来的。 然而,就在太子即将踏出主殿门槛之时,身后却传来了杯盏落地的声音。 太子猛地回过头去,只见三皇子撇下披风,碰翻了药碗,跌跌撞撞朝他追来,口中高呼: “皇兄!臣弟有话要说!” 太子生怕三皇子发病,又急急忙忙回身来扶他,口中低低叹道: “三弟,罢了......罢了......” 三皇子听到这里,霍然抬起头来。 他是那般通透的一个人,故而几乎在瞬间就明了了太子话里的深意。 他仰头望着太子,那过分苍白的脸此刻因为激动,浮现出了一丝血气。 他颤声问道:“皇兄,你......你知道了是不是?” 太子抬手替三皇子顺了顺背,轻轻点了点头。 “三弟,你莫要激动,皇兄都知道了。” 三皇子听到这里,心头紧绷的弦猛地一松,低下头的那一刻,竟缓缓落了泪。 “太.....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无人知晓,他这段时间以来,内心到底受了多少煎熬。 他这个懦弱无比的废人,直到皇兄方才说了那番剖心之语,才生出一丝孤勇,决定向皇兄坦白一切。 “三弟,这件事你不必管,你自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太子已然下定决心,将三皇子剔除在外。 可是这时候,三皇子却摇了摇头。 “福安,你退下,替本殿守好殿门!” 福安不明所以,但是见三皇子面色凝重,当即恭敬应声,快步退了下去。 这时候,三皇子才缓声开口: “皇兄,这件事......臣弟已经知晓很久很久了,但是臣弟懦弱无能,一直不敢诉诸于口。” 第342章 “方才听皇兄一番推心置腹之语,臣弟便知晓,皇兄定就是天下百姓众望所归之人,定会成为......” 后面的话到底有些忌讳,三皇子谨慎地住了口,又换了个话头。 “皇兄,臣弟知你仁义,今日即便臣弟不提,日后你定也会善待二妹与臣弟母妃的。” “所以臣弟再没有任何顾忌了,这一场仗,臣弟便是倾尽自己的所有,抛下这身病躯,也要助皇兄你一臂之力!” 太子听到这里,不仅没有欢喜,反而不安地看向三皇子。 “三弟,你.....你这是何意,你莫要做什么傻事。” 三皇子摇了摇头,神色郑重地说道: “皇兄,臣弟不会儿戏,亦不会冲动的。” “臣弟方才说过,自己很早就知晓这件事了,所以臣弟也在心中反复琢磨了无数破局之法。” “但是后来臣弟发现,无论由谁提出这个质疑,都极有可能在父皇的震怒下尸骨无存!” “所以经过无数次思虑后,臣弟想了个办法,皇兄你且听听看。” ....... 福安守在殿外,支棱起耳朵听着殿内的动静。 他对三皇子忠心耿耿,自然不是要偷听殿内密语,只是担心三皇子突然发病会伤到自己。 初时,他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到后来殿内声音渐低,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但这份平静让福安感到安心。 殿下已经染了风寒,实在禁不起再次发病了....... 当夜,太子在兴华宫逗留了近半个时辰,而后才回转东宫。 ———— 第二日,乔府。 乔天经一下朝归家,便收到了楚盛的消息。 还是约在了昨日的酒楼雅间,说是有要事相商。 乔天经戴上幕篱,又偷偷赶往酒楼,果然见到了楚盛。 但今日,楚盛身边还站着另一名男子。 乔天经眉头微挑,对这男子的身份有了猜测。 楚盛立马介绍道:“乔大人,这位便是属下同您说的陆寅。” “阿寅,这位便是乔大人。” 乔天经目露了然,他细细打量了一番,这陆寅约莫三十出头,生得周正,眸光清澈。 双方见了礼,楚盛立刻开口说道: “乔大人,今日贸然将阿寅带来,着实是有些唐突了,但是情况紧急,属下不得不出此下策。” “阿寅,你自己来说吧。” 陆寅站起身来,一开口声音低沉,但条理清晰。 “乔大人,在下承蒙楚捕头举荐,在那慈济局中担任厢典一职,如今也快半年了。” “慈济局的差事并不复杂,比起捕快要松快多了,但属下这人闲不住,一时兴起便查阅了历年来慈济局的名册。” “可前些日子,当属下阅至四年前的名册时,竟发现有好些地方透着诡异!” 乔天经闻言当即坐直了,一脸凝肃。 陆寅继续说道:“慈济院名册共有三本,一为在院、一为领养、一为早夭。” “属下无意间发现,四年前,这名册上在院的孩子减少得尤其多!” “属下觉得奇怪,便去领养与早夭的名册上去对,结果发现,那年院里的孩子果然被领养了好多走!” “属下思来想去多留了个心眼,偷偷抄录了一个领养的人家,就在咱们大兴县,结果去了那边问遍邻居街坊,竟根本没有这家人!” “按理来说,到慈济局领养孩子,那领养的人家都是要仔细审查,并去他们家中实地勘验过,签了书才能带走孩子的。” “怎的领养的人家都能是假的呢?那孩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不成?” 陆寅说到这里,气愤地瞪圆了眼睛。 “乔大人,属下当年年轻气盛,行事冲动,后来伤了腿,性子也稳多了,故而这件事一直隐而不发。” “原是担心官官相护,里头的水太深,所以想等收集到足够多的证据再行打算,没想到楚捕头昨日就找了过来。” “属下一听是乔大人,当即喜出望外,知道这慈济局的疑云该是要揭开了!” “不瞒乔大人说,如今时机正好!因为明日一早,恰好有人想来慈济局领养孩子!” “属下正好带乔大人去瞧瞧,这里头到底有何猫腻!” 第277章 强有力的证据 慈济局是先帝一手筹办起来的。 彼时战争方息,雍国初立,百废待兴。 为了接纳无家可归和无力抚养被遗弃的婴孩,先帝专门从本就空虚的国库里拨出了一部分银钱创办了慈济局。 当时还请了护国寺德高望重的圆了大师来做这个主管人。 后来雍朝日渐强盛,慈济局因为功德无量,依旧被保留了下来,也慢慢形成了定制。 如今慈济局的主管人依旧是护国寺的大师,法号圆宥。 乔天经将查到的关于慈济局的所有信息都共享给了乔娇娇,而后神色严肃地说道: “小妹,若事情真如陆寅所说,那大哥无论如何都要进慈济局一探了。” 乔娇娇有些不放心,“大哥,那陆寅能信得过吗?” 乔天经不确定地摇了摇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哥肯定是要留个心眼的。” 这时候,乔娇娇想起了什么,突然嘿嘿一笑。 第343章 她手腕一翻,就变出了一符一丸。 “那大哥把这两样东西带上,一个是易容丹,一个是反弹符!” “大哥到底是名满京城的探花郎,万一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这个易容丹吃下去后,能维持三个时辰,直接换张脸!” “反弹符也很好用,但是容易被当成怪胎,不过有了易容丹,大哥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用了!” 乔天经闻言,当即一脸好奇地凑上前来,摸摸丹丸又摸摸白符,眼里满是惊叹。 乔娇娇小小嘚瑟了一下。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组合! ———— 第二日,乔天经特意告了假,在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大兴县的慈济局北门。 楚盛和陆寅早就等在此处,楚盛也易了容,这次粘了个络腮胡。 二人正轻声说着话,突然见一陌生青年朝他们踱步而来。 这人生得寻常,没什么记忆点,倒是通身一派书卷气。 楚盛眉头微敛,结果就听那青年发出了熟悉无比的声音。 “楚兄、陆兄,我没有来迟吧?” 楚盛:〈(゜。゜) 陆寅:(⊙.☉)? “怎么?认不出来了?”乔天经偏了偏头。 “啊?乔——” 二人同时低呼一声,又赶忙住了嘴。 楚盛还沉稳些,陆寅已经跛着脚迎上前去,拼命打量了起来。 “我的天呐!您......您哪里来的人皮面具,这也太真了吧?” 他甚至凑近去看乔天经的下颌,结果发现人皮面具的接合处都天衣无缝! “高手!做面具的绝对是位高手!” 乔天经闻言嘴角微微一扬,惹得陆寅又是一声低呼:“这面具竟如此贴合!连笑起来都这般自然!” 楚盛走上前来,搭住陆寅的肩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大人,阿寅唐突了,干捕快的都这样,人皮面具见得多了,却不曾见过这般精致的。” 乔天经摆了摆手,笑着说道:“那我们进去吧。” 说起正事,陆寅就认真了神色,掏出腰间的钥匙打开了北门。 “大人,这慈济局其实没那么多讲究,尤其属下是县衙派来的,更没人管束。” “属下公办的地方在北院,是独立的,有一条长廊通向南院,那边儿才是孩子们待的地方。” “属下惯常都不去的,毕竟那边还有女使。” 乔天经点了点头,温声说道:“为方便行事,大家便兄弟相称吧,你们唤我雅兄即可。” 临进院子时,乔天经右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朝外面打了个手势。 陆寅公办的屋子很是简洁,看得出是个爽利的人。 他昨日便将有疑点的名册挑出来了,此时还特意翻到了那一页,直截了当地摊在了乔天经面前。 “雅兄请看!” 楚盛见状,十分自觉地守在了屋门口,防止有人闯入。 此时,乔天经对楚盛和陆寅已经极有好感了,二人做事确实稳妥,手脚又快。 乔天经方低下头,陆寅已经伸手介绍道: “雅兄你看,这里到这里,一共二十三名孩童,其中十八名男童,五名女童,全部是同年被领养的,年龄是三到七岁不等。” “我特意比对过了,其他年份多则七八个,少则三四个,哪有一下子被领走这么多的?” 乔天经的目光从这二十三个名字上一一掠过。 “一年就有二十三个啊......” 乔天经低低呢喃了一声,此刻,这些端端正正的名字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若事实真如孟谷雪透露的那样,这个慈济局就是二皇子补充死士的地方。 那四年前这二十三个被领养的孩子,如今还有几个是活着的呢...... 陆寅又向下指了指,“雅兄,这里记录着领养的人家,我去的就是这处,根本查无此人!” 乔天经心中清楚,只怕不止这一处,其他几十处都极有可能是假的! 这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如此明显的异样,竟然等到如今才被发现。 由此可见,从前的厢典要么是同流合污,要么就是尸位素餐! “陆兄,上个厢典去了何处?” 陆寅闻言立刻回道:“说是举家搬迁了,去哪儿我还真没打听过。” 乔天经心中有数了,他敲了敲这个名册,低声问道:“陆兄,这名册如此重要,平日就随意放在这屋里?” 这名册简直就是强有力的证据,周伯他们做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竟然不曾好好保管? 陆寅嗐了一声。 “雅兄,你现在瞧见的名册是我仔细清理过的,我刚来的时候,这名册被堆在最里头的箱子里吃灰呢!” “名册是一年一查,今年查去年,这四年前的东西谁还在意啊,也就我有这个闲工夫,把它们都翻出来整理了一遍。” 乔天经细细一想,倒是回过味来了。 本来培养死士一事就是绝密,更何况谁能将死士与慈济局联系起来呢? 周伯他们一开始应当也是极谨慎的,上下都打点了个遍,不留一点纰漏。 可是这十数年来,这件事都藏得好好的,运转起来轻车熟路,想必连周伯他们也开始松懈了。 毕竟若不是上次南郊死了大批死士,又有孟谷雪的提醒,又有谁会想到来慈济局中一探究竟呢? 第344章 乔天经想到这里,抬头问道:“陆兄,这些名册可以由我带走吗?” 第278章 死士大本营 “带走?” 陆寅闻言有些吃惊,毕竟他职责所在就是看管这些名册。 乔天经点了点头,“陆兄,此事干系重大,我答应你,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陆寅抿了抿嘴,最后重重点了点头: “我自然是信得过雅兄的,若这其中果真有问题,还请雅兄给那些不知所踪的孩子讨个公道!” 他说着亲自上前来,将那些有疑点的名册打包了起来。 “雅兄,看这时辰,前头领养孩子的人家也该来了,我们去看看?” 乔天经点了点头,抱起名册就走。 陆寅见状急忙说道:“雅兄,这名册可不兴带着,咱们回来再取不迟。” 乔天经摇了摇头,“院外有我的人,我让他们先将名册带回去。” 对方漏了这么大一个破绽,不及时攥在手里,他不放心! 他肯说出这话,也算是信任了陆寅。 在小妹的预言里,二皇子是最后赢家,故而少年死士一事到最后都不为人知。 若陆寅当时也在这慈济局中,也发现了这些异样,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但事情没有爆出来便意味着,他失败了,而失败后陆寅的下场如何,不言而喻。 这时候乔天经难免感慨,或许在他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有无数人抗争过二皇子了,可是所有人都无一有好下场。 用小妹的话来讲,大家全都是炮灰...... 今日是乔伯带人亲自跟来的,乔天经放心地将名册交给他们,与陆寅、楚盛又一同去了南院。 才走在长廊上,就已经能听到孩童的嬉戏玩闹声了。 入了南院,正好看到圆宥大师在和一对夫妇对话。 这对夫妇衣着朴素,看起来似乎是农户。 陆寅径直走上前去,圆宥大师瞧见了,笑着朝他行了个合十礼。 “陆大人,您怎的来了?” 陆寅急忙回了礼,他倒是直接,一指身后的楚盛,大喇喇说道: “大师,我这朋友生不出孩子,听说我在慈济局当值,故而想过来看看。” 楚盛:“......” 谁说我生不出孩子,我只是还没找媳妇! 圆宥大师闻言,冲楚盛念了句阿弥陀佛。 陆寅这时候才指着眼前的农户夫妇问:“这二位是?” 圆宥大师温声说道:“阿弥陀佛,这二位施主也是来看孩子的。” “两位施主,这位是院里的厢典大人。” 乔天经瞧得仔细,听说陆寅是官家人后,那农妇飞快地抬了下眼皮,又局促无比地低下了头,紧紧攥住了袖子。 男人倒是平静得很,也不知有意无意,上前一步挡住了农妇。 乔天经看到这里眸光微闪,不动声色。 陆寅故作好奇,继续问道:“哦?那相看得如何了?” 农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男人,男人挠了挠头,一脸憨厚地说道: “厢典大人,我们夫妇还没考虑好。” 他又扭头对圆宥大师说道:“既然大师有事要忙,那我们夫妇便回去再商量商量。” 圆宥大师笑着点了点头,“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慢走。” 夫妇俩又向陆寅告了辞,男人随即伸手拉住了农妇的手腕,快步离去。 那农妇路过陆寅身旁之时,再次抬眸看了过来,却不经意对上了乔天经的目光。 下一瞬,她慌乱无比地低下头,跟着男人小跑离开了。 陆寅和圆宥大师闲聊了几句,便借口要自行带楚盛看看。 这时候乔天经才有机会说道:“那对夫妻不对劲,我得跟去看看。” 楚盛方才亦观察得细致入微,闻言附和道: “那农妇方才看了阿寅两眼,我瞧她似乎有话要说。” 乔天经点了点头,“不仅如此,方才男人抓她手腕的时候,她明显瑟缩了一下,这说明她怕那个男人。” 这不是寻常夫妻该有的反应。 “不知此时院中是否有耳目,陆兄便依方才对圆宥大师说的,带楚兄四处看看吧,我先行回北院,追过去看看。” 楚盛有些担忧,乔天经却低声说道:“楚兄安心,我外头还有人。” 这时候,乔天经扬声说有东西落在了北院,而后一路往回走。 走到长廊时,他便沉了脸色。 那男子脚步四平八稳,若说是个惯常做农活的,倒也说得过去。 但他也极有可能是个练家子! 今日最好是虚惊一场,若真有猫腻,那这男子极有可能就是打头阵,来相看孩子的! 乔天经脚步飞快,出了北院来到街角,乔伯早已做好准备。 “少爷,照您吩咐的,任何出慈济院的人都留意了,方才有一对夫妇出来后,往南边儿去了。” 乔天经宽慰无比地点头,“追的就是那对夫妇,乔伯,我们也去看看!” 乔天经一路追过去,直到瞧见暗卫留下的标志指向了城外,不由地微微一愣。 “又是南郊?” 这一刻,乔天经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恍然。 上次,他故意引逐风刺杀,去的就是南郊。 当时逐风已然被困,结果周伯却带着大批死士来得那般及时。 第345章 如今想来,周伯那日能那么快就得知逐风被困,还带着大批死士来得神不知鬼不觉,莫非这死士大本营就在南郊? 想到这里,乔天经忍不住心中骇然。 从慈济局的名册上看,死士最近一次补充人丁是在四年前。 南郊救济院得亏是近两年才办起来的,否则的话,只怕也无法幸免于难! 可是南郊就这么大,除了救济院就是护国寺,其余的全都是一些零散农户,如何容纳得了那么多死—— 等等! 思绪走到这里,乔天经霍然变色。 那慈济局的主管人,不就是护国寺的圆宥大师吗! 难道...... 乔天经的心中隐约串起了一条线,这一刻竟感到毛骨悚然! 护国寺之所以担得起“护国”二字,是因为当年战乱未休,圆了大师敬告佛祖,破了杀戒也要保家卫国,先皇这才赐下“护国”之名。 时至今日,因大义而生、受世人敬仰的护国寺,竟已然成为北国贼子掩藏踪迹、迫害雍朝稚童的庇护所不成? 第279章 佛门里的禁地? 这里面的水比乔天经想的还要深! 他冷静无比,冲乔伯打了个手势。 “乔伯,我怀疑死士都藏在了护国寺中,这么多年积累下来,定数目庞大!” “我们不动则已,一动便要一网打尽!” “护国寺?” 乔伯闻言忍不住大感震惊,可是他转念一想,也不由地心头一抖。 “慈济局、护国寺,属下便是想破脑袋,也难以将这两个地方同死士联系在一起!” 乔天经心中感慨更深。 “是啊,由此可见对手心机之沉,渗透之深!” 乔天经心绪转了转,很快便打定了主意。 “乔伯,里头或许还有孩子,且那些死士都是我们雍朝的少年,打起来也是亲者痛仇者快。” “所以,我们要智取!” 乔伯立刻应声:“但凭大少爷吩咐!” 乔天经沉声嘱咐道:“乔伯,你亲自回去调人,让太子殿下的人也一起跟来。” “要低调行事,务必将护国寺团团围住,但绝不能被对方察觉!” 乔府暗卫身经百战,乔天经自然是信得过的,太子殿下的暗卫想必也训练有素,如此一来天罗地网便算是布下了! “乔伯,届时还要请你带大量的昏睡散来,我们一同入护国寺内一探!” 乔伯凛然应声,“大少爷在此处稍候,属下快去快回!” 乔天经点了点头,他自然是有分寸的,自己若孤身前去,便是羊入虎口! 乔伯扭头离开,没走几步突然又回来了,他那般果决之人,此时难得的一脸犹豫。 “少爷,这件事......要告诉小姐吗?” 乔天经闻言微微一愣,可是他很快就失笑出声。 “乔伯,你回去后必定会十分‘凑巧’地遇见小妹,然后她会撒泼打滚抱你大腿,哀求你带她一起来。” 乔伯:“......” “那属下......该怎么办?” 乔天经微微认真了神色,“乔伯,小妹行事从不莽撞,她若要来,你便带上她吧。” 小妹那个小机灵鬼,早早就和大莲处好了关系,如今暗卫大范围调动定瞒不过她的。 小妹若要来,那想必是心中有数了,而且今日之事关系重大,到时小妹的功德商城或许还能派上大用处。 乔伯得了准话,便安心地快步离去了。 在乔天经等待的过程中,跟踪那对农妇的乔十三终于回来了。 他神色凝肃,低声禀报道:“少爷,属下瞧见他们结伴从后门进了护国寺!” 乔天经面上恍然,果然如此! 乔十三继续说道:“属下又跟着他们一路弯弯绕绕,越过后山走了极远,这才发现,原来护国寺的后头竟还有一处农庄!” “属下不敢接近,只是远远望了望,那里屋舍林立,田间还有人劳作,瞧着倒像世外桃源般!” 乔天经听到这里,心中一阵恶寒。 屋舍林立,世外桃源,由此可见那个地方安稳存在了多久! 而这份安谧之下,却藏着令人心惊胆寒的可怕真相! “十三,你同我等在此处,乔伯一到,我们便去一探究竟!” 约莫一刻钟后,乔伯裹着披风匆匆行来,到了近前掀开披风一看,原来乔娇娇紧紧扒着乔伯的衣襟,正缩在里头呢! “嘿嘿,大哥!” 乔娇娇扭过头来,冲乔天经甜甜一笑。 乔伯急忙开口回禀:“大少爷,已经照您吩咐的传令下去了,人手马上到齐。” “小姐躲得隐蔽,旁人不知小姐跟来了,若一会儿要与太子暗卫照面,属下可以先带小姐躲开。” 乔天经闻言抬手揉了揉乔娇娇的小脑袋,冲她无奈一笑。 “就知道小妹你要跟来。” 乔娇娇嬉皮笑脸的,“因为我是大哥的跟屁虫呀!” 乔天经神色一板,“可不许这么说自己。” 小妹分明是他的守护神! “好了,咱们边走边说!” 路上,乔天经将情况都说了一遍,连乔娇娇也是吓得一阵心惊。 这......她看的不会是一本假书吧? 原著里除了她说得出的那几个大剧情,其他全是男女主感情线,敢情背地里这么多雷,作者是一点也不写啊! 第346章 【多亏大哥当机立断,毕竟暗卫们若是和那些死士起了冲突,最后定是两败俱伤。】 【周伯他们反而能趁着我们互相残杀之际,将证据一一销毁!】 【说到底死的都是我们雍朝人,周伯他们就算是心疼,也不是心疼那些死士的命,而是心疼在他们身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 【难怪大哥让乔伯带那么一大包昏睡散,若能神不知鬼不觉将那些死士都药倒,倒是能有一番运作的时间!】 乔娇娇正想着,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护国寺后门。 乔十三方才已经跟着那对夫妇走过一遍了,如今轻车熟路,带着乔娇娇他们七拐八绕。 三人都忙着赶路,乔娇娇坐在乔伯的手臂上,就数她最悠闲。 于是她那双大眼睛一刻不停地四处逡巡着,这会儿忍不住轻咦出声。 “咦——” “大哥,那是何处?” 只见远处有一高高的院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禁”字。 乔娇娇就忍不住好奇了,佛门中竟然还搞个禁地? 这不就是故意吸引她这种反骨吗?越“禁”越让她觉得心里痒痒! 三人停下脚步,乔天经举目望过去,口中猜测道:“那应是皇室供奉牌位的地方。” 乔娇娇闻言心头一动。 【狗皇帝那么爱玉琉,不得给玉琉也供奉个牌位?】 乔天经本想说,玉妃乃和亲公主,又是自戕而亡,按理是没有资格入皇室供奉殿的。 可是他转念一想,这种事圣上未必做不出来...... 乔娇娇又忍不住想得更深了。 【这些少年死士是从小培养的,二皇子虽然心机深,但到底年岁不大,所以这个计划应该就是玉琉埋下的。】 【她这样一个谋略十足的女子,竟然在生下二皇子后就自戕了,这其中定大有深意!】 【嘶——我现在都怀疑,这玉琉是真死还是假死了......】 【不,还是不可能。】 乔娇娇思来想去,还是摇了摇头。 【玉琉若是假死,这其中说不通的地方就太多了,首先雍帝这一关她就过不了。】 【换个思路,若玉琉当真是自戕的,有没有可能她是以自己的性命做赌,促成今日的一切局面,将自己的儿子送上两国共主的位置?】 想到这里,乔娇娇都没忍住打了一个激灵。 【妈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以身殉道?】 【不行,那个供奉殿必须得进去看看,万一有线索呢!】 乔娇娇刚想提,就听到自家大哥一脸凝肃地说道:“小妹,我们去禁地里看看吧。” 第280章 归去来兮 乔伯和乔十三自然是听乔天经的,三人下一刻就轻飘飘落在了院墙外。 乔娇娇侧耳去听,里头静悄悄的。 【既然是禁地,会不会有重兵把守啊?可别因为这边闹出动静,坏了后边儿的事。】 想到这里,乔娇娇也不敢开口说话了,只是有些紧张地戳了戳乔天经的肩膀。 乔天经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寻常百姓是不来护国寺的,而京中达官贵人见了禁地二字,只怕跑得比谁都快。” “这皇家供奉之地又忌血光之气,所以重兵应该是没有的,但里头或许有诵经的沙弥和尚。” 乔娇娇想了想,低声说道:“大哥,那我和乔伯他们也易个容吧?” 只要不暴露真容,一切都好说。 乔天经想想点了点头,“那再好不过。” 乔娇娇正要兑换易容丹,结果乔伯和乔十三已经默契地取出大胡子粘上了。 这时乔伯低低说了句:“小姐,得罪了。” 乔伯说着大手往乔娇娇脸蛋上一抹,大拇指分别描了描乔娇娇的眉毛,又给乔娇娇也粘上了小胡子。 乔娇娇:??? 这是做什么? 乔天经:噗—— 虽然现在的情况很严肃,但是他真的很难忍住不笑。 因为在乔伯的“妙手”下,小妹从 这样:(oo) 变成了这样:(●o灬o●) 哈哈哈—— 乔天经不敢再直视乔娇娇,索性冲乔伯一挥手。 “成了,这样凭谁都认不出来,我们进去吧!” 三人纵身一跃,扒在墙上向内看去,只见殿门大开,里头灯火长明,纤尘不染。 不过等了好一会,四处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影,更不听诵经之声。 乔天经打了个眼色,三人轻飘飘落在了殿内。 乔娇娇立刻抬眸望去,只见殿上匾额写着“长生殿”。 这个乔娇娇倒是知道的,皇家在护国寺设长生殿,是专门为在世的皇室成员立长生牌位,求的是增福增禄。 她向殿内望去,果然瞧见了数个红色牌位,最中间的长生牌上还能看到雍帝的名讳和生辰。 乔娇娇特意往最末位看了一眼,四皇子沈元凌的名字果然也在上面。 在世之人为长生,过世之人为往生。 所以后头应该还有“往生殿”! 乔天经显然也是懂的,他带着乔伯他们轻手轻脚绕过长生殿,往生殿果然映入眼帘! 几人踏入殿内,眼前的往生牌位就多了,但乔娇娇看了又看,都没发现玉琉的名字。 第347章 【没想到雍帝还挺守规矩的,都这么爱玉琉了,竟然没给她在往生殿争取一席之地。】 【罢了,人若死了,说什么都是虚的。】 【已经在这里耽误不少时间了,还是接着去查少年死士的事吧。】 乔娇娇想到这里,正要给乔天经使个眼色,突然往生殿后头传来了“咚”的一声响! 殿内原本静悄悄的,这异响突起,不仅吓得乔娇娇一激灵,连乔天经他们都没忍住后背发毛了一下。 这声音听着,像是在敲木鱼。 乔天经回头与乔娇娇对视一眼,兄妹二人同时点头。 那就再往里探探! 乔十三自觉走在最前面,四人掀开黄色幔步朝里走去,立刻就闻到了浓郁的梵香。 有人正在焚香祭拜? 乔娇娇心中激动,看来里头还有秘密! 跨过往生殿后门,一个精致的小庭院便映入眼帘。 乔娇娇一眼就看到了小院的院名——归去来兮! 庭院的门大敞着,隐约能看到一个身影在屋子里忙活。 乔伯当机立断,将乔娇娇递到了乔天经怀里,自己则孤身走进了庭院中。 乔娇娇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乔伯猛地一提气,高大的身躯便犹如灵猫一样,落地毫无声息! 乔伯几步来到主屋面前,寻一个角落戳开了窗户纸,贴脸朝里一探。 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下一刻,他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竹筒,朝戳开的洞里吹气。 乔娇娇知道,那是乔伯方才带的昏睡散。 不大一会儿,屋里传来噗通一声,似是有人摔倒了。 乔伯很是谨慎,又等了一会儿,见地上之人始终没动静,这才冲乔天经招了招手。 乔天经立刻抱着乔娇娇走上前去,乔伯已经先一步推开屋门散气。 乔娇娇睁大眼睛朝里望去,突然神色猛地一僵。 她看到正屋里立着一个很大的黄色牌位,上书——故爱妻沈金氏琉灵往生莲位! 这正是玉琉的往生牌位! 更加诡异的是,这个往生牌位上缠着十几根红线,而红线纠缠着,又延伸聚拢到了同一个方向。 乔娇娇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那些红线连接到了何处,乔天经却停住了脚步。 “小妹,再等等,屋内迷药还未散尽。” 乔娇娇点了点头,凑近乔天经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哥,看来这牌位是圣上立的。” 乔天经眉头紧蹙,跟着点了点头。 一看“爱妻”两个字便明了了。 这时候,乔娇娇不懂就问:“这些红线是什么习俗吗?为什么前头往生殿里的牌位又没有缠红线呢?” 乔天经闻言亦不解地摇了摇头。 他对民间志怪还有传闻没什么涉猎,这个问题他还真回答不出来。 这时候,乔伯却突然沉声说道:“少爷、小姐,属下或许略知一二。” 乔娇娇闻言立刻好奇地看向乔伯,乔伯的神色却格外严肃。 “属下跟随将军与北国拉锯多年,对北国也算是有些了解。” “当时攻入北国鹿城时,属下也曾见过类似眼前之景。” “当时属下心生不解,便抓来一人询问。” “那人说,这是北国民间的传闻,据说以红线捆缚牌位,可将往生之人的魂魄集于牌位之中。” “如此一来,死者便可借着红线引路,投胎转生,而这红线所指之处,便为转生之所!” “北国民间施展此法的,多为在战争中丧子的父母,他们希望借此让孩子重新投回腹中,称之为失而复得。” “少爷、小姐,若眼前之法与属下当年所见相同,那圣上对玉妃的执念,当真是极深的了。” 第281章 原罪是狗皇帝 这时候,屋内迷药也散得差不多了,乔伯率先进入一探,而后冲乔天经点了点头。 乔天经抱着乔娇娇走入屋内,兄妹俩迫不及待顺着红线看过去。 只见它们缠绕着聚拢到了北面,那里赫然是一座雕琢精致的小型宫殿! 皇宫!? 这红线竟然导向了皇宫!? 乔娇娇:“......” 她知道雍帝这是想让玉琉回到他的身边,但是他是不是已经偏执入魔,病急乱投医了? 还是说他被人诓了,根本不知道这法子的真正意义? 毕竟照乔伯的说法,这红线所指之处乃是投胎之所,雍帝将红线连到了皇宫,玉琉若真投了胎,那不就成他孩子了吗? 这简直乱套了! 乔娇娇正腹诽呢,乔天经已经俯身去看那座皇宫雕像,也不知他瞧见了什么,忽然浑身一僵。 乔娇娇察觉到自家大哥的异样,正要出口问问,结果就听到乔天经喃喃出声: “翊坤宫......” “这红线缠的竟然是翊坤宫!” 乔娇娇闻言不由地浑身一抖。 “翊坤宫?那不是皇后娘娘的凤宫吗?” 【擦,这邪法到底是不是雍帝命人布下的?连到翊坤宫是什么意思?让皇后娘娘给他生一个玉琉?】 【这......这也太离谱了吧!我要是皇后娘娘,能被这个想法呕死!】 这时候,乔天经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难看地说道: “小妹,你还记得爹在信里说的,四皇子是怎么来的吗?” 第348章 乔娇娇听到这话,猛地瞪大了眼睛。 “不......不能吧,这也太——” “大哥,你放我下来,我要去仔细看看!” 乔天经闻言放下乔娇娇,乔娇娇噔噔噔跑到了皇宫雕像前细细看了起来。 这皇宫估摸是哪个大师雕的,连细节都惟妙惟肖,站在乔娇娇这个高度,刚好能平视整个皇宫。 她顺着红线缓缓望过去,果然看到它们缠在了翊坤宫的檐角下。 “咦,等等,怎么还有一根红线伸到里面去了?” 乔娇娇微微弯下膝盖,看到一根红线透过镂空的窗户伸到了“翊坤宫”里面。 她定神看了一会儿,忙不迭地冲乔天经招了招手。 “大哥你快来看,‘翊坤宫’里还有个字!” 乔天经闻言一脸好奇,立刻蹲下身来。 乔娇娇偏开半个身子,乔天经从她的角度望过去,果然看到“翊坤宫”里有一个端端正正的“否”字,而那根红线正正好好系在其上! 乔娇娇凑近乔天经,低声说道:“大哥,看来有人并不想让圣上如愿啊。” 而这拨人的身份,显然已经呼之欲出! 乔天经点了点头,敛眉说道: “小妹,如此看来,这护国寺已经被北国人渗透得极深了。” 连圣上作法他们都能掺一手,而且还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若不是从小妹这个高度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乔娇娇已然有了心理准备,如今就算这护国寺里全是北国奸细,她都不震惊了。 她现在只是觉得雍帝膈应得很! 【他最好是被人诓了,不知道这传闻里头的含义,若是故意的,我真的会被雍帝的骚操作震惊一百年!】 【小四......唉,可怜的傻白甜哟,无论雍帝是不是存了这种心思,他最好永远也不要知道真相!】 【皇后娘娘也好可怜,那么温柔的一个姨姨,还有太子,太子是被狗皇帝毒死的。】 【唉,他们母子三人都好可怜,原罪就是狗皇帝!恶有恶报,他最后指定得众叛亲离!】 乔娇娇恶狠狠地想着,这时乔天经抱着她来到了晕倒在地的僧人面前。 这僧人白面白须,瞧着年纪不小了,也不知是雍帝安排在此,每日为玉琉诵经的,还是北国安排在这里,让他日夜守着玉琉的。 乔伯又上前扒拉了一下僧人的眼皮,这僧人应当是没有武功的,被迷晕后睡得极沉。 乔天经又带着乔娇娇看了一圈,屋内再无其他。 “小妹,看来我们该走了。” 乔娇娇立刻点了点头,“听大哥的!” 他们今日的主要任务是救下那些死士,瓦解二皇子的力量,此处算得上是意外发现。 如今可以确定护国寺已经漏成了筛子,现在只有尽早处理了死士问题,才能将护国寺牢牢掌控住。 到时候再将这僧人捉住,自然能问出些东西来! 只要知道这红线是什么时候绑上去的,就能了然雍帝的心思了。 毕竟小四已经五岁多了,若这红线是六年前就有的,那狗皇帝可真是罪孽深重了! 如今若贸然对僧人出手,万一旁人来了察觉异样,反而坏事。 乔天经又回头细细扫了眼屋内,确定没留下什么痕迹后,便打了个手势。 乔天经和乔十三带着乔娇娇先行离开了“归去来兮”院,乔伯留了个心眼,在屋外又守了一会儿。 直到确定那老和尚不是假装的,乔伯这才安心离去。 这是他从战场上带下来的谨慎,毕竟有时候身边躺着的“尸体”都会扑过来捅你一刀! 待到乔伯过来汇合后,四人继续朝前赶去。 翻过后山,乔娇娇果然看到了乔十三口中的农庄。 “咦!” 这时候,乔天经突然发出了低低的惊异声。 “大哥,怎么了?”乔娇娇急忙问道。 乔天经往田埂间一指,低声说道:“小妹你看。” 乔娇娇顺着乔天经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农妇定定跪在田边,隔了这么远还能瞧见她两颊通红,该是被狠狠打了一顿。 乔天经神色微沉,“小妹,那就是大哥与你说的,去慈济局相看孩子的农妇!” “当时她神色间露出了些许异样,许是也被同行的男人瞧见了,故而受了惩罚。 “此处果然有猫腻!看来这农妇也有难言之隐,如此一来,她便是极好的突破口了!” 第282章 乔小忽悠 此时日头渐大,眼看着就快到正午了。 田里劳作的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往房舍走去。 当路过跪着的农妇身边时,众人悉数对她视若无睹,甚至无一人侧目。 乔娇娇看到这里,眉头微蹙。 很快,一男人从屋舍中走出,径直来到了农妇面前。 乔天经见状低低提醒道:“小妹,这就是大哥在慈济局看到的,和农妇同行的男人。” 这时候,男人已经站定在农妇身前,他微微俯身,似乎在说着什么。 乔娇娇看到农妇摇了摇头,很快又双手合十哀求着什么。 啪啪—— 利落的两巴掌在空旷的田野上格外清晰。 农妇猛地摔向一边,半晌都没缓过劲来。 第349章 男人恶狠狠地说了句什么,而后扬长而去。 农妇良久才撑着地坐了起来,她抬手擦了擦嘴角,又顶着日头乖乖跪直了。 “唉......” 乔娇娇看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 乔天经眉宇沉沉,冷静分析道:“这么大一个农庄,竟听不到一点杂音,连孩童嬉闹、鸡鸣犬吠都没有。” “还有方才从田间退下去的农夫,他们无一人开口说话,脚步沉稳,动作迅速,俨然也是训练有素。”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这应当是在以田养业,这整个农庄里只怕大部分都是死士!” 乔娇娇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她眸光紧紧盯着那个农妇,低声说道: “大哥,我想试试与那农妇说说话。” 乔天经闻言有些犹豫,毕竟那农妇虽然和男人起了冲突,但看得出来她就是此间的人。 万一她见到外人大喊大叫,反而打草惊蛇,今日只怕都要功亏一篑了。 乔娇娇哪里会想不到这些,她冲乔天经眨了眨眼睛。 “大哥。” 言外之意,我又要开始装神弄鬼了! 乔伯有了上次在救济院的经验,这回反应得比乔天经还快。 他想了想,冲乔十三使了个眼神。 “十三,你去绕一圈,仔细瞧瞧还有什么情况。” 乔十三毫不犹豫点了头,他不懂乔伯的深意,但向来令行禁止。 乔伯倒不是信不过十三,而是小姐的神奇之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乔天经这时候俯身问道:“小妹,你准备怎么做?” 乔娇娇往功德商城里扒拉扒拉,然后兑了一张符出来。 “大哥,这叫遥相呼应符,你瞧着!” 乔娇娇将符对准农妇,口中猛地一吹气,那符呲溜一下飞了出去,瞬间就没影了。 乔天经和乔伯看得一脸迷茫。 乔娇娇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小脸一板,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如此诚心跪我,可是有何心愿要了?” 乔天经:??? 乔伯:??? “谁!是谁在说话!”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突然传来,仿佛响在耳畔似的,惊得乔天经和乔伯齐齐张大了嘴巴。 他们心头有了猜测,不可思议地看向远处的农妇,只见她正一脸惊恐地左顾右盼。 乔娇娇:(oo) 别急,都是基本操作,接下来看我乔小忽悠的本事! “莫慌,万物有法,心诚则灵,我乃土地神座下小金童,专为土地神收集人间诚愿。” “你已在此跪了好几个时辰,可是有何心愿?” 乔天经、乔伯:“......” 算了,看戏吧...... “土......土地神?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农妇嘴巴一张一合,颤颤巍巍的声音便传到了这边。 乔娇娇闻言小脸一板,“本童已说心诚则灵,你既不信那便罢了,走也——” “不不不!小金童,我信!我信!” 农妇一听小金童要走,登时满脸急切,她立刻伸手挽留,可四周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影。 她先是怔然,而后四处打量了好几圈,最后急得哭了出来。 “我.....是不是我心不灵,所以把神仙气走了?” “金童小神仙,求求您快回来!信女确实有事相求!求您显灵,救救我们吧!” 农妇跪到在田埂间,重重地朝前方磕着头。 乔娇娇看到这里急忙出言:“本童并未离开,你既有事相求,便将姓名与生辰八字报来。” 农妇听到这个声音,登时喜极而泣。 她又扭头四处看了看,周围并无人影,这声音就响在她的耳边,定是神灵无疑! 想到这里,她心中再无犹豫,凄声说道:“金童小神仙,信女名叫秋娘,生辰八字......信女也不知自己的生辰八字。” 乔娇娇眉头微敛,“为何你连自己的生辰八字都不知晓?” 秋娘满心彷徨,急忙回道: “不敢瞒您,秋娘出身慈济局,十四年前被领养至此,当时约莫五六岁,可记忆都模糊不清了。” 乔娇娇闻言有些吃惊,原来这秋娘就是慈济局的孩子! 看时间,那她应该就是被领养的第一批! “那你所求为何?”乔娇娇继续问道。 秋娘深深磕了个头,低声说道:“求您救信女、救这里的孩子脱离苦海吧!” “还有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呜呜呜......” 秋娘低低啜泣了起来,缓了缓才继续说道: “我们被领养至此后虽然吃喝不愁,但他们要我们听话,不听话就会被狠狠地打。” “他们还教我们仇恨雍朝,教我们如何杀人。” “好多人......好多人都在互相残杀中死掉了。” “我那时已经知事,不愿拿刀杀人,结果差点被杀死。” “柔姨将我救了下来,我以为自己得救了,柔姨却让我给他们生孩子。” “我生了五个孩子......可是我连孩子的面都没见到,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男是女,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有人想逃,抓回来后被活生生打死了,在田里挂了三天三夜,再没有人敢逃了......” 秋娘说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 第350章 她跪在田埂间,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磕着头。 其实连她也不知道,这个小金童到底能不能救她,她只是在暗无天日的挣扎里,渴望抓住这一根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 乔娇娇听到这里,已然浑身颤抖。 第283章 下辈子不来了 这个平静的农庄下,藏着一个吃人的地狱。 乔天经和乔伯听得满面骇然,已然心痛至极。 乔娇娇忍了又忍,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依旧。 “恶有恶报,天理难容!这柔姨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吗?” 秋娘点了点头,乔娇娇的平静让她也稍稍平复了些。 “大家都听柔姨的,她掌控了我们所有人的生死。” “后来又来了一个老者,柔姨训练了我们这么久,都是给那个老者支使的。” “前段时间,那个老者带了我们好多人出去,可是带回来的只有几个。” “柔姨气极了,当着大家的面和那老者大吵了一架,然后柔姨又要开始添人了。” 说到这里,秋娘的声音又颤抖了起来。 “今日我去了慈济局,是我求着阿勉带我去的,他需要一个人做掩护,我求了好久他才同意。” “我没想着逃,因为我的孩子就在这里,我哪也不想去,我只想守着他们。” “阿勉是我两个孩子的父亲,我......我已经被送给好几个男人了,阿勉是最后一个.......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方才说,要将我送人了,因为我今日在慈济局不老实,露出了异样,差点害了他。” “金童小神仙,我只是想停止这一切,我想告诉那位官老爷,可是我不敢说话,阿勉打我极狠,我还为此落过一个孩子.......” 说到这里,秋娘的话里已经没有了主次。 她想起了自己经历的这些苦难,眸光空洞洞地跪在那里,满是绝望。 “我上辈子定是做了无数的孽,所以这辈子生来无父无母,还要经受这些。” “我已经尝了这么多的苦,够还债了吗?我下辈子不来了......真的不来了......” 乔娇娇听得眼泪都下来了。 那些话本子里,神仙历劫都是到人间,可见人间有多苦...... “秋娘你莫怕,本童已经听到了你的诉求,定会立刻禀给土地神的,不过你连生辰八字都报不出来,本童便要问得更细些了。” 秋娘闻言登时一激灵,像是看到了希望般,整个人精气神都提了起来,“小神仙请问,信女定知无不言!” 乔娇娇张嘴问道:“你们这庄中有多少人需救?” 秋娘摇了摇头,一脸为难地说道:“信女也不知具体数目,或......约莫三百余人。” 乔娇娇又问:“你们庄中饮水来源在何处?届时土地神或会溯水而来。” 秋娘急忙回道:“庄子的后头有一口大井,大家喝的都是里头的水!” 乔娇娇点了点头,又问道:“平日庄中人用饭是各家管各家,还是吃在一处?” 秋娘虽然不明白,金童小神仙为何问他们吃喝细节,却不敢有丝毫敷衍,认真答道: “吃喝都在一处。” 乔娇娇心中有数了,想了想又开口问:“那井水一日几取?” 这个问题太过具体,乔娇娇都不指望秋娘能回答得上来了。 谁知秋娘一脸笃定地说道:“一日三次,分别是卯时初、巳时中和申时中!” “小神仙,信女记得真真的!因为阿勉根骨不够,学武不精,柔姨将他留下打杂,一日三餐都是他去打的水,去的就是那口井!” 乔娇娇闻言大喜过望,如此一来他们更有把握了! 她最后看了眼可怜的秋娘,低低宽慰道: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秋娘你且等着,恶人的报应很快就要来了!” 秋娘闻言当即以额触地,口中低呼: “多谢小神仙,求您让土地神快些来吧,快些来救我们脱离苦海!” 乔娇娇喉咙酸涩,声音微颤:“定应你所求,本童先走了,你多保重。” “遥相呼应符”是上次功德大涨时出来的新品,可让相隔的两人在一定距离内畅通无阻地对话。 如今乔娇娇主动结束了对话,这符也就失效了。 “大哥,乔伯,你们可以说话了。” 乔娇娇低低开口,还没从秋娘的悲惨经历中缓过神来。 乔伯是性情中人,见状直接痛骂一句:“北国贼子,畜牲不如!” 乔天经神色冷厉,低声问道:“乔伯,昏睡散带够了吗?” 乔伯登时拍了拍胸脯,“少爷,绝对管够!” 过了一会儿,乔十三巡视一圈回来,见乔天经他们表情很差,不由地吓了一跳。 乔天经扭头问道:“十三,你方才绕后了吗?有没有瞧见一口水井?” 乔十三闻言一脸惊异,少爷怎会知道庄后有一口井? 他知道乔伯带了一大包昏睡散来,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正准备回来禀报这一发现的。 “回少爷,确有一口井!属下方才还见有人取水,说是做午食用的。” 乔天经闻言,紧蹙的眉头终于松开。 “太好了!十三,带路!赶不上午膳,晚膳正好!” 农庄四面环山,绕一圈要花不少时间,乔十三是个天生的好探子,这么短的时间内来回一趟,已然寻到了最近的路。 第351章 “少爷,就是此处!” 乔十三小心翼翼扒开树丛,乔娇娇跟着探头一看,果然瞧见了一口大井! 这农庄存在了至少十四年,一直以来都安然无事,前头又有名声在外的护国寺做掩护,显然已经安逸了太久太久。 这口大井无人看守。 有心算无心,这一次乔天经已然志在必得! “井里的水是活的,姑且不急着下药,照秋娘的说法,下一趟取水还有些时辰,再等等。” 乔娇娇闻言当即点头,四人窝在一处坐下。 这时候乔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打开后里面是些精致的糕点,只可惜有些都碎了。 “少爷、小姐,先吃些垫垫肚子吧。” 乔天经见状眉头微挑,“乔伯,还是你做事周到。” 乔伯赶忙摇头,“属下是粗人,哪有这些细心肠。” “是夫人见属下带走了小姐,便知此事棘手,一时半会怕是归不了家,故而让属下带了一包来。” 乔天经先给乔娇娇拿了两块,然后温声说道:“乔伯、十三,都别客气,一会儿还有场硬仗要打!” 乔伯点头,四人分食了糕点,静等时机到来。 等待的时间是难熬的,乔娇娇索性唤出功德商城,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翻了一遍。 按照秋娘说的,那柔姨就是个重中之重的人物! 秋娘说,柔姨还和周伯吵过架,乔娇娇猜测,这柔姨应当也是玉琉的故人,指不定就是当初陪伴玉琉的宫女之一! 如此一来,雍帝肯定也认得柔姨! 北国人在此做下此等丧心病狂之事,若抓到柔姨,就能将罪名彻底钉死! 拔出萝卜带出泥,玉琉就算已死,也别想撇得干干净净! 乔娇娇不信,在确凿的证据面前,狗皇帝还能视若无睹! 第284章 世上竟有如此神物?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乔天经瞧瞧日头,冲乔伯点了点头。 时间也不能卡得太紧,万一正好遇上秋娘口中的阿勉来打水,反而不好。 乔伯武艺高强,胆大心细,这下药的重任非他莫属。 他接到指令后便拨开树丛,高大的身躯如猴子一样灵活,又时刻左顾右盼,不曾忽略任何一丝动静。 乔娇娇的心理素质显然比不上身边的乔天经和乔十三,她紧张地心脏咚咚直跳,呼吸都屏住了! 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到乔伯三两下就跃到了井边,手上动作极稳,掏药、拆包、倒药,一气呵成! 昏睡散遇水即融,很快就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乔伯几个纵身跳了回来,落定在乔娇娇身边时,呼吸平稳与寻常无异。 见乔娇娇定定盯着他,乔伯还告罪一声。 “属下如今的身形到底比不得当年了,若是将军来,定要比属下快上许多。” 乔娇娇:??? 这还不够快? 她这下是真的服气了,身边高手如云,全是牛人,何愁不能成事! 约莫两刻钟后,有两人不紧不慢行来,各挑着两个空桶。 乔娇娇一眼就认出,走在前头的男人正是秋娘说的阿勉。 “嗐,阿勉,我说你罚罚也就算了,这都几个时辰了,跪坏了你不心疼吗?” 走在阿勉身后的男子打趣着说道。 阿勉沉着脸,低声说道:“你懂什么?我若不对她狠点,她到了柔姨手上,能落得好吗?” 提到柔姨,那嬉皮笑脸的男子神情猛地一敛,犹豫半晌只嘟囔一句: “也是。唉,要我说,你就不该带她出去,阿勉啊阿勉,我看你还是软心肠!” 阿勉闻言神情怔怔,抬手推了男子一把。 “别说了,快打水吧。” 二人走到井边,并未发现任何异样,还是如往常一般取水。 就在二人取完水之际,又一男子风风火火跑了过来,冲阿勉低声叫道: “阿勉,秋娘被柔姨叫走了!” 阿勉猛地抬头,一脸惊骇。 那男子接过阿勉身上的扁担,口中催促道:“快去看看吧,替她说两句话,她也能少挨一点打!” 阿勉低低道了声谢,匆忙跑走了。 两名男子看着阿勉急切的背影,齐齐叹了口气,而后挑起水,摇着头走了。 乔娇娇听到这里,立刻提起了一颗心。 他们能追到此处,发现这么大的秘密,秋娘功不可没! 听那男子的意思,秋娘该是又要挨打了。 可如今前头就是死士大本营,他们贸然进去毫无胜算,只能等了! 秋娘一定要撑住啊! 乔娇娇忧心忡忡,很快就瞧见炊烟袅袅升起。 快了!快了! 这时候,乔天经扭头对乔十三说道:“十三,你脚程快,立刻再带八人进来。” “记住,全部都要是我们乔家的人,少八个也不能影响外面的包围圈!” 乔十三闻言当即领命,转身离去。 这一等,就等到了夜幕降临。 乔伯侧耳去听,庄子里静悄悄的,遥遥望去,一盏灯都没有! “少爷,应该差不多了,属下倒了一大包昏睡散进去,那药量药倒几棚牛都不是问题,对方毫无防备,该是中招了。”乔伯低低说道。 乔娇娇这时候却拉住乔伯的袖子,一脸凝肃地说道: 第352章 “乔伯,不要掉以轻心,对方中招的肯定不少,但我不信没有一条漏网之鱼,庄中一点光亮都没有,反而可疑!” 难道今晚就没有胃口不好的,吃不下的? 若突然发现身边人倒地昏睡不醒,以常理度之,肯定是立刻点灯查看! 乔天经认同地点头,“没错,对方定也谨慎无比,发现异样后,就算剩下清醒的人不多,想必也会尽力布局,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乔伯闻言不由地一脸为难。 他没有那个将才,一直都是将军指哪他打哪,执行力数他第一,但出谋划策他确实不太行。 “少爷,如此一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乔天经突然扭头看了乔娇娇一眼,乔娇娇回望过来,兄妹俩瞬间达成共识。 (〃──)人( ̄︶ ̄〃) 嘿嘿嘿....... 乔伯:(o灬o) 嘿嘿嘿? “乔伯,让你过一回天神下凡的瘾,记得把所有人都吓破胆!”乔娇娇神秘兮兮地说道。 乔伯:??? 天神下凡?什么意思? 乔天经将怀里的“反弹符”取出来递给了乔伯,并将功效仔细说了一遍。 乔伯听完后几乎惊掉下巴! “这这这......这世上竟有如此神物?那岂不是无敌了?” 乔娇娇摇了摇头,“今日面对的是敌人,又夜黑风高,自然无所谓了,若是寻常,只怕会被当成怪物烧死。” 乔伯闻言赶紧按了按脸上粘的假胡子。 这时候乔娇娇又问道:“乔伯,一刻钟的时间够吗?” 若不够,她就兑一张时限更长的。 乔伯赶忙摆了摆手,“已然有如此神物加持,哪里用得着一刻钟!” 这时候,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乔伯警觉地朝后看去,正是乔十三带着另外八名乔家暗卫赶来了! 乔娇娇见状眼前一亮,万事俱备了! 乔天经冷静部署,“乔伯,烦你先去打头阵,探清虚实,以短哨三声为令,届时余下众人一拥而上,务必要将那柔姨拿下!” 乔伯重重点头,带着众人的担忧与期盼跃出树丛,隐入了夜色之中。 他一路贴着墙根疾行在农庄之中,进来后才发现,内里屋舍林立暗含排兵布阵之法,果然有点东西! 乔伯拍了拍胸脯,秉着对乔娇娇的信任,提气凝神,反而往最危险的阵中走去。 今夜月色明朗,空气中隐约还飘着饭菜的香气。 乔伯绕过眼前一间屋舍,终于看到了一个敞着门的大厅! 他毫不犹豫抬步走了进去,借着月光看到好多长桌整齐排列,此时地上、桌旁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乔伯方一现身,一道凌厉的女声立即响起: “杀了他!” 哗啦啦—— 地上一下子跃起近二十人,他们纷纷抽出随身匕首朝乔伯杀来! 乔伯手一抖,本能地就抽刀反抗了。 临到头,他突然想起身上贴了反弹符,原本杀气凛然的招式猛地一收,反而抬头看向声音来处。 只见正堂之上,一青衣妇人正恶狠狠盯着这边,她生得貌美,眉眼深邃。 但因为眼神过分狠戾,显得她格外杀伐果决。 下一刻,在青衣妇人的瞩目下,数柄匕首狠狠扎在了乔伯身上! 第285章 你是何方鬼怪! 乔伯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说不怕那是假的。 若小姐给的啥子“弹弹符”没那种功效,他老乔今日可就要被捅成筛子,交代在这里了! 他浑身肌肉紧绷,还没觉出什么痛感,突然耳边炸开一片哀嚎声。 “啊——” 乔伯扭头看去,只见身周血箭飙飞,一片混乱。 他眼睛一瞪,发现正前方那个将匕首捅进他心口的死士此时双目圆凸,脸上甚至还没来得及露出惊恐之色,就已经没了气息。 乔伯目光下移,看到这名死士的心口处,鲜血正汩汩冒出。 乔伯:(」ロ)」啊啊啊! 神......神了! 小姐真是神了! 同一时间,只要是匕首捅在乔伯要害处的死士,悉数当场毙命! 而那些觑着缝隙捅在乔伯肩膀、腰间、腿上的死士,伤口全部都出现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这一刻,即便这些死士自小被洗脑,在执行任务时已经习惯了摒弃个人情绪,此时还是一个个面露惊骇,犹见鬼魅! 堂上的青衣妇人原以为这一击志在必得,面上已露讥诮之色。 谁知下一瞬局势陡转,原来就只剩二十余人是清醒的,此时竟瞬间去了一半! 青衣妇人心中大骇,不由地尖声叫道:“你是何方鬼怪!” 乔伯抬头看向青衣妇人,心中猜测,这应该就是秋娘口中的柔姨了! 上次在救济院没能拦住逐风,他手底下那些大小崽子回去后已经反省过许多回了。 如今柔姨近在眼前,少爷和小姐又多次嘱咐要活捉,甚至还将如此神符给了他。 他老乔若再辜负少爷、小姐所托,便枉为乔家暗卫的领头人! 想到这里,乔伯眸光凌厉,下一刻身形飞跃而出,直冲妇人而去! 这妇人也是个狠角色,此时虽惊不乱,口中厉喝: “还不拦住他!” 第353章 那些死士们得了命令,当即不管不顾冲上前来,即便身上的窟窿正血流如注也恍若未觉! 乔伯心中无惧,只是有些后怕。 今日若没有用昏睡散提前药晕了大部分死士,此地必定要血流成河,至死方休! 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妇人! 想到这里,乔伯心中气恨交织,脚下动作更快! 青衣妇人看到死士追击而上,可乔伯根本不曾回身防守,不由地瞳孔微缩。 她不信! 这世上哪有什么逆天邪术,这男人定是用了什么诡计! “快杀了他!” 妇人厉喝出声,反手就从腰间掏出匕首,严阵以待! 死士在催促声下越发奋不顾身,有一人神情冷漠,猛地将手中匕首投掷而出。 众人有样学样,纷纷将乔伯当成了移动靶子。 妇人死死瞪着眼睛,她清楚地瞧见一个死士掷出的匕首插在了乔伯的肩上! 她眉眼一舒,可还未等她松口气,乔伯身后的死士便纷纷倒地,而那名死士的肩膀上俨然已经晕出了一片血迹! 看到此处,这青衣妇人即便再冷静狠绝,也不由地白了嘴唇,颤抖着声音叫道: “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乔伯用内力震下背后的匕首,已然欺身到了妇人身前。 青衣妇人面色惨白,下一刻竟决然无比地抬起匕首,毫不犹豫地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她怎么也想不通,他们在此精心布局了十五年,明明一直以来都顺利无比,怎的今日就闯进了一个杀神! 完了,这边的一切都完了,殿下失了他们的助力,处境只怕越发艰难! 还有公主...... 公主啊,奴婢到底辜负了您的期望,奴婢罪该万死! 奴婢现在就以死谢罪,定不会拖累殿下! 妇人闭上眼睛,赴死的决心不可动摇! 乔伯看到这里霎时冷喝一声,“想死?” 已经有了逐风的前车之鉴,他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一枚石头先一步从乔伯手中飞射而出,不偏不倚打在了妇人的手背上。 剧痛袭来,妇人本能地手一松,乔伯已然上前夺下匕首,“咔嚓”一声捏碎了她的右手腕! “啊——” 妇人凄厉地惨叫一声。 乔伯见状面色狠戾,这柔姨既然培养了死士,定也精通死士自戕之道! 想到这里,乔伯抬手捏住柔姨的脸,猛地一用力,立刻就卸了她的下巴! 妇人瞬间瞪大了眼睛,剧痛让她双目发红,呜呜乱叫。 乔伯制服了柔姨,扭头看到那些死士死的死伤的伤,想来已经没有隐藏的力量了,当即吹响三声短哨,通知了乔天经他们。 而后乔伯拎起妇人的后领子,咬牙问道:“那些孩子在哪!” 妇人怨毒无比地盯着乔伯,那眼神似乎能喷出火来! “不说是吗!” 乔伯心中恨不得将这戕害雍朝稚童的妇人千刀万剐,此时手下一用力,又狠狠捏碎了柔姨的左手腕。 “那些孩子呢!” “嘶啊——” 妇人的喉咙里发出声声异响,却也执拗得远超想象! 任凭乔伯如何挫断她的骨头,她也只是瞪着恶狠狠的眼睛,一言不发! 砰—— 就在这时,大厅旁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撞开,一个伤痕累累的女子趴在门槛上,正艰难无比地往外爬。 乔伯闻声望去,瞬间认出了女子,口中低呼一声:“秋娘!” 没错,这个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爬出来的女子,正是刚刚被毒打过的秋娘! 秋娘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强撑着抬起头来,口中虚弱无比地说道: “孩子......快救孩子......” 妇人听到乔伯叫出了秋娘的名字,这一刻什么都想明白了! 这个杀神.......这个杀神是秋娘引进来的! 是秋娘这个贱人毁了这里的一切,她方才就应该将她打死! 乔伯见秋娘似乎知情,当即一掌劈晕妇人,又踩断了她的双腿,这才起身朝秋娘跑去。 “秋娘,孩子们在哪!” 乔伯口中疾声问着,抬手就去扶秋娘,结果入手是一片粘腻。 乔伯心中一惊,这会儿仔细一看,才发现秋娘浑身血迹斑斑,已然没一处好皮! 秋娘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眼前的男人为何会知道她的名字。 她只是紧紧抓住身前的救命稻草,颤声说道: “地窖......柔姨往地窖去了......柔姨说要死一起死,她要杀死所有孩子!” “求求......求求了!快救救孩子们啊——” 乔伯闻言,不由地悚然一惊! 他猛地回头看向堂中昏倒的妇人。 坏了!她根本不是柔姨! 第286章 世上果然是有神仙的 “少爷!这里!”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乔十三熟悉无比的声音。 乔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扬声叫道:“我在这里!” 随即他又俯身问道:“秋娘,你知道地窖在哪里吗?” 秋娘虚弱到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了,只是凭借一股毅力点了点头。 乔伯见状咬牙说道:“秋娘,你且忍一忍,我要将你背起来,你给我们指路!” 第354章 “好......”秋娘弱弱应了声。 乔伯蹲下身子将秋娘扶了起来,而后轻轻将其驼到了背上。 秋娘疼得连连抽气,却愣是一声也没喊疼。 这时候,乔天经披着披风,怀里裹着乔娇娇,已经和九名暗卫冲了进来。 乔伯急忙背着秋娘迎上前去,三言两语就将情况说了个明白。 乔天经闻言神色凝重,当即吩咐道: “留六个人,将此处所有人都捆住,尤其要检查他们口内是否藏毒,不得有任何疏忽!看住那个妇人!” “其余人随我去救人!” 众暗卫凛然应声,当即有六人迈步而出。 乔天经又靠近秋娘,沉声说道:“秋娘,我们就是来救孩子们的,烦请你快快为我们指路!” 秋娘哪里不知道情况紧急,她赶忙甩了甩脑袋,强忍着晕眩感往厅外一指:“出门......右拐......再往左前.....” 乔天经等人急忙顺着秋娘所指跑了出去。 乔娇娇窝在乔天经怀里,偷偷扒拉开一条缝朝外看去。 当瞧见秋娘虚弱到随时都要昏睡过去,乔娇娇想了想,低声说道:“大哥,让我帮一下秋娘吧,她跪了大半天又挨了顿鞭子,估计要撑不住了。” 乔天经闻言低低应了声好,立刻靠近了乔伯。 黑夜之中,一只小手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乔天经的披风中伸了出来,轻轻贴在了秋娘的背上。 【兑,精神抖擞符!】 小小的手心里发出了微弱的金光,所有人忙于赶路,并未察觉。 【秋娘啊秋娘,再坚持一下,等救下那些孩子,你也能脱离苦海了。】 【今后,一切都会好的.......】 软软糯糯的声音响在了秋娘的耳畔,惊得她当即抬起了头。 这......这不是金童小神仙的声音吗! 这时候,秋娘感觉到一股热气突然从她的后背缓缓升腾而起,慢慢流转全身。 她的体内,疲惫和晕眩感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秋娘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虽然身上的鞭伤依然疼痛,但她此刻却精神倍增,头脑清醒! 是......是金童小神仙帮了她对不对! 想到这里,秋娘蓦地红了眼眶。 世上果然是有神仙的! 定是小金童将她的愿望传给了土地神,所以今晚就有这么多人来救孩子们了。 小金童......小金童此刻一定就陪在她身边,她不能怕! 她要坚强起来,她要救下那些无辜的孩子,也救下她自己的孩子! “这里继续左拐,再往前数十步,右前方有个小厅,孩子们就被关在里头!” 秋娘再次开口,这次声音气力十足,将乔伯吓了一跳。 乔伯甚至有些不放心地扭头看了秋娘一眼,担心这是回光返照。 “就是这里!” 秋娘拍了拍乔伯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乔伯有些惊异地看了秋娘一眼,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眼乔天经鼓鼓的披风,心中顿时有数了。 乔天经神色冷凝,对身旁一个暗卫说道:“十八,你做好准备。” 乔十八是所有暗卫里箭术最好的,他立刻点了点头,取下背上的弓箭,随时待命! 乔伯护着秋娘朝厅内走去,秋娘目标明确地走到了堂中一个八仙桌前,指了指桌下。 孩子们因年纪小未定性,故而除了训练时间,他们一直都被柔姨锁在地窖内,连一日三餐吃喝拉撒都在地窖里头。 秋娘记得,她刚刚被领养到这里的时候,庄中还没有地窖,那时候他们也只是被关在屋子里。 前不久,她曾趁着孩子们出去训练,偷偷来看过一次,地窖内逼仄狭窄、昏暗无比,而且透着一股极难闻的味道。 她知道,柔姨就是想借此磋磨那些孩子,让他们变得麻木不仁,让他们心生绝望从而再也生不出抵抗的心思。 她心痛极了,匆忙退出来的时候被人撞见,也就是那一次,她被阿勉痛打一顿,没了肚子里的孩子。 思绪至此,秋娘禁不住心神恍惚,那股锥心之痛又密密麻麻涌了上来。 乔伯轻轻搬开桌子,低头凝神看去,果然地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圆环。 他示意众人站远些,他身上的反弹符效果还没过,由他来开窖门万无一失! 秋娘也回过神来了,此时她紧紧攥着双手,退到一旁不敢添乱。 乔伯深吸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地窖的门,这时一支暗箭咻一下就射中了乔伯的肩膀! “啊!” 秋娘看到这里,忍不住惊叫出声。 可是同一时间,地窖里也响起了一道惨叫声! 秋娘闻言当即瞪大眼睛,“柔姨!这就是柔姨的声音!” 乔伯闻言再无犹豫,抬手拔出肩上长箭,一个纵身跃入地窖之中! 窖内立刻传来了歇斯底里的惊叫声,而后变成了惨叫声,紧接着就听到乔伯高呼: “少爷快来!” 乔娇娇闻声心急如焚,乔天经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说道: “小妹,我们也进去!” 乔娇娇急忙点头,“好!” 【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功德商城也能派上用场!】 “你们候在外头!” 第355章 乔天经留下一句话,毫不犹豫跳入了地窖之中。 方一落地,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便扑鼻而来,乔娇娇扒开披风一看,当即面色大变! 只见窖内烛光昏暗,几块木板搭成的简易榻子上,几十个孩子横七竖八躺在一处。 不远处的地上昏迷着一个衣着精致的老妇,她发髻散乱,双目紧闭,肩上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 她的四肢似乎都被乔伯拧断了,正姿势诡异地瘫在地上,连下巴都合不拢。 乔伯此时神色急切地站在榻边,双手满是鲜血。 “少爷、小姐,不好了!这几个孩子快活不成了!” “什么!” 乔娇娇惊呼一声! “快让我看看!” 第287章 拨云见月 乔天经立刻抱着乔娇娇走上前去,兄妹俩俯身一看,只见四个孩子直挺挺躺在榻上,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他们的胸腹处皆是一片殷红,鲜血在他们的身下晕开,滴滴答答从木榻流到了地上。 乔伯看到这里心痛无比,沉声说道: “这贼妇恶毒至极,她这是想拉所有孩子给她陪葬!若不是我们及时赶来,只怕这里的孩子都要命丧她手!” “小姐,这几个孩子能不能像当初救盛家小姐一样,将他们救回来?” 乔娇娇俯身看了看,发现这四个孩子的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要老阎王还没收走,一切都来得及! 乔天经见状立刻将乔娇娇放在了榻上,乔娇娇蹲下身子,口中疾声说道: “大哥、乔伯,先简单将他们的伤口包扎一下,还能活!” 乔天经和乔伯动作迅速,乔娇娇这边也唤出了功德商城。 【功德点还剩355,一张血气方盛符要80,四个孩子正好够用,谢天谢地!】 【兑!】 乔娇娇将手覆在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孩子肩上,手心金光流转,那孩子苍白的小脸便慢慢有了血色。 乔娇娇不敢耽搁,连连故技重施,直到四个孩子的呼吸都平稳了下来,她才长长舒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榻上。 乔伯也是累得够呛,叉着腰喘了口粗气。 乔天经不敢松懈,朝外喊了一声:“进来两个人!” 地窖外的暗卫早已等得心焦了,听到命令,立刻有两人跳了进来。 乔天经疾声嘱咐道:“手脚轻些,将这些孩子都抱出去。” 众人一一接力,地窖里的孩子很快就全被抱走了,乔娇娇在心里数了数,一共二十八个。 这么多孩子,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八九岁,而慈济局最近的领养记录还是四年前,领养数量是二十三个! 想到这里,乔娇娇心中越发骇然。 这农庄上,孩子的来源绝对不止一个慈济局! 少了那些孩子,原本逼仄的地窖也显得空旷了许多,乔娇娇举目四顾,忽然心中酸痛难当。 这里条件如此简陋,烛光昏暗,空气也不流通,气味更是令人作呕。 他们在此待上一刻钟就已经觉得浑身难耐,而那些孩子却长年累月被囚禁于此。 乔娇娇不敢想象,他们过的究竟是何种日子...... “少爷,她应该就是秋娘口中的柔姨了!” 乔伯扯起地上妇人的后衣领,恨声说道。 乔天经神色冰冷,“带上去,该收网了!” 乔伯凛然应声,拉着昏迷的柔姨出了地窖。 这时候乔天经走过来,将神色怔忡的乔娇娇重新抱入怀中。 “小妹,没事的,他们已经得救了,总会好的。”乔天经涩声说道。 乔娇娇闻言小嘴一瘪,忍不住红了眼眶。 “可是大哥,他们失去的童年再也回不来了,这些痛苦的记忆......我没有这个能力帮他们消除。” “外头还有那么多少年死士,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将他们的思想扭转过来。” 乔天经闻言,心中也涌出了一阵无力和痛惜。 “小妹,那些思想在他们心中扎根太深了,我们只能慢慢来,假以时日,会改过来的......” 乔娇娇深深叹了口气,她知道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于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大哥你说得对,只要人救下来了,一切还有机会,当务之急是尽快将整个护国寺控制住!” 乔天经闻言,一脸欣慰地揉了揉乔娇娇的头,重新用披风将她罩好,轻身出了地窖。 这时乔伯已经和其余暗卫一起,将那些孩子的手脚也捆住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些孩子被训练到了何种程度,只能采用这般手段,杜绝一切后患! 乔天经见状认可地点了点头,而后冲乔伯说道:“乔伯,吹哨,收网!” 乔伯闻言终于面露喜意,他一个腾身跃上屋顶,取出腰间短哨,陡然吹气! 咻—— 一声嘹亮长哨犹如鹰唳,瞬间响彻整个山群! 乔娇娇扒开披风朝外望去,只见乔伯背对着明月吹响短哨,身姿挺拔如松,充满力量! 乔娇娇方才心头还笼罩着一片阴霾,但此时此刻,瞧见乔伯这副凛然正义的模样,她蓦地就有了一种拨云见月的豁然之感! 此次行动终于揭开了少年死士疑云,还捉到了玉琉的故人柔姨,总算是将针对二皇子的强有力一击牢牢攥在了手中! 第356章 虽然善后之事还任重道远,但这已然是一场不费一兵一卒的大获全胜! 与此同时,包围在护国寺外的乔家与太子暗卫听到长哨,悉数精神一振! 下一刻,他们趁着夜色跃入护国寺中,将所有沙弥僧人尽数掌控! 这时候,原本留守在大厅那边的暗卫乔廿三押着一个僧人匆忙行来。 “少爷,抓到了一个漏网之鱼!” 乔天经听到动静扭头看去,顿时认出这个僧人正是慈济局的主管人——圆宥大师! 圆宥大师因为不沾荤腥,故而并没有在庄上用晚膳,反而躲过了一劫。 方才意识到不妙,他便耍了个小聪明,盘算着先躲在屋后,待乔家暗卫走后,他再趁夜黑逃走。 可他哪里知道,乔家暗卫仔细到还会绕后检查,就这么被捉了个正着。 此时圆宥大师面色惨白,知道自己的行径暴露,不由地连连告饶。 乔天经今早吃的易容丸早已过了时效,方才在后庄蹲守的时候,乔娇娇又让他吃了一颗,故而他已经换了一张脸。 圆宥大师如今是万万认不出乔天经来的。 秋娘看到圆宥大师,顿时瞪圆了眼睛,气恨无比地说道: “就是他!就是他与柔姨同流合污,将慈济局的孩子卖到了这里!” “这个佛面贼心的秃驴!方才就是他进了庄中,同柔姨讲了白日里的事,柔姨这才将我抓去毒打!” 乔天经闻言神色冷凝,沉声说道:“这一次,掺和在里面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第288章 下辈子清清白白相遇 乔天经先让乔廿三将圆宥单独关押起来,而后带领其余暗卫继续清点和收尾。 乔十三则遵照乔天经的吩咐,去前头护国寺打探情况并再带些人来。 他方行至半路,就与自家还有太子的暗卫碰了个正着。 太子暗卫的领头人是明矾,他已然认得乔十三,立刻摸黑迎上前来,疾声问道: “十三,后头情况如何?” 他们这边听到长哨,立刻就包围了护国寺,每一间殿宇、厢房都没错过,已经将所有僧人控制住了。 说起来真是罪过,有暗卫闯进禅房后,竟看到两个和尚滚在一处,那画面真是...... 堂堂先帝亲封的护国寺,在圆了大师圆寂后,竟堕落成这般模样,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乔十三没有耽搁,直接将众人往农庄上引,口中疾声说道: “庄中人已悉数被擒,但是收尾不易,少爷命我前来寻帮手,没想到这么巧就遇上了明矾兄,那我们速速赶回吧。” 明矾连连点头,众人疾行在山丛中,顶着夜色往农庄赶去。 这边乔伯已经接过乔娇娇,宽大的披风将她掩得严严实实的,同秋娘一起守在了孩子们身边。 秋娘身上的鞭伤很是严重,但她精气神极好,而且此刻她已经无暇自顾。 乔娇娇拨开一个缝隙,看到秋娘跪坐在那四个受了伤的孩子身边。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替孩子们捋开粘在脸上的头发,一边心疼得直掉眼泪。 “孩子......可怜的孩子......” 秋娘口中喃喃说着,已然是凄入肝脾。 她的五个孩子或许就在地上的这群孩子里,或许他们早已尸骨无存...... 她如今只想全身心地疼爱和保护这里的每个孩子,如此一来,她还能寻到些许活下去的理由。 “秋娘?秋娘是否在此处?” 这时候,一个乔家暗卫匆匆行来,背上还趴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秋娘闻言猛地一激灵,立刻扭头望去。 她一眼就认出了暗卫背上的人,惊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阿勉!” 秋娘跌跌撞撞迎上前去,暗卫将背上的人轻轻放在了地上,低声说道: “他失血太多,估摸着只剩一口气了,嘴里念着你的名字。” 乔娇娇听到这里,登时疾声说道:“乔伯,快带我过去看看。” 她急忙唤出了功德商城,可是下一瞬又呆怔住了。 右上角的35昭示着她的无力,她的功德点根本不够...... 糟了! 乔娇娇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阿勉!” 这时秋娘已经跪在了阿勉身旁,她想要伸手去触摸他,却发现他浑身上下皮开肉绽,根本无从落手。 “你......你怎会变成这样?” 秋娘颤抖着声音,满是难以置信。 阿勉觉得又冷又痛,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浑浑噩噩间仿佛听到了秋娘的声音。 他强撑着睁开眼睛,今夜月光明亮,让他瞧清了秋娘的模样。 她还是这般美,这般温柔又善良。 方才听说秋娘被柔姨抓走,他吓得肝胆俱裂,急忙寻了过去。 他看到了圆宥那个秃驴,一下子便什么都懂了。 定是圆宥过来告状,说他白日里将秋娘带去了慈济局,结果秋娘在官老爷面前露了马脚。 柔姨的心狠手辣他是知道的,她无法容忍任何忤逆和意外,当初秋娘偷入地窖,柔姨就要将秋娘打死。 他磕了不知多少个头,才将惩罚秋娘的任务揽了下来,他狠下心将秋娘打得奄奄一息。 可是他没想到,秋娘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第357章 他若知道......可就算他知道,他也没有选择。 他如果不下这个狠手,秋娘必死无疑,他真的没有选择。 想到这里,阿勉张开那起了皮的嘴唇,挣扎着吐出了几个字:“秋娘......对不住,我们的孩子......我也想......也想留住。” 秋娘见阿勉张了嘴,便急忙侧头去听,这句话一入耳,她突然就怔住了。 这一刻,悲切、哀恸,数不清的遗憾奔涌而上,秋娘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还是落到了阿勉的脸上。 阿勉感觉到了眼泪的温度,落在他绽开的脸上,十分刺痛。 方才柔姨决意打死秋娘,他不断求情,可柔姨说,他也该死,他也要挨五十鞭。 若他们俩命大,五十鞭后还能活,她便不计较了。 可是他知道的,秋娘连连生孩子早已伤了身体,她熬不过去的。 他请求自己受完一百鞭,可他是个没用的,七十几鞭的时候,他就昏死过去了。 寒意已经沁入了他的五脏六腑,他知道,自己定活不成了。 他硬撑着一口气,只是想告诉秋娘一件事。 “秋娘......” 阿勉颤抖着抬起了手。 秋娘瞧出这似乎会成为阿勉的遗言,赶紧哭着握住了他。 她说不出自己对阿勉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她恨他,也依赖他。 他们被囚禁在了这里,好的时候,犹如两只互相舔舐伤口的困兽,不好的时候,他也会往死里打她...... 阿勉用尽全身力气抓紧了秋娘的手,嘶哑着声音说道: “秋娘,我们的两个孩子.......我偷出去了.......” 秋娘听到这里,猛地瞪大了眼睛,浑身都剧烈颤抖了起来。 阿勉牵起嘴角,想要在心上人面前抹去最不堪的模样。 “一男一女......秋娘,他们.......他们在南郊......南郊救济院。” “我......我不是一个坏父亲,秋娘,我尽力了......” 秋娘张大了嘴巴,这一刻,巨大的惊喜与悲痛杂糅在一起,让她失了声。 “命啊......天命如此,死了也罢......” 话到此处,阿勉也卸下了心头最重的包袱。 那句欢喜,他到底没有说出口。 他见秋娘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就像阳光一样温暖,像花一样美丽,让他一下子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若有下辈子......若有下辈子,让他们清清白白相遇,就再好不过了...... 秋娘看到阿勉的眼睛渐渐阖上,吓得急忙去摇他。 她几次张嘴都没能发出声音,急得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下一刻声音撕裂喉咙闯了出来,扭曲得变了音调。 “不!阿勉!阿勉!你别死!求求你!” 秋娘重重拍打着阿勉的脸,他脸上原本凝住的伤口再次绽开,鲜血糊了秋娘一手。 秋娘恸哭出声,这一刻只觉摧心剖肝。 她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然将阿勉看得这般重。 “阿勉,求求你!不要死啊——” 就在秋娘几乎绝望之际,一只小手突然探过来,落在了阿勉的额头上。 第289章 老阎王,您就是我的神! 微弱的金光亮起,秋娘模糊着泪眼抬头,顺着这只小手,她从乔伯的披风里隐约觑见了一张小脸。 【兑,血气方盛符!】 在乔伯和秋娘的注目下,原本已经一脚踏入鬼门关的阿勉突然浑身一颤。 秋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清晰地感觉到,阿勉原本冰凉的手渐渐有了温度。 她急忙俯身下去,将脸颊贴到了阿勉的鼻翼下,热气呼在了她的脸上,由急促慢慢转为平稳。 秋娘霍然起身,而这时那只小手已然收了回去,躲在了鼓鼓囊囊的披风里。 乔伯凝神盯着秋娘,方才事急从权,小姐都来不及和他通气就伸出手去了。 他也看得出来,只要晚几息,这男人就直接见阎王去了。 如今小姐被秋娘瞧见了,虽然秋娘并不知他们的身份,但到底...... “金童小神仙!是金童小神仙对不对!” 这时候,秋娘突然哭着开口,她连连后退两步,俯身在地,对着乔伯怀里的乔娇娇磕起了头。 “多谢小神仙!谢谢您救我们脱离苦海!谢谢您救了阿勉!” “从今往后,信女定早晚供奉,不负小神仙救命之恩!” 乔娇娇听到咚咚咚的磕头声,急忙扯了扯乔伯。 乔伯心领神会,抬手拦住了秋娘,这时候乔娇娇也将错就错,沉着声音开口了: “本童早就说过,心诚则灵,此间所有人能够得救,还要多亏你的诚意跪拜。” “今日本童已然了你所愿,望你日后行善积德,莫负余生。” “早晚供奉就不必了,此乃本童职责所在,咱们缘尽于此,你就当不曾见过本童吧。” 秋娘听到这熟悉无比的声音,这一刻心中再无任何怀疑。 世间或许没有神灵,但定有一位能解众生苦的小金童! 祂悲天悯人,妙手回春,就算祂不肯受供奉,她也会时时常拜,岁岁常念! “信女秋娘谨遵金童法旨,余生积德行善,不敢辜负!” 乔娇娇见秋娘没有追问,也悄然舒了口气。 乔伯见状抱着乔娇娇起身,站得远了些。 第358章 秋娘又重重磕了个头,这才去看一旁的阿勉,掏出帕子替他轻轻擦去脸上的血污。 乔娇娇从缝里看到这一幕,终于放下心来。 方才阿勉命悬一线,可是她的功德根本不够,急得她险些跳脚。 想起上次在南郊救济院,事毕后功德暴涨,她急忙在心中祈祷: 【老阎王啊老阎王,这辈子可是你安排我来的,如今事情就发生在我面前,你可不能让我抱憾终身啊!】 【这一趟护国寺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不求功德暴涨,至少让我把眼前人救下啊!】 【老阎王!你再不答应我,我就......我就......我自噶了!我提前来见你!】 叮叮叮—— 乔娇娇心声刚落,突然脑子里就响起了一连串叮叮声,声音之大,震得她眼前一片小蜜蜂乱飞! 乔娇娇:工エエェェ(;)ェェエエ工 【妈......妈呀,我要被震晕了!】 等到声音停歇,乔娇娇赶紧唤出功德商城,只见右上角赫然写着—— 功德1635点! 乔娇娇:(」ロ)」啊啊啊! 【老阎王,信女不识抬举,童言无忌,您您您.....您就是我的神!!!】 乔娇娇又往下一扒拉,新格子唰唰唰蹦了出来,全是新鲜玩意,看得她眼花缭乱! 她也来不及细看,赶紧就先把阿勉救回来了。 这会儿安安心心窝在乔伯怀里,乔娇娇终于可以细看一下功德商城的新品了。 与此同时,乔天经安排的人手也陆陆续续完成了收尾。 乔天经听着暗卫的禀报,没忍住叹了口气。 细数下来,这庄中有213个少年死士,正在接受训练的28名孩童,12个北国人,40个打杂人。 而这40人里,又有7人和秋娘一样,是生育孩子的工具。 更别说前段时间,在南郊刺杀中丧命了那么多少年死士。 这个农庄的规模和丧尽天良的程度,都远超想象! 乔天经原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 没想到十三带着暗卫绕了一圈,竟在农庄的西北角山坳处发现了一个乱葬岗。 数不清的尸骨就那么随意曝在土堆上,有的看起来不过初生婴孩大小! 即便是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暗卫们,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地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乔天经万分庆幸此时没有把乔娇娇带在身边,没有让她听到这残忍无比的真相。 待到一切处理妥当,乔天经让明矾带着结果回去禀报太子,自己则寻乔娇娇商议后面的打算。 一个时辰的功夫,大厅里已经有少年死士从昏睡散中清醒过来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如乔天经预料中那般挣扎反抗,只是乖乖地坐在原地发呆,望着眼前人来人往。 乔天经瞥见了他们空洞的眼神,心头陡生不忍,长长叹了口气。 推开大厅左起第一间房,乔娇娇正由乔伯陪着,坐在榻上啃干粮。 她的牙还没长齐呢,手中的饼干巴巴的,她啃了半天也没吃多少进嘴里。 看到乔天经走进来,她立刻放下干粮,笑着从矮榻上跳了下来。 “大哥,怎么样了!” 乔天经怜惜地抱起乔娇娇,满是歉疚地说道:“让小妹你跟着吃苦了。” 乔娇娇摇了摇头,“大哥,这才哪到哪呀!爹爹说了,你和二哥小的时候,他还带你们啃树皮呢!” 乔天经笑着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他抱着乔娇娇坐在榻上,自己也饿得不行了,跟着啃了口干粮,这才将暗卫们收尾的情况说了一遍。 此时乔天经的神色渐渐凝重,沉声说道:“小妹,这件事实在牵涉太广,一旦曝光必定朝野震惊!” “今日我们乔家是出奇制胜,但到了圣上面前,以圣上的性情,必定会猜疑我们乔家的暗卫势力。” “大哥想了想,这件事要走到明面上,还得迂回演个戏。” 乔娇娇闻言眼睛一骨碌,“是要让大兴县衙来吗?” 乔天经笑着点了点头,“对,但不是现在。” 第290章 幕后主谋 乔娇娇瞬间意会。 这件事若现在捅到雍帝面前,那什么柔姨必定会被雍帝提审。 雍帝对玉琉的痴迷程度不可小觑,万一柔姨打个感情牌,把这件事囫囵过去,她真的会吐血! 所以,最佳时机是等到二皇子归朝! 到时让此事与身世疑云一起爆发,杀二皇子一个措手不及! 乔天经知道乔娇娇聪慧,定能猜到他的意图,不由怜爱地揉了揉乔娇娇的小脑袋。 “对了小妹,这边死士被药倒后,柔姨发现异样,应该是派人去给周伯传信了。” “但她没想到我们准备得如此充分,早已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那报信的死士被太子暗卫发现了,眼看逃生无门,那死士直接咬毒自尽了。” “如此看来,周伯那边还不知晓此间情况,我们正好多捂一些时日,莫要露了马脚。” “二皇子归朝之前,周伯暂时应该也用不到死士。” 乔娇娇连连点头。 乔天经这时候抱着乔娇娇站起身来,问道:“小妹,你还撑得住吗?” 乔娇娇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是要开始审问了吗?” 第359章 乔天经点了点头,“不过得有个先后顺序,那个柔姨看起来是个硬骨头,想来不好啃。” “但是那圆宥瞧着贪生怕死,他倒是个极好的切入点。” 乔娇娇闻言突然嘿嘿一笑。 “大哥,你尽管去审,待会儿我给你一个惊喜!” 乔天经闻言眉头一挑,“那大哥就拭目以待了。” 乔天经将乔娇娇抱给了乔伯,仔细替乔伯将披风捂好,又喊上了乔十三,这才朝关押圆宥的屋子走去。 这时候乔娇娇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说道:“大哥,别忘了问问归去来兮院的事!” 乔天经轻轻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圆宥大师的手脚都被捆住了,此时正缩着坐在角落里,见到乔天经进来,立刻吓得眼睛都瞪圆了。 乔天经还没开始说话,圆宥已经连连告饶:“饶命!这位施主饶命啊!老衲是......是被人威胁、被人蛊惑的!” 乔天经没有理会他,扭头朝乔十三使了个眼色。 十三会意,大踏步走到圆宥面前,二话不说一顿重拳落下,最后捏住他左边的琵琶骨,手下猛一用力! 咔嚓—— “啊——” 圆宥惨呼一声,瞬间冷汗直流,急得哇哇大叫: “饶命!饶命啊!” 这时候乔十三换了个方向,又捏住了圆宥的右琵琶骨。 他手下还未用力,圆宥已经吓得涕泗横流,口中疾呼:“施主!好汉!你们要问什么老衲都说!别再折磨老衲了!” 乔天经闻言冷哼一声,拖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眼里全是寒芒。 这就受不住了? 那些被他卖到这里的孩子,经受的折磨何止这小打小闹的千百倍! 看着圆宥此时贪生怕死的模样,再想想他白日里在慈济局装得德高望重、慈悲心肠,乔天经恨不得拆了他的骨头! 不能急。 这些恶人的报应才刚刚开始,先从他口中将真相都套出来! “我问什么,你都会说?” 乔天经居高临下看着圆宥,淡声问道。 乔十三手下刚一用力,圆宥已经忙不迭点头,“说说说!老衲什么都说!” 乔天经点了点头,“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配合些,也少受点皮肉苦。” “否则,我让手下将你的骨头一寸寸打断,再给你接起来,循环往复,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乔天经声音猛地一冷,话语如利箭般又急又快,吓得圆宥浑身都开始打哆嗦了。 乔天经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说吧,你是从何时开始给玉妃做事的?” 乔天经这话问得十分有水平,他就是要诈一诈这个圆宥! 他和小妹都笃信,这一切是玉琉当年布的局。 他一下子就道出了幕后主谋,就是要让圆宥知道,他已然掌握了不少信息,不是个好糊弄的! 若猜测有错...... 不,乔天经根本不认为他和乔娇娇会猜错! 果然下一刻,圆宥便一脸骇然地抬起头来,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乔天经。 乔娇娇看到这里,心头猛地一跳。 果然是玉琉! “你你你.....你怎么......” 圆宥结巴着声音,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乔天经又看了乔十三一眼。 乔十三手下猛一用力,圆宥当即什么废话也不敢讲了,疾声说道:“十五年前!是十五年前!” “当时玉妃娘娘怀有身孕,圣上带着娘娘来护国寺上香,当时老衲还是师父的弟子之一!” “老衲当年......当年六根未净,被玉妃娘娘抓住了把柄,玉妃娘娘承诺,只要老衲为她做事,她不仅不会告发老衲,还许老衲下一任住持之位!” “老衲是鬼迷心窍才答应了玉妃娘娘啊!” 乔天经细细分辨着圆宥的神情,确认他没有说谎后,便继续问道: “她是如何将你推上主持之位的?这么多年来,你又为她做了什么?” 圆宥额上冷汗不断,乔十三时刻用力掐着他的琵琶骨,痛得他直抽冷气。 “玉妃......玉妃派人在老衲师父的茶水里下了毒,让他死得神不知鬼不觉,犹如自然圆寂。” “师父原本属意大师兄,玉妃......玉妃让人送了个女子进大师兄的禅房,又给大师兄喂了秽药。” “大师兄破了戒后,自认愧对佛祖、愧对师父,当晚便自戕于禅房内。” “老衲身为二弟子,在玉妃的帮助下,顺利当上了新住持。” “紧接着,玉妃就开始往寺内安插人手,老衲......连老衲也不知到底安插了多少人。” “后来老衲受召去给慈济局做主管人,玉妃便让老衲定期送些孩子到护国寺后山,就......就这些......” “就这些?” 乔天经蓦地提高了声音。 “这么些年,你到底送了多少孩子进来!” 圆宥连连摇头,“不知,老衲不知啊!” 乔天经霍然起身,冷声叫道:“还装傻?动手!” 乔十三手下一用力,圆宥便惨然大叫: “不知啊!老衲是真的不知!老衲曾瞧见那些孩子的惨状,老衲不敢数,不敢想啊!” 乔天经听到这里,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这老秃驴已然知晓那些孩子会那般惨,竟然还昧着良心一次次做这个刽子手! 第360章 若不是他还有大用处,乔天经恨不得现在就手刃了他! 半晌后,乔天经终于慢慢平复了心情,他没有忘记乔娇娇的嘱托,当下冷声问道: “归去来兮院里,玉妃往生牌上的红线是谁缠的?” 圆宥闻言骇然抬头,没想到如此密事都被眼前之人知晓了。 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乔天经冷眼瞧他,“不说是等着吃苦吗?” 圆宥心中绝望,眼前之人是有备而来的,他若不说,只能被磋磨至死。 想到这里,圆宥颤声说道:“圣上......是当今圣上亲手缠的!” 第291章 不可能完成的条件 乔娇娇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但是当圆宥明明白白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沉沉叹了口气。 乔天经眉头紧锁,冷声说道:“前情后果、个中细节悉数道来!” 圆宥这会儿已然放弃抵抗了,他耸了耸肩肩膀,口中告饶道: “能否......能否让这位好汉先松手,老衲真的要疼得受不住了!” 乔天经闻言朝十三使了个眼色。 十三缓缓松了手,可是又立马一脚踩在了圆宥的膝弯处。 “老秃驴,若是有隐瞒错漏,老子踩断你的腿!” 圆宥吓得一哆嗦,急忙就开了口:“当年......当年圣上陪玉妃娘娘来护国寺的时候,二人情深意重、如胶似漆。” “老衲当时便是瞧出,圣上对玉妃娘娘有求必应,故而才咬牙受了玉妃娘娘的胁迫,想着从此之后一步登天。” “谁知一年不到的功夫,宫中便传来了玉妃娘娘自戕的噩耗,老衲日夜提心吊胆,生怕之前的行径败露。” “惶惶不可终日之下,老衲竟等来了圣上亲临!” 说到这里,圆宥神情恍惚,仿佛也回到了当年那记忆无比深刻的一夜。 “那夜大雨滂沱,圣上忽然驾临护国寺,老衲......老衲被吓坏了,因为上次见圣上,圣上还那般英姿勃发,神武逼人。” “可是那晚的圣上眼下乌青、胡子拉碴,连面容都消瘦了许多。” “按照惯例,和亲公主为异族,不可入皇家往生殿,何况玉妃娘娘乃是自戕,为罪死,更......更难登殿堂。” “但是当夜,圣上让人将往生殿后的小憩之院整理了出来,亲自提名‘归去来兮’,还为玉妃娘娘立下了往生莲牌。” “那晚老衲在娘娘的莲牌前,在圣上的注目下,连连诵经九九八十一遍,一直念到了第二日清晨。” 说到这里,圆宥顿了顿。 他到现在都记得当年的惶恐与忐忑,圣上就坐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静如石木。 他不敢敷衍,真真切切念了八十一遍的往生咒,嗓子都冒烟了也不敢停啊! 乔天经闻言提出了疑问。 “你说圣上与玉妃情深意重、如胶似漆?” 据乔天经所知,玉妃一直都对圣上冷淡无比,这才引得圣上求而不得,神魂颠倒。 圆宥一脸笃定地点了头,“好汉啊,老衲不敢骗您,老衲看得真真的。” “这世间传言怕是有误,老衲明明瞧见圣上与玉妃娘娘琴瑟调和,二人神色间浓情蜜意,亲密无间!” 乔天经听到这里,冷冷瞥了眼圆宥。 这贼秃驴方才说他六根未净,才被玉琉抓住把柄,只怕就是没守住色戒,否则出家人哪里懂什么浓情蜜意? 若圆宥没有说谎,莫非玉琉是在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后,便决意以身布局,故而对圣上一改常态? “那红线呢?什么时候布下的?又有什么用处?” 这次都不用等乔十三脚下用力,圆宥已经十分配合地开口道: “是七年前!” 乔娇娇闻言心里头一咯噔。 【下个月的端午节就是小四的六岁生辰了,这个时间点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圆宥在乔天经冷冷的注视下继续说道:“自归去来兮院整理出来后,圣上经常夜半前来护国寺密祭。” “每当这时候,老衲都会被圣上身边的那位公公唤来,在一旁为玉妃娘娘诵经。” “令老衲感到匪夷所思的是,玉妃娘娘已然仙逝近七年之久,可圣上的深情丝毫未减,尤其在七年前,圣上想要再见玉妃娘娘的执念达到了顶峰!” “也不知是谁在圣上面前嚼了舌根子,说是世间有令故人魂归之法,圣上夜半而来,用剑抵着老衲的脖子,要老衲将这法子寻来。” “阿弥陀佛,天地良心,这.....这世间哪有这般法子啊!” “可圣上留下三日之限便走了,老衲为了保命四处打听,翻遍古籍,最后在寺内安插的北国人口中,得知了红线聚魂投胎之法!” “那夜圣上如期而至,老衲便将这法子说了,但是老衲心中清楚,这法子就是诓人的,故而为了事情败露后能够活命,老衲故意将条件说得尤其苛刻......” 乔娇娇听到这里,便知道关键要来了! 圆宥一脸心虚,期期艾艾说道:“老衲告诉圣上,这法子原是为了让死去的儿女重新投胎转世到父母身边。” “故而阴阳结合的夫妻二人须得真心相爱,行房之时还要唤投胎之人的名讳,如此一来,或可让亡人借胎转生。” “老衲......老衲知道圣上只爱玉妃娘娘,故而说出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条件,希望能够打消圣上的念头。” 第361章 “就算圣上硬要强求,老衲也期盼事败之后,能够借此脱责活命。” “谁知......谁知圣上忽而就怔在了原地,神色几番变化后,竟然应了下来!” “那夜之后,老衲战战兢兢度日,夜里几乎合不了眼,直到后来,宫中传出了皇后娘娘怀上龙嗣的喜讯......”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圣上便来得少了,老衲心中恍然,只怕圣上对皇后娘娘亦有情,故而才相信了那法子。” “老衲日盼夜盼,在佛祖面前不知念了多少回,只求皇后娘娘腹中是个女胎,如此一来可真是歪打正着了!” “谁知端午那日,宫中传开消息,皇后娘娘诞下了四皇子!” “老衲知晓自己大祸临头,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老衲也无处可逃,索性在归去来兮院等待圣上。” “当夜圣上果然来了,神色暴戾双目通红,一进来就要老衲的命!” “那剑举到了老衲的头顶,老衲吓得肝胆俱裂,当即将思虑良久的说辞喊了出来。” “老衲说:此法失败原因有二,或是往生之人不肯归来,或是阴阳结合的二人已然离心!” “那......那剑就停在了老衲头顶一指之地啊......” 说到这里,圆宥仿佛还没忘却当日的恐惧,吓得瑟瑟发抖。 “圣上如遭雷击般定在了原地,神情恍惚了许久,而后抬头看了眼玉妃娘娘的牌位,又望了望不远处的皇宫雕像。” “老衲猜不透圣上在想什么,那剑哐啷一声落了地,圣上忽而推门离去,脚步踉跄,风仪全无。” “院外不知何时狂风大作,雷鸣阵阵,老衲亲眼瞧见一道闪电呼啸而来,险险劈在了圣上的脚边呐!” 说到这里,圆宥的双目都瞪圆了,时至今日,忆起那夜的画面,他犹觉不可思议。 “那雷猛地炸开,震耳欲聋,老衲吓得都伏到了地上去了,可圣上却脚步不停,恍若未觉!” “就是从那一晚开始,圣上再也不曾来过归去来兮院了,又或许圣上来过,但是圣上再也没有叫过老衲,所以老衲并不知情。” “好汉啊,这就是全部实情了!老衲绝无半句虚言啊!” 第292章 实话实说丸 屋里只有圆宥的声声求饶,乔娇娇窝在乔伯怀里,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这圆宥贪生怕死,而且事关雍帝,他应该不敢说谎的。】 【如此说来,红线邪法确实就是雍帝布下的,他果然利用了皇后娘娘!】 【若小四是个女胎......不,没有这个如果,小四就是小四,他不会是任何人的转世!】 乔娇娇气鼓鼓地为小四鸣了声不平。 【看在他那么可怜的份上,我以后就对他好一点吧......】 【如今我是真有点搞不懂雍帝了,他到底执着玉琉的什么?他对皇后娘娘又......】 【嗐,头痛!】 乔天经听到乔娇娇说头痛,便立刻起身了。 圆宥这边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他是个软骨头,到时候拉到圣上面前也好拿捏。 乔天经转身离去之前,冲十三点了点头。 十三会意,一把掐住圆宥的下颌,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一股脑全倒进了他嘴里。 圆宥被塞了一嘴的白色粉末,吓得双目圆凸,他想要求饶,却被十三死死捏住了嘴。 “唔唔唔——” 十三冷冷说了句:“是软筋散,药不死你的。” 虽然圆宥应该没那个胆量自杀,但还是不得不防! 圆宥喉咙一骨碌,也不知道吞进去了多少,反正没大一会儿就软软瘫在地上了。 这时候乔天经已经带着乔伯离开了屋子,乔娇娇想了想,轻轻唤了声: “大哥,先等等。” 乔天经回过身来,低声问道:“小妹,怎么了?” 【兑,实话实说丸!】 乔娇娇的心声响起,让乔天经顿时眼前一亮。 这时候,一只小手偷偷从披风里探出来一点点,递出来一颗黑乎乎的丹丸。 “大哥,这是实话实说丸,方才我见大哥审问起圆宥游刃有余,便没有拿出来。” “但那柔姨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撬开她的嘴只怕不容易。” 乔天经没想到乔娇娇还真取出了如此神物,不由地又惊又喜。 这时候乔娇娇又补充道:“不过大哥,这丸并不是万能的,若被问之人意志太过坚定,此丸只怕难以成效。” 乔天经小心翼翼接过实话实说丸,闻言轻笑着说道:“小妹别担心,大哥自有妙计!” 三人进了房间后,一个四肢扭曲的老妇立刻抬眸望了过来。 她的眼神阴毒无比,即便被卸了下巴,依旧呜呜怒骂着什么。 十三处理完圆宥后又跟了进来,这回不用乔天经吩咐,他上前直接将一包软筋散倒进了柔姨口中。 这是个硬骨头,一会儿问话要将她下巴接回去,她万一咬舌就不好了。 乔娇娇透过披风的小缝隙瞧见乔十三行云流水一套动作,不由地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十三叔叔简直是平平无奇的审讯小天才!】 柔姨连下巴都合不拢,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那软筋散就融进了她的喉咙里。 稍等了一会儿,见柔姨慢慢软在了地上,十三在她下颚一阵摸索,然后手中一用力。 第362章 咔嚓—— 乔娇娇:【我去!原来十三叔叔还是正骨高手!暗卫叔叔们卧虎藏龙啊!】 下巴一接回去,柔姨果然立刻就咬舌了。 奈何她如今没什么力气,舌头是出了血,但是并无大碍....... 乔天经瞧见柔姨嘴角渗出的鲜血,当即冷哼一声。 “想死?你罪恶滔天、罄竹难书,现世仇现世报,定叫你求死不能!” 柔姨听到这话,反而仰头狂笑了起来。 她瞧起来应当有五十出头了,因为眼窝很深,故而即便保养得当,眼后还是有了许多皱纹。 此刻她狞笑出声,显得毫无畏惧。 “雍朝贼子,你抓了我又能如何!” “你便是敲碎我的骨头、拔了我的指甲、抠了我的眼珠子,纵使万般酷刑加身,你也休想从我口中问出一个字来!” “哈哈哈,我身为一老妇,早就活够本了!我拉了那么多雍朝小贼子陪葬,乱葬岗上的尸骨都是为我铺路的!” 【乱葬岗?】 乔娇娇闻言面色猛地一变。 【大哥怎的没和我说,难道......难道附近还有一个乱葬岗?】 乔天经心里头一咯噔,立刻开口打断了柔姨的嚣张之语。 “方才庄中出事,你应该派人给周伯传信了吧?很不幸,那个死士自杀了。” “如此一来,周伯始终被蒙在鼓里,你说,我们能否等来他自投罗网呢?” 审问先要攻心,讲究“对症下药”,而后层层递进,最后一击打破心防! 圆宥贪生怕死惧受刑,所以上去就用雷霆手段,消磨他的意志。 柔姨无惧生死,确实棘手。 但她对玉琉忠心耿耿,心中最看重的必定是他们北国大业,还有二皇子! 听到乔天经如此说,柔姨果然就笑不出来了。 方才情况紧急,她已然第一时间派人出去报讯了。 原以为这样一来,即便这边被连锅端了,周留那边也能保全下来,没想到对方竟这般算无遗策! 但她到底心思深沉,即便心中不安,面上也不露任何异色,只是用恶狠狠地目光剜着乔天经。 乔天经见状淡笑一声:“想必你也知道,二皇子在南离之行上折戟而归,身受重伤。” “他已然失了逐风,若等他归朝后发现周伯被擒,死士营被捣,身边再无可信可用之人,该是怎样的心情呢?” 乔天经说着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子,邪邪挑了挑嘴角。 “说起来,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二皇子失魂落魄的模样了。” 柔姨看到乔天经这般幸灾乐祸的笑容,眼里闪烁着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这一刻心中生出了无限恼恨! 今日的打击实在来得毫无征兆。 她在此处安逸了十四年,虽然依旧野心勃勃,但到底在这农庄上唯我独尊了这么久,已然失去了该有的警惕。 否则......否则她怎会败在眼前这个白面小儿手中! 乔天经见柔姨依旧能保持冷静,心中也是暗暗惊叹,没想到玉琉身边的一个奶嬷嬷都如此能扛事。 好在,他的后招还多着呢! 第293章 玉琉到底是生是死 “圆宥已经招了。” “这农庄、还有烂透了的护国寺,这一切都是玉琉生前的手笔!” “二皇子如今不过是仗着圣上对玉琉的那些温情与留恋,这才屹立不倒。” “你说若圣上知晓了玉琉的真面目,知晓她如此戕害雍朝的稚童和少年,那份余情还能维持多久呢?” “人死如灯灭,玉琉也就算了,二皇子倒是还活着,母债子偿,这很公平吧?” “其实今日无论你说不说,你这张脸就是将玉琉钉死的最有力证据!” 原以为柔姨听到这里会惊慌失措,谁知她定定看了眼乔天经,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肆意无比。 “哈哈哈——无知小儿!” “余情?你以为我们会将一切全部赌在狗皇帝那虚无缥缈的爱上吗?” “至于这张脸......呵呵,你将狗皇帝拉到我面前来,我倒要瞧瞧,他能不能认出我来!” 这一刻,柔姨轻蔑地望着乔天经,眉毛高高挑起,仿佛一个彻彻底底的胜利者! 乔天经和乔娇娇闻言同时一惊! 柔姨这几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 【若不是雍帝对二皇子的偏爱,对他安插人手、培养力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皇子何意坐大至此,太子又何以被动至此?】 【甚至按照既定的走向,雍帝在赐死太子后,还力排众议将二皇子推上了储君之位!】 【结尾不是都说了吗?雍帝在病榻上与二皇子敞开心扉,原来一直都是他在为二皇子铺路!】 【可是此刻听柔姨话里的意思,他们似乎根本信不过雍帝,也信不过雍帝对玉琉的深情。】 【如此一来,他们凭什么保证雍帝会帮二皇子?毕竟若不是有雍帝的偏心,去年端午二皇子与虞昭仪勾结的罪名都够他下线了!】 【难道......难道他们当真对雍帝动了手脚?】 乔娇娇内心一片惊涛骇浪。 【而且柔姨还如此笃定雍帝认不得她,难道她改变容貌了?还是说......她从未将真容展现在雍帝面前?】 【那岂不是说明,玉琉在决定来和亲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第363章 这一刻,连乔娇娇都不得不对玉琉这个敌人道一声服气! 先不说她到底死没死。 就冲她十几年前就步步惊心,铺开大网,还培养了这么一大批忠心耿耿、实力强劲的手下,就可以媲美一方枭雄了! 若二皇子没有玉琉提前为他铺好路,他就算再智多近妖,也未必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擦,那狗作者写没写什么《玉琉前传》啊!早知道当时多一点好奇心,上网搜搜就好了!】 乔天经听完柔姨的话也是心惊不已。 他思绪微微一转,既然对方准备如此充分,那他只能出奇招了。 否则柔姨心智如此坚定,实话实说丸只怕对她无效。 好在他记得小妹手中还有记忆消除符,若接下来的对话影响了后面的大局,就将审讯的这段记忆给柔姨消除掉! 思绪至此,乔天经便做出一副“震惊无比”的模样,而后又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看乔伯。 乔伯:“......” 大少爷,您突然这样,属下我接不上啊...... 属下要干啥才好? 乔天经:“......” 好在他也没指望乔伯陪他演戏...... “没......没想到你们狡猾至此!” 柔姨冷笑一声,这场大业牺牲了那么多人,跨越十数年之久,岂是一个毛头小子能够撼动的? 乔天经“面色数变”,许久之后才定了定神,而后冷声说道:“如此一来,看来我们也只能亮出底牌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二皇子根本不是圣上的儿子,他是玉琉与狄在英的私生子!” 柔姨听到这话,面色霍然大变,厉声否认道:“你胡说!” 乔天经见此举果然见效,心头猛地一松,面上越发“得意”。 “我胡说?你怕是不知道吧?这是周伯亲口所言!” “他在得知狄在英死讯的那日,在宫中为狄在英烧纸钱,口中喃喃之语被我的人听了个清楚明白!” “就算你们有什么奇招,我不信圣上连此等恶心事都能忍!如今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二皇子归朝便发难!” “到时三人成虎,二皇子身份存疑,你以为他还能成为储君,还能完成你们所谓的大业吗?” 乔天经叉腰,学着柔姨方才的模样狂笑起来。 乔娇娇、乔伯:“.......” 思路很好,也奏效了,但是能不能不笑....... 柔姨一听此言是周伯散播出来的,顿时气得面色涨红,额间青筋直冒! 这时候乔天经立刻乘胜追击。 “呵,而且我们早已查得清楚明白,当年就是周伯冒险运作,将狄在英偷偷送入宫中,让他和玉琉大行苟且之事!” “无论你们对圣上做了什么,只要二皇子身世有疑,此局你们必败!” “你就睁大眼睛看着吧!你们十几年的筹谋,玉琉的所有心血都将功亏一篑!” 柔姨听到这里怒急攻心,目眦欲裂! 她已然服下软筋散,而且四肢已经被废,可是此刻极怒之下,她面色扭曲,竟猛地向前一扑,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蠢货!周留这个蠢货!” “殿下明明就是雍帝的种,他在胡言乱语什么!他为何不来问问我!” “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柔姨怒发冲冠,整张脸都涨得紫红,阴狠的面容像是要吃人般! 乔天经觑准机会,趁着柔姨嚎骂之际捏住她的下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实话实说丸”直接塞了进去! 柔姨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丸药已经下了肚。 这时候,乔天经趁机问出了乔娇娇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玉琉到底是生是死?” 柔姨抬着头,心神激荡之际,她的脑子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嘴巴已经诚实无比地回答道: “公主已经仙去了!为了殿下,公主自戕了!” 第294章 这个厉害的女人啊 乔娇娇闻言眼睛猛地一瞪。 【连柔姨都这么说,所以那玉琉果真是死了?可是......为何说玉琉是为了二皇子而死?】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当年就是为了去母留子?】 乔天经也很好奇这个答案,当即便问了出来,“为何说,玉琉是为了二皇子而死?” “因为——” 柔姨的嘴巴嗫嚅着,蹦出两个字后,她便惊恐无比地看向乔天经。 她......她怎么控制不住自己! “因为公主要让殿——啊啊啊!你到底对我——公主要让殿下受庇于狗皇帝,只能用自己的——啊——” 这一刻,柔姨仿佛人格割裂了一般,她尚有理智,她知道后面的话绝对不能说出口。 但是不知道这个贼子到底给她吃了什么,她竟忍不住就开了口。 不不不! 她就是死,就是千刀万剐,也不能将最后的底牌透露给雍朝贼子! 想到这里,柔姨死死咬住嘴唇,下一刻竟用尽全身力气撞向地面! 乔天经眼疾手快地扯住了柔姨的后衣领,她口中却像野兽般嘶吼着,将嘴唇咬得鲜血直流,也不肯再吐露一个字! 乔天经见状暗叹一声,他心中明白,这是柔姨的意志,是她对玉琉不可动摇的绝对忠诚。 第364章 乔天经担心再这样下去,实话实说丸会彻底被柔姨的意志打败,索性换了个话题。 “你为何如此笃定,二皇子就是圣上的儿子?” 若不是有亲子鉴定符,连他和小妹心里都没底,为何柔姨能如此确定呢? 听到乔天经不再逼问玉琉自戕之事,柔姨的心神下意识一松,又让这个问题钻了空子。 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她口中溢了出来:“公主......公主一心大业,怎么可能出现......出现如此纰漏!” “都怪周留和刘喜,那两个蠢东西......看到公主郁郁寡欢,竟将狄在英送进了宫!” “公主......那是公主唯一一次放纵,但公主理智,怎么可能给二殿下留下如此致命......致命破绽!” “那夜......那一次后,是我亲自为公主熬的避子汤,公主当着我的面喝下了!” “与雍帝.......与雍帝时没喝!啊!狗东西!是周留坏了公主的大事!” “那日的避子汤为了避人耳目,是我......是我背着所有人偷偷熬的,谁也没告诉。” “公主......公主担心金裕王今后会因为二皇子有雍帝的血脉不肯相助,故而不曾告诉周留他们,也是.....也是存了让真相模糊不清的心思......” “周留可以一厢情愿地认为殿下是狄在英的血脉,但是......但是他为什么不把嘴巴闭严实了!” “他就算心中有此期盼,他为何要说出来啊!他这是害了殿下,也毁了公主的所有心血!” “那是......那是公主用性命争来的一切啊!” “公主啊!” 柔姨悲痛欲绝,扯开嗓子嘶喊出声,竟然哀恸到呕出了一口热血。 乔天经再欲开口,柔姨却已经心弦崩裂到失去了意识。 屋内静了好一会儿,乔娇娇扒开乔伯的披风钻了出来,神色复杂。 “乔伯,放我下来吧。” 乔伯闻言将乔娇娇放了下来,他自己则走上前去,认真无比地摸了摸柔姨的面骨。 半晌他摇了摇头,“少爷小姐,没有刮骨的痕迹,也没有人皮面具,这应当就是她本来的模样。” 乔伯说着,又顺手将柔姨的下巴卸了。 此妇心智坚定非同常人,只怕让她觑到一丝机会,她都会毫不犹豫自戕谢罪,故而对她要格外谨慎小心! 乔娇娇闻言心中有数了。 看来主动和亲雍朝,就是玉琉计划的第一步! 她未到雍朝之前,就已经构思好了一切,知道柔姨可堪大用,故而很多计划都没瞒着她。 玉琉甚至在最开始布局的时候就考虑到,万一将来事情败露,柔姨的脸会成为证据,所以让她从一开始就以假面目示人! 这份心计,何人能及啊? 若北国一开始就是玉琉称帝,如今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这个厉害的女人啊,暗中“主宰”了雍朝十几年,最后甚至成功将自己的儿子推上了两国共主之位! 而他们乔家、皇后、太子、四皇子、少年死士,无数无数的人,都成为了她棋盘上被扫除的障碍...... 她到底还留有多少后手呢? 方才柔姨有一句未竟之语:为了让二皇子获得雍帝的庇护,玉琉不得不用自己的...... 这句话后面还差什么?又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乔娇娇的脑袋瓜飞速运转,隐约有了一些猜测,却苦于没有任何依托。 “大哥,对柔姨这般意志坚定的人,实话实说丸果然作用有限。” “好在到底问出了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乔天经上前摸了摸乔娇娇的头,心中对实话实说丸的功效已经是惊喜万分。 一个从十几年前就布好的局,一步步拓展到今日,这张弥天大网到底罩住了多少人啊,若没有小妹...... 他不敢想。 这时候,乔娇娇抬头望向乔天经,温声问道:“大哥,要将柔姨的记忆消除吗?” 乔天经摇了摇头,“不必了。” “既然圣上并未见到她的真面目,将她带去也指认不了什么。” “况且她知晓二皇子的真实身世,到时若让她坏了太子殿下的大事,我们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将她看严实了,待她清醒后,接下来的每时每刻于她而言,都是惶恐和煎熬!” “她做了这么多恶事,报应才刚刚开始!” “不是还有一位青衣妇人吗?那应该是玉琉的贴身丫鬟,到时候让圆宥指认她吧。” 乔娇娇闻言点了点头。 “那大哥还要实话实说丸吗?” 乔天经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小妹,你也跟着大哥累一天了,让乔伯先带你归家吧。” “那个青衣妇人由大哥来审,有柔姨透露的信息,诈那个青衣妇人足够了。” “瞧瞧你这张小嘴干瘪的,跑了一日粮水未进,娘和你大嫂见了,怕是要心疼坏了。” 乔伯闻言立刻俯身将乔娇娇抱了起来,他也觉得小姐的小身板够累了。 乔娇娇闻言,登时如释重负,不由地咧嘴一笑,“好,那我先回家陪娘和嫂嫂啦!大哥你继续努力哦!” 此间有乔天经收尾,乔娇娇再安心不过。 第295章 小祖宗欸,住嘴吧 乔伯带着乔娇娇归家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中了。 第365章 乔夫人和韩雅弦婆媳俩在家忧心忡忡了一日,二人连晚膳是什么滋味都没吃出来。 乔伯不曾进入正院,只是在门口禀报了一声,乔夫人和韩雅弦就匆忙走了出来。 “娘!大嫂!” 乔娇娇坐在乔伯的手臂上,笑得眉眼弯弯。 “娇娇!” 乔夫人上前将乔娇娇搂回怀中,嘴里不住地叫着心肝。 上次娇娇去救济院一夜未归,她也跟着一夜未眠,今日又突然跟着乔伯出去了,连什么事都没得来及细说。 她当面不好表现得太过忧虑,担心会坏了娇娇他们的大事,其实心里都快急穿了! 乔夫人有时候都忍不住想挂眼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这颗心就没安定下来过。 从前担心夫君在外征战,后来担心儿子在朝廷办差,如今连路都没走稳的小女儿也让她提心吊胆! 乔娇娇也知道自己今日走得太急,又一日未归,怕是吓到娘和大嫂了,当即撒娇卖萌一通插科打诨。 乔娇娇:╭(* * )╮ “娘,娇娇肚子好饿,嘴巴好渴,好累好困......” 乔夫人瞧见乔娇娇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当下什么话也没有了,冲乔伯点了点头,便急忙抱着乔娇娇往里去了。 乔伯:∑(o_o;) 这......这还是那个临危不乱、运筹帷幄,带着他大杀四方的小姐吗...... 乔娇娇在乔夫人妥帖的照顾下吃饱喝足,知晓她们还担心乔天经的情况,赶忙将护国寺和农庄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乔娇娇是想着略过那些极度残忍的真相,哪知她心里头一想,心声就漏了个干干净净。 乔夫人和韩雅弦得知少年死士一事的全貌,不由惊骇得面色大变! 乔夫人都不敢想象自家夫君知晓这件事后,会心痛成什么样? 他那人看着粗,其实心细得很,即便嘴上不说,若知晓那么多孩子被荼毒迫害至此,只怕会....... 唉,怎会如此啊! 韩雅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脑子里想象着那个逼仄恶臭的地窖,这一刻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件事收尾只怕不易,无论是那些少年死士还是孩子们,光安置都是一个问题。” “娘,咱们家如今每月进项极多,已然算是巨富了,待事情过了明面,弦儿想着能否换个名头,资助一下那些孩子。” 韩雅弦思虑过后,温声问道。 乔夫人闻言握住韩雅弦的手,眸光怜惜地说道: “弦儿,这自然是极好的一件事,到时你与大郎商量着来,娘知道你们小夫妻俩做事都是极稳妥的。” 乔娇娇听到这里立刻连连点头。 【大嫂如今可是独当一面的生意女强人,夫妻俩被窝里谁听谁的可还不一定呢!】 【嘿嘿,别看大哥在外面嘎嘎乱杀,人家回到屋子里指不定是个嘤嘤妻管严呢!】 【哈哈,有那个画面感了!笑死我了!】 韩雅弦闻言面色腾地烧红,羞得袖子下的手立刻攥在了一处。 小妹......小妹这张嘴可真是...... 乔夫人赶紧低头数袖子上的纹路。 咳咳,她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这样弦儿是不是就少一些窘迫了? 【嗐,要说可怜还得是娘亲,以前和爹那般如胶似漆,如今却只能和我这个小屁孩同床共枕了。】 【娘肯定很想念爹那温柔又强壮的臂弯了吧?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就喜欢狗粮狠狠朝我脸上砸来的感觉!】 “咳咳咳!娇娇你也累了,娘哄你去睡觉吧。” 乔夫人唰一下站起来,立刻就把乔娇娇抱了起来。 小祖宗诶,住嘴吧,在你大嫂面前给娘留点脸! 乔娇娇一听睡觉,没忍住就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揉了揉眼睛。 ( ‘-w ) 【嗯,确实困了......】 此心声一出,乔夫人和韩雅弦同时松了口气。 韩雅弦拜别乔夫人后,在丫鬟的陪同下离开了主院。 外头月色如水,很是安谧。 乔郎今晚怕是又回不来了...... 韩雅弦这般想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嘴角扬起一抹温柔恬静的笑容。 那个呆子,整日里忙里忙外的,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当爹了呢....... 算算时日,爹和二弟也快回来了,听小妹的心声,到时京中局势才算是真正的凶险。 便等爹他们回来再宣布这个喜讯吧。 乔家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那个不堪的既定命运终将被他们打败,这个孩子的到来便是最好的证明! 想到这里,韩雅弦心中充满了斗志,决定回去后再处理会儿生意上的事。 她要帮家中赚多多的钱,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忧! 小妹刚才怎么说来着? 女强人? 嗯,真是个不错的称呼啊...... ———— 主屋里,乔娇娇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这时候乔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呀”了一声。 乔娇娇睁开眼睛,嘟囔着问了一句:“娘,怎么啦~” 乔夫人暗恼自己吵醒了乔娇娇,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声说道: “也没什么,就是小四今日来了,但瞧着好像不太开心。” 第366章 “他来主院寻你,但是你不在府上,娘瞧着他背过身去的时候,好像都快哭出来了。” 说到这里,乔夫人忍不住一脸疑惑,“那孩子从来都笑嘻嘻的,娘还从未见他那副模样。” 乔娇娇听到这里,瞌睡虫咻一下就跑没了,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瞪得溜溜圆。 她今晚才听说“借胎转生”一事,小四唉...... 他怎的不高兴了?他其实一点也不娇气的,除非...... 乔娇娇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头猛地一咯噔。 那日大哥给太子的信纸里,有小四出生的半个真相。 小四......该不会也知道了吧? 按理来说,太子和皇后是不可能告诉小四的,莫非是他自己偷听到的? 那以他的性格,只怕会默默扛下所有,假装无事发生吧? 思绪至此,乔娇娇心头微微一揪。 那小子......不会正躲在被窝里哭鼻子吧? 第296章 策反邹太医? 东宫里。 太子听着明矾的禀报,眉宇阴沉犹如风雨欲来。 三百多人啊...... 不算乱葬岗上的尸骨,不算这么多年在训练中、在任务中丧命的死士,光是一个小小的农庄,竟然就已丧尽天良至此! 太子心中俨然也已经猜到了幕后主使是谁! “明矾,传令下去,全力配合乔家大郎,他的所有决策便视同本宫的命令,无论如何也要先将此事压住!” 以大郎的聪慧,定也知道这件事还不到曝光的时候,再等等...... 他和三弟也已做好准备,如今万事俱全,就等二弟归朝了! ———— 乔天经和上次一样,是第二日一早回来的。 他稍微洗漱一下,还要赶去上朝。 韩雅弦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乔天经一回来,尽管动作很轻,她还是醒了。 乔天经风尘仆仆、面带倦容,还特意到榻前宽慰了韩雅弦两句,也没让她起来帮忙,自己快手快脚换完衣服又出门了。 韩雅弦心疼极了,轻轻在心中叹了口气,只盼自己能多为他分担些。 尽管昨夜护国寺内风起云涌,但在乔天经的雷霆手段下,今日京中依旧一片风平浪静。 若说有什么异样,便是有京中贵妇去护国寺上香,却被拒之门外。 寺内的小沙弥客客气气地说:“近期寺内有要事,暂不接待香客。” 那贵妇也是知趣的,毕竟这护国寺挂着皇家的名头,想来是得了宫中的吩咐,如此一来闭门也是极正常的。 这事在京中并未掀起任何风浪。 ————— 两日后,京中的书信也到了乔忠国手中。 自从扒皮岭一战二皇子受了重伤后,联姻车队便停下原地驻扎了。 那兵医知晓二皇子的尊贵身份,每日兢兢业业治病。 但是此处到底条件简陋,而且二皇子这是贯穿伤,虽然已快马加鞭购来好药,伤口还是愈合得极慢。 这些日子,车队里过得最舒心的非孟谷雪莫属了。 她彻底卸下了心头的包袱,虽然未来在南离国的日子还不明朗,但对她而言,及时行乐才是真道理! 这一次扒皮岭上的贼匪在郭将军和百里承佑人马的围剿下被清了个干净。 孟谷雪一顿闹腾,终于学会了骑马。 她每日天一亮就带着小桃纵马而去,在士兵的护卫下览山阅景,兴尽方归,眼瞧着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起来。 百里承佑很是郁闷。 他一心期待着和孟谷雪互通有无,结果她看到自己就绕道走。 几日的功夫就发展成一问话就闭嘴,一寒暄就斜眼,一碰她就哭鼻子...... 百里承佑:??? 他要的是个助力,结果变祖宗了? 她在梦里的时候不这样啊,她在沈元白身边的时候,那可是乖巧懂事、奇招频出,而且还是个财神爷! 百里承佑后来看明白了,孟谷雪这是仗着乔忠国还在! 那乔忠国也不知怎么回事,尤其照顾她,二人偶尔坐在一处还格外聊得来! 于是百里承佑就开始盼着雍帝的旨意传来。 若无意外,乔忠国应该会被要求护送沈元白尽快回京。 这边帐子里,乔忠国正在拆乔天经快马加鞭送来的家书。 乔地义扒着自家爹的肩膀,吵着要一起看。 “你滚一边去,别一会儿又大呼小叫的,老子看过就给你!” 乔忠国如今跟着联姻车队在外,越来越有从前行军时候的样子了,一口一个老子。 当初还是乔夫人嫌他太过粗鄙,好不容易拘着他改了些,如今倒好,全回去了! 乔地义那是一比一学全了,若是萧宏达见了,必定要大呼一句头疼! 他走的可是儒将的路子,结果带出一个莽夫?这传出去多难听啊! “行行行,大老子瞧不起小老子是吧!” 乔地义气鼓鼓地退到一边,嘴里嘟囔个没完。 乔忠国瞥了他一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当年也这么招人嫌不成? 乔忠国可没空理他,三两下拆了信,看得神色数变。 信中,乔天经十分隐晦地说了亲子鉴定的结果,乔忠国看得眉头高高挑起,心中五味杂陈。 不过,当看到乔天经和乔娇娇达成共识,处理起来有理有据、游刃有余,他心中又大感欣慰。 第367章 这件事即便是他在京中,也不会比这两个孩子做得更好。 当看到乔娇娇建议,让他尽力策反邹太医时,乔忠国立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乔天经做事是个仔细的,他特意在信后附上了对邹太医的相关调查,包括邹太医的背景、性格、为人处世等等,看得乔忠国连连点头。 “啊,老大真的是......” “爹,大哥怎么了?京中情况如何了?” 乔地义立刻又扑了上来,一双星星眼忽闪忽闪。 乔地义:() 乔忠国抬头,望进了二儿子清澈的大眼睛里。 乔忠国:“......” 嗐,也不能指望祖坟一直冒青烟不是...... 好在老二也成长得很快,他就是缺少磨练,嗯,没错。 “自觉把嘴巴捂好,拿去看吧。” 乔地义迫不及待接过信纸,一个字一个字仔仔细细看下来,到最后满脸震撼! 我的天哪,这这这......这简直出乎意料啊! 还有......策反邹太医? 嘿嘿,这个好玩! “爹,您打算怎么做?” 乔忠国微微思虑一番后,突然露出一脸坏笑。 “嘿嘿,自然是许邹太医一场泼天富贵啊......” 乔地义闻言眼睛猛地一亮。 ———— 三日后,邹太医在侍卫的护送下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一路行来,他这一身老骨头几乎都要颠散架了! 一起来的还有雍帝的旨意,大意就是让乔忠国尽快护送二皇子归京,至于失职之罪,回京再议。 而联姻车队则由刚赶去的王副将继续护送。 邹太医下了马,甚至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就匆匆忙忙入了二皇子的帐内,瞧见那依旧狰狞的伤口,他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娘欸,这一趟差事可不好办了,一路回京舟车劳顿的,他可不敢保证二皇子能好全! 可怜的邹太医还不知道,与此同时,两个莽汉正对他“虎视眈眈”,早就张开了网,正等着他往里跳呢! 第297章 孟小姐,后会有期 二皇子这几日是真的被伤口折磨得有些狠了,清俊的脸越发消瘦,躺在榻上显得尤其病弱无助。 邹太医从京中带来了最名贵的药材,医术也要比那兵医高明太多。 他小心翼翼给二皇子换了药,又准备了药膳,总算是让二皇子得到了妥帖的照顾。 第二日一早,按照雍帝的旨意,百里承佑整休妥当,就要带着孟谷雪回南离国了。 照规矩,孟谷雪先来拜别二皇子。 不大的帐子里摆上了从京城里带来的东西后,显得满满当当的。 二皇子就躺在中间的软榻上,一头乌发铺散开,面色苍白却清冷卓绝。 他侧过头,那双曜黑的眸子就那么定定望着孟谷雪。 孟谷雪低低说了两句吉祥话,被这双眼睛盯得有些发怵,迫不及待就要告辞。 这时候,二皇子却沉沉开口了: “旁人都退下,本殿想嘱咐南宁公主几句话。” 孟谷雪下意识就是一慌,可邹太医和护卫们得了命令,匆匆就下去了。 连小桃也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帐内没了旁人,气氛仿佛瞬间就凝滞了下来,孟谷雪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尖上,心中忐忑难安。 半晌,二皇子低低开口:“孟小姐,你信命吗?” 孟谷雪闻言微微一激灵,一时之间猜不透二皇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皇子似乎也看出了孟谷雪对他的恐惧,不由地哂笑一声。 “我如今重伤,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你何必吓成这样?” 孟谷雪听到这话,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二皇子脸上,竟难得地看到了一丝自嘲。 她心中有些迷茫,又听二皇子继续开口: “孟小姐,你可否告诉我,你是在何种心境下写出的——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孟谷雪闻言面色猛地一变,这一刻她才恍然惊觉,原来从她将那一百首诗送给二皇子那日开始,他已对她心存怀疑! 但是正如二皇子所言,他如今重伤在榻,她已经是南离国的准三皇妃,她没什么好怕的! “二殿下,这个无可奉告。” 孟谷雪难得硬气了一回,可是二皇子已经从她方才剧变的脸色中瞧出了端倪。 “呵,你果然有许多秘密......” 孟谷雪真的待不住了,她和二皇子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再留下去不过是多说多错罢了! “二殿下,谷雪就此拜——” “你我本是一对,是吗?” 二皇子突然轻飘飘扔出一句话,吓得孟谷雪连连倒退了好几步,后面的话也梗在了喉咙里。 他......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也做梦了? 二皇子的眸光深深在孟谷雪脸上流转了一圈,而后满是感慨地说道: “果然啊,那直觉果然不假,那日乔家女儿满月......” “罢了,错过便是错过了。” 二皇子说到这里,突然没忍住咳了两声,小幅度的动作依旧牵动了肩膀的伤口,疼得他眉头紧蹙。 孟谷雪听到这里,心中隐有恍然。 直觉吗? 第368章 他说乔家女儿满月那日? 在她的梦里,那本应该是她和二皇子初遇的日子,他们...... 罢了,正如二皇子所言,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什么如果。 知晓二皇子并未和她做一样的梦,孟谷雪终于放下心来。 “二殿下,此去许是后会无期,您——好好养伤。” 她本来想说多多保重,可是转头一想,二皇子可是乔家最大的敌人,他若落得一个好结局,那乔家呢? 她如今打心眼里敬服乔大人,也选择了自己的立场。 心怀忠义,大道自成。 她孟谷雪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道,今后也自当不遗余力地去践行。 而二皇子......和她早已是两条路上的人! 想到这里,即便没有得到二皇子的许可,孟谷雪还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可就在这时,二皇子却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迷茫。 “孟谷雪,你若如此特殊,你若......真的不是原来的孟谷雪,那你可否未卜先知?你可曾预见所有人的结局?” “我并不好奇自己的归处,我只想问问,你可知逐风......逐风原该是怎样的结局?” 孟谷雪脚步猛地一顿,这一刻神思纷乱、心绪巨荡。 二皇子真的太聪慧了,他几乎从她点点滴滴的异样中拼凑出了一个无限接近真相的猜测。 孟谷雪缓缓扭头,这一回终于望进了二皇子的眼睛里。 便是在梦境中,便是她以为他们心心相印的时候,她也不曾窥见沈元白如此脆弱的时刻。 或许便是在梦里,他也不曾将真正的自己展现给她。 逐风...... 逐风以绝对的忠诚赢得了沈元白的信任与倚重,他原是要加官进爵、官拜一品,风光无限的。 后来,他也有了一个心爱的姑娘,他将她视若珍宝,他迎娶了这位姑娘,他们生了两个女儿,幸福美满...... 这个姑娘,就是重情重义的小桃。 “二殿下,人死如灯灭,这条路是您自己要走的,逐风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咱们......后会无期。” 孟谷雪面色平静,抬手掀开帐帘走了出去,将沈元白、将那个曾纠缠着她的痴梦彻彻底底甩在了身后。 二皇子侧着头,看着帐帘摇摆,看着阳光在地上时隐时现,他脑海中走马灯似地闪过从前的记忆,忽然觉得寂寥无比。 是啊—— 这是母妃安排的,是身边的周伯、刚现身不久的柔姨、还有那么多北国拥趸推着他走的,亦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他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仿佛这伤不是捅在肩上,而是心上,所以才让他生出了这么多无谓的多愁善感。 这条路本就是血腥而残酷的,他明明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想到这里,二皇子缓缓闭上了眼睛,药劲上来,他昏昏欲睡了。 这一觉睡醒,他就要摒弃所有软弱与犹豫,重振旗鼓,赌上一切! 乔忠国亲自将孟谷雪送到了喜车旁。 临分别时,乔忠国心中感慨万千,最后还是不得不站在雍朝的立场,沉沉说了一句话: “孟小姐,希望你我之间,永远没有兵戎相见的那一日。” 百里承佑胸怀大志,雍朝局势未定,北国贼心不死,这天下的未来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 孟谷雪抬眸望着眼前高大的乔忠国,弯腰行了一个晚辈礼,而后温声说道: “乔大人,您或许不知道,在那个梦里,我来自一个和平的国度,我比谁都更清楚和平的宝贵。” “或许这样的心思在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依旧天真,但我......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底线。” “乔大人,希望我们——后会有期。” 乔忠国微微躬身,行了一个臣子礼,口中沉声说道: “孟小姐,后会有期。” 孟谷雪在小桃的搀扶下登上了联姻的马车,她最后回看了一眼雍朝的方向,眼中隐有湿润。 下一刻,她步履坚定地踏进了马车里,带着小桃驶向了南离国,驶向了一个不确定却崭新的未来! 第298章 肥鱼咬钩了! 马车粼粼,卷起尘烟,乔忠国站在原地,望了好久好久。 乔地义走上前来,拍了拍自家爹的肩膀。 “爹,您似乎感慨颇深啊。” 乔忠国笑着摇了摇头,颇有些自嘲地说道:“老二啊,爹可能真是年纪大了。” “每回只要想到,这孟谷雪和你小妹同样来自异世,爹便忍不住对她多几分恻隐之心。” “万一有一日,你小妹也要这样远行,爹估摸着眼泪都得流干。” 乔地义听到这话,顿时俊脸一垮。 “爹,您这话儿子就不爱听了,小妹能去哪?我一辈子都要守着小妹!” 乔忠国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是没事找事烦,笑着嗐了一声,回头就踹了乔地义一脚。 “说什么鬼话!你早点将老达的女儿娶回家才是正经,娇娇自然有老子我和你娘守着!” 乔忠国说着大踏步往回走,一抬头就瞧见邹太医正站在二皇子的帐前看热闹。 他眸光微微一闪,笑着冲邹太医点了点头。 邹太医见状急忙回了一礼。 第369章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乔大人的神色明明亲和得很,如今也是大白天的,他却没来由地后背毛了一下。 没一会儿,乔廿四便亲自来请邹太医。 “邹太医,我家大人牵挂二殿下的伤情,不知殿下现下如何了?” 邹太医一看是乔忠国的人,当下也客气了几分。 “烦请传话乔大人,殿下伤势严重,才用了药,现在方睡熟了,只是还得小心看护。” 乔廿四又道:“圣上催着我家大人尽快护送殿下归京,我家大人想请您过去一叙,商讨归京之计。” 邹太医闻言立刻就点了头,他正好也想与乔大人合计一番,毕竟一切要以殿下安危为重。 “好,这位壮士请稍等。” 邹太医立刻唤来了自己的学生,嘱咐他小心看护二皇子,要寸步不离,这才安心地随乔廿四离去。 乔忠国的帐子离二皇子有些远,毕竟乔忠国要安排一切,人来人往很是嘈杂,而二皇子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 乔廿四将邹太医送到了离帐子十步开外便停下了,他恭敬地说道:“邹太医您请——” 邹太医瞧见乔廿四这守规矩的模样,心中不由地暗赞一声。 从前就听闻乔大人治军严明,没想到如今卸了甲,手下人还是这般进退有度。 他抬眸一瞧,嚯,四面八方都有乔家侍卫守着,果然严谨。 秉着对乔忠国忠义之名的信任,邹太医毫无防备、甚至心情颇为愉快地朝里走去。 待走到帐外,还没等他出言轻唤,一道震惊中夹杂着惊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什么!二......二殿下竟然不是圣上的亲骨肉!?” 邹太医脚下的步子猛地一顿,这句话传到他耳朵里,转了个圈,忽然就化作一道响雷在他脑子里炸开了! 邹太医:(╬ Д ) 他他他.......他听到了什么! 不不不!他什么都没听到! 邹太医骇得浑身发抖,侍奉在君王身边这么多年,他心中无比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快快快......快走! 邹太医猛地转身就要离开,可是他委实高估了自己那把老骨头。 他已经被这个消息惊得腿都软了,这会儿转得太猛,扑通一下就坐到了地上去。 “什么人!” 一道惊喝声从帐内传来,随即帐帘被猛地掀开,露出了乔地义那张俊朗的脸。 邹太医闻声面色大变,一抬头就和乔地义看了个对眼。 邹太医:ヾ(;; Д ;;)ノ 糟糟糟了!我命休矣! 乔地义:(;'д`).。oo() 表面慌得一批。 内里:嘿嘿嘿,肥鱼咬钩了! “邹......邹太医!” 乔地义“一脸惊骇”地低叫一声。 帐内的乔忠国闻声走了出来,看到邹太医的那一刻,他同样“面色大变”! 下一刻他低低叹了口气,亲自将邹太医扶了起来。 “邹太医,您怎的这时候过来了,唉,先进来吧。” 邹太医两股战战,欲哭无泪! 不是......不是乔大人自己让人寻他来的吗! 还有,乔大人叹气是什么意思! 邹太医想寻个借口离开,可是乔忠国手下用了力,就那么扶着邹太医入了帐。 眼见四下无人,乔地义守着出口,立刻就“发作”了! “爹!邹太医肯定听到了,他......他不能留了!” 邹太医:(*) 这乔家二郎好狠的心呐! “不不不,乔大人,老夫.......老夫什么都没听到!饶命啊!” 乔忠国望着年迈的邹太医,一脸“犹豫和不忍”。 乔地义却格外坚持,一脸“凶悍”地说道: “爹!二皇子身世有假,此事传出去必定血流成河啊!咱们不能留下任何纰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将邹太医——” 乔地义说着“恶狠狠”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邹太医:(;'Д`) “不!你们不能杀老夫啊!老夫可是圣上亲派来给二殿下治伤的!” 乔地义早就想好了说辞,这会儿嘴里连珠炮似地说道: “这还不简单吗?就说邹太医年纪太大,半路体力不支,坠马不治身亡了!众所周知,医者不自医啊!” 乔忠国听到这里,再三犹豫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邹太医一看乔忠国表了态,瞬间就炸了。 “乔大人,您......您不能枉杀无辜啊!老夫可是相信您的为人,这才毫无设防应邀而来啊!” “天地良心,老夫半条腿都踏进棺材了!乔大人,老夫以性命起誓,绝不将今日所听所闻透露半分,这样可好啊!” 乔忠国闻言,低头看了邹太医一眼,眼里满是深意。 邹太医这个老狐狸啊...... 乔天经在家书后附了两页对邹太医的调查,最后总结了一句 ——邹太医其人,擅明哲保身,知揣度圣心,乃大智若愚也。 乔忠国心里比谁都清楚,一个能在雍帝身旁看脉十多年,又备受倚重和信任的太医,能简单到哪里去呢? 若不采用此策,只怕拿捏不了邹太医分毫! 第299章 助我等成事 “邹太医,您久居宫中,应该比在下更清楚,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第370章 “要怪......就怪您来的不是时候吧,我会奏请圣上,说您为殿下治伤尽职尽责,也定会看顾您的家人的!” 乔忠国说着,冲乔地义使了个眼色。 乔地义面色“狠戾”地点了点头,左顾右盼一番,举起一旁的木凳子。 他三两步上前抓住邹太医的肩膀,冲着邹太医的头比划了一通。 “爹,就砸这左额头吧,大力将头骨砸得凹陷进去,如此一来极像坠马伤,保证谁也看不出异样!” 乔忠国瞧乔地义说得有模有样,心中大呼一句好小子。 随即他像是不忍看一般,缓缓背过身去。 “老二,下手务必快准狠,老子不想听到邹太医的哀嚎声。” 乔地义闻言重重应了声是,而后死死抠住邹太医的肩膀,右手猛地一抬。 “啊啊啊——” 邹太医狂叫出声,嗓子尖锐得仿佛崩断的琴弦。 “乔大人!乔大人啊!无论您要做什么,老夫配合您还不成吗!别乱来啊!” 那木凳子稳稳地抵在了邹太医的额头上,但凡再进一丝一毫,都要将邹太医的额头砸个窟窿。 乔地义闻言咧嘴一笑,瞧把邹太医给吓得,他的手可稳着呢! 乔忠国霍然转过身来,眉宇间闪烁着笑意。 瞧吧,邹太医果然一开始就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乔忠国的嘴角咧开和乔地义如出一辙的弧度,笑着说道: “邹太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就听不懂了。” 邹太医闻言气得直咬牙! (╬益)コ 这这这......这乔忠国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乔大人,您特意趁着二殿下熟睡之际将老夫叫来,又在老夫抵达帐外时故意说这惊天密语,不就是故意算计老夫吗!” “枉老夫如此相信乔大人的为人,忠义无双的乔忠国也不过如此!” 乔忠国听到这里,神色渐渐认真,下一刻,他弯腰冲邹太医深深行了一礼。 乔地义见状赶忙有样学样。 邹太医本来满腔怨怼,看到这里微微一愣。 “乔大人这是做什么?”邹太医阴阳怪气地问道。 乔忠国不曾起身,他沉声说道:“今日算计邹太医实属小人行径,邹太医骂得对,我乔忠国确实有负忠义之名。” 乔忠国一下子如此坦诚,倒把怒气冲冲的邹太医给闹歇火了。 这时候乔忠国又继续说道:“邹太医常伴圣上左右,想必对那深宫之事比我乔忠国还要熟悉。” “我且问邹太医,您可曾看出圣上对二皇子的偏爱之意?” 邹太医听到这话,登时又对着乔忠国怒目而视。 “乔大人,老夫只是小小太医,从不关心政事,您说这些话属实是对牛弹琴了!” 乔忠国闻言却摇了摇头,“邹太医何必如此自谦,论揣度圣意,我想阖宫上下除了圣上身边的黄公公,便要数邹太医您了。” 邹太医闻言沉默不语。 这时候乔忠国突然抛出一句话: “邹太医,上次万寿宫宴,那碗下给在下儿媳的寒毒,邹太医您是当真瞧不出来源吗? ” 邹太医听到这里霍然抬头,满脸震惊。 乔忠国见状了然一笑。 “邹太医的医术与见闻乃太医院之最,听说您当年未入宫之前,还曾游历天下,遍寻百草。” “您如此见多识广,怎会看不出,那寒毒正是出自北国呢!” “不过是您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知晓二殿下最得圣心,此事敏感至极,故而不愿掺和其中,所以囫囵了帐!” 邹太医被这话说得浑身一震,低头无言以对。 乔忠国说得没错,其实当时他一下子就瞧出,那碗寒毒来自北国。 但是圣上偏宠二殿下,当时北国使臣也在雍朝,若是闹起来只怕难以收场,甚至会波及瞧出寒毒的他,所以...... 乔忠国瞧见邹太医垂头,又将语气放温和了。 “邹太医,人生为己,天经地义,您的做法无可厚非,我乔忠国也没有这个资格置喙。” “但是,如今二殿下野心渐露,太子殿下举步维艰,若放任不管,只怕酿成大错,累及咱们大雍朝的根基啊!” 邹太医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来,他言语中满是不信。 “乔大人,即便圣上再如何中意二殿下,但祖宗规矩在此,且太子殿下身为储君无可挑剔,乔大人此番言语属实是杞人忧天了!” 乔忠国闻言偏了偏头,沉声道:“若太子殿下不幸罹难呢?” 邹太医闻言面色大变,“乔大人!您......您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 乔忠国却是轻笑一声,“邹太医,深宫手段无数,若想让人死得悄无声息,也不是难事吧?这您不是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吗?” 邹太医坐在地上,听到这话神色变了又变,始终没有缓过神来。 这时候乔忠国又乘胜追击道:“邹太医,我乔忠国所言并非空穴来风,而且敢对您坦言,也算是将脑袋拴在裤腰上了。” “在下今日所作所为确实卑鄙,却也实属无奈之举!因为我乔忠国绝不容许大雍朝的正统旁落,也绝不容许北国人再沾染我大雍朝分毫!” 说到这里,乔忠国冲着邹太医又是深深一揖。 第371章 “邹太医,以上全是我乔忠国肺腑之言,若非此事定要邹太医您参与才能成事,我也不会如此狠心将您拖下水。” “还望您看在太子殿下仁德之名上,看在我乔忠国一片苦心上,看在千千万万雍朝百姓的未来上,助我等成事!” 话语铿锵落地,充满力量。 邹太医抬头望着躬身的乔忠国,久久无法言语。 他其实一直都明白,乔忠国从来不负忠义之名,懦弱胆怯的是他,逃避怕事的也是他。 乔忠国有一点说得极对,宫廷里多的是腌臜到见不得光的手段,太子不得圣心,又怎能高枕无忧呢? 若皇位当真落到二殿下的手中,谁知这天下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他的家人,他的孩子,他的乖乖孙,还有千千万万个如他一般的雍朝百姓,大家不就是期盼着能有一个明君让他们安居乐业吗? 况且他今日听了乔忠国的肺腑之言,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乔忠国是忠义之辈没错,但也不要忘了他的雷霆手段以及悍勇之名! 罢罢罢。 他这把老骨头软了大半辈子,如今便托付给乔大人吧! 想到这里,邹太医深深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乔大人,您......您可当真是会为难老夫啊......” “究竟要如何做,您说吧。” 乔忠国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眼里迸射出灿亮的光芒! 第300章 母妃您收收嘴吧! 邹太医颤颤巍巍走出乔忠国的大帐时,被外头的阳光晃了一眼,抬手遮挡的瞬间,竟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完了,这一趟上了贼船,真是要赔上老命了。 此时再看十步开外恭敬等候的乔廿四,再看遍布四周的乔家侍卫...... 邹太医:(/// ̄皿 ̄) 一个个......这一个个...... 狗屁的治军严明、进退有度!原来是蓄谋已久,请君入瓮! 等到邹太医气咻咻地回到二皇子帐内时,面上已经平静得看不出一丝端倪了。 望着榻上熟睡的二皇子,邹太医眸光微闪,转头捣弄药材去了。 第二日一早,按照和邹太医商议好的,乔忠国下令开拔慢行,回转京城。 与此同时,一封家书从乔忠国手中送出,其上言语简练,只有寥寥几字—— “事成,缓归,常念。” ———— 京中一如既往的平静。 时间很快来到了五月上旬,太子婚期将至。 宫中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东宫也前所未有地热闹了起来。 宫中人私底下都偷摸着说,帝后似乎重归于好了。 因为近来,圣上每日都要去翊坤宫小坐,虽未留宿,亦可见荣宠。 皇后一心扑在太子的婚典准备上,对雍帝不冷不热,但雍帝也再未如上次那般大怒。 几次来都不见四皇子,雍帝难得开口问了一句:“怎么总是不见小四?” 皇后闻言,神色几不可查地一僵,可转瞬间又放松了下来。 “小四他师从谭修撰和乔大人,一文一武是每日错开去学的,如今虽然乔大人不在京中,小四还是按时去乔府的。” 雍帝闻言点了点头,忽而抬眸看了皇后一眼,有意无意说道: “此次乔忠国护送不利,致老二身受重伤,朕打算等乔忠国回京后给他治个罪。” 皇后闻言眉毛都没动一下,自顾自翻看手中的名册。 雍帝见状眉头微微一敛,面露不悦沉声说道:“皇后如今似乎底气颇足,对待朕总是爱搭不理。” 皇后心中觉得雍帝聒噪得很,从前他是招人恨,但至少不烦人。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一有空就往翊坤宫跑,往跟前一坐,嗡嗡嗡像只闹人的苍蝇! “圣上,后宫不得干政,无论您要如何处置乔大人,自然有您的道理。” “若圣上觉得臣妾不够贴心、不懂解闷,静妃和林昭仪都日夜盼着圣上呢,圣上怎的不去她们那里坐坐?” 皇后如今是看明白了,只要她无大过,这中宫之位她可是稳坐的。 对圣上冷淡些怎么了? 等以后湛儿......她便直接闭门谢客,一辈子都不瞧他这副嘴脸! “要说起来,璧儿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她的婚事圣上还是和静妃妹妹仔细商量一番才好。” 皇后说着终于抬起头来,眉眼温柔,浑然不似赶人的模样。 雍帝却是听出了皇后的弦外之意,他沉着脸起身,冷冷说道:“皇后如此大度,那朕自然要去静妃那里看看。” 皇后闻言急忙站起身来,冲着雍帝柔柔一礼:“臣妾恭送圣上。” 雍帝见状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行到殿门口,他不知为何脚步微微一顿,忽然扭头望过来。 皇后还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不曾起身。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带着树叶的影子斑驳落在了皇后身上,像是给她罩上了一层金纱。 雍帝神色间隐有触动,目光中透出了一丝茫然和追忆。 皇后听闻脚步声到了殿门口便停下了,心中觉得疑惑,便抬头望了一眼。 天子就那么静静站在了门边。 时隔十数年之久,在这个平常的午后,皇后恍惚间又一次看到了曾经的那位少年郎君,眉宇温柔,尊贵俊朗。 第372章 这个感觉不过刚刚萌芽,就在二人目光对视的瞬间碎了个稀烂。 皇后再次垂眸,雍帝转身离去。 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鸿沟早已深若万丈,永无修弥的可能。 黄培小心翼翼地觑着雍帝的脸色,大着胆子问道:“圣上,您这是......回御书房?” 黄培很苦恼。 最近圣上的心思似乎越发难揣度了。 他也不明白圣上对皇后娘娘到底是何种心思,反正这翊坤宫来来去去,每回都是黑着脸出来的。 圣上怎的突然就对翊坤宫上心了呢? 要说起来,自从二殿下离京后,圣上似乎就再也不曾打开过御书房的暗格了。 “去淳华宫。”雍帝淡淡说了句。 黄培急忙应了声是,可下一秒突然就怔住了。 哪?淳华宫? 天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圣上要去看静妃娘娘了! 雍帝登上步辇,圣驾到了淳华宫的时候,连淳华宫的宫人都没反应过来。 “拜见圣上!” 一众宫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吓得连个机灵点去报信的都没有。 雍帝也没有计较的意思,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踏进淳华宫的宫门了。 黄培一路跟着雍帝朝里走去,心中暗暗摇头。 瞧瞧这淳华宫宫人懈怠的,这会儿都没有传个信儿让静妃娘娘出来亲迎的! 一路行到主殿,黄培正想高呼一句“圣上驾到”,结果殿里就传来了杯盏落地的声音,夹杂着几道痛骂声。 雍帝眉头微微一挑,抬手示意黄培噤声。 他走上前去,方站在殿门口,二公主沈元璧温温柔柔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母妃,您别听人家嚼那舌根子,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静妃似乎真是气坏了,怒气冲冲地说道:“哪个黑心肝的,竟然敢编排出这样的流言来!” “母妃可是亲眼瞧着你和景儿从母妃的肚子里被抱出来的!虽然你哥哥委实不争气,但母妃这么多年也认命了!” “怎的平白就传出流言,说他不是圣上与母妃的孩子了?” “璧儿,你瞧瞧他们说的,什么圣上英武,绝不会生出如此废儿!” “这到底是说圣上不行,还是说母妃不贞!” “母妃!” 沈元璧的声音猛地就提高了。 “天爷啊,母妃您收收嘴吧!这些话万万不要再说了!这种无根流言时日一长自然就散了,您何必拿来置气呢!” 不大一会儿,殿内便传来了静妃低低的抽泣声。 “璧儿,就因为母妃不得宠,就因为你三哥不中用,咱们竟然就被作践至此啊。” “他们怎的不去造皇后的谣?怎的不去造林昭仪的谣?母妃是心如刀割啊,璧儿。” “若是可以,母妃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哥哥平安康健,可是......可是天要如此薄我啊!” 砰—— 淳华殿的殿门被猛地推开。 第301章 三殿下不行了! 殿内,静妃与二公主已然哭得抱作了一团。 此时殿门突然被毫无预兆地推开,母女俩吓了一跳,纷纷抬头望过来。 当看清门口那高大尊贵的身影时,二人纷纷一个激灵! “圣上!” “父皇!” 静妃吓得面色惨白,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完了,方才的话不会被圣上听到了吧? 二公主沈元璧到底冷静些,赶紧拖着母妃跪下行礼。 雍帝一步步走进殿内,站定在静妃面前。 静妃心中惴惴难安,背上甚至起了一层薄汗。 天杀的! 圣上来了竟然没有一个下人来报一声,底下人全都白养了! 雍帝垂眸,脸色阴沉沉的。 “静妃,你方才说,宫中有何流言?” 静妃跪在地上,整个人哆哆嗦嗦的,满脑子都是自己方才有没有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沈元璧瞧到这里,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索性直起身来,替静妃说道: “父皇!还请父皇为母妃,为三哥哥做主!” “近日宫中不知何处起的流言,说......说三哥哥不是父皇的血脉,此语是何等的杀人诛心!” “君臣父子,天下伦常,至亲血脉之事从来容不得半点混淆!父皇,璧儿与三哥哥乃是双生,这谣言根本就站不住脚。” “正因为如此,才更能看出这散播流言之人用心之险恶呐!他们......他们怕是要以此逼死母妃与三哥哥!” “父皇!还请父皇您为我们做主!” 沈元璧说完后,俯身重重叩首。 静妃娘娘闻言急忙点头,连连附和:“对!璧儿说得对!请圣上为我们母子做主!” 雍帝垂眸,他不曾看向静妃,反而定定望着二公主。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二女儿有勇有谋、能言善辩,说起话来条理清晰,比她的母妃顶用多了。 他几乎从二公主身上,看到了皇后年少时的影子。 雍帝正要俯身将他们母女俩扶起来,殿外突然传来了喧哗声。 黄培闻声立刻出去查看,瞧见一小太监白着脸,几乎要哭出来了。 黄培见状眉头猛地一拧,这淳华宫的人是浑然没规矩了,圣上就在里头,哪能露出这样的神情? 第373章 “怎么回事?”黄培低声问道。 这小太监实在太过低微,甚至认不得雍帝身边的黄公公。 他只是急忙跪下,口中连连叫道:“公公!烦请快快传话静妃娘娘,三......三殿下快不行了!” 声音传到殿内,静妃原还暗自庆幸圣上不曾出言怪罪,结果这会儿听到这句话,只觉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轰得她五脏六腑几乎要裂开。 “景儿!” 她猛地惊叫一声,已然顾不得雍帝就在身前,一路踉跄着跑到殿外,俯身就抓住那小太监的肩膀,扭曲着神色问道: “你你你......你说什么!景儿到底怎么了!” 那小太监认得静妃娘娘,这会儿立刻红着眼说道:“娘娘,今早三殿下似乎听到了什么话,忽然就发病了!” “奴才们想要来禀报娘娘,三殿下却死死拉着福安的袖子,不让奴才们通传。” “后来好不容易平歇下来,福安又伺候殿下睡下了,谁知等奴才们唤殿下起来喝药的时候,殿内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福安急得推门而入,血.......榻前满是血!” “娘娘,三殿下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啊!” 静妃娘娘听到这里,整个人猛地一软,若不是黄培眼疾手快扶住了她,静妃就摔到地上去了。 她神色怔忡,半晌才颤声说道:“景儿定也是听到那个流言了......” 静妃尝试迈步往外走去,可是脚早就软得一塌糊涂,急得她高呼出声: “来人!快!快送本宫去兴华宫!” 二公主还跪在原地,听到这话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膝下青砖泛着冷气,这会儿似乎一股脑钻进了她的身体里,让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三哥......哥哥......” 她最温柔的三哥哥啊....... 二公主忽然恸哭出声,她死死拉着雍帝的下摆,语无伦次地说道: “父皇!求求您!快让最好的太医去给三哥哥看看!三哥哥不能出事啊!” 雍帝神色怔怔,这一刻亦大受冲击。 他还如此年轻,他的孩子都正值少年,他从未想过,会听到自己孩子的噩耗。 “黄培!将太医院所有太医都给朕传去,去兴华宫!” 雍帝一把拉起地上的二公主,神色沉冷却坚定。 “璧儿,景儿定不会有事的,父皇带你去兴华宫!” 一行人匆匆赶往兴华宫,如此大的动静,阖宫上下不一会儿都收到了消息。 皇后闻讯霍然起身,满脸震惊。 前些日湛儿寻来,说他和老三议定了一事,让她有办法的话,今日便将圣上不动声色地引去淳华宫。 她知晓那两个孩子都是聪慧的,行事定有分寸,也就没有多问。 怎.....怎的就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了? 老三那个身子骨,可怎么禁得住这样胡来啊! 想到这里,皇后娘娘再也坐不住,匆匆往兴华宫赶去。 太子得到消息的时候,面上亦有了错愕之色。 他......他和三弟商量好的不是如此啊! 三弟怎可如此胡来,他本就天生不足,风寒又未好全,如今再行割腕,可当真有性命之—— 思绪至此,太子忽而怔在了原地。 他突然想起了那晚,三皇子决绝无比的那句话—— “所以臣弟再没有任何顾忌了,这一场仗,臣弟便是倾尽自己的所有,抛下这身病躯,也要助皇兄你赢!” 或许,三弟从一开始和他坦白的时候,就没想着再活了! 三弟要用自己的性命助他成事,还要让父皇心生愧疚,他要借此为静妃娘娘在父皇心中争得一席之地,亦为二妹妹求一桩好亲事! 三弟考虑了所有人,却独独抛下了他自己! 这......这让他这个做兄长的情何以堪,让他良心何安啊! 想到这里,太子心头剧跳、酸涩难当,下一刻疾步走出东宫,下摆翻飞! 第302章 儿臣就不该被生下来 太子赶到兴华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忙乱。 他来兴华宫不知多少回了,每回都是冷冷清清的,第一次如此热闹,却是这样的光景。 众人看到太子,自然不会阻拦。 黄公公守在了兴华殿外,远远望见太子,赶忙迎了上去。 “殿下!” 太子心中急切,低声问道:“黄公公,三弟情况如何?” 黄公公未开口也是先白了脸。 “三殿下情况凶险得很,好在是救回来了,但是身子亏空得太厉害了,此时还未苏醒。” “圣上、皇后娘娘、静妃娘娘还有二公主都守在里头呢。” 太子闻言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长长舒了口气。 救回来了.......救回来了就好! 他没有立刻进殿,反而拧眉问道:“黄公公,三弟怎的好端端会......” 黄培深深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太子迟早会知晓,便没有隐瞒,将方才发生的一切悉数说了。 太子虽然已经心中有数,但听黄培说得惊险,也是跟着心惊肉跳。 待听到静妃娘娘悲痛欲绝的反应时,太子不由地有些吃惊。 他是知道的,静妃娘娘的冷漠与失望是三弟的心病。 若静妃娘娘原来就如此在意三弟,她为何要对三弟冷眼相待呢,若有来自生母的温暖与关爱,三弟或许不会如此决绝地抛下一切...... 第374章 “景儿!景儿你醒了!” 这时候,殿内传来了静妃娘娘高亢的声音。 黄培闻言满脸喜色地说道:“太子殿下,看来三殿下醒——” 黄培话还没说完,太子已经越过他快步朝殿内走去。 黄培看到这里微微一怔。 他瞧得出来,太子殿下是真的关心三殿下的。 兄友弟恭,再好不过了...... 三殿下遭此无妄之灾,想必圣上经此一事,也会多怜惜三殿下和静妃娘娘。 只是,宫中怎会无缘无故传出这样的流言呢? 三殿下与二公主乃是双生,二人眉眼虽不是像极,但当年静妃娘娘那么大的肚子,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若要说血脉有疑,分明是那位还未归京的—— 思绪走到这里,黄培结结实实打了一个激灵! 这一刻,他脑子里无数思绪翻飞,突然猛地抬头看向步入正殿的太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难......难道! 太子走入兴华殿中,看到父皇坐在了榻边,母后和二妹站在身后,而静妃娘娘则跪坐在榻边,紧紧抓着三弟的手。 三弟面白如纸,躺在榻上虚弱得不成样子,叫人不忍多看。 “景儿,你.....你怎的这般傻!你若出了事,你让母妃怎么办啊!” 静妃娘娘颤声说着,眼泪跟着簌簌而下,脸上的惊骇与慌张不似作伪。 三皇子抬眸定定望着近在眼前的静妃娘娘,此刻他浑身冰冷如同埋在雪里,心头却有了一丝热意。 “母妃......” 原来母妃也是在乎他的吗?原来母妃也会因为他濒死而流泪吗? 他强撑着牵起嘴角,低低呢喃了一声:“孩儿没事,母妃别哭。” 这话一说出口,静妃的眼泪瞬间流得更凶了。 方才来兴华宫的路上,她的脑子全乱了。 她心里一会儿是景儿初生时的狂喜,一会儿是发现景儿天生不足时的悲愤,一会儿是百药试尽都无效的失望,直到方才听说噩耗,犹如天塌地陷。 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甚至无能、卑劣!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在逃避自己生了个病弱的儿子,觉得他让自己脸上无光,甚至将圣上的冷落归结在了他的身上。 其实她心里明明清楚,景儿有什么错呢?他已然是生来不幸。 况且有玉琉在,任谁都走不进圣上的心里。 可是她......她始终没能放下心结,尤其当看到太子如明月,老二似美玉,连后头出生的四皇子都聪明伶俐,像一团热烈燃烧的火焰。 怎的偏偏她的儿子就是个病秧子呢! 直到方才,听到景儿危在旦夕...... 那一刻,什么荣华恩宠、明月美玉都不重要了,她心肝崩裂,生出了无尽的悔恨,脑子里忆起的全是景儿的好。 “景儿,对不起......对不起,一直以来是母妃的错,是母妃眼盲心瞎。” “母妃大错特错了,没有什么比你和璧儿更重要,景儿,你好好的,母妃求你一定要好好的。” 静妃娘娘将脸庞贴在了三皇子的手心里,感受着儿子指尖的冰冷与纤细,她霎时心如刀割。 她是何等的愚蠢,这么多年来,是她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推向了深渊。 二公主站在雍帝身后,看到这一幕哭得肩膀抽动,难以自制。 这么多年,她劝得嘴巴也干了,好话也说尽了,母妃始终没能过得了她自己那关。 如今.....如今终于...... 可是哥哥的身体已经亏空得不成样子了,他躺在那里,像是一团终将融化的白雪。 三皇子轻轻收拢手掌,摸了摸静妃娘娘的脸颊,这一刻眉眼微弯,笑得那般惊喜。 原来母妃的脸如此温暖,像冬日里塞进他被窝里的汤婆子,让他舍不得撒手。 这时候他眸光微移,看到了站在母妃身后的皇兄。 皇兄满脸忧虑,他仿佛还从皇兄的脸上看出了一丝责怪,责怪他不按计划来,自作主张伤了自己。 三皇子心中满是歉意,他知道自己若是坦白要这么做,皇兄定不会答应的。 他的皇兄光风霁月,即便身为储君,也不曾迷了本心,他怎能不倾尽全力助皇兄成事呢? 如今又险险活了下来,想来是阎王爷还不肯收他,那他便......再苟延残喘一些时日吧。 三皇子继续扭头,而后对上了雍帝的目光。 父皇威严尊贵,是一座不可触碰的冰山,他敬之畏之,有孺慕亦有怨怼。 “父皇......” 三皇子想要撑坐起来,可只是动了下胳膊便觉眼前发黑。 “老三,你躺好便是,以后莫要再做这种傻事了,你母妃吓得不轻。” 雍帝对这个孩子很是生疏,此刻说起话来干巴巴的。 三皇子面色惨白,良久才小心翼翼说道:“父皇,儿臣给您抹黑了是吗?” “他们说,儿臣不配做您的儿子。” “儿臣想,若是儿臣死了,想来便再没人拿这样的话来损父皇的威名,也不会坏了母妃的清白。” “儿臣总是忍不住想.....或许儿臣就不该被生下来......” 话至此处,三皇子的面上就有了一丝不正常的潮红,眼瞧着喘气声也重了。 一旁的太医看到这里,吓得急忙出言: 第375章 “圣上,三殿下再受不得任何刺激了,还是快快让殿下静养吧!” 言外之意,要是再发病,那可真是回天乏术了! 静妃闻言急忙看向雍帝,雍帝站起身来,沉声说道: “都出去吧,让老三好好养病。” 除了静妃与二公主,其他人放轻了脚步,纷纷鱼贯而出。 雍帝一直等出了兴华宫,这才将强忍的怒气撒了出来,冲着黄培低喝出声: “黄培!给朕速速去查!查清楚这流言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朕要诛他九族!” 第303章 你想要什么礼物? 乔家后园,乔娇娇正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啃糕点。 而她的身前不远处,四皇子正将一柄木枪舞得虎虎生风。 当初那一招让他出丑的回马枪,如今使起来已然是得心应手了。 乔娇娇小嘴嚼吧嚼吧,心中有点苦恼。 上次娘亲说小四去主院找她,还一脸哭唧唧的,她做好心理准备了,等小四下次来,她就好好安慰安慰他。 结果等他隔一天再来的时候,已经浑然像个没事人了。 乔娇娇心里不确定,小四是已经完全消化了这件事,还是将这一切彻彻底底埋在了心里。 想想小说里那些病娇、偏执狂,不都是所谓的用一生治愈童年吗? 在娇娇的想象中,小四长大后会成为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杆长枪傍身,心胸坦荡、意气风发! 所以她并不希望小四心中埋着这种黑化的苗头。 但是人家不开口提,她突然上前安慰,万一人家已经忘了,这不揭人伤疤吗? 嗐—— 在乔娇娇第五次叹气的时候,四皇子将长枪往旁边一靠,抬步走了过来。 他十分自然地蹲在乔娇娇身前,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角的糕点残渣,笑着说道: “乔妹妹,你怎么不开心呀!这是你第五次叹气了哦。” 他说着还摊开手掌,表情夸张地比了个“五”。 乔娇娇闻言眉头微微一挑,“你有没有在认真练枪?” 竟然连她叹气几次都数着? 四皇子立刻就一脸认真地点了头,“小四这叫一心二用!练武很重要,乔妹妹更重要!” 乔娇娇见他说得这般真诚,不由地咧嘴一笑。 【这小屁孩还挺会说好听话!】 她想了想,抓住四皇子的手,也一脸认真地说道:“小四,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我记性不好,不管什么秘密第二天就忘了,所以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说!” “或者......对了!明日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么礼物?” 乔娇娇歪了歪头,头上的辫子随着她的动作荡啊荡的。 四皇子的生辰是五月初五端午节,因为十五那日是太子大婚,所以此次端午便不安排宫宴了。 四皇子闻言神情微怔,可是转瞬间就如同春风化雨般,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下一刻,他猛地扑上前去,将乔娇娇抱在了怀里。 他闻到了乔娇娇身上暖暖的气息,像阳光的味道。 这些时日,他夜里总是辗转反侧,即便躺在被窝里,他的身体也会没来由地发冷,睡着了,又会被噩梦惊醒。 他已经紧紧抱住自己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乔妹妹,你可以抱抱小四吗?” 四皇子低低开口,似乎想要掩饰声音里的异样。 乔娇娇闻言心头微微一跳。 果然啊,他什么都知道了...... 不过既然四皇子不说,乔娇娇也就选择了故作不知。 她感觉到四皇子微微颤抖的肩膀,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语带纯真地问道:“小四,你是在哭吗?” 四皇子把脸埋在娇娇的小肩膀上,轻轻摇了摇头。 “乔妹妹,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我有爱我的母后,疼我的哥哥,有师父,有乔妹妹,有谭先生......” “乔妹妹,我只是惶恐,我担心自己配不上这么多的好......” 乔娇娇听到这里,不由地暗暗心惊。 这是一个六岁的小孩能说出来的话吗? 或者说,小四的心智早已成熟得远超同龄的小孩了。 她摇了摇头,一脸单纯地说道:“小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小四很好,小四对我也很好!” 稚儿发自内心之语纯真无邪,反而最能抚慰人心。 四皇子心中暖意流转,眨了眨眼睛,又将那泪意憋了回去。 他缓缓抬头,乔娇娇便瞧见了他红通通的眼眶。 四皇子拉住乔娇娇的小手,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乔妹妹,你方才问我要什么礼物,小四能不能要乔妹妹浣洗衣物的肥皂,要一模一样的味道!” 乔娇娇:( oo)? 【啊?肥皂?什么意思?】 四皇子:( o _ o ) “乔妹妹,不可以吗?” 乔娇娇:“......” 【干嘛突然撒娇卖萌......】 乔娇娇思来想去,觉得四皇子身为天家皇子,估计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这是不想让她破费,所以随口说了一样。 【瞧瞧这傻白甜,多体贴啊......】 “行行行,一会儿去找我娘亲拿!给你拿一筐!” 第376章 四皇子闻言欢喜无比地抱住乔娇娇,嘴里不住地说着谢谢。 乔天经匆匆赶来后园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乔天经:(* ̄m ̄) 四皇子这小子,每次晴也来,雨也来,真是来乔府习武的吗! “四殿下!” 他提高了声音,急急喊了一声。 四皇子和乔娇娇被这一声同时吓得一激灵。 乔天经看到自己也唬到小妹了,心里又忍不住暗暗懊恼。 其实四皇子还年幼得很,他倒也不必...... 不行,皇家的都是小狼崽子!到时候让爹回来收拾四皇子! 乔天经在心中寻了个靠山,便敛下心思走了过来,随即神色凝肃地说道: “四殿下,宫中来人了,说三皇子命在旦夕,让您尽快回宫!” “什么!?” 乔娇娇和四皇子同时惊呼出声。 四皇子尤其紧张,他记得哥哥和三哥是商量了一些事,可是没说三哥有性命之忧啊! “回宫!我这就回宫!” 四皇子说着扭头就要走,乔娇娇却从身后扯住了他的袖子。 四皇子扭过头去,乔娇娇却没有看他,而是抬头望着乔天经。 四皇子停下脚步,心中隐有明悟。 他心里一直都清楚,乔妹妹其实和别人不一样。 无论是当初狄在英偷袭,还是生辰那日将溺水的他救起来,乔妹妹似乎有力挽狂澜的神奇力量。 他从不曾将这件事述诸于口,即便是母后和哥哥,他也没有透露分毫。 如今乔妹妹的意思,是想和他一起进宫,用她那神奇的力量救下三哥吗? 第304章 入宫救人 “大哥......” 乔娇娇松开小四的袖子,抬步走到了乔天经面前。 她仰着头,目光中虽透着询问,却已然有了自己的坚持。 炮灰联盟成立后,太子和乔家时刻互通有无,所以乔娇娇知道,那个计策是三皇子出的。 当时商量好的就是曲线揭秘,这样一来可以减少许多伤亡。 三皇子自告奋勇,以身入局,因为他是双生子,说他非雍帝血脉根本站不住脚,这也不过是一个引子而已。 但是乔娇娇没想到,三皇子内心早已存了死志,他竟是要以性命为代价促成这一切! 他本就体弱,再这么一折腾,肯定命不久矣了。 乔天经俯身将乔娇娇抱起来的时候,已经轻轻点了头。 这个消息他没有避着小妹,正是因为他知道,以小妹的性格,定不会对三皇子见死不救的。 乔娇娇见乔天经点了头,当即眼前一亮。 她扭头看向四皇子,语带急切地说道:“小四,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进宫,我好久没见皇后娘娘了。” 四皇子心中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肯定。 乔娇娇原以为自己还要多解释几句,然而四皇子已经故作懵懂地点了头。 “乔妹妹,我母后也时常念叨着你呢,她看到你一定也非常高兴!” “等我们进了宫后,我便让母后下旨,让师母进宫来接你,这样可好?” 按照惯例,京中臣妇臣女无召不得入宫,不过乔妹妹如此年幼,又是他亲自带进宫的,也不算坏了规矩。 到时再由师母入宫接走乔妹妹,便算是万无一失了。 乔娇娇闻言微微吃惊,小四是真上道啊,这安排正中她下怀! 可小四到底是无意为之,还是让他看出了什么端倪呢? 若说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也就当初端午溺水的时候救了他一回。 难道那次她留下什么破绽了? 乔娇娇暗暗留了个心眼,决定再观察观察小四的表现。 毕竟她并不希望自己的特殊被皇家人知晓。 乔天经派人去和乔夫人说了一声,自己则亲自送四皇子和乔娇娇到了宫门口。 下车的时候,乔天经神色认真地看着四皇子,轻唤了一声:“四殿下”。 四皇子抬眸与乔天经对视一眼,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乔大哥放心,小四会照顾好乔妹妹,也会请母后尽快下旨的。” 乔天经闻言稍感安心,这么长时日接触下来,他也算了解四皇子,知道他年纪虽小,但行事却稳。 “好。” 乔天经退开,四皇子的贴身太监立刻客客气气地抱起了乔娇娇。 乔娇娇扭头冲乔天经点了点头,而后跟着四皇子进宫去了。 四皇子没有先回翊坤宫,而是让其中一个贴身太监去翊坤宫传话,他则和另一个太监带着乔娇娇直奔兴华宫。 方才的宫人来乔府传话的时候,三皇子还未被抢救回来,故而用了“危在旦夕”四个字。 当四皇子匆匆忙忙赶到兴华宫时,迎面就遇上了还未曾离开的黄培。 黄培瞧见四皇子,知晓他应该是刚从乔府赶回来,立刻就见了礼。 待看到后头的乔娇娇,黄培面上不由地露出了惊异之色。 四殿下怎的将乔家的小女儿也带进来了? 四皇子看到黄培,立刻疾言问道:“黄公公,三哥哥怎么样了?” 黄培急忙回道:“四殿下,三殿下已无性命之忧,方才还醒了会儿,圣上、皇后娘娘还有太子殿下都来过了。” “这会儿三殿下该是又睡下了,静妃娘娘还有二公主都守在里头呢。” 第377章 乔娇娇闻言,狠狠松了口气。 【吓死了,这一路紧赶慢赶的,生怕来不及了!】 【那现在怎么整?还能进去看看吗?要救人不接触可不行。】 四皇子朝后轻轻一瞥,似乎洞悉了乔娇娇的心思,当即放轻了声音说道: “黄公公,本殿想入内看一眼三哥哥。” 黄培想了想,他奉命彻查流言之事,刚好要寻静妃娘娘和二公主问问,让四殿下进去看看正好。 于是他笑着点了点头,“四殿下,这自然无不可,您随老奴来。” 黄培轻手轻脚推开了兴华殿的门,四皇子示意抱着乔娇娇的太监跟上。 听到开门声,静妃和二公主齐齐望了过来,黄培走上前去,低声说了几句话。 乔娇娇看到静妃和二公主齐齐点了头,而后嘱咐一旁的太监仔细看护,又与四皇子见了礼,这才轻手轻脚出去了。 乔娇娇注意到静妃与二公主红通通的眼眶和鼻头,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待殿内重新安静下来,四皇子示意贴身太监将乔娇娇放下来,而后牵着她走到了三皇子榻前。 福安就守在一旁,瞧见四皇子带了一个小姑娘来,又是不解又是担忧,生怕这小姑娘不懂事吵到了三殿下。 乔娇娇抬眸看了眼榻上的三皇子,忍不住暗暗心惊。 上次见三皇子还是万寿宫宴的时候,他虽然病弱,但除了气色稍差,其他与常人无异。 如今三皇子静静躺着,瞧起来竟消瘦了这般多,而且面白如雪,连呼吸都浅到不易察觉。 乔娇娇犹豫了一瞬,还是抬手覆上了三皇子的手背。 福安看到这一幕,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这到底是谁家的小姐! 四殿下就不该将外人带进来,若是吵醒了三殿下该怎么办! 福安顾不得太多,抬步就要上前来制止,四皇子却快一步覆住了乔娇娇的小手背,又扭头看了福安一眼。 四皇子在宫中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福安对四皇子心怀敬意,却是不惧的。 结果这时候四皇子冷冷一眼望过来,却将福安惊得站定在了原地。 乔娇娇看着突然覆上来的手,不由扭头惊异地看了四皇子一眼。 小四都做到这个程度了,若说他还一无所觉,乔娇娇是不信的。 只是如今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要尽快先将三皇子救回来! 想到这里乔娇娇敛下心绪,唤出了功德商城。 而这时候,榻上的三皇子不曾睁开眼睛,长睫却轻轻颤了颤。 他累极了,实在没有力气说话,便闭上了眼睛。 但是他心中挂念着计划的成败,思绪活跃,其实并未睡着。 他感觉到一只暖暖的小手贴在了他的手背上,是谁呢? 是四弟吗? 第305章 做好事到处留名 【兑,病去如抽丝符!】 乔娇娇的小手心发出了金光,殿内光线昏暗,她原还担心会露出端倪,如今却被四皇子的手掌结结实实掩住了。 【三皇子主要是胎里带来的弱症,这病去如抽丝符能将三皇子身上所有的病根都清除。】 【但是看名字就知道,这得有一个过程,估摸着好全也得要一两年了。】 【没办法,虽然三皇子要救,但我也不得不为我们乔家考虑。】 【我来这一趟已经有些诡异了,三皇子要是突然就活蹦乱跳了,宫里这么多人精,万一怀疑到我身上怎么办?】 【人要救,但我也得自保,只能辛苦三皇子再受两年罪了,两年后,他就是生龙活虎一少——】 手背上的温暖离开的瞬间,这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三皇子手指微微一抖,心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个声音是乔家的小女儿发出的?她说病去如抽丝,两年后他就可以痊愈了? 不......他不能激动! 三皇子连连深呼吸好几下,这才勉强平复了心绪。 可是......可是这到底怎么回事? 方才那些话应该只有他听到了,否则福安怎么可能会没有丝毫反应。 生龙活虎?他真的有生龙活虎的那一天吗? 三皇子的心绪已经乱做了一团。 四皇子特意垂眸,当注意到三皇子忽然剧烈起伏的胸膛,他眸光猛地一闪,心中顿时有了一个猜测。 上次乔妹妹用神奇的力量救他的时候,乔妹妹没有开口说话,但他确确实实听到了乔妹妹的声音。 此时三哥哥心绪起伏,会不会是因为他也听到乔妹妹的声音了? 乔妹妹......方才说什么了呢? 他知道三哥哥是个正人君子,但是无论如何,这样对乔妹妹而言实在太危险了。 她若一直无知无觉,以后受到伤害怎么办? 想到这里,四皇子担忧地看了乔娇娇一眼,突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乔妹妹,让三哥哥好好休息,我们去看看我母后吧?” 乔娇娇救完人后,心中也安定下来了,接下来只要三皇子不再寻死,他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两年…… 想来到那时候,太子的地位也早已稳固到不容动摇了吧。 如此一来,一切都很好了。 明明一切都很好,可此时此刻,乔娇娇却忍不住有些怅然。 第378章 如今她连救一个人都要考虑这般多了,希望老阎王和功德商城不要觉得她心不纯。 局势如此,这辈子她已经有了太多想要守护的东西,不得不步步为营了...... “乔妹妹?” 四皇子见乔娇娇呆怔在原地,心里忍不住开始担心。 不知道这般逆天救人,乔妹妹需要付出什么。 乔娇娇回过神来,冲四皇子甜甜一笑。 “好,我们轻轻地走。” 刚好她也有话迫不及待想要问问小四! 二人手牵手结伴出去了,福安躬身行了礼,却始终有些摸不着头脑。 方才听四殿下唤“乔妹妹”,所以她是......乔家小姐? 好在殿下没有被吵醒...... 福安这么想着,便扭头朝榻上看去,结果却瞧见他家殿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目光正定定追随着那个离去的乔家小姐。 三皇子拼命睁大了眼睛,他想要看清乔家小姐的模样,可是头晕目眩之感涌了上来,他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病去如抽丝吗...... 乔小姐,我不敢奢求什么生龙活虎。 若有一日,只那么一日,能让我体验一番纵马奔腾、纵览河山的乐趣,我也死而无憾了。 你若当真有此神明之力,那此等如山恩德,我沈元景又何以为报啊...... 三皇子沉沉陷入了软榻里,这一刻心中仿佛被种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生出了一丝盼头,他终于能撇下杂念,沉入梦乡。 这一次的梦里,他高高扬起马鞭,纵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烈风吹过他的脸颊,是从未体验过的自由与肆意...... ———— 出了兴华宫,四皇子特意让贴身太监离得远远的,自己则牵着乔娇娇走在宽阔的宫道上。 他犹豫半晌,正不知该如何开口,乔娇娇突然低低问道: “小四,你觉得我是怪物吗?” 四皇子闻言脚步猛地一顿,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乔娇娇心头一窒。 【完了,他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说,他肯定看出来了!】 四皇子见乔娇娇突然就白了脸,吓得赶忙蹲到她身前,拉着她的小手说道: “乔妹妹不是怪物,乔妹妹是世上最最好的乔妹妹!” 四皇子神色急切,生怕乔娇娇不肯相信他,又接着说道: “我真的最喜欢乔妹妹了,乔妹妹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初就是乔妹妹将我救活的对不对!” 乔娇娇:(☉_☉)懵了。 【啊?小四不仅知道,而且那么早就知道了?】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当时我二哥不也在旁边吗?” 正常人都会认为,是二哥救的人啊! 四皇子忧虑地看了乔娇娇一眼,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因为乔妹妹救我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乔妹妹的声音。” “当时乔妹妹没有开口,但我确确实实听到乔妹妹在说话。” “乔妹妹你叫我傻白甜是不是?” 乔娇娇:( oo) 【我擦——】 【我可从来没当着傻白甜的面叫过他傻白甜啊!】 【难道......难道我救人的时候,被救的人能听到我的心里话?】 想到这里,乔娇娇立刻把手放在四皇子的肩膀上,手心同时闪过一道金光。 【我必须试验一下!说点什么好呢——】 四皇子突然眼前一亮。 “乔妹妹,你说什么都好!你瞧,我又听到了!” 乔娇娇:(((( ;°Д°))))!!! 【我擦!!!】 四皇子偏了偏头,一脸疑惑,“‘我擦’是什么意思?” 乔娇娇一脸惊恐地把手拿开,心中狂呼: 【天天天……天呐!!!】 四皇子摇了摇头,“乔妹妹,你又说什么了吗?我听不到了。” 乔娇娇:('` ∠) 【吐血了啊啊啊!】 【我用商城救过谁来着,我记得谭瀚池和安宁表姐被救的时候就是清醒的,所以他们也听到了?】 【我擦,这功德商城害我四处漏风啊!!!】 【还有,安宁表姐和谭瀚池这对“心机深沉”的准夫妻啊!他们也太能忍了吧!我一点都没看出来啊!】 乔娇娇瑟瑟发抖。 完了,社死了....... 做好事到处留名啊这是! 第306章 朕似乎病了...... 另一边,皇后娘娘得了消息,立刻派梅嬷嬷过来接人。 梅嬷嬷紧赶慢赶,正好在宫道上遇见了四皇子和乔娇娇。 她远远望过去,只见四殿下正蹲在乔家小姐身前,拉着乔小姐的手不知说着什么。 而让梅嬷嬷感到奇怪的是,乔小姐明明是那么小的一个奶娃娃,她却硬生生从乔小姐的脸上看出了生无可恋的神情。 梅嬷嬷:??? 不,应该是她看错了...... “殿下!乔小姐!” 梅嬷嬷迎上前去,笑着说道:“娘娘差奴婢来迎殿下和乔小姐,旨意也已经送到乔府了,想必乔夫人很快就会进宫来了。” 乔娇娇还没从自己已经漏成筛子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便任由梅嬷嬷将她抱了起来,往翊坤宫走去。 四皇子有些担忧地看着乔娇娇,思来想去觉得乔妹妹救的应该都是好人,想来没什么大碍。 第379章 如今乔妹妹有了这个心理准备,以后定不会在这上面吃亏了。 只是他方才都没来得及问问乔妹妹,她救人的代价是什么?可别伤了她自己! 这边乔娇娇一行往翊坤宫走去,另一边黄培问完静妃和二公主,也不动声色地出了兴华宫。 别看黄培面上不显,其实他心里苦啊! 圣上严令他彻查流言的源头,他决定从静妃和二公主入手。 结果方才问了半天,却是静妃逛御花园的时候,“碰巧”听到有人在乱嚼舌根。 但是那人躲在假山后面,静妃娘娘命人去捉拿的时候,却什么人影都没看到。 这里头处处透着诡异,却恰恰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这一切.....只怕真是太子殿下搞出来的! 而榻上的三殿下...... 太子殿下关爱三殿下不像有假,如此一来,只怕三殿下也参与其中! 而两位殿下费尽心思做这一切,目标想来就是——即将归京的二殿下! 天爷啊,难道......难道二殿下身世当真有误,而太子殿下他们私底下早已心照不宣了? 可是狄在英已死,这般虚无缥缈之事,能有什么证据呢? 圣上......圣上的心意到底如何,如今连他也看不透了。 这一搏,委实是凶险呐! 此番三殿下以身入局,作戏做了全套,若不是他之前听到了狄在英的临终之语,有了些许猜测,怕是连他都要被蒙在鼓里! 这样看来,圣上一时半会应该猜不到太子殿下身上,如果殿下就此收手,一切还来得及。 若......若太子殿下心意已决,这一场究竟谁胜谁负,他也不敢说了! 想到这里,黄培心中也乱做了一团。 到了最后时刻,只怕连他也不得不做出抉择! 黄培在无人处叹了无数回气,最后也只得把心一横。 不管了,先查吧! 太子殿下既然布了局,想来也留下了所谓的“散布谣言之人”,他就先将此人揪出来,看看太子殿下是如何安排的吧! ———— 御书房。 雍帝从兴华宫回来后,便独自一人进了御书房。 众内侍守在外头,只听得御书房内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此时已经到了雍帝小憩的时辰,但是黄培在外办事,其他公公愣是无一人敢上前叩门。 御书房不曾开窗,殿内昏暗中透着沉闷,寂静无比。 雍帝坐在龙椅上,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半晌,他突然抬指搭在了扶手的机关上,这机关控制着墙上的暗格。 可食指刚刚抬起,雍帝又停住了动作。 下一瞬,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幅度很小,却不容忽视。 雍帝猛地扭过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急忙用左手压住了右手手腕,将这股颤意掩了下来。 雍帝知道,自己似乎病了。 他不曾告诉任何人,将邹奇派出京去,一是为了医治老二,二也是想避开每日一次的平安脉。 他正当壮年,是雍国的九五至尊,连风寒都极少得,怎的会得怪病呢? 他不愿意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今日老三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回,却让他心生触动。 他知道老三发起病来浑身抽搐不止,从前他一直当老三是皇家的污点,故而对他不闻不问。 可如今自己身上也出现了如此苗头,他禁不住想,难道这病症本就是他传给老三的? 宫中的流言说老三不是他儿子,他自然是半点也不信的。 老三就是他儿子,不仅是因为他的眉眼与自己相像,更因为他的母妃是个蠢笨的。 这后宫中的嫔妃,皇后聪慧、林昭仪柔婉中带着算计,其余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心思。 唯独静妃是个实心眼,她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能力混淆皇室血脉。 而且当初静妃腹中诊出双生的时候,他便派人去查过了,静妃的外祖母亦是双生子,一切皆有迹可循。 如果......如果老三的病症当真来自于他,难道终有一日,他也会如老三一般,情绪一激动就抽搐不止,在朝臣和天下人面前丢尽颜面吗? 那太子呢? 太子身为一国储君,他身上是否也埋了这样一个隐患? 思绪至此,雍帝忍不住呼吸微微急促。 大雍江山、祖宗基业,他心中想的是千秋万代啊....... 雍帝心中失神,一松手刚好触及扶手上的机关。 墙上的暗格缓缓打开,露出了画像上的倾世容颜。 雍帝扭过头去之前,心中还万般苦恼,可当目光触及画像之时,所有的杂念却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雍帝缓缓站起身来,抬步走到画像跟前,抬手摸了摸那惊艳的眉眼。 “玉琉,朕好久没来看你了,老二离京后,朕......” 雍帝微微蹙眉,神情中隐有惭愧之色。 “老二在朕身边的时候,朕时时刻刻都能念着你们母子,朕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他。” “可是如今,朕也好久没想起老二了......” “当初你在弥留之际求朕永远不要忘了你,朕明明答应了的。” “但是玉琉,你真的离开朕太久了......久到朕又发现了皇后的好,又想起了朕与她少年夫妻的情意与时光。” 第380章 “玉琉,朕似乎病了......” 雍帝喃喃出声,忽而眉头紧蹙,忽而面色舒缓,隐有割裂,透着丝丝诡异...... 第307章 处处bug处处坑 乔娇娇到了翊坤宫,皇后娘娘一见她便稀罕得不得了,又是喂水又是喂糕点,还将她抱在怀里搂了许久。 “娇娇真是讨人喜欢。” 皇后娘娘眉眼弯弯,瞧着气色好极了。 乔娇娇这会儿已经缓过神来了。 【下次再见到安宁表姐和谭瀚池,大不了我就装傻!我继续阿巴阿巴!】 【呜呜呜,想想还是气煞我也!】 【他们准夫妻俩成婚后,肯定会在被窝里说我的悄悄话!】 乔娇娇心怀悲愤,又就着皇后娘娘的手啊呜啃了一大口糕点。 【等等!】 乔娇娇:°()哇! 【软软糯糯的,甜度刚刚好!皇后娘娘这里的糕点怎么这么好吃?】 【美食当前,不想计较了!】 乔娇娇抬头冲皇后娘娘甜甜一笑。 “娘娘,好吃耶~~” 皇后娘娘心头一软,替乔娇娇擦了擦小嘴巴,笑着说道: “娇娇喜欢就常来吃,小四不喜甜,平日里就本宫一个人吃呢。” 屋里正其乐融融,不一会儿有宫女进来禀报:“娘娘,黄公公奉旨前来查流言一事。” 皇后闻言不大在意地抬了抬眼,“让他查便是,翊坤宫上下全力配合黄公公。” 那宫女恭敬应了声,又退下了。 乔娇娇闻言心中满是若有所思。 【要说起这个黄公公,也是个令人唏嘘的人物啊——】 【他能力出众,擅揣度雍帝的心思,又对雍帝有着绝对的忠诚,所以他最得雍帝信任。】 【小说的后期,雍帝缠绵病榻,太子一党覆灭得差不多了,二皇子大权在握,已经奠定胜局。】 【后来在二皇子登基前夕,雍帝却油尽灯枯了,而黄公公毫不犹豫就追随雍帝去了。】 【嗐,小说里对黄公公着墨太少,也不知雍帝那些事他到底知道多少,又曾起了什么作用。】 乔娇娇这样想着,就看到黄公公来到主殿外,遥遥冲皇后娘娘行了一礼。 他是个会做人的,即便是奉命查事,对皇后娘娘的恭敬也是一点不少。 乔娇娇远远瞅着黄公公,瞅着瞅着突然一个激灵! 【等等.......】 【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原著里二皇子登基的时候,雍帝也才四十几,正当壮年啊!怎么那么快就油尽灯枯了?】 【当时书里好像就提了一嘴,说雍帝得了重病,啥病来着?】 【擦,好像没说啊!】 【当时评论区就一片“好好好”,说狗皇帝终于给男主挪位置了。】 【我也把原著当作一本无脑甜文囫囵看过去了,根本没有深思,现在看来处处bug处处坑啊!】 乔娇娇咕嘟一声咽下了嘴里的糕点,一脸震惊。 【遭报应了,狗皇帝绝对遭报应了!】 【不知道他临死前是依旧一心向着玉琉和二皇子,还是会想起他疯了的发妻以及相继没命的其他三个儿子!】 黄培下去了,在翊坤宫问了一圈,一无所获。 这个结果他心中早已有数。 若一切真是太子殿下布的局,殿下是绝不会将皇后娘娘卷入其中的。 黄培又来告退,这时候乔夫人也入宫来接乔娇娇了。 乔娇娇完成了救下三皇子的使命,这会儿也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四皇子倒是舍不得,拉着乔娇娇去那棵枇杷树下看了看,又特地让乔夫人带了些笋尖出宫。 “乔妹妹,这个笋尖炒出来特别好吃,又很嫩,你肯定能咬的动,一定要尝尝哦。” 乔娇娇连连点头,“小四,那肥皂我明日再送你吧!” 乔娇娇没有忘记答应给四皇子的礼物。 四皇子闻言眼前一亮,欢欢喜喜地点了头。 ———— 东宫。 暗卫白矾正在向太子禀报黄培的调查进展。 “殿下,黄公公到翊坤宫去了,若无意外,接下来便是东宫,阖宫查下来,待查到重华宫也要明日了。” “还有,乔大人今日传信回来,说路上走得慢,约莫还有十日方可归京,正好能赶上殿下婚期。” 太子眸色沉沉,突然淡淡开口:“用不了十日。” 只要明日查到重华宫,父皇自然会按捺不住,让乔大人尽快带着二弟回转京城。 “他的家人都安顿好了吗?” 太子突然转了个话题,白矾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稍稍思虑了一番,明白了太子说的是谁,赶忙就点了头。 “回殿下,是松苓亲自安排的,定无差错。” 太子闻言点了点头,挥手让白矾退下。 殿中重新恢复了平静,太子注视着手边的棋局,缓缓将角落的一颗白子取走。 半晌,深深的叹息从少年储君的口中传出,很快又消弭无声。 一将功成万骨枯,果然不假啊...... 这已然是最妥当的方式了,但还是免不了要有人在这场博弈中丧命。 静待明日吧—— ———— 归京一行。 第381章 邹太医心里那个苦啊! 这些日子他兢兢业业地给二殿下治伤,可不知怎么回事,二殿下肩上的伤总是“好不了”! 内里的肉是长得差不多了,但是表皮这一层就是愈合不上。 就算当天愈合了,第二日路上一颠簸,或者二殿下“忘记了”一抬胳膊,这伤口准裂开! 邹太医看着二殿下越发消瘦的脸,还有那始终狰狞的伤口,气得想掀药箱! 邹太医:(╯°□°)╯︵ ┻━┻ 好好好,你们大人物斗起来,是全然不顾我这种小人物的死活是吧! 这一趟归京,他医治不利的罪名是吃定了! 毕竟他总不能大喇喇地告诉圣上,二皇子就是故意不想让自己的伤口恢复吧? 乔忠国对这件事早有预料,当着邹太医的面为他掬了一把同情泪。 邹太医面上笑呵呵,心里怒吼:乔大人,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黄昏时,车队到达驿站,刚刚安顿好,归京一行便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探访者。 周伯来了! 乔忠国暗暗心惊。 他知道京中的局势已经推进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周伯此刻前来,不知是否让他察觉到什么端倪了! 周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上了二楼,随即叩响了二皇子的房门。 第308章 都是为了他 “何人?” 房内传来了二皇子清冷的声音。 周伯许久没有见到二皇子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眼里顿时有了泪意。 “殿下,是老奴。” 下一刻,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二皇子穿着常服出现在了周伯面前。 周伯瞧见二皇子瘦了这般多,心疼得眼泪登时就滚了下来。 “殿下,您瘦了。” 二皇子面带憔悴,看到拄着拐杖的周伯,心中同样震惊。 “周伯,你的腿?” 周伯脸上满是惭愧,这时候二皇子已经将周伯扶进了屋。 眼见四下无人,周伯把拐杖一丢,立刻冲二皇子重重跪了下去,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殿下!老奴无能,京中的行动一败涂地啊!” 二皇子垂头看着不住朝他磕头的周伯,忍不住面带苦涩。 “周伯,你的腿......也是在那一晚受伤的吗?” 周伯直起上半身,脸上已经老泪纵横,他惭愧地点了点头,此刻甚至不敢提及逐风的名字。 二皇子眉宇间隐有疲累,却还是俯身将周伯扶了起来。 “周伯,起来吧,本殿肩上伤口未好全,用不得力。” 周伯本欲再跪下去,可听到二皇子如此说,生怕牵扯到二皇子的伤口,立刻就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 “周伯,京中如今全靠你主持大局,你在此时赶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二皇子到底冷静,此刻声音沉沉的,已经没有任何异样了。 他说过的,那一觉过后,他便会调整好心态。 周伯闻言面上顿时有了急切,立刻就点了头,“殿下,确有急事!老奴联系不上楚柔了!” 二皇子正要坐回榻上,闻言霍然起身,“什么!” 他是去年才知道柔姨的存在的。 当时他因为端午虞昭仪一事被禁足宗人府,在太子面前落了下风。 那时候周伯突然带来消息,说寻到了母妃的一位故人,唤柔姨,而且手下培养了不少死士,可堪大用。 周伯似乎也是刚知道柔姨的消息,因为他到现在都记得,周伯说这件事时那又惊又喜的神情。 直到那时候他才真正确定,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母妃就是在下一盘大棋! “什么时候的事?”二皇子敛眉问道。 周伯不敢大意,当即坦言道:“老奴与楚柔约定好了每半月联系一回,风雨无阻。” “四月廿八那日,楚柔本应与老奴见面的,可是老奴在客栈中等到了天黑,都没等到她来。” “老奴心中不安,第二日便派人登门护国寺探探虚实,结果这一去才知道,原来护国寺早已闭门谢客!” “老奴又派人绕道后山,却发现了整个护国寺早已被一股势力牢牢包围,进出不得!” “殿下,老奴心知不妙,便快马加鞭赶来,请您定夺!” 二皇子听得眉头紧蹙。 很显然,柔姨那边肯定是出事了。 而京中有此能力的,不是太子就是乔家! 但是让二皇子感到不解的是,太子或者乔家是怎么找到护国寺去的呢? 他也只是听柔姨说,他们的据点在护国寺,连他都没去过。 按理来说,护国寺是极好的掩护,就算乔天经曾在南郊遇刺,也很难怀疑到护国寺身上吧? 二皇子心中存了疑问,便问出来了。 周伯闻言眸光微闪,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二皇子看到这里,心中顿时有了怒意。 “周伯,此生死关头,你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难道你与柔姨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周伯被二皇子严厉的语气说得一个激灵,当即也不敢再瞒着了,攥着袖子不安地说道: “想必......想必是慈济局那边出了疏漏,让人抓着了把柄。” “慈济局?” 二皇子闻言面上隐有错愕,他委实没料到这个答案。 第382章 母妃当年仙逝后,柔姨便不知所踪了,周伯一直以为柔姨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却没想到,柔姨是接了母妃生前的命令,隐姓埋名在为他培养死士。 他得知这股力量的时候,心中也满是欣喜,他没想到原来母妃殚精竭虑,早早就为他铺好了路。 可这和慈济局有什么关系,慈济局不是收容弃婴的地—— 思绪至此,二皇子忽然微微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周伯。 二皇子这震惊的神情却似乎刺激到周伯了。 难道在殿下心中,雍国比他们北国更重要吗? 那不过是一些弃婴而已,算得了什么?再者,殿下可是纯正的北国血脉! 周伯到底没敢说得这么直接,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 “殿下,老奴之前不敢告诉您,是担心您......” “殿下,您要知道,当年乔忠国铁骑踏入北国,又有多少北国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啊!” “楚柔不过是领养了一些弃婴,让他们为我们所用而已。” “殿下,您该是向着我们北国的啊,您是公主的孩子,是我们北国的血脉,大家拼尽全力,都是为了殿下您啊!” 周伯死死盯着二皇子,期待从他脸上看到毫不犹豫的认同。 可是二皇子却怔忡了许久。 都是为了他...... 这句话,他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 他已然为了目标不择手段了,无论是利用女人,还是使用各种阴谋诡计。 当初下令让逐风对乔家小女儿出手时,他便彻底放下了最后的良知与底线。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切为了皇位,为了母妃的以命换命,为了无数人为他付出的一切! 可是......原来这一切还不够吗? 周伯瞧见二皇子久久不曾回应他,不由地心中一慌,当下疾声道: “殿下,您万万不可心生犹豫啊!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您别忘了,当初公主毫不犹豫赴死,就是为了给您换得一线生机啊!” “我们无数人前赴后继,步步为营,都是为了将您送上两国共主的位置,您若因为雍朝的几个弃婴就心生恻隐,那我们北国为您牺牲的那么多勇士又算什么?” 周伯情绪激动,这一路从京城疾行而来,他早已身心俱疲。 这段时间他本就内心惶惶,而楚柔的失联几乎让他心态崩裂。 当年随公主和亲雍朝的故人几乎都没了,若护国寺那边也全军覆灭,他真的再没有故人了。 周伯觉得,是时候告诉二皇子他的身世了。 他不能接受殿下的心有任何一丁半点倾向雍国,因为殿下就是真正的北国人! 第309章 您的生父另有其人 周伯之所以如此笃定二皇子是狄在英的血脉,是有原因的。 那天晚上,他和刘喜千辛万苦将狄在英送进了后宫,他亲自守在殿外,知晓公主与狄在英有过春风一度。 第二日一早,他就在公主的吩咐下将狄在英送出了宫。 待他回到金玉宫时,狗皇帝已经来了,而且当晚便留宿于此。 他知道公主没办法抗拒狗皇帝,公主是为了北国,才不得不委身于狗皇帝的。 他心中悲愤,心疼公主与狄在英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却又无可奈何,一夜辗转难眠。 隔天他早早就起了,结果瞧见楚柔偷偷摸摸将什么东西倒在了殿后的灌木丛里。 楚柔是个谨慎的,还抓土将倒掉的东西埋了起来。 他心中不安便留了个心眼,在楚柔离开后偷摸着扒开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药渣! 他担心公主出了什么事没告诉他们,便取了些药渣去见刘喜。 刘喜会些医术,他一看便说,这分明是避子药! 他心中一惊,可当回过神来时,却欣喜若狂! 狗皇帝强迫了公主后,公主喝了避子药! 可昨日与狄在英在一起的时候,公主却没喝! 他还偷偷问了刘喜,这避子药隔了一日吃是否还有效果,刘喜摇了头,说避子药当天立刻吃效果最好,隔了一天怕是用处不大。 他难以言喻心中的欢喜,既然狗皇帝强迫公主后,公主都会喝避子药,若不久后能传来喜讯,那应该就是狄在英的孩子! 从那一日起,他日夜祈祷! 过了一段时日,公主果然被诊出有孕,他心中不敢完全确定,便在公主面前嘟囔着提了一嘴狄在英。 当时公主并没有驳斥他!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打从心底坚信,这个孩子就是公主和狄在英的,就是纯正的北国血脉! 接下来,只要将这个孩子推上皇帝的位置,雍朝不就轻而易举成为他们北国人的囊中之物了吗! 周伯自以为猜中了玉琉的心思和计划。 柔姨要是知道,周伯的结果是这样推测出来的,她真的恨不得带着周伯一起触柱而死! 这避子药是狄在英走的那日早晨熬的,公主也喝下了,原是要立刻将药渣处理掉的,结果雍帝早早就来了。 雍帝身边的黄培是个机灵的,柔姨担心被他发现端倪,便先将药渣藏了起来。 结果雍帝一直留到了晚上,又直接宿在了金华宫中,她忙前忙后伺候着,也没功夫处理。 第383章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日清晨,雍帝早早带着黄培上早朝去了,公主累着了还在熟睡,她便悄悄出去将药渣倒了。 柔姨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对着雍帝和黄培千防万防,却在周伯这里阴差阳错闹出了一个天大的误会! 周伯以为自己洞悉了玉琉的打算,毕竟这样一来他们就能轻轻松松完成窃国。 却不知玉琉无论是格局还是计谋都远胜于他,根本不可能给二皇子留下如此致命破绽。 毕竟她还要考虑,万一腹中孩子长相随父呢?若血脉有误,岂不是一开始就满盘皆输? 至于周伯在她面前提了一嘴狄在英,她没有反驳,也是存了心思的。 万一孩子生得像她,这个误会能让这些随从及她的母国人更加不遗余力地去帮助她肚子里的孩子。 玉琉千算万算,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算计在内。 但她万万想不到,当初那么一个小小的犹豫和心思,会在十几年的今日,化作刺向二皇子最尖的一把刀!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她精挑细选从北国带过来的随从周留! 命运便是如此不可捉摸。 当初被寄予厚望的助力如今变成了搅屎棍,在一群聪明人的博弈里,一个小小的偏差便足以颠覆全局...... 在周伯一连串的言语逼迫下,二皇子缓缓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轻轻点了头。 他从来就没有退路。 这一潭淤泥里,他就是其中最深最黑的那一团。 无数龌龊围绕着他生长,早已侵入他的骨髓,蚕食了他的血肉,滋养了他的野心。 如今,他只能一往无前,踩着这些鲜血登顶至高! 或许到了那一日,他才有可能从那潭子淤泥里探出头来,真正感受一番,不被掌控地活着是什么滋味。 周伯见二皇子点了头,高高吊起的一颗心忽而就落了地。 是啊,殿下是他一手带大的。 他早就给殿下灌输了那么多北国的事,殿下对北国的感情自然是要比对雍国深的。 但是这件事到底给周伯敲了一个警钟,若不让殿下早日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怕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周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二皇子面前。 在确认屋子四周都有暗卫把守之时,周伯突然紧紧握住二皇子的手,压低了声音,眼含热泪地说道: “殿下,老奴就知道,您一定不会让公主、让我等失望的。” “殿下,其实......其实有件事老奴瞒了您十几年,老奴觉得,或许是时候告诉您了。” 二皇子瞧见周伯脸上滚落的浊泪,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有了一丝惧意。 上一次周伯露出这般神态,还是在他四岁那年。 那时他刚刚知事,他不懂为何自己没有母妃,为何父皇从不来看他,为何宫中的人都瞧不起他。 后来在昏暗的殿宇里,周伯也是这般表情,弓着身拉着他的手,说了一番改变他一生的话。 原来他的身上流淌着异国血脉,原来母妃是为他而死,原来这皇宫上上下下,甚至父皇,都是他的仇人! 时光轮转,仿佛又是当年的场景,如今周伯又想说什么呢? 周伯抿了抿因为过分紧张而干燥的嘴唇,望着二皇子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 “殿下,其实......其实您并不是雍帝的血脉,您的生父......另有其人!” 话语钻进耳朵里,席卷起一阵狂风。 二皇子整个人轻轻晃了晃,忽然觉得肩上的伤口灼人得很,痛得他忍不住甩开了周伯的手。 可是周伯见状却立刻重新攥住了二皇子的袖子,疾言道: “殿下,狄在英!狄在英这个名字您还记得吗?他......他就是您的生父啊!” 第310章 他是棋子 二皇子耳边嗡嗡巨响,他怔在原地,喃喃重复了一句:“狄在英......” 他的记性是极好的,听过一遍的名字怎么会忘记呢? 他甚至还记得流云当时的原话,她说: “殿下,还有一件事,前几日刺杀四皇子的那个北国人狄在英,今日被圣上下令剁碎喂狗了。” 难怪啊...... 难怪当时周伯从流云口中听到狄在英的死讯时,会失态成那样。 他的生父吗? 所以他连身世都是假的? 周伯急切地抬着头,瞧见二皇子失神的模样,心中又忽而起了一丝悔意。 他是不是将殿下逼得太紧了? 可是殿下就算再聪慧,到底还是年少,万一他被狗皇帝移了性情,公主筹谋的一切岂不就付诸东流了? 想到这里,周伯又坚定了心思。 他冲二皇子点了点头,一脸笃定地说道:“殿下,就是狄在英!他是您的生父,他死得冤呐!” “他是北国世子,原名狄邱,在英是公主当年亲自为他起的字,只有我们知晓。” “他与公主机缘巧合之下相识,而后两情相悦,狄世子原都打算向先王上提亲了!” “可是天下局势瞬息万变,国仇当前,为了不被灭国,公主毅然与狄世子断绝了关系,主动和亲雍朝!” “狄世子是个痴情种啊,他抛下国都的一切,一路追到了雍朝,又以在英之名扎根京城,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见公主一面!” 第384章 “是老奴和刘喜见公主日日郁郁寡欢,故而冒死将狄世子送进了宫,这才有了您啊!” “他......他是个傻的,许是为了给公主报仇,他竟深入虎穴做了四皇子的启蒙先生,结果却因为刺杀失败,被......被......” 说到这里,周伯已经潸然泪下。 狄世子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与公主是何等的相配啊。 若没有命运弄人,他们本该成为一对佳偶的。 “殿下,您别怪公主,别怪狄世子,他们都没有选择啊。” 二皇子怔怔然望着周伯,心中却生出了深深的自嘲。 母妃没有选择,狄在英也没有选择,那他呢...... 他是母妃与狄在英的儿子,母妃还以命换命将他留在皇宫之中,那他是否从出生,不,是否从母妃怀上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成为了北国颠覆雍朝的一颗棋子呢? 他从一开始,彻头彻尾的,就是一颗可悲的棋子! 二皇子心绪激荡,浑身绷紧得像是被拉满的弦。 下一刻,他感觉到肩上的伤口再度崩裂开,刺痛无比,鲜血热热的,晕开在乌黑色的锦袍下。 无人会发现他在流血,无人知晓他在疼痛,亦无人会怜惜他...... “周伯,你先出去。” 二皇子沉沉开口,平静的模样让周伯有些无所适从。 他原以为殿下知晓了这般大的事,会难以接受,会流泪,甚至会责怪他的隐瞒。 但是殿下如此平静,让他隐隐有些心惊。 其实殿下已经做得够好了,他谋略无双,又能狠下心肠使用手段,很多计策连他也捉摸不透。 可不知为什么,偏偏是如此优秀的殿下,却在这一两年里接连受挫,眼看着就落入了颓势。 “殿下......” 周伯干巴巴地开口,他想要安慰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出去!” 二皇子突然低喝出声,额上隐有青筋跳动,面色一片惨白。 周伯猛地一激灵,当即唯唯诺诺应了声是,拄着拐杖一步三回头往外走去。 乔忠国从周伯造访开始就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时刻关注着二皇子屋内的动静。 这时候,他突然耳尖地听到了二皇子的低喝声,不由地心头一跳! 二皇子心机深沉,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他极少控制不住情绪,除非......除非周伯带来的消息足以击溃他的心防! 想到这里,乔忠国神色微变。 京中如今有两件大事,一是护国寺死士,二是二皇子的身世!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周伯恐是发现了护国寺的异样,这才飞奔前来禀报。 但这应该还不足以让二皇子失态至此,难道是周伯将他自认为的身世说给二皇子听了? 乔忠国觉得自己应该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神色猛地一变,赶紧进屋笔走龙蛇,往京中发了一封加急密信! 他们乔家与太子最初的计划,是杀二皇子一个措手不及。 但今日周伯一来,只怕以二皇子的聪慧,必定会猜到京中局势,他定是要反击了!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能轻易夺人性命的硬仗,你来我往,不能有半点疏忽! 希望老大与娇娇得到消息后,能尽快与太子殿下商量出章程来,他这边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看住二皇子! ———— 另一边,周伯犹犹豫豫才迈出房门,二皇子已经绷不住,一掌撑在了茶案上。 纱布兜不住伤口了,鲜血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下,嘀嗒嘀嗒落在了地上。 二皇子望着地上的鲜血出了神,周伯转身正要将房门关上,忽然注意到二皇子染血的手掌,不由地低呼一声: “殿下,您的手!” “来人!快把邹太医叫来!” 雍帝派了邹太医来给二皇子治伤,周伯是知道的。 他也清楚二皇子会用苦肉计,但是他不知道,这么长的时日过去了,伤口竟然还会淌血! 邹太医好不容易躺下小憩一会儿,忽然听得外头一片忙乱,紧接着他的房门就被大力叩响。 邹太医心中暗呼一声:天爷啊,他这把老骨头真的快过劳了! 他匆匆忙忙起身打开房门,二皇子身边的暗卫已经轻车熟路地进屋替他背上药箱,拖着他就往二皇子的屋子赶。 这回再看到二皇子的伤口,连邹太医都忍不住龇了牙。 天呐,怎的这次伤口崩得这么厉害! 他一边小心翼翼替二皇子重新上药包扎,一边嘴里恭恭敬敬地嘱咐道: “殿下,真不能再如此大意了,您再不爱惜自己,只怕会落下病根呐。” 邹太医秉着医者仁心,秉着回京后少挨一点罚,嘴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二皇子沉默良久,忽而轻轻点了点头。 “多谢邹太医关心,本殿接下来会注意的。” 邹太医被二皇子突如其来的配合吓了一跳,点头哈腰道了声不敢,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才退了出去。 周伯一脸愧疚自责地站在一旁,见邹太医离开,自己也正要退下,却被二皇子唤住了。 “周伯留下。” 第311章 两条锦囊妙计 周伯看着神色苍白的二皇子,这一刻是发自内心地后悔了。 或许,他不该将如此残忍的真相告诉殿下。 第385章 他对殿下的疼爱是真心实意的,他把自己的后半生都倾注在了殿下身上。 在他心中,殿下不仅是他的主子,更是他的亲人。 但与此同时,他又必须要为北国着想,为公主效劳。 公主嘱咐过的,要他好好养育殿下,不能让殿下忘记了国仇家恨。 他.....他也不得不狠下心来啊...... 周伯正犹豫着该如何劝慰二皇子,二皇子却已经沉声开口了。 “周伯,柔姨知道这件事吗?” 二皇子的声音听着已经冷静无比。 周伯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毫不迟疑地点了头,“楚柔自然是知道的,她是公主的奶嬷嬷,与公主最是亲——” 话至此处,周伯忽然面色大变。 “殿下,难道......难道您怀疑楚柔会将此事告诉太子或者乔家吗?” “不,不会的!殿下,我等对公主与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啊,便是滚刀下油锅,我们也绝不会背叛公主与殿下您的!” 二皇子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得可怕。 “周伯,我不怀疑柔姨的忠心,但世间之法千千万,只要是活人,总有撬开嘴巴的办法。” 周伯听到这里彻底慌了。 殿下的身世若被太子或者乔家知晓,那便是弥天大祸! 若......若楚柔禁不住酷刑泄了密,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的! 二皇子捂着肩膀缓缓起身,想要以此拂去脑中的钝意。 他来回踱了两步,心中已然有了肯定的猜测。 “原来,京中有这么一份大礼在等着我啊......” 周伯闻言面色难看得很,战战兢兢地问道:“殿下,您的意思是?” 二皇子眸色深深,半晌淡声说道:“既然柔姨廿八那日不曾赴约,那么可以肯定,护国寺在廿八之前就出事了。” “今日是五月初四,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将此事捂得这般严实,没有走漏半点风声,不就是为了等我归京再发难吗?” “护国寺里有那么多死士,却被剿灭得无声无息,那么对方肯定是用的奇袭,如此一来,柔姨未必来得及自戕。” “周伯,这桩桩件件连起来,你还看不清吗?” “利用慈济局弃婴、渗透护国寺、暗中培养死士,这三个罪名已经是不可饶恕了。” “若柔姨当真被活捉,又被套了话,那本殿的身世也将成为致命把柄。” “父皇他……他就算再迷恋母妃,那到底是虚无缥缈的情爱,若他知晓母妃暗中培养势力,又背叛了他,他的爱还能剩几分呢?” “他怕是......恨不得当场将我掐死。” “这一次归京,等待着我的,就是一场死局。” 哪怕是说到最后,二皇子言语中也没有任何惶恐慌乱之意,仿佛说的是旁人的事。 反而是周伯听得这番分析,吓得浑身一软,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怎.....怎会如此!” 周伯颤声开口,如此一来,这么多年辛苦布局的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二皇子抬眸,目光落在了闪烁的烛火上,平静幽深,像是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 周伯瞧见这样的二皇子,心中都有些害怕了。 他走上前去,拉住二皇子的衣袖,满心惶恐地问道:“殿下,您......您是要放弃了吗?” 二皇子摇了摇头,这时候嘴角甚至扬起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不,周伯,我不会放弃的,相反的,我会争到最后一刻。” 周伯被这个意味难明的笑容惊得浑身一颤,二皇子已经平静地开口: “周伯,做两手准备吧。” “京城我是一定要回的,没输到一败涂地、无力回天,我不可能、也不甘心离开。” “但我若输了,便是死局。到时候倾尽一切,奔逃北国吧。” 周伯听到这里却突然跪了下来,他不敢去拉扯二皇子的手臂,只能撑着地哀求道: “不,殿下,京城我们不回了,我们今晚就走吧!” “王上早就盼着您回去了,只要您回去,王上自然会排除万难将您捧为储君的!” “那京城已成龙潭虎穴,您.....您若输了,太子与乔家定会不顾一切咬死您的,到时候,您还怎么去北国啊!” 二皇子自然不会自投罗网,他垂眸看向周伯,轻声问道: “周伯,你不是说母妃曾留下两条锦囊妙计吗?我想,如今已经是母妃说的——非用不可的时候了吧?” 如果母妃当真如此算无遗策,那她应该也会有所准备,他这颗棋子不可能战无不胜,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母妃,你又有何力挽狂澜的绝妙之计呢? 周伯闻言先是怔神,而后恍然,紧接着满脸狂喜。 “对对对!公主还留下了两条锦囊妙计!” 二皇子眼看周伯方才还满脸忧惧,此时却容光焕发,便知他早已将母妃奉若无所不能的神明。 “殿下,锦囊妙计就在您身上!” “我身上?”二皇子眉头微蹙。 他还小的时候,周伯便告诉他,母妃是爱他的,母妃为他殚精竭虑,不惜用性命为他铺路。 母妃还曾在赴死之前为他留下了两条锦囊妙计,但叮嘱一定一定要在生死关头,在非用不可的时候拿出来。 第386章 为了防止他滥用,周伯甚至不曾告诉他,这两条锦囊妙计到底是什么,又藏在了哪里。 如今,周伯说就在他身上? 二皇子怔然了片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长命锁。 这长命锁雕刻繁复,下面还系着红色的穗子,是从小周伯就让他一直带在身边的。 周伯看到这块长命锁,顿时眼前一亮。 “殿下,没错,就是这块长命锁!公主说过的,锦囊妙计就藏在里头!” 二皇子闻言微微挑眉。 这么多年来,他无数次摩挲过这块长命锁,却原来救命之道就在其中吗? 二皇子注视着长命锁良久,而后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将它从顶部撬开...... 第312章 无所不用其极 周伯心头咚咚直跳,好奇得不得了,却又不敢走上前去。 这毕竟是公主留给殿下的锦囊妙计,万一涉及什么绝密,可不是他一个老奴能看的。 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的,但周伯的眼神还是不受控制地瞥了过去。 公主天生聪颖,先王上不止一次说过,若公主是男儿身,王上他定会毫不犹豫将王位传给公主。 在他们这群追随者的眼中,公主绝顶聪明,知人善用,在国家危难之时,又能挺身而出,简直就是上天送给北国的救星! 周伯说句大逆不道的,如今在北国人心目中,公主可比金裕王还要神圣尊贵! 这也是周伯敢劝二皇子去北国的原因之一。 王上无后,必定会全力支持殿下。 到时只要将殿下的身份公诸于世,北国百姓知晓殿下乃是纯正的北国血脉,又有公主之名在前,定会是民心所向! 啪嗒—— 这时候,长命锁终于被撬开,在二皇子的手掌中一分为二。 周伯闻声眼睛猛地一瞪,却见烛光映照下,长命锁内空空如也。 “这这这......怎会如此!” “不......不可能的!这长命锁是公主当时亲手交给老奴的,绝不会有误啊殿下!” 周伯神色大变,一瘸一拐走到二皇子面前,吓得几乎魂不附体。 完了,连锦囊妙计都没了,那殿下还如何回京城啊? 不如......不如就此去往北国吧! 二皇子初时也是面色大变,但是待他仔细再看过一眼后,便平静了下来。 “周伯莫慌,长命锁内刻了字的。” “刻了字?” 周伯探头看了一眼,可是他到底年纪大了,如今光线又昏暗,他什么也看不清。 “殿下,老奴这里有叆叇(古代的眼镜),透镜也有!” 周伯在怀中摸索一番,取出了两样东西。 二皇子接过透镜,凑近烛光对着长命锁细细看了起来。 周伯没敢上前,只是小心观察着二皇子的神色。 在周伯心中,玉琉确实无所不能。 但如今到底过了十五年,世事变迁,形势亦变幻莫测,周伯实在难以想象,人如何能在十五年前预见今日的情况,再给出对策呢? 这时候,周伯突然看到二皇子缓缓瞪大了眼睛,神色中流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却又掺杂着一些恍然。 二皇子似乎看了好几遍,良久才阅完了第一面。 而后他微微俯身,将透镜凑近了第二面。 这一次他看得很快,半晌直起身的时候,口中发出了一道低低的叹息。 周伯被这声叹息惊得一激灵,急忙走上前来问道:“殿......殿下,如何?公主的锦囊妙计能用吗?” 二皇子没有立刻回答周伯,他轻轻攥了攥手中的长命锁,精致的眉眼透出了浓浓的感慨,还有远超年龄的沉重与绝望。 母妃啊...... 您根本没有给儿臣选择的余地。 您算计至此,连儿臣也不由地心惊胆寒,但又.....万分敬服,五体投地。 “周伯,你看吧。” 二皇子摊开手掌,却只将长命锁的第二面给了周伯。 待周伯小心翼翼取走后,二皇子手心猛地一用力,便将另一半长命锁捏得变了形,牢牢攥在了手里。 周伯凑近烛台,戴上叆叇,又用上了透镜,这才将长命锁内刻的字看了个全。 看完后,周伯浑身巨颤,苍白的脸上老泪纵横。 “这.....这这这.....殿下!这万万不可啊!” 二皇子神色平静,声音低低沉沉的,“周伯,永远不要置喙母妃的决定。” 周伯捧着那半面长命锁,只觉重逾千斤。 公主在其上言: “晓诸位忠诚赤勇,必惜本宫身后之名,然本宫所奉,成大事者,无所不用其极。 帝心可用,万毋犹豫,生前画像物件均为利器,不论手段,出其不意,或可定局!” 寥寥几笔,已然指出一条出路。 若乔娇娇能看到这长命锁上的内容,必定大吃一惊! 原来当初孟谷雪所言太子暴毙之策,正出于此! 原著里,太子“暴毙”之前,禹州水患刚过,太子受了罚,却也用尽全力将二皇子一起拖下了水。 许就是这个契机,让二皇子撬开了长命锁,紧接着便有了促使太子“暴毙”的一系列布局! 玉琉这一句“或可定局”,当真在原著里奠定了二皇子的大胜之局啊! 第387章 “无所不用其极......” 二皇子喃喃重复了这句话,忽而自嘲弯唇。 “周伯,照母妃说的去做吧。” 周伯双手颤抖,还是没能过得了心头那关。 公主犹如神明般高贵,怎能.....怎能用龌龊手段,污了公主的圣名啊...... “殿下,老奴.....老奴做不到啊。” 二皇子闻言敛下眉宇,淡漠无比地说道:“周伯,莫要让母妃失望。” 周伯肩膀猛地一抖,望着眉眼与玉琉无比相像的二皇子,纠结良久,到底还是跪到了地上,以额触地,低声应道: “老奴......不敢有负公主所托。” 这一次,二皇子没有像往常一般去扶周伯。 他心头冰冷,五味杂陈,说出口的话反而不掺杂任何情感。 “周伯,想办法把东西塞到东宫去。” “大婚将至,东宫必定忙乱,正是钻空子的好时候。” “但是莫要轻视了皇兄的手段,他既等着我自投罗网,想必也不会轻易让东宫出现纰漏。” “若无从下手,不若转向定国公府,剩余的......周伯,不用本殿再教了吧?” 周伯显然也察觉到了二皇子的冰冷与淡淡的疏离,他心中隐有苦涩,却又无言以对。 殿下从前是极依赖他的。 殿下四岁之前,他还未告知真相,那时的殿下虽然心思敏感,却依旧是个纯真无邪的稚童,会整日里用大眼睛望着他,问他: 周伯周伯,你说父皇今日会来看我吗! 我昨儿学会了写大字,父皇若瞧见了,也会夸我吧? 周伯,我今日遇到皇兄了!皇兄好温柔啊,他轻轻地唤我二弟欸! 周伯,为何大家都不喜欢我啊? 周伯,你对我最好了,你永远都要陪着我,好不好? ....... 周伯眼眶酸涩,难言心中遗憾之万一。 命运如此啊,殿下....... 他叩首,低低应道:“老奴遵命。” 第313章 好人做到底 第二日一早周伯便离开了,而且还带走了二皇子的所有暗卫。 乔忠国知晓,二皇子让所有暗卫护送周伯离开,这是担心他会对周伯下死手。 乔忠国确有这个打算,而且昨日就将乔地义派了出去。 不过这次伏击只能是尽人事了。 当初整个和亲车队,连他们乔家都中了毒,乔忠国事后一思量,便猜测是二皇子在每个驿站都安排了人! 如此看来,二皇子手下可调配的人手众多,只怕沿途也会抽调人去保护周伯。 而他这边却不能将人全部派出去,毕竟万一二皇子玩的是调虎离山,实际是要奔逃北国呢? 乔忠国苦恼挠了挠头。 和二皇子打交道是真头疼啊,走一步得看十步,防不胜防! ———— 京城皇宫。 黄培昨日马不停蹄问了各宫,结果一无所获。 他回去禀报的时候,圣上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这不一大早,他又得继续了。 此时,他站在了重华宫的门口。 二皇子离京后,重华宫一切事宜都交代给了流云。 流云是个能扛事的,这些时日一直将重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次宫中传出有关三皇子的流言,流云确定不是二皇子的手笔,所以知晓黄培到来也并无慌乱之意。 昨夜她已经层层询问下去了,重华宫的宫人并不知晓此事,想来黄培也不过是来走个过场。 黄培抬步走入重华宫,心里却开始惴惴难安。 来了,定是要来了! 也不知太子殿下安排了何人,又准备了何种说辞,可千万考虑一下他那不堪重负的老心脏啊! 流云喊来了重华宫中的所有太监宫女,她自己先是接受了黄培的询问,没有任何问题。 黄培点了点头,又走到了众太监和宫女面前。 “昨儿的事都听说了?若是有何线索,快快报来,咱家重重有赏!” “若是瞒而不报,被咱家查出来,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黄培嘴上轻飘飘说着,目光却锐利无比地掠过众宫人。 流云守在一旁,神色平静。 这时候,一众低着头的太监里,突然有一个年轻的面孔鬼鬼祟祟抬了下头,却又像是受惊了一般,慌乱地收回了目光。 流云瞧见这一幕,心头猛地一跳。 怎么回事?那是哪一处伺候的奴才? 重华宫的所有宫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还是她亲自把关的,首要就是背景干净,不应该出问题才是啊! 黄公公眼尖地觑见了异样,心上的一块大石头反而落了地。 终于来了! “你!出来!” 黄公公抬手指了指那个年轻的小太监。 众人闻言抬头,见状纷纷让开,很快就将这小太监孤立了出来。 那小太监抬头一看,登时吓得跪到了地上,连连告饶:“黄公公!不知道!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一句话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流云看到这里,彻底变了脸色。 虽然不明白为何会出现如此纰漏,但是此刻她心中已有明悟,这一次.....怕是冲着殿下来的! 黄培面色一沉,威严十足, “知不知不是你说了算,来人,带走!” 第388章 流云急忙迎上前去,她正准备说些什么,黄培却抬眼制止了她。 “流云姑娘,咱家是替圣上办事,结果还未出来之前,少说少错。” 流云脚步猛地一顿,面色有些难看,却也转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对,现在不是和黄培纠缠的时候,尽快传讯给殿下才是头等大事! 黄培不顾那小太监一路喊冤,径直将他带去了诏狱,捆在了审讯房内。 “叫什么名字?” 黄培坐在椅子上,神色平淡地问道。 那小太监已经哭得涕泗横流,抽抽噎噎回道:“六福子,奴才贱名六福子。” “知道些什么,都说吧,免得咱家用刑,若是有功,今儿指不定还让你一步登天了呢。” 黄培理了理袖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六福子却只顾着摇头,“黄公公,奴才真的不知啊,奴才方才只是仰慕公公您的大名,这才抬头看了一眼。” “黄公公,求您放奴才回去吧......” 黄培闻言眸光一闪。 不愧是太子殿下安排的人啊,虽然年轻,到底滴水不漏。 如果这六福子轻易就开了口,事涉二殿下,难免有栽赃作假的嫌疑。 这是要在身上留点伤,到时候在圣上面前才显得真啊...... 既然如此,他黄培就“好人做到底”吧! “呵,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咱家倒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这诏狱的十八般刑法硬!” “来人,上刑!” 黄培冷冷的话语刚落下,便有一侍卫捏着布满倒刺的鞭子走上前来。 六福子看到这三指粗的鞭子,吓得面色惨白,高呼着告饶: “黄公公饶命啊!奴才没有说谎!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啊!” 黄培故作不闻,轻轻抬了抬下巴,“打,打到他说为止!” “是!” 侍卫抡臂,而后狠狠甩鞭。 啪! 声音回荡在审讯室里,伴随着撕裂血肉的剧痛,让六福子惨叫出声。 “啊!!!” 啪啪啪—— 一连三鞭下来,六福子张大了嘴巴,却已经痛到发不出声音了。 他身上瞬间便血肉模糊,最后一鞭落下时,鞭子的末梢扫到了他那张年轻的脸,瞬间撕下了一片皮。 六福子颤抖着嘴唇,眼泪滚到伤口上,钻心地疼。 他死死攥住双手,在心里默数:“三、二、一.......” 当第七鞭抽走之时,他仿佛被击溃了心防,撕扯着嗓子大叫: “奴才说!奴才说!” “黄公公,别打了,奴才什么都说!” 黄公公右手一抬,那行刑的侍卫当即退到了一边。 黄公公缓缓起身,他走上前去,瞧着眼前被绑在架子上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小太监,眼里难得地流露出了一丝欣赏。 过犹不及,这小子尺度掌握得刚刚好。 若他要曝的正是二殿下的身世,方才不说,可以视为自保,毕竟如此秘辛,一旦捅出来就极有可能被灭口。 可是如今酷刑加身,不说就要被活活打死。 二殿下不知情,又没有威胁他,搞宁死不屈那一套,反而显得虚假。 啧啧啧,也不知太子殿下哪里寻来的妙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瞧瞧你,非要挨顿打才肯开口。” “说吧,咱家听着呢。” 黄培淡淡开口,其实一颗心已经高高提了起来! 第314章 你说,老二是谁的儿子? 六福子盯着近在咫尺的黄公公,忍着剧痛开口道: “公公,奴才......奴才真的不知三皇子被造谣一事,奴才只是听说了另一桩事,心中......心中惊惧难忍。” 黄公公眸光一闪,冷声道:“从实招来,否则接下来就不是挨鞭子那么简单了!” 六福子仿佛已经被耗光了勇气,闻言惊慌失措地乱叫: “不!奴才不想再受刑了!奴才说!” “奴才......奴才听闻.......听闻,二殿下不是圣上的血脉啊!” 黄公公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是这句话从一个小公公的口中传出,还是让他心神巨荡,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落子无悔,落子无悔啊! 这句话一说出口,这一场腥风血雨终究还是拉开了序幕,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什么!” 黄公公震惊的表情真真的。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若是有假,你——” 六福子连连摇头,哭着说道:“黄公公,奴才不敢说假话啊!” “是周伯!奴才听周伯亲口说的!二皇子的生父另有其人,叫......叫狄在英啊!” 黄公公袖子下的手一抖,太子殿下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周伯其人,黄公公自然是知道的。 他是玉妃娘娘从北国带来的仆从之一,当年娘娘弥留之际,一再请求圣上饶了她的身边人,还指定让周伯陪伴二殿下。 圣上当时悲痛欲绝,自然是娘娘说什么便应什么,周伯就这么被留了下来,一直陪在二殿下身边。 其实照黄培的心思,这周伯留下就是最大的隐患! 二殿下是有北国血脉没错,但是稚子懵懂,只要好好教养,二殿下自然是心向着雍朝的。 而让周伯留在二殿下身边,不就将殿下“带坏”了吗? 第389章 然而圣上的决定任何人都无法置喙,他看在眼里,也只能无力地叹气罢了。 谁能想到,如今曝出殿下身世的,又恰恰是周伯呢? 黄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你你你......” 黄培“你”了半天,而后一咬牙,冲一旁的侍卫厉声道: “窦五,将他仔细看住了,不能出任何纰漏,咱家去请圣上!” 这次知晓六福子会说的话不简单,黄培特意让圣上的近卫窦五进来行刑。 这些近卫都是当年在东宫时就跟着圣上的,忠诚毋庸置疑。 窦五早已被六福子的话吓得面如土色,急忙就点了头。 黄培匆匆出了审讯房。 六福子望着黄培的背影,虽然浑身疼得仿佛要裂开了一般,心中却没有任何恐惧。 他已决意赴死。 家中太贫,他是长子,底下还有一双弟弟妹妹。 爹原是家中的顶梁柱,却在做活时被石块砸到了头,瘫了半边身子。 娘目不识丁,却会一手好绣活,她没日没夜地拈针,家中这才勉强度日。 可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弟弟妹妹双双患了病,家中连看郎中的钱都没有。 他只是一个小小学童,每月根本拿不回几个钱,眼看弟弟妹妹得不到医治就要没命,他走投无路,只能净身入宫。 他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因为只有这样来钱最快。 进宫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当知晓弟弟妹妹得到救治后终于痊愈的那一刻,一切都值了...... 后来各宫挑人,他有幸去了东宫,又因为勤恳老实,得了明矾大人的青眼,被安插到了重华宫去。 前不久,明矾大人找到他,问有一赴死之事,他愿不愿意做。 只要他愿意,他全家都会得到妥善照顾,一辈子衣食无忧。 他怎么会不愿意呢,他闻言简直欣喜若狂! 他年幼时曾上过一年学,那时候先生教他们,好男儿就该立志,要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那时候先生举了个例子,是天下人心目中的大英雄,镇北将军乔忠国。 他也曾踌躇满志,但到底输给了贫穷,输给了平庸,如今连身子都是残缺的...... 想到这里,六福子低下了头,狼狈的脸上满是苦涩,可是很快就变成了释然。 明矾大人说,这件事事关重大,牵涉国本,牵扯到这天下之主。 他问明矾大人,他若做成了这件事,算不算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明矾大人闻言有些错愕,可很快就一脸认真地回答了他。 明矾大人说,从他答应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然是可敬可佩的大丈夫了。 六福子此刻再想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扬了唇。 真好啊—— 残缺之身,不求青史留名,不求被人熟知,这条籍籍无名的小命,若能换家人一世安稳无忧,便足够了。 若真能助太子殿下成事,那他也能骄傲地说一句:他施六福俯仰无愧天地,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太子殿下素有贤名,或许等殿下登位后,这世上便再也不会有人走他的老路了。 未来的海晏河清,弟弟妹妹会替他看的...... 六福子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最后垂着头,静等暴风雨的到来。 雍帝来得很快。 六福子听到审讯房的门被大力踢开,很快一只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领子。 他抬眸,看到雍帝的表情时,心中不由地生出了极度的恐惧,可很快又定了神。 太子殿下已经护好了他的家人,他连死都无惧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雍帝的表情很恐怖。 这一路他大概来得很急,汗珠把他的额头和鬓发都打湿了,他面色铁青,额头青筋还在突突直跳,呼出来的气灼人得很。 “你说,老二是谁的儿子?” 雍帝开口的瞬间,表情似乎就崩溃了,眼角的肌肤拉得像是要裂开了似的。 六福子浑身颤抖,天子之怒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的,他张了几次口,才哆哆嗦嗦吐出了一个名字: “狄......狄在英。” 话一出口,六福子就看到雍帝的脸瞬间涨成了紫红色。 黄培这时候才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甚至来不及喘一口气就跑到了雍帝身旁,结果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变成了惊呼声: “圣上!” 只见雍帝双目圆凸,鼻翼一张一翕,呼吸急促无比,他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紫红的脸色渐渐发青,脖子涨得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黄培急忙去扶雍帝,却发现雍帝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他满心惊骇,正要高呼来人,雍帝却突然连连后退几步,下一刻竟硬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第31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圣上!” 黄培看到这一幕,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快快快!快喊太医啊!” 黄培冲着一旁的窦五厉声疾呼,一边从怀中掏出雍帝专用的锦帕,想要替雍帝擦拭染血的下巴。 这时候,雍帝却抬手制止了黄培。 他随手抬袖将血渍擦去,胸膛剧烈起伏着,再抬眸的时候,双目通红得仿佛要吃人一般。 “问,黄培,给朕问清楚!” 雍帝的声音沙哑无比,眼睛死死盯着六福子。 第390章 黄培是了解雍帝的,这时候若不问清楚,雍帝根本不可能见太医。 他不敢耽搁,赶紧将雍帝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面色铁青地看向六福子,厉声道: “六福子,圣上在此,你速速道来!你说是听周伯所言,那是何时何地听到的?又有何证据?” 六福子心中早已将那“供词”默念了数千遍,这会儿却故作惶恐,磕磕绊绊说道: “是.....是去年,奴才记得极清楚,是去年的三月十八那日。” “奴才孤身一人在宫中,夜深之时想起了家中爹娘,当下了无睡意,便斗胆去了后园,没.....没想到觑见了假山缝中有火光!” “奴才知道规矩,宫中私底下不可生火,要是走水,那是杀头大罪!” “所以......所以奴才急忙寻了过去,却没想到听到了低低的呜咽声。” “奴才头皮一麻,不曾想竟是有人在宫中密祭!当时离得近,奴才一不小心就听了一耳朵。” 说到这里,六福子痛哭出声,“奴才......奴才真的不想听啊,奴才还不想死!” “奴才......奴才认得那是周伯的声音,也不知周伯祭的是何人,说什么希望他下去能与公主团聚。” 雍帝听到这里,双手猛地攥住扶椅,就听到六福子继续说道: “周伯说会好好照顾殿下,只可惜殿下和那人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奴才......奴才听到这里就心知不好,当下想走,却又害怕发出动静被发现,只能继续躲在原处。” “然后......然后奴才就听到周伯说......说他没办法告诉殿下真相,殿下若知晓自己的生父惨死,必定会崩溃!” “而后......而后一直喃喃重复,说对不起,在英。” “奴才当时犹如五雷轰顶啊,因为圣上刚刚处死了一个北国奸细,就叫狄在英,这事在宫中都传开了,奴才那日午后就听说了!” “事实就......就是如此,奴才绝无半分隐瞒,求圣上饶命啊!” 六福子已然哭得涕泗横流,声声高呼饶命。 黄培听六福子说得有板有眼,虽不知此事是否是他亲耳所闻,但周伯密祭吐真言一事只怕是不假的了! 圣上本就对玉妃娘娘与狄在英的旧情耿耿于怀,周伯又是娘娘得用的手下,这下圣上怕是要信个七八分了! 想到这里,黄培急忙转向雍帝,却见雍帝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瞧着就极不对劲。 黄培心中惊惧无比,急忙跪行到雍帝身前,不断地拍着自己说道: “圣上,您心里若是憋着气,您打骂奴才,千万莫要伤了自己啊!” “圣上,您就冲奴才撒气,奴才皮糙肉厚骨子贱,奴才是极耐打的啊,圣上!” 雍帝垂眸看向老泪纵横的黄培,原本心中翻涌到几乎要撑开的怒火忽然就敛了下去。 他猛地弯腰,捂嘴重重咳了好几声,再抬头的时候,手心已然是一片血红。 “圣上!” 黄培面色扭曲,看到雍帝两次吐血,他心头锥痛,恨不得以身代之。 雍帝望着手心的血红却幽幽扬了扬唇,低低的笑声从他唇齿间传出,继而仰头大笑,笑声悲愤中透着疯狂。 “好,好,好啊——” 黄培瞧见雍帝这般失态,不由地心头巨颤。 圣上还小的时候,他便被先帝指派到了圣上身边,他亲眼见证了圣上从稚子到壮年,从储君到帝王。 从前,一切都是极好的,前朝圣上励精图治,后宫帝后情深似海。 一切的一切,从北国玉琉公主送来了投降书与画像开始改变。 至今为止,他见圣上崩溃过三次。 一次是玉妃娘娘身死。 一次是七年前归去来兮院红绳牵引失败。 再就是这一次,得知二殿下身世有疑。 次次都和玉妃娘娘有关。 “黄培......”雍帝突然止住了笑声,低低开口。 黄培闻声猛地一激灵,急忙抬头应声,“圣上,奴才在!” 雍帝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淡淡说道:“传令乔忠国,让他速速带老二回京,那个周留,立刻给朕抓来。” “这个六福子,别让他死了,朕还等着让他和周留当面对峙。” 黄培见雍帝似乎冷静下来了,口中急忙应了声是,心中也悄然松了一口气。 谁知下一刻,雍帝竟然毫无预兆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黄培本能地抬手去扶,一抬头便见雍帝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已经全然没了意识。 黄培脑子里嗡的一声,吓得浑身颤抖,破声高呼: “快啊!传御医!” ———— 东宫。 雍帝快步赶往诏狱时,太子这边已然收到了消息。 暗卫明矾守在太子身边,低声说道: “殿下,那六福子是个能成事的,这次定无错漏。” 太子轻轻点了点头,半晌牵了牵嘴角,笑容里却满是嘲讽与苦涩。 若不是父皇无条件的偏爱,他怎会连揭开一个真相都小心翼翼迂回成这样,伤了三弟,又害了六福子一命。 父皇......此刻应该已经知道真相了吧? 父皇会是怎样的神情呢? 太子垂头,良久凉薄一笑。 父皇啊,您也尝尝这切肤之痛吧。 第391章 儿臣与母后还有小四都已经尝过了,是恰如掏心挖肝的痛啊....... 这次,您又会怎样选择呢? “明矾,传令给白矾,护国寺那边......是时候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风......还要再猛烈些! 第316章 阖京皆震,求公道! 当天下午,京中传开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惊得所有人毛骨悚然! 大兴县衙原捕快陆寅在追捕犯人时伤了腿,后来去了慈济局做厢典,却让他察觉到了名册上的错漏。 于是陆寅去找慈济局的主管人圆宥大师询问,结果圆宥大师言语间颇为惊慌,露出了破绽。 陆寅留了个心眼,当天就去找了大兴县捕头楚盛,数人乔装打扮,顺藤摸瓜去往护国寺一探究竟。 这一探不得了啊,竟让他们发现,护国寺后山藏有一农庄,而这农庄竟是北国人培养死士的窝点! 最最丧心病狂的是,这些死士都是当年慈济局的幼儿! 他们被“领养”至此,受尽非人虐待,最后成为了北国人手中的杀器! 此事一出,阖京皆震! 尤其当消息曝出,始作俑者乃是已故玉妃娘娘的手下,民愤顷刻间达到了顶峰! 要知道,当年若不是那劳什子玉琉公主前来和亲,北国早就被乔将军以铁血手段,纳入他们雍朝的版图了! 这一日民心大动。 京中举子、有识之士纷纷走上街头,怒斥北国狼子野心,痛陈玉琉公主旧部豢养死士之罪! 雪片般的奏折飞向御书房,请求圣上为那么多无辜受难的稚子、少年讨回公道,将北国贼人千刀万剐! 身为玉琉之子,二皇子自然而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去年春闱舞弊案再次被提及,当初盛明诚敲击登闻鼓状告二皇子一事也被翻了出来。 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被所有百姓挂在嘴边,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皇宫,等待雍帝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那些常常去护国寺上香、捐香油钱的官家夫人小姐们差点没被这个消息呕死! 原以为护国寺乃先帝所封,又有护国之名,每去一趟都是与有荣焉。 却原来慈悲寺庙早已成为贼子魔窟,骇得她们齐齐痛骂出声! 普天街酒楼内,乔伯带着乔娇娇坐在窗边,楼下是义愤填膺的读书人在激昂发言。 百姓们围了一圈又一圈,听一举子说起那些孩子遭受的非人对待,说起那个昏暗逼仄的地窖,纷纷悲痛落泪! 国之根基在少年啊! 北国人竟敢在他们雍朝的国土上,就在京郊,甚至在护国寺内做下此等丧尽天良之事,这是妄图坏他们雍朝的根基,用心之险恶令人胆寒! “今日我若冷眼旁观,他日祸临己身,则无人为我摇旗呐喊!” “公道!我等要替那些孩子争一个公道!” “北国贼子当诛之杀之,五马分尸亦难解我等心头之恨!” ...... 乔娇娇看到这里,知道舆论已经被发挥到了极致。 太子的指令从宫中传出来后,乔天经便按照之前计划好的,由大兴县衙出面揭开此事。 楚盛与陆寅都是热血之辈,即便知晓与此事挂上钩后,必定难以置身事外,甚至会被牵连落难,却依旧选择毫不犹豫踏入局中! 谭瀚池了解事情全貌后,心中愤然不已,匿名写下檄文,洋洋洒洒千余字,痛批北国贼子! 檄文传阅于举子、秀才、有识之士手中,引起轩然大波! 与此同时,太子与乔家暗卫深入市井,推波助澜,共举今日万民同伐之景! 【今日之事后,二皇子再想成为雍朝的储君乃至君王,简直难如登天!】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雍帝若再一意孤行,必失天下民心!】 【我实在想不出,二皇子还有什么办法能够翻盘,这样一来,爹爹就真的要看好二皇子,防止他归京途中奔逃北国了。】 【如果二皇子这一路都不曾尝试逃跑,那我们更要警惕了,因为以二皇子的心计,他绝不可能自投罗网。】 【他若敢回来,手中必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 思绪至此,乔娇娇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她没忘记柔姨的欲言又止,还有雍帝早逝的疑云。 【看来二皇子归京那日,我或许还要冒险跟进宫去!】 【好在小四已经隐有所觉,或许我能求得他的帮助,万一雍帝和二皇子有什么不对劲,我还能借助功德商城及时出手!】 乔娇娇暗暗下定决心。 ———— 养心殿。 雍帝的意识悠悠醒转,他还未睁开眼睛,皇后的声音已经低低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吐两回血是什么意思?就算怒急攻心,圣上龙体康健,何至于此?” “邹太医不是每日给圣上把平安脉吗?他可曾说些什么?” 黄培的声音紧随其后响了起来,带着慌乱之意。 “回娘娘,先前邹太医把脉并无问题,今日只怕.....只怕是......” 黄培欲言又止,皇后却突然轻笑一声。 “只怕是因为事涉圣上心爱的玉妃,所以将他气成了这样!” “黄培,既然圣上无事,你好好守着就是,本宫在此也无甚用处,先——” 第392章 听到皇后渐渐冰冷的语气,雍帝心头一急,霍然睁开眼睛,便看到凤袍的一角舒展在了榻边。 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攥住了皇后的手腕。 皇后浑身一震,扭过头来之时,便看到雍帝躺在榻上,正抬眸望着她。 那股恶心之感再次翻涌而上,皇后深吸一口气,坐回了榻边。 雍帝见状,果然松开了手。 “皇后。” 他一开口,声音嘶哑不堪,仿若久病之人。 皇后闻言忍不住暗暗心惊。 她知道老二非亲生的消息必定会冲击圣上,却没想到会将他打击得虚弱至此! 这个念头不过在皇后心中转了个圈,就化作了嘲讽与冰冷。 爱之深责之切嘛,可以理解。 “圣上觉着如何了?” 皇后尽量放柔了声音,带着“关切”问道。 雍帝眸光定定落在皇后身上,却反问:“皇后也知道了?” 皇后稍怔,而后点了点头。 “你听后作何感想?” 雍帝微微起身,黄培见状立刻上前来扶,又给雍帝安置了两个靠枕。 雍帝坐了起来,目光灼灼,不曾离开皇后面上分毫。 皇后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回圣上,臣妾无甚感想。” 哀莫大过于心死。 心都死了,遑论在乎与感想。 雍帝瞧着皇后平静无波的模样,心头反而波澜四起。 这养心殿......皇后有十几年不曾来了,自从那个巴掌...... 玉琉自戕之前见过皇后。 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回到金玉宫后,玉琉就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当时他悲痛欲绝,颓丧了好几日,事后想起,便召来皇后一问。 皇后跪在他身前,声嘶力竭、字字句句都在解释,说玉琉之死与她无关。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即便不是你害死了她,你也是逼死她的凶手之一!” 他心中怒极气极,当即给了皇后一巴掌,通红的巴掌印就烙在皇后的左脸上...... 第317章 还是像朕多些 “圣上,您龙体既已无恙,臣妾便告退了。” 皇后不想留在这里,继续同雍帝虚与委蛇。 这养心殿......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柱,都见证了她最卑微屈辱的时刻。 皇后说完后正要起身,雍帝却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腕。 皇后顿感不适,雍帝已经沉声开口: “皇后,此事是湛儿安排的吗?” 皇后听得这话,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圣上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雍帝冷笑一声,忽然手下猛地一用力。 皇后毫无防备,被拉得扑到了雍帝身上。 黄培看到这一幕,惊得急忙转过身去。 雍帝已经凑近皇后耳边,他呼吸到了熟悉无比却久违的馨香,淡淡暖暖的。 这么多年了,她惯爱用的香还是没有变。 “皇后,你真的不懂朕在说什么吗?” “你引朕去静妃处,让朕听到了有关老三的流言,老三是个有魄力的,他以身入局,令朕惊怒下令阖宫彻查此事。” “这时候,老二的事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被引出来。这桩桩件件,想来只有湛儿有此能力总领全局。” “皇后,朕哪里可曾说错?” 皇后闻言心头剧跳,她知晓这件事最后定瞒不过雍帝,却没想到他在得知老二身世,心神如此激荡之时,还能这般冷静地思考! 但她还是那句话,“圣上,臣妾实在不懂您在说什么。” 此时皇后思绪翻涌,一心一意思忖着如何应付雍帝,反而没有了反胃的感觉。 圣上会如何处理呢?难道老二的身世还没湛儿的算计更让他在意吗? 皇后一再否认,雍帝却没有动怒。 他忽而张开双臂,将皇后紧紧搂入怀中。 他埋头在皇后的肩颈处,久违的温暖接触让他浑身颤栗。 这本是......他极其贪恋的安心味道。 皇后浑身猛地一僵,下一刻她再也无法忍受,抬手用力推开了雍帝。 她吓得从榻上站了起来,面色发白,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 “你......你......” 雍帝张着空落落的怀抱,忽而转身重新躺下,面朝里说道: “退下吧。” 皇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去,连行礼都浑然忘了,脚步隐有踉跄,几乎是仓皇而逃。 黄培瞧见这一幕,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这时候,雍帝忽然瓮声瓮气说道:“黄培,朕......好像病了。” 黄培闻言立刻回头看去,却见雍帝已经坐了起来。 此时雍帝的左手压着右手手腕,而那只右手正在止不住地颤抖。 “圣上!” 黄培见状悚然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圣上,奴才这就宣御医!” “不必了。” 雍帝摇了摇头,再不复第一次“发病”时的惊慌失措。 “都是一群庸医,等邹奇回来吧,若邹奇也瞧不出来......” 雍帝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养心殿的殿门突然被叩响。 黄培因为雍帝的异样已然心神大乱,这时候瞧见雍帝将手藏进锦被里,他不得不止住了嘴,高喊了声:“进!” 第394章 “若大哥是二皇子,肯定会毅然决然奔往北国,寻一条全新出路。” 乔娇娇闻言也认真了神色,接过话头继续说道: “可二皇子若决意去往北国,必定不会让周伯再回京自投罗网。” “他既然将周伯差遣了回来,想来是有了应对之策,这是让周伯先行回京布局了!” “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身世这个破绽就足够压得他翻不了身了!” “还是说......” 乔娇娇顿了顿,突然仰头和乔天经对视了一眼。 下一瞬,兄妹二人齐齐色变! 这样的劣势之下,二皇子若想要绝境翻盘,只能是孤注一掷。 比如,将目标直接对准太子和雍帝,而且计策必定要行之有效,甚至一击必杀! 若目标是太子,乔娇娇倒是有头绪的。 托了孟谷雪的福,他们都知道了太子“暴毙”的真相。 原著中,二皇子让太子下线的手段着实过分龌蹉和肮脏,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有效。 【难道二皇子已经决定用这一招了?但是这只能算是太子“暴毙”计划的一部分吧?】 【毕竟当时还配合了“攻心计”,用小四之死扰乱了太子的心绪,这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可如今的太子对狗皇帝早已失望,而且心智坚定,根本不会乖乖饮下毒酒的。】 【以二皇子的手段,他不可能将翻盘的希望寄托在漏洞百出的计划上,这最多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一定还有后手!】 乔娇娇头疼得很。 【如果太子这边不行,那二皇子的终极目标应该就是雍帝了。】 【擒贼先擒王,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二皇子如果真的拿捏得了雍帝,那确实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可雍帝也不傻啊,“绿帽子”还能戴上瘾不成,明知道是“别人的孩子”还死命护着?这不能吧!】 【除非.....】 这时候,乔娇娇不由地想起了柔姨没说完的那半句话,她微微一激灵,在这一刻终于肯定了当初的猜测。 乔天经是个聪明人,已经和乔娇娇想到一块儿去了。 “小妹,或许玉琉真的给二皇子留下了什么了不得的底牌,让他有足够的底气站到圣上面前!” “如果......” 乔天经顿了顿,忽而神色变得坚毅无比。 “小妹,这件事已然是二皇子最大的把柄了,若此次还不能将他扳倒,将来只怕更是难如登天!” “这一切一切的根源,在圣上。” 乔娇娇闻言眸色渐深。 【大哥接下去的话,只怕是大逆不道啊......】 乔天经如玉的面庞微沉着,在乔娇娇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小妹,看来爹回来后,我们要和爹好好商量一番了。” “若实在逼不得已,少不得......要顶着谋逆造反之罪,将太子的储君之位摁实了,甚至将圣上——” 乔娇娇闻言,在乔天经怀里结结实实打了一个激灵。 这一刻她才猛然惊觉,原来身边这么多人里,最最有魄力的其实是她家大哥啊! 这这这......这谋略,这胆识,全部掩藏在了如珠如玉的君子之风下。 这要是乱世,大哥高低得是个玉面枭雄啊! 乔娇娇清楚,自家大哥的未竟之语应该不是嘎了狗皇帝,而是将他架空了,软禁了,反而无论用什么手段,雍帝总是不能暴毙的。 否则这其中有太多让外人浮想联翩的余地,别最后污了太子的名声,传出一个弑父杀弟的罪名! “大哥......” 乔天经见乔娇娇语带犹豫,脸上的森冷之色猛地一收,抬手揉了揉乔娇娇的脑袋,温柔一笑。 “小妹是觉得大哥太心狠手辣了吗?” 乔娇娇急忙摇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娇娇只是觉得,大哥太让人敬佩了!” “有大哥在,娇娇什么也不怕!” 乔天经闻言眉宇瞬间舒展,用下巴蹭了蹭乔娇娇的头顶。 “小妹,这件事也就说起来容易,真要运作起来难度极大,大哥要好好想想。” “其实太子殿下的胜算不小的,咱们乔家,太子的准岳丈萧伯伯,皇后娘娘的母族任家,还有南境的郭将军,都是个顶个的得用。” 乔天经的眸光落在了乔忠国的信纸上,在心中一一将两个阵营的实力铺陈开,不自觉陷入了沉思之中。 乔娇娇乖乖坐在乔天经腿上,不曾出言打扰。 她知道乔天经的不易和深谋远虑,他们要考虑的不只是眼前,还有长久的以后。 此事惊险万分,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若最终胜了,助太子地位稳坐,他们还要考虑,不能在此次事件中太过出挑,引起太子忌惮。 太子或许仁德宽宥,有容人之心,但身为臣子,他们却不得不小心谨慎。 这尺度的把控太过艰难,乔娇娇不敢想象自家大哥要废多少脑细胞,才能从迷雾重重中寻出一条最好的道来。 【或许......该是定国公闪亮登场了!】 乔娇娇心思电转,忍不住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乔天经闻言忽然眸光猛地一亮,仿佛觑见一道阳光破开迷雾,直直照在了他身上! 第319章 我的心“脏”了 第395章 “小妹,这件事容大哥好好想想,咱们先把画像一事处理了。” 乔天经轻轻颠了颠乔娇娇,让她坐得更舒服些,这才温声开口。 乔娇娇歪在乔天经怀里,闻言立刻说道:“大哥,太子早已知晓此事,想必东宫已经是铁板一块,二皇子此计未必能成。” “不过如今大婚将至,二皇子的手若伸不进东宫里,定国公府却是很好的突破口!” 乔天经一脸认同地点了点头,“萧伯伯智勇双全,只要稍加提醒,必定能防得滴水不漏。” “不过嘛......” 乔娇娇听到这淡淡的转折音,又是一激灵! 【完了完了,为什么我总是能秒懂大哥的言外之意呢,啊啊啊,我的心“脏”了!】 【嘿嘿嘿,不过这样一来确实很有看头欸......】 乔天经听到乔娇娇的心声,眉眼一弯,笑得格外舒心。 果然,小妹最是懂他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小妹,咱们要不玩个顺水推舟?” 乔天经:(──) 乔娇娇:() 【希望以后不要有人不识抬举来算计我大哥,不然裤衩子都给他们算没了!】 嘿嘿嘿...... 玩就玩! 是二皇子先不要他娘脸面的,索性大家一起下水,来个大乱斗! 心一样“脏”的兄妹俩嘀嘀咕咕说了很久,而后笑眯眯出了书房。 乔伯刚安顿好乔廿四,正赶过来复命,一抬头看到笑成眯眯眼的两个人,脚底一转,溜了! 乔伯:('-灬-`) 学精了。 大少爷和小姐笑成这样,准没好事! ———— 皇宫养心殿。 雍帝休息过一晚后,精神头好了许多,手也不再抖了,但始终没有答应看太医。 黄培心中忧虑,几乎一夜未眠。 这会儿外头传回来消息,黄培急忙进殿禀报。 “圣上,下面的人来报,说周伯不知去向,尚未抓获。” 雍帝靠在枕上阅览奏折,一水儿提的全是昨日护国寺一事,还有不少弹劾二皇子的。 雍帝神色平静,看过也就丢到了一边,半点心绪都没有露出来。 听黄培如此说,雍帝心思微微一转,淡淡说道:“怕不是出京寻老二去了。” 黄培闻言顿觉有理。 金珠在护国寺蛰伏密谋这么多年,不可能与周伯毫无联系,许是护国寺出了事,周伯知晓诡计暴露,这是出逃了! 等等! 黄培忽然心头一跳。 昨日只顾着忧心圣上,倒忘记考虑了,二殿下是否知晓自己的身世呢? 若不知,此次金珠被擒,周伯又是否会在忧虑之下,告知殿下真相呢? 雍帝微微抬眸,眸光落在黄培身上时,瞬间就洞悉了黄培的心思。 “乔忠国那边,人派出去了吗?” 黄培闻言立刻点头,“圣上,奴才昨日就派人去了。” 雍帝轻轻点了点头,幽幽说道:“老二得讯后若奔逃北国,朕心里也有数了。” “他若敢回来......朕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黄培抬头去看榻上的雍帝,心中禁不住感慨,如今连他也看不透圣上在想什么了。 这般清醒,这般冷静,这般不可捉摸。 简直.....又变回了当初那个君心难测的年轻帝王! “黄培,你替朕去一趟护国寺,亲自去。” 黄培闻言神情一肃。 雍帝语气平淡,继续说道:“去将归去来兮院拆了,那个莲位、还有红线,通通烧了。” “记住,不要让皇后和湛儿知晓。” 黄培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这这.....这怎么回事? 虽然圣上已经很久不曾去归去来兮院了,但是此时这个命令是否意味着,圣上真的彻底将玉妃娘娘放下了? “嗯?” 雍帝见黄培半晌不曾应声,不满地回头扫了一眼。 黄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忙应了声是。 雍帝点了点头,“去吧。” 黄培急忙起身,这时候想到了什么,又回头说道:“圣上,护国寺主谋已经关进了诏狱。” “奴才看过了,确实.....就是娘娘身边的大丫鬟金珠。” 雍帝轻“嗯”了一声。 黄培见雍帝再无话,当即匆忙退了出去。 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雍帝闭目靠在靠枕上,放在锦被上的手又在轻轻地、不受控制地颤抖。 而这次,不只是右手,连左手也轻微地抖动了起来。 雍帝视若无睹,忽而翻开锦被起身,冲殿外喊道:“来人,更衣!” ———— 黄培知晓这件事的严重性,故而喊上了雍帝的心腹,换了身行头,偷偷摸摸往护国寺去了。 几乎同一时间,太子这边便收到了消息。 “黄培出宫了?” 太子眉头微拧。 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太子虽然不至于在雍帝身边安插人手,但黄培的动向却是要时刻掌握的。 父皇如今龙体不适,身边最是离不开人,怎的把黄培派出宫去了? 太子神色数变,而后霍然起身。 “走,本殿亲自去看看!” 第396章 就这样,两拨人一前一后赶往护国寺。 乔天经是留了人在护国寺的,等他收到消息的时候,不由地面露疑惑。 半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地神色大变。 这次护国寺被彻底清理了一遍,唯有一个地方,动不得,进不得,故而完完整整保留着原样。 皇家禁地! 乔天经心中忧虑,思来想去还是派了乔伯亲自去探探。 “乔伯,您武艺高强,行事谨慎,您去看看,记住,绝对不能暴露了行踪。” 乔伯神色凝肃地领了命,纵马出门。 乔天经心中疑虑重重,那归去来兮院的事,他还没告诉殿下。 毕竟那是皇家禁地,又是皇后娘娘的伤疤,他本是想着在二皇子归京之前,寻个由头让太子殿下自行去看的。 没想到他还没行动,殿下倒是先被黄培引去了。 黄培自然是听命行事的,那这便是圣上的旨意,圣上.....到底是什么决断呢...... 半个时辰后,乔伯终于归来,却面色难看得紧。 第320章 玩弄于股掌之间 “大少爷,属下赶去的时候,黄公公一行正在拆除归去来兮院。” “院里生了火,莲位和红线还有皇宫雕像都被扔进去烧了。” “但是......但是太子殿下在暗处也目睹了全过程。” “少爷,太子殿下身为储君,想必对北国还有南离国的民风民俗都有所耳闻,这件事只怕......” “后来黄培一行离开后,属下看到太子殿下在那废墟上站了许久,而后拔出腰间佩剑,斩下了一片衣袍。” 乔天经听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 以太子殿下的聪慧,必定知道四皇子是如何来的了。 也罢也罢,知道了也好。 只是圣上......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 诏狱。 审讯房里,一妇人被捆缚在架子上,而她的对面,正坐着眉宇沉沉的雍帝。 “果然是你啊......” 雍帝一开口,似乎感慨颇深。 金珠身上伤痕不多,但是浑身绵软无力,头低低垂着。 抬眸瞧见眼前的雍帝,金珠冷冷一笑,满心不屑。 “你潜伏护国寺这么多年,戕害幼童,培养死士,是玉琉授命的?” 雍帝声音沉沉,双手藏在宽大的袖子下,比想象中冷静许多。 金珠对玉琉的忠诚毋庸置疑。 她并不知二皇子的身世已经被周伯捅出来了,自然要不遗余力地将玉琉摘出去,避免牵连二皇子。 “呵,狗皇帝,你怎的还有脸提公主!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们雍朝!公主何至于那么早香消玉殒!” “我就是要报复!我要为公主报仇!我恨不得拖死整个雍朝!” 金珠早已心存死志,此时言语犀利,恨不得雍帝一个惊怒之下直接赐死她! “狗皇帝!忒!” 口水吐到了雍帝脚边,金珠瞧见这一幕,哈哈笑了起来,状若癫狂。 然而雍帝却始终稳坐在椅子上,直到金珠停了笑声,他才淡淡问道: “十五年前,玉琉怀有身孕,她提出要去护国寺为腹中胎儿祈福,你们从那时就开始筹谋了是不是?” “接下来的一年,圆了大师突然圆寂,其座下大弟子圆宽自戕于禅房之中,圆宥接替住持之位,这都是你们的手笔,是与不是?” 金珠知晓圆宥定也落了网,他是个贪生怕死的,否则当年也不会被他们利用。 故而见雍帝已经知晓真相,金珠心中却并无意外。 她冷笑一声,“到底是故人去,心肠凉!” “狗皇帝,你当年说好的会永远护着公主,结果呢!结果不仅害公主被皇后、被众人逼得自戕而亡,如今还往公主身上泼脏水!” “枉公主对你动了真情,起了真心,还为你留下一个孩子!” 这句话不提还好,一提雍帝额上青筋又开始跳了。 “真情?真心?朕倒是将心肠都挖给她了,她是如何对朕的?” “老二根本不是朕的血脉,他是狄在英的儿子!” 雍帝低喝出声,喉咙口再次涌起一股血腥之气。 他目光死死盯着金珠,却看到金珠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设防的错愕。 可是金珠到底心理极其强大,转瞬间就调整好了神态,对着雍帝怒斥出声: “狗皇帝,你竟然敢污蔑公主的清白,你不得好死!” 金珠身为玉琉的大宫女,自然知晓当初狄在英入宫一事,故而二皇子到底是谁的种,她心中委实没底。 但她从不在意这件事,因为只要二皇子是公主的孩子便足够了,她金珠便是豁出性命,也会拼尽全力将二皇子捧上高位! 只是金珠实在想不通,狗皇帝怎么会生出这个怀疑,当年狄在英入宫之事乃是绝密,他们这群人绝对不可能透露的! 雍帝显然也没想到,连金珠都不知道确切答案。 看来,还是要抓到周伯,才能一探究竟! 但是从金珠的情绪看来,玉琉入宫后还背叛过他这件事......再无疑问。 想到这里,雍帝靠在椅背上,脑子里闪过玉琉那张惊艳绝伦的脸,心头剧跳,波澜四起。 几乎同一时间,他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即便宽大的袖子也无法遮挡。 第397章 他猛地将双手负在身后,隐藏住了自己的异样。 他还有一件事必须要问! “你方才说,是皇后逼死了玉琉?” 金珠以为雍帝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却没想到他如此突兀地转换了话题。 她心头瞬间如释重负,提起皇后,面上自然而然满是轻蔑。 一国之母又怎样,还不是被公主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笑的是那个任皇后还对狗皇帝一往情深,结果公主不过稍加上点眼药,就把她踩进了尘埃里! 雍帝瞧见金珠面上的讥讽和轻视,心中隐有刺痛。 “七年前,朕意外得知红线转生之法,那是你们北国民间之法,朕明明都照做了,为何还是失败了?” 金珠闻言冷嗤一声,“你三心二意,且是我们北国最大的仇人,你竟然敢奢望公主能投胎转生到雍朝?” “哈哈哈,公主天人之姿,是要成仙成佛的,狗皇帝,你别妄想了!” 金珠言语无忌,恨不得当着雍帝的面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她正觉畅快无比,一抬头突然发现雍帝的面色青红交替,难看无比! 金珠还以为雍帝是被自己的话刺激到了,不由地快意大笑。 雍帝只觉得脑子突突直跳,一股郁气翻滚在胸腔内,几乎让他呼吸不得。 他故意提起了七年前红线转生一事,金珠却并没有半点惊讶,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金珠早就知情,甚至很有可能......连那个红线转生之法,都是他们故意透露给他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可为何以前,为何当年他一点也看不透,甚至将皇后...... 他现在都能回想起皇后当时的模样,她拼命捶打着他的胸膛,挣扎、痛哭、声嘶力竭。 他猩红着双眼,将她死死压住,口中却声声喊着玉琉...... 雍帝忽然间头痛欲裂,他想要抬手,却感觉到浑身都在搐动。 一团火燃烧在他的身体里,痛得他不住地打摆,他口中高呼“黄培”,回应他的却只有金珠的狞笑。 雍帝在这一刻清晰无比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扎根、蠕动、膨胀到快要炸开! 他骤然低吼一声,剧痛崩裂开,逼得他喷出了一口热血。 他眼前一片黑暗,天旋地转之间,脑子里只剩玉琉那张巧笑倩兮的脸。 她歪着头,眉眼弯弯,满是蛊惑。 “晟郎,你说过,什么都会答应玉儿的,对吗——” 第321章 当年的降书 “圣上?圣上?” 雍帝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在喊自己,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黄培那张老泪纵横的脸。 “黄培?” “圣上!” 黄培疾呼一声,喜极而泣。 雍帝神情恍惚,抬头看到熟悉的床幔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养心殿了。 “朕是如何回来的?”雍帝哑着声音问道。 一说起这个,黄培的眼泪瞬间就滚下来了。 他身为圣上身边的大公公,如今这般作态委实不合规矩,但是他怕啊,怕得浑身发抖! 他从护国寺回宫复命,结果回到养心殿不见圣上,门口的侍卫说,圣上往诏狱去了。 他一听心里便咯噔了一下。 圣上此时去诏狱,必定是审金珠去了。 但是圣上如今龙体欠佳,还没寻出是什么缘由,当真是受不得半点刺激了。 待他匆匆赶到诏狱时,发现所有侍卫都守在外头,他一问,原来圣上要秘审,不许任何人旁听。 他又问圣上进去多长时间了,侍卫答至少两刻钟了。 他心中顿感不妙,大着胆子在审讯房门口喊了两句圣上,可回应他的只有金珠的狞笑声。 他猛地一慌,不管不顾推门进去,只见圣上躺在地上,身前还有一滩已经发乌的血! 他几乎瞬间就软了腿,口中高呼“圣上”,只觉天都塌了半边! 金珠瞧见他们进来,神色扭曲,大笑不止。 “哈哈哈,狗皇帝要不行了,他这是自食恶果,活该!活该哈哈!” 待黄培将这一切转述给雍帝时,雍帝目光隐有呆滞,轻轻点了点头。 黄培擦了擦脸上的泪,这时雍帝的声音飘了过去。 “都毁了吗?” 黄培微微一愣,而后赶紧点头,“圣上,都毁了,奴才亲自烧的。” 雍帝闻言复又点头,静静躺在榻上一言不发。 黄培再也看不下去,突然退开几步,跪在榻边重重磕头,不敢停歇。 “圣上,老奴求您了,您唤御医来看看吧!老奴求您了,圣上!” 雍帝偏过头来,一眼就瞧见了黄培磕红的额头。 到底.....到底还是黄培啊...... “别磕了,宣吧。” 黄培听到这句话,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踉跄地往外跑去,口中高呼:“宣御医!” 邹奇离京后,太医院由左右院判代为主管,二人医术只在邹奇之下,亦是极高明的。 黄培将二人引到榻边,雍帝十分配合地伸出手去,左右院判轮流把完脉后,低低商议了两句。 黄培见状急忙上前询问:“如何?” 二位院判跪在榻前,对视一眼后同时点头,而后由左院判开口说道: 第398章 “圣上正值壮年,龙体康健,只脉弦而长,隐有气机郁滞、情志不畅之象。” “当以疏肝理气为主,俟气机舒畅,再行调理心神,自当无恙。” 黄培闻言心头一急。 圣上都吐血好几次了,右手还会止不住地颤抖,怎可能只是气郁? “两位院判大——” “罢了,退下吧。” 雍帝稍显懒怠的声音响起,将黄培的话头给掐断了。 二位院判闻言恭恭敬敬退下,黄培却急得坐立难安。 庸医!果然是庸医! “圣上,还是急召邹太医回京吧!” 雍帝慢悠悠收回手臂,这时候倒显出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黄培,你急糊涂了,朕前日已经派人传令乔忠国,让他带老二快马归京,邹奇自然是一同回来的。” 黄培想起邹太医那把老骨头,若是让他夜以继日地赶路,怕是没入京就气竭在半路了。 可是他心中还是忧虑不已,圣上的龙体是天大的事啊! 这时候,雍帝突然坐了起来。 黄培见状赶紧来扶,雍帝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黄培抬头,对上雍帝那双黑幽幽的眼睛,不由地浑身一震。 “圣上?” 雍帝声音低低的,沉着脸说道:“黄培,只有你敢与朕说实话了,你说,朕是不是变了?” 黄培难掩惊惶,不安地问道:“圣上,您是指?” 雍帝松开黄培的手,靠在靠枕上,神色平静。 “黄培,你告诉朕,这十多年来朕哪里变了?又是从何时开始变的?一一都给朕道来。” “你自安心,是朕叫你说的,定不会要你的脑袋。” 黄培如今是实在猜不透雍帝的心思了,但他对雍帝是百分百服从的,其实有些话他早就想说了,如今索性把心一横。 “圣上,您是变了。” “在奴才看来,从接过玉妃娘娘亲笔所写的降书与画像开始,您就变了。” 所有人都以为,北国的降书是在乔将军兵临北国都城之时才送出的。 其实不是。 玉妃娘娘未雨绸缪,她亲笔写的降书甚至比乔将军兵临城下的捷报还早一步送到了御书房的案上。 而北国先王上金成王出具的正式降书,是在乔将军围城好几日后,北国王庭实在难以为继之时,才迫不得已递出来的。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乔将军才攻至半路,玉妃娘娘已经提前窥见了北国的败象。 但是北国王庭不撞南墙不回头,硬着头皮也要战到最后。 玉妃娘娘无法劝动自己的父皇和皇兄,故而亲笔写下降书,以割地赔款、献上自己的诚意,请求圣上退兵。 降书末尾有言,若圣上执意攻破北国都城城门,她身为公主,自当以身殉国,以全忠义。 时至今日,黄培都能忆起圣上看到降书和画像时的神情。 即便是他这个残缺之人,当画像展现在面前之时,瞧见其上玉妃娘娘的天人之姿,他也不由地一阵恍惚。 圣上绕过长案凑近画像,抬手抚摸仙容,喃喃一语: “此等天人之姿,世所罕见,更难得的是有勇有谋,慎于取舍,有壮士断腕之气度。” “如此一来,朕倒真想见见这个玉琉公主了。” 黄培约莫能揣度出几分雍帝当时的心思。 毕竟乔将军骁勇善战,而北国早已溃不成军。 美人到手后,若北国犹不老实,寻个由头再灭了他们,实在容易得很。 可谁能料到,圣上见了玉妃娘娘后,竟神魂颠倒、百依百顺,浑然像换了个人! 紧随其后便是独宠、纵容,乃至让异国和亲公主怀上龙嗣,最后导致帝后离心、储君势弱,形成了今日这般混乱而不可挽回的境地! 年轻的帝王啊,野心勃勃又自负无比,以为江山与人心尽在掌握,结果却是一步错、步步错,直至众叛亲离,动摇国祚! 第322章 反了,又如何! 黄培这次也真是豁出性命了,将雍帝从收到降书和画像开始,每个出乎意料的行为都一一说了一遍。 他跪在榻边,声音满是恭敬,却不曾有半分退缩。 雍帝靠坐在榻上,听得格外认真。 当听到皇后带领宫妃在养心殿外跪了一天一夜,祈求他落了玉妃肚子里的孩子时,雍帝便禁不住闭上了眼睛。 他神色几番波动,满是茫然,又隐有恍然。 黄培真正细数后才发现,原来这十多年间,竟发生了如此多的荒唐事! 他越说越是心惊,雍帝却忽然掀被而起。 “圣上?” 黄培以为雍帝听不下去。 然而雍帝摇了摇头,示意黄培继续说,他则赤着脚走到了玉案边。 黄培见状惊呼一声,“圣上!” 雍帝恍若未闻,神色冷凝,提笔落字。 ———— 当日傍晚,乔忠国这边终于接到了天子的旨意,命他带着二皇子速速归京! 乔忠国精神猛地一振,终于来了! 他勒转马头来到了二皇子车旁,让来使重复了雍帝的旨意。 二皇子掀开车帘,面色依旧苍白,神情却平静无比。 “既是父皇的意思,还请乔将军不必顾念本殿,全速回京就是。” 第399章 乔忠国闻言恭敬领命,离开之时目光却忍不住定定落在了二皇子脸上。 二皇子察觉到乔忠国的注视,还抬头冲乔忠国淡淡一笑,随即放下了车帘。 乔忠国看到这里,心里直犯嘀咕。 这二皇子是真了不得啊,他必定已经知道京中等着他的是什么了,却依旧冷静至此。 这几日,好多侍从在二皇子面前来来去去。 乔忠国知晓二皇子该是有什么后招,但他身为臣子,万万没有不让皇子见侍从的道理。 好在周伯造访的消息他早已传回京中,想来老大和娇娇是有主意的。 乔地义昨儿晚上便回来了,他奉命半路截杀周伯,意料之中地失败了。 无他,这一路给周伯保驾护航之人多得远超想象,真应了乔忠国之前的猜测,沿途都有二皇子的人! 乔忠国来到队伍的最前面,沉声说了几句,而后慢悠悠的车队陡然加速,以最快的速度往京中赶去! 风雨,真的要来了! ———— 第二日,乔天经抱着乔娇娇造访了定国公府,理由是在外的憨憨老二给他师父来信了! 定国公府近日忙乱得很,虽然储君大婚的典礼和仪式都在宫中进行,但太子妃家也是一点也含糊不得的。 太子妃的嫁妆规格虽然都有旧制,但萧夫人还是战战兢兢,几番比对,忙得脚不沾地。 乔天经到了后,是定国公萧宏达亲自接待的。 双方说了些客套话,乔天经就使了个眼色,萧宏达心领神会,将乔天经领进了里屋。 “大郎,可是你爹传回什么消息了?此处乃是内室,四周有人看守定无隐忧,你但说无妨。” 乔天经先是将乔娇娇放下,而后“咚”一下,竟直接给萧宏达跪下了! 萧宏达骇了一跳,急忙俯身来扶。 “大郎,你这是做什么!” 乔天经没有起身,他抬着头神色诚恳地说道: “萧伯伯,爹数次在大郎面前说起,他与您亲如兄弟,您就是我和二郎还有娇娇的第二个父亲。” “大郎今日冒昧行事,是想恳请萧伯伯救救我们乔家!” 这话听得萧宏达面色大变。 “如今朝中局势虽然不太明朗,但何至于动摇乔家?大郎,你爹那边可是出了什么来不得的大事?你速速与萧伯伯道来!” 乔天经这一趟来,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 爹总是说,萧伯伯是他的异姓兄弟,二人以命换命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如今二皇子即将归京,箭在弦上,乔天经也必须加快步伐了! 他仰着头,神色凝肃地提起了近日发生的一切,包括二皇子的身世“真相”,以及可能到来的画像算计! “萧伯伯,实情便是如此,大郎此来,一是想与萧伯伯商议画像一事,二是......” 乔天经稍显犹豫,结果他话还没说出口,萧宏达就抬手抚上了他的头顶。 乔娇娇原本只是在一旁安静地充当背景板,结果这会儿,当她抬头瞧见萧宏达脸上又是欣慰又是慨叹的神情时,便知道她和大哥这一趟来对了! 【不愧是萧伯伯啊,大哥的未竟之语,萧伯伯早就看得透透的了。】 “大郎,老乔有你这个儿子,是他的福气!” 萧宏达喃喃低语,望着乔天经的眼神格外温和。 “快起来吧,你的苦心,萧伯伯已经懂了。” 萧宏达拉着乔天经的手微微用力,乔天经不敢失礼,急忙站了起来。 他心中感念,又想对萧宏达作揖,这一次却被萧宏达止住了。 “大郎,你的顾虑是对的。” “殿下......殿下他仁德宽厚,我心中也是又敬又喜,但若不未雨绸缪,十数年后,今日圣上之忌惮还是有可能在殿下身上重演的。” “此乃——君心难测。” 说到这里,萧宏达脸上也满是感慨。 “千兰做了太子妃,萧家与殿下便彻底绑在了一起,无论是在殿下眼中,还是在天下人眼里,萧伯伯做什么自然都是心向殿下,不容怀疑的。” “但是你们乔家不一样......” 说到这里,萧宏达重重拍了拍乔天经的肩膀。 “大郎安心,这件事就由萧伯伯来出这个头!” 乔天经闻言,难表心中感激之万一。 “萧伯伯,这件事的复杂程度远超想象,或许那日形势所逼之下,我们还得冒天下之大不韪——” 萧宏达抬手,阻止了乔天经再说下去。 他那俊朗成熟的面庞上满是了然,身上还带着战场上养成的铁血与刚毅。 “大郎,能兵不血刃自然是最好的。” “但若实在事不可为,无论是为了我萧家满门,为了我与老乔的抱负,还是为了这天下万万民——” “逼宫,又如何?反了,又如何!” “这大雍天下,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入北国贼子之手!” 【嘶——】 乔娇娇望着萧宏达高大的身影,这一刻被这段话激得头皮发麻,热血沸腾! 第323章 角儿都到齐了 萧宏达的魄力与重情重义都远超乔天经和乔娇娇兄妹俩的想象,这一趟造访定国公府可以说是顺利无比。 既然一切都说开了,便可以开始精准布局了! 第400章 “萧伯伯,那个画像——” 乔天经只开了个头,萧宏达就自然而然接过去了。 “就来个顺水推舟吧,否则那日我可没有理由进宫。” 【嘶——】 乔娇娇双目一瞪。 麻了,头皮又麻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成这样!张个嘴他就能看到你喉咙里冒出来的字! 【如今由头都送来了,周伯就是不往定国公府塞画像,我们自己也得整点出来,嘿嘿......】 萧宏达想了想又说道:“大郎,这件事也要与殿下还有皇后娘娘通个气,到时候大家通力合作,才能彻底定局!” 乔天经欣然点头,“原就是想得了萧伯伯的准话后,就禀报殿下的。” 二人又商谈了一些细节,乔天经便起身告辞了。 临出门前,乔天经想了想,还是拉着乔娇娇,冲萧宏达郑重一跪。 “萧伯伯,您千万不要拒绝,请受大郎与娇娇一拜。” 萧宏达愿意出头,便承担了最大的风险,甚至到了那御书房内,他都要成为站出来的第一人! 一旦事败便是万劫不复,甚至这一世英名都会染上污点。 萧宏达的毫不犹豫,让乔天经心生歉意。 萧宏达见乔天经端端正正给他磕了个头,连乔娇娇都跪得有模有样,不由地心头一软。 “大郎不必如此,萧家与太子殿下早已共同进退,萧伯伯会出头,也是为了自己。” “倒是你们乔家百般迂回出力,若事成,这头等荣光却是要落在萧伯伯身上了。” “大郎你不觉得可惜吗?” 乔天经神色坦然,摇了摇头。 “萧伯伯,大郎做这些事,不是为了乔家如何出人头地,风光无限。” “大郎使的是谋士手段,必要时刻,阴谋阳谋来者不拒。但是自小爹教的忠义,大郎却时刻谨记于心。” “若这些筹谋能够让雍朝得一明君,让百姓得以安居,让爹壮志得酬,大郎不恋权位,不贪功劳,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便足矣。” “多谢萧伯伯全大郎所念,萧伯伯高义,大郎敬服不已。” 萧宏达听闻这一席话,不由地满脸动容。 直到乔天经抱着乔娇娇离开,萧宏达这才倒吸一口冷气! 老乔那个莽夫真是祖坟冒青烟了,竟让他生出了这样一个好儿子! 大郎这孩子守正出奇,实乃人中龙凤啊! 啊啊啊! 他已经嫉妒到面目全非了! 二郎! 二郎那小子回来后,他就狠狠地教,教好了拉回家做女婿! 一个女婿半个儿,二郎再和千月那个假小子在一块,可不就凑出一个好儿子了吗! 到时候把他们小夫妻俩拉出去战场杀敌,想想可给他骄傲坏了! 好好好! 就这么定了! ———— 时间在几方人马的忙碌下倏忽而过。 两日后,萧宏达给乔天经传来消息,周伯“得手”了! 他“极不小心”地出了一点纰漏,马上就被周伯觑到机会,将画像塞进了一个箱子里。 那箱子是“特意”标记了,这两日就要送进东宫的。 萧宏达甚至十分贴心地拓了一幅画来,让乔天经依葫芦画瓢,多临摹些出来。 乔天经没料到信封里夹了一张画像,当着乔娇娇的面就打开了。 乔娇娇:!!! 【啊!玉琉!果然好美!】 【当初那个虞昭仪,大家都说她像玉琉,现在一看,原来还是有差距的啊!】 【这世上最像玉琉的,果然还是二皇子!】 乔天经吓死了,囫囵就把画像揉成一团捏在了手心里! 完了,脏了小妹的眼睛! 乔娇娇瞧见乔天经紧张的模样,不由地有些好笑。 【古人到底保守啊,其实这画也不算露骨。】 【不过,很难想象周伯是以什么心情让人画下这些画像的,啧啧,这么下作的手段,估计先恶心到的也是他们自己!】 乔天经见乔娇娇并未太过在意,当即暗暗松了口气。 他要让人抓紧将画像赶出来,到时候二皇子若是还想以此污蔑太子,就让他自取其辱! ———— 又两日,时间来到了五月十二,离太子大婚只有三天了。 而今日,乔忠国终于带着二皇子赶到了京城外的最后一个驿站! 这次乔忠国护送二皇子回京,一会儿是不会归家的,而是直接入宫复命。 所以一行人要在驿站稍作休整,更换衣裳、整理仪容,准备面圣! 乔天经得了消息,早早就带着乔娇娇等候在此。 乔娇娇难掩心中激动,时刻翘首以盼。 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远远瞧见一个车队朝这边疾驰而来,领头之人风尘仆仆却依旧难掩雄姿,俊朗不凡! 乔娇娇眼眶一红,想要高呼出声,喉咙却酸涩无比。 她往前拱了拱,乔天经心领神会将她放了下来,乔娇娇情不自禁迈开步子,冲着车队跑了过去。 “爹爹!” “二哥!” 稚嫩的声音被掩盖在马蹄声下,但是乔忠国已经看到了他的小心肝! 是娇娇! 这一刻,路上的所有归心似箭都得到了慰藉与释放,连乔忠国这样的猛汉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第401章 他脚下一蹬,从马上飞身而下,大步迎上前来,一把将乔娇娇抱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 乔娇娇几乎要飞起来了! 她眉眼弯弯却语带哽咽,欢喜地大呼出声: “爹爹!爹爹回来了!” 乔忠国一颗心都软化了,立刻将乔娇娇搂在怀里,心肝叫个不停。 乔地义从身后赶来,他黑了、瘦了,但是那爽朗的笑容一点儿也没变! 乔娇娇立刻疾呼:“二哥!娇娇好想你啊!” 乔地义张开双臂迎上前来,就着乔忠国的怀抱将乔娇娇搂了个满怀。 “小妹,二哥想死你了!” 乔天经不曾上前,看到三人抱成一团,他也不由地眼眶湿润,满脸温柔。 这时候,车队驶到了近前,二皇子掀开车帘走下马车,目光定定落在了乔天经身上。 乔天经心有所感,抬头和二皇子看了个对眼,立刻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二皇子抬步走到乔天经身前,声音低沉沉的,面上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大郎,许久未见,逐风......承蒙你的照顾。” 乔天经丝毫不怵,笑着摇了摇头。 “殿下,微臣不过是时时刻刻做好分内之事罢了。” “大郎在此,恭迎殿下回京。” 戏台子搭起来了,角儿都到齐了,终于——要开场了! 第324章 诡异的脉象 这时候,乔忠国抱着乔娇娇来到了二皇子身边,恭敬地提醒道: “殿下,还请您速速更衣,臣马上带您进宫见圣上。” 二皇子闻言将目光从乔天经脸上挪开,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临进驿站前,他突然抬眸望了眼京城的来路。 周伯离开之前,他特地明言过,让周伯操作完画像一事后隐在暗处等他即可。 因为若身世当真暴露了,母妃当年的所有故人应该都会被波及,父皇或许也在抓捕周伯。 如今周伯不曾现身是对的。 但是......以他对周伯的了解,既然无法亲自来接,周伯定会派人来知会一声画像一事的进展,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杳无音信。 难道连周伯也...... 二皇子蹙了蹙眉头,回头走进了驿站中。 事情发展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已然是孤注一掷,是与不是,一会儿御书房内自见分晓! 乔忠国也要换上朝服,于是他带着乔娇娇和乔天经进了驿站客房之中。 乔天经是会见缝插针的,借着乔忠国换衣服的间隙,将近日京中发生的一切,包括他和娇娇的筹谋悉数都说了。 当得知萧宏达毫不犹豫就应了乔天经的请求时,乔忠国系腰带的手猛地一顿,而后低低叹了声: “老达啊老达,到底是老子过命的兄弟!” 乔天经闻言低低嘱咐了一句,“所以爹,到时候您就站在萧伯伯身后便好,莫要——” 乔忠国神色认真地摆了摆手,“不必多说,爹都懂了。” 姑且将娇娇预言的未来当做是上辈子,上辈子他乔忠国一根忠义肠子通到底,最后害得乔家满门覆灭,这个教训已然太过太过沉痛。 重来一次,他初心不改,但已然不是那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了! 三个孩子都是有出息的,他这个做老子的难道给他们拖后腿不成? 乔娇娇见乔忠国心情似乎颇为沉重,赶紧出来活跃气氛。 “爹爹,娇娇也会进宫哦,我和小四在一块!” “若是情况紧急,爹爹叫一声小心肝,娇娇马上就到!” 乔忠国闻言脸上的寒霜陡然就化了,抱过乔娇娇轻轻蹭了蹭。 “娇娇是小福星,有娇娇在,爹爹干劲十足!” 乔地义见大家都有安排了,就他一个人没任务,不由地满脸失落。 “大哥小妹,你们是不是忘了我!” 乔娇娇和乔天经闻言,同时朝乔地义看过来。 兄妹俩:(──) 乔地义:(|||︵.) 干嘛突然笑得这么阴险,让他头皮麻麻的。 乔天经上前拍了拍乔地义的肩膀,一脸意味深长地说道:“二弟啊,有件事还真非你不可!” 乔地义:(*"o"o*)哇! 非他不可?他现在这么重要了? “什么事,大哥快快道来!” 乔天经搂过乔地义,兄弟俩在角落里嘀咕了好一会儿。 乔天经的表情滴水不漏,倒是乔地义,一会儿张嘴一会儿挠头,显然大受震惊。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乔忠国将乔娇娇轻轻放下。 乔娇娇拉住乔忠国的手,笑着说道:“爹爹,娘和嫂嫂在家中早已备好酒菜,等着给您和二哥接风洗尘呢!” “爹爹此去必定得偿所愿,一锤定音!” 乔忠国瞧见乔娇娇坚定的小表情,笑着点了点头,心中踌躇满志! 很快,乔忠国带着梳洗一新的二皇子登上马车,直奔京城! 乔娇娇回到乔府时,四皇子早已等在此处。 “乔妹妹!” 乔天经将乔娇娇交给四皇子,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四殿下,娇娇就托付给你了,请务必照顾好她。” 四皇子郑重地点头保证,而后一高一矮两个小屁孩便匆匆往宫中赶去。 乔天经目送着乔娇娇离开,眉宇沉沉,感慨万千。 第402章 人事已尽,如今,端看天命站在哪边! ———— 养心殿。 黄培守在榻旁,眼下乌青很是扎眼,显然这几日他都不曾好好合眼。 雍帝躺在榻上,伸出了手腕,邹太医正跪在地上诊脉。 方才车队一到驿站,邹太医甚至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早已等候在那儿的御林军揪进了宫。 可怜邹太医一把年纪,灰头土脸就出现在了雍帝面前。 此时他微微垂眸,眼皮跳动,面色不佳。 黄培都快操碎心了,偏偏又不敢打扰邹太医,急得直掐手背。 待邹奇一收回手,黄培立刻疾声问道:“邹太医,圣上如何了?” 雍帝缓缓坐起身来,亦垂眸看着邹太医。 此刻,邹太医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初摸脉时,他只觉着圣上隐有气机郁滞。 结合二皇子的身世,邹太医还在心里暗暗吐槽:哪个男人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还能咽得下这口气啊? 这都小毛病!看开了自然就好了! 他正欲收手,突然隐约觉出一丝异样,又沉下心细细感受了一番。 这一感受可不得了,他竟发现圣上的脉搏间歇性的微细无力,竟好似元气衰退,气血有亏! 可当脉象弱到极致后,又会陡然增强,急促而有力,如此循环往复,诡异至极! 黄培见邹太医面色难看,登时就有些站不住了,急忙催促道:“邹太医,您倒是说呀!” 邹奇冲榻上的雍帝行了一礼,如实禀报了自己的发现。 黄培一听只觉天旋地转。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圣上的龙体定是出了了不得的问题! 雍帝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他的脸上甚至没有流露出半点波澜。 邹奇看到这里,心中竟生出一丝荒诞的想法来。 “圣上,难道您已经心中有数了吗?依微臣看,这怪异的脉象实属罕见,只怕——” 这时候,养心殿的殿门被叩响,门外公公早已得了嘱咐,此时直接高声禀报: “圣上,二殿下与乔大人已等在御书房外。” 雍帝闻言眉头微微一敛,垂头沉声问道:“邹奇,你可有能压制此脉象的法子?” 邹奇登时面露难色,“圣上,医道上讲究对症入药,如今未查明根源,微臣亦不敢——” “罢了。” 雍帝从榻上起身,打断了邹奇的话。 黄培急忙过来伺候更衣,嘴上几番欲言又止。 雍帝看在眼里,眸色深深,只淡淡说了一句: “黄培,莫要忘了朕前几日叮嘱过你的话。” 黄培心神一震,急忙低头应是。 雍帝大踏步走出养心殿,径直朝御书房行去。 该——见见老二了。 第325章 乔忠国的玲珑心肠 雍帝到来之时,一眼就瞧见了等在御书房门口的太子、谭瀚池、乔忠国还有二皇子。 他目光一一掠过众人,落在二皇子身上时,便有些移不开了。 黄培跟在一旁,感觉到雍帝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而后骤然加快。 他心有迷茫,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雍帝去到了二皇子身前。 “参见父皇、圣上。” “起来吧。” 雍帝的声音低低的,满是威严。 二皇子注意到身前的玄色锦袍,心中也难免生出了一丝波动。 他缓缓起身,抬头与雍帝对视,笑着低声说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雍帝瞧见这张脸,心神恍惚了一下。 看到二皇子的瞬间,他就不可抑制地想念起了玉琉,仿佛这段时间渐渐淡去的有关玉琉的回忆一下子又生动了起来。 “晟郎,你永远都不会忘了玉儿对不对?玉儿.....玉儿也好舍不得离开你。” “命运弄人啊晟郎,为何我是敌国公主,为何大家都容不下我......” “晟郎,你也别怪他们,别怪皇后,皇后......玉儿理解她的,她是为了雍朝,为了晟郎你......” 脑海中突然闪过玉琉弥留之际的画面,雍帝又感心如刀割。 这一刻,这些时日对皇后的眷恋与重新萌发的情意又开始渐渐消散。 “圣上,微臣向您复命。” 乔忠国站在一旁,见雍帝目光痴痴地落在二皇子脸上,不由地满心震惊,急忙出言拉回了雍帝的心绪。 圣上不是已经知晓二皇子的身世了吗? 虽然还未曾得到最后的验证,但这都不足以动摇圣上对二皇子的疼爱吗? 雍帝被乔忠国响亮的声音拉回了心神,他浑身微微一震,目光里隐有清明闪过。 “都进来吧。” 雍帝大踏步走入御书房中,目光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墙上的暗格。 太子神色平静,脸上没有露出半点心绪。 二皇子跟在身后,原本心存怀疑的他这一刻眉宇舒展,目露惊叹。 母妃啊...... 众人就位,乔忠国先行跪在殿中请罪。 此次护送不力,他早已送了罪己书回来,端看雍帝如何处理了。 雍帝面色沉沉,倒是先关心起了二皇子的伤势。 二皇子闻言跪在乔忠国身旁,声音中隐有哽咽,情真意切地说道: “父皇,儿臣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此次事发突然,不能全怪乔大人,还请父皇从轻处罚。” 第403章 “儿臣只是没料到此行如此凶险,生怕.....生怕不能回到京城,在父皇膝前尽孝!” 二皇子说着,原本苍白的面庞显得越发虚弱,眼眶发红,重重叩首。 乔忠国:(;not_not) 好好好,这么演是吧? “圣上啊!” 乔忠国突然猛嚎一嗓子,将所有人惊得一个激灵! 黄培:“......” 他这几日没睡好,方才还在走神,乔大人这一嗓子差点给他魂都吓跑了! 乔忠国咚一声磕了个头,声嘶力竭地喊道: “微臣也惶恐呐,生怕这条贱命交代在扒皮岭上,不能回来继续在圣上面前尽忠啊!” “圣上!圣上呐!” 雍帝:“......” 这乔忠国在这里哭丧吧? “行了乔爱卿,你此行护送不力,伤了老二,还耽误了联姻车程,确实该罚。” “联姻一事世人皆知,如今出了事,朕也不能瞒着,朕午后便会下旨,治你护送不力之罪,你可服气?” 雍帝到底没忘记最初的打算,这乔忠国在百姓中的声望,是该降一降了。 “至于爱卿说的辞官一事,方才还说生怕不能在朕跟前尽忠,难道这辞官只是爱卿为了脱罪编出来的说辞吗?” 乔忠国没想到自己抖个机灵,竟然前后自相矛盾了。 不过好在他脸皮厚得很,这会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圣上,臣办事不力,还伤了二皇子,实在无颜再日日出现在圣上面前啊!” “臣做不了圣上的股肱之臣,却依旧会竭尽全力为圣上分忧的。” “臣此番归京,在驿站听闻了护国骇事,当真是心痛难忍啊!那么多稚童与少年,难道他们终其一生都只能浑浑噩噩度日了吗?” 说起这个,乔忠国真真切切红了眼眶。 “圣上,臣心中忍不住想,若臣无法在朝堂上一展抱负,那自当在掰正这些少年上出点力。” “以上全是臣的肺腑之言,绝无半分虚情假意!” 太子听到这里,不由地与乔忠国生出了一丝感同身受。 那日跟踪黄培去护国寺,离开之前,他特地去看了那些少年。 他们眸光呆滞无神,浑身伤痕累累,当真犹如行尸走肉,而那些稚童则对他们充满了恨意,时刻提防,伺机逃离。 他看到这些画面,简直心如刀割! 乔大人心中有大义,而且还能这般恰如其分地引出此事,当真是玲珑心肠! 雍帝果然跟着叹了口气。 这时候太子主动站了出来,温声说道:“父皇,此事民愤未歇,还是该彻查到底,将这伙贼人连根拔起!” 说到这里,太子转头看向二皇子,“二弟,不是皇兄有意针对你,此番主谋之人乃是玉妃娘娘的故人,不知......他们是否寻过你?” 二皇子心知这件事会成为发难缘由之一,早已在路上想好对策,此时一脸的深恶痛绝。 “皇兄你心怀仁德,志在苍生,二弟怎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这件事二弟亦听说了,当真是骇人听闻!但二弟心痛的同时,更觉悲愤难当。” “母妃孤身一人前来和亲,为的是两国交好!母妃心存大义,连周伯都说,母妃时刻都教他们与人为善,不可心存仇恨。” “谁知他们竟罔顾母妃的遗愿,做下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说到这里,二皇子拱手冲雍帝行礼,义正言辞地说道: “父皇,儿臣不曾见过那些主谋者,恳请父皇现在将他们唤来,儿臣要当面问问他们!” 此次归京,众人面上均不动声色,他到现在都无法确定,自己的身世是否已经暴露! 尤其流云那边已经很久不曾传来消息了,不知是宫中无甚动静,还是整个重华宫都被控制了。 故而他索性顺水推舟,将柔姨唤出来一见,只要一点端倪,他就能做出判断! 若这次只是事涉护国寺,他有的是办法全身而退,完全不必孤注一掷,亮出底牌! 第326章 和二皇子背后的玉琉斗 雍帝没有拒绝。 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对二皇子格外宽宥和纵容的“好父亲”。 很快,铁链哐啷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狼狈妇人垂着头,被两名侍卫一路架着拖进了御书房中。 侍卫一松手,那妇人就软软趴到了地上去。 她忍不住发出一道闷哼,陡然抬头看向龙椅,眉眼中迸射出仇恨无比的寒芒,正是金珠! “狗皇帝!你怎么还没死!” “放肆!”黄培立刻出声喝止。 这时候,一个绛紫色身影站定在了金珠面前。 金珠立刻唾了一口口水上去,狞笑着抬头看向来人。 但是,当她的目光触及二皇子的脸时,浑身猛地一震,忽然就呆怔住了。 “公......公主......” 这一刻,金珠几乎要以为自己魂回当初,见到了年少的公主。 金珠忍不住湿了眼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知道的,公主早就香消玉殒了,这世上长得与公主如此相像的,只能是殿下。 金珠不曾见过二皇子,她和柔姨一直都藏在护国寺中,而当她们主动与周伯取得联系后,谨慎起见,一直都只是柔姨出面。 第404章 金珠就是凭着一股对玉琉的忠诚,在背后竭尽全力的。 “殿下......” 金珠喃喃喊了一句,突然想起自己刚才朝二皇子吐了口水,当即像是犯了天大的错事般,面色煞白。 她伸手想要替二皇子擦拭,可刚抬起手,二皇子就后退了一步。 金珠先是一怔,而后蓦地惊觉,她接下来的表现关乎殿下能否脱罪,不可马虎! 而此时,二皇子心中亦有了震惊之意。 被抓的主谋,竟然不是柔姨! 二皇子只见过柔姨一次,年纪比眼前的妇人要大上许多。 而这个妇人,应当就是柔姨提过的金珠! 那柔姨呢? 难道柔姨逃脱了?还是自戕了? 那他的身世究竟被捅出来了吗? 二皇子眉头微蹙,一时半会竟理不出头绪来。 看来只能问问眼前的金珠了! “你是何人?”二皇子冷声问道。 金珠一看二皇子这态度,当即明了了二皇子的打算。 殿下这么做是对的,此刻就应该和她撇清关系! 但她却不能表现得太过冷漠,否则便有故意想把殿下摘出去的嫌疑。 自然流露,真假掺半,想必能令殿下高枕无忧的。 想到这里,金珠面露欢喜与感慨,高呼出声: “殿下,殿下您都长这么大了,奴婢是公主身边的大丫鬟金珠啊!” “您出生的时候,奴婢还摸过您的手啊!” 金珠一开口,尺度掌握得刚刚好,二皇子便知道她是个聪明人了。 果然母妃留下的人,都是得用的! “金珠?似乎听周伯提起过。” 二皇子偏了偏头,故作恍然,可是很快他便一脸气愤。 “你既然是母妃身边的大丫鬟,自当明了母妃的心思,为何要违背母妃的遗愿,留在护国寺戕害孩童!” “此事是就你一人牵头,还是另有主谋!” 金珠闻言神色微微一动,殿下这是在问柔姨吗? 提起柔姨,金珠也满是茫然。 当时厅内大部分人都中招了,她和柔姨因为与圆宥那个秃驴说话,故而不曾用餐,反而躲过了一劫。 异变突起,她和柔姨自知不妙,索性把心一横,由她在这里牵制可能到来的敌人,柔姨则去将那些孩子全部杀光! 心狠手辣又如何,雍国多死一个人,他们北国就少一个敌人! 结果直到她被擒,都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柔姨的消息。 这次被带进宫,众人似乎都将她当成了主谋,她怀疑柔姨或许是逃出生天了! 毕竟柔姨若是自戕,也该被提及才是。 思及此,金珠心中惊喜无比,柔姨只要没死,就是殿下的一大助力! 故而当黄培和雍帝轮番来问话时,她都咬死了主谋就是她自己! 如今看来,殿下也想知道柔姨的消息。 金珠想了想,将答案隐晦地藏在了回答中。 “殿下,奴婢要为公主报仇啊!这一切的原罪是狗皇帝,公主那么年轻,死得多冤啊!” “奴婢不甘心!” “所以当所有人都决定回归故土的时候,奴婢不愿意走!奴婢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撕下狗皇帝一口肉来!” 二皇子闻言心有恍然。 这么说,柔姨竟是逃脱了? 金珠看样子并没有泄露他的身世,否则方才在话中也应该提及了。 所以,他的身世并未被旁人知晓? 二皇子心思电转,不肯错过任何一丝破绽或者可能。 捣毁农庄的不是皇兄就是乔家,几次交锋下来,他觉得乔家更加神通广大。 假设冲入农庄的就是乔家,那乔家有什么理由藏着柔姨吗? 二皇子心中存了个疑,不敢松懈。 那底牌只能用一次,必须一击必杀,否则他绝无翻身的可能! “愚蠢!本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母妃身旁有你这般恶人!” “你心肠歹毒,罪不容诛,该当给那些死去的稚童赎罪!” 金珠本就一心赴死,如今若能将公主与殿下摘出去,更觉死得其所,故而心中毫无怨怼。 “殿下!你.....你......” 金珠颤声,满脸的难以置信,而后泣声高呼: “公主,公主啊,只有奴婢记得您的委屈,只有奴婢记得啊!” 乔忠国看到这里,心中暗暗称奇。 有时候连他都忍不住惊叹,他们乔家不只是和二皇子斗,更多的是和二皇子背后的玉琉在斗! 连玉琉身旁的一个丫鬟,竟然都有此胆识与魄力,说起话来简直滴水不漏! 难怪当初他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还被玉琉摆了一道,她的心计委实恐怖得很! 这次捣毁护国寺窝点,最大的收获是救了那些无辜的孩子,另就是挑起了民愤,将二皇子想要登基的难度拉到了最大! 得亏他们没把彻底扳倒二皇子的希望放在这件事上,否则只怕又是一次无功而返! 想到这里,乔忠国不动声色地看向太子。 身世之事,该何时扯出来呢? 太子眸光微微一动,还未开口,御书房外突然响起了喧闹声。 黄培眉头猛地一敛,趁雍帝还未动怒,立刻出去查看。 结果半晌,黄培就白着个脸,手里捧着一摞画,颤颤巍巍走了进来。 第405章 雍帝眉头一挑,何事将黄培吓成了这样? 黄培脚软得不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说道: “圣上,有......有宫人从东宫......瞧见了一些画儿,现......现呈给圣上。” 黄培说着,飞快瞥了太子一眼。 完了!完了啊! 太子怎能如此大意被人算计啊,圣上若是见了画,必定勃然大怒啊! 第327章 父皇,儿臣冤枉! 众人闻言,纷纷朝黄培看去。 二皇子闻言心头微跳,神色稍霁,看来周伯确实成事了。 “画?” 雍帝眉头微蹙,偏头扫了太子一眼,沉声道:“呈上前来。” 太子神色中透着些“意外”,不自觉地上前一步。 黄培甚至都不敢起身,他战战兢兢地将那摞画搁在身前,取出最上面一幅,咬咬牙猛地展开! 画上的内容映入眼帘,是一绝美女子半倚在美人榻上,她的衣裳褪至胳膊处,朦胧的轻纱覆身,勾勒出玲珑曲线。 只见女子微微仰头,神色迷乱,偏偏那双微挑的眼睛朝外望着,仿佛直勾勾地望进了观画人的心里。 让人不堪直视的是,画像中女子的身上隐有黄渍,是极其可疑的痕迹。 殿中人瞧见这一幕,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这副面容,分明是已逝的玉妃娘娘! “母......母妃......” 二皇子喃喃一语,整个人面色惨白,清瘦的身躯晃了晃,差点没站住。 地上的金珠闻声猛地扭头来看,当看清画像中的人时,她面目扭曲,发出了尖锐而疯狂的叫声! “啊!!!你们这些畜牲!你们怎敢......怎敢这般玷污公主!我杀了你们!” 在金珠状若癫狂的叫声中,雍帝缓缓站起身来。 乔忠国抬眼去看,只见雍帝面色涨红,双目圆凸,额上青筋肉眼可见地跳动了起来。 雍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张了张嘴,突然猛地俯身,将案上所有东西全部甩向了一旁的太子! “孽障!你这个孽障!” 雍帝低吼出声,在看向太子的时候,双目透出一丝猩红之色。 砚台最重,大力之下直接甩在了太子的大腿上,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太子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深深、深深凝视着雍帝。 他的父皇怒发冲冠,望着他的眼神浑然不似在看一个儿子,更像是在看仇人! 父皇啊,您甚至都不曾问一句,问儿臣是否有话要说。 儿臣乃一国储君,如今却被您当着众人的面喊着孽障...... 好啊,好啊—— 太子眸色沉沉,极深的情绪一闪而逝。 下一刻,他“咚”的一声跪了下来,面上满是惶恐,口中高呼:“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从未见过这些画像!” “这些时日,东宫忙于儿臣大婚,难免有所疏漏,这是有人在陷害儿臣!” 雍帝闻言,暴怒之气稍稍一滞,理性隐约回归。 方才他看到画像上不堪的一幕,怒火与厌恶齐齐爆发,他几乎都来不及思考就被点燃了。 没错,此事......此事不可妄断。 雍帝这般想着,双手便紧紧攀住了身前的玉案。 他的手,又开始抖了! 二皇子见雍帝隐约有冷静下来的趋势,立刻重重跪下,面上含泪,声嘶力竭: “冤枉?陷害?” “皇兄,你储君之位稳固无比,上有父皇母后宠爱,下有乔大人等能臣相护,谁有这个胆量和能耐敢陷害于你?” “我母妃早已香消玉殒,她虽为敌国和亲公主,却也容不得这般轻视和践踏!” “父皇,儿臣身为人子,没有机会侍奉在母妃身前,已然是天大的遗憾,如今绝不容许有人侮辱母妃!” “还请父皇还我母妃一个公道!否则儿臣只能以人子的身份,以死明志,维护母妃清白!” 二皇子说着,目光不曾看向雍帝,反而直勾勾盯着玉案的一角,大有一死了之的意思。 雍帝脑袋突突直跳,只觉一股热气在胸中翻涌,几乎要蹿出他的喉咙。 他垂眸去看二皇子,恍惚间二皇子似乎变成了玉琉的模样,跪在殿中绝望哀切地冲他摇着头。 雍帝涨红了脸,他猛地看向太子,只觉太子觊觎玉琉,还行此等秽乱下流之事,罔顾人伦纲常,可憎可恨极了,实在不配为一国储君! 乔忠国一直注视着雍帝,此时见雍帝望着太子目露凶狠,不由地胆战心惊。 奇怪,太奇怪了! 方才太子殿下辩驳两句,圣上明明已经有些回过味来了,怎的二皇子一番说辞便彻底左右了圣上的判断? 他辅佐圣上这么多年,圣上是做了不少昏聩事,但帝王心术到底是有的。 否则方才也不会恩威并重,一边留住他,一边又明言要下旨降他的罪。 这......难道圣上对玉琉的痴迷已然到了如此癫狂的地步,以至于真要应了孟谷雪“亲父杀亲子”的预言了吗! “太子......太子你还有何话说!难道你想说,是老二丧心病狂到,用他的母妃来构陷你吗!” 太子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即便早已有了思想准备,他的一颗心还是在此刻被彻彻底底剖开。 父皇做出选择了...... 第406章 即便二弟的身世疑云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父皇还是选择了二弟。 这一刻,太子扬了扬嘴角,他甚至想要发笑。 孟谷雪所言果然不假,父皇......确实能狠下心来杀他! 不过,他再也不是孟谷雪预言里,那个心怀奢望、懦弱无能的太子了! “父皇,玉妃娘娘在您眼中确实是块宝。” “但是在儿臣眼里,她是阻止了父皇开疆扩土、扰乱了前朝后宫、甚至让母后吃尽苦头的心机深沉的敌国公主。” “儿臣这般说,父皇还会认为儿臣觊觎着玉妃娘娘吗?” 这是太子第一次忤逆雍帝,他跪在地上,挺直着脊背,神色平静,坚定吐声。 雍帝盛怒的眉眼间迸射出一抹难以置信,抬手指着太子,手臂微微颤抖。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雍帝怒极的表现,只有黄培知晓,圣上又发病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想要缓和一下雍帝与太子间针锋相对的气氛,可是雍帝已经冰冷冷发声: “好啊,太子温良恭顺了这么多年,今日倒是让朕看了回本性!” “来人!太子忤逆犯上,觊觎宫妃、秽乱——” “圣上!” 黄培面色苍白,冒着杀头的风险疾呼出声! 天子一言重如山,有些话说出口可就改不了了啊! 雍帝闻声微微一震,停顿的瞬间,二皇子已然声泪俱下,颤声高呼: “还请父皇为我母妃做主!” 雍帝在诸方声音的劝说与逼迫下,只觉头痛欲裂! 他张了张口,声音阴冷中带着一丝颤意。 “太子秽乱后宫,罪不容恕!今——” “圣上!定国公在宫外持牌求见,口中大呼——十万火急!”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手持令牌风风火火赶来,跪在殿外高呼出声! 第328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雍朝有一旧制。 骠骑大将军领兵在外,手中持有天子亲赐的十万火急令牌,为的是当战局急如星火时,不必层层通报,可直接寻到御前。 萧宏达卸任骠骑大将军时,雍帝感念其十数年来守边有功,故而特意不曾收回这块令牌,以示恩宠之意。 此时,萧宏达呈上令牌,号称十万火急,雍帝便必须要见! 黄培觑见这个机会,赶忙连滚带爬赶到雍帝身旁,疾言道: “圣上,祖宗规矩在上,这十万火急令必须速速接见呐!” 雍帝晃了晃神,后头的话到底吞了回去。 他右手一挥,“宣!” 二皇子眉头紧蹙,就差一点! 定国公身为皇兄准岳丈,他此时前来,到底...... 二皇子心中忧虑,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因为按照原定计划,这画像极有可能是从定国公府传进东宫的。 莫非...... 定国公萧宏达来得很快,二皇子甚至可以想象萧宏达在宫道上大步流星、下摆翻飞的模样。 因为他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鬓边已经有了汗意。 “微臣参见圣上!” 萧宏达来到殿中,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他抬眸扫了眼殿中局势,和乔忠国暗暗看了个对眼,便知自己的时机掌握得刚刚好! 其实他早早就等候在宫外的马车上了,但是如果二皇子还没发难,他贸贸然出现,倒显得刻意。 大郎早就安排好一个传话的小太监了,听说是四皇子身边的人,时机一到自会传讯。 他对大郎是一百个放心的,于是安安稳稳坐着等了半个多时辰,一收到消息立刻递上了十万火急令牌! 雍帝垂眸,在等待萧宏达的短暂时间里,他的心绪终于平复了些。 此时他余光瞥了眼二皇子,又看了眼太子,情绪翻涌间感觉自己几乎被割裂了。 他暗暗在案下攥了攥拳,沉声道:“萧爱卿,你可知十万火急令牌不是儿戏,有何要事,速速禀来!” 萧宏达闻言立刻将手伸进怀里,取出了一张被整齐折叠的纸。 他将纸高举于头顶,凛声说道:“回圣上,臣今日清点长女嫁妆之时,意外发现此物,当即遍体生寒!” “准太子妃的嫁妆是要送入东宫的,微臣不敢想象,若此物出现在东宫,太子殿下将受到何等攻讦与污蔑。” “故而臣自作主张,动用了十万火急之令,只求即刻见到圣上!” 萧宏达此言一出,黄培整个人精气神瞬间就上来了! 难道.......难道这是太子的一出将计就计? 想到这里,黄培急忙绕过长案来到萧宏达身前,小心翼翼接过纸张,面向雍帝缓缓展开。 下一刻,一幅与方才黄培所呈大同小异的画像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二皇子见状微微闭目,顷刻间了然了一切。 果然如此啊...... 他原以为真是周伯成了事,却原来这一计策早已被对方看穿,他们竟来了一招顺水推舟,将他戏耍于股掌之间! 可是,那是母妃留下的锦囊妙计之一,连他之前都不曾动过如此龌龊的心思,这一招应当谁也料不到才是。 为何......为何对手总是诡异地看穿他的计谋,仿佛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 这四个字一冒头,二皇子瞬间就想起了远赴南离国联姻的孟谷雪。 第407章 那日离别之时,他曾问过孟谷雪,若她能未卜先知,能否告诉他逐风的结局。 他确实想知道逐风的归处,但同时也是最后一次试探孟谷雪。 孟谷雪实在没什么心计,她选择避重就轻回答他的问题,却忘记了否认他的假设。 而在场的所有人里,能与孟谷雪接触,甚至能让孟谷雪毫不设防敞开心扉的,只有救过她性命的——乔忠国! 想到这里,二皇子霍然转头,目光直直落在了乔忠国身上! 这就是他一直费尽心力想要除掉乔家的原因,乔家已然成为他登上皇位最大的绊脚石! 皇兄若没有乔家的鼎力相助,如何能与他分庭抗礼,斗到今天这个地步! 乔忠国注意到二皇子的目光,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称奇。 这就让他想明白了?果然聪明绝顶! 这时候,萧宏达还在继续发力! “圣上,虽不知是何等贼人如此用心险恶,但细想贼人的动机,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他这是妄图用此龌龊手段引得圣上您与太子殿下父子离心,甚至让圣上在盛怒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决定呐!” “还请圣上下令明查,揪出贼人,还太子殿下与臣清白,亦是为玉妃娘娘讨个公道!” 最后一句话,直接堵了二皇子的嘴。 他方才不是一直叫嚣要为玉妃娘娘做主吗?如今他们的诉求可是一致的! 二皇子冷笑一声,方才那番对峙已经让他在明面上与太子撕破脸了,此事既然挑了起来,便没有轻易揭过去的道理! “定国公既是皇兄的准岳丈,自然是向着皇兄的,此番我母妃无端受辱,谁知是不是——” “圣上!本宫要见圣上!” 御书房外再次传来了喧嚣声,很是急切。 雍帝抬眸望向殿外,此刻他已经隐约猜出了画像一事的真相。 方才簇起的怒火在此刻已然消失殆尽,他看着座下的太子与二皇子,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们二人都不简单。 这场博弈连他这个一国之君都被裹挟其中,被算计、被拉扯。 他微微偏头,扫了一眼墙上的暗格,低低呼出一口气。 无人知晓,雍帝此刻心中翻涌的是什么念头。 黄培是个机灵的,此刻他已经摸清了整件事的脉络,看到太子这边你方唱罢我登场,心中满是激动。 他微微低头,恭敬地说道:“圣上,听声音,殿外求见的似乎是静妃娘娘。” 雍帝点了点头,“宣吧。” 殿中有外臣,黄培急忙麻利地上前安排,在静妃娘娘进殿之前,让下人竖好了一个屏风。 静妃一进殿,骨碌一下就跪实了,口中高呼:“圣上!不得了啊,后宫翻天了!” “宫人今日在臣妾宫中搜出了一秽物,简直不堪入目啊!” 二皇子眼皮猛地一跳,下一刻,殿外再起声音。 “圣上,皇后娘娘身边梅嬷嬷持画求见!” “圣上,周昭仪持画求见!” “圣上......” 黄培:(oo; ≡ oo;) 天呐,他这把老骨头要忙不过来了! 第329章 二皇子身世有疑 静妃娘娘本来是极不愿意来的。 她实在厌极了玉琉,拿着她的画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更遑论手中的还是秽画! 她只比玉琉早半年进宫,当时圣上对她正是新鲜的时候,她日日盼着借此怀上龙嗣,好彻底在宫中立足。 结果玉妃一来,圣上哪儿也不去了,整日就守在那金玉宫里。 偏偏玉妃是个会欲擒故纵的,一直冷着个脸,却又惯会耍花招,今儿在御花园偶遇,明儿在春华园跳舞。 她眼瞧着连皇后娘娘都得暂避锋芒,只觉心中憋屈极了。 那日她也耍了个心眼,趁着圣上在玉琉那儿碰了钉子,死乞白赖地将圣上拖进了淳华宫,几杯酒下肚,终于和圣上滚到床上去了。 她的肚皮也是争气,那日之后竟真就怀上了! 她心中得意,还去金玉宫显摆了一遭,结果当天玉琉也被诊出有孕,而且怀得还比她早,气得她夜里肚子就疼了一回。 好在那晚及时召来太医,只说是动了胎气,养了两日也就好了。 后来她发现自己的肚子比正常月份要大,唤太医一看,竟是双生胎! 她喜不自胜,小心翼翼撑到快足月,而玉琉已经先她一步诞下了二皇子。 接下来的事便不太愉快了,也不知是不是她动过胎气的原因,双生子一落地,女儿倒是好的,儿子却小小一只,连哭声都有气无力的。 那玉琉出了月子,还假惺惺来看过她一回,差点给她呕死! 今日要不是景儿得了消息,说此事不简单,让她一定要闹到圣上面前,她才懒得来呢! 结果这会儿,一听皇后娘娘那个身边的梅嬷嬷来了,周昭仪来了,林美人也来了,可把她乐坏了! 谁这么“缺德”啊,把玉琉的秽画撒得阖宫都是,这不丢人丢大发了吗? 二皇子此刻似乎正在殿中? 他靠着圣上对玉琉的余情,可比景儿过得好多了。 听景儿方才的意思,这事似乎是针对太子的,和二皇子只怕脱不了干系。 嗤—— 若真是二皇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都替他害臊! 第408章 此时梅嬷嬷也走进了殿内,恭敬地跪在了静妃身后。 手中的画像刚被黄培收走,梅嬷嬷便高声开口: “圣上,奴婢替娘娘传话,后宫出现此等秽物,娘娘身为后宫之主,深感惭愧。” “此事发生得诡异,娘娘思来想去,怕是因近日二殿下身世存疑,有人听到风声落井下石,故而布下此局。” “娘娘恳请圣上,为还后宫一片安宁,尽快查明二殿下身世之疑,亦还已故玉妃娘娘一片清白!” 梅嬷嬷字正腔圆,条理清晰,话音一落便激起了千层浪! 一旁的静妃闻言一脸震惊! ━Σ(Д|||)━ 啊? 是她听错了吗?宫中流言说身世有疑的不是景儿吗?怎的变成二皇子了? 二皇子浑身猛地一震,从进宫开始始终没得到证实的猜测在这一刻终于尘埃落定。 果然啊,这——才是皇兄给他准备的致命一击! 如今看来,柔姨只怕还是被逼供了,之所以连金珠都不知晓柔姨的去向,就是为了让柔姨成为击垮他的最后杀招! 这时候,乔忠国一脸“震惊”,十分“不淡定”地低呼出声,立刻将此事给摁实了! 皇后娘娘蕙质兰心,一出手就是雷霆一击,他老乔自然要打好配合。 照大郎给他的消息,如今二皇子身世存疑一事并未放到明面上。 圣上也只是在查有关三皇子的流言时,“意外”挖出了六福子,这才知悉了此事。 皇后娘娘此举,一是为了给太子殿下解画像之困,二是趁着他们都在,故意挑明此事,逼圣上当着众人的面彻查二皇子的身世! 毕竟以圣上对二皇子的宠爱,极有可能等他们都走后,再暗地里同二皇子对质。 如此一来,他们可就没办法操作滴血验亲了! 万一圣上又被二皇子忽悠过去,他们当真就彻底错失良机了。 所以说,皇后娘娘这一招一箭双雕,确实妙极! 萧宏达早已答应乔天经,不让乔忠国过分出头,故而及时接下话头。 “什么?这位嬷嬷,您方才说,二皇子身世存疑?这这这......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梅嬷嬷可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嬷嬷,自然机灵,此刻立即接话。 “是与不是,一查便知,一验自清!娘娘相信,圣上定会禀公处置,必不让皇室血脉有一丝一毫的混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太子也站了出来。 “父皇,母后之言有理,画像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看来,却原来是针对二弟的!” “清者自清这句话,儿臣方才送给自己,如今送给二弟与玉妃娘娘。” “儿臣相信玉妃娘娘当年是真心投诚,必不会让雍朝与北国同时蒙羞,还请父皇彻查!” 萧宏达立刻附和:“还请圣上彻查!” 乔忠国见状,立刻跟上。 二皇子呼吸微微急促,明了自己到底还是不得不动用底牌了。 根据周伯所言,他的身世确实有假,若加上柔姨的供词,他只怕翻身不得。 如今只能等个合适的时机,孤注一掷! 想到这里,二皇子微微绷紧身体,左肩上的伤口瞬间刺痛无比,显然还未完全愈合。 正好...... 二皇子眸色阴沉,忽而重重跪地,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雍帝,大受打击地说道: “父皇,他们在说什么?儿臣......儿臣的身世有什么问题吗?” 雍帝微微闭目,他真的是病了,才坐了这一会儿,竟就觉得疲累无比。 也好也好,就看看今日到底会发展到何种地步! 思绪至此,雍帝陡然睁开眼睛,冷声说道: “老二,宫中有人密言,玉妃曾背叛于朕,你的生父另有其人!” “皇室血脉不容混淆,今日便分出个是非曲直来,你若有冤屈,一会儿尽管辩驳!” “若此事属实,朕自然会按照祖宗规矩,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给皇后一个交代!” 二皇子闻言面上丝毫不惧,大义凛然地回道:“儿臣相信父皇,相信母妃,一切但凭父皇做主!” 雍帝不再回应二皇子,而是扭头看了黄培一眼。 黄培心领神会,心头又是激动又是害怕,朝殿外扬声唤道: “来人,将六福子和周留押上来!” 第330章 那个蠢货是他 骤然听到周伯的名字,二皇子忍不住暗暗变了脸色。 周伯果然被抓了! 只是这六福子是何人?而且为何始终不曾提起柔姨? 很快,两个人就被押了上来。 周伯尚未受刑,只是神容狼狈了些,精神头还是好的。 远远瞧见站在殿中的二皇子,周伯猛地提气,心中满是忧虑与不安。 他回到京城后,便昧着良心开始着手画像一事。 东宫果然如殿下所料,即便是在准备大婚也依旧滴水不漏。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毫无防备的定国公府,果然寻得了一丝破绽,将画像塞进了这几日就要送入东宫的嫁妆里。 可此时太子还好好站着...... 是画像一事还未曝出来,还是狗皇帝偏袒太子,将此事囫囵过去了? 周伯想不出答案,也只能敛下心神,不敢表现出任何慌乱之意。 第409章 他安排完画像一事后,回转客栈的时候被雍帝的人抓了个正着。 他心中惊骇难当,猜测楚柔应该还是没禁住酷刑,透露了殿下的身世! 想到这里,周伯咬牙,心中恨极! 楚柔啊楚柔,你怎的就这般软骨头,枉我周留还在殿下面前夸下海口,说我等绝不会背叛公主与殿下! 他已经被抓三日了,原以为会迎来严刑拷打,结果无论是狗皇帝还是黄培,竟然都不曾来寻过他一回。 如今他倒是看明白了,原来是要等殿下归京后,拉他当面对质! 也好!他倒要问问楚柔,为何泄密! 和周伯相比,六福子就凄惨多了。 前些日子受的鞭刑不曾得到救治,有的自行结痂了,可有的却化脓溃烂了。 他一瘸一拐地往里走,临入殿的时候抬头瞥了一眼,当瞧见太子站在大殿左侧时,他目光猛地一缩,便再也不敢往那边瞧了。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绝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地上的金珠扭头瞧见周伯,心中便大呼不妙。 她也不知殿下身世存疑一事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周留可要咬紧牙关,和她一起护住殿下啊! 这时候,周伯和六福子齐齐跪在殿中。 太子瞧见六福子的惨状,袖子下的手猛地一攥。 黄培请示了雍帝一眼,得到雍帝首肯后,便走到了六福子面前,扬声说道: “六福子其人,乃重华宫小太监,为重要人证!” “六福子。” 黄培俯身,低低唤了一声。 六福子浑身一颤,急忙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伤口溃烂的脸。 黄培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而后冷声说道:“将你那日所言,一字不落悉数道来!” 六福子立刻俯身于地,颤声开口: “是!奴才之所以知晓二殿下身世有疑,是......是因为听到了周伯密语!” “那日奴才......” 六福子断断续续,将回味过无数次的“真相”又说了一遍。 周伯一开始还面露不解,怎的不见楚柔,反而是重华宫的一个小太监成了重要人证。 当“周伯”两个字从小太监的口中道出之时,他浑身一颤,下意识就要大喊污蔑。 然而,当六福子一字一句,说出了那日他夜祭狄在英的场景,甚至连时间还有他密语的内容都分毫不差时,周伯好似被晴天霹雳当头一击,整个人都呆怔住了。 直到六福子话毕,周伯还处在半痴半呆的状态,像是在地上生了根。 怎......怎么可能是他! 那个透露了殿下身世,引发这一切危急的蠢货,是他? 周伯忽然间打了一个激灵,这一刻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血脉经络充血,整个人几乎要炸开! 是他!是他! 不是楚柔,他才是这个罪人! 周伯浑身哆嗦,甚至不敢抬头看一旁的二皇子一眼。 二皇子神色怔怔,同样大受震撼,甚至完完全全出乎意料! 原来......原来这个隐患埋得这般早,原来是周伯...... 金珠也听傻了,她满脸呆滞,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把捅向殿下的刀,是周伯亲手递给敌人的! 蠢货!这个蠢货! 若不是被灌了软筋散,金珠此刻恨不得扑过去,将周伯咬下一块肉来! 狄在英死就死了,那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也是他自己不自量力,为何要祭他!为何要在宫中祭他! 就算是烧纸钱,为何要这般沉不住气,就不能把嘴巴闭严实了吗! 她早就觉得那个狄在英是公主的绊脚石,他的谋略与胆识根本配不上公主,只会是公主的拖累! 那一回,周留和刘喜将狄在英送进宫的时候,她就寻了个机会,狠狠训斥过狄在英一回了。 为了公主,她金珠没什么不敢说的! 狄在英若真的爱公主,真的对公主好,这一趟他就不该进宫,甚至应该和公主彻彻底底撇清关系! 公主心里是有狄在英的,否则也不会放纵那一晚,可就是那一晚,留下了无穷后患! “周留,你有何话说?” 黄培面色沉沉的,他心里是信六福子的话的。 此时周伯的双腿已经在哆嗦打颤了,他胸腔里一口气怎么也呼不出来,几次张嘴都觉得眼前发黑。 “周伯,这到底怎么回事?” 二皇子声音突然响起,冷静无比。 周伯本能地循声望了过去,当瞧见二皇子平静到几乎没有波澜的面庞时,理智终于稍稍回笼。 他浑身依旧止不住地痉挛,可是已然能开口高呼:“冤枉!这简直是莫须有的冤枉啊!” “什么狄在英,老奴根本不认识此人!” “这狗奴才......这狗奴才无中生有,只不过因为那狄在英是北国人,他就将这帽子扣在了老奴头上!” “老奴是北国人没错,可是如今老奴一心一意侍奉二殿下,绝无异心呐!” 周伯说着说着终于缓过神来了。 他是该死,此事过了之后,他定会向殿下以死谢罪! 但他现在不能慌,否则就是不打自招! 就算六福子听到他的话又如何,口说无凭,他完全可以倒打一耙! 第410章 “这狗奴才藏在重华宫中,居心叵测,还编造如此恶言,怕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想要拖垮二殿下!” “还请圣上明查,还殿下清白!” 周伯说到这里,违背良心,对着他深恶痛绝的狗皇帝深深一拜。 第331章 滴血验亲 金珠听到这里,暗暗舒了口气。 这周留还不算蠢到无可救药! 六福子早就料定周伯不会轻易承认,他在狱中的这么些天,疼得受不了了的时候,就专心思虑对策,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圣上,奴才岂敢啊!” 六福子惊叫一声,满脸惶恐。 “奴才虽然听得如此惊天密语,但是为了这条贱命,一直不敢声张。” “那日若不是在黄公公面前露出破绽,奴才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小命难保啊!” “如今既然都铺到明面上了,奴才出身微贱,但也觍着脸说一句大义!” “奴才心中最恨的就是北国贼子,若如今让贼子混淆皇室血脉,奴才死也不能瞑目!” “圣上,奴才敢以性命起誓,奴才所闻周伯密语句句属实,若有假,罚六福子死无全尸,永世不得超生啊!” 话语落地,殿中人皆面露震惊。 连太子也不曾想到,明矾选中的小太监竟如此忠义悍勇,叫人动容! 黄培心肝巨颤呐! 这......这小子,当真是太给他们太监长脸了! 身有残缺不是耻辱,心怀大义方为丈夫! 这小子若有命,他都想收为干儿子了。 周伯闻言面色猛地一变,慌乱之中疾声道:“一小小奴才出身卑贱,哪里说得出这样的话,定是有人教他的!” “圣上,这是有人要置殿下于死地啊!” 乔忠国纵观全场,周伯的争辩很明显已经站不住脚了,只是不知为何,二皇子看起来却有恃无恐。 乔忠国心中没底,想着索性乘胜追击,引出滴血验亲! 思绪至此,乔忠国提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静妃娘娘阴阳怪气的声音已经从屏风后响了起来。 “这小奴才的话听着就让人觉着真!俗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周留肯定就是在狡辩!” 静妃娘娘私心里觉得六福子定没有这个胆量说谎,老二绝对就是玉琉和奸夫的儿子! 笑死了,亏圣上将那玉琉当个宝呢,结果成大王八了! 静妃这人最是心直口快,但这话她可不敢说出口,不过干起落井下石的事,那是一点儿也不含糊的! 最好今日就能将老二彻底摁死了,好叫那玉琉死不瞑目,哼! 但这争来争去的,到底口说无凭啊....... 静妃娘娘捏了捏手,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地眼前一亮。 但是她又不敢做这个出头鸟,索性扯了扯一旁的梅嬷嬷,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 “梅嬷嬷,我听说民间有滴血验亲之法,你是皇后的身边人,你来说,让圣上滴血验亲!二皇子保准原形毕露!” 殿中好多人都身怀武艺,耳聪目明的,静妃这话被听了个真真的。 梅嬷嬷:!!! 谢天谢地啊,后宫还有一个静妃娘娘! 她方才还担心,自己到底代表着皇后娘娘,贸然提出滴血验亲是否过份刻意,这会儿好了...... 梅嬷嬷往地上一叩首,当即就恭敬无比地说道: “圣上,奴婢斗胆,听闻民间有一滴血验亲之术,可辨明亲缘关系,或可一试!” 周伯听到这话,紧张和恐惧瞬间就占据了他的脑海,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完了,这下真的瞒不住了! 金珠原本还不确定二殿下到底是谁的孩子,这会儿瞧见周伯的反应,脑子不由地一片空白。 莫非......莫非就这般巧,就那一晚竟...... 黄培早已听闻这滴血验亲之法,这会儿见梅嬷嬷提起,当即精神大振! 好好好!这法子好! 他回身看向雍帝,恭敬地请示道:“圣上?” 雍帝坐在上位,深深看了眼平静如常的二皇子,缓缓点了点头。 “宣邹奇。” 邹奇是雍帝最信任的御医,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只会是邹奇。 乔忠国闻言心头微定。 至此,这一连串的计策总算形成了闭环! 邹奇急匆匆应召而来,瞧见一殿的人,心头突突直跳,面上不动声色。 “微臣参见圣上。” 雍帝淡淡问道:“邹奇,朕问你,民间滴血验亲之术可做得准?” 邹奇闻言稍稍“犹豫”一番,而后谨慎无比地说道: “圣上,这滴血验亲称为合血法,臣曾经周游各地,这合血法也亲眼目睹过,这准确性......约莫能有八成。” “八成......” 雍帝喃喃一语,而后一锤定音。 “那就验!邹奇,你去内殿将所需一切备来,黄培你亲自跟去!” 邹奇闻言“一脸迷茫”,又“不敢问”这滴血验亲验的是谁,只得乖乖跟着黄培步入了内殿。 二皇子听闻静妃提起滴血验亲之时,心里头也是一咯噔,但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当雍帝宣来邹奇之时,二皇子立刻警惕了起来。 很显然,皇兄今日是有备而来的,很有可能连滴血验亲这一环也是他们一开始就设计好的! 第411章 邹奇虽然是父皇的人,但是这一路归京给他治伤,到底和乔忠国也有了接触。 别忘了连孟谷雪都能心向乔忠国,这邹太医怎么就没有可能被收买呢! 而且此时此刻,因为柔姨始终不曾被提及,二皇子心中隐约已经有了一个了不得的猜测! 既然柔姨不曾被当做血脉疑云的利刃,又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那是否意味着,柔姨的出现对皇兄反而不利呢? 若这样一联想,是否有一种可能,在柔姨的供词里,一口咬定了他就是父皇的儿子,甚至还能给出证据! 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让皇兄和乔家将柔姨死死捂起来,连名字都不敢提! 想到这里,二皇子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这滴血验亲之法他也有耳闻,却不知其中门道。 若他真是父皇的儿子,他们的血应该能够相融才对。 一会儿邹奇若出殿来,他无论如何都要验证一番,不给皇兄他们任何做手脚的机会! 此刻,殿中众人因为过分紧张,都没了话,所有人侧耳,只听得内殿发出了极小的动静。 不一会儿,黄培捧着一碗清水出来了,而邹奇则跟在了后头。 第332章 臣弟与皇兄一试 “圣上,清水来了,奴才亲看着邹太医倒的。” 黄培低低说了声。 雍帝缓缓站起身来,指了指身前的玉案。 黄培小心翼翼将清水碗放在玉案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乔忠国心头咚咚直跳,这一刻仿佛又拾起了当初在战场上拼杀的紧张感。 那一日策反了邹太医后,他曾掏心掏肺和邹太医密聊了许久,最后......甚至将二皇子实乃圣上亲子的消息透露给了邹太医! 没办法啊,这滴血验亲的操纵人就是邹太医,他必须心无迷茫,掌控全局! 当时邹太医满脸震惊,扯着他的手说道: “乔大人,您......您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吗?若二殿下是圣上亲子,你我此举可为大逆不道,甚至是......陷害皇嗣啊!” 他神色沉沉,对邹太医的话置若罔闻。 “邹太医,这天大的罪名由我乔忠国来背,此事天知地知,今后邹太医您但有所求,我乔忠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时邹太医长长叹了口气,满是无奈地摇头。 “谁叫老夫已经上了贼船呢!谁叫眼前人是名满天下的乔忠国呢!” “乔大人,看在您是天下人心目中的英雄,看在太子确实仁德的份上,老夫跟着你一条道走到黑了!” 而后他们仔细商讨了滴血验亲之法。 大郎送来的信件里,详细写上了娇娇传授的操控之秘,他和二郎也当着邹太医的面完完整整试过了。 但是当时他就曾对邹太医明言,二皇子智多近妖,他必定不会轻易相信,甚至会几番试探,这其中的度,只能由邹太医自己把控! 邹太医连连叹气三声,大呼造孽,但到底还是应下了。 乔忠国知晓,邹太医实为妙人,但这一局当真是凶险无比呐! 众人不由自主地投去目光,邹太医这时故作迷茫,不安地问道:“圣上,不知这验亲之人是......” 黄培替雍帝答道:“要验的是圣上与二殿下。” 邹太医听闻此言,面色猛地一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圣上!这这这......这滴血验亲之法,微臣方才也说了,只有八成做得了准啊,这皇室血脉容不得儿戏,还是......还是......” 雍帝见状面色一沉,“邹奇,你只管说来,到底如何验。” 邹奇一张老脸欲哭无泪,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怯怯说道: “回......回圣上,据臣所知,这合血法是一碗水验两人,需所验二人各滴一滴指尖血入水碗,血液融则为亲生,若不融,恐血脉有疑。” “但是血到底是溶于水的,时间一长便会混作一团,故而只有前几息做得了准,约莫......约莫便是如此。” 雍帝眉眼阴沉沉的,辨不清心绪,只冷冷道:“验!” 这时候二皇子走上前来,冲雍帝深深一拜。 “父皇,儿臣知道邹太医乃父皇贴身御医,黄公公又是父皇最信任的跟前人。” “但此局关乎父皇与儿臣的亲缘,关乎儿臣生死,儿臣必容不得任何混淆与算计!” “所以,儿臣请求加以验证,否则无论结果如何,儿臣都不愿承认!” 二皇子说得有理有据,而且强势无比,因为此时他已然更倾向于,他就是雍帝的儿子! 乔忠国看到这一幕,心中暗呼一句:果然! 二皇子一走到近前来,雍帝便隐约闻到一丝奇异的气味。 他忽而眉心惊跳,胸中升起一股热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应了。 “老二,你要如何验证?” 二皇子缓缓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太子,淡声说道: “皇兄亦是父皇的儿子,臣弟很羡慕皇兄不曾被造这个谣。” “皇兄,想来你也不介意一同来验验,还臣弟一个清白吧?” 太子对此似乎早有所料,他神色不变地走上前来。 “自然。” 整个雍朝最尊贵的三个男人站在了一处,御书房内鸦雀无声。 雍帝垂眸看向弓着腰的邹奇,冷声道:“三人要如何来验?” 第412章 邹奇脸上的肌肉因为太过惊恐而抽了抽,急忙颤声道: “若三人要验,须得多两碗,一为圣上与太子殿下,一为圣上与二殿下,最后一碗,可验太子殿下与二殿下,如此一来,当无错漏。” 雍帝闻言点头,“那就再盛两碗清水来!” 邹奇急忙转身又去了内殿,黄培紧随其后,不大一会儿,二人就各捧着一碗清水走了出来。 三碗清水在玉案上一字排开,二皇子的目光从三碗上扫过,沉沉说道: “父皇,可否由儿臣指定滴血的水碗?” 太子主动接过话头,神色坦然地说道:“二弟随意便是。” 二皇子心里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他做事从来都要想到极致,所以他已然默认,邹太医如今就是乔忠国的人。 如此一来,眼前的清水必有做手脚的地方! 尤其第一碗,最为可疑! 但是他立刻将皇兄拉下了水,邹太医若要及时调整对策,那哪一碗会是没有问题的呢? 二皇子眉眼阴鸷,在三碗水上来回看了两圈,肉眼上都没瞧出任何问题来。 他手里到底还有母妃留下的底牌,这场豪赌,他赌得起! 想到这里,二皇子伸手,指了指黄培第二次取出的那碗清水,也就是最右的那一碗。 他做出这个动作时,眼尾快速瞥了眼邹太医。 就这一瞬间,他瞧见邹太医紧锁的眉头微微一松,极其隐晦。 二皇子不动声色,偏头看向太子,沉声道:“皇兄,你先与臣弟一验,如何?” 太子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那便开始吧。” 邹奇在一旁急忙捧上布包,上面扎了许多银针,方便取血。 二皇子既已下定决心便不再犹豫,他取过银针,径直扎在了自己的左手食指指尖。 血珠渗出来后,二皇子轻轻一捏,一滴血却是落入了中间的那一碗清水。 他冲太子淡淡一笑,“皇兄,臣弟方才一时念起,改第二碗了。” 太子没有多言,他当即取过银针,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同样将左手食指指尖扎破。 他微微一挤,鲜血落入了第二碗清水中。 这一刻,雍帝心头微颤,双手摁在案缘,手背青筋凸起。 黄培惊骇得一口牙都快咬碎了,站在雍帝身旁,一双腿直打摆! 乔忠国离得不远,此时他探着头,紧张到几乎忘了呼吸。 他瞪圆了眼睛,在这一刻清晰无比地看到,两滴血落入水碗后隐约漾开,但到底泾渭分明,不曾相融! 第333章 玉琉背叛了他! 殿内沉寂了好几个呼吸。 黄培白着脸,缓缓扭头去看雍帝。 只见雍帝上半身几乎都俯在了玉案上了,他凑近了中间的那碗清水,呼吸急促,鼻翼一张一翕间,甚至在水碗上吹出了一丝波澜。 可即便如此,两滴血隐约漾开、拉丝,却始终不曾融合在一起。 雍帝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二皇子,幽黑的眸子里翻涌着猛烈的风雨,却又透着一丝隐秘的迷茫和犹豫。 二皇子面色稍白,扭头看了眼一旁的邹太医。 邹太医满脸惶恐,急忙跪到了地上,颤声说道:“圣上、二殿下,微臣......微臣方才就说过了,这合血法只有八成能做得了准!” 此言一出,殿中不曾靠近却心痒难耐的众人一下子就猜出了验血的结果。 静妃娘娘双目一瞪,惊骇过后却心花怒放! 老天有眼呐! 这老二果然是别人的儿子! “再验!” 二皇子眉宇沉沉,疾声说道。 事情发生的瞬间,他脑子里便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若邹太医当真做了手脚,或许是银针有问题! 又或许他们料定了他的疑心与反制,所以也来了一场豪赌。 因此没有问题的,可能恰恰就是第一碗水! 思绪至此,二皇子抬头坦坦荡荡地看向雍帝。 “父皇,请您与儿臣一验,而且......不用银针!” 二皇子说着便直接咬破了自己的右手食指,将一滴血挤入了第一个水碗中。 这时候,雍帝隐约闻到了一股极馥郁的香气,方才只是隐隐约约有一丝,如今却明显多了。 他垂头望着第一碗水,眼神有些涣散,却无人察觉。 “这......” 黄培闻言有些担忧,难道让圣上也咬破手指? 雍帝倒是毫不犹豫,抬手就用力咬破了自己的右手食指,跟着挤了一滴进去! 二皇子俯身向前,这次他也情不自禁将双手撑在了玉案上,心脏快速跳动,气血奔涌。 不会有错的,他必定就是父皇的儿子! 方才有了柔姨的猜测后他才反应过来,母妃如此聪慧,不可能给他留下这样一个致命破绽的。 毕竟万一他长相肖生父呢,这可谁也控制不了! 应该就是周伯误会了! 周伯啊周伯...... 二皇子屏息凝神,眼皮微微跳动,他看到自己和雍帝的血珠在水碗中隐有扩散,但还是——没有相融! “老二!!!” 雍帝猛地抬起头来,他怒发冲冠,五官狰狞地挤成了一团,抬手就隔着玉案狠狠甩了二皇子一巴掌! 第413章 啪—— 二皇子没有防备,被这一巴掌打得整个人偏到了一边,那俊逸无比的面庞瞬间就映上了一片红痕。 “殿下!” 周伯和金珠齐齐高呼一声,惊惶无比! 雍帝整个人也跟着晃了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一刻,不只是被戴绿帽子的愤恨和耻辱,雍帝想到了更多更多。 “好啊好啊!你和你母妃......你和玉琉都——” “父皇!” 二皇子猛地扭过头来,双目隐隐发红,厉声道: “水有问题,三碗水都有问题!父皇,儿臣就是您的血脉,是他们!是他们想要弄假成真!” 二皇子说着转头看向太子,咬牙说道: “皇兄,你可有胆再与父皇一验!” 这一次不等太子回答,雍帝已然嗤笑一声。 他再度用力挤压那根被咬破的手指,将一滴血挤到了第三碗清水里! 再抬头的时候,雍帝瞋目切齿,冷冷说道:“老二,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太子走上前来,他抬眸看了二皇子一眼,黑漆漆的眼睛里翻滚着深意,而后毫不犹豫咬破手指,将血挤了下去。 所有人都注目在此处,在这第三碗水里。 只见两滴血珠缓缓氤氲开,在清水碗里相护缠绕连结,直至——完全融为一体! “融了!融了融了!” 黄培没忍住叫出了声。 殿中人闻言,精神皆猛地一振,周伯和金珠却瞬间瘫软在地。 周伯双手撑地,目眦欲裂! 殿下的这场劫难因他而起,公主数十年筹谋毁于一旦,他......他周留万死难赎啊! 早知如此,当初归京之时,他便该豁出性命劝殿下即刻前往北国! 如今.....如今身世已破,深陷牢笼,殿下逃生无门了啊! 思绪至此,周伯双手捶胸,泪流满面,恨不得以死谢罪! 雍帝的拳头握得死死的,阴恻恻的眼神里迸射出凌厉而冰寒的目光,直直落在了二皇子的脸上。 从前他对二皇子有多疼爱与怜惜,这一刻在真相面前,他对二皇子就有多厌恶与憎恨! 玉琉......玉琉背叛了他! 就算来和亲之时不是完璧之身,他也因为那满腔的新鲜与爱意不计较了。 可是成为了他的妃子后,玉琉竟然还在和狄在英苟合,甚至让他为他们养了这么久的孩子! 更遑论.....更遑论这么多年来,他为了他们母子,做下了这么多蠢事! 皇后......皇后...... 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雍帝脑海中又浮现出了皇后的模样,她跪在养心殿的青砖上,哭着求他: “圣上,求求您睁开眼睛看看吧!求求您自己看看,您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赢了,玉琉彻底赢了,臣妾没有她那个魄力,舍不得撇下湛儿,她死了,可是她将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圣上,你我之间的情意,到底是生生耗尽了......” “错在玉琉吗?不,是圣上您亲手给了她这个机会,不是吗......” “这养心殿,从前是欢喜屋,如今却成了伤心地,臣妾是万万不会再来自取屈辱了。” 皇后重重叩地,冲他行了个大礼,而后顶着那个巴掌印决绝转身。 这一去,就是十四年的离心。 雍帝想到这里禁不住眼前发黑,那股悲愤交加的感觉再次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整个人微微晃了晃。 黄培注意到雍帝的异样,骇得低呼一声:“圣上!邹太医!邹太医快来看看!” 第334章 儿臣愿以血明志 雍帝一把推开了黄培,他忽而扭头,目光定定落在了墙上的暗格上。 他原以为,自己到底将玉琉的心捂化了,她肯为他生儿育女,便说明了她的情意。 一切都是命运弄人,她是异国公主,她不容于雍国的前朝后宫,所以她用自己的死换了老二的命,如此一来,大家都愿意放过老二了。 可是,可是老二根本不是他的儿子! 这是否意味着,玉琉对他的所有都是虚情假意,她的每一步都是算计,而他早已落入了这张精妙绝伦的惊天大网之中! 当年的护国寺之行,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时候玉琉便埋下了种子,而在十五年后的今日,那颗种子已然长成盘根错节的毒瘤,戕害了那么多雍国稚童! 而他直到前些日子,还沉湎在有关玉琉的记忆中无法自拔。 雍帝忽而涨红了脸,他茫茫然四顾,像只窘迫的野兽。 他的目光扫过身边的黄培,扫过一旁的邹太医,掠过太子、掠过乔忠国,最后定定落在了二皇子身上。 他是雍朝的至高者,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这么多年来,所有人是否在心中嘲笑着他的昏聩,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 雍帝张了张嘴,可转瞬间就变得面如金纸,毫无预兆的喷出了一口血来! 热血喷洒而出,落在了面前的三碗清水里。 “圣上!” 殿中所有人惊呼出声,黄培更是目眦欲裂! 所有人都以为雍帝太过留恋玉琉,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个真相,故而怒气攻心。 可是黄培清楚,这已经是雍帝这段时间第三次吐血了! 第414章 不对劲!圣上的龙体真的不对劲了! 所有人都本能地迎了上来,只有二皇子的目光落在了案上的三碗清水上。 他看到,在他和太子分别滴过血珠的清水碗里,他们的血液正在缓慢溶于水。 而雍帝喷洒进去的血珠凝在一旁,也并未与太子的血相融! 这一刻,二皇子终于晃过神来! 或许从一开始,这三碗水就都有问题,所以无论他选哪一碗,他的血都不会和父皇还有皇兄的血相融。 而皇兄之所以能成为例外,或许那操纵之秘——就在皇兄的手上! 想到这里,二皇子逆着人流欺身到太子身前,在一片混乱中猛地攥住了太子的右手! 只要证明皇兄操纵了此次滴血验亲,他还有翻身的余地! 然而,当二皇子翻过太子的手掌时,上面除了方才咬破的伤口,干净得没有丝毫痕迹。 二皇子微微一愣,抬头的时候,便对上了太子清凌凌的目光。 他低低说道:“二弟,不,你根本不是本宫的二弟,你是——狄在英的儿子。” 二皇子闻言眸光猛地一沉,“皇兄,臣弟到底是被你抓住了错处,如今真相如何,全凭你们一张嘴罢了。” “但皇兄若以为,你至此就可以高枕无忧,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们的对手,从来都是我母妃,而不是我......” 二皇子说完这句话后,猛地甩开太子的手,立刻一脸“惊惶”地往雍帝面前凑。 乔忠国护在雍帝身旁,一边看着邹奇给半昏迷的雍帝把脉,一边注视着太子与二皇子的对峙。 他看到太子微微愣神,而二皇子则走了过来。 乔忠国心头一咯噔,赶紧一个踏步挡在了雍帝身前,也挡住了二皇子的去路。 娇娇嘱咐过他的,二皇子此行归来必有倚仗,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直接针对太子和圣上! 方才的画像算计的是太子,如今已然化解,那圣上呢? 二皇子对上乔忠国高大的身躯,他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郑重之色。 一直以来,乔家才是击垮他的关键,他受挫的每一个节点里,乔家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比如今日,若没有乔忠国收买了邹太医,他的身世本就是真,怎会被逼到如此绝境? “乔大人,别以为本殿输了你也能独善其身,功高盖主这句话,本殿也要送给你。” “你以为皇兄就不一样吗?呵,你乔家——” “沈元白!” 萧宏达忽然低喝一声,从殿中疾步走来,强势站在了乔忠国身前! “你血脉已定,乃是北国贼子,已无资格在此立足,休要再巧言令色,妄图翻身!” 萧宏达一看二皇子这架势,立刻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他老萧今日就两个任务,一是为太子奠定胜局,二是护住乔家! 乔忠国瞬间理解了萧宏达的苦心,当即转身去看雍帝。 邹太医此时右手搭在雍帝的脉上,面色沉重无比! 黄培急得都落了眼泪,疾声问道:“邹太医,圣上究竟如何了!” 邹太医心中惊骇啊,雍帝的脉象急促无比,犹如疾雨,诡异难言啊! 这这这......这不似怒火攻心,倒像是中了奇毒啊! 乔忠国见邹太医半晌不言,借着宽袖遮挡从身后戳了他一下。 邹太医猛地一激灵,见是乔忠国来了,便疾言道:“黄公公,微臣斗胆一言,圣上怕是中毒了!” “中毒!?” 黄培和乔忠国齐齐低呼出声。 这边二皇子被萧宏达拦着,闻言却诡异地扬了扬嘴角。 下一刻他长袖一扫,忽而将案上的一个清水碗抓在了手中,另外两个碗则被带到了地上去。 噼啪—— 水碗落地碎成了一片片。 “啊!” 屏风后传来了静妃受到惊吓的叫声! 萧宏达瞬间警惕了起来,立刻欺身夺碗。 而太子眼见雍帝依旧昏迷不能主事,当即低喝出声:“来人!” 殿外的侍卫一拥而入,瞧见定国公对二皇子出手,霎时怔住了。 太子凛声说道:“二皇子身世存疑,今已查明,其乃玉妃与北国奸细的私生子!” “速速将其拿下,关入诏狱,留待圣上处置!” 众侍卫闻言瞬间双目圆瞪,但太子身为储君,如今圣上有恙,他们自然是以东宫令为准的! “遵命!” 众侍卫沉下脸来,持刀上前。 二皇子奋力躲过萧宏达的擒拿,手中一用力便将水碗掰成了两半。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将碎碗的尖锐一角狠狠扎进了自己左肩的伤口里! 待碎碗被拔出之时,二皇子的左肩瞬间血流如注! 他望向龙椅,口中高呼: “父皇!母妃对您一片痴心,您今日怎可因为他人的算计怀疑母妃不贞!” “父皇!儿臣愿以血明志,求您还儿臣一个清白!” 第335章 圣上发癔症了! 方才在殿中亲眼目睹了滴血验亲的人,都以为二皇子穷途末路,这是疯了。 他根本就不是圣上的血脉,结果显示得清清楚楚! 他都将圣上气吐血了,这会儿以为三言两语还能有用吗?哪个男人能容忍得了被戴绿帽子,而且还是被心爱的女人! 第415章 乔忠国也是一脸震惊地扭头看了过去,他想不通,二皇子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这和二皇子藏的所谓底牌有关? 这时候,黄培惊喜的呼声突然响了起来。 “醒了!圣上醒了!” 乔忠国立刻回过头来,只见雍帝的眼皮跳了跳,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满是血丝,透着深深的茫然,而后呢喃了一句:“玉琉......” 乔忠国听得心头一骇。 都这般时候了,难道圣上还对玉琉念念不忘不成! 雍帝望着御书房房顶的红梁,只觉一股无比浓郁的香气充满了他的鼻翼,甚至丝丝缕缕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微微扭头,看到了喜极而泣的黄培。 这一刻,雍帝已然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但是这份清明似乎很快就要失去了。 雍帝忽而瞪大了眼睛,紧紧、紧紧地攥住了黄培的手,含糊不清地吐了句: “别忘了......” 而后,雍帝便感觉到一股气力从他的身体深处钻了出来,让他瞬间精神百倍! 他脑子里闪过玉琉的模样,二人相处的片段一幕幕闪回,他几乎是难以抑制地涌起了对玉琉的思念。 黄培感觉到手中的力道,整个人猛地一怔,圣上方才是在提醒他吗? 可是这时候,雍帝已然松开了黄培的手,他撑着黄培的肩膀站了起来,面色红润,精神十足,仿佛方才吐血的根本不是他。 邹奇微微张大了嘴巴,他还欲再次诊脉,却被雍帝拂开了。 太子听到动静扭头望过来,看到雍帝重新站到了龙椅旁。 他说不清此刻是何种心情,低低唤了句:“父皇,您感觉如何?” 然而雍帝对太子的话却置若罔闻,他忽而抬手在龙椅的右扶手上轻轻一拍,墙上暗格应声而开。 太子顺着雍帝的目光望过去,当瞧见玉琉的画像之时,他瞳孔猛地一缩,随即浑身寒毛直竖! 难道玉琉的画像一直被父皇珍藏在御书房中?那他岂不是每一次来到御书房,都在与这个画像共处! 而父皇这么多年来都长时间待在御书房中,所有人都夸父皇勤政,却原来,父皇是在这商议国家大事之所缅怀一个敌国公主? 父皇怎么能......怎么能...... “父皇!” 太子心中怒意与愤恨交织,忍不住嘶喊出声。 这前朝后宫、这雍朝天子,当真是被一个玉琉搅得天翻地覆! 然而,雍帝依旧对太子沉痛的呼唤恍若未闻。 他目光定定落在玉琉的画像上,面上百般柔情、万般留恋。 太子看到这里,再也禁不住毛骨悚然!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二皇子方才意味深长的那两句话是有多大的杀伤力。 父皇对玉琉的痴迷简直已然到了癫狂之境! 二皇子受了伤力有不逮,几番躲闪都极其勉强,但当他瞧见雍帝起身打开了暗格时,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尘埃落定了。 父皇对母妃,果然“情深似海”呢。 他扬着嘴角,和周伯还有金珠那惊骇的反应相比,他简直平静得可怕。 “父皇!” 他冲着雍帝大呼出声。 “父皇,难道您能容忍众人这般折辱儿臣吗?” “母妃见了儿臣这般凄惨,只怕是要肝肠寸断的!” 雍帝闻声转过头来,目光对上二皇子的脸时,几乎以为是玉琉又活生生站在了他的面前。 下一刻雍帝绕过长案,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几步走到了二皇子面前,口中柔声说道: “玉琉,朕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朕的。” 萧宏达此时才扯住二皇子的衣袖,听到这句话,忽而双目圆瞪、遍体生寒! 圣上......圣上发癔症了!圣上将二皇子认成了玉妃! 二皇子偏了偏头,笑着说道:“父皇,您糊涂了,是儿臣啊。” “父皇救救儿臣吧,定国公想置儿臣于死地啊!” 雍帝闻言转头看向萧宏达,原本柔情的目光瞬间被冷厉所取代。 他威严十足地低喝一声:“萧宏达罔顾君意,以下犯上,来人,拖出去——” “父皇!” 太子及时惊呼出声,将雍帝后头的话给拦了下来。 他疾步走上前去,俊朗的眉宇里翻涌着寒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毕恭毕敬的温顺储君了。 他直面着雍帝,凛声道:“父皇,方才滴血验亲已然验明他是玉妃和狄在英的私生子,父皇您为何还要偏袒至此!” 二皇子闻言嘴角邪邪一挑,任由肩上鲜血淋漓,对着雍帝说道: “父皇,皇兄伙同定国公、乔忠国、邹太医还有静妃等人冤枉儿臣,深思其意,怕不是早有篡位之心!” “朝廷两大股肱之臣都是太子的人,叫人如何不脊背发寒啊!更遑论皇后娘娘背后还有任家!” “父皇,皇兄蓄谋已久,他才是罪该万死的那一个啊!” 雍帝闻言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似在沉沦,似在挣扎。 二皇子见状忽而抬手沾上肩上的热血,而后往雍帝腕上一握,缓声道: “父皇,这世上唯有儿臣与母妃是真心待您的,您瞧,儿臣都以血明志了。” 雍帝呆怔怔看着自己染上血的手腕,一片血红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贪婪地在他的血肉下蠕动。 第416章 雍帝浑身热气上涌,什么犹豫与挣扎都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他猛地转身看向身旁的太子,眉眼冷厉仿佛目视仇敌。 “太子,你当真——妄图谋反吗!” “萧宏达,乔忠国,他们都是你的帮手?” “朕还没死,你已然结党营私,开始觊觎朕的位置了!” “好啊好啊,来人!” ———— 几个宫墙之隔,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石凳上,身旁还站着一个孩童,正满脸急切。 “乔妹妹,然后呢!” 乔娇娇此刻心中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四皇子已然知晓了她的特殊之处,乔娇娇便也没有在他面前藏拙。 她和四皇子年岁太小,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进入御书房。 所以乔娇娇只能借助功德商城,兑了一张“身临其境”符,在远处窥看御书房内的场景。 原来的大好局势在二皇子扎破左肩的时候急转直下,如今眼看着竟要让他绝对翻盘了! 血! 二皇子的血绝对有问题! 难怪他敢回到皇宫里来,原来是能靠血操纵雍帝的心神! 玉琉到底留下了什么鬼东西! “小四,我们得赶过去了,万一——” “好!乔妹妹到我背上来!” 四皇子微微蹲下身子,一把将乔娇娇背了起来,脚步稳健无比地往御书房赶去! 如果父皇真是中了毒,邹太医这么久都不曾发觉,或许只有乔妹妹的神力能解了! 快点!再快点! 四皇子额上生了汗,正觉急切无比,背上乔娇娇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啊,黄培站出来了!” 第336章 当年君臣 “来人!太子意图谋反,给朕剥去他的蟒袍,打入诏狱!” 雍帝凛然出声,骇得众人面色大变。 “圣上,不可啊!” 殿中所有人都在为太子求情。 黄培面色数变,他知道,圣上真的不对劲了! 这个决定若真的尘埃落定,圣上清醒过来后,定会后悔到痛不欲生的! 想到方才六福子都能为一句大义发下“永不超生”的毒誓,他黄培身为圣上的贴身大太监,身为最了解圣上的人,怎能看着圣上一错再错! 想到这里,黄培踉跄着上前,豁出性命扑倒在了雍帝腿边,抱着雍帝的腿喊道: “圣上,不可啊!” “奴才.....奴才有罪!是奴才贪生怕死!” “其实去年,您让奴才处死狄在英的时候,奴才听到了狄在英的临终呓语!” “圣上,狄在英唤二殿下‘白儿’啊!” “二殿下确是狄在英的儿子,圣上您不能一错再错了,这样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啊!” “太子殿下温良仁德,视圣上为天,是圣上您手把手教出来的储君呐!” “您此举......您此举可是将太子殿下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圣上!” 黄培喊得声嘶力竭,年老的身体跪在雍帝脚边,止不住地颤抖。 雍帝垂下头来望着黄培,脸上再次闪过挣扎之色,甚至因此扭曲歪斜,诡异至极! 这时候,无论是太子还是乔忠国,都瞧出了异样来。 雍帝浑身微微颤抖,仿佛难以自制! 思绪至此,太子猛地看向了二皇子,看向了他淌血的肩膀! 难道......玄机在此! 这究竟是何种妖术! 乔忠国猛地拉住邹太医的胳膊,疾声说道:“邹太医你见多识广,什么毒如此厉害,用血就能控制心神?” 邹太医也是神情数变,他思来想去,忽而猛拍大腿。 “乔大人,这这这.....这怕不是毒啊!如此妖物,能惑人心神,左右行为,怕不是南离国的秘技之一,号之为蛊啊!” “蛊?” 乔忠国目露迷茫,萧宏达却恍然大悟! 他和南离国打过多年交道,知道南离国的诡异之处,他们那边有许多奇人,善毒、药、蛊,十分神秘! 尤其是蛊,玄妙恶毒至极,据说能迷惑心智,甚至将人变成傀儡一般! 二皇子听得众人猜出了端倪,挑了挑眉毛,却有恃无恐。 他沈元白活到今日,不过也是区区傀儡而已,这一场局,母妃从乔忠国攻城之时就开始布置,远非今日人力所能破解! 如今他进可攻退可守,只要拿捏了父皇,何愁不能反败为胜! 乔忠国一看这症结在二皇子身上,不动声色地俯身捡起一块水碗碎片,暗暗寻机。 可是他几次抬手,都发现雍帝与二皇子离得极近,似乎本能地用身体护住了二皇子,让他寻不到下手的时机! 二皇子怎可能不加以防备呢,这殿中,乔忠国与萧宏达最是小看不得! 他凑近雍帝,疾声说道: “父皇您瞧,连您身旁最亲近的太监都心向着皇兄,可见皇兄谋图已久,无孔不入啊!” “父皇,您为何还心有犹豫,难道您能纵容他人染指您的皇位吗?” 二皇子说着,在伤口处狠狠一捏。 他禁不住痛得闷哼一声,雍帝跟着一个激灵,陡然就抬脚踹在了黄培的肚子上。 “狗奴才!枉朕这般信任于你!该死!” 黄培猛地倒跌出去,疼得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第417章 一旁的谭瀚池见状急忙去扶黄培,黄培却借机死死拉住了谭瀚池的手。 他还未开口就先咳出了一口血。 下一刻,黄培压低了声音,颤声道: “谭......谭修撰,圣上前几日.....或许对今日之局面有所察觉,圣上留下了一旨,在.....在养心殿!” “谭修撰,圣上信得过您,老奴也信您,请您速带老奴去取,或可......或可扭转此局啊!” 谭瀚池闻言面色猛地一变。 他抬眸四顾,此间局势已然脱离控制,乔大人脱身不得,他在此无足轻重,正好带黄公公离开! 想到这里,谭瀚池急忙将黄培扶了起来。 而此时,雍帝已经冷声而坚定地开口:“来人,将太子给朕拿下!” “还有萧宏达、乔忠国,通通一起下狱!” 宫中御林军直属雍帝,不管之前发生如何争执,如今雍帝看起来毫无异样,他们自然是要听旨的。 众侍卫面面相觑过后,到底还是抽刀上前! 萧宏达闻言立刻挡在了太子身前。 眼看侍卫团团围来,乔忠国即便答应过娇娇不得出头,此时也只能疾行而上了。 万一这些侍卫间藏着二皇子的人,一旦伤及太子,当真是无法挽回了! 雍帝瞧见这一幕,冷笑一声:“乔爱卿,朕的疑心果然不假啊。” “萧卿身为太子准岳丈,他今日护着太子,朕还当是情有可原。” “可你是朕的重臣,如今也向着太子,倒叫朕心寒无比!” 乔忠国看着是非不分、形同傀儡的雍帝,已然心如刀割。 这可是他乔忠国拥护了数十年的圣上啊! “圣上!” 乔忠国冲着雍帝躬身一拜,双目微红、言辞恳切地说道: “大丈夫既食君禄,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而非如臣今日般,耽于朝堂尔虞我诈,日日如履薄冰,忧皇位旁落,惶惶不可终日!” “当年圣上送臣北征,何其信重,臣感念至今,午夜梦回仍不敢忘啊!” “圣上,臣当真是只差将这颗心剖给圣上了!” 说到此次,乔忠国也忍不住泪洒当场。 “太子乃圣上嫡子,仁德贤良、并无过失,圣上何以被这北国贼子蛊惑君心,妄议废立,贼子此举,才是篡逆啊!” “臣乔忠国食君之禄,若不思报国,与禽兽何异!今日便是身死,也要阻止圣上铸下大错!” “至于圣上所言谋逆,臣乔忠国若有此念,皇天不佑!” 雍帝对上乔忠国发红的眼睛,神色隐有波动,他胸中热气与湿意翻涌,忽而倒退了一步。 当年君臣,也曾契深志同,推心置腹,如鱼得水啊....... 雍帝缓缓抬起右手,颤抖了半晌,到底还是狠狠落下。 “拿下!” 乔忠国见状双眸微微一闭,满心绝望。 圣上啊,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乔忠国回身护住太子,这时候殿外响起了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 “本宫看谁敢!!!” 凤袍高贵端庄,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是皇后娘娘驾到! 第337章 皇后与雍帝争锋相对 此言一出,所有人回身望来,见是皇后,御林军们就下意识让出了一条路。 一旁的谭瀚池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后身上,觑着这个机会,拖着黄培就从偏殿侧门出去了! 皇后娘娘身着凤袍,一步步坚定无比地走到了太子身前。 她抬眸去看护在二皇子面前的雍帝,微微扯了扯嘴角,眼神里满是嘲讽。 方才她虽未亲至,但梅嬷嬷一直派人同她禀报此间进展。 听闻雍帝似是中了蛊毒,皇后不觉着他可怜,只觉得悲凉无比。 此时她追根溯源,隐约猜到这蛊或许在玉琉递来降书和画像那日,就有了苗头。 当时众臣进言,乔将军已兵临北国城下,此时乘胜追击,正是完成祖宗霸业的好时候! 当时这蛊应当是不深的,圣上身为一步步走上高位的天子,完全有这个意志力做出反抗,然而圣上却自矜自傲,一意孤行。 这天下和美人,他都想要。 雍帝看到皇后之时,神色陡然挣扎了起来,他向前迈出一步,二皇子却猛地攥住了雍帝的胳膊,笑着说道: “母后,您来了。” “看您这站位,所以皇兄蓄意谋反也有您一份了?” “父皇,皇后联同外戚、重臣助储君谋反,此事在历朝历代皆是有先例的,若不先下手为强,只怕后患无穷!” 二皇子的手下用了力,雍帝神情波动了许久,到底还是冷漠了下来。 他环顾四周,冲御林军喊道:“将皇后一并拿下!” 御林军们闻言面露犹豫,然而当雍帝冰冷的眼神扫过来时,他们浑身一个激灵,当即向前步步紧逼。 萧宏达和乔忠国见状,立刻要上前护住皇后,皇后却面色不改,冷声喝道: “放肆!本宫是奉天地祖宗之命,从承天门抬进来的中宫皇后,谁敢在本宫面前动手!” “今日滴血验亲已然明了,二皇子乃异国血脉,今日他蛊惑圣上,意图谋反,你们还要助纣为虐不成!” 御林军被皇后这威严十足的声音猛地一喝,当即不敢上前,站定在两方之间,手足无措。 第418章 雍帝见状双目猩红,冲着皇后怒斥道:“天下事在朕,朕今为之,谁敢不从!” 皇后根本没有惧意,她与雍帝针锋相对! “天下之事在圣上,在诸位忠臣,更在千千万庶民!今日若让北国贼子得逞,则动摇国祚,坏我大雍朝祖宗基业!” 皇后环顾一圈,目光扫过一个个持刀的御林军,掷地有声: “而今日在场所有人,皆为——卖国!” 众御林军闻言面色大变! 这时候萧宏达走上前来,第一个站队! “雍定国公萧宏达在此,誓杀北国贼子沈元白,上安朝廷社稷,下谢天下黎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乔忠国同样上前一步,与萧宏达一左一右守在皇后与太子身前,表明了立场。 四皇子背着乔娇娇大汗淋漓赶来之时,看到的就是如此对峙之景。 两个小身影探了探脑袋,都在寻找合适的时机。 【谢天谢地,皇后娘娘及时到场了,否则等我和小四赶来,里头指不定已经打起来了!】 【如今符是找好了,可是雍帝和二皇子被御林军重重包围,我怎么进去呢?】 【而且,还不能被人察觉到是我在帮助雍帝,否则我只怕真要被抓去烧死了!】 乔忠国正神色凛然,忽然听得一熟悉的稚嫩声音传入了耳朵里。 他心头猛地一跳,是娇娇来了! 这诡异之蛊看来已经深入圣上的骨血之中,只怕也真的只有娇娇才能将圣上体内的蛊拔除了。 届时只要圣上一清醒,二皇子自然再无倚仗,太子也不必背上造反的罪名! 让他想想...... 乔忠国视线微微一斜,和乔娇娇对了个正着,父女俩默契地眨了眨眼睛,便心照不宣了。 二皇子没想到这一次,一向怯懦的皇后娘娘竟然如此立得住,到底还是应了那一句“为母则刚”。 想到这里,二皇子没忍住瞥了眼众人身后的太子。 皇兄真是好命啊,所有人都爱他,所有人都向着他...... 二皇子讥讽地扯了扯嘴角,忽然右手在肩上一抹,然后将手中的血液抹到了雍帝嘴边。 雍帝就像是个傀儡般,连这样都不曾反抗。 做完这个动作,二皇子特意看了眼乔忠国。 别以为他没发现,乔忠国手里捏着碗片,随时都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乔大人,劝你不要对本殿动手,因为父皇会不遗余力保护本殿的,到时候你可就要背上弑君的罪名了。” “你以为这样一来,你乔家满门还能活吗?” 乔忠国闻言,袖子下的手微微一颤。 二皇子邪邪一笑,温声道:“父皇,不必再浪费时间了,一举将他们拿下,我们再一起去看看母妃可好?” 雍帝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血腥气传入嘴里,惹得他顿时面色涨红,神情亢奋。 他毫不犹豫点了头,而后扬声道:“皇后与太子谋逆之罪已然属实,来人,将他们通通拿下!” “朕之令,谁敢不从,视同谋逆,诛九族!” 最后一句话,是雍帝对这些御林军说的。 然而御林军们隐约也觉出了雍帝的不对劲,此时站在两方之间进退两难。 诛九族的后果他们承担不起,但正如皇后娘娘所言,若真是助纣为虐,便形同卖国。 乔娇娇见殿中僵持住了,立刻低头问:“小四,你能冲进去吗?只要让我接触到你父皇几息时间就可以了。” 四皇子神色凝肃,他也很急,但不得不思虑周全。 万一这一趟闯进去救不了父皇,还被二哥挟持,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他环顾殿中,忽而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乔妹妹,我尽力一试,你不必勉强,一定还有其他机会的!” 乔娇娇见状当即神色认真地点了头。 四皇子整个人微微一弓,脚下正欲发力,忽然一道清朗朗的声音从宫道上远远传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所有人扭头看去,只见谭瀚池将一圣旨高高举过头顶,脚下步伐飞快,一路高喝而来! 第338章 先救雍帝! 圣旨? 所有人闻言都不可思议地看向疾奔而来的谭瀚池。 假传圣旨乃是诛九族的大罪,谅谭修撰也不敢呐!可是这圣旨到底...... 这一刻,连二皇子和太子等人都满脸意外。 谭瀚池方行至御书房外,便展开圣旨,凛声开口: “圣上有旨藏于养心殿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朕数十年来殚心竭力,虽值壮年,已感力有不逮。 ...... 今东宫太子元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特此布告内外,咸史闻知。” 谭瀚池话音落下,全场寂静无声。 皇后和太子闻言,都不可思议地看向雍帝,然而此时的雍帝犹如傀儡,无知无觉,神色麻木。 二皇子面色大变,额上青筋隐约跳动。 父皇......父皇竟然早就属意皇兄,而且还留下了传位诏书!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敛下内心躁郁,扭头看向雍帝,温声问道: 第419章 “父皇,您不是属意儿臣继任皇位吗?” 雍帝闻言扭过头来,看到二皇子的脸,便轻轻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自然,朕只会将皇位传给朕与玉琉的孩子。” 二皇子得了准话,嘴角微微一扬,当扭头看向谭瀚池的时候,只余冰冷与讥讽。 “区区修撰,竟敢矫诏!来人!将谭修撰拿下,待此事一定,即刻诛九族!” 谭瀚池闻言却丝毫不惧,他正义凛然地将圣旨翻转过来,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此传位圣旨乃圣上亲笔所写,其上还有传国玺与圣上私印,何来有假?” “且臣谭瀚池读的是圣贤书,圣人有云,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臣心中自有坚守与信义,绝干不出矫诏之事!” 二皇子冷哼一声,还未及开口,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已经从宫道上传来。 “不假!不假!” 黄培神容狼狈,面色惨白,两只手掐着腰,终于气喘吁吁追了过来! 见众人都望向了他,黄培狠狠喘了口气,这才正色道:“圣上前些日子便意识到自己龙体有恙,也隐约察觉到了二殿下的狼子野心!” “圣上便是担心出现今日之意外,故而留下此传位诏书,藏于养心殿内!” “只是没想到二殿下手段如此高明,竟然完全控制了圣上的心智!” “如今诏书已现,众御林军还不将二——不,还不将这北国贼子拿下吗!” 乔娇娇见所有人都震慑于传位诏书的出现,赶紧扯了扯四皇子的肩膀。 四皇子目光落在传位诏书上,心中隐有触动,但到底是摇了摇头。 他重新托了托背上的乔娇娇,忽而像只灵活的小耗子,嗖一下钻了出去! 谭瀚池站在御书房外,眼尖地瞧见四皇子背着乔娇娇往这里来,他突然想起了当初乔娇娇救他的时候,展现出来的神力。 他精神猛地一振,莫非乔小姐此番冒险一去,是为了给圣上解蛊? 如此一来,他可要加以掩护! 想到这里,谭瀚池不动声色地看了乔娇娇一眼,而后大踏步走入殿中,冒险走到了两拨人的中间。 他手持圣旨,众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跟着他来到了殿内。 乔娇娇注意到谭瀚池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心中暗叹: 【谭瀚池果然知道我的特殊之处!否则怎么会这么机灵和巧合地给我做掩护!】 【到底是种瓜得瓜,当初救人虽然冒了风险,如今可不就收获一个聪慧无比的助力了吗!】 四皇子见所有人都背对着殿外,霎时心中一喜。 他和乔娇娇身量都极小,此时猫着腰钻进人群里,反倒不显眼。 二人偷偷摸摸靠近雍帝,原以为顺利无比,结果这时候周伯却忽然惊呼出声:“是四皇子!” 二皇子早早让人给周伯解了绑,此时他扶着金珠,一同站在了保护圈内。 众人都关注着传位圣旨,周伯的双眼却时刻不离二皇子。 惊呼声一起,二皇子和雍帝同时扭头看了过来,乔娇娇暗呼一声:【糟糕!】 她本来还想在救下雍帝的同时,给二皇子来个定身符什么的,如今能救下雍帝都够呛了! 娇娇的功德商场是依托功德存在的,里面有稀奇古怪的符,大多是救人的,害人性命的还真没有。 这定身符原是乔娇娇一路赶过来的时候,为二皇子精挑细选的来着,如今二皇子满心警惕,却是不成了...... 【不管了,先救雍帝!】 乔娇娇把心一横,立刻一把贴住雍帝的腿,四皇子见状右手立刻覆了上来,将乔娇娇的小手遮得严严实实的。 外人看来,他们就好像同时拉住了雍帝。 乔娇娇在心中默念一句:【兑!】 这一次她学乖了,尽量让自己保持脑袋空空,心里头什么都不想! 四皇子此时眼珠子一转,忽然小嘴一瘪,高呼出声:“父皇!您醒醒啊!您看看儿臣!您这样儿臣好害怕!” “小四一直都有在好好听话的,父皇,谭先生教小四写的字,小四还没来得及给父皇看呢!父皇您快醒醒!” 小四心里清楚,乔妹妹的符一旦生效,父皇必定会露出异样。 若一会儿父皇从蛊中清醒过来,他这般高呼,旁人应该就会认为,是他唤醒了父皇,而不会联想到乔妹妹身上。 毕竟神力一说委实匪夷所思,寻常人若不曾事先窥见一些蛛丝马迹,怎会往那方面猜呢? 他说过的,他一定会保护乔妹妹!不会让乔妹妹被当成怪物的! 而这时候,二皇子眉头一蹙,周伯倒是快一步,抢过一旁御林军的刀,就冲四皇子和乔娇娇劈头砍来! “谁敢!” 乔忠国一看周伯敢动娇娇和小四,霎时怒喝一声,手中碗片飞射而出,划出一道残影! 从他这个角度,周伯整个人都躲在了雍帝与二皇子身后,但是他的手暴露出来了! “啊——” 周伯的惨叫声响起,乔娇娇随即感觉到一滴热意落在了她额头上,吓得她头皮发麻。 她抬头一看,自家爹爹射出的那个碎片深深嵌进了周伯的手腕里,鲜血正滴答滴答从他腕间滚下。 “小四,走!” 乔娇娇抽回手的瞬间,四皇子便心领神会。 第420章 他将乔娇娇扒到怀里,顺势往地上一滚,御林军们见是四皇子,急忙避让。 乔忠国立刻上前,俯身两只手一捞,就把两小只分别拎了起来。 这时候,乔娇娇迫不及待看向雍帝! 第339章 否则,我同归于尽! 乔忠国将娇娇和小四拎到了皇后身边,皇后脸上惊魂未定,只是如此紧张的时刻,她也没心思训斥小四了。 小四向来是个极有分寸的孩子,此番冒险前来已是不该,更何况还将娇娇带了来? 若娇娇出了任何事,她该如何向乔大人和乔夫人交代? 罢罢罢,事后再说吧! 今日已有传位诏书,他们赢面很大了! 而且她不信,天底下什么蛊这般厉害,可以无限期地完完全全控制一个人的心神! 老二用的控制媒介是血,他又有多少血能流呢?若是耗,她耗得起,湛儿也耗得起! 皇后正这般想着,黄培尖锐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圣上!”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雍帝忽然面色涨红,浑身颤抖,他俯身捂住肚子,脸上隐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在皮下蠕动! 乔忠国和四皇子知晓应该是娇娇的符起了作用,当即瞪大了眼睛。 四皇子倒是会演戏演全套,当即喜极而泣:“父皇!父皇定是听到小四的声音了!父皇!您抬头看看小四啊!” 然而雍帝此时已经痛到听不清任何声音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血肉忽然从内里被硬生生撕开,一会儿犹如烈火焚身,一会儿又如同刀剑穿刺。 他想要痛呼出声,可嗓子眼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燎得他浑身痉挛! 二皇子跟着微微一震,忽而面色也飘起了一丝红潮,转瞬间,他真真切切面露骇色! 他能感觉到,父皇正在脱离他的控制! 这怎么可能? 母妃留下的锦囊妙计里明明说了,此蛊嵌入血肉,深入心脉,时日渐久会与父皇的身体完完全全融为一体,父皇至死都摆脱不得! 可是如今,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子蛊的异动,它们在不顾一切地冲出父皇的体内! 不好了!他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想到这里,二皇子扭头接过周伯手上的刀,扯着雍帝就往御书房外走! “想走?迟了!” 萧宏达立刻挡住了御书房的去路。 二皇子见状冷嗤一声,忽而将手中的刀架在了雍帝的脖子上,引得众人齐齐色变! 二皇子是个有魄力的,他心中清楚,一旦子蛊脱体,父皇必定不再受他控制,到时他便是满盘皆输! 归京之前,他就做了胜败两种打算。 如今唯一的意外便是,母妃信誓旦旦说的蛊竟然失效了,否则他还有挣扎的余地! 罢了,今日之局,他已然殚精竭虑。 他沈元白不怕输,只要还有后路,自有卷土重来之时! “萧宏达!你连圣上的性命都不顾了吗?今日我若弑君,任何一个对我出手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我沈元白身怀武艺,死之前定会将圣上一并拖下水!” 沈元白说着,将刀锋往雍帝脖子上一靠,登时渗出了一丝血。 黄培看到这里,骇得目眦尽裂,疾声高呼:“不!不要伤了圣上!定国公,您快让开啊!” 他黄培今日已然倾尽全力助了东宫,他这个卑贱的老奴才也践行了一回大义,但在他心中,圣上永远是最重要的! 此刻就是让他替了圣上,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萧宏达抬头望了太子与皇后一眼,太子与皇后神色复杂无比,却还是同时点了点头。 不只是因为眼前人是他们的夫与父,更是因为他是大雍朝的天子。 今日他们若罔顾雍帝性命,即便是屠尽在场所有人,即使有传位诏书,他们也无法向天下人解释雍帝暴毙一事。 更有甚者会认为,是皇后与太子联手,杀了雍帝与二皇子,矫诏夺位! 太子本就名正言顺,万万不可冒这般风险,否则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极有可能动摇国本! 二皇子最是会算计人心,他在给自己计划退路之时,已然算到了太子的弱点。 他们要的是名正言顺,所以必定投鼠忌器! 萧宏达一让开,二皇子便押着雍帝走出了御书房。 此时周伯右手受伤,正剧痛难忍,而金珠体内软筋散未散,几乎只能靠着周伯才能走动。 二皇子目光投向宫道的尽头,神色稍显凝重。 他入宫之前已经传讯过去了,此时押着父皇一现身,那边应该也了解他的选择了。 帮手......何时来呢? 这时候,雍帝的状态已经很不对了。 他的身体痛到了极致,若不是靠二皇子拽着,他已然瘫倒在地。 此时他整张脸红得像是要爆开一般,几次作呕,却不曾吐出什么来。 二皇子偏头望着雍帝,心中隐约生出了一丝酸涩。 母妃于他是以命换命,但留给他的也只有算计,反而是身边的父皇,因着对母妃的留恋,还曾暗地里去看过他。 即便这份感情是依托于一片虚假之上,但到底给了他一份暖意。 那时候,他也曾每日每日地盼着父皇来啊...... 子蛊深入血肉,想要排出体外,便如剜骨剔肉,硬生生扯出半条命,怎会好受呢? 第421章 父皇啊父皇,您清醒过来后,是否恨不得一刀杀了儿臣呢?可是,您与儿臣说到底,也不过是母妃的棋子罢了...... 二皇子不知是已然认命,还是更加疯狂,此时扬着嘴角,浑然无惧。 这时候身旁的雍帝突然浑身剧颤,忽而弯腰,哇地连连吐出了好几口血来! 众人看到这里,不免一阵触目惊心! 这般吐血,人还焉能有命在? 乔娇娇张了张嘴,面上隐有震惊。 她的符只有除蛊的功效,却不知此蛊诡异至此,几乎要了雍帝的半条命! “圣上!” 黄培凄厉地高呼出声,他想要走到近前去,却又害怕二皇子因此伤害雍帝,此刻已然是老泪纵横、肝肠寸断! “谁也别跟过来!否则,我选择同归于尽!” 二皇子拖着面如金纸的雍帝步步后退,众人步步紧逼,就这么退到了宫道的尽头。 太子紧紧盯着二皇子与雍帝,此刻心中煎熬无比。 若放二弟离去,便犹如放虎归山,可让他罔顾父皇性命,同样后患无穷! 而且...... 太子神色剧烈波动,显然也心潮起伏。 然而就在这时候,雍帝忽而抬头,狼狈的脸上犹有血渍,他的眼神黯淡却清明,精准无误地落在了太子脸上! 雍帝微微启唇,用尽全身力气对太子吐出了三个字。 太子细细辨认一番,忽而猛地后退一步,满脸惊骇。 父皇对他说:“护国寺!” 第340章 他的帮手来了 在场的所有人里,和太子一样听懂了雍帝呢喃之语的,只有一直注视着雍帝的黄培。 护国寺? 圣上对太子殿下说护国寺? 黄培看到雍帝说完这句话后就垂下头去了,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他心中忧虑至极,下意识扭头看向太子,当瞧见太子脸上震惊的神情之时,脑子里忽而灵光一闪。 前些日子,圣上尚且清醒的时候,曾特意让他去了一趟护国寺,命他亲手将归去来兮院捣毁。 当时他一心以为圣上终于舍得放下玉妃娘娘了,满心的欢喜和期待,故而对圣上这个命令也不曾思虑太多。 可是此时此刻,他终于惊觉了圣上的用意! 当初圣上面对皇后娘娘之时已经有所猜测,无论是曝出二皇子身世还是护国寺惨状,都是太子殿下的手笔。 如此一来,他身为圣上身边的大太监,在圣上龙体抱恙之时赶去护国寺,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想到这里,黄培缓缓张大了嘴巴。 圣上是故意让太子殿下看到归去来兮院的! 圣上当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也许正是担心会出现今日之景,又知晓太子心软,故而借由归去来兮院,断了太子对他的最后一丝父子亲情。 圣上......圣上在此时倾尽全力也要说一句护国寺,就是让太子殿下狠下心来,对他动手啊! 思绪至此,黄培浑身颤栗,手脚发冷,他突然转身冲太子跪下,一步步膝行过去,而后紧紧抓住了太子的下摆。 他仰着头,脸上满是泪水,颤声叫道:“殿下!太子殿下!您不能动手啊!” “圣上固有错,但圣上是君是父,圣上当年是年轻帝王,心高气傲,这才中了玉妃的蛊,圣上清醒过来后,已经在尽力为您步步筹谋了。” “太子殿下您心怀仁德,出身正统,将来必定是天下之福,受万民敬仰,求您想想办法救救圣上吧!” “太子殿下!” 黄培高呼一声,深深叩拜于地,眼泪止不住地滴在地砖上,他已然泣不成声。 说他黄培死忠也好,愚昧也罢,当初先帝拨他去照顾圣上之时,他便将圣上看成了天,看成他黄培的一切了! 太子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颤抖,黄培能想清楚的事,他又何尝看不透呢? 当初站在归去来兮院的废墟上,他浑身冰冷,血液凝固,那股撕心裂肺之痛现在想起来,依旧让他绝望。 他不敢、也不忍将此事告诉母后,更遑论年幼的小四。 那日他挥剑割袍,便是彻彻底底下定了决心的。 但是他今日方知,原来父皇是故意引他去护国寺的,还未雨绸缪留下了传位诏书。 想到这里,太子心中酸痛难当。 父皇啊父皇,您为何不清醒地再早一点,您给母后、给儿臣、给小四、给太多无辜的人带去了苦果。 如今,您这是在用性命,教儿臣最后的为君之道吗? 儿臣知道,您要儿臣拿出为君者的铁血手腕,杀伐果断,永绝后患! 事已至此,事已至此啊...... 想到这里,太子微微红了眼,而后缓缓抬起右手。 乔娇娇被乔忠国抱在了怀里,看到太子的动作,她心头猛地一提! 【啊,太子下定决心了!】 乔忠国神色凝重,望着昏迷的雍帝,心绪几番起伏,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而黄培一看太子当真要不顾雍帝的性命动手,吓得面色惨白,急忙抱住太子的腿,惊惶泣呼:“殿下!不可啊!” 二皇子瞧见太子的动作,眉头猛地一蹙。 他自诩对皇兄还是有些了解的,以皇兄的性情,绝不会不顾父皇的性命才是! 第422章 还有,按照时辰,帮手也该来了吧? 二皇子正面含忧虑,宫道的右侧终于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怎么回事?” “啊!圣上!” 脚步声渐疾,众人扭头看去,竟是文武百官无召而来,而他们的身后,正跟着一队“御林军”! 二皇子见状嘴角微微一扬,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帮手来了! 他此番既然敢回来,自然是筹谋了出路的,否则一旦事败,他在宫中便犹如深入虎穴,如何还能出逃? 他知晓这次回宫,皇兄必定针对他布下了天罗地网,最明显的一点便是,他联系不上流云了。 流云替他打理重华宫,手中还掌握着剩余的可用暗卫,在今日一事中有重大用处,但是没有收到他的指令,流云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他另辟蹊径,派人联系了林昭仪。 林昭仪上次因为皇姐一事受了牵连,被禁足金华宫中,但消息往来却是无碍的。 且林昭仪这么多年在后宫一直荣宠不衰,除了借着母妃的名头,她自己自然也是个有手段的。 故而他托人将信送到了林昭仪手中,讲明原由,求她将密信转交给流云。 而林昭仪凭什么帮他呢?就凭他发誓,他若事成,必定将皇姐风风光光从宫庙中迎出,封皇姐为尊贵的长公主! 他知道,林昭仪一定会答应的,因为她只有皇姐这么一个女儿。 若让皇兄登基,那么毫无疑问,皇姐至死都得留在宫庙之中! 很快,他就收到了林昭仪的回应,只一句话:“白儿,万毋食言。” 此时,二皇子调动内力,当即扬声高喝: “皇兄,你当真不顾父皇性命也要杀了臣弟吗!” “若果真如此,即便握刀的不是你,这杀君弑父的罪名,你也别想甩开!” 文武百官匆匆忙忙行到近前,看到二皇子持刀挟持的人正是雍帝,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这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乔忠国眼尖地看到了韩明哲,急忙朝他走去,口中疾声问道:“老韩,你们怎么来了?” 韩明哲见情况不对,急忙说道:“乔大人,是有宫中太监来府中传旨,说是圣上急召,还有圣旨在手,我换上官服便马上赶来了。” “结果才接近宫门口,又有御林军将我引到了佑天门,我到了才发现,朝中官员基本都来齐了。” “我等忧心忡忡,不知圣上何事相召,一路就被引到了此处。” 韩明哲边说着,瞧见乔忠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也跟着面色一变! “莫非......莫非当真是有人假传圣旨不成?” 韩明哲在来的路上始终不见乔忠国和乔天经,心中隐约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之前急召文武百官的事不是没有,但怎的这次不走承天门,反而走佑天门呢? 但是仔细想想,圣上正值壮年,如今又朝纲稳固,假传圣旨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怀着这般犹豫的心态,他们在“御林军”的护送下来到了此处,却没想到目睹了如此惊魂之景! 第341章 满盘皆输 乔娇娇听得韩明哲的话,扭头看向被人群包围的二皇子,也不由微微张大了嘴巴。 【难怪他敢回来,果然是早早筹备了后路!】 【只怕他入宫后不久,急召的旨意便传到各官员的府上了。】 【若他今日事成,便刚好在文武百官面前坐实皇后与太子谋逆一事,名正言顺除去最大的绊脚石。】 【若事败,他便挟持雍帝,太子敢动手,便是不顾雍帝的性命,文武百官亲眼所见,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太子淹死!】 【他真是......】 乔忠国立刻回到太子身侧,转述了韩明哲的话。 太子显然也看透了二皇子的用意。 佑天门啊...... 他千防万防,将手底下人全部都派了出去,也看住了各个宫门。 但是由于父皇多年的纵容,连他都不清楚,二弟到底在宫中安插了多少人,又渗透得有多深。 如今看来,竟连佑天门的看守都是二弟的人,如此一来,他派去佑天门的暗卫只怕是遭遇不测了。 想到这里,太子眉宇沉郁。 经此一事,若不将皇宫彻底清理一遍,他寝食难安! 此时文武百官已经簇拥到了太子面前,神色慌张地追问着此间之事。 太子知晓,此番对局已是他胜,皇位继承也再无异议,但要留下二弟,只怕是难上加难! 黄培方才心中几乎都绝望了,此时看到文武百官前来,知晓雍帝终于有望得救了,急忙抹了把脸,站出来说道: “诸位大人,今日宫中查实,眼前的二皇子乃是玉妃与北国奸细狄在英的血脉,实乃北国贼子!” “他被揭穿身份后恼羞成怒,挟持圣上意图离宫,太子殿下担心伤害到圣上,不得已和北国贼子在此对峙,便是如此啊!” 黄培并没有提及中蛊一事,毕竟这对一个帝王来说,实在太不光彩。 而且他话中还将太子架了起来,用尽心机只为留下雍帝一命。 众朝臣闻言面色大变,一个个望向雍帝,心中痛惜难当! 当年他们就劝圣上,莫要理会那玉琉公主的降书,圣上偏偏一意孤行,而后还专宠独宠,甚至容许玉妃生下皇嗣。 第423章 如今竟然连皇嗣都是假的,这这这......圣上啊圣上! 然而即便雍帝千错万错,他们身为臣子,忠君爱国,却不能罔顾雍帝性命。 “北国贼子!休要伤害圣上!” 二皇子扬了扬唇,笑容里却又隐有苦涩。 雍朝这边他已然是满盘皆输,母妃这么多年的筹谋和布局到底是落空了。 而且他方才引动子蛊,已然拖垮了父皇的身体,到这一步,竟仿若是给皇兄做了嫁衣。 一会儿皇兄再在群臣面前假惺惺演一场戏,当真是皇位与人心尽得,成为众望所归的新帝了。 母妃啊,您将所有一切都算计了进去,又可曾预见终有一日会失败呢? 呵,北国贼子...... 罢了罢了,那个真身世不要也罢,否则到了北国也要倍受诟病。 索性就让天下人都以为,他沈元白就是北国血脉吧! “我只有一个要求,放我出宫!” “我与圣上到底有多年的父子情分,我若得自由,自然不会伤害圣上分毫,否则今日一了百了!” 二皇子说着将刀抵紧在雍帝的喉咙口,场中所有大臣见状霎时都变了脸色。 若亲见圣上被贼人杀于眼前,他们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慢!” 这时候太子低喝出声,终于还是站了出来。 “休要伤害父皇,你的要求,本宫应了!” 朝臣听太子如此一说,顿时找到了主心骨,而黄培也终于喜极而泣。 乔娇娇听到这里,眼里闪过一抹隐晦的无奈。 【就知道二皇子敢回来,事情就没那么容易结束。】 【得亏我们乔家也准备了后手,二皇子别以为他出了宫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接下来就看大哥和二哥的了,一定要将他留住啊!】 二皇子得了准话,架着雍帝步步后退,这时候“御林军”中走出来一人,高呼一句:“殿下!” 声音清脆,是个女子。 她把头盔一掀,却原来是流云! 那日黄培带走了六福子,流云意识到不对劲,便主动联系了二皇子。 但是信件让暗卫带出后,却犹如泥牛入海,毫无回音。 流云心头一咯噔,便知这回应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了! 但是没有殿下的准信,她又不敢轻举妄动,担心坏了大事,直到林昭仪想尽办法递了一封密信进来。 她收到密信后大喜过望,便开始着手实施。 殿下没有母妃,所以早早便住在了重华宫中,从殿下起意开始,他们便准备了各种后手,包括在重华宫内挖地道! 既然此次是孤注一掷,那地道暴不暴露就无所谓了,无论殿下是否事成,她流云都誓死追随! “殿下,您受伤了!” 见到二皇子,流云虽有掩不住的欣喜,但是看到二皇子肩上的伤,她还是满脸忧虑。 “不碍事,流云,帮我一起扶住父皇,我们走!” 二皇子不曾收回架在雍帝脖子上的刀,他目光警惕地四处打量,在扮作御林军的暗卫保护下,步步后退。 周伯和金珠也由暗卫分别搀住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这时候乔忠国忽然取过身旁御林军的刀,用力投掷而出,斜斜插在了周伯和流云身前的地砖上。 二皇子听到利器破空声,手下本能地一用力,几乎要割伤了雍帝的脖子,可这时候乔忠国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北国贼子,容你出宫已是极限,莫非你以为还能带着你的走狗全身而退不成!” 之前听娇娇和老大提起过,说柔姨或许知晓玉琉的全盘计划,但她意志太过坚定,告诉她二皇子已经败退,她也未必会信。 想来只有周伯和金珠被擒,或者亲见他们的尸体,证实玉琉的算计已然落空,才能彻底打破柔姨的心防了。 毕竟玉琉实在小觑不得,定要将她在大雍境内的所有动作都摸清了,才能永绝后患! 二皇子闻言猛地回过头来,看向乔忠国的目光里迸射出了强烈的恨意。 “乔忠国,休要与我谈条件!” 乔忠国冷笑一声,“那就端看这两个忠仆舍不舍得拖累你了!” 第342章 殿下,对不起 周伯和金珠看着身前还在震颤的长刀,齐齐色变。 太子听出了乔忠国的意思,他自然是全力支持乔忠国的,于是上前一步,冷声说道: “方才父皇清醒的瞬间,曾明言叫本宫动手,黄公公亦看在了眼里。” “但是父皇可以为了江山社稷不顾己身,本宫为人子,却不能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今日僵持在此,你已无胜算,若还想全身而退,未免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况且——” 太子轻轻瞥了眼二皇子的肩膀。 “你的伤势......还能撑多久呢?” “莫要再用父皇威胁本宫了,能让你走已是极限,你若敢动父皇分毫,今日文武百官作证,本宫与你鱼死网破!” 其实如今的局面已经是一个死结,手握雍帝性命的沈元白说到底还是掌握了主动权。 但如今玩的就是一个心理战术,太子这些话与其说是说给沈元白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周伯和金珠听的。 沈元白的这些手下,他们的忠心都是毋庸置疑的。 第424章 流云闻言看向沈元白苍白的脸色以及他肩上狰狞的伤口,果然面露忧虑,更别说此刻正自感罪孽深重的周伯还有浑身无力的金珠了。 沈元白闻言便觉出了不对劲,立刻回头低喝道:“不要做蠢事!这不过是太子的攻心计!” 然而周伯和金珠却知道,这一趟出宫不过是逃亡的刚开始罢了。 接下来太子的人必定一路围追堵截,而殿下必须昼夜不停地奔逃,他们二人确实只会拖累殿下。 再者,殿下的伤势真的再也拖不得了, 二人对视一眼,瞬间便下定了决心。 周伯伸手推开搀扶着他的暗卫,颤声道:“殿下,不用管老奴和金珠了,您走吧。” 他回身接过金珠,金珠面上亦带着心甘情愿的笑容。 “殿下,当年奴婢随公主一同来到这里,如今万万没有抛下公主自己回故国的道理,不然公主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该有多寂寞啊。” 周伯扶着金珠步步后退,俨然一副说什么也不可能拖累沈元白的态度。 沈元白看到这里眼睛发红,怒喝出声:“不要上当啊!我早已谋好退路,否则也不会归京的!” 此行出宫确实凶险,但便是输,也必须是战到最后一刻,而不是自行放弃! 然而于忠诚的下属,他们永远以侍奉的主人为先,宁愿牺牲也不敢成为拖累。 乔忠国见机立刻使了个眼色,萧宏达倒是警觉,亲自上前将自投罗网的周伯和金珠控制了下来。 沈元白见状心中又气又急。 他已经几乎孑然一身了,他们......他们怎么不懂,这样的选择不过是让他输得更加彻底! “事已至此,还不走吗?本宫许你走出城外三里,届时你必须放了父皇!” 太子冷冷出声,他心里清楚,只要沈元白得了自由,他是不会杀了父皇了。 毕竟父皇一死,得利的只会是已经得到传位诏书的他。 沈元白满心不甘啊,他回头看了眼周伯和金珠,目光接着遥遥望出去,穿过长长的宫道,落在了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檐上。 他曾以为这里是他的归处,却原来他只是个过客。 总有一日,他会再回来的! 想到这里,沈元白再度深深望了眼周伯和金珠,而后猛地收回目光,面色冷厉无比。 “在佑天门备够三十匹马,到了城外三里,我自然会放了父皇!” “走!” 沈元白架着雍帝,脚步坚定地朝外走去。 周伯和金珠望着沈元白的背影,双双湿了眼眶。 这时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金珠忽然掐紧自己的手背,用尽全身力气扬声道: “殿下!当年雍军兵临城下,公主曾有一言:城若破,有死而已,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沈元白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心弦颤动,金珠的声音继续响起: “殿下,这就是您名字的由来!” “当年布局,公主也曾抱着襁褓中的您哭干了眼泪啊,别怪公主,殿下!” 金珠的声音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沙哑了,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隐约间,她仿佛将殿下的身影认成了公主,当年公主孤身一人站在城墙上时,也是这般悲壮而一往无前! 沈元白脚步不停,无人知晓他心中所想,直到周伯瞧见他们一行人即将走到宫道的尽头,忽然泣身高呼: “殿下,对不起!” “那时候老奴不应该贪生怕死,老奴应该让逐风先走的!老奴错了殿下!” “老奴错了太多太多,十数载谋算,全毁于老奴一身啊!” “殿下万万保重,老奴这就去向公主请罪啊——” 一道短促而尖锐的声音响起,沈元白浑身猛地一僵,在宫道尽头转向的时候,他缓缓扭头看了过来。 只见周伯躺倒在乔忠国之前射出的那把刀旁,鲜血从他的脖颈处汩汩流出,他那苍老的身体微微抽搐着...... 周伯仰躺着,视野里是一片湛蓝的天,他用尽全力伸出手去,瞧见年幼的殿下站在门内笑盈盈地冲他招手: “周伯,你快来啊,我捉到了一只蛐蛐!” 眼泪瞬间决堤,周伯想要恸哭出声,却已然发不出声音了。 他从未如此后悔,将所有所有的责任压在了那个稚嫩的肩膀上。 殿下,是老奴对不起你...... 很快,周伯的身影便被宫墙遮挡,彻彻底底退出了沈元白的视线。 流云也看到了这一幕,她急忙回头去看沈元白,然而沈元白神色平静,没有任何异样。 他板着一张脸,确实没想哭,只是有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了上来,揪痛了他的心。 这一趟,他真的一无所有了...... 出了佑天门,三十匹马果然都准备好了。 沈元白命人好好检查了每匹马,没有异样后,便抽下雍帝的腰带,将其紧紧绑在了自己身后,而后带着雍帝飞身上马,朝北城门疾驰而去。 身后萧宏达和乔忠国带领着御林军不远不近地跟着。 一路疾驰出了北城门,沈元白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城郊的乔天经。 他猛地勒紧缰绳,遥遥和乔天经对望了一眼。 乔天经瞧见沈元白背后的雍帝,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第425章 他归府后思来想去,沈元白若想脱逃只有一途,那就是挟持圣上! 故而他亲自来这北城门,就是为了等他。 沈元白望着远处面色平静的乔天经,越发清晰地感觉到,今后,他最棘手的敌人绝对就是乔家! “沈公子,此去北国困难重重,或许我们很快还会相见。” 乔天经笑着,五月的风吹动了他的青衫,显得格外俊逸挺拔。 沈元白深深凝视了乔天经一眼,“有本事,抓到我再说!” 他一扬马鞭,再次扬长而去。 第343章 滴血验亲之秘 到了城外三里,沈元白如约停了下来。 他冲身后跟着的乔忠国和萧宏达远远喊道:“休要再上前来!” 乔忠国和萧宏达对视一眼,停在了两百米开外。 沈元白下了马,在流云的帮助下将雍帝放在了地上。 流云有些忧虑地看着身后的追兵,沈元白却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了雍帝的鼻下。 昏迷中的雍帝猛地皱紧眉头,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父皇?” 雍帝听到这个声音,浑身猛地一颤,待看清沈元白的脸时,霎时目露憎恨! 但是他的身体实在亏空得太厉害了,竟连开口怒斥的力气都没有。 沈元白缓缓弯了弯嘴角,“父皇,多亏有您,儿臣才能从宫中逃出来。” 雍帝闻言双目圆瞪,他环顾四周,发现竟是郊外,喉咙里立刻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情绪颇为激动。 沈元白对雍帝的异样置若罔闻,直接坐到了雍帝身旁,大有一副要长谈的意思。 “父皇,儿臣要去北国了。” “不......不是,你没资格叫.....叫朕!” 雍帝怒视着沈元白,好半天才攒足了力气。 沈元白哂笑一声,“罢了,父皇说不是也就不是了。” 他忽而又躺下了,躺在了雍帝身旁,这一番动作不止是流云,连远处的乔忠国和萧宏达也满眼不解。 而沈元白却只是抬头望着郊外的天。 “父皇,都走了,逐风、周伯、金珠......他们都走了,您说这一场算计,到底是棋子悲哀,还是失败的执棋者更悲哀呢?” “母妃殚精竭力,连我的一生都算在了里面,但她或许没料到,我是个不听话的。” “此番若去北国王庭,我定会有一番作为的,但是......父皇您未必看得到了。” “那蛊经年累月,早已与您融为一体,此次强行吐出,只怕您也活不了多久了。” 雍帝听到这里,猛地扭过头来,用极怨毒的目光望着沈元白,又仿佛在透过沈元白的脸,看向对他下蛊的玉琉。 沈元白迎上雍帝的目光,笑着说道:“父皇,谢谢您为儿臣送行,这雍朝国都,我终会回来的!” 说到这里,沈元白缓缓起身,将雍帝也扶了起来。 “父皇您瞧,乔忠国和萧宏达在等着接您呢。” 二皇子扬了扬唇,而后快速飞身上马,身周暗卫迅速将他包围在最中间,防止四面八方的暗箭,一行人疾驰而去! “圣上!” 乔忠国和萧宏达见沈元白放了雍帝,急忙纵马迎上前去。 雍帝整个人已然摇摇欲坠,乔忠国双手伸出,及时将雍帝扶住了。 “圣上,臣救驾来迟了!” 雍帝软倒在乔忠国身上,这一刻心中感慨万千,追悔莫及。 当初......当初若让乔忠国直接攻下北国,或许今日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当年......当年......” 乔忠国摇了摇头,“圣上,您太虚弱了,莫要说话,臣带您回宫。” 雍帝无力地阖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 皇宫。 沈元白一走,太子出面主持大局,稳定人心。 此时谭瀚池再度当着众人的面念了一遍传位诏书,内阁大臣传阅过后,确认无误。 这个结果可以说是众望所归。 很快,乔忠国和萧宏达便带着雍帝归宫,黄培一直候在宫门口,瞧见雍帝的身影,顿时哭出了声。 接下来,几乎整个太医院都被传到了养心殿,然而连邹奇诊了脉后都在心里直叹气。 “皇后娘娘,圣上气血亏空得太厉害了,且五脏六腑受损严重,臣只能出个方子将养着,这剩余的......” 皇后坐在榻边,望着榻上虚弱无比的雍帝,眸光复杂无比。 “邹太医,你下去开方子吧。” “是。” 邹太医应了声,恭敬退了出去。 四皇子此时就站在皇后娘娘身边,他还从未见过自己的父皇这般狼狈。 此时此刻,他那年幼的脸上满是挣扎和犹豫。 太子在外收拾残局,用雷霆手段彻查阖宫,势必要将沈元白的棋子全部拔除。 五月十二这一日注定不平凡,雍朝皇宫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公诸于世时,只有廖廖几句: “帝龙体欠安,深感力不从心,太子人品贵重,可堪大任,今帝深思熟虑,下旨传位太子。” “二皇子沈元白身负北国血脉,觊觎皇位,图谋不轨,计败出逃,见者格杀勿论!” 两条旨意一出,民间沸沸扬扬,但几乎全是拍手称好,可见太子当真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第426章 ———— 乔忠国终于带着乔娇娇归了家。 一桌子的接风宴,却独独少了乔地义。 乔天经今日并不曾入宫,那二皇子倒是谨慎,召文武百官入京,也独独绕过了乔家。 此时乔忠国正细细同家人说着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一切,提及紧张无比的滴血验亲,乔夫人不由好奇地问了一句: “夫君,这滴血验亲的玄机究竟在何处?” 说起这个,乔忠国也不得不给邹老太医竖个大拇指。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出宫之前,老子......咳咳,为夫还专门寻邹太医聊了聊。” “也要多亏娇娇给的操纵之秘,邹太医这才玩了一出瞒天过海!” 邹太医一到驿站就被黄培安排的人带进了宫给雍帝把脉。 太子知晓邹太医已经归入己方阵营,又因为今日滴血验亲乃重中之重,故而等邹太医从养心殿出来,立刻秘密接触。 这时候,邹太医取出一袋早已研磨成细粉的白矾,让暗卫交给太子,嘱咐太子厚涂于掌心中,却不要触碰到指尖。 娇娇给的方法里有一条,用盐或醋事先擦拭水碗,如此一来血入清水便不会融合。 若届时二皇子谨慎,提出要太子一同验血,那么太子与二皇子验时,只管扎破指尖,血液必定不融。 与雍帝验血时,五指事先覆上掌心的白矾粉末,用力挤压血珠的时候,再让血沾染上指尖上的白矾,那效果更好。 如此一来,便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第344章 竟然是乔地义 “当然,说起来容易,做的过程中也是有难度的,毕竟当时黄公公是跟着邹太医一同进内殿的。” “好在邹太医早早就在袖中准备了湿盐包,又借口内殿的水是温的,不能用于验血。” “趁着黄公公转身去取冷水的功夫,邹太医这才寻到机会,给水碗做了手脚。” 内殿是雍帝歇息的地方,壶里的水有专人负责更换,须得保证雍帝无论何时要喝,这水都是温的。 替换下来的冷水会先行放置一旁,等待下次更换一并取走。 只能说这步步险棋,还要多亏邹太医艺高人大胆! 【邹太医牛哇!果然是术业有专攻!】 乔娇娇忍不住惊叹,这古人真的只是受知识局限,给他们一个原理,他们就能想出滴水不漏的方法来! 乔忠国又顺着说了下去,提及雍帝几乎没了半条命,乔娇娇忽然面露难色。 “爹,小四如今已经知道我的特殊之处了,那毕竟是他的父皇,您说,他会让我救雍帝吗?” 说起这个,乔忠国微微叹了口气。 如今的局势很明显,雍帝缠绵病榻于他们所有人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 若将雍帝治好,一个正值壮年身体康健的帝王,那传位诏书是否还能做得了准呢? 怕是又要来一出父子相残吧? “小四那孩子,他有自己的考量,或许过几日他就会找你了,先听听他的决定吧。” 乔娇娇闻言点了点头。 其实她心中对小四的选择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只是这个选择太过沉重,只怕对他而言也是一种煎熬。 宫中的事差不多说完了,乔忠国这才扭头看向乔天经和乔娇娇。 “说说你们的打算吧,把老二派到哪里去了?” 乔天经闻言嘴角微微一扬,“二弟武艺高强,有勇有谋,追击二皇子的任务非他莫属。” 乔忠国闻言虎目一瞪,“还真派他去了?是去哪个关口?” “今日太子殿下已经传令,雍朝至北国的每个关口都要严查,沈元白的画像也传过去了。” 乔天经和乔娇娇闻言对视一眼,目露默契。 “爹,不是去北边的关口,而是让二弟去——扒皮岭。” “扒皮岭?”乔忠国低呼一声,“这不南辕北辙了吗?” 可是话音一落,他瞬间又反应了过来。 以沈元白的聪慧,必然已经猜到北行之路困难重重。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尽快奔逃北国,而此时他若反其道而行之,暂避去南离国,恰好可以躲过这个风头。 且送孟谷雪联姻这一路走来,很显然每个驿站都有他的人手,可见南行之路他人手充足,还真是万事俱备! 难怪周伯和金珠自投罗网之时,沈元白会那般气怒,说什么早已想好后路。 乔忠国越想越觉得沈元白南行的可能性极大! 乔天经见自家爹想通了,便认真了神色说道:“爹,这其实也不过是我与小妹的一个猜测,但如今,任何一个可能都不能放过。” “既然北边有太子的人,那我们乔家就去南边儿碰碰运气,儿子将乔伯都拨给二弟了,希望这次能一击必杀!” “那沈元白若当真逃往南离国,这一路他必定也会谨慎得东躲西藏,但毫无疑问,扒皮岭就是必经之路!” “且等等看吧,既是奔逃,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乔忠国啧啧叹了两句,随即低头大大咬了口猪肘子。 有这两儿一女,他乔忠国迟早得享福! ———— 三日后,太子大婚如期举行,雍帝拖着病躯勉强参加,而后早早便退场了。 接下来便是商议新帝登基之事,更加隆重繁琐。 第427章 六日后,一队人马风尘仆仆来到了扒皮岭。 “殿下,穿过此地,我们就进入南离境内了!”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正是流云。 行在最前面的少年戴着兜帽,面上染了尘灰却依旧难掩俊逸,正是沈元白! 那日放下雍帝后,他先是装模作样往北行了一段,而后拐入密林之中,最后调转方向东行,乔装打扮后才正式往南走。 这一路他们避开了所有驿站,风餐露宿,终于在第六日站在了雍国的最南边! 归京的路上,他已经嘱咐金炙带着人在半路与他汇合,如今身后跟随着百余人,已然是大有可为! 沈元白回头最后望了眼雍国,而后扬起马鞭,疾奔而去! 此次来到南离,一是为了避风头,二是......南离也有母妃的故人。 他还没有蠢到,金裕王说什么他都当真,他若去了北国,王庭内那么多人对王位虎视眈眈,他以何服众? 只怕所有人都早早将他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故而此次来到南离,他也想看看能否有所作为,如此一来,他手上才有更多的筹码! 脚下骏马疾驰,沈元白思绪翻涌,隐约也有些走神了。 结果就在这时,前方毫无预兆拉起了一根粗绳,距离太近,根本躲避不及! 流云瞧见这里,面色大骇,高呼一声:“殿下小心!” 可是下一刻人仰马翻,连她也被甩了出去。 场中尘烟四起,霎时乱做一团。 这时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混进了尘烟中,手起刀落,收割人命! 这群黑衣人正是早早等候于此的乔地义和乔家暗卫! 乔地义手持匕首,眸光如鹰隼锐利,一眼就瞧见了最先飞出去的沈元白。 他几个纵身追上前去,毫不犹豫抬起匕首,直冲沈元白的心口。 沈元白忙于赶路,虽仔细处理了伤口,却没有时间好好修养,此时只觉左肩疼痛欲裂! 他还未缓过神来,耳边便传来了利器划空声,他浑身汗毛直竖,立刻抽出腰间匕首格挡! 铿—— 两只匕首碰撞在一处,乔地义身强体壮,武艺高强,这全力一击可不是受伤的沈元白挡得下的。 但乔地义的匕尖到底被挡得偏了一下,顺势再次斜斜插进了沈元白的左肩里! 他闷哼一声,伤上加伤几乎让他疼得昏厥过去,生死关头,他咬牙将匕首刺向身前人的脖颈,正是攻敌之所必救! 乔地义本能地偏开身子,抽出匕首,沈元白便一个撑地打滚,躲到了一边。 他心中惊骇难以名状,扒皮岭的山贼都已经被清除干净了,此地应该不会有威胁才对。 他这般想着便抬头看向来人,待对上那张熟悉无比的脸时,他整个脑袋猛地一嗡,面上的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 乔地义! 埋伏在此的,竟然是乔地义! 第345章 丧家之犬 这一刻,沈元白的头皮几乎炸开! 他终于明白,乔天经在北城门外等他的时候,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代表着什么了。 乔天经竟然连他改北归为南行都料到了,如此头脑和心计,几乎让沈元白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流云好不容易撑坐起来,一抬头就看到了和沈元白对峙的乔地义,也吓得面色惨白。 乔家人实在阴魂不散,竟然让他们追到此处来了! 眼看沈元白的左肩再次汩汩冒血,流云心如刀割,知晓沈元白如今不是乔地义的对手,她当即持剑杀了过来。 乔地义听得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根本不曾回头。 他听声辨位,忽而一个矮身躲过横扫过来的长剑,随即右手匕首上挑,分毫不差地捅进了来人的心口里! 这时他才回头看去,只见流云面无血色,脸上犹有不甘,此时鲜血自她唇边溢出,滚落到了衣襟上。 她没想到自己在乔地义手下如此不堪一击,知晓自己马上就要没命了,她急忙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沈元白。 下一刻,她甩开手中长剑,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抱住乔地义,口中嘶喊出声: “殿下,快走!快走!” 沈元白面色稍显呆滞,他看到流云收紧手臂,将乔地义的头和脖颈死死卡住。 流云...... 沈元白胸中气血翻涌,无力与挫败感齐齐涌了上来。 其实他一直都知晓流云的心思,但他实在无心男女情爱,他身上的包袱太重太重,重到喘息已是奢侈。 流云知晓他的洁癖,故而每次出现在他面前时,永远都是干净利落的模样。 可是此时此刻,她浑身尘土,面色狰狞,留给他的最后一面竟狼狈至此。 沈元白的心态几乎崩裂了。 流云是他带走的最后一个故人,如今为了救他,也要止步于此了。 “殿下,走——” 流云双目噙泪,她的力气快要耗尽了。 沈元白死死攥了攥手,下一刻转身奔向一匹已经起身的快马,回头望了一眼,到底还是决绝离去! 乔地义看到这里眸光一闪,待沈元白骑上马背,他才猛地张开双臂,挣开了几乎气息断绝的流云。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沈元白,乔地义毫不犹豫拾起流云的佩剑,内力灌注双手,猛地投掷出去! 第428章 沈元白听得身后破空声,再要勒转马头已然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只得跳马! 乔地义见状眼前一亮。 等着就是这一刻! 他提起手中匕首飞追出去,在沈元白坠地的时候立刻上前补刀! 沈元白实在还手不及,本能地抬起右手阻挡。 乔地义见状毫不犹豫划在了沈元白的小臂上,直接割断了他的右手手筋! “啊!” 这次沈元白终于没忍住痛呼出声,他浑身微微颤抖,几番尝试终于用左手摸索到腰间匕首,而后狠狠朝乔地义甩了出去。 下一刻他撑地爬了起来,根本来不及查看右手伤势,卯足了劲向前跑去。 此时此刻,沈元白心中悲凉万分。 之前在皇宫中,就算落入败境他依旧能不慌不乱,因为众目睽睽之下,无论是皇兄还是乔忠国都有万般顾忌。 只要对手有软肋,他就能找到翻身的机会! 但是如今,他面对的是出其不意的乔地义,他武艺高强、干脆利落,且不受任何限制。 他重伤在身,被乔地义追杀得简直犹如丧家之犬! 要结束了吗?在这里就结束了吗? 沈元白神色恍惚,竟生出了一丝不想反抗的疲累感。 然而就在这时,地面开始微微震动,紧接着一大波人马出现在了沈元白的视野里。 沈元白茫茫然抬头,心中隐约有些难以置信。 是他心中期盼的那个人吗? 想到这里,他终于生出了几分力气,脚下的步子重新变得坚定了起来。 乔地义已然飞身追来,目露杀气。 咻咻咻—— 这时,数十道箭矢忽而从对面的人马中飞射而出,却悉数越过前头的沈元白,将目标对准了乔地义。 乔地义面色猛地一变,哪里来的搅局人! 他抬起匕首格开射向面门的利箭,迫不得已后退了几步。 这时候,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马上飞奔而下,冲沈元白迎面跑了过来,口中高呼: “殿下!是殿下吗!奴婢银珠来救您了!” 银珠? 乔地义闻言眉头一敛,银珠是谁? 等等! 他记得大哥在来信里说过,他们在护国寺抓到了玉琉的丫鬟和奶嬷嬷,有一个好像就叫......金珠! 难道这银珠是玉琉的另一个丫鬟? 可是她竟然在南离国? 乔地义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他凝神去看银珠,只见她衣着华贵,生的娇媚无比,看起来保养得当,仿佛才二十四五的模样。 “殿下!” 若说方才离得远还不敢确定,此时一走近沈元白,瞧见这张脸,银珠便再无怀疑。 她眼含热泪,上下打量了沈元白一眼,当瞧见他左肩和右臂上的伤口,眼神霎时变得阴沉无比。 她冲身后的人马一招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乔地义,冷声道:“杀了他!速战速决!” “是!” 一连百余人冲上前来,乔地义见状急忙后撤与乔伯他们汇合。 此时乔伯他们三十余人趁乱之下,也将沈元白带的近百人杀了个七七八八。 乔地义边退边高呼:“乔伯,那个贼子他有帮手!” 乔伯一看乔地义身后跟着呼啦啦一大堆的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少爷,快到属下这边来!” 待乔地义退回到乔伯身边时,乔家一行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元白万分庆幸,银珠能来得这般凑巧,因为他虽在归京的路上往南离传了信,却只说了个大概的时间。 银珠瞧见沈元白,心中喜不自胜,只是如今却不是叙旧的好时候。 “殿下,您先随奴婢走,南离这边如今情况也很复杂,咱们到了落脚处再细谈!” 沈元白点了点头,他艰难上马,先是望了眼惨死的流云,又扫一眼包围中的乔地义,胸中恨意与忌惮翻涌。 他的右手......不知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银珠见状亦回头瞥了一眼乔地义,但她眸光冰冷,仿佛已经在看死人。 “殿下,三十战一百,那人别想活着离开了!” 沈元白如今只能倚仗银珠了,在还未了解银珠的性情前,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转头跟着银珠往东边疾驰而去。 第346章 故人再见! 乔地义一看沈元白逃之夭夭,心中大急! “这狗屁的天命之子也太难杀了吧!” 乔伯与乔地义背靠背,见他还有心思关注别人,不由地无奈摇头。 “二少爷,先看看我们自己的处境吧,对方可有一百多号人呢。” 乔地义环顾一周,面露狠戾,“乔伯,露真功夫了!杀!” 乔伯闻言瞬间认真了神色,凛然应声:“乔家军得令!杀!” 场中瞬间亮起无数刀光剑影,乔伯始终与乔地义形影不离。 但眼前的对手很显然也是精锐,招招狠厉,绝不简单! 乔家军陷入了苦战,而乔地义心系已经逃走的沈元白,正觉焦躁,忽而远处再次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乔地义立刻把心一提,“乔伯,我们不能这么点背儿吧?” 莫非来的又是敌人? 乔伯面色也是一沉,没想到下一刻,外围就响起了打斗声,很快包围圈就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第429章 乔地义挡开刺到面前的长枪,忽而一道熟悉无比的呼声响了起来: “乔公子!?” 乔地义闻声猛地扭头看去,忽而双目一瞪:“孟小姐!?” 从包围圈的豁口处望出去,只见孟谷雪被百里承佑环在身前,二人同乘一骑,而孟谷雪正冲这边激动地招着手。 百里承佑瞧见乔地义的时候,脸上同样有了意外之色。 但是孟谷雪如此热情的态度让他很不高兴。 回了南离国后,孟谷雪整日里就板着个脸,问她配方,反正就是一个字也憋不出来,问她梦境,她又说混忘了。 也就今日出来许她同行,得了她一个笑脸。 结果她对乔地义笑成这样? 百里承佑黑了黑脸,故意不上前去解围。 乔地义哪懂百里承佑那些弯弯绕绕,扯着嗓子就喊道:“百里皇子,我今日乃是追击沈元白至此!” “方才有一个叫银珠的救了他,二人带着人马往东边去了!我这里用不着你,你快赶去补刀啊!” “沈元白!?” 百里承佑和孟谷雪同时重复了一声,双双面色大变。 孟谷雪反应倒是快,赶紧推了推百里承佑。 “我就说银珠和玉琉有关系吧!你快去!我和乔公子就在这里说说话,顺便等你!” 百里承佑:“......” 顺便...... 他倒也没有犹豫,当即将马留给了孟谷雪,转身又要了阿涂的马。 “阿涂,你负责这里,保护好三皇妃!” “阿惹,跟本殿追人!” 百里承佑带着人马扬长而去,而这边有了帮手,乔地义他们很快就将敌人杀尽了。 当然,孟谷雪还是见不得这种血腥场面,阿涂如今也有些了解自家皇妃了,自觉将她带得远远的。 乔地义散了散身上的血腥气,这才走向了孟谷雪。 阿涂是个忠心的,一瞅见乔地义走过来,当即站在孟谷雪身前,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 孟谷雪见状无奈道:“阿涂,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家主人带绿帽的!再说了,这位乔公子早就心有所属,我们只是朋友!” 乔地义听到这话,才意识到阿涂在防备什么,他嗐了一声,自来熟地搂过阿涂的肩膀。 “阿涂兄弟,你留下一起听吧,我不介意。” 阿涂:“.....” “皇妃您慢慢聊,阿涂就在一旁,有事您随时吩咐。” 阿涂撇开乔地义的手,走到了十步开外。 乔地义仔细打量了孟谷雪一番,眸光清澈,并未有冒犯之意。 半晌他笑了笑,“孟小姐在南离国似乎过得不错,我爹若是知晓,也能放心许多了。” 提起乔忠国,孟谷雪的脸上也有了笑意。 “乔大人近日如何?其实分别还不足一月,不知怎的,竟好似过了许久。” 乔地义摆了摆手,“我爹好着呢,指不定现在正在家中惬意地啃猪蹄膀呢!” 孟谷雪闻言微微一愣,下一瞬忍不住笑出了声。 寒暄过后她才忍不住问道:“乔公子,你们不是护送沈元白回京了吗?怎么又双双回到这扒皮岭了?而且.....还是追杀?” 说到正事,乔地义当即认真了神色,“还要多亏孟小姐和我爹说的那些秘密,我爹传信回京后,我大哥去一一彻查了一番。” “很快少年死士一事,还有二皇子的身世都被揭发,京中因为这两件事几乎闹翻了天,沈元白败露出逃,我是奉命来追杀他的。” 孟谷雪听到这里,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这这这......这可当真是完全颠覆了她梦中所见! 这时候乔地义也开口问道:“孟小姐,我听你方才的话,你似乎早就知晓银珠和玉琉有关?” 孟谷雪缓了缓心神,这才点了点头。 “在那个梦里,巧了,也是听周伯说的。” “那年中秋,许是几杯酒入了肚,周伯感伤之下也就提了一嘴,说起了玉琉身边的故人。” “我当时也没仔细去听,但有两个名字还是很好记的,叫金珠、银珠。” “到了南离国后,百里承佑有些事也没瞒着我,说起他那个耽于美色的大哥百里承业,又尤其提起了他的爱妾,就叫银珠。” “我当时心里一咯噔,觉得没这么巧吧?” “但我还是留了个心眼,提醒百里承佑最好仔细查查这个爱妾银珠。”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么些年南离国大皇子和二皇子斗得不可开交,大皇子那边竟然一直都是这个银珠在出谋划策!” “你也知道,百里承佑算是南离国主的老来子,大皇子和二皇子之前都没把他放在眼里,如今他崭露头角了,南离国的局势也越来越复杂了。” “不过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争斗已经白热化了,嗐,不好说。” 提起皇室纷争,孟谷雪还是忍不住忧心忡忡。 “言归正传,正是因为查到银珠不一般,所以百里承佑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前两日收到消息,她突然乔装打扮,带着一队人马北行,我们立刻就跟来了。” “现在看来,她竟是专门来接应沈元白的!” 第347章 南离国秘宝 乔地义听得神色凝肃,半晌才沉声说道:“孟小姐,你觉得银珠身为玉琉的丫鬟,为什么会在玉琉死后来到南离国呢?而且还做了南离国大皇子的美妾。” 第430章 孟谷雪摇了摇头,“不瞒乔公子,我的疑惑也正是在此。” 这银珠和南离国八竿子打不着,她还纠结了很久呢。 乔地义见孟谷雪果真不知情,便说道:“应该是玉琉安排的吧,她不仅渗透了雍朝,还往南离国伸了手,难道她志在天下吗?” 孟谷雪闻言猛地一惊,“谁?你说玉琉?可是她早就死了啊......” 她记得很清楚,梦里沈元白还带她去祭奠过玉琉呢! 乔地义知晓这件事定没这么简单,当即将玉琉是幕后主谋,以及护国寺一案的详情都同孟谷雪说了一遍。 孟谷雪听得缓缓张大了嘴巴,只觉毛骨悚然! “等等,如果这银珠就是玉琉故意派来的,一旦大皇子当上国主,凭他那昏聩不清的头脑还有银珠的受宠程度,大皇子极有可能会把银珠封为国主夫人。” “无论银珠是自己生下一儿半女,还是把别的孩子记到自己名下来养,一旦她的孩子成为下任国主,这不就轻轻松松完成窃国了吗?” 乔地义听到这里,眉头猛地一蹙。 “等等,这路子听起来好熟悉啊,玉琉和沈元白不就是这样的吗?” 两个权谋“臭皮匠”对视一眼,觉得他们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 “可怕——” 孟谷雪喃喃感叹了一句。 这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浑身一僵。 “等等,乔公子,我又想到了一件事。” 乔地义闻言捂住自己的小心脏,点了点头,“孟小姐你说。” 孟谷雪神色凝重了起来,“还是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大皇子百里承业。” “他曾偷了南离国库里的一件秘宝,后来事发,他便狡辩说是他的宠妾怂恿他偷的。”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他的托辞,但南离国主没舍得重罚长子,果真将那个宠妾给处死了。” “至于那个秘宝,大皇子坚称被那宠妾拿走了。” “之前我听说这件事时,也以为是大皇子在甩锅,你说......会不会其实大皇子没有说谎,那秘宝真是宠妾让他偷的?” “毕竟他那人禁不住美色,耳根子软得很!” 乔地义闻言眉头一皱,“孟小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怀疑那个宠妾也是玉琉派去的?” 孟谷雪摇了摇头,满脸不确定。 “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也是听了你的话,这才忽然灵光一闪,指不定是我想多了。” 乔地义却忍不住好奇,“那秘宝是什么?” 孟谷雪瞥了眼不远处的阿涂,那毕竟是人家的家丑,她也就压低了声音说道: “听说是南离国独一无二的一种蛊,厉害得很,好像叫......勾魂牵神!” “蛊!?” 乔地义一头雾水,他对蛊啊药的根本一窍不通。 乔娇娇要是听到孟谷雪这番话,只怕要当场跳起来! 破案了!破案了! 傻二哥再多问两句啊! 可惜乔地义出京的时候,乔忠国才领着沈元白往宫中走,他根本不知道那日宫中发生的大事,更不知雍帝正是中了一种奇蛊! 二人又继续聊了聊,这时候远方响起了马蹄声,百里承佑终于回来了! 乔地义见状急忙迎了上去,百里承佑下了马,看了眼来得慢吞吞的孟谷雪,沉着脸说了一句: “乔地义都来得比你快。” 乔地义:? “百里皇子,如何了?” 乔地义还是一脸关切地问道。 这可是大哥和小妹交给他的任务,他回去至少要能交差才行。 百里承佑拍了拍挂在马鞍边的弓箭,面带遗憾地说道:“一箭射中了他的后心,但是那银珠是个有魄力的,让所有人留下断后,她一人一骑带着沈元白跑了!” “凭我们南离国的医术,沈元白只怕未必会死,不知道能不能给他落个半身不遂。” “但好的医者都在国都,且银珠是我大哥的爱妾,她总会归京的,除非......她打算放弃这么多年的伪装和心血!” 孟谷雪闻言,当即将她方才和乔地义的分析说了一遍。 百里承佑听得眉宇沉沉,面露愠色。 “呵,她倒是好大的野心,也不怕撑坏了肚子!说到底都是靠美色和阴谋诡计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孟谷雪:“......” 百里承佑倒是有资格说这话的,毕竟在梦境里,南离国这边还真没让银珠得逞,否则沈元白就是三国共主了! 这时候百里承佑看向乔地义,正色道: “乔兄,既然沈元白来了南离国,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本殿吧,无论成功与否,自会给你们传消息的。” 乔地义心里也清楚,沈元白到了南离境内,就不是他们乔家可以插手的了。 他点了点头,客客气气说道:“有劳百里皇子,那在下便静候佳音了!” “后会有期!” 百里承佑拱了拱手,冲乔地义行了个江湖礼。 乔地义回了一礼,又朝孟谷雪笑了笑。 “孟小姐,保重!” 孟谷雪心中有些不舍,冲乔地义摆了摆手。 乔地义转过身去,迫不及待走向了乔伯他们。 他已经很想很想回家了! “人都走了,还舍不得收回目光吗?” 第431章 百里承佑阴阳怪气了一句,而后一把搂过孟谷雪的腰,将她带得一个趔趄。 “走,回——”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粗鲁!” 孟谷雪一把将百里承佑推开,自顾自走向自己的马。 她好不容易蹬上马背,谁知百里承佑一个纵身便坐在了她身后。 孟谷雪感觉到从身后贴上来的宽厚胸膛,心头微微一跳,又故作镇定地坐直了身子。 “这是我的马!” “是我送给你的马。” 百里承佑淡淡纠正了一句,忽而勒紧缰绳,故意把马往坑里引。 马儿猛地颠簸了一下,孟谷雪轻呼一声,百里承佑顺势搂过她的腰,让她贴紧自己的怀抱。 “看吧,是你自己不争气。” 孟谷雪气怒,她都看见了,前面那么大一坑,百里承佑能看不见? 他就是故意的! “你!” “驾——” 马儿闻声已经疾奔出去,扬起两人的长发,在旷野的风里交缠在了一起。 百里承佑低低笑了两声,似乎颇为得意,而后又冲身后的随从气势十足地低喝一声: “回都!” 第348章 小四的决定 乔娇娇在家中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自家二哥早日归来。 这期间,她还参加了太子和萧大姐姐的婚礼,那叫一个沉闷无聊! 太子成婚一直都是有旧制的,一板一眼,出不得任何错。 这本是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但雍帝刚刚大伤,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太子和萧姐姐身为儿子儿媳,也就不好表现出欢喜之意了。 乔娇娇跟着嫂嫂还有安宁表姐他们去定国公府送亲的时候,还稍微热闹了一会儿,进了宫后,坐在位置上,屁股都不好随意挪动了。 给她累得,当天回家洗了把脸,倒头就睡! 【不过,这应该不影响太子哥哥和萧姐姐在被窝里甜甜蜜蜜,嘿嘿......】 这是乔娇娇睡熟之前,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这一日,乔娇娇坐在后园的秋千上,和刘嬷嬷闲聊道:“嬷嬷,小四已经很久没来了吧?” 刘嬷嬷认认真真地掰了掰指头,而后点了点头,“是呀小姐,能有六七日了。” 乔娇娇暗叹一声。 【小四那小子,心里是真能藏事啊。】 如今京中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雍帝病重,太子监国,新帝登基之日还未选定。 太子毫不犹豫重用了乔天经和谭瀚池,二人虽未升官,但京中众人已经暗道: “这二人一个是名门探花,一个是寒门状元,瞧着吧,今后内阁必有这二人的一席之地!” 乔天经领了太子的旨意,彻查玉琉与二皇子的残党,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 乔娇娇一直在等,等乔天经带她第二次夜审柔姨。 想到这里,她小脸一垮。 【唉,等等等!二哥也要等,小四也要等,大哥还要等,我命苦哟!】 “刘嬷嬷,再用力些,要荡得高高的,高过秋千架去!” 刘嬷嬷:“......” 她可不敢。 “乔妹妹,玩秋千可不能贪高哦。” 熟悉的声音从长廊上响起,漾着笑意。 乔娇娇闻声扭头看去,忽而眼前一亮。 “小四!你来啦!” 她从秋千上奔下,穿过木桩子奔向小四。 小四的步伐就快多了,在乔娇娇穿过木桩的瞬间就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六岁的孩子,抱起快两岁的乔娇娇还是很违和,但他的手臂已经稳稳的了。 乔娇娇平视着小四,没想到他神色平静得超乎想象。 “刘嬷嬷,我想和乔妹妹说点悄悄话,可以吗?” 刘嬷嬷本来寸步不离跟着乔娇娇,闻言稍显错愕,而后就笑着眯起了眼睛。 “好,四殿下,那奴婢先退下了。” 四皇子将乔娇娇抱到了平日里那个小矮凳上,又蹲到了她身前,神色认真地说道: “乔妹妹,我想求你一件事。” 乔娇娇闻言心头微微一跳。 “嗯,你说吧!” 四皇子双手覆在乔娇娇的膝盖上,此时手心微微收紧,似乎格外难以启齿。 乔娇娇不曾出言催促,静待小四做出决定。 半晌,小四咬了咬牙,还是说道:“乔妹妹,我想求你——不要救我父皇。” 这句话一说出口,小四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担心乔娇娇瞧出他的异样,忽而埋头在乔娇娇的膝盖上,心中酸涩难以名状。 乔娇娇先是一怔,而后面露了然,见他难受,便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四的头发软软的,又黑又亮。 七天的时间,乔娇娇不知道小四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但她清楚,这对他而言,绝对是一个艰难无比的决定。 毕竟他接受的教育是忠孝仁义,而他主动放弃的,是他父皇的性命。 或许在这件事上,小四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乔娇娇张了张嘴,又将安慰的话吞了回去。 她点了点头,“小四,我答应你。” 小四不曾抬头,他的眼泪一颗颗落下,这时候又瓮声瓮气地说道:“乔妹妹,小四知道你心地善良。” 第432章 “这件事是小四求你的,所以不是乔妹妹你见死不救,你千万不要有任何负担。” 乔娇娇闻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垂头去看伏在她膝盖上的小四。 所以,即便是在他自己已经这般难受的情况下,他还在担心她会有心理负担吗? 【小四......小四你真的是......】 “小四,你还小,不用活得这般累的,你即便不面面俱到,也不会有人怪你的。” 这句话,已经不是乔娇娇这个年龄能说出来的了。 四皇子摇了摇头,他似乎早已接受任何特别的事发生在乔娇娇身上。 “乔妹妹,我不累,这件事后,一切都会好的。” 小四抬袖抹了抹眼泪,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眶和鼻头都红红的,嘴角却有了笑容。 “二......他若逃去了北国,不,其实无论他回不回北国,雍朝与北国之间都注定会有一战的。” “乔妹妹,如果师父或者乔二哥要上战场,只要我够年龄了,我一定会跟他们一起去的。” “我想,塞北旷野的风一定自由无比。” 小四的眼里有了一丝向往,他抬手捏了捏乔娇娇的小脸蛋。 “而且我身为皇子,食天下之禄,若别人的丈夫、父亲、儿子都在战场上拼命,我想,我更应该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乔娇娇没想到小四已经有这么高的觉悟了,他真的被教得很好很好,像烈火纯粹又热烈,自己熠熠生辉,还不忘温暖别人。 “小四,我支持你!” 乔娇娇一本正经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小四见状眉眼弯弯,伸手将乔娇娇的大拇指包了起来。 乔妹妹,等到那时候,我就是很高大很高大的少年郎了。 乔妹妹.......也要长大了。 待到小四回宫的时候,乔娇娇犹豫半晌,还是掏出了一张符。 小四看着递到面前的一张空白纸,面上满是疑惑。 “乔妹妹,这是什么?” 乔娇娇神色凝肃,“小四,这是织梦符。我想,你父皇或许想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给不给他用,由你决定。” 小四闻言面上神色数变,到底还是接下了。 第349章 大梦一场 养心殿。 雍帝躺在榻上,眸光空洞洞地向上望着,半日都不曾发一言。 黄培十分担心雍帝,这几日一直寸步不离守在一旁,时不时低低说几句话。 虽然雍帝并没有接话的意思,但黄培依旧乐此不疲,他只希望能让雍帝开怀些。 黄培正说及前几日的太子大婚,雍帝忽然开口了,声音沙哑无比。 “朕昏睡的时候,皇后来看过朕吗?” 黄培闻言微微一噎,可转瞬间就点了头。 “回圣上,娘娘来过了!只不过当时圣上睡得正熟,娘娘让奴才不要吵醒圣上。” 雍帝闻言忽然扭过头来,虽然他面色惨白,但目光凌厉,犹有帝王之风。 “黄培,现在连你都同朕说假话了?” 黄培浑身一颤,赶忙跪在榻边,高呼不敢。 雍帝瞧见黄培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忽而又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身边就一个黄培了,若再将他赶走,还有谁会来陪他呢? “黄培,你说朕换个地方,朕不在养心殿,皇后是不是就会来了?” 黄培闻言眼眶猛地一酸。 圣上还记得娘娘当初的决绝之语,可是这已经不是养心殿的问题了,是娘娘对圣上彻底寒了心啊...... “圣上,要奴才宣皇后娘娘来看看吗?” 雍帝面上闪过一丝犹豫,到底还是摇了摇头,“罢了,她不愿来,就不必勉强她了。” 说了这么几句话,雍帝便觉心生疲累,有些撑不住了。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进来低声禀报:“圣上,殿外四皇子求见。” 黄培闻言登时眼前一亮,“圣上,四殿下来看您了,您见见吧。” 雍帝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偏头朝外望去,瞧见一个小身影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很快就站定在了床榻前。 “儿臣参见父皇。” 一举一动无可挑剔。 “起来吧。” 雍帝淡淡说了声,待四皇子起身,他这才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了自己这个小儿子。 湛儿的眉眼更多像他,小四生得则更像他的母后。 圆圆亮亮的眼睛,几乎和他母后一模一样。 他从前为何不曾发现呢? “父皇,您感觉如何?儿臣不曾打扰您休息吧?” 四皇子恭恭敬敬问着,浑然不似父子间的寒暄,倒更像君臣。 雍帝不由地生出了几分失望,到底是从前做的孽,孩子们和他都是不亲的。 想到这里,他陡然就失了兴致,疲累感涌上来,昏昏欲睡。 雍帝本想让四皇子先行离开,结果四皇子却说想在这儿守一会儿,等雍帝入睡后再走。 黄培见状,识趣地退到了外间。 如今圣上脆弱无比,让四皇子陪陪圣上也好。 雍帝闭上眼睛,不过几个呼吸就睡着了,四皇子见状跪在榻前,缓缓拉住了雍帝的手。 四下无人,四皇子掏出了袖子里的一张白符,放在了雍帝的手心里。 他缓缓收拢雍帝的掌心,其间很快散发出一阵金光,而后消弭于无形。 第433章 四皇子做完这些,面色复杂地望了雍帝一眼,而后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 雍帝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仿佛经历了另一个人生。 他看到自己接到了玉琉的降书和画像,依旧一意孤行接受了降书,命令乔忠国撤兵。 接下来的所有的轨迹都和今生相同,包括施展红线转生之法,强迫了皇后,生下了小四。 分叉点发生在小四四岁生辰那日。 他明明记得小四活着从春华园回来了,可是梦境中,小四却死了。 他得到消息匆匆赶到玉华湖边时,瞧见皇后和太子跪在那里,抱着小四已经发白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 他心中痛极,可梦境中的他站在一旁,面上虽带着哀切,实则冷漠至极。 他看到自己冷声下令彻查,后来查到了可疑的虞昭仪,顺藤摸瓜发现老二似乎也掺和其中。 他权衡过后,将虞昭仪拉出来顶罪,将此事囫囵了过去。 毕竟,老二可是他和玉琉的儿子,他答应过玉琉,无论如何都要护住老二的。 后来他对乔忠国猜忌日深,偏偏拿不到乔忠国任何错处,直到一日有人密报,乔忠国通敌叛国,有造反嫌疑! 他当即下令抄了乔家,彼时乔夫人刚刚离世,乔家一片丧幡素帕。 最后,他的人从乔忠国的书房里搜出了通敌叛国的罪证,他在金銮殿上发作,判了乔忠国斩立决! 当时殿上,半数以上的官员都跪下给乔忠国求情,这却让他越发忌惮起了乔忠国的威望。 接下来乔天经和乔地义便数次敲登闻鼓,四处奔走申冤,但都被他打压了下去。 乔忠国斩首那日,据线人来报,百姓长街相送,泪洒当场。 他洋洋得意,看来这乔忠国当真是杀对了,否则岂不是功高震主? 后来太子与老二的争斗开始放到了明面上,太子无过,但他心中更加属意与他相像无比的老二。 所以他故意放任二人争斗,也是想看看他们各自的手段。 结果这时候出了禹州水灾一事,百姓死伤惨重,二人均有过错! 他气怒之下,将两人都重罚了一番。 原以为终于可以消停一段时间了,结果这时候却有宫人来密报,说是从东宫发现了玉琉的画像,而且污秽不堪! 梦境走到这里,他心中便生出了不可抑制的恐惧,因为他已经知晓,画像一事太子是被污蔑的! 可是梦中的他不仅不知道,而且根本不曾去追查真相,而是盛怒之下直接唤来了太子,开口便是诘问。 然而这时候,太子却反问他小四身死一事,问得他哑口无言。 “父皇,那是小四,是您的亲骨肉啊!儿臣与母后将他疼到了骨子里,您这是硬生生要了儿臣与母后的半条命啊!” “他还那么年幼,就孤零零死在了湖里,父皇,小四他当时该有多害怕啊,他挣扎的时候,一定喊着我们救他啊!” 太子跪在他面前恸哭出声,一手抓着胸膛,揪痛到面色扭曲。 梦境中的他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的冷漠麻木,令他自己都不寒而栗! “太子,小四本不该出生,若不是玉琉,他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朕原本希望他是玉琉的转世,可如今看来,民间邪法到底信不得,他既要魂归天地,这也是他的命数。” 这些冰冷的话语吐出后,太子猛地抬起头来,望着他的时候眼里是陌生、是惊惧、是绝望...... 第350章 一切都迟了 雍帝自己也看不下去了,他浑身颤抖想要逃离,可是这梦境却如此稳固,怎么也挣脱不得。 “父皇......父皇您说什么?您竟然妄想让玉琉托生投胎到母后的肚子里?” “您......您怎么能这般对母后,怎么能这么对小四!” 太子语调颤抖得不成样子,他死死抓住雍帝的下摆,手背青筋暴起,根根分明! 雍帝多么希望自己能够闭嘴,但是梦境中的他垂着眸,淡淡说道: “那是你母后的荣幸。” “言归正传,这画像你如何解释!” 太子闻言猛地松开了他的下摆,望着面前的画像看了许久,而后长笑出声。 “君不像君,父不像父,夫不像夫,哈哈哈,列祖列宗在上,看看这大雍朝被一个女人都搅成什么样子了!” “放肆!” 雍帝瞧见自己双目发红,抬手就给了太子一巴掌。 太子被打得偏过脸去,再回过头来之时,双目发红,嘴角含笑: “三岁启蒙,学在君侧,仰父如山,畏君威仪,侍君父如神明。” “十数年如履薄冰,克己奉公,天未明便手不释卷,夜已深也不敢安歇,到头来......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和太子之间爆发了剧烈的争吵,他盛怒之下,让黄培取来了毒酒。 黄培举着托盘,在一旁哭丧着脸要他三思,太子同样不肯就范。 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人来报,说皇后得了消息正往这边赶来。 太子的脸上顿时有了慌乱之意。 雍帝看到自己冷笑出声,此时他心中已彻彻底底偏向了老二,毕竟太子今晚实在大逆不道! 眼看皇后也要被牵扯进来,太子缓缓闭上眼睛,终于还是妥协了。 第434章 “父皇,还请您......请您莫要将今夜之事牵扯到第二个人身上,母后、萧侧妃还有臻儿,他们都是无辜的。” “只要父皇答应,儿臣——愿意赴死,儿臣愿意.......” 雍帝看到自己扬起了嘴角,完全泯灭了人性,只有征服太子的快感与得意。 他看到太子缓缓接过毒酒,在黄培的声声哀求中一饮而尽。 一声呢喃从太子的唇边溢出。 他说:“何必生于帝王家……” 皇后来了,太子出殿相迎,面上带着笑,看不出任何端倪。 “母后,您怎么来了?” 皇后拉着太子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终于松了口气。 她说:“方才梅嬷嬷得了消息,说你被你父皇急匆匆地唤走了,母后担心你。” 雍帝如今身为梦境的局外人,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连皇后都是被算计来的。 老二料定太子不会轻易饮下毒酒,故而引来了皇后,皇后是太子的软肋,太子必定就范...... 想到这里,雍帝脊背发凉,然而画面一转,他已经站在了冷宫门口。 一门之隔,里面是头发散乱、神情呆滞的皇后。 破败的庭院里,梅嬷嬷在看着一个小锅,她看起来苍老了许多,面上时时刻刻含着悲切。 皇后毫无意识地四处晃荡着,走着走着忽然倚着殿前的一根柱子,将脸贴在了上面,喃喃说道: “湛儿,你又来看母后啦?你别担心,母后过得极好,你瞧,今日天气好极了。” “啊!不对!是母后认错了,这是小四!小四,咱们今日吃笋尖可好?母后知道,你最爱吃笋尖了。” “呜呜呜,假的,他们都死了,我的湛儿和小四都死了,他们再也不会来看本宫了。” 皇后倚着柱子缓缓滑坐到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可是转瞬间,她忽然又爬了起来,匆匆忙忙跑进内殿。 “哭了!是小臻儿哭了!小臻儿不怕,皇祖母来了。” 雍帝的目光跟着望进去,他瞧见皇后跪倒在榻边,手里抱着一个满是补丁的枕头,正温柔无比地轻晃着。 臻儿,那是湛儿与萧侧妃的孩子,已经夭折了...... 雍帝看到这里只觉心如刀绞,他浑身颤抖着,几乎呼吸不得。 这个梦境实在太过真实,仿佛这一切真真切切就是他造下的孽。 他再也看不下去,扭头朝外跑去,但是冷宫的宫道那么长,长到没有尽头。 雍帝满心恐惧,忍不住高呼:“黄培!黄培!” “圣上?圣上?” 雍帝觉得整个天地都在震颤,他随之天旋地转,忽然脚下猛地踏空,整个人一抖,霍然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皇后精致依旧的脸,还是那般高贵,带着傲气。 雍帝恍惚无比,抬手想要触摸这张脸,皇后却猛地退开了。 “圣上,您做梦了。” “做梦?” 雍帝怔怔然环顾四周,他还在养心殿的榻上,黄培也正一脸担忧地守在一旁。 他觉着脸上凉凉的,抬手一摸,满是泪水。 而那个梦境,如刀刻斧凿一般,深深留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处死了乔忠国、赐死了太子、逼疯了皇后,还让小四枉死....... 但那只是梦对不对? 想到这里,雍帝急忙想去拉皇后的手,可这时候,皇后却径直起身了。 “黄培,下次圣上若有不适,你直接唤邹太医就是,本宫没有那杏林之术,帮不了圣上。” 黄培闻言讪讪应了声是,雍帝这才知晓,皇后是黄培请来的。 眼看皇后一步步毫不留恋地朝外走去,雍帝心中陡然生出了慌乱之意,急急喊道:“皇后!婵儿!” 皇后停下了脚步。 雍帝见状忍不住面露期待,可皇后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 “圣上,年少时的称呼就莫要再提起了,免得玷污了那段美好的记忆。” “您好好将养着,臣妾会日夜为您祈福的。” 皇后说完后头也不回地离去,可雍帝却用尽全身力气撑坐了起来,嘶哑着声音叫道: “皇后,是蛊!是蛊控制了朕,朕的本意不是如此啊!” 皇后故作不闻,脚步不停地迈出了养心殿,迎向阳光的那一刻,却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 当初那个带着圣旨,亲自来任府求亲的少年郎,俊朗挺拔、满眼欢喜。 她躲在屏风后瞧着他,带着少女的羞怯与忐忑,带着对这个少年的爱慕与期待。 却原来黄粱一梦终须醒,她带着满身伤痕归来,如今该重拾那一身傲骨,为自己而活了。 至于曾经的那个美好少年,便随风去吧—— 雍帝望着皇后的身影渐行渐远,眼里的光芒黯淡下来,竟也在这一刻流下了眼泪。 迟了。 他知道,一切都迟了...... 第351章 没有回头路 雍帝埋首于锦被间,浑身颤抖。 他拼命拢紧被子,可不知是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了,还是心冷得很,这双手脚始终冰凉,生不出一点温度。 他骇极了,一时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梦中。 “父皇?” 这时候,一道温润的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一双温热的手掌贴在了他的肩膀上。 第435章 雍帝怔怔然抬起头,对上了太子稍显错愕的脸。 太子方才正在御书房处理政事,身边人来报,说皇后被召往养心殿。 他如今再看不得母后受任何委屈了,故而撇下奏折,匆匆忙忙往养心殿赶来。 没想到进来的时候,母后已经不在此处了,倒是父皇的状态似乎很不对。 当看到雍帝通红的眼眶时,太子确实震撼颇深,因为他从未见过雍帝这副模样,脆弱茫然,满眼恐惧。 “湛儿......” 雍帝看到太子,想到自己用毒酒逼死了他,登时心如刀绞。 他张了张嘴,忽而注意到了跟在太子身后的小太监。 他看起来很年轻,左脸上还有一条未愈合的伤疤,他恭敬地站在那里,身形虽然单薄,但已然很是沉稳。 这是将老二身世牵扯出来的那个六福子。 虽然雍帝早已知晓,这一系列的事里都有太子的手笔。 但当他看到太子毫不避讳地将六福子带到他面前时,雍帝便知晓,太子的羽翼到底是丰满了,对他这个父皇也全然没有惧意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雍帝轻轻咳了两声,忽然定定看向太子。 太子先是怔然,当注意到雍帝看向六福子的目光时,当即心生了然。 父皇这是在问他,是从何时开始心生违逆之意的。 太子没有隐瞒,目光坦坦荡荡望着雍帝,沉声道:“回父皇,是从两年前,小四生辰那日开始。” 雍帝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浑身一震。 这个节点实在太过敏感,那是梦境与现实开始分叉的地方。 “父皇,其实儿臣一直想问您,若小四那日当真溺了水,您会为小四讨个公道吗?” “还有那日,若画像一事不曾得到澄清,您会气怒之下——用毒酒赐死儿臣吗?” 雍帝听到这里,立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他伸手指着太子,指尖颤抖,“湛儿,你......你怎么也......” 太子虽然不知道雍帝为何反应这般大,但想起那日雍帝毫无理智的模样,太子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罢了,父皇肯留下传位诏书,已然是全了他们父子之间的最后一丝情义。 他自会好好侍奉父皇,直至终老,亦——仅此而已。 “父皇,钦天监择取佳期,经内阁大臣商议,于六月初八大吉之日行登基大典。” “儿臣三岁便跟在父皇身旁学习为君之道,今后定也不忘父皇教诲,还请父皇好好养病,保重龙体,将来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会如父皇所愿的。” 太子说着郑重在榻前跪下行礼,而后转身离去。 这一刻,梦境与现实在雍帝面前重叠,太子饮完毒酒后,也是这般朝他郑重一礼,而后便是死诀。 雍帝禁不住满心惶恐,他急忙掀开锦被起身去追,可方下了榻就软了脚。 黄培见状急忙上前来扶,雍帝一抬头,养心殿里哪里还有太子的身影? 黄培见雍帝狼狈至此,不由地心痛至极,他正要出言劝慰,雍帝失魂落魄的声音却响在了他的耳边。 “错了,是朕错了,婵儿、湛儿,是朕错了......” 泪水落在了黄培的脖颈上,灼人得很。 这是雍帝第一次承认自己的错误,然而皇后与太子都没有听到,他们也......不再执着于这一声认错了。 黄培眼眶猛地一酸。 圣上,一步错步步错,这世上从来没有回头路啊...... 自从这一日见过皇后与太子后,雍帝的精神便越发萎靡了,时常在梦中说胡话,醒来后便面色惨白,满头大汗。 邹奇日日把脉,可每回都暗暗摇头。 神仙难救啊,这当真是神仙难救了...... ———— 五日后,乔地义终于从扒皮岭归家,冲了个澡后倒头就睡,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乔娇娇坐在榻上,瞧着自家二哥黢黑的脸,可心疼坏了。 【看把我二哥给晒的,萧二姐姐再瞧见这张脸,都未必认得出来了!】 【上次萧大姐姐成婚的时候,萧二姐姐还打听过二哥的消息呢。】 【二哥也真是个直肠子,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给萧伯伯写封信,然后问候一句萧二姐姐。】 外头天都黑了,乔天经知晓今日乔地义归家,特意将手头的事放了放,也提早回来了。 乔夫人准备了一桌极丰盛的饭菜,一家人都等着呢,结果这“主人公”呼呼大睡,还没有醒的趋势。 乔忠国和乔夫人从屋外走了进来,正说着要不要将乔地义喊醒,乔娇娇眼珠子一转,忽而大喊一声: “呀!萧二姐姐,你来啦!” “二小姐!二郎这厢有礼了!” 乔地义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规规矩矩做了一揖,眼睛还没睁开。 “哈哈哈!” 乔忠国见状登时捧腹大笑,乔夫人也笑得直摇头。 乔地义眼皮一抬,哪里有什么二小姐,他正在自己家睡大觉呢! “哈哈哈,哈哈哈!瞧给二哥吓得,一激灵!” 乔娇娇揉着小肚子,笑得在床上直打滚。 乔地义终于反应过来了,是小妹唬他呢! “小妹,你都会笑话二哥了!” 乔地义猛地扑过去,挠着乔娇娇的胳肢窝,挠得她直哎呦。 第436章 “哎呦!不敢啦不敢啦!萧二姐姐救命啊!” 乔夫人笑眯眯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将乔娇娇“解救”了下来。 乔地义梳洗一番,又亲亲热热地抱着乔娇娇去了正屋。 乔天经和韩雅弦已经等在此处,瞧见乔地义来了,乔天经赶忙拉着他坐下。 乔地义受宠若惊,又难免惴惴不安。 “怎么了这是?大哥,我没做错什么事吧?” 乔忠国大喇喇往主位上一坐,笑着说道:“都坐!” 他举起酒杯,面上带着笑,满是感慨地说道:“咱们一家人好久都没坐一处了,来,喝一杯!” 第352章 我要做小姑姑啦! 乔地义闻言眉眼一弯,他一路紧赶慢赶,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连乔娇娇都举起了面前的小杯子,用力伸出手去。 乔忠国原本有太多话要说,但是目光环顾一圈,爱的人都在身侧,心里头早已塞得满满的,说出口反而显得多余了。 他扬了扬嘴角,索性言简意赅地说道: “来,为老二接风洗尘!” “为二郎、二弟、二哥接风洗尘!” 一家人笑吟吟地干了杯。 这时候,乔夫人细心地发现韩雅弦不曾动杯中的酒。 她摸了摸韩雅弦的胳膊,目露关切,“弦儿,怎么了?这酒少饮一些不碍事的,不必拘谨。” 韩雅弦摇了摇头,见一家人都望向自己,忍不住就红了脸。 她张了张嘴,正想宣布喜讯,忽而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了上来,她猛地偏过头去,捂住嘴巴干呕了一声。 全家人见状皆是一呆。 “呀!大嫂定是吃坏肚子了!大哥你怎么照顾大嫂的!” 乔地义率先嚷嚷出声! 都说大哥会疼人,瞧瞧!就是这么疼媳妇的? 乔天经茫然了一瞬,急忙起身给韩雅弦顺背,面上满是自责。 他近日忙于政务,确实疏忽弦儿了,是他的错。 “弦儿,你怎么样?我这就唤府医来给你看看!” 乔天经说着转身出门。 乔夫人同样震住了,但是身为过来人,她似乎更能明白这声干呕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里,她呼一下站了起来,眸光灿亮地看向自家夫君。 乔忠国接收到乔夫人的眼神,也跟着手忙脚乱站了起来。 这时候乔娇娇的心声弱弱响了起来: 【难道,我要当小姑姑了?】 乔天经离开的脚步猛地一顿,下一刻霍然转身,眸光定定落在了韩雅弦脸上。 韩雅弦面上烧红,忍着羞怯冲乔天经轻轻点了点头。 乔天经只觉得脑子一嗡,霎时什么反应都忘了。 韩雅弦瞧他那愣头愣脑的模样,轻轻弯了弯嘴角,这才看向乔忠国和乔夫人,红着脸说道: “爹娘,你们很快就要做祖父祖母了。” 乔地义闻言也回过味来了,他唰一下站直了,满脸的惊喜。 “啊!那那那......那我岂不是要做叔叔了?” “啊啊啊!我真的要做小姑姑了!” 乔娇娇站在凳子上,已经兴奋地手舞足蹈了起来。 满屋子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乔天经终于快步走回韩雅弦身边,他眼眶红红的,难以言喻此刻的心情。 乔夫人感性极了,当场就掉了眼泪,拉着韩雅弦的手殷殷切切嘱咐着。 “傻孩子,你什么时候觉出来的,也不早些和娘说,这些日子还总是过来陪娘说话。” “娘很欢喜你怀了身子,但是也最懂其中的艰辛与不易,弦儿别怕,娘会好好照顾你的。” 乔忠国没有上前,他背过身去,悄悄抹了抹眼泪。 这个孩子的到来,实在意义重大。 在娇娇的预言里,他们乔家满门惨死,断子绝孙。 如今二皇子被赶出了雍朝,太子即将继位,一切的一切终于改变,而这个孩子的到来,仿佛预示着全新的开始! 这场家宴持续了许久许久,若不是乔夫人担心累着韩雅弦提前叫停,大家还能闹好久。 乔天经小心翼翼扶着韩雅弦,夫妻俩往青竹院走去,乔地义跟在一旁,叽叽喳喳说着欢喜的话。 乔娇娇被乔忠国抱在怀里,望着大哥大嫂还有二哥的背影,心里暖洋洋的。 上辈子她年纪轻轻就死了,还从未感受过这种血脉延续的喜悦。 原来这般美好,原来这般充满希望。 乔娇娇偏了偏头,在乔忠国怀里蹭了蹭。 乔忠国心头柔软,低头亲了亲娇娇的额头,乔夫人也靠过来,三个人抱在了一处。 灯光融融,乔忠国的声音暖暖的,满腔柔情几乎要满溢而出。 “娇娇也是这般,承载着爹娘的爱来到此间,骗走了爹娘好多好多喜悦的眼泪。” 乔娇娇闻言眼眶酸酸的,乔忠国拢了拢怀抱,忽而大笑着说道: “走喽,带我们娇娇宝贝睡觉去!” ———— 第二日,乔忠国将天经地义兄弟俩唤到书房,怀里抱着乔娇娇,终于要开始复盘了! 乔地义先将他截留二皇子的经过说了一遍,尤其提起了替他解围的孟谷雪还有百里承佑。 乔娇娇听着听着,磕cp的因子突然就动了。 【他们两个很有欢喜冤家的味道是怎么回事?将来怕不是真要成一对吧?】 第437章 【啊啊啊,好强的宿命感!我记得百里承佑还对孟谷雪说过下辈子给他,这不就应验了吗?】 当听到二皇子断了手筋,后心又正中一箭,却还是被银珠成功救走后,乔娇娇觉得宿命感瞬间就拉满了! 【“战场”转移到南离了,男主和男二还是对上了,可是这一次,女主站在了男二那边!】 乔忠国闻言脸上也满是感叹。 犹记百里皇子来雍朝的时候,他们还千方百计促成“坐山观虎斗”的局面,如今他们倒真成了旁观者。 “南离那边我们插不上手,但是却不能坐以待毙,万一百里皇子也留不住沈元白,他还是要回北国去的。” “北国王庭如今局势复杂,金裕王无子,旁支虎视眈眈,他们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沈元白就算去了北国,等着他的也是一堆烂摊子。” “而且......” 乔忠国说到这里,忽然神色稍显微妙。 “虽然金裕王一直声称支持沈元白,但据线人来报,这么多年他始终不曾放弃求子,可见啊......支持沈元白也不过是金裕王的无奈之举。” 乔娇娇闻言忽而眼前一亮。 她唤出功德商城,往下扒拉扒拉。 【妈诶,我就记得当时扫过一眼,有这玩意儿!】 【啧啧啧,真不知该夸功德商城包罗万象,还是该夸老阎王面面俱到。】 乔忠国他们听到这里,当即支棱起耳朵,就听乔娇娇念出了“神物”的功效。 【丸名‘好孕来’,专治不孕不育,但关乎因果生命,不可滥用,心诚方灵。】 乔家父子:??? 好孕来? 第353章 勾魂牵神蛊 乔娇娇立刻将“好孕来”的存在告诉给了乔忠国他们。 乔天经如今也要当父亲了,越发知晓生命的可贵,这个“好孕来”确实不可滥用。 但他身为雍国人,面对敌国,还是要理智而冷静地做出判断和分析。 “爹,如今北国王庭争斗不休,只要沈元白去了北国,必定成为众矢之的。” “彼时金裕王一定会支持沈元白,就先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若到时候金裕王与沈元白胜出,而这时金裕王发现自己有了子嗣.......局面只怕就不只是甥舅操戈那么简单了。” 乔忠国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雍朝与北国之间终有一战,我会尽早禀报太子殿下,暗中做好准备。” 要发动一场战争并不容易,人马、粮草、时机、人心,样样都不能少。 而且还不能忽略了南边的南离国! 这一次若要打,那目标就是直捣北国都城,将其彻底纳入雍朝版图,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父子二人又仔细商量了一些细节,说起打仗,乔地义终于能插上话了! 聊完正事,书房里的氛围就松快了许多,乔地义这时候也终于好奇地问起了那日宫里发生的事。 乔忠国捡着重点说了几句,当提及雍帝中了奇蛊之时,乔地义一下子站了起来。 “蛊?圣上中蛊了?什么蛊?”乔地义连珠炮似地问道。 乔忠国不知道乔地义为何突然这般激动,他摇了摇头,“还未查明。” 乔地义猛地一拍手,“我知道啊!” 乔忠国:啊? 乔天经:什么? 乔娇娇:真的假的! 乔地义一脸兴奋,“是孟小姐告诉我的!我觉得就是圣上中的蛊没错了!” 乔地义当即将孟谷雪的话复述了一遍。 【勾魂牵神?得,听名字就像!】 【这么说来,玉琉......可当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乔天经急忙问道:“二弟,那这蛊是如何种到人体内的?为何能控制中蛊者的心神?而且这主导权又是如何从玉琉转移到二皇子身上的?” 乔地义被问傻眼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没问。” 乔天经:“......” 乔忠国恨铁不成钢啊! “你小子当时就不能多点好奇心吗?算了,老子尽快修书给孟小姐问问!” 乔天经闻言稍显遗憾,可很快心中又有了成算。 “爹,之前儿子还想着多掌握一些线索后便重新审问柔姨,如今看来时机倒是差不多了。” 他早就将柔姨偷偷从护国寺里转移了出来。 乔娇娇闻言立刻抬手,“大哥,我要一起去听!” 乔天经自然点了头。 当天夜里,乔天经抱着乔娇娇,在乔伯的护送下来到了一处别院。 这里是乔娇娇第一次来,可别院里的人她却一点也不陌生。 “十一叔叔!十三叔叔!咦!原来大家平时都在这里吗!” 十一笑着给乔娇娇行了一礼,带着他们朝里走去,直走到最里的院子,打开了一个房间。 柔姨就瘫坐了榻前,平静地垂着头,听到开门声也一动不动。 乔天经手里捏着实话实说丸,开门见山说道:“楚柔,和你说说近日京中发生的大事吧,二皇子北国贼子的身份坐实了。” 楚柔闻言稍稍抬头,轻蔑无比地看了乔天经一眼,忽而就怔住了。 上一次乔天经审问她的时候用了易容丹,她并不知道抓住她的人是谁。 可是此时此刻,乔天经以本来面目出现在她面前,她双目微微一凸,这才意识到自己落到了乔家手中! 第438章 “乔天经!你是乔忠国的长子乔天经!” 乔天经微微扬唇,“正是在下。” 楚柔忽而情绪激动,怒骂出声:“乔家人该死!乔家人最该死!” 乔天经对这些泄愤的话置若罔闻,“我的话还没说完。” “沈元白妄图以蛊控制圣上,结果计划败露,周伯身死,金珠被擒。” 楚柔听到“蛊”这个字,霍然抬起头来,满脸惊骇。 她本以为乔天经又是来诈她的,可是“蛊”都被说出来了,那可是公主留给殿下的底牌啊! 难道......难道殿下真的败了? 乔天经继续说道:“他奔逃南离国,被我二弟割断了手筋,银珠想要救下他,可造化弄人啊,沈元白被南离国三皇子一箭射中后心,当场殒命。” 当场殒命...... 这四个字响在楚柔的耳畔,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眼里满是惊恐和不可思议。 她不愿意相信,可银珠.....乔天经连银珠都说出来了! 当年公主安排身后事,将貌美又机灵的银珠送往了南离国。 公主从前已经安排过一个细作到南离国大皇子身边了,所以路子早就有了。 而银珠,就是公主给殿下安排的最后一条退路! 若雍朝这边事不可为,殿下可以去南离国暂避风头,银珠会给殿下提供一切帮助! 公主的底牌都被乔天经说出来了...... 不!她不能轻易被动摇! 楚柔双目猩红,恶狠狠地看着乔天经,口中颤声叫道: “乔贼,休要以为三言两语就能骗得过我!殿下龙章凤姿,胸有沟壑,又有公主留下的筹码,绝对立于不败之地!” “没错......没错......” 楚柔说到这里,仿佛自己也得到了宽慰。 “而且那个狗皇帝绝对看不得殿下受伤,他就是拼死也会守护殿下的,这就是狗皇帝的命!” 乔天经闻言淡笑一声,“你如此笃定,是因为圣上中了玉琉下的勾魂牵神蛊,对吗?” “可是不巧,圣上把蛊吐出来了,虽然元气大伤,但已然不受沈元白控制。” 楚柔听到“勾魂牵神”四个字,当即像是被雷劈了一般,下一刻浑身就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心跳声像打鼓一样咚咚咚响在耳畔,她冷汗直流,一瞬间就被难以抑制的恐惧彻底吞噬了。 乔天经全部知道......所有底牌都被他知道了...... 殿下......殿下真的死了? 所以公主牺牲性命布下的局,就这么功亏一篑了吗? 天啊!为何上天就不肯站在他们这边! 楚柔觉得自己被不甘和绝望硬生生剖成了两半,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他们这么多人牺牲了一切,最后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为什么!为什么!” 楚柔张开嘴巴嘶喊出声,苍白的面孔因为巨大的痛苦扭曲变形,嘴角处也涌出了一丝丝鲜红的血沫,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乔天经故技重施,眼疾手快地将那颗“实话实说丸”塞进了楚柔的嘴里! 还是同样的问题: “玉琉究竟是死是活?” 楚柔的心态已然彻底崩裂,她双目圆凸,几乎是呐喊出声: “死了!公主死了!” “因为那勾魂牵神蛊食的是血肉,是公主用自己的身体养了那三只蛊!” 第354章 玉琉的豪赌 三只? 乔天经和乔娇娇闻言,眼里都有了意外之色。 方才来的路上,他们兄妹俩还猜测那勾魂牵神蛊应该是子母两只,没想到却是三只! 如今楚柔心防崩塌,正是引导她和盘托出的好时机,故而乔天经并未表现出任何吃惊的神色,只是平淡地问道: “那玉琉是如何凭借勾魂牵神蛊布局的呢?” 楚柔闻言缓缓抬起头来,她双目发红,即便理智已经在崩溃边缘游走,她还是看出来了,乔天经在套她的话。 但是一切都无所谓了。 既然计划已经失败了,殿下也死了,再藏着掖着也没用了。 而且,世人应该知道的,世人应该知道公主的聪慧与伟大,公主以身入局,求的就是能胜天半子! 想到这里,楚柔缓缓靠到身后的木榻上,以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说道: “告诉你也无妨,乔贼,你该要知道你面对的公主是何等的玲珑心肠!” “那一年,北国与雍朝爆发了战争,我国骑兵骁勇,初时势如破竹,局势一片向好。” “可是,乔忠国的横空出世很快改变了这一切,他接过大军之后连出奇招,竟硬生生扭转了战局。” “此时公主已觉出不妙,但先王上与当今金裕王都自负自大,认为雍朝文弱,一个乔忠国决定不了什么。” “公主请求先王上向南离国寻求合作,届时南北夹击瓜分雍朝,南离国必定心动!” “但先王上却认为战局依旧乐观,主动与南离国合作便犹如示弱,最后以女子不得干政为由将公主搪塞了过去。” “公主眼见劝不动先王上,只能先行未雨绸缪,派人前往南离国接近大皇子百里承业,而后无意中得知了南离国秘宝——勾魂牵神蛊的存在。” “这时候,北国和雍朝的战局已经彻底发生改变,乔忠国率军打过了武定河,将战场打到了北国的国土上。” 第439章 “公主预感大事不妙,急忙让那名细作哄骗百里承业,偷来了勾魂牵神蛊。” “可这时公主还尚未下定决心,因为这蛊以血肉为食,一旦入体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直到......乔忠国率军一路打到了鹿城,那曾是北国的旧都。” “这时候先王上和文武百官开始急了,这才想起可以修书与南离国合作,可一切都迟了......” “公主当时便提议,可立刻向大雍皇帝递上降书,以换取乔忠国止步鹿城。” “届时无论金银布帛还是土地岁供,让出去就是,只要国不灭,终有东山再起之时。” “可王上不听,王庭那些迂腐大臣还骂公主卖国,说什么宁折不弯,一定要打到最后一刻。” “公主失魂落魄地回了宫,喃喃说了句:再折腾下去,北国的气数就真的要尽了......” “奴婢当时就劝公主,让她索性放下这里的一切,随狄世子远走高飞去吧。” “但是公主不肯,公主无法放弃生养她的土地,也不忍抛弃这片土地上的子民。” “于是那天夜里,公主便在奴婢的陪同下割开手掌,将那三只蛊虫纳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至此,一场从一开始就奔向死亡的谋算开始了.......” 楚柔神色怅然,眸光中满是追忆,已然不知是在说给乔天经听,还是自己陷入了回忆里。 “勾魂牵神蛊,一母二子,母蛊为主,二子蛊一为勾魂,一为牵神,相辅相成。” “蛊虫进入公主的身体后便开始贪婪地吸食血肉,公主疼得在大殿的地上直打滚啊,口中叫着:柔姨救我,柔姨救我。” 说到这里,楚柔垂着头,眼泪一颗一颗滚了下来。 “养蛊的过程漫长而痛苦,这也意味着公主将随着时间推移不断耗尽自己的血肉与生命。” “这时候,乔忠国继续往都城攻来,而公主也开始了她的计划。” “公主先是控制母蛊,将勾魂子蛊逼出体外,将其捣碎入墨,亲自画了一幅自画像,又言辞恳切地写下了降书,而后封存,命人即刻送往雍朝都城,送到雍帝面前。” “这是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因为勾魂蛊是公主用血肉养成的,其上浸满了公主的气息,旁人只要近距离吸入,便会不可抑制地对公主生出好奇与向往。” “但这样足以撼动一位帝王吗?公主心里其实也没底。” 说到这里,楚柔仿佛又忆起了当年的惶恐与紧张。 “当年公主人在千里之外,亦不曾见过雍帝,这一场算计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豪赌,只不过公主倾尽全力,一直在增加自己的筹码。” “美貌画像、屈辱条约,还有那封字斟句酌的降书,公主想尽办法加深雍帝对她的好奇和渴望,只为给北国求得苟延残喘的机会。” “若是输了......公主说,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若天不佑她,那最后不过以身殉国而已。” “好在天遂人愿啊,在乔忠国围城的第四日,雍帝的旨意终于到来,而公主也劝动先王上正式递上了降书。” “就这样,北国保住了最后的尊严,而公主也启程前往雍朝了。” “那一日,百姓夹道相送,感念公主以一己之身止戈两国,奴婢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些一开始指责谩骂公主卖国的人,最后跪在了地上,仰视公主,若观神明。” “而公主......公主带着更大的谋划离开了故土,这一去,势必就要将整个大雍都搅得天翻地覆!” 楚柔明明吃下了大量的软筋散,可是此时她却格外亢奋,甚至连声音都激昂了起来。 光是看楚柔的神态就可以瞧出,她对玉琉的敬仰与崇拜从不曾随着时间的流逝减少。 相反的,玉琉在她心目中几乎已经被美化成了真正的神明。 “当雍帝见到公主的那一刻,当时埋下的勾魂蛊终于迎来了爆发,子蛊向母蛊,雍帝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就彻底被公主吸引了。” “而第一次行房的时候,牵神蛊也随之进入雍帝体内,开始了长达十数年的潜伏与把控。” “呵呵,那个狗皇帝对公主如痴如醉,连公主非完璧之身都毫不在意,你们当真应该瞧瞧他在公主面前那跪舔的嘴脸!” 第355章 被美化的玉琉? 乔娇娇听得暗暗心惊。 玉琉来雍朝和亲的时候,竟然已非完璧了? 这勾魂牵神蛊确实是个bug一样的存在,但不可否认,玉琉确实有这个魄力,也有与之相称的谋算与胆量。 还有雍帝...... 正如楚柔所说,当初附着在画像和降书上的勾魂蛊其实作用并不算强,雍帝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力与之相抗衡。 若他足够谨慎,若他爱民如子,若他知道心疼那些在战场上为了保家卫国而失去性命的士兵们,他根本就不应该接受玉琉的降书! 楚柔瞧见乔天经的脸色不算好看,她反而心生畅快。 还没完呢! “勾魂与牵神相辅相成,公主让雍帝将那幅画挂在了御书房中,雍帝......呵呵,他自然欢欢喜喜地照办了。” “他身体里藏着牵神,还每日与勾魂为伴,对公主的迷恋渐渐就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也就是这时候,公主发现自己怀了雍帝的孩子。” 第440章 “公主原来的计划是将雍朝彻底拖垮,可这个孩子的到来改变了公主的想法。” “公主意识到,她即便拖垮了雍朝,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北国要想将其彻底蚕食,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可若让肚子里的孩子成为雍朝皇帝,就能轻而易举完成窃国!” “公主在北国吃够了政见不受重视的苦,所以她更希望这一胎是个皇子,如此一来这条路会好走许多。” “但若是小公主也没有关系,虽然艰难,但一旦成功,这将会是改写历史的创举!”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公主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她再孕育一个孩子了。” “这会是公主的最后一搏,她要将两国共治,甚至一统天下的荣光都留给那个孩子,唯一的要求就是,这天下最后要姓金,须以“北”为尊!” 乔娇娇听到这里,忽而心神一动。 她记得很清楚,二皇子最后确实成为了两国共主,但是他并没有改国姓为“金”,而是继续以雍朝为尊。 最后的结局更像是,雍朝吞并了北国。 想到这里,乔娇娇忍不住生出一丝稍显怪诞的猜测。 会不会原著里,二皇子也意识到了自己一生都被玉琉操纵着,所以最后选择用这种方式,表达对玉琉的反抗呢? 当然,这只是娇娇的猜测,也无从验证了。 这时候,楚柔心绪回归现实,脸上的豪情壮志也悉数化作了苦笑。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呢喃着:“明明已经快了......到底坏在哪一步了呢?公主明明已经尽力为殿下扫清所有障碍了。” “太子是最大的阻碍,公主试过对太子下手的,但皇后将太子保护得极好,于是公主迂回行策,离间了帝后。” “公主决意自戕之前,特意去了一趟翊坤宫,让雍帝以为是皇后逼死了她,这一招十分奏效,帝后确实彻底闹翻了。” “但男人啊,心里到底忘不了少年夫妻的情意,所以公主自戕之前特意嘱咐过我,让我在她仙去几年后,用故国的红线转生之法再行离间之计,让皇后彻底寒心。” “我亲见雍帝入了魔一般,在归去来兮院大行邪法,呵呵,那个狗皇帝凭什么得到公主的转世,所以我偷偷在那个皇宫雕塑里加了个‘否’字!” “我就是要看着他抓心挠肝求而不得,看着他夫妻分飞,众叛亲离!” “还有三皇子.......静妃那个没头脑的蠢货,怀了身子竟然还敢到金玉宫炫耀,都不用公主吩咐,我寻机就给她下了药!” “三皇子出生的时候,我还偷偷去看过一眼,瘦瘦小小的一团,一瞧就是早夭的命,倒没想到让他活到了今日!” “呵,也不过是个废人罢了,对殿下没有任何威胁!” 乔娇娇闻言眼睛微微一瞪。 竟然连三皇子体弱都是他们的手笔! 玉琉为了给她儿子铺路,当真是造就了无数人悲剧的一生! 楚柔还沉浸在玉琉的伟大奉献中。 “公主生怕自己做的不够多,让我与金珠出宫,在护国寺为殿下培养死士,让银珠去南离国为殿下铺就后路。” “油尽灯枯之前,公主又将早已“吃饱喝足”的母蛊转移到了殿下身上,让雍帝本能地去“偏爱”殿下,给了殿下控制雍帝的底牌。” “甚至最后还殚精竭虑留下了两条锦囊妙计,助殿下渡过未来可能遇到的艰难考验。” “公主做了这么多......这么多啊,为什么最后还是败了?” 楚柔茫然四顾,眼里透着绝望,已然有了死志。 “公主以身入局,这般都换不来上天的眷顾,这天——果然是瞎了眼的!” 乔天经听得神色冰冷,他并未从楚柔的话语里觉出任何感同身受的悲壮之意,只觉得脊背发凉! 这是楚柔眼中经过美化的,为了家国大义不怕牺牲、不惜以身入局的玉琉。 但他观玉琉行事,奉的就是不择手段的原则。 无论是稚童、少年、身怀六甲的女子还是身边人,甚至自己的儿子,她都可以毫不犹豫拿来利用。 乔天经甚至毫不怀疑,若不是蛊虫掏空了玉琉的身体,这个两国共主也轮不到沈元白来当! “楚柔,你当真知晓玉琉的全盘计划吗?那我问你,金裕王无子一事,可有玉琉的手笔?” 楚柔原本还在大呼“上天不公”,听到这里神色忽而扭曲了起来,她努了努嘴,半晌才磕磕绊绊憋出了几个字: “和公主——没有关系!” 乔天经眉头微微一挑。 “真的吗?你方才所言,玉琉一次次劝导先王上和朝臣,他们却反过来污蔑玉琉卖国,玉琉当真一点也不怪他们吗?” “你说她以身饲蛊,这蛊到底是她主动养的,还是被逼的?她既如此无畏,为何痛苦万分之时,喊的却是让你救她?” “还有,你说玉琉来和亲的时候已非完璧之身,那她的贞洁给了谁?狄在英?还是另有其人?” “还有——” “别说了!别说了!” 楚柔忽然像是受到刺激般瞪大了双目,面色狰狞地冲乔天经嘶吼出声,惊怒到脸上的血管仿佛都要爆开! “别说了!!!” 吧嗒—— 这时候,一颗乌溜溜的药丸突然从楚柔的嘴里飞了出来,滚落到了乔娇娇脚边。 第441章 乔娇娇面露疑惑,俯身一看,忽然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这正是她方才给大哥的——实话实说丸。 原来,楚柔根本没有把实话实说丸吞下去! 第356章 拜月 乔娇娇不可思议地看了眼神色激动的楚柔。 看来上次用了实话实说丸后,还是让楚柔心中有了防备,她方才是清醒的! 那她说了这么多,又几分真几分假呢?她到底想掩盖什么? 为何大哥问起玉琉是否怪北国王上,是否主动以身饲蛊,问起玉琉的第一次给了谁时,楚柔会这般失态? 方才听楚柔说了那么多阴毒诡计,乔娇娇觉得手脚发冷,而如今,她更觉心头都拔凉拔凉的! 谁能告诉她,这本无脑甜宠小说到底藏了多少鬼东西! 接下来,无论乔天经怎么问楚柔,她始终紧咬牙根,任凭十一上前掰断她的手指,她也只是闭眼咬唇,一言不发。 乔天经瞧了瞧外面的天色,无奈摇了摇头。 乔伯见状抱着乔娇娇,跟着乔天经走了出去,十一走在最后,轻手轻脚关上了房门。 谁知下一刻,屋子里就爆发出了凄厉的痛哭声,像是野兽哀鸣一般,隐约还能听到以头捶地的咚咚闷响。 乔娇娇忍不住变了脸色,很明显,这才是楚柔的真情流露。 不知是因为得知了沈元白的“死讯”,还是方才的问话触痛了她的神经...... 从院子里出来后,乔天经并未直接带着乔娇娇离开,而是领着她拐了个弯,往另一处院子去了。 乔娇娇的思绪还沉浸在楚柔方才的回答中,也没有在意,直到乔天经上前叩响院门。 “盛小姐,乔家大郎唐突造访,不知你安歇了吗?” 盛小姐? 盛秀然! 乔娇娇顿时被拉回了思绪。 院子里很快传来了脚步声,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正是“消失”已久的盛秀然! 瞧见乔天经,她眉眼发光,却十分守礼地连连后退了几步。 “乔公子,您此刻前来,可是......可是我能回救济院了?” 乔天经也偏过身去,沉声说道:“没错,盛小姐,数月时间,外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沈元白的手下再也威胁不了盛小姐你了。” “只要盛小姐愿意,你今晚就可以离开。” 乔娇娇扭头看去,只见盛秀然一脸惊喜地捂住了嘴巴,而后欢喜地连连点头。 “愿意!我愿意!多谢乔公子,烦请您今晚就将我送回救济院吧!” 乔天经显然也料到了盛秀然的答案,轻笑着点了点头。 “那还请盛小姐收拾一下,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接你。” 乔天经说完后马上就要离去,这时候盛秀然微微踌躇,忽然扬声叫道: “乔公子,请稍等!” 乔天经脚步一顿,“盛小姐,怎么了?” 盛秀然有些纠结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又生怕让乔天经久等了,当即心一横,沉声道: “方才听乔公子说,二皇子已然威胁不到我了,我思来想去,能彻底铲除这个威胁,只能是——那个秘密被曝出来了。” “乔公子,我......我想知道,这件事牵连得广吗?有没有人伤亡?我是说,皇家的人里......有没有伤亡?” 乔天经听到这里,心中了然,盛秀然想问的是三皇子吧? 不过见盛秀然没有挑明,乔天经也就故作不知,只是笑着说道: “这件事进展得很顺利,没有牵扯到太多的人,至于盛小姐问的皇家人,除了二皇子,其他皇子公主都好好的。” 盛秀然闻言心头猛地一松,当即松了口气。 “如此甚好,甚好......” 乔娇娇人小鬼大,忍不住满是探究地看了盛秀然一眼。 盛秀然意识到自己将乔天经留得有些久了,这并不合规矩,于是急忙偏过身去,匆匆行了一礼。 “多谢乔公子告知。” 乔天经拱了拱手,“无妨,盛小姐,告辞!” 没了其他事,乔天经便伸手抱过了乔娇娇。 乔娇娇扒在乔天经肩膀上,瞧见盛秀然匆匆朝屋里走去,脚步轻盈而欢快,行至院子正中,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乔娇娇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看到她突然双手合十朝月亮拜了拜,仿佛虔诚祈祷着什么。 ———— 翊坤宫。 今日的翊坤宫热闹极了,因为静妃带着二公主和三皇子一起来用晚膳了。 这些日子,三皇子的气色眼瞧着就好了许多,静妃娘娘脸上的笑容根本止不住。 她如今是全看开了,只要三皇子能健健康康的,她什么也不多求了。 而且啊,如今这后宫,抱紧皇后娘娘才是正理! “三哥,这笋尖很好吃的,你一定要尝尝!” 四皇子将最爱的笋尖往三皇子面前一推,笑得很是灿烂。 三皇子不忍拂了四皇子的好意,抬筷夹了一口,吃在嘴巴里,果然清甜得很。 他眉眼微微一弯,“谢谢四弟。” 一语双关。 那日四弟将乔小姐带来兴华宫给他治病一事,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好好感谢一番。 四皇子心领神会,笑眯眯说道:“三哥欢喜吃就是最好的了,等三哥把身体养好了,要吃得白白胖胖,高高壮壮!” 第442章 “四殿下就是嘴甜!” 静妃一听这话,笑得更开怀了。 “娘娘,太子殿下今日不来吗?” 皇后闻言弯唇说道:“他们小夫妻新婚燕尔,本宫特意嘱咐了,让他们自己在东宫吃,不必过来。” 静妃听了这话,忍不住目露促狭。 “太子妃是个讨人喜欢的,瞧太子殿下那个稀罕劲,娘娘您想来很快就要做皇祖母了。” 皇后急忙摆了摆手,“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皇后嘴上虽这么说着,但眉眼满是融融笑意,显然也期待得很。 众人吃饱喝足,四皇子拉着三皇子和二公主看枇杷树去了。 静妃坐在院子里陪皇后一起消食,二人聊着聊着,静妃忽然坐直了身子,一脸好奇地说道: “娘娘,其实有件事臣妾早就想问了,藏在心里抓耳挠腮的,好奇得紧!” 皇后闻言眉头微挑,“静妃妹妹,你想问什么自问就是。” 静妃踌躇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问道:“娘娘,当初那女人自戕之前,到底来找您做什么?” 皇后神色微微一僵。 静妃见状有些紧张,急忙摆了摆手,“娘娘,臣妾这张嘴就这样,您就当臣妾没问过吧!” 可是皇后很快就放松了神情,既然已经释怀了,便也没什么不好提的。 她摇了摇头,语气轻松地说道:“静妃妹妹,告诉你也无妨。” 静妃闻言当即支棱起耳朵,便听到皇后娘娘淡淡说道: “她约莫是故意来恶心本宫的,那日来到翊坤宫,她就站在殿门口,也不进来,只说了一句。” “她说:皇后娘娘,我真的很羡慕你。” 说完后,皇后都忍不住发笑了。 那一年,她的所有东西都被玉琉一一抢走了,她羡慕自己什么呢? “罢了,都过去了,静妃妹妹,你瞧今晚的月亮格外亮啊。” 静妃抬头望去,月光笼罩而下,她的脸上也有了恬静的笑容。 第357章 非见你不可的理由 “殿下?殿下?” 沈元白感觉到有人在轻拍他的脸。 他疲累极了,原是不想理会的,但是这道声音实在过于急切,甚至还让他觉出了一丝哭腔。 沈元白想了想,费力睁开了眼睛。 一张娇媚的脸映入眼帘,是银珠。 “殿下!” 银珠瞧见沈元白醒过来,登时喜极而泣。 蛊医说了,只要今晚人能醒过来,便算是否极泰来了! “银珠,我......这是哪?” 沈元白张了张嘴,声音嘶哑,但唇舌并不干。 他心里便猜到,自己应当被照顾得极好。 “殿下,这是南离国都城,我们正在大皇子的一处别院中。” 银珠将一杯水递到了沈元白的唇边,沈元白却摇了摇头。 “扶我坐起来吧。” 银珠闻言当即放下水杯,俯身将沈元白小心翼翼搀坐起来。 沈元白不过稍稍动了动身子,便觉一股钻心的痛在后心蔓延开。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似乎中了一箭。 他咬牙强撑,折腾得满头大汗,这才终于坐了起来。 他举目环顾四周,房间干净整洁,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他就这么来到了异国他乡,孤身一人...... 沈元白稍显怔然,他神色淡淡的,低垂的眉宇间透出一丝颓气。 银珠在一旁看在眼里,忽然低声问道:“殿下,您没有斗志了吗?” 沈元白不曾作答,他觉得累极了。 银珠见状神色复杂无比,忽然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换了个话题。 “殿下,蛊医说您气血两亏,那支箭......若不是母蛊吊着您的心脉,您当真就回不来了。” 沈元白听到这话,神色微微一动。 “蛊?” 银珠点了点头,“就是公主传给您的那只母蛊,它与您已是共生关系,它也想活着。” 沈元白闻言抬手摸了摸心口,半晌似笑非笑,“这样啊,看来母妃又救了我一命。” 这句话之后,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中,沈元白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他试着攥了攥拳,但是手上力有不逮,一用力便微微颤抖了起来。 银珠见状低声说道:“殿下,您的手筋断了,虽然蛊医已经替您接了起来,但是要如从前一般张弓拉箭,怕是很难了。” 沈元白闻言呆怔怔望着自己的手掌,面前闪过乔地义那张意气风发的脸,额上青筋跳了跳,最后还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不曾大喊大叫,也不曾歇斯底里,只是静静靠在那里,默默消化着这一场失败。 银珠想了想,起身准备离开,然而这时候,沈元白却忽然开口: “银珠,母妃在金锁里有言,让我去北国之前务必要来一趟南离,是特意让我来见你的吧?” “理由呢?有什么非见你不可的理由?” 银珠听到这句问话,方才还稍显沉郁的神色瞬间便一扫而空! 她知道,殿下肯问,那便是还没放弃! 她立刻又坐了回去,美目望着榻上的沈元白,一脸郑重地说道: “因为有些事,周留他们不知道,柔姨不愿意提,只有奴婢敢告诉殿下!” 第443章 沈元白闻言抬眸看向银珠,等待下文。 银珠攥了攥手,脸上忽而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殿下,北国并没有那般好,至少不像柔姨和周留他们说的那般好。” “您说,一个靠着公主和亲才能苟延残喘的国家,内里该烂成什么样子呢?” “其实,公主真正的愿望是,让殿下您成为雍国皇帝,然后——吞并北国!” 沈元白闻言眉头猛地一蹙,心里满是震惊,可不知为何,又觉得这般诉求才是真正合理的。 周伯总是告诉他,先王上和金裕王将母妃疼成了眼珠子,母妃是有史以来最受宠的公主。 但他却总是忍不住想,若先王上和金裕王当真如此宠爱母妃,怎会舍得让母妃以身饲蛊,又怎么舍得让母妃独自一人深入虎穴呢? 看看乔家吧,他毫不怀疑,若被推出去的是乔娇娇,乔家就算战死到最后一人,也绝不会牺牲乔娇娇的。 那才叫宠爱,不是吗? “殿下,奴婢这里有一封公主的亲笔信,除了奴婢,其他人都不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殿下,读了这封信,您便什么都懂了。” 银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呈给沈元白。 沈元白盯着表面已经泛黄的信封,伸出手接过,却并没有立刻打开。 “银珠,先说说南离国这边的情况吧。” 银珠稍显错愕,她还以为沈元白会迫不及待拆开信。 她微微抬眸,望着沈元白这张与玉琉像极了的脸,不由地有些恍惚。 这个模样生在女人身上,是倾国倾城,生在男人身上,同样让人挪不开眼睛。 她原以为殿下年少,再如何早慧也难免脆弱彷徨,却原来即便遭逢大变,殿下也冷静理智如斯,根本容不得别人置喙半分。 想到这里,银珠神色复杂中透着欣慰,开口回答了沈元白的问题。 “回殿下,南离国三个皇子里,大皇子百里承业占了个“长”字,虽贪欢好色,但与国主父慈子孝,颇受宠爱。” “二皇子百里承智手段狠辣果决,在朝中颇有势力,声望也高。” “三皇子.......” 说起三皇子百里承佑,银珠的表情就认真了许多。 “殿下,百里承佑的生母是继国主夫人,所以他占了个‘嫡’字,而且这些年来他越发出类拔萃,连国主也连连在朝中夸他能干。” “当年他还是个毫无威胁的毛头小子,如今眼瞧着,竟成了国主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沈元白闻言点了点头,他对百里承佑已经算是有些了解了,此人绝不简单。 而且,他身边还有一个充满秘密的孟谷雪。 “银珠,北国不急着去,先想办法帮大皇子夺取国主之位吧。” 沈元白淡淡的话音落下,银珠闻言心中一喜!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背后帮助大皇子与其他两位皇子斗智斗勇。 但随着二皇子野心日渐膨胀,三皇子崭露头角,她已然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如今有了殿下的帮助,何愁不能成事! 第358章 新帝登基 “过几日,将大皇子这边的布局都与我说说,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信息,全部整理成册。” “再去仔细打听打听三皇妃的行踪。” 沈元白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说起这个三皇妃,银珠也有话说。 “殿下,这三皇妃是雍朝来的和亲公主,奴婢当时还尤其关注过她。” “可是一段时间观察下来,这三皇妃行为颇为怪异,做事也自成一套风格,让奴婢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三皇子对她倒是稀罕得紧,至少这些时日下来,他与这三皇妃称得上是形影不离。” “前些日子的定亲宴上,三皇子竟然还对天下人声称,要与三皇妃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算是极重的承诺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 沈元白喃喃重复了一句,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可是却快到捕捉不住。 他敛了敛眉,知晓只要事关孟谷雪,于他而言或许还有些宿命的东西在里面。 “银珠,我方才说的都去查来,这几日就要。” 银珠点了点头,知晓二皇子这是下了逐客令的意思了。 “是,奴婢告退,殿下好好休息。” 沈元白微微颔首,在银珠转身离去之时,忽然又说道: “银珠,以后莫要再喊我殿下了,叫我公子便是。” 银珠微微一愣,而后轻轻点了点头,“是,公子。” 银珠轻手轻脚出去了,转身关上房门的时候,她瞥见沈元白坐在榻上,正静静望着锦被上的信封出神。 房门彻底闭上,银珠转身朝外望去,今晚的月格外亮,照在青石板上像是铺了一层白霜。 她从屋檐的阴影里走出去,望着月亮出了一会儿神。 公主,您瞧见了吗?殿下小小年纪已经这般可靠了,奴婢觉得很安心。 若您也能看到这样的殿下,该多好啊...... ———— 南离国暗里已经风起云涌,雍朝则迎来了全新盛景! 六月初八这一日,万众瞩目的新帝登基大典终于来了! 是日一早,新帝沈元湛亲告天地宗社,而后着明黄衮服,驾临太和殿。 第444章 此时,文武百官、御林侍卫、宫人宫女早已候在殿外。 有一鸣鞭官,手持黄丝长鞭,鞭梢涂蜡,正等候指令。 当新帝走向宝座之时,鸣鞭官甩动手中长鞭,狠狠抽击在地面上,发出响亮声响。 文武百官闻声当即肃立,知晓是新帝亲临了! 当新帝坐上太和殿宝座之时,第二次鸣鞭响起,有赞喝官员高喊:“跪——” 文武百官纷纷跪下,以额触地,行三跪九叩大礼! 接下来,在群臣的见证下,玺印落在即位诏书上,昭示新帝正式即位! 此时第三声鞭鸣响起,至此礼成,众大臣陆陆续续退场。 出宫的路上,最受瞩目的无非就是乔家。 乔忠国如今还稳稳坐在御史的位置上,而他的大儿子乔天经则是新帝跟前最有脸面的臣子。 至于二儿子乔地义,据说在军营的考校中年年拿第一! 新帝都发话了,接下来的武科举,只要乔家二郎能拿个魁首,圣上就亲封他为金吾卫中郎将! 如此一来,乔家一门三父子全部在朝为官,当真是风光无限! 乔忠国仿若没有注意到众人的打量般,笑眯眯和众同僚告了辞,这才拉着自家大儿子上了马车。 今夜在花萼相辉楼还有晚宴,到时再和大家寒暄不迟。 乔府。 乔夫人和韩雅弦正在聊天,乔娇娇在一旁凑热闹。 乔夫人面上笑盈盈的,这时候倒和韩雅弦说起了另一桩喜事。 “宁儿的婚期也定了,和去年你与大郎一样的日子,九月初十。” “到时候你也显怀了,倒不方便去送嫁了。” 韩雅弦闻言心中也稍感遗憾,当年宁儿帮她送嫁的时候,可是尽心尽力替她办得漂漂亮亮的。 乔娇娇闻言立刻笑着说道:“没关系呀,到时候嫂嫂就和娘一块儿观礼!” “娇娇和萧家二姐姐去给安宁表姐送嫁!” 娇娇这话刚好被进门的乔忠国听了个正着,他忍不住哈哈一笑,“娇娇小小年纪也会送嫁了吗?” “爹爹,你回来啦!” 乔娇娇闻声眼前一亮,当即从榻上溜了下来,吧嗒吧嗒一路小跑扑到了乔忠国身上。 乔忠国笑眯眯地将乔娇娇抱了起来。 “爹!热闹吗?登基大典好玩吗?太子哥哥——不,现在变成皇帝哥哥了!皇帝哥哥是不是超帅?” 面对乔娇娇连珠炮一样的问题,乔忠国一一耐心回答了,而后笑着说道: “娇娇别急,今晚宫宴你自然就能见到圣上了。” 当晚的宫宴,韩雅弦因为怀了身孕不便入宫,乔天经也就早早递了帖子告假了。 乔地义被抽调去巡安了,故而只有乔忠国和乔夫人抱着乔娇娇一同赴宴。 结果一家三口才到宫门口,小四就亲自来接娇娇了。 “参见凌亲王。” 四周的人瞧见小四,纷纷行礼。 乔娇娇懵了一下。 凌亲王? 好不习惯...... 小四依旧笑嘻嘻的,他走近乔忠国,压低了声音说道: “师父,我母后很想念乔妹妹,我能不能先抱着乔妹妹去后宫玩呀?” 一听是去见太后娘娘,乔娇娇当即乐意地直点头。 乔夫人见状,笑着将乔娇娇放了下来。 小四立刻拉住乔娇娇的手,一本正经地保证道:“师娘放心,小四会照顾好娇娇的。” “乔妹妹,小四背你!” 乔娇娇一见他都矮身了,当下也不含糊,扒拉几下爬上小四的后背,冲爹娘摆了摆手。 四皇子迈着沉稳的步子跑开了,两个小身影在绚丽的彩色灯笼下渐渐远去,身后几个太监急忙跟上。 乔夫人笑得眉眼弯弯,“小四那孩子,可真是粘娇娇。” 乔忠国闻言却轻哼一声,“也不知真是太后娘娘想娇娇了,还是他自己眼巴巴要来的。” 乔夫人闻言忍不住捂嘴偷笑,“夫君,他们都还只是孩子。” 乔忠国嘟囔了一句,“孩子也不能大意。” “好啦,你不觉得今夜宫里布置的花灯很漂亮吗?” 乔夫人说着朝前走去,乔忠国闻言立马也跟上了。 他举目望出去,彩光点点,丝竹绕耳,确实是极美好的光景。 他想了想,忽而借助宽大的袖子握住了乔夫人的手。 乔夫人吓了一跳,慌张地想要抽回手,“你你你......你这成何体统!” 乔忠国嘴角一咧,“夫人,为夫当年给你做的花灯,可比眼前这些漂亮多了。” 乔夫人:“......” “你说那个差点烧了我院子的花灯?” 乔忠国:“......” “细节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乔夫人:“听说当年你因为这件事,被我爹追着跑着两条街?” 乔忠国:“......” “谁这么碎嘴子!” 乔夫人:“......” “嗯,看来确有其事。” 第359章 给乔家荣光 小四背着乔娇娇抄近路往春华园走,很快就经过了玉华湖。 今日这里也张灯结彩的,并不黑。 乔娇娇见身后的太监们离得远,便低低问了句: “小四,你还敢往这里走啊?胆儿挺肥!” 第445章 小四偏头看了眼玉华湖,脸上没有任何惧意。 “乔妹妹,我才不怕呢,我已经会凫水了!” “而且师父说过的,越是恐惧什么越要直面什么,我偷偷告诉你哦,我之前一个人来过玉华湖,在湖边坐了好久呢!” “所以我现在一点也不怕啦!” 乔娇娇没想到还有这桩内情,听得连连点头,一脸“孺子可教”的小表情。 两个小身影一路穿过春华园,小四轻车熟路回到了翊坤宫。 “母后!我将乔妹妹带来啦!” 乔娇娇麻利地从小四的背上下来,走进主殿,一眼就看到了容光焕发的太后娘娘。 她哒哒哒跑上前去,笑盈盈说道:“娘娘,您可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太后娘娘俯身将乔娇娇抱了起来,满脸喜爱之意。 “娇娇你这张小嘴啊,以后和小四有的一拼。” 乔娇娇往太后娘娘怀里蹭了蹭,满心欢喜。 她说的可不是什么奉承话,娘娘如今的状态真的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好上许多!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行礼声:“参见圣上,参见皇后娘娘。” 乔娇娇闻言转过头去,只见昔日的太子哥哥一身龙袍,挺拔俊朗,萧姐姐一身凤袍,雍容华贵。 她眼前猛地一亮。 【我的天!这一对也太养眼了吧!】 沈元湛走到乔娇娇面前时,面上已然满是笑意。 乔娇娇犹豫了半晌,喊了句:“圣上?” 沈元湛闻言登时满脸不高兴,“怎么娇娇这么快就和哥哥生疏了?” 乔娇娇挠了挠头,一脸为难,“之前都叫太子哥哥,如今一下子倒叫不来了。” “那娇娇以后叫皇帝哥哥?这样成不?” 沈元湛闻言眉宇一舒,伸手从太后手中接过乔娇娇,笑着说道:“如此甚好,走,哥哥抱着娇娇去宫宴。” 沈元湛就是故意要给乔家排面的。 这顿时间不断有折子上来,说乔家荣宠太过,恐生出异心,不是让他挫挫乔忠国的锐气,就是让他压压乔天经的势头。 他瞧着心中郁极。 这些人啊,不思为百姓多做些什么,不思北国居心不良,眼里就盯着乔家。 难怪父皇会对乔大人猜忌日盛,有这些人在一旁不断上眼药,乔大人能落得好吗? 他们以为他也要玩那一套帝王心术,但是他们不知道,他能坐上这个位置,背后离不开乔家的帮助,亦离不了乔大人的大义。 不必他们来上折子,乔大人担心他难做,早已三番两次请辞,是他不肯让朝廷失了这么一位能臣,这才几次都挽留了下来。 帝王制衡是一道,君臣相知亦是一道,他还是那句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雍朝与北国终有一战,与南离形势同样微妙,他不希望将精力花在猜忌与打压臣子上。 他当初在娇娇面前发过宏愿的: 他要学史上那些明帝仁君,守住初心,善待良臣,将雍朝带向泱泱盛世! 故而今日,他就是要借着这场宫宴让阖京都知道,他重视乔家,高看乔家,亦永不会怀疑乔家的忠义! 而他怀里的乔家小女儿,那是可以在京城横着走的人物,今后谁见了,都要让她三分! 乔娇娇隐约知道自家爹爹和大哥在朝中的处境,因此也故作懵懂,往沈元湛怀中一赖。 “娇娇懒得很,方才是小四背过来的,现在就麻烦皇帝哥哥抱我过去啦!” “不过一会儿爹爹娘亲瞧见了,一定会说娇娇不懂事,皇帝哥哥可要替娇娇解围哦!” 沈元湛闻言眉眼一弯,“有哥哥在,你爹爹和娘亲不敢说你。” 他说着颠了颠娇娇,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花萼相辉楼走去。 此时花萼相辉楼内已经热闹非凡。 乔忠国与韩明哲还有萧宏达站在一处,殿内不时有目光往这边飘来。 萧宏达见状忍不住面露揶揄,“老乔,你如今可真是树大招风呐,瞧瞧那些人的眼神,一个个恨不得把你拉下马,再照你脸上踩两脚。” “等二郎真当了金吾卫中郎将,弹劾你们乔家的折子怕是要铺满圣上的玉案了。” 韩明哲闻言也是面露担忧。 他毫无疑问是乔忠国阵营里的人,这些日子公干的时候,同僚可没少排挤他。 再加上他本就不好的名声,嗐,在位置上喝口水都是冷的。 乔忠国闻言无奈摇头,“老子倒是想回家享福,圣上不让啊,老子上次就差在御书房的地上打滚了!” 萧宏达:“......” 等等,有那个画面感了! 此时其他臣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都暗暗盯着乔忠国。 他们这段时间可上足了折子,全是损乔莽夫的,务必要挫挫他的锐气! 他们也不求多,将乔莽夫从御史的位置上拉下来就行,不然让他继续在朝堂上撒泼打滚,张嘴就喷,这谁招架得住啊! 等着瞧吧,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况是新帝登基? 圣上总不能罔顾他们众朝臣的意思吧? 这时候,殿外终于传来唱喏声:“圣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闻声急忙回了位置,跪下恭敬行礼。 沈元湛落了座,淡淡说道:“平身,都坐吧。” 第446章 众官员带着家眷恭敬坐下,满怀期待地一抬头,忽然看到新帝怀里抱着一个女娃娃。 众朝臣:啊? 那是谁家的孩子? 乔娇娇是个机灵的,冲着座下的乔忠国和乔夫人就喊了一句:“爹爹,娘!” 乔忠国见状赶忙站了出来,惶恐跪地请罪。 “圣上,小女无状,还请圣上恕罪。” 众朝臣:啊?? 那个女娃娃是乔忠国的女儿? 沈元湛闻言弯唇一笑,“欸,乔爱卿,娇娇天真烂漫,何罪之有?” “说起来,朕见了娇娇便觉心生欢喜,正想着封娇娇为县主,就赐号——永乐,爱卿以为如何?” 众朝臣:啊??? 第360章 明目张胆的偏爱 乔忠国听到这话也有点懵了,他没想到圣上登基第一日就给了娇娇这么大的恩宠。 乔娇娇本来心里还在嘀咕,原来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往下看是这个样子的,有一种将所有小动作都尽收眼底的掌控感。 结果这时候突然听到沈元湛要封她为县主。 乔娇娇:嘎? 哪里来的泼天富贵! 她本来就是来卖卖萌,顺便给爹和大哥缓解一下处境的,结果就赚了个县主? 沈元湛见乔忠国半天未应,不由地轻咳一声。 乔忠国闻声抬起头来,就看到沈元湛冲他眨了眨眼睛,大意是: 乔爱卿,你可不能嫌县主小啊,至少给朕留点余地,不然以后封无可封,你让朕多尴尬啊。 众大臣:(o灬o ) 啊啊啊! 圣上竟然给了乔家如此明目张胆的偏爱,可恶!刚才那个小眼神他们都看到了! 乔忠国见新帝如此维护他们乔家,心中感念万分,当即跪地谢恩: “多谢圣上厚爱,臣替小女谢主隆恩!” 乔娇娇:(*˙˙*) 【哇!我是县主了欸~】 沈元湛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目光环顾一圈,见众大臣还呆滞在那里,于是一手抱着乔娇娇,一手撑着下巴,笑着问道: “怎么,诸位爱卿有什么意见吗?” 众大臣:( '` ) “圣上英明!” 圣上都这么捧乔家了,他们谁还敢有意见啊? 可恶,瞧把那乔莽夫得意的,他屁股都要撅天上去了! 乔忠国莫名感觉到一道道灼热的目光盯着他屁股,“......” 沈元湛大手一挥,“开宴吧!” 整场宴会下来,乔娇娇在皇上、皇后和太后的怀里不断轮转,脚就没沾过地! 众大臣从方才的不甘,慢慢就变成了羡慕嫉妒恨。 早知道之前别借口什么“有心无力”,在被窝里多卯卯劲,和家中老妻也生个这般娇俏可爱的小女儿出来! 一旁的老妻:(|||︵.) 嫌弃!别来沾边! ...... 宴会接近尾声了,当沈元湛站起来的时候,宴中众人也自觉停箸起身。 沈元湛望了望座下的人,忽而偏头对一旁的萧千兰低声说道: “兰儿,我要留岳丈说会儿话,正好让岳母和二妹多陪陪你,可好?” 娇娇正被萧千兰抱在怀里,听到这里顿时被塞了满满一嘴狗粮。 【呜呜呜,表面上说一不二的少年帝王,背地里不仅自称“我“,还这么温柔喊萧姐姐“兰儿”,我要磕疯了!】 萧千兰眉眼弯弯,臻首轻点,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多谢沈郎,兰儿也想与娘亲还有二妹多说说话。” 乔娇娇:()捂心倒地!!! 【啊!沈郎!简直暴击!】 沈元湛单独叫走了乔忠国和萧宏达,连小四也喊上了。 几人一路来到御书房,随侍在一旁的正是小太监六福子。 这时候,沈元湛神色认真地说起了国家大事。 “乔爱卿,你之前呈上来的折子朕仔细看过了,十分周到。” “只是届时开弓没有回头箭,朕思虑再三,还是更愿意花更久的时间做准备,以换取更少的伤亡。” 乔忠国一听这话,心中瞬间暖意融融,他躬身说道: “圣上爱民如子,乃天下之福。这场战争不可避免,但正如圣上所言,充足的准备完全可以让我们打得更有把握。” “如今民间对北国仇恨虽炙,但咱们同样需要寻个由头保证师出有名,且在对北国宣战之前,还要先处理好与南离国的关系。” 沈元白逃至南离一事,乔家早已禀报过沈元湛了。 “据南宁公主所言,玉琉身前的丫鬟银珠一直以大皇子宠妾的身份做掩盖,参与南离国皇室的夺位之争。” “如今沈元白加入其中,南离国皇室的局势定更加混乱。” “攻打北国之前若不能先安南离,沈元白一旦从中作梗,只怕咱们雍朝到时会腹背受敌。” 沈元湛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朕心中也正有此顾虑。” 说起南离国,萧宏达显然更有发言权。 “圣上,若臣没有记错的话,明年九月便是南离国主五十五岁大诞,按照南离国习俗,逢五必大办。” “上一次,南离国主派了三皇子来给太上皇贺诞,礼尚往来,咱们到时是否也该派人去恭贺一番呢?” 第447章 “且臣斗胆一猜,那南离国主应当也会发来请帖,届时北国或也在邀请之列。” 沈元湛听到这话登时眼前一亮,“国丈此言说到了朕的心坎上,朕要提的正是此事!” “据线人来报,南离国主隐约已生退意,据传,他或许会在明年诞辰之时选定下一任国主。” “如此盛事,我们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这句话就大有深意了。 到底是不能错过诞辰,还是不能错过新国主人选....... 萧宏达想了想,直言道:“圣上,南离国三个皇子,大皇子是沈元白和银珠的筹码。” “二皇子臣打过交道,行事颇为狠辣,且激进好战,南境几次小规模骚乱都离不了他的手笔。” “如此看来,或许三皇子成为新国主于我们雍朝是最有利的。” 沈元湛对百里承佑同样印象深刻。 “三皇子胸藏锦绣,将来必定也不简单......” 沈元湛没有驳了萧宏达的话,很显然大家都清楚,百里承佑是最适合成为南离国主的,即便他也有可能是个强大的敌人。 “去南离的使者就先暂定国丈吧,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不急,先让朕瞧瞧那三皇子到底有哪些手段。” 沈元湛心中也很好奇,百里承佑到底能和沈元白斗到何种程度。 “乔爱卿,和北国备战一事朕就交给你了,爱卿只管放开手脚大胆去做,朕定是支持爱卿的。” 乔忠国得了准话,恭敬领命。 待到乔忠国和萧宏达告辞后,沈元湛这才看向一旁的小四,笑着上前摸了摸他的头。 “来,哥哥考考小四,今晚都听出什么来了?” 第361章 佳偶自天成 小四想了想,忽然朝自家哥哥伸出手去。 沈元湛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目露宠溺,温声说道:“哥哥似乎好久没有抱过小四了。” 他俯身一把将小四抱了起来,轻轻颠了颠,面上不由地满是感慨,“小四长大了。” 小四平视着自家哥哥,这时候却忍不住瘪了瘪嘴,“哥哥,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沈元湛闻言眉头微微一挑,笑着问道:“小四何出此言?” 小四认认真真掰了掰手指头,“小四才六岁,还不到参与政事的年纪呢!但是哥哥今日却让小四来旁听,小四觉得哥哥是做给旁人看的。” 沈元湛听到这里,忍不住搂紧了怀里的小四,面上满是欣慰与宠溺。 “我们小四真的很聪明。” 沈元湛发现做了帝王后,会听到各种各样不同的声音,揣度、猜忌、奉承甚至试探,应有尽有。 这么多天收到的折子里,除了诋毁乔忠国的,还有猜忌小四的,言语颇为犀利。 他今日确实是特意将小四一起叫来议事的,他就是要让那些上折子的臣子知道,他和小四手足情深,容不得任何挑拨。 沈元湛抱着小四坐到了玉案后的龙椅上,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四,身份使然,今后或许有人会在哥哥面前、在小四面前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但是哥哥希望小四知道,小四是哥哥与母后的心肝,是哥哥心中最柔软的存在。” “哥哥不会因为别人的话动摇,小四也不能因为别人的话心生退意。” “这偌大的江山,守业更比创业难,小四天生聪慧,小小年纪已心怀大义,今后一定会是哥哥最大的帮手。” “无论小四以后是想在朝堂上一展抱负,还是想和乔大人一样驰骋沙场,哥哥不会左右小四的选择,只希望小四永远不要埋没自己的天性和才能。” “哥哥真的很期待那一天,看到小四熠熠生光地站在所有人面前,是整个大雍朝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沈元湛温声说着,语调缓慢而真诚,右手还轻轻拍着小四的后背。 小四听到这里悄然红了眼眶,最后忍不住一头扎进了自家哥哥的怀里。 “哥哥,他们不懂!哥哥是小四的天,是父亲一般的存在,是小四永远的指路人。” “小四才不会听他们乱说,小四要快快长大,成为哥哥的左膀右臂!” 沈元湛把下巴搁在小四的头顶上,闻言不由地眼眶酸涩。 小四从不曾得到父皇的爱,甚至可以说,他的出生是父皇一手策划的悲剧。 归去来兮院的那个秘密,他一辈子都不会告诉小四的。 他的小四早慧敏感却又积极乐观,实在太过太过懂事,他真的爱极了小四。 “好,那哥哥就等小四快快长大,长成参天大树般,也为哥哥遮风挡雨,可好?” 兄弟俩在龙椅上抱在一处,轻声细语聊着天,偶尔忆起从前的事,还会忍不住开怀大笑。 六福子扭头看向座上两人,这一刻连他都发自内心觉得,圣上与凌亲王是手足,却更似父子。 ———— 时间在一片静谧中倏忽而过。 娇娇少了操心事,越发像是个彻彻底底的孩子了,白日里只管逗逗玩玩,到了晚上又呼呼大睡,全然没了烦恼。 小四还是点卯一般,每隔一日就要来乔府练武。 日子就这样来到了九月初十,这是谭瀚池和左安宁成婚的日子。 新帝给谭瀚池在城东赐了一个宅子,宅院不大,胜在清雅。 第448章 此时宅子早已张灯结彩,挂满红绸,宾客往来。 谭瀚池幼年便失恃,父亲远走杳无音讯,是舅舅、舅母将他养大的。 此次成婚,谭瀚池早早将他们请了来,尊为男方长辈。 乔夫人知晓谭瀚池在京中没什么人,故而帮着忙前忙后,一心要将婚礼办得圆圆满满! 乔天经已经成婚,便在谭府帮着谭瀚池招待客人,乔地义顺理成章成为了所谓的“朋友头头”! 谭瀚池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群朋友往兖国公府迎亲去了! 这一边,娇娇如愿成了左安宁的送嫁小姐妹,一大早就扒在了萧二小姐身上。 姐姐妹妹们正围着已经梳妆完成的左安宁逗趣,前头突然传来了爆竹声,紧接着便有喧闹声一路传来。 萧千月闻言登时眼前一亮:“姐妹们,他们来了!” 其他小姐妹还稍显拘谨,萧千月和乔娇娇则把袖子一撸。 “瞧我们的!想娶走安宁,必须给姓谭的一点‘颜色’瞧瞧!” 咚咚咚—— 院门被叩响。 萧千月往院中一站,扬声问:“来的是何方公子?” 门外起哄声四起,乔地义拍了拍谭瀚池的肩膀,笑着回道:“来人乃是翰林文曲星,谭家俊公子!” 乔娇娇一听回话的是自家二哥,不由地眼前一亮,她扯开小嗓子,奶声奶气问道: “知你来意,且问,以何来求?” 门外一听门内是个娃娃音,纷纷大感诧异,谭瀚池却是会心一笑。 他正了正因一路推搡而稍显凌乱的衣冠,笑着说道: “烦请门内姑娘代为转告: 春日赏青,夏日踏溪,秋日树下执笔,冬日屋中看雪,四季常伴,年年相守。 吾以白首相求,且问左姑娘肯垂青否?” 此言一出,门内外响起了阵阵呼声,姑娘们纷纷捂嘴偷笑,青年们则放声“取笑”。 左安宁在屋中听得这番话,面上烧红一片,心里却甜滋滋的。 那个在屏风对面的端方君子,早已对她许下郑重承诺。 萧千月知晓安宁是极满意这桩亲事的,她眉眼一弯:“且将红封递来,我掂量掂量!” 门外人一听,顿时将大大的红封从门下塞了进去,众人齐声高呼: “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借问!借问!借问!妆成未!” 院门被拍得笃笃作响,给足了迎亲的诚意。 乔娇娇笑得嘴角都快裂开了,激动得直拍手! 朱嬷嬷从小伺候左安宁,此刻欢喜得眼眶都红了,亲自上前将院门打开。 下一刻,迎亲团“呼”一下,推着谭瀚池一窝蜂涌了进来。 众人瞬间闹作一团,笑声、起哄声飘过院头,几乎响彻整个兖国公府。 大家簇拥着新人朝外走去,恭贺声盈满耳畔。 正是: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 第362章 乔家添丁 九月十五是娇娇的两岁生辰。 她来到这个世界才两年,却好像已经做了好多好多事。 京中众人嗅着风声,这日早早就送来了生辰贺礼。 毕竟是圣上亲封的永乐县主,这个排面还是要有的。 小四依旧是所有客人里来得最早的那一个,娇娇刚刚被乔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他已经笑嘻嘻等在一旁了。 “乔妹妹,你的生辰礼!” 乔娇娇睡眼惺忪,闻声瞥了一眼,差点被亮瞎眼。 好漂亮的一串东珠! “乔妹妹,这是小四私库里的东西,最亮的那一串,送给乔妹妹!” 小四扬着脸,亮晶晶的眼睛好像在说:乔妹妹快表扬我呀! “谢谢小四,真漂亮!我太喜欢啦!我今日就要戴!” 乔娇娇笑出了两个小梨涡,朝小四伸出手去。 小四立刻将那串东珠仔仔细细缠在了娇娇的小手上,两个人都笑成了眯眯眼。 乔夫人看到这里,笑着摇了摇头,亲自给娇娇梳了头,放他们俩去玩了。 娇娇的两岁生辰原也没打算大办的,左右一家人坐一起吃顿饭就好。 不过前几日圣上和皇后娘娘说了要来,她就要好好费心准备一番了。 到了晚膳时分,萧家人、兖国公、谭瀚池和左安宁都来了,众人正在厅中说笑,很快沈元湛和萧千兰也微服前来。 “皇帝哥哥!萧姐姐!” 乔娇娇蹦蹦跳跳迎出来,被沈元湛一把抱了起来。 他还没张口说话呢,娇娇已经先一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皇帝哥哥,今日先说好了啊,不许提娇娇尿裤子的事!” 别人若是瞧见这一幕,非得惊掉下巴不可,娇娇却依旧“我行我素”,自在得很。 她早就发现了,皇帝哥哥要的就是这份随意与亲近,尤其是她和小四。 果然,乔娇娇这般“放肆”,沈元湛非但不生气,一双眼睛还盛满了笑意。 “哥哥早就忘了,是娇娇又提起来了,想当初——” “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 乔娇娇急忙捂住耳朵,随即又往萧千兰身上拱! “萧姐姐!我要萧姐姐抱!” 沈元湛瞧见乔娇娇这般模样,不由地开怀大笑。 第449章 “娇娇,你萧姐姐如今可不能抱你了,来,还是哥哥抱!” 乔娇娇听到这话,不由地眼前一亮。 【啊!难道萧姐姐怀上了?是原著里那个小皇孙吗?太好啦!】 【太后娘娘听说了一定很高兴吧,真的好圆满啊!】 沈元湛一看乔娇娇似乎猜到了,忍不住屈指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小机灵鬼。” 这时众人上前来行礼,沈元湛笑着摆了摆手。 “今日是娇娇生辰,大家不必在朕面前拘谨,就当寻常家宴便是。” 众人围坐在一处,脸上皆带着笑,当真是极难得的好光景。 乔娇娇吃着眼前的美味佳肴,感觉心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甚至有了热泪盈眶的感觉。 她得到了所有人的疼爱,真的万分荣幸。 而大家心中所想却是,娇娇能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真是太好了。 ———— 时光在娇娇的欢声笑语中平滑而过,很快就到了第二年的一月中旬,彼时京中大雪,韩雅弦即将临盆。 乔夫人和乔娇娇这些日子整日里瞪大眼睛守着韩雅弦,连乔天经也开始魂不守舍了起来。 乔夫人早就不让韩雅弦来回请安了,相反的,她和乔娇娇娘俩时不时就去青竹院陪韩雅弦坐坐,聊聊天。 一月十七这一日,连连下了五日的雪终于停了,乔夫人牵着韩雅弦在院子里散步,口中还殷切嘱咐着: “弦儿,要多走走,多走走好生些。” “你这是头一胎,怕是要吃不少苦,别怕,娘时时刻刻陪着你。” 韩雅弦心中其实还是怕的,但是大家对她实在太好了,她不忍让家里人担心,便故作轻松地点了点头。 “有娘在,弦儿不怕的。” 乔夫人心疼地拍了拍韩雅弦的手,见走了有一会儿了,便要拉着韩雅弦回去休息。 结果才走出几步,韩雅弦忽而面色一变,扶着腰就白了脸。 乔夫人心头一惊,就听到韩雅弦颤抖着声音说道:“娘,破了!破了!” 乔夫人低头一看,韩雅弦的裤腿都湿了! 她赶紧深呼吸一口气,也不慌,扬声叫道:“刘嬷嬷!弦儿要生了,快!都准备起来!” 韩雅弦瞧见乔夫人这般冷静,果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心里也慢慢有了底。 这时候,乔忠国和天经地义还有娇娇都在书房里议事。 自从去年乔忠国写信给孟谷雪问勾魂牵神蛊一事后,两方莫名生出了一些默契,这信件往来竟然就没有断过。 有赖于此,乔家从孟谷雪那里知晓了不少沈元白的近况。 南离国的皇储争斗也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大皇子有了沈元白的帮助,竟然在这段时间挽回了不少名声。 而二皇子如今越发针对三皇子了,三皇子连斗两个哥哥,也颇有些吃力。 乔忠国正准备拆开今日的信件,下人忽然匆匆忙忙来报: “老爷!少爷!小姐!少夫人......少夫人要生了!” 哗—— 书房几人霍然起身,乔天经更是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乔娇娇赶紧扒到乔忠国身上,疾声道:“爹爹!我们也快去青竹院!” 到了青竹院,一切早已被乔夫人安排得井井有条。 稳婆早几日就住在府上了,这会儿烧水、拿褥子、备袄子,早早就做起来了。 乔天经站在院中,正紧张地来回踱步,乔娇娇也攥紧了手心,嘴里不住念着“阿弥陀佛,上天保佑”。 这一胎疼了韩雅弦许久,一直等到夜深了,屋子里才传出一道响亮的啼哭声。 乔娇娇闻声眼前猛地一亮,不一会儿就见刘嬷嬷亲自出来报喜。 “恭喜老爷,恭喜大少爷,少夫人母子平安!” 乔娇娇闻言登时喜极而泣。 老天保佑,一切顺利! 她真的变成小姑姑啦! 定安元年一月十七日戌时末,乔天经喜得麟儿。 给这个孩子取名让家中生出了一点小“分歧”。 因为乔忠国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自强”,全家人一致都觉得嗯......有点土气。 乔忠国为此生了一场闷气,直到沈元湛听闻喜讯后亲自赐名——乔明沛。 乔忠国表面上欢欢喜喜谢主隆恩,晚上在被窝里还是忍不住和自家夫人嘀咕: “夫人,为夫觉得,还是没有自强好听!” 乔夫人:“......” 当初“天经地义”就没拗过夫君,谢天谢地圣上出手了。 明沛。 嗯,她这个做祖母的很满意! 第363章 水深火热的孟谷雪 乔府跟着忙乱欢喜了好几日,乔忠国脸都要笑歪了,这几日上朝: 同僚:“乔大人,早啊!” 乔忠国:“你怎么知道我得了一个大胖孙子?” 众人:“......” 乔忠国嘚瑟了好几天,今日往书房一坐这才想起来,他忘记看孟谷雪的信了! 他急忙起身从木箱子里取出信封打开,待阅完后,面色微变。 乔地义抱着乔娇娇慢悠悠寻来,瞧见自家爹脸色不好,不由吓了一跳。 “爹,您这是怎么了?” 乔忠国闻声抬起头来,见娇娇来了,急忙将她抱了过去,嘴上说道: 第450章 “爹刚刚看了孟小姐的来信,南离国的形势不容乐观。” 乔娇娇闻言心头一咯噔,“爹,孟小姐怎么说?” 乔忠国面带隐忧,“南离国皇室围猎,三皇子被人暗算,利箭穿透了他的手臂,伤得不轻。” “那个贼人当场就服毒自尽了,什么都没查出来。” 乔娇娇听得面色大变,“暗算?这件事绝对有猫腻!” 乔忠国点了点头,“孟小姐在信中说,其实当时那支箭是冲着她去的,三皇子离得不远,意识到不对便纵马而来,险险替她挡了下来。” “你们瞧——” 乔忠国扬了扬桌上的信,乔娇娇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信末有几个字的墨都晕开了,瞧着像是——被眼泪浸湿的。 “孟小姐估摸是被吓到了。” 乔地义也看见了,不由面带担忧地说了一句。 乔娇娇心中为孟谷雪感到担心。 【当初和亲之时,孟谷雪同爹爹坦言她所知道的一切,真的帮了我们乔家很大的忙。】 【尤其是护国寺一事,若没有她提起慈济局,只怕这件事还没能这么快挖出来。】 【她是穿越来的,肯定也见不得什么打打杀杀,主要是没有金手指,只怕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唉......】 乔忠国听到这话,面上隐隐有了深思之意,想了想还是先提笔给孟谷雪回了封信,言语中多有宽慰之意。 日子很快来到了三月,沈元湛终于收到了南离国国主的正式函书。 信上有言,他将于九月二十三日大办五十五岁圣诞,诚邀友国前来观礼,共度欢时。 沈元湛当即就回了信,表示定会派使团前去恭贺,而萧宏达便是带队的不二人选。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中,直到六月十六这一日,皇后娘娘顺利诞下了雍朝皇室的嫡长子,皇上龙颜大悦,举国同庆。 嫡长子洗三这一日,皇上为其赐名——沈承臻,并昭告天下,立沈承臻为皇太子。 乔娇娇参加了洗三礼,望着皇后娘娘怀中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太子,心中感慨万千。 他们所有人的命运终于都被彻彻底底改变了,书中那个早夭的皇长孙再次投胎而来。 而这一次,他注定万千宠爱集一身! 乔家人参加完洗三礼归家后,便收到了孟谷雪的第二封信。 这封信与第一封隔了五个月之久,让乔忠国都不免有些心惊。 这期间他给孟谷雪去过两次信,但孟谷雪都不曾回信来。 若不是探子来报,说南离国皇室并未出什么大事,乔忠国甚至开始担心,孟谷雪是否遭遇了什么不测。 乔娇娇坐在乔忠国怀里,父女俩拆开信,看完后齐齐面色大变! 孟谷雪在信中说,这段时间她与百里承佑处境十分艰难。 百里承佑的生母,也就是继国主夫人被污蔑与二皇子有染,这件事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继国主夫人不堪受辱,也担心连累儿子,竟选择了以死明志,最后险险被救了回来,却陷入了昏迷之中,至今不曾醒转。 百里承佑心态崩裂,几乎失智,冲动之下当面顶撞了国主,被禁足一个月。 孟谷雪这些时日一边要看顾继国主夫人,一边要宽慰百里承佑,一边还有防备有暗箭要杀她,简直心力交瘁。 信件的末尾,孟谷雪提起了九月份南离国国主圣诞一事,小心翼翼问了句: “届时,乔大人会来吗?” 乔娇娇从孟谷雪的字里行间看出了她对自家父亲的信任与依赖。 【很显然,孟谷雪很希望爹爹能去南离国,但是又担心害爹爹因此涉险,故而不敢明言。】 【百里承佑的生母被污蔑与二皇子有染,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无非就是大皇子,所以这里面绝对有沈元白的手笔!】 【百里承佑按理来说是不会这么不堪一击的,但是很显然,沈元白最懂拿捏人的软肋。】 【而且其中内情肯定要比孟谷雪写出来的要复杂更多,否则不可能逼得堂堂国主夫人以死自证。】 【唉,没想到孟谷雪过得这般艰难,我都想直接飞到南离国去帮帮她了!】 乔忠国听到娇娇的这句心声,原本从一月份开始就盘桓在他心头的打算到底还是落了地。 他忽而低下头,对娇娇温声说道:“娇娇想不想去南离国玩?” 乔娇娇听到这话,眼睛微微一瞪,“爹爹,您的意思是——” 乔忠国笑着点了点头,“当初孟小姐决定帮助我们乔家的时候,她也不曾有任何犹豫和吝啬。” “爹爹想,如今正是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而且,南离国的国主人选对我们两国的关系也至关重要,这百里承佑,我们于情于理都要帮!” 乔娇娇闻言,登时伸出双手,高呼一声:“太好了!娇娇要去!娇娇还可以试试救醒百里承佑的娘亲!” 乔忠国抬手揉了揉乔娇娇的脑袋,心中柔软。 “爹爹就知道,娇娇是最心善的好孩子,这件事就让爹爹和圣上说吧。” 当天下午,乔忠国就拉上萧宏达一起入宫求见。 沈元湛听闻自己的两员大将同时前来,不由吓了一跳,赶紧撇下儿子就来御书房接见了。 第451章 乔忠国恭敬行过礼后,张口第一句话就说道:“圣上,臣自请带领使团前往南离国。” 沈元湛闻言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乔爱卿要去自然无不可,只是有何特别的缘由吗?” 乔忠国点了点头,将孟谷雪的亲笔信递了上去。 第364章 出发南离国 沈元湛看过信后,也不由地面色微变。 “他......还是好手段啊。” 沈元湛口中的这个“他”是谁,乔忠国和萧宏达都心照不宣。 “乔爱卿,既然南宁公主信任于你,这一趟南离国还是由你去吧。” “要说起来,朕也欠南宁公主一个人情。” 当初正是孟谷雪预言了父皇会用毒酒杀他一事,才让他彻底硬下了心肠。 且乔爱卿此行若能帮助百里承佑继位,于两国和平也大有裨益。 “国丈对南离国更熟悉些,乔爱卿与国丈多多互通有无,务必要平安归来。” 乔忠国躬身应了是,临出御书房的时候,突然补了一句:“圣上,臣应当会将娇娇一并带去。” 圣上十分疼爱娇娇,时不时就要将她接进宫,乔忠国思来想去,自家女儿能不能带,估摸着还得圣上同意。 “娇娇也要去?” 沈元湛闻言果然大感惊奇,而且立刻面露担忧。 “乔爱卿,娇娇到底年幼,怕是不习惯长途跋涉。” 乔忠国已经在心中想好了说辞,一脸“惶恐”地说道: “圣上,您也知道的,娇娇虽然小,但实在早慧,又是个主意大的。” “臣不过是在她面前漏了一嘴,她非抓着臣的裤腿哭着喊着要一起去,臣不答应,她便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肯起来——” 沈元湛:“......” 乔大人确定没有代入他自己平日里的德行吗? “娇娇若实在要去,爱卿定要保护好她,此行朕再增派一些人手,爱卿务必要将娇娇全须全尾带回来。” 乔忠国连连点头。 那是自然! 娇娇可是他的宝贝疙瘩,他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呢! 和皇上通过气后,乔忠国便回去着手准备了。 当然,还是要先给孟谷雪回封信。 乔夫人得知这件事后,难受得一整晚没睡着。 此去南离国至少要两三个月,娇娇还从未离开她身边这般久。 不过乔夫人到底是个识大局的,她知晓这一次他们去南离国是有大事要做,只能将娇娇搂了又搂,偷偷掉了几回眼泪。 很快,圣上的旨意便下来了。 由乔忠国带领使团去往南离国贺寿,户部侍郎乔天经随行。 乔地义也是想去的。 但是今年八月将举办武科举,他早早就报了名,是万万不可缺席的。 而且沈元湛还等着乔地义拿下魁首后,便对其委以重任呢。 乔天经是必须要去的,他脑子好用,这一次去肯定会和沈元白对上,到时候只怕还得靠乔天经一举定乾坤。 至于娇娇这个外挂,悄咪咪带着就行! 七月二十这一日,大雍朝使团从南城门出发。 小四脸上哭唧唧,满是不舍。 其实他已经闹过两回了,想和娇娇一起去南离国,但是都被沈元湛驳回了。 小四如今但凡十岁了,沈元湛都会让他去,但一个七岁亲王去别国贺寿,听起来到底不像样。 如今他被乔地义抱在怀里,正拉着乔娇娇的手舍不得放开。 小四: 。°(°°)°。 “乔妹妹,此去路途遥远,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乔地义:·°(﹏)°· “小妹,二哥舍不得你!” 乔忠国:“......” “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 乔娇娇面上带着笑,抱了抱二哥,又抱了抱小四。 “二哥,小四,娇娇很快就回来啦!” 出发的时辰将至,乔忠国也认真了神色。 “老二,家中剩你一个大男人了。” 乔天经也上前拍了拍乔地义的肩膀,心中满是不舍。 乔地义见状神色郑重地点了头,“爹、大哥,你们放心!” 随后,乔忠国将乔娇娇抱进马车,这一路刘嬷嬷是随行照顾娇娇的。 一行人就这么带着厚礼,浩浩荡荡往南离国行去。 乔娇娇探出车窗,冲乔地义和小四挥了挥手。 乔娇娇:( o · o ) 乔地义、小四:=(o_o ノ)ノ 瞬间哭成了泪人。 ———— 南离国。 孟谷雪收到乔忠国的回信后,差点原地一蹦三尺高! 小桃知晓自家小姐和乔将军一直有信件往来,此时见小姐一扫这些时日的阴霾,不由关切地问道: “小姐,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孟谷雪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抱住了小桃,开心地叫道: “小桃,乔大人真的要来了!” “呜呜呜,一听说乔大人要来,我心里顿时就有底了!” 小桃闻言也忍不住面露笑意,当初小姐和她的命都是乔将军救下来的呢! “小姐,真的太好了!这样一来,您也不用整日里担惊受怕了!” 孟谷雪想起这段时日的不容易,没忍住红了眼眶,她偏头想了想,忽然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452章 小桃见状赶忙跟上,“小姐,您去哪里?” 孟谷雪头也不回地说道:“找百里承佑,我要带人去接乔大人!” 沈元白如今就在都城内,他肯定很快也会知道乔大人要来南离国的消息。 以他的手段,万一在半路埋伏乔大人怎么办? 乔大人是过来给她撑腰的,她可不能拖后腿! ———— 大皇子别院。 银珠快步走进院子里,叩响房门。 “进。” 沉冷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银珠推开门,看到沈元白正站在窗前的木桌旁练字。 “公子,有重要消息!” 沈元白不曾抬头,只是淡淡问道:“什么消息?” 银珠深吸一口气,疾声道:“雍朝来贺寿的使团出发了,带队人是——乔忠国!” 沈元白右手一抖,好不容易写好的半张纸瞬间又废了。 他却恍若未觉般,缓缓抬起头来,再次确认道: “不是萧宏达,是乔忠国?” 银珠连连点头,“没错,随行的是乔天经,这一次乔忠国连他的小女儿都带上了!” 沈元白闻言缓缓搁了笔,呼吸霎时急促了起来,手背青筋隐约暴起。 “很好,很好——” “银珠,这一次我们要争取,将乔忠国永远留在南离。” 银珠闻言面上满是斗志,登时就点了头。 “是!” 乔忠国之名,银珠永远也不会忘记。 而这一次,乔忠国竟自投罗网,来到了她的地盘! “让我好好想想......” 沈元白用指尖轻轻叩击木桌,面上划过一抹沉思。 下一刻他突然抬头问道:“银珠,让你给三皇妃准备的东西,挑好了吗?” 银珠闻言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双手递到了沈元白面前。 “公子,就是这个!” 沈元白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说道: “寻个机会,务必要种到她身上去——” 第365章 四公主有请 百里承佑与孟谷雪定亲后便搬出了皇宫,如今住在皇子府里。 孟谷雪在府上找了一圈都没寻到人,猜测百里承佑应该是又进宫了。 她想了想,换了身衣裳又改了发髻,领着小桃进了宫。 这段时间她也经常进宫看顾国主夫人,宫人们早已认得她了,故而她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秋实宫。 “参见三皇妃。” 秋实宫的宫人冲孟谷雪行了礼,一个个脸上都隐约带着哀凄之意。 孟谷雪见状暗暗叹了口气,她直接进了主殿,果然在国主夫人的榻边瞧见了百里承佑。 百里承佑这些日子当真憔悴了许多,平日里臭美的铃铛也悉数摘了下来,常常在榻前一守就是一整宿。 他做事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故而身边的老太监董路也不敢劝,只一起陪着。 瞧见孟谷雪进来,董路眼前一亮,赶紧低声行了一礼,“参见三皇妃。” 如今国主夫人昏迷,这阖宫看下来,也就只有三皇妃说的话在殿下面前还有点分量了。 孟谷雪冲董路摆了摆手,轻手轻脚走到了百里承佑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百里?” 百里承佑听得孟谷雪唤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却没有转过头来。 孟谷雪瞧见他这般模样,想去接应乔忠国的话一时半会也说不出口了。 “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我来陪夫人。” “你也别太担心,宫医不是都说了吗?夫人已经脱离危险了,许是还没恢复元气,再给夫人一些时日就好了。” 孟谷雪暖声说着,其实翻来覆去也就这么几句话。 她心中猜测,国主夫人可能是变成植物人了,但是这话她可不敢说给百里承佑听。 她之前也不知道,原来百里承佑如此孝顺,与国主夫人确实是母子情深。 “你说母后怎么就不肯醒呢?” 百里承佑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一股浓浓的倦意。 “肯定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够诚心,所以古神没有听到我的祈祷。” 古神是南离国人最信奉的神明,是消灾去厄的守护神。 孟谷雪见百里承佑脆弱成这个样子,心里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酸酸胀胀难以言喻。 几个月前,百里承佑还曾替她挡过一箭,她心中感激万分。 当时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整日里同她嬉皮笑脸的,那时她还觉得嫌弃得很,如今竟有些怀念那个“惹人厌”的百里承佑了。 可惜如今南离国的宫医、民间的郎中都请来给夫人看过了,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唉,也不知乔大人身边有没有随行的御医...... 想到这里,孟谷雪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希望,她微微俯身,温声对百里承佑说道: “百里,我收到了乔大人的回信,这一回是他代表雍朝过来给国主贺寿的,我想,或许他身边带着雍朝的太医呢?” 百里承佑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来。 孟谷雪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南离国善药,但是如今国内既然没有找到对策,我们不如往雍朝看看?” “就算乔大人没带御医来,我们也可以请他给雍朝皇帝去信,派最好的御医来给夫人看看呀。” 第453章 百里承佑如今是任何一点希望也不想错过的。 他点了点头,“好,你去信问问乔忠国,无论雍朝的御医能不能救母后,我百里承佑都欠他一份人情。” 孟谷雪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百里,我想亲自去接应乔大人。” 百里承佑闻言眉头一蹙,忽然眸色深深看向孟谷雪。 “这才是你今日进宫的真实目的?” 孟谷雪微微一噎,立刻解释道:“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今日也会进宫来看夫人的。” 她从前才不会对百里承佑解释什么,如今也不过是看他太过可怜,稍微照顾一下他的想法罢了。 孟谷雪如是想着。 百里承佑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 孟谷雪见状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干嘛这样?我这几日不一直都陪着你吗?” 百里承佑抓住了孟谷雪的手,孟谷雪往回扯了扯,没拉动。 “你怎么了?”孟谷雪有些不安地问道。 百里承佑抬起头来,淡淡说道:“你去吧,我让阿惹陪你去,寸步不离。” “记得一定要回来,不然——” 孟谷雪:“......” 百里承佑这是在威胁她吗? “好了,放手,我会回来的。” 沈元白还没除,她现在离开百里承佑无异于自寻死路,她还不至于这般犯蠢。 百里承佑松了手,再不曾抬头看孟谷雪一眼。 孟谷雪望了望榻上的国主夫人,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寻个办法救人,这才轻手轻脚出了殿。 出宫的路上,一个宫女拦在了孟谷雪面前,似乎是特意等在此处的。 “参见三皇妃,奴婢是四公主身边的彩云,公主殿下想邀三皇妃您往湖心亭一叙。” “四公主?” 孟谷雪眉头一皱。 如今宫里就一个待嫁的公主,行四,名百里妙雪。 没错,这位四公主名字里也有一个“雪”字。 就因为撞字的问题,她刚来的时候,四公主就仗着国主的宠爱给了她一顿没脸。 想到这里,孟谷雪脸一黑,“你去和公主说一声,本宫有要事在身,下次再叙。” “三嫂好大的威风啊,本宫都请不动你吗?” 一个少女衣着华贵,从一旁款款走了出来。 孟谷雪:“......” 这人不就在旁边吗?还多此一举故意让宫女拦她...... “四妹,三嫂真的有事在身。” 孟谷雪抬步就走,百里妙雪却十分强势地挡在了她面前。 “欸,什么事不能耽误一刻钟呀?三嫂,四妹是诚意满满给你道歉来的,你这般不给面子,可是在给三哥找麻烦哦。” 四公主面上笑嘻嘻说着,手上却已经拉过孟谷雪,不容拒绝地将她往一旁的凉亭带。 走过水廊的时候,彩云特意将小桃拦在了外面。 “公主和三皇妃有私事要聊,咱们守在此处即可。” 小桃见状眉头一蹙,有些担忧地看了孟谷雪一眼,犹豫了一瞬还是寻了个借口,转身找百里承佑去了。 这厢,四公主拉着孟谷雪在湖心亭坐下,抬手就殷勤地给孟谷雪递了一块糕点。 “三嫂,这是仿着你们雍朝的糕点做的,雪儿可是费了心思的哦,你尝尝看。” 湖心亭四周都系了铃铛和香囊,风一吹,铃铛作响,香囊也发出阵阵幽香。 孟谷雪觉得鼻子痒痒的,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百里妙雪则面带羞愧,继续诚恳说道: “其实上次为难过三嫂后,雪儿心中也很后悔,三哥为此也狠狠教训过雪儿了,所以雪儿今日是特意来给三嫂赔罪的。” 孟谷雪看着递到面前的糕点,心中暗暗警惕。 第366章 这福气你要你拿去 她伸手接过糕点,细细看了看,也没有吃,只是笑着说道: “四妹能反省自己真的太好了,说实话,上次三嫂真的被四妹吓了一跳,毕竟三嫂也是第一次见这般没教养的公主。” 百里妙雪闻言面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孟谷雪见状眉头微挑。 这样都不生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糕点绝对有问题! 她正要放下糕点,百里妙雪却忽然瘪嘴说道: “三嫂不吃糕点,是还不肯原谅四妹吗?为了给三嫂道歉,我明明花了很多心思的。” 百里妙雪似乎格外坚持,想让孟谷雪吃一口糕点。 孟谷雪见状故意摸了摸肚子。 “四妹,三嫂出门的时候真的已经吃很多了,要不我打包带走,留着一会儿吃,这样也不算是辜负了四妹的一片心意。” 百里妙雪闻言“呼”一下站了起来,沉着脸说道: “你这人好生不识好歹!若不是三哥教训了我,你以为我会来热脸贴你冷屁股吗!” “吃个糕点都推三阻四,果然上不得台面!你以为我会害你不成?” 百里妙雪说着将孟谷雪手中那块糕点抢了过去,径直咬了一口,吞下。 “这样你满意了吧?” 孟谷雪见状微微一惊。 难道是她太过小心了? 百里妙雪鼓着腮帮子,没好气地说道:“我已经给你道过歉了,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可不许在三哥面前再嚼舌根子了!” 第454章 孟谷雪闻言也站起身来。 “四妹,我并不曾在你三哥面前说过什么,我接受四妹的歉意了,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就是,三嫂有事在身先走了。” 孟谷雪转身正要离开,这时候百里妙雪却突然从怀中取出了一幅画来,一边展开一边说道: “听说当初三哥求娶三嫂的时候,雍朝还有一个皇子也在争夺三嫂,而且那个皇子还生得极好?三嫂你看看,他是生得这般模样吗?” 孟谷雪闻言偏头看了一眼,此时百里妙雪已经完全展开画像,其上是一张俊逸绝伦的脸。 孟谷雪瞧见这张脸,登时浑身都毛了一下。 画像上的人,正是沈元白! “这画你哪里来的?”孟谷雪拧眉问道。 百里妙雪不甚在意地扬了扬唇,“你们雍朝新帝颁的通缉令呗,我让人临摹下来的。” 她说着上下打量了孟谷雪一眼,轻飘飘说道:“真不知三嫂哪里来的福气,竟然得了我三哥和这般男子的青眼。” 孟谷雪闻言整个人都抖了抖,“这福气你要你拿去!” 她转身疾走,就好像身后有什么脏东西追着她似的。 百里妙雪见状缓缓站起身来,望着孟谷雪的背影,眼神一点一点阴沉了下去。 她确实想要这个福气。 因为她不止看了画,还见过了这画中人,当真是——让人想要将其占为己有! 奈何......他竟然对三嫂感兴趣。 这个蠢货,真不知道她好在哪里,她以为不吃不喝就高枕无忧了吗? 呵...... 就在这时,小桃带着百里承佑匆匆赶来。 百里妙雪看到百里承佑现身的那一刻,眉宇间的阴冷霎时一消,偏头撒娇般笑了笑。 “三哥,我可是给三嫂道过歉啦!” 百里承佑闻言上下打量了孟谷雪一眼,孟谷雪也笑了笑,“四妹确实是给我道歉的。” 百里承佑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孟谷雪急忙跟了上去,直到离开了百里妙雪的视线,她这才面色一沉。 “百里,你四妹手里有沈元白的画像!你最好派人查一查,我怀疑她已经见过沈元白了!” “你知道沈元白的手段的,说不定你四妹已经在为他做事了!” “她今日不会就是得了沈元白的命令来害我的吧?但是我已经保持警惕了,桌上的糕点和茶水我都没碰。” “呐,你拿去让人验验。” 孟谷雪手腕一翻,手里正捏着一块糕点。 这是方才百里妙雪拿画像的时候,她留了个心眼,趁机偷的。 百里承佑原本面色沉沉,扭头看到孟谷雪做了防备,终于神色稍霁。 他伸手接过糕点,声音中透出了一丝冷意。 “在这个皇宫里,没有任何人是简单的,不要相信别人,保护好自己。” 孟谷雪连连点头,她这人本来就没什么心眼,她已经很努力学着他们三思而行,学着他们变得聪明点了。 “如果连你也出事,我会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百里承佑沉沉说了一句后,忽然快步转身离开。 “我已经给阿惹传令了,他会保护好你的,一路小心。” 孟谷雪站在原地,怔怔然望着百里承佑的背影出了神。 这时候小桃才敢走上前来,低低说道: “小姐,百里皇子还是很关心你的,方才小桃去报信,百里皇子似乎很紧张,赶忙就随小桃来了。” “百里皇子方才瞧着好像还有点生气,这会儿似乎又好了。” 小桃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口嘟囔了一句。 孟谷雪眼里隐有触动,在原地定定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出宫。 等她回到皇子府的时候,阿惹早已召集好人马。 孟谷雪算算日程,她今日出发的话,不用太快的脚程,应该也能赶在乔大人进入南离国境之前与其汇合。 当天下午,孟谷雪便带着两百骑出发了。 ———— 孟谷雪前脚刚走,银珠这边也找到了别院。 “公子,四公主方才传信来,她得手了。她在信中明言想见公子。” 沈元白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见,定个时间就是。” 银珠闻言却忍不住面带忧虑。 “公子,四公主似乎......不是那么好掌控的,她颇得国主宠爱,性子也跋扈,恐有反噬之危啊。” 沈元白闻言抬起头来,经过雍朝的败局,他的性子似乎越发清冷了,但是又透着一股什么都不在乎的疯狂。 “银珠,堂堂一国公主怎么会简单呢?” “百里承佑如今分了心,我们也可以腾出手会会二皇子了,你不也一直说这个二皇子最不简单吗?” “棋子不听话,那是因为她心高气傲、自视甚高。或许,我们能从四公主身上得到什么意料之外的收获也不一定。” 第367章 我的妈呀,有点臭! 乔娇娇在路上过完了她人生中第二个中秋节。 旷野的月亮看起来尤其大,娇娇很想自家娘亲,在写家书的时候没忍住掉了几颗金豆豆,又让乔天经写了十个“好想”才罢休。 八月二十这一日的黄昏,雍朝贺寿的队伍终于来到了扒皮岭与南离国的交界处。 乔忠国下令休整,明日再出发。 第455章 乔天经抱着乔娇娇四处溜达解闷,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乔天经瞬间警惕,乔娇娇也伸长脖子望去,回来的是在此次行程中充当斥候的乔九! “公子!南宁公主亲迎而来,约莫还有半刻钟便要到了!” 乔娇娇先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南宁公主就是孟谷雪的时候,霎时眼前一亮。 乔天经赶忙转身去给乔忠国传讯。 半刻钟后,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如期而至,骑在最前面的孟谷雪长发飞扬,透着股英姿飒爽! 她远远就瞧见了乔忠国,欢喜地扬手高呼:“乔大人!” 乔忠国眉眼舒展,他没想到再见孟谷雪,她已然能这般纵马飞驰了。 他方上前一步,孟谷雪已经从马上跃下,快步迎上前来。 “孟小姐,许久未见!” “乔大人,好久不见!” 这一刻,孟谷雪眼眶微酸,有了一种终于见到亲人的欢喜与松弛感。 阿惹跟了上来,也冲乔忠国行了一礼。 乔忠国立刻招呼众人下马休息,他们刚好要准备晚膳,索性大家一起吃。 孟谷雪一路奔波,也有些疲累了,她也不是个穷讲究的,直接跟着乔忠国席地而坐。 乔娇娇将乔忠国路上专门给她准备的细糕点拿了出来。 “孟姐姐,你吃吗?” 孟谷雪没想到乔忠国连乔娇娇都带来了,面上难掩震惊。 乔娇娇在孟谷雪身旁坐下,也带着好奇打量着她。 孟谷雪和她印象中真的好不一样了! “谢谢乔小姐。” 孟谷雪也确实有些饿了,她笑着道了声谢,便从乔娇娇手中接过了糕点。 这时候,随着孟谷雪的靠近,乔娇娇忽然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咦,孟谷雪身上好像有什么味道?】 乔娇娇猛地吸了下鼻子,忽而一阵晕眩。 【我的妈呀,有点臭!孟谷雪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乔忠国和乔天经闻言,同时色变。 他们是知道的,娇娇能闻出毒药的味道。当初万寿宫宴,下给雅弦的寒毒就是娇娇闻出来的! 难道孟谷雪也中毒了? 谢天谢地,这一次来南离国,圣上担心娇娇年纪小不适应,专门让医术最高的邹奇跟了来。 看来得寻个理由,让邹奇来给孟谷雪看看! 乔天经正要想个合适的理由,这时候孟谷雪倒是自己开口问起了: “乔大人,您这次前来可有随行御医?” “是这样的,那国主夫人至今昏迷不醒,百里承佑已经焦头烂额了,我想着既然南离国的宫医看不好,或许可以试试咱们雍朝的御医!” 乔娇娇闻言登时眼前一亮。 【妈呀,这可真是瞌睡就给送枕头,我刚想着怎么才能不突兀地让邹太医给孟谷雪看看呢!】 想到这里,乔娇娇赶紧给乔天经使了个眼色。 乔天经心领神会,抱着乔娇娇起身。 乔娇娇趁机说道:“大哥,我好像闻到孟谷雪身上有不对劲的味道,快让邹太医过来给孟谷雪把把脉吧!” 乔天经闻言故作震惊,当即点了头,“好,听小妹你的。” 邹太医被找过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怨气。 邹太医:(* ̄m ̄) 他刚刚张嘴,还没来得及扒口吃的,就被叫来了! 他这辈子该不会是命定给乔家当牛做马的吧! 乔忠国看到邹太医,立刻上前亲热地揽过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孟小姐,巧了,我们大雍朝医术最高的太医正在此!” 乔忠国是个会拍马屁的,将邹太医的医术捧得天上有地上无,邹太医听得瞬间浑身舒爽了。 邹太医:(。//e//。) “也.......也没有乔大人说得这么夸张啦~” 孟谷雪听得两眼放光,这时候乔天经顺势说道: “邹太医,孟小姐舟车劳顿而来,您先帮她看看吧。” 孟谷雪一脸疑惑,“啊?我不用,我就是有点累,好着呢。” “把把平安脉也是好的。”乔天经笑着说道。 孟谷雪想了想,也没有拒绝,直接朝邹太医伸出手去,“也好!” 当定期体检了! 邹太医是个人精啊,一下子就听出这孟谷雪身上八成有什么猫腻,于是稍稍认真了神色,将手搭在了孟谷雪腕上。 孟谷雪原本还满心轻松,然而看着邹太医渐渐凝肃的神色,她心里头一咯噔,有点吓着了。 “邹......邹太医,怎么了?难道我命不久矣了?” 邹太医收回手的时候,皱着眉捋了捋胡子。 “孟小姐的脉象有一点奇怪啊,近期可有服用过任何提振精神的药?” “啊?真的有问题?” 孟谷雪吓死了,她浑身上下摸了摸,却觉得什么异样也没有。 “没吃过,我从不无缘无故吃药的!” 乔天经闻言便猜测,孟谷雪怕是无意识中了招。 “孟小姐,邹太医的医术是不会错的,你想想看,近期身边是否有何异样?” 乔天经这么一说,孟谷雪瞬间就想起了出发之前和四公主的那次会面。 如果说最近有可能中招,也就那一日了! 可是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啊—— 第456章 孟谷雪沉着脸,将那日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乔天经和乔娇娇听得若有所思,兄妹俩对视一眼,乔天经便缓缓点了点头。 他开口说道:“孟小姐,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四公主早已猜到你心存戒备,故而反其道而行之呢?” 孟谷雪微微张大了嘴巴,乔天经则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日你二人同处凉亭中,唯一的区别是,她吃了一口糕点。” “在下斗胆猜测,或许解药恰恰就在那糕点之中,你心怀戒备不肯吃,反而中了招。” 孟谷雪听得这话,瞬间心头拔凉! “完了,那我是不是要死了?” 邹太医立刻摇了摇头,“从脉象上看,不像是什么侵害身体的毒药,应当是有其他用处。” 孟谷雪闻言当即一激灵。 “在南离国不是药就是蛊啊!我是不是中蛊了?完了!我是不是也要变成傀儡了!” “阿惹!阿惹!我记得你是不是懂拔蛊?快过来救命啊!” “那个挨千刀的百里妙雪!!!” 第368章 这群人头这么铁 阿惹听孟谷雪叫得急,心中也是一阵紧张,立刻将手中的碗往地上一放,疾步而来。 “皇妃,属下在,您怎么了?” 孟谷雪立刻扯住阿惹的袖子,疾言道:“阿惹,我……我可能中蛊了,你快拿那个东西给我闻闻!” “中蛊?” 阿惹闻言面色惊变,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圆筒。 乔娇娇一脸好奇地看过来,功德商城此时正悬浮在她身侧,随时准备给孟谷雪除蛊。 阿惹蹙着眉头打开圆筒上的小盖子,神色凝肃地说道: “皇妃,这个……很难闻,您忍一忍,只要中蛊时日尚浅,一般都可以逼出来的。” 孟谷雪自然是更惜命的,当即毫不犹豫就点了头,“你来吧!我忍得住!” 阿惹走上前来,目光环顾一圈,最后对乔忠国说道: “乔大人,麻烦您......将皇妃摁住。” 孟谷雪:( ;) 怎么突然有点怕怕的…… 乔忠国倒是干脆,他三两步走上前来,说了句“孟小姐得罪了”,抬手就固定住了孟谷雪的脑袋。 阿惹眼疾手快,当即将小圆筒递到了孟谷雪鼻翼下,口中低喝一声: “皇妃,猛猛吸气!” 孟谷雪闻言眼睛微瞪,随后豁出去般,狠狠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她的面色变得诡异至极,紧接着: ('`」 ∠) 呕——呕——呕—— 孟谷雪面色惨白,连连干呕,瞧着痛苦无比。 阿惹急忙从怀中掏出帕子替在手掌上,紧接着一把捂住了孟谷雪的口鼻,再拿开的时候,雪白的帕子上竟蜷缩着一只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 孟谷雪瞧见这一幕,眼睛都快凸出来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阿惹。 不要告诉她,这虫子是她吐出来的…… 阿惹没那么细腻的心思,直白地点了头。 孟谷雪: 呕—— 这次是真恶心吐了。 乔娇娇看得满脸惊叹,忍不住对阿惹手里的圆筒很感兴趣。 见阿惹的手就垂在身侧,娇娇好奇心爆棚,迈开步子凑上去轻轻闻了一下。 下一刻,她感觉到一股刺鼻无比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像是狠狠冲她脸上捶了一拳,让她的小脑瞬间○→o→0→o→·→ 呕—— 乔天经见状眉头微蹙,这味道能有多恶心?他不信。 于是他也凑近一闻,下一刻,呕—— 乔忠国: “.....” 老大到底还是太嫩了点,想当年行军打仗,他什么味道没闻—— 呕—— 邹太医:世间竟有如此能克制蛊虫的神物?我也要闻闻看! 呕—— 下一瞬,呕吐声此起彼伏…… 阿惹:“……” 这群人头这么铁的吗? 过了一会儿,几人呕得眼眶红红地坐在一处,齐齐看向帕子上已经僵硬的蛊虫。 “这呕——这什么鬼东西!” 孟谷雪吸了吸鼻子,恶狠狠问道。 阿惹伸手扒拉了一下那只蛊虫,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看着……好像是叠语蛊。” “叠语蛊?”孟谷雪一脸迷茫。 阿惹点了点头,“这叠语蛊在体内日久,一旦长成后,受到强烈刺激就会爆开。” “它体内的汁水有致幻功效,往往会让人无意识地重复旁人的话,因此得名。” 在体内爆开…… 孟谷雪面色一白,又呕了。 乔娇娇听得直蹙眉。 【听孟谷雪的意思,这蛊应该就是沈元白和四公主的手笔了。】 【他一个外国人,竟然把南离国的蛊玩得这么花?】 乔天经也觉得胆战心惊,他看向阿惹,语带好奇地问道: “若你们南离国的蛊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就能中招,还如此玄妙,那岂不是乱套了?” 阿惹摇了摇头,“虽然我们南离医蛊的名声都很响,但其实玩蛊的还是极少数的。” “毕竟蛊虫培养起来极为不易,价格也昂贵无比,且一般蛊虫都是有克星的。” 阿惹说着再度晃了晃怀中的圆筒。 “况且我们既然知道有蛊这么一回事,自然会加以防范,比如殿下,殿下从小就接触药蛊,如今寻常蛊毒都是近不得身的。” 第457章 “皇妃……皇妃这边是属下疏忽了。” 阿惹说着惭愧地低下了头。 殿下如今因为国主夫人的事心神大乱,他应该扛起保护皇妃的重任才是。 “届时诸位使臣抵达京都,在下也会送上驱虫的香囊,还请诸位不必忧心。” 孟谷雪闻言却惶恐依旧。 “你说这蛊难得,我怎么觉得沈元白用起来层出不穷呢!” 阿惹稍稍思虑一番,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殿下好猎奇,身边网罗了不少能人异士,其中不乏刁钻诡异的蛊医,这些东西应该都是沈元白从大殿下手中得来的。” 乔娇娇一听这话,登时眉毛一扬,心中暗道: 【好网罗能人异士?那他身边岂不是人才济济?等等……这么看来,那大皇子也未必就是省油的灯啊!】 【之前听说他是个耽溺美色的,我还以为他全然被银珠玩弄于股掌之间呢!】 【现在阴谋论一下,他不会也是个扮猪吃虎的吧?我怎么觉得,南离国的局势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呢……】 【话说回来,百里承佑最后是顺利成为南离国主的,他如今又做了梦,按理来说斗起来应该更加得心应手才是啊。】 【不会……他如今这般颓废也是心有成算的吧?】 想到这里,乔娇娇头皮麻了一下。 这南离国……是狼窝吧! 孟谷雪这只小绵羊窝在里头瑟瑟发抖,发过来的信也写得格外水深火热,她和爹爹担心孟谷雪,屁颠屁颠就来了。 现在回头想想,该不会水深火热的只有她,不包括百里承佑吧? 乔忠国听到自家闺女的心声:“……” 乔天经则认为来都来了,必须得做出点成果来,于是他看向阿惹,温声道: “阿惹,若这蛊只有叠语的功效,难道沈元白是希望孟小姐在某个特定场合说出某些特定的话吗?” 阿惹闻言先是微微一怔,转瞬间又面色大变。 “殿下很是欢喜皇妃,在旁人眼里,皇妃的话一定程度上自然也代表了殿下的意思。” “若九月二十三那日,皇妃在国主的寿宴上胡言乱语,甚至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只怕众目睽睽之下,殿下也难辞其咎、欲辩无言!” 孟谷雪听到这话,霍然起身! 第369章 进宫救人 先不管百里承佑会如何,她光是在国主的寿宴上胡言乱语这一条,都得当场被拉出去砍了吧? 想到这里,孟谷雪神色数变,最后死死攥住双手,心中又惊又怒! 好好好,都拿她当软柿子捏是吧? 不能因为她心眼少,她就该死啊!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孟谷雪气怒过后又有点想哭,她已经很小心谨慎了,但还是被算计了。 若不是这一趟来接乔大人,一时兴起让邹太医把了个脉,她不就等死了吗? 乔娇娇心思敏锐,一下子就瞧出孟谷雪情绪不对劲了。 她自己也是穿越而来的,但是她有爹爹和哥哥他们可以依靠,还有功德商城金手指,孟谷雪却什么也没有。 这时候,孟谷雪只能不断逼迫自己成长起来,自己成为自己的底气,这才是在这个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的世界里,最无敌的生存之道! “孟姐姐,虫虫已经飞飞走啦,你不要怕哦!” 乔娇娇抬手扯了扯孟谷雪的裙摆,仰起脸的时候,满脸纯真。 孟谷雪低下头去,瞧见粉妆玉琢的乔娇娇冲她笑着,低落惶恐之时突然被一个孩子安慰,她心头一软,眼眶酸酸的。 乔娇娇见状腮帮子一鼓,像是说气话一般,瞪着眼睛说道: “把虫虫赶到坏人身上去,咬他们的屁股!” 孟谷雪听到这话,脑子里闪过沈元白和四公主的屁股被蛊虫咬了一口的画面,没忍住扑哧一笑。 她心情稍稍好了些,想了想又坐了回去,结果屁股刚着地,她微微一愣。 “是啊……” 孟谷雪像是受到了启发般喃喃一语。 沈元白和百里妙雪要害她,她怎么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他们都觉得她蠢,但转念一想,“蠢”不就是她最好的保护色吗? 她怎么就不能支棱起来,也咬他们一口呢! 她不可能永远指望乔大人、指望百里承佑保护她的,只有她自己才能最好地保护自己! 思绪至此,孟谷雪的眼睛越来越亮! 反击!她要反击!就从百里妙雪开始! “啊,乔小姐,我就叫你娇娇吧,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孟谷雪忽然转过身来,紧紧抱了乔娇娇一下。 乔娇娇嘴角一咧,悟性这么高的吗! 孟谷雪指着地上的叠语蛊,抬头问阿惹。 “阿惹,百里承佑手头有这个蛊吗?没有也没关系,让他去买!” “气死老娘了,我也要把这蛊种到百里妙雪身上去!” “到时候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百里妙雪自己去寿宴上出丑去吧!” “惹火了老娘,老娘索性发疯到底,所有污言秽语都给她叠上去!” 孟谷雪越说越起劲,两只手别在胸前,气鼓鼓的,一口一个老娘。 阿惹:“……” 等等,三皇妃原来是这样子的吗…… 第458章 乔天经见状眉眼微弯,私心里觉得孟谷雪如今这般甚好。 百里承佑很明显一点也不简单,如果今后孟谷雪注定要成为南离国的国主夫人,乔天经希望他们二人是旗鼓相当的,希望孟谷雪是底气十足的。 这是他对孟谷雪的祝福,因为爹爹和小妹很显然都挺喜欢她的…… 当天晚上,孟谷雪絮絮叨叨和乔忠国还有乔天经聊了许久,也请教了很多问题。 第二日一早,贺寿一行便正式跨过南离国边境,往都城方向行去。 七日后,雍朝的队伍终于来到了南离国都城外,来亲迎的是南离国二皇子百里承智。 乔忠国和乔天经上前与百里承智寒暄,乔娇娇则掀开车帘,细细观察这位被萧宏达列为头号威胁的二皇子。 二皇子与乔忠国年纪相仿,生得英武高大,眉眼凌厉中透着贵气,和雍帝倒是一卦的。 乔娇娇没忘记,继国主夫人之所以昏迷不醒,正是因为被造谣与二皇子有染。 可是她如今细看,却并未看出二皇子有任何受到打击的模样。 她眉头微蹙,总觉得这件事怪怪的。 很快,车队在百里承智的带领下往城中行去,道路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南离百姓。 众人一到下榻的别院,孟谷雪赶紧就要拉着邹太医进宫。 “邹太医,十万火急呐!” 邹太医:“......” 好好好,就他劳碌命是吧?倒是让他这把老骨头先喝点水啊! 乔忠国和乔天经此时还在前头与二皇子交谈,乔娇娇闻言颇有些顾虑,当下建议道: “孟姐姐,这件事是不是要先请示一下你们国主啊?毕竟邹太医是外男哦。” 这几日相处下来,娇娇和孟谷雪也算是彻底熟识了,许是娇娇那晚一语惊醒了梦中人,故而孟谷雪对她格外亲近。 这一路接触下来,孟谷雪早已知晓娇娇早慧,可如今听她三岁的年纪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不免大感吃惊。 古代的小孩真是成精了!考虑得比她还周到! “娇娇说得有理,我还是——”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叩门声,却是乔伯带着阿惹寻了过来。 阿惹在进都之前先行离开了,此时前来,应该是得了百里承佑的命令。 果然,阿惹一见到孟谷雪,开口第一句就是:“皇妃,三殿下请邹太医即刻进宫。” 乔娇娇见百里承佑既然发话了,想来是打点好了,如果是救人,以防邹太医束手无策,她也是要去的。 “孟姐姐,你能带娇娇一起去吗?娇娇保证一定乖乖的,好不好?” 孟谷雪倒无不可,毕竟一会儿乔大人他们肯定也是要进宫面见国主的,刚好在宫中会合。 于是她笑着点了点头,“好,姐姐带娇娇去!” 乔娇娇闻言眼前一亮,再带上武艺高强的乔伯,安全感满满! 于是孟谷雪和娇娇留下口信,一行四人随阿惹往皇宫行去。 到了宫门口,竟是百里承佑亲自来接。 乔娇娇看到百里承佑大踏步走到孟谷雪面前,面上稍显急切,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糕点里放了驱虫草药,阿惹都与我说了,你感觉如何?” 孟谷雪微微一怔,随即摇头,“我没事了,那阿惹和你说过我也想要那个蛊吗?我有大用处!” 百里承佑闻言松了口气,点头道:“你若要,多少我都给你买来。” 乔娇娇听到这话,瞬间变成了星星眼! 【突然磕到了是怎么回事?他们俩感情进展这么快的吗?感觉我错过了一个亿啊!】 这时候,孟谷雪拉着百里承佑来到邹太医面前,满怀希望地说道: “你看!我将雍朝医术最高的太医给你带来了,快让邹太医给夫人看看吧!” 百里承佑已经从阿惹口中听说了邹太医的存在,此时竟当场对邹太医行了一个晚辈礼。 “邹太医,只要您能救醒我母后,条件您随便提!” 邹太医闻言稍感惶恐,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三殿下,乔大人早已嘱咐过在下了,在下自当尽力而为。” 第370章 有猫腻! 有了百里承佑亲自带路,众人畅通无阻来到了秋实宫外。 此时乔娇娇注意到,宫外正跪着几人,瞧着竟是郎中打扮。 孟谷雪不懂就问:“百里,这些是什么人?” 百里承佑面色稍沉,“不相干的人罢了,邹太医请稍等。” 百里承佑朝殿内走去,应当是要先行做好避嫌措施。 孟谷雪觑着机会赶紧冲一旁的董路招手,“董公公,这些郎中是怎么回事?” 董路小心翼翼望了眼殿内,这才压低了声音回道: “不敢瞒皇妃,这些郎中是二殿下找来的,说是费尽心思寻的民间高手,但是......但是殿下气极了,根本没让这些郎中进去。” “偏偏这些郎中又得了二殿下的命令,说不看过国主夫人,就跪在外头不准走。” “今早刚来的,喏,还僵持着呢。” 董公公表示他真的很头疼。 孟谷雪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二皇子当真是一点也不避嫌啊,这会儿竟然还敢明目张胆送郎中来! 乔娇娇听了这话满脸的若有所思,这时候百里承佑从殿内走了出来。 第459章 董公公见状赶紧闭了嘴,孟谷雪也故作轻松,很显然这样背地里嘀咕的事,他们两人平日里也没少干...... “邹太医,请。” 邹太医急忙背着药箱跟了进去,乔伯止步在外,乔娇娇则由孟谷雪抱在了怀里。 进了殿中,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一个老嬷嬷守在床边,床幔已然放下,榻上探出一只皓腕。 乔娇娇事先了解过了,继国主夫人也才三十四五的年纪,听说生得国色天香。 那二皇子与继国主夫人年纪相仿,继子和貌美继母这样的狗血梗一经有心人润色,极容易生出不堪的传闻来...... 邹太医轻手轻脚上前,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又道了声得罪,这才走到榻边搭脉。 乔娇娇见状心头微提,若凭邹太医的医术就能将国主夫人救醒,那再好不过了。 孟谷雪也跟着紧张了起来,百里承佑则坐在榻边,眉宇沉沉,满是疲惫和忧虑。 众人都瞩目在邹太医的脸上,只见他眉头紧蹙,尤其谨慎。 半晌,邹太医收了手,孟谷雪急忙抱着乔娇娇来到榻边,疾声问道:“邹太医,如何了?” 邹太医慎重无比,再三犹豫后才说道:“三殿下,国主夫人虽气血无碍但脉象凝滞,在下......或许要施针看看。” 邹太医肯试,已然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了。 一旁的老嬷嬷闻言立刻一脸希冀地看向百里承佑。 之前来的宫医和郎中都束手无策,这位太医至少有计可施,她才不管什么避不避嫌,她只希望夫人好起来! 百里承佑也没有犹豫,当即就点了头,“好,邹太医只管施针,一切有本殿做主!” 邹太医得了准话,当即打开药箱,沉声说道:“还请殿下将夫人扶坐起来,在下要在夫人的头颈处施针。” 孟谷雪闻言放下乔娇娇,嘱咐她乖乖不要乱动,自己也上前帮忙。 床幔掀开的时候,乔娇娇终于看到了国主夫人的面容。 她静静躺在那里仿若睡着了一般,瞧着云鬓花颜,皮肤白皙,确实极美。 邹太医目光规规矩矩的,根本不曾往国主夫人的脸上看。 一切准备就绪,殿中人悉数屏住了呼吸,就在邹太医要落针之时,殿外突然传来了传召声。 “殿下,国主有召,命您即刻前往御书房。” 邹太医闻言,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去看百里承佑。 百里承佑双手撑住国主夫人的肩膀,闻言额上青筋微跳,随即看向邹太医沉声道: “邹太医,您只管施针。” 邹太医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时候,门外竟喧闹了起来。 “三弟,出来!” 孟谷雪闻声眉头一蹙,颇有些担忧地看了百里承佑一眼,“大哥怎么也来了?” 乔娇娇心中了然,看来来人就是大皇子百里承业了。 她怎么感觉这南离国的皇宫有点乱哄哄的...... 邹太医神色专注,既然有百里承佑兜底,他秉着医者仁心,便义无反顾地落针了! 第一针落在了国主夫人的头维穴上,紧接着是四神聪、太阳穴...... 眼看屋中无人回应,门外的声音立刻大了起来。 “三弟,大哥知晓你心中难受,但是如今京中风言风语正盛,你贸贸然将外男带进来,这不正是往夫人面上抹黑吗?” “父皇那边知晓了这个消息,正勃然大怒,是大哥将父皇劝了下来,特地过来寻你的。” “你现在就将这外男带出来,随大哥一同去见父皇!” 百里承佑眉宇阴沉,故作不闻。 此时邹太医的额上隐隐有了细密的汗珠,一场施针下来于他也是颇为吃力的。 门外大皇子的声音继续响起。 “还有这些郎中,真是太不像话了!二弟也真是的,浑然不知避嫌,竟然还敢请郎中来!”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让父皇宽心,还得大哥在后边儿给你们兜着!” “三弟,你有没有听到大哥说话!” 乔娇娇细细听了大皇子喊的话,字字句句都在为百里承佑着想,可仔细一思量,字里行间全是针! 孟谷雪有些忧虑,固定国主夫人头部的手微微动了动。 百里承佑见状沉声说道:“别动,当门外是犬吠就是。” “他们都不想让母后清醒,这些人......” 百里承佑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止了声。 乔娇娇闻言大眼睛微微一眯,这里面果然有内情啊...... 邹太医最后一针落在了百会穴上,而后缓缓收了手。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心里其实也没底。 乔娇娇觑了眼邹太医的神色,悄悄靠近了床榻,目光落在了国主夫人垂在榻边的手上。 【看来邹太医已经尽力了,我来将邹太医“神医”的名头坐实一下吧!】 【他们都不希望国主夫人清醒过来,我倒要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 趁着大家都关切地望着国主夫人的脸,乔娇娇的手心不动声色地贴在了国主夫人的手背上,心中暗道一声: 【兑!】 第371章 大夫真乃神医也 这一年多来功德点用了不少,已经由一开始的1635点变成如今的815点了。 第460章 自从得了小四的提醒后,娇娇如今用功德商城救人,心里头再也不叭叭了。 此时她彻底放空自己的思绪,直到感觉“催苏唤醒符”完完全全融进了国主夫人的体内,她才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屋中人悉数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国主夫人。 邹奇站在一旁,眼看国主夫人毫无反应,他暗暗叹了口气,正要开口承认自己的无能。 谁知这时,一旁的老嬷嬷突然低呼出声:“动了!殿下!奴婢看到夫人的眼皮动了!” 下一刻,在所有人忐忑的注目下,国主夫人当真缓缓睁开了眼睛! 乔娇娇见状心头一喜。 【到底是老阎王给的金手指,当真是心想事成!】 “母后?” 百里承佑声音颤抖,小心翼翼喊了一声。 国主夫人有些失神,她迷茫地扫了眼四周,目光落在百里承佑脸上时,犹未回过神来。 “佑儿?” 国主夫人本能地唤了一声自己的儿子,声音温柔依旧。 即便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百里承佑这时候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无人知晓他这段时间心中到底有多煎熬! “太好了!” 孟谷雪欢欢喜喜地低呼一声,脸上漾满了笑意。 这厢老嬷嬷已经给邹太医跪下了,她面上老泪纵横,口中直呼: “大夫真乃神医也!” 邹太医:( o灬o ) 等等,莫名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难道老夫的医术已经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境界? 乔娇娇:( ) 本宝宝深藏功与名! 邹太医急忙俯身将老嬷嬷扶了起来,然后客客气气对百里承佑说道: “三殿下,夫人既然醒了,那让老夫将针取下吧。” 百里承佑心中对邹太医满是感激,赶紧就点了头。 “邹神医,麻烦您了。” 就在邹太医取针的时候,国主夫人的眼睛终于渐渐恢复了清明。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把攥住百里承佑的肩膀,颤声说道: “佑儿,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三弟,大哥在外等候多时了,你如此罔顾父皇召令,小心父皇一会儿还要罚你!” 这时候,门外大皇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许不耐。 国主夫人闻声猛地一怔,脸上复又生出了浓浓的迷茫。 百里承佑蹙着眉头追问道:“母后,您方才想说什么?” 可是这时候国主夫人突然变得十分激动,她疾声问道: “佑儿,母后睡了多久?” 【睡?】 乔娇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听这意思,国主夫人怎么好似知道自己会昏睡似的?】 百里承佑显然也意识到了国主夫人话里的不对劲。 “母后,您昏迷了两个多月啊,您......您怎能这般不爱惜自己,您可知儿臣心中有多担忧!” “才两个多月?” 国主夫人闻言美眸微微一瞪,忽而满脸急切。 “佑儿,你不该唤醒母后的,至少不该这般早!” 此言一出,不止是乔娇娇和百里承佑,连孟谷雪都怔住了。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母后,这到底怎么回事?” 百里承佑面色沉沉,他眼里的欢喜不假,可是如今却被更大的疑云覆盖了。 “本宫......” 国主夫人张了张嘴,可很快就注意到身旁还有外人,于是又住了嘴,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此时邹太医已经将所有针具收了起来,他是个会审时度势的,当即恭敬道: “三殿下,既然夫人已经无碍,老夫也该回去向乔大人复命了。” 孟谷雪闻弦知意,立刻附和道:“邹太医,我送你!” 百里承佑看了孟谷雪一眼,点了点头,随即满是歉意地对邹太医说道: “还请邹神医见谅,本殿改日再宴请答谢您。” 乔娇娇见状稍感遗憾,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可惜她是听不到了。 孟谷雪俯身抱起乔娇娇,领着邹太医出了门,没想到方踏出正殿,两个侍卫一拥而上,竟当场就将邹太医扭住了。 邹太医吓得面色大变,孟谷雪柳眉一竖,厉声道:“你们做什么!” 百里承佑闻声从殿中出来,瞧见邹太医被擒,面色冰寒。 “放肆!” 他三两步上前,直接出手将邹太医从侍卫的手中解救了下来。 “三弟,大哥也是奉父皇之命行事,方才不曾闯入内殿,是因着尊重夫人。” “瞧瞧,这不是外男是什么?” 一个身穿天青色锦缎的中年男子慢悠悠走上前来。 他长得高大,眉眼也是好看的,但许是因为不注重保养,眼下微青,肚腩也有些突出。 娇娇心想,这应当就是大皇子百里承业了。 对了,乔伯呢? 乔娇娇目光望出去,很快就发现乔伯和其他郎中被侍卫押着站在了一处。 乔伯到底是经过风浪的,此时依旧面色不改,见娇娇望过来,还冲她宽慰地点了点头。 乔娇娇心中并不慌。 一则她相信百里承佑是个有本事的,二则他们此行可是的的确确将国主夫人救醒了的! 第461章 无论这其中有什么阴谋,放到明面上,他们的功劳可是实打实的! 百里承佑也确实寸步不让。 “大哥,你还是这般听风就是雨,外男?这分明是三弟请来的神医!” “神医?嗤——” 大皇子闻言面上满是不屑。 夫人为什么会昏迷,他心里门清着呢! 如今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只要没有父皇首肯,夫人是永远也醒不过来的! “三弟,你既说这老头是神医,那他可将夫人救醒了?” 百里承佑听着大皇子嘲讽中带着笃定的语气,眼里闪过一抹寒芒。 这时候,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突然从殿内传了出来。 “多谢大殿下关心,本宫已无大碍,稍稍休养过后,自会向国主问安。” “这位神医于本宫有恩,当奉为座上宾才是。” 大皇子听得这熟悉的声音,脸上的轻蔑之色猝然破碎。 他猛地扭头看向一旁其貌不扬的邹太医,心中大惊:夫人还......还真被救醒了? 愣神过后,大皇子眼里的震惊却化作了满满的兴味。 看三弟的神色,他还不知道国主夫人昏迷的真正原因吧? 好啊,这下更有意思了...... 这时候,又一太监匆匆前来传旨: “大殿下、三殿下,两国使臣觐见,国主唤两位殿下一同前去接见。” 乔娇娇闻言眸光微亮。 看来爹爹和哥哥也进宫了! 第372章 坦诚相待 孟谷雪身为皇妃,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上殿接见使臣的。 她知晓百里承佑放心不下国主夫人,于是开口说道: “百里,你去吧,我会留下来陪着夫人的,娇娇还小,我就将她留在这里了。” “你将邹太医带走吧,一会儿记得让乔大人他们在宫门口等一等,我把娇娇给他们送过去。” 乔娇娇觉得这个安排很是妥当。 百里承佑望向孟谷雪,眼里透出一丝暖意。 “好。” 父皇三番两次召见,方才他还可以视而不见,如今母后已醒,他再行推脱,那便是大不敬了。 虽然母后昏迷一事疑点重重,但他到底能放下半颗心了。 观大哥方才的反应,他绝对知道些什么! 他索性就去看看,父皇、大哥还有二哥到底在玩什么心眼子! 百里承佑带着邹太医走了,乔伯自然留下来继续保护娇娇。 孟谷雪眼看着百里承佑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这才抱着娇娇进了主殿。 此时国主夫人躺在榻上,面色并不好看。 孟谷雪面带忧虑地走上前去,她还未开口关心,老嬷嬷已经说起了孟谷雪的好话。 “夫人,您昏睡的这段时间,皇妃时常来照顾您呢。” 国主夫人闻言,嘴角扬起一抹温婉的笑容。 “佑儿身边能有雪儿陪着,本宫很是安心。” 国主夫人是真心欢喜孟谷雪的,一是因为孟谷雪是她儿子倾慕的姑娘,二是因为她觉得孟谷雪确实很特别。 与她接触过的那些大家闺秀不同,孟谷雪坦率又真诚,虽然偶尔冒冒失失的,却总透出一股“自在”的感觉。 国主夫人自己从来都身不由己,故而倒觉得孟谷雪身上的气质很是可贵。 孟谷雪闻言却十分汗颜,国主夫人有嬷嬷伺候着,她不过是在一旁坐坐而已。 “母后,您感觉如何?” 国主夫人摇了摇头,“只是有些乏力罢了,雪儿,这小姑娘好生俊俏,是谁家的孩子?” 国主夫人的目光落在了娇娇身上,带着善意。 孟谷雪急忙说道:“母后,雍朝派了使臣来给父皇庆贺圣诞,这就是使臣乔忠国的女儿。” “啊,就是那个你十分敬仰的乔大人吗?” 因为国主夫人十分平易近人,孟谷雪便常常进宫陪她聊天。 乔忠国的大名,国主夫人已经从孟谷雪口中听说过许多回了。 乔娇娇闻言歪头笑了笑,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娇娇见过夫人。” 国主夫人眼前一亮,“好乖巧的孩子,娇娇?倒是人如其名。”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很是融洽,直到孟谷雪犹豫半晌后直言道: “夫人,您当真是因为不堪流言这才做了傻事吗?” “雪儿说这话不是想冒犯您,只是觉得您明明活得十分通透,按理来说不该做下如此选择才是。” “百里这段时间......很是煎熬,他当真是吓坏了。” 国主夫人闻言登时面露哀凄之色。 孟谷雪见状坐到了榻边,面上隐有郁愤。 “那些个爱嚼舌根的,当真是其心可诛!” “女子的处境本来就艰难些,母后您这般好,竟然都躲不过他们的攻讦!” “要雪儿说,母后您就不该做这般亲者痛仇者快的事,索性将那些造谣的人抓起来,狠狠掌嘴!” 孟谷雪是快意恩仇的性格,说着还做了两个掌嘴的动作。 国主夫人见状嘴角微扬,溢出来的却是苦笑。 乔娇娇看在眼里,隐约能觉出几分国主夫人的为难来。 【身为母亲,国主夫人怕的应该不是自己的名声被搞臭,而是担心影响到百里承佑吧?】 【如今南离储君之位悬而未决,百里承佑身为嫡子,虽然前头有两个年长的哥哥,但还是有胜算的。】 第462章 【如果此时曝出国主夫人失德,对百里承佑确实是一大打击。】 【唉,可是如此一来,被泼脏水的国主夫人又何其无辜呢?说到底还是要怪贼人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不过,国主夫人方才清醒过来的时候说的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乔娇娇此时只能扮作懵懂无知的小孩,故而什么也不能问。 她正暗自焦急,嘴替孟谷雪已经发力了! “母后,您方才问百里自己睡了多久,雪儿听您的意思,似乎......难道这是您的计划吗?” “可是您怎么保证自己能够醒过来呢?而且您就算不告诉别人,至少可以先和百里通声气呀。” “母后,雪儿知道您肯定是在为百里考虑,但是您这般什么都瞒着他,他只会陷入被动之中。” “雪儿眼瞧着这些日子他全然乱了分寸,若这时候有坏人对他下手,他只怕是捉襟见肘,防不胜防。” 孟谷雪面色凝肃,如今她既然和百里承佑是一个阵营的,她自然会不遗余力地为百里承佑考虑。 国主夫人这般瞒着掖着非常不好,索性摆在明面上大家一起想办法! 这是那日乔天经教她的,她觉得十分有道理! 乔娇娇:(」□)」 【啊啊啊!孟谷雪赛高!问到点子上了!】 国主夫人闻言,面上果然有了触动之色,可是似乎还有犹豫。 孟谷雪见状又加了一把火,“母后,前几日四妹对雪儿出手了,她在雪儿身上种了蛊。” “母后,咱们如今的处境当真是岌岌可危了,这时候坦诚相待尤为可贵啊!” “什么!?” 国主夫人闻言马上坐直了,她立刻抓住孟谷雪的手,满脸紧张地问: “妙雪对你出手了?雪儿你没事吧?那蛊拔除了吗?什么蛊?” 孟谷雪也是一脸后怕,“是叠语蛊,他们怕是准备让雪儿在寿宴上出丑,借此对付百里!” 国主夫人听得满心骇然,眼瞧百里承佑和孟谷雪已经这般艰难,她这会儿当真什么也不敢瞒着了。 想到这里,她长叹一口气,让嬷嬷守住前殿,闷声道: “雪儿,其实那谣言也不算是空穴来风,母后的意思是,母后与二殿下......确实是旧识。” 孟谷雪闻言,微微张大了嘴巴。 第373章 阴差阳错 在国主夫人的坦言中,乔娇娇终于知道了一些外人查不到的内情。 南离国如今有两大世家,一为三朝勋贵申家,二为近几十年崛起的新贵兰家。 前国主夫人是申家家主申高朗的妹妹申蕙兰。 她年轻时就嫁给国主,成为了尊贵无比的国主夫人,而后连连诞下两个女儿,始终无子。 在这期间,大皇子、二皇子相继出生,不过他们二人的生母并不显贵。 前国主夫人原还想拼个儿子,奈何这时候被查出重病,不宜再有孕了。 她思来想去,为了保住申家的荣光,在两位皇子之间来回比较,最后决定将二皇子记到自己名下,当做嫡子来养。 而为了笼络当时已经十六岁的二皇子,前国主夫人决定将哥哥的女儿,也就是申凝云许配给二皇子。 为此,前国主夫人还寻机让二皇子与申凝云见了面。 二人郎才女貌,在前国主夫人的撮合下彼此都生出了心思,渐渐两情相悦。 结果造化弄人,前国主夫人还未来得及向国主提出将二皇子记到名下,便急病而逝。 彼时大皇子也颇为受宠,两位皇子谁能胜出还是未知数。 申家家主申高朗为了延续申家的荣耀,随即想出了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便是将女儿申凝云嫁给国主做续弦! 若申凝云能诞下嫡子,这国主之位将来则归他申高朗的外孙也未可知啊! 申凝云身为申家嫡女,根本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而申高朗将此事提请到国主面前时,国主竟也答应了下来。 如此一来阴差阳错,申凝云与二皇子这一对有情人就这般成为了名义上的母子...... 继国主夫人申凝云说到这里,面上也满是苦涩。 “这件事只有本宫的爹爹与姑姑知晓,并未来得及宣之于众。” “本宫在宫中见到二殿下,也从来故作不识,也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了传闻来。” “彼时流言四起,国主急召本宫说起此事,言语中颇有不满,似乎隐约也知晓了些许内情。” 乔娇娇听到这里,没忍住暗暗叹了口气。 而国主夫人接下来的话,更叫她吃了一惊! “当年......当年本宫与二皇子虽有一段过往,但我们从来恪守礼义廉耻,从未做过任何出格之事。” “故而国主问责之时,本宫声泪俱下,当场就否认了。” “这时候......这时候国主突然对本宫说起,说他属意佑儿成为下一任国主,如今正是极关键的时候,却没想到传出了这般不堪的传闻。” “本宫闻言满心惶恐,生怕因此阻了佑儿的路。” “这时国主命人捧上一壶酒,说壶里掺了能让人沉睡的药。” 孟谷雪听到这里,登时瞪大了眼睛。 这酒可不兴喝,国主万一是在放屁呢!谁知道这一睡还能不能醒啊! 第463章 国主夫人显然也有这个怀疑,但是她一人身系申家荣耀、身系儿子的前程未来,那日国主就是当真让她去死,她也没有选择啊....... “国主同本宫说,他舍不得佑儿伤心,也舍不得这么多年夫妻情分,故而定不会伤本宫性命,本宫只管饮下此酒,对外便说以死明志。” “等到寿诞之后,储君之位尘埃落定之时,佑儿自然不再受任何威胁,到时国主便会让本宫喝下解药,共享天伦之乐。” 国主夫人说到这里声音渐低,再抬头的时候,面上露出一抹清清淡淡的笑容。 “事实便是如此,本宫既然能醒来,虽然醒得不是时候,但是看得出来,国主似乎并未骗本宫。” 乔娇娇看着国主夫人冷静平淡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隐有悲哀。 【其实这位国主夫人也是个外柔内刚的,那日她饮下毒酒之时,只怕已然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但是事实当真如她所说吗?】 【若南离国国主真的是在为百里承佑铺路,那么这些时日见百里承佑为救母后这般焦头烂额,国主为何就不肯透露一点风声呢?】 【而且百里承佑几乎请来了全国的名医,所有人都对国主夫人的沉睡束手无策,国主手中当真有解药吗?】 【还是说他准备假戏真做,就这么让国主夫人在沉睡中死去呢?】 【毕竟若没有我的功德商城,若国主夫人不曾醒来说这番话,只怕所有人都会以为国主夫人当真是以死明志,结果弄巧成拙......】 【好可怕的人心啊......】 娇娇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 孟谷雪怎么也想不到,其中竟有如此曲折的内情,她心中想到什么,也就直接说出来了。 “母后,父皇若当真属意百里,真的需要绕这么一个大弯吗?” “那是国主欸,难道连定个储君都不能正大光明下个旨吗?” 国主夫人见孟谷雪说出如此单纯的话语,不由地莞尔一笑。 “雪儿,你若还是这般没有心眼,小心以后被佑儿欺负了去。” “自古立定储君,涉及朝堂方方面面,牵扯无数世家大族,这其中的水可深着呢。” “且大殿下、二殿下年长佑儿许多,他们在朝中根基稳固,岂是那般容易撼动的?” “本宫也不过一介女流,只是略懂些皮毛罢了,这其中的门道......雪儿,你若要与佑儿同进退,怕是有不少要学的。” 国主夫人说这些话已经宽容至极了,看得出来她对孟谷雪的要求并不高,或者说,她私心里并不希望改变孟谷雪。 话至此处,乔娇娇已然窥见了几分南离皇室的复杂。 而榻上这位温柔的国主夫人,她心中只怕有无数的遗憾与苦涩呢...... 这时候,乔娇娇又不期然想起了那位威严沉稳的二皇子,他到底又是什么打算呢...... 孟谷雪正因为国主夫人的话陷入沉思,这时候殿外响起了传召声: “国主有旨,宣三皇妃入天和殿觐见!” 孟谷雪闻声猛地一激灵,登时紧张地站了起来。 宣她? 第374章 爹,要恪守男德啊! 国主夫人见孟谷雪手足无措的模样,当即出言宽慰道: “雪儿别紧张,天和殿是招待使臣的地方,看这时辰,该是要用午膳了。” “你乃雍朝来的和亲公主,如今雍朝使臣前来,宣你去见一见也是规矩,不必忧虑。” 孟谷雪闻言稍稍松了口气。 原来是去吃午饭啊,虽然有可能是鸿门宴...... “母后,那雪儿先将娇娇带去赴宴了,您好生歇息,宴毕雪儿就回来看您。” 国主夫人温柔地点了点头,“去吧,别担心,这秋实宫佑儿定是留了人的。” 孟谷雪抱着娇娇出了主殿,宣旨的太监还等在那里。 二人跟着一路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天和殿外。 小太监看到来人,当即入殿禀报,不一会儿传召声响起: “宣——三皇妃入殿觐见。” 孟谷雪深吸一口气,牵着乔娇娇仪态端方地走了进去。 娇娇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一入殿立刻就看到了主位上那个身穿龙袍的南离国国主。 和想象中糟老头的形象不同,南离国国主大开大阖坐在主位上,相貌堂堂,身躯凛凛,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孟谷雪拉着乔娇娇行了礼,这时候南离国国主的声音温和地响了起来: “三皇妃,你身边的这个稚童是?” 孟谷雪立刻恭恭敬敬回道:“回父皇,此乃使臣乔大人的幼女。” 下座的乔忠国当即站出来认领:“让国主大人见笑了,其中多方缘由使然,臣无奈将小女带在了身边。” “小女年幼无状,还请国主大人海涵。” 虽然自古以来都没有将幼女带在身边出使他国的先例,但此时是较为轻松的午宴,且乔娇娇又是孟谷雪带来的,倒也无伤大雅。 国主笑着摆了摆手,“稚儿天真可爱,谈何海涵?使臣们远道而来,孤但盼诸位宾至如归。” 乔忠国起身将娇娇牵了过去,孟谷雪也走到了百里承佑的身旁坐下。 百里承佑偏头看了眼孟谷雪,在桌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第464章 孟谷雪不明所以,犹豫了一瞬后回捏了一下。 百里承佑可能是在和她打招呼吧...... 一会儿得赶紧寻个机会,将国主夫人方才道出的内情告诉他! 乔娇娇一边听着国主的场面话,目光一边打量着在场所有人。 国主下首分别是三位皇子,对面坐着北国使臣,领头的是老熟人车和璧! 乔娇娇扫了每个北国使臣一眼,心中暗道: 【沈元白和银珠肯定会与车和璧联系的,我甚至都怀疑,沈元白此时会不会就易容躲在这群北国使臣里!】 乔忠国闻言眸光微微一动,他方才也细细看过了,倒没瞧出什么端倪来。 不过他已经将这些人的脸都认熟了,下次若出现陌生面孔,他定能看出来! 这时候殿中的话题转到了国主夫人身上,国主面上带着庆幸,尤其感谢了邹太医。 邹太医惶恐起身,连道不敢。 乔娇娇已经知晓了国主夫人沉睡的内情,此时闻言立刻去看国主的表情。 可惜这国主到底是天花板级别的老狐狸,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线索来,那是不太可能的。 乔娇娇想了想,又将目光落在了上座的二皇子脸上。 二皇子此时正仰头饮下杯中美酒,从娇娇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刚毅的侧脸。 这时候国主拍了拍手,示意午宴开始。 很快,流水般的佳肴端了上来,又有舞女扭着腰肢跟在后头进来了。 乔娇娇正觉肚中空虚,鼻翼间突然传来一阵香风,竟是衣着清凉的舞女上前来亲自斟酒伺候。 乔娇娇瞥了一眼,那舞女都快靠到她爹身上去了! 乔娇娇:ヾ( `')ノ 【啊啊啊!爹!要恪守男德啊!】 乔忠国一闻这浓郁的脂粉味,已经浑身不自在了,赶忙抬手阻拦那舞女。 “这里不必伺候,你下去吧。” 乔娇娇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扭头再看自家大哥。 【嚯!】 乔娇娇:(╯°□°)╯︵ ┻━┻ 乔天经生得俊朗不凡,身边又没有娇娇这个小宝宝挡着,一左一右两个舞女都恨不得贴到他身上去。 乔天经板着个脸,连连拒绝。 国主坐在上位,瞧见这一幕不由地哈哈一笑。 “两位乔大人何必客气。” 乔天经也不糊弄,当即恭敬开口:“多谢国主大人美意,但外臣自来不习惯被人伺候,还请国主大人见谅。” 国主见乔天经说得认真,于是笑着摆了摆手。 “想来乔大人家中已有良妻美妾,故而瞧不上这些庸脂俗粉,也罢,强人所难反而不美。” 那些舞女得令退去,乔忠国和乔天经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终于自在了...... 乔娇娇抬头望去,场中除了二皇子和三皇子,连国主身边都歪着两个美人。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忘了南离国的风格。 毕竟连“极乐秘药”都能盛行,成为王公贵族的玩乐手段,可见这边儿确实是将情欲与享乐摆在明面上的。 孟谷雪看到眼前奢靡之景,暗暗冷哼一声,思来想去还是借着身前玉案的掩护,抬手掐了百里承佑一把! 哼,都是大猪蹄子! 果然只有乔家门风清正! 百里承佑:? 掐他干嘛?他对舞女又不感兴趣。 此时满场数大皇子最为夸张。 他似乎并不在国主面前避讳,此时三个舞女围着他,一个斟酒,一个拈果子,一个捏肩膀,享受至极。 国主偏头瞧见这一幕,也只是笑得纵容,并无苛责反感之意。 和大皇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二皇子,此时他身周空无一人,那些舞女好像知道他的规矩,无一人敢近身。 乔娇娇看在眼里,大呼新奇。 【这南离国三个皇子性格迥异,国主明面上更宠爱大皇子些,暗地里又对国主夫人说属意三皇子。】 【此次明明是国主夫人和二皇子一起被造谣,偏偏国主对国主夫人出手了,二皇子却又全身而退。】 【这里头的水,可深得吓人嘞......】 第375章 百里承佑的坦诚呢? 宴至尾声,国主面上露出了些许疲乏。 大皇子是个会来事的,见状开口说道: “父皇,夫人今日方醒,正是需要陪护的时候,儿臣知晓父皇心系夫人安危,今晚的夜宴不若就由儿臣负责吧?” “事出有因,想必两国使臣也不会认为是我朝怠慢的。” 大皇子此言一出,乔忠国与车和璧自然识相附和。 国主闻言大感宽慰,目露满意地冲大皇子点了点头,温声说道: “乔大人、车大人,孤的大儿虽然已人至中年,但犹是个混不吝的,这京都他熟得很,今夜便就由他代孤招待诸位吧。” 国主的话里处处透出对大皇子的亲昵之意。 乔忠国与车和璧急忙客气应声。 接下来宴罢,国主离席,大皇子笑着扬声道: “诸位,京都处处好风光,但要细数那些好去处,本殿首推京华河畔。” “今夜,本殿便在京华河畔的青莲画舫上宴请诸位,如何?” 乔忠国他们自然是客随主便,于是今晚的行程便这般定了。 第465章 午宴至此结束,乔忠国他们在宫人的引路下出了宫。 百里承佑带着孟谷雪往秋实宫行去,没想到二皇子百里承智也跟了上来。 百里承佑眉头一蹙,“二哥,你这是何意?” 百里承智面色平静,理所当然说道:“三弟,二哥与夫人同遭此无妄之灾,如今夫人醒转,二哥身为儿子,自然也要去探望一番。” 孟谷雪已经知晓百里承智与国主夫人曾有一段旧情,此时当真一点也猜不透,这百里承智究竟是以什么心情说出这番话的。 百里承佑闻言面色一沉。 “二哥也知道母后是遭了无妄之灾,世人对女子到底严苛,二哥可以全身而退,母后却要被逼得以死明志!” “二哥若真关心母后,这段时日便仔细避嫌吧,今日那些郎中之事,三弟便不同二哥计较了!” 百里承佑对自己这个二哥已经尤其客气了。 兄弟俩相差十八岁,在百里承佑的记忆里,幼年的时候,二哥在外人面前总是威严无比,对他却格外和煦温柔。 他小时候一度还曾十分黏着二哥的。 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二哥忽然对他疏远了起来,他暗暗难过了好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昔日的情分到底还在,如果此次与国主夫人闹出传闻的是大皇子,百里承佑早就提刀杀到大皇子府去了! 百里承智瞧出了百里承佑的抗拒与怒气,他神色稍稍一顿,而后缓缓点了点头。 “那便麻烦三弟代为传达,此事......二哥亦深感歉意,那些居心不良之人,二哥定不会放过,还请夫人注意身体。” “待此事风头过去,二哥会亲自前去请罪。” 百里承智说完后,转身出宫。 百里承佑站在原地,望着百里承智的背影,神情复杂无比。 孟谷雪心中惴惴,若不曾知晓当年的那段孽缘,二皇子这些话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一旦知晓,总觉得这二皇子......怪怪的。 孟谷雪知晓二皇子是有家室的,二皇子妃是朝中新贵兰家嫡女,听说还是国主当年亲自赐的婚。 不过彼时兰家并未崛起,大家都说二皇子是个有本事的,亲自将二皇子妃的娘家给扶了起来! 不过二皇子妃至今不曾诞下子嗣,朝中不少官员都卯足了劲想将自家女儿送进二皇子府呢! 孟谷雪的思绪被扯远了,直到百里承佑转身往秋实宫走去,她才回过神来。 如今宫道上只有她与百里承佑,倒是私聊的好时候。 只是......孟谷雪不敢想,百里承佑若知晓母后与二哥是旧识,会是什么心情。 不过乔天经教的话,孟谷雪是牢牢记在心里的。 要坦诚! “百里。” 孟谷雪到底还是开口了。 “你方才被父皇唤走后,我与母后聊了些话,我觉得你应该想知道。” 百里承佑脚下步子猛地一顿,扭头看向孟谷雪,神色凝肃,“你说。” 孟谷雪谨慎地环顾四周,百里承佑直言,“安心,四下无人。” 孟谷雪闻言扯住百里承佑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将那桩内情细细道来。 百里承佑听得面色数变,难看至极! “你说,是父皇给母后喝了药?” 孟谷雪闻言微微一怔,她原以为百里承佑会更在意国主夫人和二皇子的旧情,却没想到他问的是后半桩事。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母后是这般说的。” 百里承佑面色渐渐发白,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猛地一甩袖。 “果然如此!父皇的心思果然——” 孟谷雪还没听全,百里承佑已经大踏步离去,他双手攥得紧紧的,下摆翻飞。 孟谷雪望着百里承佑急切的背影,一个猜测忽然缓缓冒了出来。 百里承佑是做过梦的,梦里的主角是他自己,主场也是南离国。 他最后能当上南离国主,必定也是历经千帆才杀出重围的。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其实早就知道国主夫人与二皇子之间的不一般了呢? 观他这段时间的彷徨不似作伪,这是否意味着,在他的梦境里并不曾发生国主夫人昏迷不醒一事? 那国主夫人和二皇子最后的结局又是怎样的呢? 百里承佑到底知道多少?他手下那么多人,又在忙些什么呢? 孟谷雪越想越深,最后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她来到南离国至今也有一年多了,百里承佑可以说是对她百依百顺、万般纵容。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渐渐放松了警惕,将自己彻底归入了百里承佑的阵营,甚至为了活命学着筹谋、警惕。 可是如今回头想想,她在这里忙前忙后,时刻记着乔天经教她的“坦诚”,那百里承佑又何曾对她“坦诚”过呢? 或者说自始至终在百里承佑眼里,她的价值只有脑子里的那些配方,那些稀奇古怪的知识。 待到这些东西被挖走,她俨然便是一颗毫无价值的棋子了。 思绪至此,孟谷雪怔怔然站在原地,茫然四顾,手脚冰寒。 第376章 鸿门夜宴 这场穿越,无数浪潮裹挟着她前进,她自以为的成长在他人的算计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百里承佑的“宠溺”让她生出了一丝心动,她隐有沉沦之势,如今却忽然被一盆冷水泼醒了。 第466章 “三皇妃,殿下让属下来接您。” 孟谷雪正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阿惹的声音忽然远远传来。 孟谷雪朝声音来处望去,只见阿惹脸上面带急切,可见来得匆忙。 “皇妃,殿下回头之时发现您不在,当真是吓了一跳,如今这般节骨眼,您尚无自保之力,是万万大意不得的。” “属下这就接您去秋实宫。” 孟谷雪定定看着走到面前的阿惹,她眼珠子黑黑的,满是深意。 阿惹这般粗线条的人,看到孟谷雪这般也隐约不安,忐忑问道:“皇妃,您怎么了?” 孟谷雪缓缓摇了摇头,忽然开口道:“阿惹,让你买的蛊,你买到了吗?” 阿惹闻言立刻点了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圆盒。 “皇妃,这里头就是叠语蛊种,无论是吸食入体还是吞入腹中都可。” 孟谷雪接过圆盒,笑着对阿惹点了点头,“阿惹,谢谢你,你可以送我出宫吗?” 阿惹闻言面露疑惑,“皇妃,您不去秋实宫吗?” 孟谷雪摇了摇头,“今晚还有夜宴,四公主应该也在,我要好好准备一番。” 阿惹犹豫半晌后点了点头,“那属下送您回府。” 孟谷雪笑着说好。 二人走在宫道上,孟谷雪想了想又说道:“阿惹,你手头还有其他保命的东西吗?无论蛊、毒都好。” 阿惹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只要皇妃想要,属下都可尽力为皇妃寻来。” 孟谷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大踏步朝宫外走去。 阿惹偏头看了眼孟谷雪,总觉得皇妃......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 大皇子归府后,迫不及待去了偏院。 他远远地就瞧见院中站着一个清俊的身影,不由地心生欢喜。 “金公子!” 院中人闻声转过身来,容貌绝伦,气质清冷,正是沈元白! 大皇子快步踏入院中,笑着说道:“本殿已经照你说的,将今晚的夜宴揽下来了,就定在青莲画舫上!” 沈元白闻言眉宇舒展,朝大皇子拱了拱手,“恭喜殿下,如此一来殿下的筹谋可更进一步了。” 大皇子慢慢凑近沈元白,目光流转在他脸上,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越看越是喜欢。 这个“宝贝”是四妹引荐给他的。 四妹与他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是早年母妃还在的时候,与四妹的母妃关系倒是不错。 因着这层关系,他对四妹也多有照拂,兄妹俩关系算得上是亲近。 前些日子四妹忽然邀约,他赴约之时,四妹身边就跟着这么一个妙人。 他初初看到之时,当真眼睛都要直了! 这么多年他阅美无数,细数下来竟少有能超过眼前这个少年的。 他心中生出绮念,当即向四妹要人,四妹却说,这少年是她看上的,不仅生的好,更是聪慧无比,可堪大用。 后来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四妹才总算答应将这少年借予他,还说,只当谋士。 当时他心中嗤笑,入了他手掌心的美人,哪有能逃脱的道理? 到时候对这少年使个极乐秘药,自然是“心想事成”! 只是他没想到,这少年坐下之后,一番言论果然令人眼前一亮。 他不过随意敷衍几句,这少年就给出了一策,他听着妙极! 既然这少年确实得用,他也只好按捺住搂他入怀的冲动,姑且先行大业了。 只是如今他一瞧见这少年,又忍不住心里头痒痒啊...... 这般想着,大皇子情不自禁朝沈元白探出手去。 “殿下,夜宴不久后就要开始了,今日之筹谋至关重要,不可疏忽。” 沈元白声音清清淡淡的,让大皇子止住了动作。 他讪讪一笑,“金公子此言有理,还是待今晚事成后,本殿再来寻你吧。” 沈元白闻言恭敬行礼:“恭送殿下。” 大皇子一步三回头出了偏院,转头又去寻银珠了。 在大皇子府里,人人都知晓皇妃形同虚设,这府里头这么多年来盛宠不衰的,是春霖院的银珠姨娘。 大皇子寻到春霖院的时候,银珠正在试新衣。 大皇子一把搂过银珠的腰肢,便开始上下其手。 银珠面上含媚,轻轻推了推大皇子,“殿下别闹,晚上还有正事呢~” 大皇子已然心猿意马。 这么多年来他身边美人换了无数,那都是贪个新鲜,唯有银珠是他真正的心头好。 毕竟这世间再没有哪个女子能如银珠一般,美貌自不必提,行事更是处处周到,又从不拈酸吃醋,最主要是还能在大业上助他。 比如今晚,许多细节和人手都是银珠替他布置的,委实省心得很。 “银珠、银珠,本殿可真是爱极了你。” 大皇子凑近银珠耳畔,轻轻咬住她的耳垂,低声呢喃着。 银珠闻言却面露嗔色,“殿下,别以为妾身不知道,您又金屋藏娇了!” 大皇子闻言面露笑意,“今日可真是稀奇了,本殿的银珠竟然学会吃醋了?” “你也知道的,本殿不过是贪一回新鲜,那少年是四妹的人。” 银珠娇哼一声,“殿下就哄妾身吧,平日里一回府都是来看妾身的,今日却去看别人了。” 第467章 大皇子见状急忙轻哄,“银珠,谁也比不得本殿的银珠。” 很快,屋子里便隐约响起了暧昧的声音...... ———— 太阳方落山,大皇子的人便到两国使臣下榻的别院来请。 乔娇娇被乔忠国抱在怀中,带着一同前往。 娇娇心有预感,大皇子今日此举必有深意,说不定其中就有沈元白的手笔! 若是为了对付百里承佑,那孟谷雪就有危险了,毕竟如今人人都拿孟谷雪当百里承佑的软肋。 方才出宫后,她已然将从国主夫人那里听到的内情告诉给了爹和大哥,他们一致得出了一个猜测,只是还有待验证。 暂且看看,今晚会有怎样一出大戏吧! 第377章 她并不柔弱,她在发光 马车从三皇子府驶出,阿惹和阿涂策马跟在两侧。 马车里,孟谷雪和百里承佑一左一右贴着车壁坐着,本就不大的空间里,他们俩坐出了最远距离。 百里承佑蹙着眉,目光在孟谷雪脸上扫过好多次,最后还是开口问道: “你怎的不高兴了?” 孟谷雪垂头不语。 从百里承佑的角度只能看到孟谷雪平静的侧脸,与平时欢脱到时刻能说会道的模样判若两人。 百里承佑想了想,朝孟谷雪那边靠了靠,放柔了声音: “你可是心中不安?别紧张,今夜你无论何时都别离开我身边,不会有事的。” 孟谷雪闻言忽而抬起头来,目光定定落在了百里承佑脸上。 “所以,今晚果然会发生点什么是吗?” 百里承佑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大哥突然提出承办夜宴,又安排在了京华河畔,他心中应当是有成算的。” “什么成算?”孟谷雪追问道。 百里承佑忍不住偏头看了孟谷雪一眼,却不曾回答。 孟谷雪见状缓缓坐直了,将脊背重新靠在车壁上,冷笑了一声: “百里,这一年来你对我足够好了,无论是平日里的百依百顺还是定亲宴上那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 “京都的闺阁小姐们都羡慕不已,道我这个异国公主走了狗屎运,没颜没势的,竟得了你如此青眼。” “百里,连我都差点迷失自己了。” 孟谷雪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平日里笑嘻嘻的脸上满是正色。 “可是我如今回头看看,你这些宠爱简直是将我架在了火上,将我推出去,成为了万人瞩目的靶子。” “人人都知道三皇子爱三皇妃入骨,三皇妃就是三皇子的软肋。” “百里,你可知我的处境?” 百里承佑听得这些话,当即面色一变。 孟谷雪的冷肃与平静让他生出了一丝预感,今日的谈话绝对不能敷衍,否则有些东西一旦被打破,便再也无可挽回。 想到这里,百里承佑正视着孟谷雪的眼睛,沉声道: “我百里承佑从不屑将这种事做给别人看,当初在雍朝的东郊诗会上,我曾承诺于你这些。” “如今既然将你带到南离来,男子汉大丈夫,我自然要践行诺言,将当初答应你的一一做来!” “我唯一的错便是自视太高,让他们钻了空子,以至于心力交瘁无暇他顾,害你被四妹种了蛊。” “今晚我已做好万全准备,自然不会再让你遭受他人的算计。” 百里承佑眉眼坦荡,他从说不来什么甜言蜜语,但一旦做出承诺,自然会不遗余力去践行。 孟谷雪来到南离国一年多,他自问一直都将她保护得极好,否则在森严压抑的皇宫中,她如何还能这般,保留着不受拘束的纯真? 实在是前段时间母后受难一事超出了他的预料,而且他由此查出了一些梦境中不曾预见的事,这才有些乱了阵脚,害孟谷雪被四妹算计。 这件事是他的错,他已经深刻反省过自己了。 孟谷雪定定凝视着百里承佑,两人对视半晌后,孟谷雪的肩膀微微一松,脸上的冷色慢慢隐去。 她稍稍调整了坐姿,面上依旧带着凝肃之色,淡声道: “百里,我承认自己这一年来时常拿乔,偶尔也无理取闹,但我始终掂量着你的底线。” “我不奢望你能理解我的处境与彷徨,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也在学着不断成长。” “如今南离局势如此紧张,即便你无意将我牵扯进来,但我已然是局中人了。” “你们这些人常常是走一步看十步,那我便学着走一步看三步、看五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百里,我想要的不是懵懂无知被保护,而是成长起来,强大起来,保护自己,保护小桃,甚至是保护——” 孟谷雪越说越激动,目光忽而落在百里承佑脸上,瞬间又止住了。 她长吸一口气,复又继续说道:“我知晓自己能力弱,也没指望你将你的计划同我和盘托出。” “但是,当局势牵扯到我的时候,百里,我希望你能与我互通有无,至少这样我自己也可以防备起来,甚至是做出反击。” “比如今晚的夜宴,百里,你想好了,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马车外夜幕已然降临,马车内没有点灯,昏暗沉闷。 此时,车帘外映进来隐隐绰绰的光线,落在孟谷雪的脸上时,像是给她描摹了一层柔光。 第468章 百里承佑神色怔然,眸光触动,心潮汹涌难以名状。 这简直......不像是他认识的孟谷雪了。 梦境里,她就是沈元白身边的菟丝花、摇钱树,柔柔弱弱,满眼情爱。 百里承佑梦醒的时候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子。 但是好强的他为了争一口气,也为了孟谷雪脑子里的那些配方,他费尽心思将人带来了南离。 可是这一年多相处下来他却发现,孟谷雪或许柔弱,但她确实特别。 无论是她口中的平等、自由,还是古灵精怪、无拘无束。 他以为,自己只要像梦境中的沈元白一样,将她纳入羽翼下保护起来就可以了。 可是就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孟谷雪却悄然成长了,她方才说的那番话让他既惊又喜,甚至觉得自己自始至终都小看了她。 现在的孟谷雪并不柔弱,她看起来甚至在发光。 “百里?” 孟谷雪见百里承佑呆呆望着自己,犹豫半晌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是她最后一次坦诚了,她并不想矫情,所以她将问题都摆了出来,接下来交由百里承佑选择。 百里承佑缓缓抬眸,望向孟谷雪的时候,眼里闪过别样的光芒。 他嘴角轻扬,忽而紧紧攥住了孟谷雪伸过来的手。 孟谷雪见状眉头微蹙,“你拉我手干嘛?所以呢?” 百里承佑薄唇轻启,带着暖意说道:“如果你想知道,我愿意告诉你,但是你要坐到我身边来。” 孟谷雪:? 这句话前后因果关系在哪里? 她心里好奇得紧,也没有犹豫,屁股一挪坐到了百里承佑身边,疾声道: “好了,你快说,我好奇死了!” 百里承佑眉眼间隐约漾出一丝笑意,微微俯身靠近孟谷雪,轻声细语。 第378章 一起更衣? 阿涂和阿惹支棱着耳朵,方才听马车里似乎吵起来了,这会儿却又没声音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操起了老妈子的心。 殿下和皇妃真的很配好不好!他们两口子是不是闹别扭了? “不行!” 这时候,马车里突然响起了百里承佑稍稍高昂的声音,将阿涂和阿惹吓了一跳。 完了完了,两口子真吵起来了! “百里承佑!我们俩到底谁说了算!” 孟谷雪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气咻咻的。 “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就要无理取闹!” “你!” “我就这样,你能怎么办!” 阿涂:“......” 阿惹:“......” 好嘛!敢情小夫妻俩是在打情骂俏啊,白操心了! 马车驶到京华河畔的时候,周围早已肃清了,百里承佑将孟谷雪从马车上扶了下来,迎面刚好遇上乔娇娇一行人。 “孟姐姐!” 娇娇甜甜地喊了一声。 “娇娇!乔大人!” 孟谷雪立刻一把撇开百里承佑,兴冲冲迎了过来。 百里承佑:“......” “吃里扒外”的东西! 孟谷雪一靠近,娇娇忽然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咦,这什么味道?也不算臭,就是有点怪,好像从前没闻过欸......】 【不臭应该就不是毒啊蛊啊那些害人的东西,可惜今晚邹太医嫌累不来了,不然高低让他给孟谷雪再把个平安脉!】 娇娇心里正嘀咕,大皇子派来的人便迎上来带路了。 一行人走向京华河畔,两旁挂满了彩灯,喜庆又华丽。 拐过眼前一座酒楼,一艘两层楼高的画舫便映入眼帘。 娇娇看得暗暗咋舌,这画舫可真豪华! 船头处,大皇子早已站在那里,此时见到乔忠国他们,笑着冲这边扬了扬手。 众人上了画舫,往里走去,入目是一个宽敞的大厅。 此时厅里早已布置妥当,众人依次落座。 乔娇娇眸光一扫,终于见到了大皇妃和二皇妃。 大皇子这样一个好色的人,娶的大皇妃却不是十分出众的样貌,此时她就坐在大皇子身侧,瞧着神情平淡眸光麻木。 二皇妃就美艳多了,与二皇子倒是郎才女貌,只是二位坐在玉案后,中间隔得都够再坐一个人了。 百里承佑和孟谷雪就正常多了,二人挨着坐在一处,衣袖摩擦,偶尔靠近低语。 娇娇目光继续望过去,终于看到了那个给孟谷雪下蛊的四公主! 她衣着华丽,眉眼精致,确实国色天香,只不过眉宇间透着倨傲之色,瞧着不大好亲近。 乔忠国的目光则去看一旁的北国使团,他一溜看下来,却没有发现陌生面孔。 难道今晚沈元白不来? 大皇子扛起了招待使臣的大任,佳肴美酒上来后便一副主人做派,笑着说起了场面话,而后连连举杯。 宴到中期,气氛松快了许多,方才还冷着脸的大皇妃此时脸上也有了笑容。 众人起身走动攀谈,大皇妃便将二、三皇妃还有四公主拢到了一处,娇娇见状吧嗒吧嗒跑到了孟谷雪身边。 【那些场面话真没意思,我还是喜欢听八卦!有没有八卦分我听听!】 孟谷雪一看乔娇娇过来,立刻笑眯眯地将她抱了起来。 第469章 四公主见状扫了一眼娇娇,颇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三嫂到底是雍朝人,连使臣的女儿都与你这般要好。” 孟谷雪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谁叫三嫂我人见人爱呢。” 二皇妃颇有些好奇地凑近娇娇,言语间倒没有恶意。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带着出使别国,倒也是稀罕事一件,不过这小姑娘生得这般水灵,她娘亲估摸着是个大美人吧?” 孟谷雪脑子里闪过乔夫人的模样,登时连连点头。 “二嫂真是好眼光,这姑娘的娘亲当年可是雍朝的京城第一美人呢!” 二皇妃面露恍然,轻轻戳了戳娇娇的小脸蛋,“难怪了,呀!孩子的脸颊真弹!” 乔娇娇冲二皇妃扭头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 二皇妃见状心头微软,面上就露出了真切的喜爱之意。 这时候四公主百里妙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意味难明。 “二嫂,你既然这般喜欢孩子,怎的不自己生个呢?” “二哥人至中年膝下无子,也不怪朝中那些大臣蠢蠢欲动,都想往二哥身边塞人呢。” 这话一出,原本融洽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二皇妃瞥了四公主一眼,忽而轻笑一声,“哪里就劳烦四妹操心了?到底是未出阁的公主,张口闭口生子,成何体统?” “再者,二嫂这人心眼子小,劳什子生子纳妾的事,旁人最好别来多嘴,就算四妹你是公主——也一样。” 乔娇娇听得瞬间变成了星星眼。 【哇,这二皇妃够刚啊!瞧着性格就是个爽利的!】 百里妙雪神色一沉,正要反讥回去,大皇妃立刻站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都和气些,多好的光景啊,别闹不愉快了。” 大皇妃冲身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果酒立刻端了上来。 她劝着几人多喝了几杯,百里妙雪到底给大皇妃面子,表面的不愉快也就散了。 孟谷雪不胜酒力,即便是果酒也饮不得多,不一会儿便想更衣了。 大皇妃闻言温声道:“三弟妹,大嫂同你一起。” 孟谷雪笑着道了声好,转身准备先将娇娇送回去。 娇娇见状眼珠子一转,当即抓住了孟谷雪的胳膊。 “孟姐姐,娇娇也想去!” 孟谷雪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犹豫,这时候二皇妃倒是点了头,“正好,都一起!” 二皇妃率先朝前走去,孟谷雪一看这么多人一起,想了想,这才抱着娇娇一起去了。 路过正厅门口时,乔娇娇不动声色地朝里望了一眼。 乔天经时刻分出心神注意着娇娇这边,兄妹俩此时对视一眼,眸光流转间已然心照不宣。 更衣的房间在大厅后头,靠近船尾处。 几人并肩而行,一众奴仆跟在后头,到了更衣房,下人推开房门,大皇妃率先走了进去。 里头空间同样极大,外头是茶桌、美人榻,专供小憩,往里还有一个内室,那才是更衣的地方。 众人鱼贯而入,只带了贴身服侍的丫鬟。 大皇妃笑着说道:“三弟妹先提的,那就三弟妹先去。” 孟谷雪没拒绝,不过她不习惯有人服侍,便自己朝里走去。 她刚要关上内室的门,娇娇却突然抬步追了过去,红着脸说道: “孟姐姐,刘嬷嬷没跟来,娇娇穿不好裤裤,要一起。” 第379章 人没了! 孟谷雪刚要拒绝,娇娇已经灵活地钻了进去。 内室里陈设简洁,除了一块屏风,其他地方都一览无余。 孟谷雪有些紧张地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才蹲下身来轻声对乔娇娇说道: “娇娇,今日有些危险,你先出去。” 乔娇娇听到这里,登时目露了然。 她早就猜测,今日宴会无论是大皇子的手笔还是沈元白的计谋,孟谷雪都会是头号目标。 毕竟人人皆知,孟谷雪如今是百里承佑的心头好。 之前有国主夫人昏迷一事牵碍着百里承佑,如今夫人醒了,他们自然又要另辟蹊径,孟谷雪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最优选择。 而且以沈元白的性格,他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孟谷雪的,若能借大皇子的手将孟谷雪掳去,他倒是一举两得了。 娇娇自己能猜到的事,她不信百里承佑料不到。 可是如今,百里承佑竟然这般轻易让孟谷雪离开了他的视线,娇娇不得不怀疑,他们这一对是在玩以身作饵的计谋! 娇娇原本还担心孟谷雪是被百里承佑诓来的,如今看孟谷雪这反应,这一策倒像是她自己要求的。 这——够勇啊! 孟谷雪应该清楚,她若被抓走,接下来定要直面沈元白,她肯迈出这一步,当真成长了很多。 娇娇方才出发之前已经死命磨过自家爹爹和大哥了,若孟谷雪遇险,她定是要跟着的。 孟谷雪他们或许心有成算,但世事难料,她有金手指,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娇娇乖,你快出去吧!” 孟谷雪说着就要将娇娇往外推,然而这时候,娇娇已经闻到了一股恶臭在内室里弥漫开来。 【哦吼!来了!】 娇娇忽然往前一扑,死死扒住孟谷雪的大腿,抬手就吞了颗百毒不侵丸。 第470章 孟谷雪面上急切,还没来得及劝说娇娇,忽感一阵天旋地转。 紧接着一个麻袋兜头而下,“买一送一”,连抱大腿的娇娇也一起掳走了。 ———— 孟谷雪进入内室已经好久了,却始终不见出来。 大皇妃和二皇妃稍感诧异,大皇妃走近内室门,试探着唤了声:“三弟妹?” 内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应。 大皇妃面露疑惑,二皇妃偏头想了想,忽而面色一变,直接推门而入。 内室里什么人影都没有。 二皇妃暗道一声不好,立刻绕过屏风查看,里头果然也空空如也。 人没了! 二皇妃心头一急,立刻转身出了屋,口中疾呼:“快唤三皇子来,三皇妃出事了!” “还有雍国使臣!快!” 画舫上瞬间忙乱了起来。 而画舫外,毫无预兆地,阿惹和乔伯却同时动了。 他们二人明明相隔甚远,却奇妙地往同一个方向追了出去...... ———— 乔娇娇被罩在了麻袋里,此时她趴在孟谷雪身上,一动不动。 她心中并无惧意,侧耳倾听,旁边有水声、有划桨声,看来走的是水路。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和孟谷雪被扛了起来,应该是上了马车,而后一路疾行。 这一次路程倒是不长,她们又被扛下了马车,紧接着晃晃悠悠,最后被重重甩了下去。 孟谷雪应该还昏迷着,被娇娇当了回人肉垫子。 娇娇听到袋子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赶忙闭上眼睛假装昏迷,很快光线倾覆而来,娇娇听到了一道稍显惊异的女声: “怎的还有一个孩子?” “啊,这难道是乔家那个幼女?当真是天助我也!” “乔家!乔家!” 最后这两声喊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紧接着娇娇便感觉到有人捏住了她的腮帮子,左右看了看。 【是个女的?难道是银珠?啊!终于见到正主了!】 娇娇知道,这一趟她和孟谷雪短期内必定是性命无碍了。 毕竟拿她和孟谷雪做威胁,简直比王牌还好用! 【爹爹,大哥,你们可千万别急,娇娇会照顾好自己的!】 【咱们耐下心来,或许这次真的可以一举将银珠和沈元白在南离国的大本营给捣毁了!】 娇娇暗暗在心里祈祷。 自家爹爹和大哥的聪明才智自然不容怀疑,娇娇就是担心他们关心则乱。 “看好她们!” 银珠冷冷留下这句话,匆匆出了门。 娇娇暗暗等了会,直到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她这才悄咪咪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看起来颇为清雅的房间,四处燃了灯,此时她和孟谷雪被草草扔在榻上。 乔娇娇赶紧爬到孟谷雪耳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孟姐姐?孟姐姐?” 孟谷雪没有任何反应,足见那迷药的厉害。 乔娇娇唤出商城,当即兑了一颗百毒不侵丸塞进孟谷雪嘴里。 “孟姐姐?” 孟谷雪感觉到一股热气呵在她脸颊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乔娇娇的脸。 她先是迷茫了一瞬,然后很快就瞪大了眼睛。 乔娇娇见状赶紧捂住孟谷雪的嘴,低声道:“坏人!孟姐姐,有坏人!” 孟谷雪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乔娇娇这才挪开了手,孟谷雪已经轻轻坐了起来。 她环顾四周,倒也冷静,只是看向身旁的娇娇时,脸上流露出了深深的担忧。 “娇娇,这次是姐姐连累你了,别怕,姐姐身上有追踪子母蛊,百里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的。” 乔娇娇闻言心中了然,她就知道孟谷雪他们应该是做了对策的。 她也给乔伯留了追踪符,如此看来,两拨人倒是殊途同归了! 【不过沈元白也不是个蠢的,今晚如此轻易就将孟谷雪抓住了,他必定也会心生警惕。】 【接下来就看哪一边更技高一筹了!】 “有孟姐姐在,娇娇不怕的。” 娇娇轻声说着,孟谷雪闻言当即心疼地搂紧了她。 “开门!” 这时候,一道跋扈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孟谷雪下意识和娇娇对视了一眼,二人都听出来了,这是百里妙雪的声音! 乔娇娇心中疑惑。 【百里妙雪找来了?这么说这里还不是大本营了,毕竟银珠和沈元白是不可能把底牌亮给外人的。】 【百里妙雪这时候来......该不会是拈酸吃醋来对付孟谷雪的吧?】 哐啷—— 门一下子从外面被踹开,百里妙雪抬步走了进来,看到榻上的孟谷雪,脸上流露出一丝充满深意的笑容。 孟谷雪见状,当即将娇娇紧紧护在了身后,而后悄悄捏了捏自己的袖子。 第380章 她是事业脑 “娇娇别怕,孟姐姐会保护你的。” 孟谷雪扭头对娇娇低低说了声,再转头去看向百里妙雪的时候,脸上已经满是“激动和欣喜”。 “四妹!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方才明明还在画舫上更衣,不知怎的一睁眼就来到了此处!” “我正感彷徨呢,四妹你就来了!四妹,这里究竟是何处?你三哥呢?” 第471章 孟谷雪一脸瞧见救命稻草的样子。 百里妙雪闻言奇异地看了孟谷雪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虽然不知道孟谷雪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不过正好,省得她喊人用水泼醒她了。 “你是真蠢还是假蠢?”百里妙雪一脸轻蔑。 孟谷雪闻言霎时“满眼茫然”,“四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啧——” 百里妙雪轻啧一声,冷冷说道:“你都蠢成这样了,本宫当真想不通,他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孟谷雪愣了愣,随即“面色剧变”,她忽而高亢了声音,“难以置信”地说道: “四妹,难道......难道是你将我掳来的?你......你口中那个‘他’不会是沈元白吧?” 百里妙雪缓缓走上前来,轻哼一声,“还不算蠢到无可救药!” 孟谷雪听到百里妙雪承认了,有些激动地向前探出身子,急切道: “四妹,你别被沈元白骗了啊!他那人极不简单,在雍朝就有好多女的为他丧命了!” “你想清楚啊,他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 娇娇被孟谷雪牢牢护在了身后,她看到孟谷雪趁着说话的间隙,双手不动声色地背在身后,从袖中滑下一个圆盒子,反手打开,而后右手在盒子里重重抹了抹。 娇娇看得眉毛微挑,又故作不知。 百里妙雪听到孟谷雪的话,同样挑了挑眉。 她嘴角轻扬,淡声说道:“本宫堂堂南离国公主,你这蠢货都能想到的问题,本宫会不加以防范吗?” “他利用我?嗤——你焉知不是我在利用他呢?” 娇娇听到这句话,眸光顿时一亮。 【哦?太有意思了!这南离皇室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沈元白如今没有了雍帝这样强有力的后盾,在南离势单力薄,只能与虎谋皮。】 【这四公主听着野心也不小啊,难道她......】 “四妹,三嫂劝你别自视太高,那沈元白不是个好相与的,你未必斗得过他!” 孟谷雪也从百里妙雪的话里听出了端倪,如今赶紧趁沈元白还未现身疯狂上眼药! “南离皇室的秘宝——勾魂牵神蛊,你可知道?” “这母蛊如今可就在沈元白身上,你三哥帮我查过了,此蛊能被称为一国之宝,自然妙用无穷,你别被他坑了去!” 百里妙雪原本还满脸不屑,可听到“勾魂牵神蛊”之时,果然神色大变! “什么?你说那个母蛊在他身上?” “那......那难道他这段时间全是装的?” 后面半句话是百里妙雪的自言自语,但室内静谧,乔娇娇和孟谷雪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乔娇娇当即激动地右手一捏。 【哇!孟谷雪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看来百里妙雪还真被沈元白给诓了!】 【接下来是不是有望看到他们窝里斗了?】 孟谷雪见自己一语奏效,当即心生欢喜,但她到底学会了隐藏情绪,见百里妙雪愣在原地,当即一脸关切地继续添火。 “四妹,你是不是已经被他骗了去?这不怪你,真的,当初在雍朝,我都被他的表象给迷惑了!” “你瞧着吧,他野心大着呢,在雍朝夺位不成,这是把目光放在南离国的国主之位上了!” “四妹,你赶快将我放了,到时我们一起联手将他废了,你若是看上了他的皮囊,到时候囚禁捆绑play都随便你啊!” 乔娇娇:∑(o_o;) 【我听到了什么?这么带劲的嘛!】 百里妙雪闻言抬起头来,眸光中隐有迷茫。 何为囚禁捆绑......陪累? “四妹,怎么样?”孟谷雪一脸期待地问。 百里妙雪也不过茫然了一瞬,见孟谷雪追问,她满是不屑地弯了弯唇。 “三嫂,男人啊......说到底也不过是用来消遣的罢了,他确实生得好,本宫一见也喜欢,但这......并不是本宫最想要的。” 乔娇娇:(」ロ)」 【哇哇哇!不会真被我猜对了吧?这四公主野心勃勃啊,她之所以掺一脚,看来也是为了国主之位!】 孟谷雪:!!! 天呐,她小看百里妙雪了!她以为人家是恋爱脑,结果是事业脑啊! “那......那今晚果然是你将我掳来的?你也要对付你三哥?” 孟谷雪原本以为今晚抓她的是大皇子,若四公主也有这个野心,那她该是落入四公主的手里了! 既然如此,那今晚夜宴,大皇子的计谋又是什么呢? 乔娇娇就想得更深些了,因为方才孟谷雪昏睡的时候,银珠来过! 若大皇子和四公主真是竞争关系,那沈元白和银珠难道在其中扮演着谍中谍的角色? 表现支持大皇子,实际为四公主服务,但归根结底,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大计? 牛哇—— 乔娇娇豁然开朗,这一趟果然来得值,可算是理出头绪了! 听到孟谷雪提起百里承佑,百里妙雪轻哼一声。 “三嫂,你也别指望三哥能来救你了,今晚有他头疼的呢!” 孟谷雪闻言神色微变,果然大皇子那边也有计谋! “那你如今站在我面前,只是来耀武扬威的吗?” 孟谷雪抬眸看着百里妙雪,平静依旧。 第472章 她今日既然主动深入虎穴,那自然是下了决心的,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失了冷静和理智! 百里妙雪摇了摇头,眼里流露出一丝轻蔑和恶意。 “三嫂,抓你牵制三哥是一回事,但你是元白想要的人也不假啊。” “无论他看上了你什么,先毁了你这张脸总是没错的。” “顺便剁你一根手指头,送到三哥府上去,让他稍解相思之苦。” 孟谷雪、乔娇娇:??? 这人是魔鬼吧! 百里妙雪说着,已经从腰后抽出一把精致无比的匕首。 第381章 孟谷雪立起来了! 咕咚—— 孟谷雪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口水,赶紧将袖口捏得紧紧的。 她原以为百里妙雪会喊人来将她摁住,没想到百里妙雪自己操起匕首就朝她走了过来。 孟谷雪:??? 没听说百里妙雪会武功啊,她竟然要亲自动手? 嚯!都是女的,都没武功,谁怕谁啊! 眼看百里妙雪走到了榻前,孟谷雪突然咬牙奋起,猛地朝前一扑,竟一把将百里妙雪直接摁到了地上去! 咚—— 乔娇娇听到百里妙雪的后背重重摔到了地上,惊得目瞪口呆。 这什么走向?她功德商城都准备好了,好家伙,根本用不着! 百里妙雪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瞬间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骑在她身上的孟谷雪。 这怎么可能! 她命人掳来孟谷雪的时候,明明下了超大量的软筋散啊,药倒一头牛都不是问题! 方才进门的时候见孟谷雪已经坐了起来,她心中只道孟谷雪是在苦苦挣扎,此时她怎的还有余力反抗? 百里妙雪也不蠢,见自己落了下风,当即张嘴就要喊人。 谁知下一刻,孟谷雪用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乔娇娇脑袋一偏,她没记错的话,方才孟谷雪手上好像抹了什么东西吧? 来来来,让她来把助攻! 乔娇娇手脚并用下了榻,一脸“懵懂”地捡起掉落在一旁的匕首。 “孟姐姐,这上面亮晶晶的诶,真好看!” 孟谷雪见状眼前一亮,“娇娇,别伤到自己,快将匕首给姐姐!” 乔娇娇哦了一声,乖乖递了过去,孟谷雪当即用匕首抵着百里妙雪的脖子,恶狠狠说道: “你瞎叫的话,我先噶了你!” 百里妙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显然在她眼里孟谷雪一直蠢得可以,她进门之前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握,如今事态却完全失控了! “唔唔唔!” “闭嘴!我松手了啊,你若叫一声,我先划花你的脸!” 孟谷雪瞪眼皱眉,心一狠,手中暗暗加了力道。 百里妙雪感觉到脖颈间传来尖锐的疼痛,吓得双目圆瞪,当真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了。 孟谷雪第一次“逞凶”,心里其实怕得要命,但面上始终故作镇定。 “低声回话,引来屋外人的话,我们同归于尽!” 她缓缓挪开捂嘴的手,冷声问:“这是哪里?” “别院,本宫的别院!” 百里妙雪眼里迸射出强烈的恨意,心中暗暗计算着时间,嘴上先妥协了。 “沈元白呢?”孟谷雪又问。 百里妙雪眸光微闪,“他去了画舫那边,不在此处!” 孟谷雪又问,“你方才说百里承佑自顾不暇,他那边怎么了?” 百里妙雪却顾左右而言他,“孟谷雪,你今日若敢伤本宫一根毫毛,你也别想活着离开!” 孟谷雪闻言面染寒霜,手下猛一用力,冷声道:“你还废话!” 百里妙雪感觉到脖颈刺痛,吓得整个人一抖,当即咬牙说道: “还是夫人的事!大哥找到证据了,夫人和二哥就是苟合过!今晚他就要将这件事彻底闹大了去!” “哼,三哥......三哥到底是父皇的儿子,还是二哥的儿子,这都两说呢!” 孟谷雪听到这话,面色猛地一变。 乔娇娇当即反应过来了,这般看来,国主夫人和二皇子的事应该一开始就是大皇子捅出去的! “什么证据!”孟谷雪疾声问。 百里妙雪见孟谷雪如此紧张百里承佑,忽而眸光微闪,“你还真喜欢上我三哥了?” 孟谷雪微微一怔,可很快就端正了神色,“现在是说这种狗屁事的时候吗!你再不说,我——” 孟谷雪手下用力,当真划破了百里妙雪脖颈上的皮,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孟谷雪,你疯了!”百里妙雪吓得瞳孔巨震,低呼出声。 “快说!”孟谷雪忍着颤意催促道。 百里妙雪当真是吓到了,她心里暗骂一声:该死的,怎么还没来! “是前国主夫人身边的嬷嬷!大哥寻到了她,威逼利诱之下,那嬷嬷终于承认,前国主夫人早就撮合过现夫人和二哥了!” “他们在古神庙私会过许多次,还在那棵姻缘树上挂了红绸,说是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呢!” “呵,父皇绝对容忍不了此事的,今夜之后,二哥和三哥都将永远丧失竞争国主之位的资——” 砰—— 就在这时,房门毫无预兆被踹开,一个清俊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将屋内三人齐齐吓了一跳。 第473章 乔娇娇扭过头去,不由地心头一跳,是沈元白! 他果然在此! 百里妙雪见状眸光猛地一亮,她正要借机推开身上的孟谷雪,突然发现自己四肢根本使不上力! 怎么回事! 百里妙雪面色大变,她中招了?什么时候? 孟谷雪看到沈元白的那一刻,整个人不可抑制地打了个激灵。 她对沈元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意。 这时候,乔娇娇急忙退到了孟谷雪身后,轻轻拉住了她的下摆。 【沈元白不可小觑,我要时刻做好准备!】 孟谷雪瞧见这里,却以为乔娇娇是被吓到了,她神色猛地一定,心中反而生出了莫大的勇气。 娇娇是被她连累来的,她一个小娃娃手无缚鸡之力,自己必须立起来,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娇娇! 百里的人肯定很快就会寻来的! 想到这里,孟谷雪深吸一口气,冲沈元白冷声道: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百里妙雪!” 之前用手捂住百里妙雪的时候,她已经趁机将叠语蛊和软筋散都给百里妙雪喂进去了! 方才那一通逼问,一是因为她确实想知道这些事,二也是为了不动声色地拖延时间! 这软筋散她原本是打算给沈元白用的,万一自己被他挟持了,好歹要试着反制。 倒没想到百里妙雪自己撞了上来,正好让她手中多了个筹码! 沈元白扫了眼屋中情形,目光在孟谷雪和乔娇娇身上分别顿了顿,而后冷声道: “孟小姐,不要指望百里承佑的人会来救你了,今日你如此轻易落网,身上怕是有追踪一类的蛊虫吧?” “巧了,大皇子身旁多的是能人异士,这房子四周早已撒上药粉,百里承佑怕是寻不到这里来了!” 第382章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孟谷雪听到这话,肩膀微微一抖,但到底不曾在沈元白面前露了怯。 今日无论百里承佑来不来,她手中还有一个百里妙雪,未尝不可一搏! 乔娇娇闻言神色不改,她也想说一句:巧了! 乔伯手里有追踪符,寻到这别院来,也就或早或晚的事。 “元白,救我!” 百里妙雪躺在地上,听到沈元白的声音,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个孟谷雪,之前明明废物成那样,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开了窍,竟然还会使阴招! “公主莫怕,百里承佑来不了了,你如今就是孟谷雪的救命稻草,她不敢对你出手的。” 沈元白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没有任何慌乱之意。 “只是公主今晚委实不该过来,要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而且人不可能总是原地踏步的,任何一个对手都小看不得。” 沈元白这话说得平淡,乔娇娇又忍不住高看了他一眼。 瞧瞧,多清醒的对手! 然而百里妙雪这时候可不想听这些废话,她只想尽快摆脱孟谷雪的钳制。 而且孟谷雪方才说的话她真的很在意! 勾魂牵神蛊被偷的时候,她还未出生,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听说过此秘蛊的大名。 据说它分为一母二子,以人的血肉为食,能操纵人的心神和意识,是极其厉害又无解的神蛊。 如果母蛊此时就在沈元白身上,那自己给他种的钟情蛊就未必能够生效了。 这么说来,难道沈元白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她面前演戏?他的温柔与倾慕都是装出来的? 那他今晚是否会不顾她的性命呢? 毕竟大哥那边的计谋也在同步进行,若大哥事成,有银珠在,沈元白未必不能坐收渔翁之利! 百里妙雪越想越是心惊,脑中思绪飞快运转。 这么多年来储君之位始终悬而未决,父皇的态度至今模棱两可,没有人知道父皇到底中意着谁。 她还小的时候,看着大哥和二哥斗得有来有往,彼时心中就生出了一个念头。 父皇也是极宠她的,大家都想当这个国主,她怎么就不能呢? 只是这么多年来她到底势弱,悄悄积攒了一些势力,但在大哥、二哥面前到底不值一提。 直到前些日子,沈元白闯入了她的视野中。 或许是洞悉了她的野心,沈元白竟提出要帮她,条件是:事成后他要获得南离国的全面支持。 届时他会回到北国,待他得到北国王上之位,南离与北国便可联手,南北夹击,最后直取雍朝! 这个计划太过长远,且困难重重,但她确实很是心动,尤其当沈元白将银珠带到了她的面前。 银珠是大哥的爱妾,极得大哥倚重,甚至可以说大哥手底下的势力,银珠都清清楚楚。 当然她也有过疑问,既然如此,沈元白为何不直接支持大哥呢? 可是很快她就想通了,世人皆道大哥贪图享乐,沉溺美色,她却清楚,大哥并不简单。 甚至大哥与银珠之间,谁利用谁都不好说呢...... 沈元白或许是觉得,比起大哥,她更好掌控吧。 但她怎么可能会毫无防备呢?她偷偷给沈元白种了钟情蛊,蛊虫在体内扎根越深,沈元白便会不可自拔地爱上她。 这是她的底牌,可是如今看来,若勾魂牵神母蛊当真在沈元白体内,她极有可能是被沈元白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第474章 想到这里,百里妙雪神色数变,暗暗咬牙。 朝堂到底是男人的天下,她要掺一脚委实艰难,但沈元白若以为她是可以随意利用的棋子,那就大错特错了! 孟谷雪扯着软绵绵的百里妙雪缓缓站起身来,她冷眼瞧着沈元白扬声道: “百里妙雪将我抓到此处,其中少不了你推波助澜吧?你想要拿我威胁百里承佑吗?” “沈元白,我不信你看不出来,百里承佑并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 沈元白闻言嘴角轻扬,“我瞧着,他倒是挺在意你的。” “不过百里承佑如今自有他自己的麻烦,至于你的用处......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 孟谷雪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有底了。 沈元白果然还是很在意她的特殊之处,如此一来今日就算走不脱,短时间内她应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百里那边,夫人和二皇子的事也有你的手笔?” 沈元白摇头轻笑,“孟小姐,那你未免也太高看我了,你当大皇子当真那般无能吗?” 他来到南离国也时日尚浅,况且南离国三个皇子、一个公主都不是简单的。 他无法像在雍朝时那般掌控全局,更多的也不过是顺应局势,从中再稍加运转罢了。 “说出你的诉求吧,若是要走,我亲自送你到别院门口,但是乔家女儿要留下。” “不可能!” 孟谷雪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沈元白闻言眉眼稍沉,“这里容不得你谈条件。” 孟谷雪却是嘴角一扬,“这么看来在你眼里,我和乔家小姐的分量比百里妙雪更重喽?” “四妹,你看清楚了吧?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我早就说他也只是在利用你了,你偏不信。” 百里妙雪闻言神色几番变换,最后轻哼一声:“三嫂,你也别在这里挑拨离间了,元白对本宫的心意,本宫还是懂的。” “你我一换一已经是被你钻了空子,再百般纠缠,索性僵持到底!” 乔娇娇闻言,猛地抬头瞥了百里妙雪一眼。 【到底是聪明人啊,看来她已经猜到沈元白也是在利用她了!现在装成恋爱脑,是怕沈元白直接舍弃她吧?】 这下场面当真是僵持住了! 孟谷雪撑着百里妙雪的身子,没想到她苗苗条条一小姑娘,吃了软筋散竟然这么重! 偏偏沈元白会武,孟谷雪担心被他偷袭,一点也不敢动,用力到两条胳膊都快抽筋了! 沈元白眸光锐利,他似乎看出了孟谷雪的窘迫,正静候时机。 孟谷雪当真快撑不住了,乔娇娇感觉到孟谷雪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眉头稍蹙,乔伯他们...... 乔娇娇思绪方起,庭院外便响起了打斗声,由远及近。 与此同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进来: “皇妃,阿惹奉殿下之命来救您了!” 第383章 皇妃小心! “阿惹!” 孟谷雪听到这声叫唤,当即心神一振,满脸惊喜! 难道沈元白方才说什么特制药粉是诓她的?还好她没有放弃抵抗,原来只是攻心计! 沈元白回头看向闯入院子里的人,脸上有了真真切切的意外。 他确实在院子四周都撒了药粉,而且为了万无一失,他还曾事先测验过,那药粉确实可以防备追踪类蛊虫。 到底怎么回事? 沈元白眉头紧蹙,很快又在阿惹的身后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曾在扒皮岭与乔地义一起伏击他的中年男人,乔地义唤他——乔伯! 乔家人也来了! 沈元白心头微微一紧,乔家如今几乎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克星。 瞧见沈元白的那一刻,阿惹当真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他终于找到皇妃了! 方才追踪子蛊带路带到一半忽然就迷失了方向,他正急切无比,乔家人从另一个方向追了上来。 乔伯说为了保证乔家小姐在异国他乡的安全,他也在乔家小姐的身上留了追踪秘技。 他将信将疑跟着乔伯走了一路,当真寻到了沈元白面前! 看来正如殿下所说,乔家果然不一般! “阿惹!我在这里!” 孟谷雪在屋中扯开嗓子喊了一声,阿惹闻声当即与拦路的暗卫斗得越发凶了。 沈元白眉宇沉沉,虽惊不乱,他是个永远会给自己留退路的人。 只见他抬手吹了声尖哨,下一刻庭院墙头响起了密密麻麻的机括声! 乔伯等人抬头望去,只见几十名黑衣人训练有素地冒出头来,一个个或手持弓箭或手背上袖箭蓄势待发! “将所有人留在这里!” 沈元白厉喝一声,而后径直踏入房中,顺势将房门关上了。 庭院里立刻响起了打杀声,格外激烈。 孟谷雪趁着沈元白分神的功夫调整了姿势和动作,刚刚松一口气,此时见沈元白关上房门,不由地浑身寒毛直竖! “沈元白,你若不想百里妙雪丧命,赶紧将路让开!” 百里妙雪感觉到了匕首的寒意,吓得惊呼出声:“元白,你一定要救我啊!别忘了我们的大业!” 沈元白的左手在袖子下轻轻动了动,而后一脸平淡地看向孟谷雪,温声道:“孟小姐,你敢杀人吗?” 第475章 他边说着,步步紧逼而来。 孟谷雪吓得面色苍白,当即将匕首在百里妙雪的脖颈上抵得更深了些,冷声喊道: “别过来!你自己说的,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沈元白闻言轻笑一声,“你也知道自己是兔子——” 最后一个字陡然扬声,紧接着沈元白就用左手发出了一枚暗器! 孟谷雪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那暗器已经打在她右肩上,剧痛袭来,让她差点连手中匕首都没握住! 沈元白看到这里,面上稍显遗憾。 他的右手手筋断了,至今依旧难以发力,左手的准头到底差些,他原是要打在孟谷雪的穴道上,让其动弹不得的。 不过,足够了—— 沈元白忽然踏步而出,迅疾无比。 孟谷雪面色剧变,急忙去掀自己的袖子,这时候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下摆被扯动,是一旁的娇娇动了! 也就在这时候,沈元白身形忽而一矮,竟探手朝乔娇娇抓去! 孟谷雪猛地瞪大了眼睛,这一刻她蓦地反应过来,原来沈元白的目标根本不是她。 从沈元白进屋开始,他的目标就是——娇娇! “娇娇小心!”孟谷雪疾呼出声。 乔娇娇怎么可能看不透沈元白的打算呢? 方才他现身之时,一句“乔家女儿要留下”,就让娇娇彻底起了警惕心。 她的目光时刻紧盯着沈元白,不曾错过他任何一丝一毫的动作! 就在沈元白发力的瞬间,娇娇已经抬步灵活无比地从孟谷雪身后钻了过去,先一步靠近了房门! 沈元白扑了个空,不由地面色惊变。 是巧合还是? 区区一个三岁孩子,当真能有如此心计与反应能力吗? 孟谷雪瞧见这一幕,一颗心瞬间吊到了嗓子眼! 她不敢想象娇娇要是被沈元白抓到,乔家得被动成什么样子。 娇娇倒是作戏做全套,这时候一边往门口跑一边还不忘捏着嗓子喊一声: “小四的二哥哥和娇娇玩捉迷藏啦!” 孟谷雪:“......” 神xx......玩捉迷藏。 得亏是无知无觉的孩子,再大一点知事了,估计得吓到脚软! 这时候孟谷雪也彻底缓过神来了,她忽然猛地大叫一声:“沈元白!” 沈元白正起身要再追乔娇娇,闻声本能地扭过头来。 孟谷雪当即将百里妙雪往沈元白身上一推,而后袖子一扬,一片白色粉末洋洋洒洒散开。 孟谷雪也不敢看结果,撒开丫子跑向乔娇娇,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沈元白看到扬开的白色粉末,立刻就警惕地闭了气,但是扭头的瞬间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点。 他稍感晕眩,差点没接住扑过来的百里妙雪。 孟谷雪什么也管不得了,抱着乔娇娇就拉开了房门! 院中人已经混战成了一团,百里妙雪养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还有车和璧带来的北国死士! 听到开门声,乔伯和阿惹同时看了过来,二人齐齐松了口气。 这一趟乔伯一直低调得很,他心中虽忧虑,但是对自家小姐始终有说不出的信服与尊敬。 他知道的,小姐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自己若与年幼的小姐互通有无,反而容易引人怀疑。 此时看到小姐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乔伯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小骄傲。 他和阿惹越发悍勇,快步杀过来与孟谷雪汇合。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孟谷雪心中甚至也生出了一丝喜意。 她看到庭院中,阿惹挡开砍向他的一把长刀,大踏步朝她迎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急切的欢—— 下一瞬,阿惹脸上的欢喜忽然变成了惊恐,他瞪大了眼睛,张嘴高呼! 孟谷雪从一众嘈杂中依稀分辨出,阿惹在叫“皇妃小心!” 她头皮一麻,下意识回头往屋中看去,眼角瞥见一抹锐利的银光朝她呼啸而来! 第384章 我是不是要掉马了 恐惧如同一股寒流瞬间席卷全身,孟谷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 如此生死时刻,她脑子里竟蹦出了一个荒诞至极的想法: 完了,好不容易觉得自己立起来了,结果是死前高光,她要杀青了! “皇妃!” 阿惹满脸骇然,目眦欲裂! 乔娇娇被孟谷雪抱在怀里,她是面向着屋子的。 她看到沈元白甩了甩头,而后推开了百里妙雪,从腰后抽出匕首,朝孟谷雪的后背射了过来! 乔娇娇亲眼目睹了沈元白一气呵成的动作,她毫不犹豫攥紧孟谷雪的衣襟,右手贴在了孟谷雪的胸口上。 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娇娇做出了选择! 【兑!金刚不坏符!】 金光亮起,包在娇娇的手心下,在如今紧张混乱的局面下毫不显眼。 乔娇娇知道,沈元白不会这么轻易杀了孟谷雪的,这一击是为了留下她们,并不致命。 此时她若用反弹符,不仅杀不了沈元白,还会因为异象将孟谷雪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别忘了,现场有这么多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孟谷雪今日以身犯险,沈元白是知道的,用金刚不坏符的话,大家也只会以为孟谷雪提前防备了,可能是穿了防御类的软甲。 第476章 此时匕首已经射到,强横的冲击力让单薄的孟谷雪止不住地往前扑了出去。 乔娇娇大眼睛一瞪,突然反应过来: 【完了,孟谷雪是“金刚不坏”了,我自己呢?】 她心绪起伏,本来已经放空的心神瞬间波动了起来。 【啊啊啊!别把我甩出去啊!】 孟谷雪突然听到了乔娇娇的声音,她也来不及思考什么“金刚不坏”,赶紧死死收拢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抑制住了将乔娇娇甩出去的本能。 她甚至尽力往一旁歪去,努力避免摔到娇娇,也避免娇娇被她的尸体压住。 这一刻,孟谷雪自以为濒死,她心中遗憾无比、悔恨万分。 乔大人对她那般好,她却拖累了娇娇,乔大人那么疼爱娇娇,这时候只怕早就急坏了。 她怎么就这般无能呢?她为什么没有更早更快地成长起来...... 乔娇娇心声刚落,就感觉到孟谷雪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用尚且瘦弱的身躯将她紧紧包裹住了。 乔娇娇瞬间充满了安全感,不由地有些动容。 “皇妃!” “小姐!” 这时候阿惹和乔伯齐齐赶到,其余人立刻围了上来,将她们牢牢护在了中间,抵御敌人的攻击。 乔伯赶在孟谷雪和乔娇娇与地面亲密接触之前,接住了她们。 阿惹吓坏了,一边伸手入怀掏药,一边探头查看孟谷雪的后背,可他瞬间就呆怔在了原地。 孟谷雪抬头,眼里噙满了泪水,颤声道:“阿惹,我是不是要死了?” “天爷啊,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没好好享受人生!” “你告诉百里承佑,让他好好照顾小桃,否则我死不瞑目啊——” “唔唔唔——” 乔娇娇忍不住猛拍孟谷雪的肩膀,急得唔唔乱叫。 【快快!新鲜空气!我快憋死了!】 “小姐!孟小姐,我家小姐!” 乔伯一看乔娇娇还埋在孟谷雪的胸膛里,吓得急忙出声。 孟谷雪闻言赶紧松手,乔娇娇顿时落入了乔伯怀里,她啊一声,赶紧猛猛吸气。 【妈诶,没被摔死,差点被胸捂死!】 这时候,阿惹难以置信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皇妃,您.....您的背......” 孟谷雪吓得浑身发抖,哭丧着脸说道:“是不是有个窟窿!怪事了,我都不觉得疼,我肯定是要死了,所以才这么麻木!” 阿惹赶紧摇了摇头,又是迷茫又是庆幸地张口:“皇妃,您的后背完好无损啊!” “看吧,我就知——啊?完好无损?” 孟谷雪懵了,赶紧反手在自己后背疯狂摸了起来。 “小姐,您没事吧?” 乔伯一直等到乔娇娇彻底缓过气了,这才紧张地开口发问。 乔娇娇摇了摇头,她将目光投向屋子,凑近乔伯耳边悄声道: “乔伯,我没事,沈元白和四公主还在里头,别放走他们!” “百里承佑估计有麻烦了,四公主或许知道内情,别让她出事,最好能带她进宫!” “爹和大哥现在——” 乔娇娇一顿输出,突然就在乔伯的疯狂眨眼暗示中住了嘴。 她心里头一咯噔,缓缓低头,结果就看到孟谷雪正一脸震惊地望着她...... 乔娇娇: ∑( ̄□ ̄;) 【等等,我刚才用符的时候是不是没忍住发出心声了?孟谷雪不会听到了吧?】 孟谷雪紧紧盯着年幼的娇娇,不自觉张大了嘴巴。 这一瞬间,她确实有了一个惊天猜测! 方才匕首射到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娇娇的声音,她听到了一个词——金刚不坏! 结果现在,阿惹说她后背完好无损! 所以,是娇娇用某种“金刚不坏”的能力救了她? 天呐!这这这……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金手指吗? 等一下等一下,她想起来了! 当初乔大人送她和亲的时候,她也亲眼看到一支箭射进了乔大人的心口,可是乔大人却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 如果......如果娇娇有如此神力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等等,还有! 邹太医救夫人的时候,娇娇也在场吧? 今日她被掳,也是娇娇主动跟在她身边的。 还有方才,沈元白说四周撒了药粉,追踪子母蛊应该没用了,结果阿惹还是来了,身边还有乔伯。 想到这里,孟谷雪猛地扯住阿惹的胳膊,疾声问:“阿惹,你你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虽然阿惹不知道孟谷雪为何在这时候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如实答道: “皇妃,半路追踪子蛊迷失了方向,我们是跟着乔家寻来的。” 孟谷雪听到这里浑身一抖,然后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乔娇娇。 在她的认知里,有金手指的不是穿越就是重生,娇娇是哪一种? 是了,这么久接触下来,她总觉得娇娇异于常人地早慧,方才和沈元白正面对峙的时候,娇娇也那般机灵谨慎。 原来......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她从未深想过! 这一刻,孟谷雪禁不住越想越多! 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实之所以偏离了她的梦境,就是因为出现了这么一只“小蝴蝶”。 第477章 她扇动了翅膀,一切开始剧变! 被救活的四皇子、改变命运的乔家、登基的沈元湛、被赶出雍朝的沈元白,一切的一切...... 孟谷雪双眸越来越亮,这一刻拨云见月,终于豁然开朗! 乔娇娇:“......” 【完了,我是不是要掉马了......】 第385章 老乡见老乡 “阿惹,快快快,你去抓沈元白和四公主,这里有乔伯保护我们!” 接下来的话就不是阿惹能听的了,先把他支走! 阿惹虽然心中还有万般疑问,但思来想去,这既然是殿下的计划,想必是早就为皇妃穿上防御软甲了。 如今皇妃完好无损,他正该乘胜追击才是! “属下得令!” “这里有乔家,你们随我来!” 阿惹冲手下的暗卫一呼,乔家军自觉收拢包围圈,阿惹则带人冲了出去! 孟谷雪瞟了一眼屋内,沈元白正俯身在百里妙雪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 只是眼下她心里还有一桩更急的事,沈元白也得靠边站! 她猛地站起身来,凑近了娇娇,一双眼睛乌溜溜的,闪着别样的光彩。 娇娇:“......”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身旁,功德商城就悬浮在一侧,停留在了“记忆消除符”那一栏上。 娇娇不确定,孟谷雪会是怎样的态度和反应。 当初元宵灯会的对联、肥皂口红香水的盛行、还有与她梦境背道相驰的一切…… 孟谷雪只要稍加联想,应该都能看透了。 此时孟谷雪看着稍显呆怔的娇娇,眼眶慢慢就红了。 无人知晓啊! 无人知晓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作了多少死,吃了多少苦,自信心经历了多少次重建啊! 今天……今天终于让她遇到一个“同类”了!是“同类”对不对…… 想到这里孟谷雪微仰着头,冲乔娇娇小心翼翼说了句:“老乡见老乡?” 乔娇娇微微一抖,思绪流转,还是决定先回应孟谷雪。 她期期艾艾地回:“两眼泪汪汪?” “啊!!!我暴哭!!!” 孟谷雪的脸瞬间就涨红了,这一刻她的眼泪当真滚滚而下。 她满腹委屈地瘪起了嘴,随后猛地扑将上来,一把将乔娇娇搂住了。 乔伯有些被吓到了,他不明所以,见自家小姐没有反抗,便将她稍稍让出去了些。 娇娇神色复杂,她感觉到孟谷雪的眼泪浸透了她的衣裳,贴在她肩膀上,热热的。 “孟姐姐……” 娇娇轻叹一声,抬手也环住了孟谷雪的脖颈。 孟谷雪担心自己过分失态,已经在拼命压抑自己的哭声了,这会儿娇娇一喊她,她眼泪瞬间又决堤了。 “呜呜呜,娇娇,你……你怎么不早点与我相认,我心里苦啊!” “我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我真的真的很害怕,有时候我甚至想着自己一了百了的话,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这里太可怕了,我根本斗不过他们,我什么也不会,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而已!” 孟谷雪越说眼泪流得越凶,到最后已经是嚎啕大哭。 阿惹闻声一脸震惊地扭头望过来,心道:看来方才在鬼门关走一遭,真是将皇妃给吓惨了! 乔伯:('灬`)?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孟小姐抱着我家小姐哭得这般伤心? 娇娇轻轻给孟谷雪顺了顺背,暖声道: “孟姐姐,你别害怕,你看你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你方才还将我从房中平安带了出来呢!” 孟谷雪抽抽噎噎抬头,正待再细看娇娇一眼,忽然又面色大变。 “完了,我社死了,我从前剽了那么多诗,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像个傻子,又坏又蠢?” “我还卯足了劲往沈元白身上贴,你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 “啊!还有乔大人,乔大人是不是也知道我的德行?” “啊啊啊!我要疯了!我最佩服的就是乔大人啊,是乔大人真真切切改变了我,如果这一切也是假的,我......我活着真的太没意思了!” 孟谷雪越说越是崩溃,在混乱的打杀声里,她只感头痛欲裂。 她知晓自己从前的卑劣,一心只想攀附男人,不知天高地厚,将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中心。 她改了,她真的已经改了...... 乔娇娇见状赶紧抓住孟谷雪的肩膀,语带急切地说道: “孟姐姐你别这么想,我和爹爹是专门为了你才来南离的!” “我爹爹很喜欢你,真的,他收到你的信,得知你处境艰难,赶紧就和皇帝哥哥请旨亲自来南离了。” “我们都很喜欢你,从前的事......从前的你一个人站在雾里,你也很迷茫无助的不是吗?” “你说你做过梦,你毫无保留地透露给了我爹爹,我们真的很感激你!” 娇娇的声音不大,淹没在了兵器相交的铿锵声中,却坚定无比地传进了孟谷雪的耳朵里。 孟谷雪瘪着嘴,听到最后,眼泪一颗又一颗从脸颊上滚了下去。 此时此刻,不是委屈,不是彷徨,她心头一松,当真如释重负。 在她无限怀疑自己的时候,她又一次被坚定地认可了。 上一次是她最崇拜的乔大人,这一次是和她同为穿越者的娇娇。 第478章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差,我也可以好好的......”孟谷雪哽咽着说道。 娇娇闻言连连点头,面上带着小骄傲。 “那当然啦,我们可都是在红旗下长大的好孩子,假以时日,孟姐姐定会在这个世界大放异彩的!” 孟谷雪听到这话,只觉一股暖流直淌到了她心底去,方才惊涛骇浪的心绪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娇娇见状稍感安心,她正要抽回手,孟谷雪却突然将娇娇的手握住了。 她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带着难以言喻的感激。 “娇娇,谢谢你也来了,真的。” “现实已经完全背离了我的梦境,我知道这一切是你改变的,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依旧会飞蛾扑火般凑到沈元白的身边。” “我会如梦中一般蒙蔽在情爱里,帮助沈元白夺位,帮助他将慈济局的孩子培养成死士,而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肯定会被自己的良心谴责死。” “我如今已经看透了沈元白的本性,那个梦境在沈元白称帝的时候戛然而止,可我的结局呢......” “我一直在想,或许在那个‘美梦’里,我也未必是善终。” “娇娇,我真的不止一次庆幸过,当初在大殿上,雍帝问我选谁的时候,我做出了和梦境中截然相反的选择。” 说到这里,孟谷雪也长长舒了口气。 这一场改变无异于脱胎换骨,对她来说委实艰难无比。 但她到底是走到了这一步,走出了和那大梦一场迥然不同的人生! 第386章 抱紧金大腿! 娇娇听完这些话,面上满是动容。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目睹一个人的改变,这般彻底,焕发出耀眼的生机和希望。 如今的孟谷雪,真的是一个充满魅力的角—— 不,这里对娇娇而言,也早已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了。 所有人都是活生生的,是原著里那几行苍白的文字所描写不出的真实。 娇娇正感慨万千,孟谷雪忽然凑上前来,又恢复了之前的古灵精怪。 “娇娇,我感觉你比我还成熟诶,你老实告诉我,你穿之前多少岁了?” 娇娇:“......” 她很成熟吗? “孟姐姐,我真的比你小,我嘎掉的时候刚刚高中毕业。” “啊——你也英年早逝啊,咱们这可真是同病相怜了。” 孟谷雪眉头刚刚蹙起,可转瞬间又垮下了脸。 “不对,哪有什么同病相怜,你还有金手指!啊!你才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对不对!” 娇娇觉得这个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当孟谷雪听说娇娇在有限的生命里做了那么多好事,还是见义勇为被捅死的,她哑火了。 尴尬了,她是喝水呛死的,最憋屈又无厘头的穿越方式没错了...... “咳咳,上辈子的事不提也罢,现在抱紧你这个金大腿才是正理啊!” “啊!!!娇娇,你别抛下我!带我一起走上人生巅峰吧!” 娇娇看着搂紧她的孟谷雪:“......” 这走向她属实是没料到的。 乔伯:“......” 他听了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管了,从前跟紧将军,现在跟紧小姐,准没错! 此时阿惹已经带着手底下的暗卫打到了房门口,四公主的护卫尚好对付,就是这北国死士当真是悍不畏死! 沈元白扶着四公主站在房内,眼前是三方混战,他的目光却掠过人群落在了远处的孟谷雪和乔娇娇身上。 孟谷雪没有受伤...... 他方才并未打算取孟谷雪的性命,只是想着能将她阻一阻。 毕竟只要有孟谷雪和乔娇娇在手,百里承佑和乔家必定投鼠忌器。 可是,孟谷雪事先穿了软甲吗?似乎只有这个理由能够解释得通,孟谷雪为何毫发无损。 但是他心中总有些在意...... 思绪至此,沈元白深深看了年幼的乔娇娇一眼。 乔家知道他在南离,所以追了过来,可他们既然明知此行凶险,为何会将乔娇娇带上呢? 沈元白心中隐约有了一个荒谬至极的猜测,却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接下来,无论南离这边能否事成,乔家的秘密他都必须要揭开,否则到了北国,他也必定寝食难安! “公主,辛苦你了,接下来我们照计划行事,可好?” 沈元白忽而凑近百里妙雪的耳畔,轻声说道。 百里妙雪感觉到呼在她耳边的热气,心头不可抑制地跳了跳,可蹿出来的更多却是冰冷之意。 这个少年确实有一种惹人沉沦的魅力,若不是三嫂方才提了一嘴勾魂牵神蛊,她差点没看清柔情背后的算计! 事成之后......事成之后她第一个就要杀了他! “好,元白,我听你的。” 百里妙雪“羞怯”地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 沈元白见状扭头吹了声短哨,随即将四公主重重往前一推。 那些北国死士闻声立刻缩紧保护圈,随即攥紧沈元白的胳膊,带着他直接冲破房顶飞了出去。 四公主猛地朝前扑去,面上的羞怯瞬间化作冷意,眉眼阴沉。 阿惹眼看四公主朝他扑来,想都没想就后退了一步。 他只是区区护卫,万万没有资格接触公主的千金之躯。 第479章 其他暗卫一看阿惹后退,立刻跟着有样学样,百里妙雪无人来接,又浑身绵软,竟然就这么重重摔到了地上去! “小姐?” 乔伯看着冲破屋顶的沈元白和北国死士,当即询问乔娇娇的意见。 乔娇娇果断摇了摇头,“别追,外头银珠指不定还带着人准备接应。” “先带上四公主和爹爹他们汇合!” 无论沈元白想做什么,他在南离国只能依托大皇子或者四公主。 只要粉碎了大皇子和四公主的野心,让百里承佑坐上国主的位置,沈元白的一切计谋自然不攻自破。 如此一来,沈元白在南离国也得变成丧家之犬! 孟谷雪这厢一看沈元白逃走,立刻就跑到了阿惹身边。 她心系百里承佑那边的情况,赶紧冲阿惹叫道:“阿惹,快扶四妹起来,我们进宫!” 阿惹闻言二话不说上前,这会儿倒不计较什么尊卑和男女授受不亲了。 孟谷雪哪里会看不出来,阿惹是特意让百里妙雪摔这一跤的,八成是为了给她出气。 想到这里,她冲阿惹嘴角一咧,阿惹心领神会,也跟着憨憨一笑。 他们自家的皇妃,当然要护着! 百里妙雪被扶起来的时候,疼得龇牙咧嘴的,结果一抬头刚好看到这俩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眸色猛地一沉,心里恨道:杀了!到时候都杀了,全部杀光! 孟谷雪看到百里妙雪阴沉的面容,嘴角也跟着一放。 “百里妙雪,你这个黑心肝的,跟我到父皇面前辩个是非黑白来!” “我堂堂雍朝公主、南离三皇妃,还能任你欺负了不成?” 百里妙雪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 她乃父皇最疼爱的公主,区区别朝来的和亲公主,还是几品小官的女儿给抬的,她有何惧? 正好,大哥那边应该也开始发难了,她也要过去掺一脚,至少先将二哥、三哥拖下水! “去就去!” 孟谷雪见百里妙雪答应得干脆,不由地眸光一闪。 待到四公主被送上马车后,孟谷雪扯过一旁的阿惹,悄声问道: “阿惹,那叠语蛊我已经给四妹种下去了,但是今晚就想用的话,能成吗?” 阿惹没想到孟谷雪在受制的情况下竟然还成功种蛊了,当即对自家皇妃刮目相看。 他低声回道:“皇妃,有催生的法子,交给属下吧,属下学过的!” 孟谷雪闻言当即眼前一亮,“好阿惹,这样一来你可立大功了!” “对了,你现在就将驱使叠语蛊的方法仔仔细细教给我,今晚百里妙雪若要害人,我当场就给她好看!” 二人站在远处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 第387章 画舫也出事了 沈元白带着众死士来到了别院后门,银珠带着人马果然等在这里! 瞧见沈元白孤身前来,银珠面色微微一变,“公子,那孟谷雪和乔家女儿......” 沈元白眉宇沉沉的,他回头望去,淡声道:“再等等。” 半晌,身后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沈元白不由地蹙起眉头,“好谨慎,是乔伯的意思还是......” 银珠不敢出言打搅,但是她怎么也想不通,孟谷雪和乔家女儿都中了软筋散,公子亲去,她们是怎么逃脱的? 这时候沈元白突然开口:“银珠,人是谁掳来的?” 银珠微微一愣,当即叫道:“丛十一!” 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男子从后头走上前来,恭敬应声。 沈元白见状疾声问道:“你是如何将人掳来的,所有细节一字不落道来!” 丛十一是银珠的手下,但是他听闻银珠都唤沈元白公子,当即越发小心翼翼回话。 当沈元白听到,孟谷雪进屋之时,是乔娇娇主动跟进去的时候,他眸光触动,心头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难道......难道一直是她? 银珠不明所以,但是瞧见沈元白剧烈波动的神色,她也是高高提起了一颗心。 公子自来南离,时刻淡然,始终运筹帷幄,甚至在大皇子和四公主之间游刃有余。 她实在想不出,丛十一方才那番话有哪里能让公子色变至此。 “公子?您......您怎么了?”银珠轻轻问了声,语带担忧。 沈元白缓缓呼出一口气,袖子下双手攥紧,喃喃一语: “那么多蛛丝马迹,我早该想到的,如有神助......乔家还真是——有‘神’助!” 银珠听得一头雾水,这时候沈元白忽然拂袖而去,疾声道: “银珠,计分两步,大皇子和四公主那边照旧,另一步,不惜一切代价,定要将乔家女儿带到北国去!” “若实在事不可为,杀了她!” 银珠方追上去,听到这话脚步猛地一顿,满脸讶然。 乔家女儿? ———— 另一边,孟谷雪登上马车,没想到看到娇娇窝在角落里,蹙着眉头一脸凝肃。 她微微一愣,“娇娇,你用这张稚嫩的脸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我真的好不习惯诶......” 娇娇坐正了些,可是眉头却不曾松开。 孟谷雪见状也正色起来,低声问道:“怎么了娇娇?是有什么不妥吗?” 娇娇点了点头,伴随着马车行进的声音轻声道:“沈元白到底聪明,我担心他也会看出端倪来。” 第480章 孟谷雪稍稍回溯了一下方才的场景,没忍住一个激灵。 “完了,还真有可能!沈元白当真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可怕的人了!” 娇娇长长呼出一口气,见孟谷雪害怕,她反而坐起来安慰道: “孟姐姐,没事的,我早有预感,我和沈元白之间总有对上的那一天,我有功德保命,反而是你要多加小心。” 孟谷雪闻言先是一怔,而后盯着乔娇娇摇头一笑。 “你竟然还有心思来安慰我?我现在懂了,这金手指肯跟你是有道理的,我是服气了。” 孟谷雪大大咧咧说着,坦坦荡荡。 同为穿越者,娇娇有金手指,她却没有,孟谷雪并不想故作姿态,她方才切切实实失落过。 但是听了娇娇的解释后,她也释然了,因为她上辈子确实没有那样的格局。 如今再看娇娇的表现,她也终于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和疼爱娇娇了,她确实值得。 “你怎么这么好,在你身边真的好有安全感嘤嘤嘤!” 孟谷雪忽然扑了过来,和娇娇紧紧窝在了一处。 娇娇眉眼弯弯,她从前也不知道,原来孟谷雪是这样坦率的性子,难怪国主夫人那般喜欢她,百里承佑还心动不自知呢! “孟姐姐。” 娇娇偏头想了想,突然轻轻唤了句。 孟谷雪瓮声瓮气应了声,她还沉浸在见到“同类”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娇娇嘴角忽而一弯,带起一抹狡黠。 “有没有兴趣合作一把?” 孟谷雪闻言猛地坐了起来,满脸兴趣,“合作什么?怎么合作?” 娇娇眼含深意,“如果沈元白当真察觉出了什么,我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要不咱们联手摁死他?” “如果情况不乐观,就算摁不死他,那也必须让他吃个大大的瘪!” 孟谷雪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晶晶的。 “合作合作!必须的!你有头绪了吗?” 娇娇点了点头,附耳到孟谷雪耳边,悄咪咪说道: “到时候我这样这样......孟姐姐你那样那样.......然后我们......” 孟谷雪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点头如捣蒜! “皇妃!” 阿惹的声音突然在马车外响起,将第一次沉浸式玩心眼的孟谷雪吓了一跳。 “怎么了阿惹?” 孟谷雪掀开车帘探出头来。 阿惹恭敬道:“皇妃,方才属下派人去了画舫那边,殿下事先留了人,画舫上也出事了!” 孟谷雪闻言当即一脸急切,“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方才,二皇妃发现孟谷雪和乔娇娇更衣却离奇失踪后,赶紧派人去前厅传话。 画舫上一下子乱了起来,众人四处搜寻,没想到这时候被一老妇钻了空子,闯到了画舫上来。 大皇子见状正欲赶人,没想到那老妇竟径直就看向了二皇子。 二皇子不曾开口呢,那老妇就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起了当年二皇子与继国主夫人的私事。 二皇子倒还算冷静,二皇妃在一旁却听得面色大变。 三皇子闻讯而来,那老妇竟当场将三皇子认成了二皇子的儿子,这一闹当真令在场的人汗流浃背,恨不得把耳朵割下来! 最后大皇子嚷嚷着要给二皇子、三皇子还有继国主夫人一个清白,扭着那老妇就进宫去了。 两国使臣听了如此秘辛,为了南离皇室的颜面,只能留下部分人马继续搜寻孟谷雪和乔娇娇的踪迹,其余的跟着一同入宫,等候国主裁夺了。 孟谷雪面色跟着几经变换,当即反应过来,那老妇肯定就是四公主方才说的,前国主夫人身边的嬷嬷! 这一切都是大皇子的计谋! “对了,乔家大公子留在了画舫上,属下让人将其带过来了。” 乔娇娇闻言猛地探出头来,就看到自家大哥正大踏步朝这边走来,面带急切,下摆翻飞。 “大哥!” 娇娇心头一喜,急忙喊了一声。 “小妹!” 转瞬间,娇娇已经落入了自家大哥的怀抱。 第388章 再次上演 “小妹,有没有受伤?” 乔天经语带急切,上上下下看了乔娇娇好几遍。 乔娇娇扒住大哥的衣襟,眉眼弯弯直摇头,“大哥,我没事。” 乔天经再三确认过后,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可语气也稍稍严厉了些。 “下次再不许小妹你以身涉险了,无论你如何撒泼打滚、撒娇求情都不成。” 乔娇娇知晓自家大哥应该是担心坏了,当即乖乖点头。 “大哥,娇娇最听话了,再没有下次了,好不好?” 乔天经望着怀中的娇娇,心中疼爱不已,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收拢手臂又将她搂紧了。 “小妹你啊——” 待他平复了心绪后,立刻正色了起来。 “小妹,方才阿惹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那老妇出现得蹊跷,只怕是大皇子的手笔,不过……” 乔天经神色稍显复杂,娇娇眉毛一挑,难道大哥看出什么猫腻来了? 这时候孟谷雪有些急切地靠了过来,“乔大哥,我们要不先进宫吧?” 她嘴快,当即将四公主被逼问说的那些话统统讲了一遍。 第481章 乔天经闻言神色微动,不过他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顺从地点了头。 “听孟小姐的,先进宫。” 乔天经骑马,娇娇有话要说,便和他同乘一骑。 “大哥,我方才和孟谷雪坦白了,还有,沈元白可能看出什么来了。” 乔娇娇将被掳后发生的一切悉数说了,乔天经听得神色有些凝重,却还是温声安慰起了娇娇。 ( ')ノ(._.`) “小妹,没事的。” “就算今晚不曾发生这一切,以沈元白的聪慧,他只要沉下心来回溯,还是会发现蛛丝马迹的。” “与其提心吊胆,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反应过来,索性如今双方心知肚明,我们正好趁机打一场反制!” 娇娇听到这话,瞬间眼前一亮,大哥果然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大哥,我有一计!” 乔天经闻言笑着俯身而来,“说来听听。” 娇娇当即以手掩嘴,轻声细语说了些话。 乔天经目露沉思,缓缓点头,随即补充道: “小妹,就算他真的逃往北国也无妨,圣上与爹如今正筹谋北伐,这北国王庭啊......还可以更乱些。” 乔娇娇闻言猛地扭头看向乔天经,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已经理出了一条线。 她眼底生光,悄声道:“大哥是指同在南离国的车太师吗?” 乔天经嘴角一翘,带着小骄傲说道:“我家小妹就是聪明,当真一点就通!” 娇娇:( '') 嘿嘿,这样看来,还得靠沈元白去彻底搅乱北国王庭的水啊…… 马车很快驶到了南离皇宫外,孟谷雪下车后,立刻接收到了阿惹的小眼神。 阿惹:(oo) 孟谷雪:( ˉˉ) 嘿嘿,看来叠语蛊也妥了! “快将四公主扶下车来,我搀着她!” 孟谷雪心忧百里承佑,急急出言。 此时宫门口守门的侍卫正在嘀咕方才三个皇子带着两国使臣匆匆进宫一事,瞧见一群人靠近,当即上前查看。 待看清来人后,他们纷纷行礼:“参见三皇妃,参见四公主!” 孟谷雪摆了摆手,“本宫与四公主有要事面见国主,身后之人乃雍朝使臣,速速让开!” 阿惹也及时掏出了三皇子的腰牌。 侍卫见状赶紧让开,一行人弃车入宫。 阿惹走在前头,很快就瞧见宫道上有一人影朝他们疾行而来,他眼睛微微一眯,这不是董公公吗? 孟谷雪也是眼尖,当即低呼一声:“董公公!” 董路匆忙迎上前来,看到孟谷雪安然无恙,他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古神保佑,皇妃平安归来了!” 孟谷雪走到他面前低声问道:“董公公,你怎么没跟在百里身边?” 董公公急忙回道:“殿下说皇妃定会平安归来,让奴才特意等在此处。” “殿下还让老奴传话,若皇妃听到什么风声,切勿忧心,殿下能应付得来。” 孟谷雪闻言,脑海中闪过百里承佑百忙之中还不忘嘱咐董公公的画面,心头微软。 “董公公,这件事有蹊跷,你快带我去。” 董路早就急得不行了,这会儿哪敢耽搁,一边带路一边说道: “殿下出宫之前留老奴看顾夫人,方才夫人用过晚膳,国主的召令就传到了秋实宫。” “夫人躺了两个多月,凤体还未完全恢复,国主立刻就让人抬了软轿来。” “老奴心中忧虑,跟着一路去了御书房,结果与殿下打了个照面,又被殿下派到宫道上等皇妃来了。” 孟谷雪闻言连连点头,脚下步子更快。 百里妙雪眸光闪动,心中也是百般算计。 看来大哥已然发难,父皇这才将夫人唤了去,也不知这会儿闹到哪一步了! 众人匆匆来到御书房外,这会儿殿门紧闭,所有宫人都站在了三丈开外。 孟谷雪见状赶紧让小太监上前禀报,但是小太监期期艾艾,显然也是怕极。 “三皇妃,国主有言,任何人不可靠近御书房半步,奴才......奴才......” 孟谷雪想了想,吸了口气正准备大声禀报,没想到百里妙雪比她还心急,已然卯足了劲喊了声: “父皇,儿臣有要事求见,十万火急!” 半晌,御书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走出来的是国主的贴身太监管公公。 管公公扫了眼来人,又进去了。 他去而复返之后,十分干脆地喊了声:“宣——” 孟谷雪闻言赶紧搀着四公主就往里走,还不忘扭头低声对乔天经说道: “乔大哥,跟上,只要国主没说不让进,咱们只管厚着脸皮走进去就是!” 乔娇娇可不想错过这种大场面,她此时坐在乔天经怀里,上半身直往御书房拱。 几人到了御书房门口,管公公果然谁也没拦。 乔娇娇入了殿,目光不动声色扫视一圈,当即将殿中的场景尽收眼底。 这一幕说起来也真是似曾相识。 之前在雍朝,也是一出御书房惊心动魄的乱象,直接确定了雍朝的皇位继承人。 如今局势在南离国的御书房再次上演! 第389章 儿臣冤枉啊 玉案后站着南离国国主,此刻他眉宇沉沉,细微的表情在烛光下看不真切。 第482章 玉案下首,左边是百里承佑搀着继国主夫人申凝云,右边是神色不明的二皇子还有面色难看的二皇妃。 大殿的正中间,大皇子背对着娇娇他们站着,他身旁的地上俯首着一个衣着得体的老妇。 而乔忠国与车和璧这两国使臣则沉默着站在殿尾,瞧着有些尴尬。 随着娇娇他们一行人的进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乔忠国看到乔娇娇的那一刻,时刻吊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的宝贝疙瘩总算是回到了他的视线里了! 孟谷雪一行人跪下行了礼,百里承佑和国主夫人看到孟谷雪平安无事,齐齐松了口气。 这时候国主沉声问道:“三皇妃,孤方才听闻你与乔家女儿在画舫上无故失踪,这是怎么回事?” 孟谷雪闻言把身上的百里妙雪往旁边一甩,死命憋出几滴眼泪,疾声高呼: “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是四妹!是四妹将儿臣还有乔家小姐掳了去。” “若不是夫君的人及时赶到,四妹就要划花儿臣的脸,还有将儿臣的手指头剁下来,送到三皇子府啊!” “父皇,儿臣千里迢迢从雍朝和亲而来,好歹代表着雍朝的脸面,代表着两国修好之心。” “可是如今,四妹竟如此践踏伤害儿臣,儿臣心寒至极啊父皇!” 孟谷雪说着俯首叩地,演着演着来感觉了,连声音都带了真实无比的颤意。 “什么!?” 百里承佑和乔忠国同时出声,二人隔空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移开了目光。 “怎......怎会是贵国的四公主?” 乔忠国上前一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拱手朝南离国主行了一礼,不卑不亢,皱眉沉声道: “国主大人,我等远赴贵国庆贺您的圣诞,如今小女年幼却遭此劫难,贵国四公主的所作所为当真匪夷所思。” “我等带着雍朝交好之意前来,如今也请国主大人查明此事,让四公主给外臣一个解释!” 他们雍朝乃是强国,到哪儿都能挺直了腰杆子说话,即便今日让他当面质问四公主,乔忠国也悍然无惧! 国主在自家御书房被乔忠国叫板,心中不悦,但是己方到底理亏,他也只能沉下脸厉声问道: “雪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百里妙雪早已想好对策,此时她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满脸委屈。 “父皇,儿臣冤枉啊!” “儿臣与三嫂之间先前是有些龃龉,但是被三哥教训过后,儿臣也认识到错误了。” “上次儿臣亲自给三嫂致歉,但是三嫂并不领情,儿臣心中难安,便......便想着逗一逗三嫂,好一笑泯恩仇。” “父皇,儿臣当真只是顽劣,您瞧三嫂这不是好好的吗?反倒是儿臣,被三嫂下了软筋散,方才还跌了一跤,这会儿膝盖正痛着呢......” “父皇,儿臣只是将三嫂带到了别院去而已,万万没有伤害三嫂的心思。” “至于乔家女儿,儿臣没想到她粘三嫂粘得这般紧,手下人办事不利,将乔家小姐也一同带了去。” “父皇,实情便是如此,一切都是误会啊!” 百里妙雪说着眼泪便滚了下来,她扭头看向孟谷雪,泣声道: “三嫂,对不起,四妹不该如此贪玩的,四妹当真只是想与三嫂好好相处。” “还有雍朝的乔大人,是本宫对不住了......” 百里妙雪特意将姿态放得极低,她了解父皇,父皇是个护短的,还好面子。 她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如今因为“一时贪玩”不得不对别国使臣致歉,父皇定看不下去的。 而且乔家女儿到底完好无损,乔忠国若不依不饶,那便是不识抬举了! 至于孟谷雪,嗤—— 若不是三哥看上了她,她在南离国什么也不是! 再者,今日此事也不过是个插曲,最大的要事是二哥和夫人之间的奸情! 大哥若是迫不及待的话,定会站出来帮她将此事揭过去的。 事情正如百里妙雪所料,南离国主瞧见她身为一国公主,却如此低声下气致歉,当即敛起了眉头。 “乔大人,雪儿诚心给你道了歉,这件事既是误会便就此揭过,莫要伤了两国的情谊,可好?” 大皇子果真也站了出来,他故作严厉,“四妹,你也太胡闹了,若是三弟妹还有乔家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父皇也护不得你!” 父子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竟就这么将一场绑架硬生生说成了玩闹。 乔忠国心中冷笑,面上却满是不解:“四公主,您瞧着也不小了吧?怎会行此荒唐之事?这......唉......” “罢了,好在南宁公主与小女都安然无恙,外臣再追究下去,倒显得得理不饶人了。” 乔忠国一脸“为难”地妥协了,心中却冷意满盈。 到底是在异国君王面前,若不是为了顾全大局,他乔忠国高低要撒泼一番,让南离国主也见识一下何为莽夫! 且让他们再得意会儿吧,若他和老大猜得没错,今晚必有一场大戏,够他们焦头烂额的! 孟谷雪早就猜测百里妙雪敢和她进宫,必定心有成算,却没想到她脸皮能厚成这样! 好好好,我孟谷雪暂且忍一忍,一会儿有她好看! 第483章 想到这里,孟谷雪捏了捏自己的袖子,面上委屈巴巴,颊上挂着泪说道: “四妹你只是开一个玩笑,竟能周到至此,将三嫂和乔家小姐从守卫森严的画舫上不动声色地运了出去。” “别院里还躺着那么多尸体呢,因为四妹你的一个玩笑,好多护卫都莫名丧了命,四妹你何至于此啊?” “三嫂早就说过了,不怪你当初刁难于我,你三番两次拿此当借口......” “罢了,还望四妹你就此收手,莫要辜负了父皇对你的疼爱和袒护之心。” 孟谷雪如今当真学会古人的“阴阳怪气”了,三言两语就将这场“玩闹”的疑点清清楚楚摆了出来。 哼,还没完呢! 一会儿就让百里妙雪感受一下,兔子咬人到底疼不疼! 第390章 是痴情种? 大皇子此时早已急不可耐。 方才等夫人过来就花了不少时间,他好不容易转入正题,还没开始说呢,四妹又闯进来打断了他。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次可是他筹谋已久的致命一击,马虎不得啊! “父皇,儿臣可否继续?”大皇子恭敬问道。 国主面色沉沉,眼带深意地看了大皇子一眼,点了点头,“继续。” 娇娇眼看国主不曾赶他们走,不由地欣喜不已。 让两国使臣旁听,是大皇子要求的吧? 他今日特意当着两国使臣的面发难,就是为了摁死这桩皇家丑事,将二皇子、三皇子登位的希望彻底掐灭。 只是......格局到底小了,自古家丑不可外扬,皇子间再如何内斗,首要都是一致对外。 大皇子这点心思,南离国主当真一无所觉吗?还是说今晚的纵容,国主他也有自己的算计呢...... 娇娇扫了一眼这一屋子里的南离皇家人。 【啧啧,八百个都不够了,是八千个心眼子乱飞吧?】 大皇子得了首肯,心中暗喜,当即用脚点了点身旁的老妇。 “抬起头来!” 老妇缓缓抬头,却是个极懂规矩的,不曾直视天颜。 国主看到这张脸,眉头一动。 大皇子当即说道:“父皇,您定也认得,这妇人乃是前夫人身旁的秋嬷嬷!” “当年前夫人仙逝后,秋嬷嬷回到申家,申大人许下恩典,替前夫人销了秋嬷嬷的奴籍,放其自由。” “前段时间流言四起,儿臣心忧夫人与二弟遭此无妄之灾,便四处寻找证人。” “机缘巧合之下,儿臣得知了秋嬷嬷的踪迹,便询问了当年的真相。” “没想到......没想到......” 大皇子话说到这里便顿住了,一脸为难,似乎接下去的话格外难以启齿。 国主淡淡问道:“没想到如何?” 大皇子咬了咬牙,忽而冲国主跪下,颤声道:“没想到当年真相不堪入耳啊,父皇!” “枉儿臣那般信任二弟,一心想要还二弟与夫人一个清白,没想到二弟与夫人真真就是旧识!” “二人当年多次私会,早已心意相通,甚至......甚至罔顾礼法!” 说到这里,大皇子伸手入怀,取出一块已经褪色的红绸,高举过头顶。 “父皇,此乃二弟与夫人定情之物,悬于古神庙姻缘树上,其上山盟海誓,互许了一生一世啊!” “儿臣细细想来,当年夫人既然已与二弟定情,转头又入宫为后,其中心思让人不寒而栗!” “且......且......” 说到这里,大皇子隐晦无比地扫了三皇子一眼。 “且秋嬷嬷方才乍一看,直接将三弟......将三弟认成了二弟之子!” “众人皆知二弟人至中年依旧无后,儿臣惶恐,父皇,只怕这其中......大有猫腻啊!” 大皇子话落,殿中鸦雀无声。 国主闻言胸膛剧烈起伏,忽而拂手甩落手边的笔架。 噼啪—— 笔架碎成了好几段,殿中气氛瞬间凝结成冰。 众人齐齐下跪,不敢直面帝王之怒。 半晌,国主低沉无比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老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污蔑国母与皇子有染,孤可以直接废了你的皇子位,将你贬为庶民!” 大皇子闻言浑身一抖,稍稍抬眸,便对上了国主阴沉至极的一张脸。 他心头剧跳,这一刻也紧张极了! 但是,夫人与二弟私通一事绝对不可能有假! 因为当年,前夫人想要从他和二弟间挑一个记到名下一事,他早就查探到了。 那时候他卯足了劲地讨好前夫人,可是她偏偏看不上他,而是选中了二弟! 他心中不甘,便一直探听此事,结果让他发现,前夫人竟然用她那倾国倾城的侄女拉拢二弟。 申凝云明明也是他先看上的! 他妒火中烧,派出去的手下几次跟踪到二弟与申凝云在古神庙私会,他们二人岂能干净? 思绪至此,大皇子心中有了底气,于是他直面国主的目光,正义凛然道: “父皇,儿臣万万不敢行污蔑之事,只是如今证据确凿,儿臣实在不忍看父皇被蒙在鼓里,更无法容忍有人不知廉耻,坏了皇室的纲常人——” “简直一派胡言!” 大皇子话音未落,二皇子已经站了出来。 第484章 他身姿挺拔,面色凝沉,此时双眸直视大皇子,冰冷无比。 “大哥,你若想要这国主之位,你我公平竞争就是,父皇心中自有一杆秤!” “你何必使出如此下作手段,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无辜之人?” 大皇子嗤笑一声。 “二弟啊二弟,此时此刻,你还妄想将夫人摘出去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你敢说这红绸上的‘一生一世’不是你的笔迹吗?” “前段时间夫人昏迷,在全国遍寻名医的不是你的人吗?” “瞧瞧你身边的二弟妹吧?她都委屈成什么样子了?你这么些年难道不是让她守活寡吗?” 这一击他筹备了太久太久,从当年前夫人在世到现在,整整十多年了! 他始终捏着这个把柄,就是要等时机成熟的那一日,将二弟彻底打垮! “二弟啊二弟,人人都道你冷心冷情,可谁知道啊,偏偏就是对女色不屑一顾的你,实则用情至深,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种!” “呵,整日里一副清高做派,结果身为人子却觊觎继母,甚至行下苟且之事,混淆血脉,秽乱人伦!” 大皇子越说越是激动,在场之人早已被其接二连三的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乔娇娇抬眸看向面色阴沉的二皇子,心中大感惊奇。 孟谷雪瞪大了眼睛,满心的难以置信。 难道二哥当真是个痴情种不成? 百里的身世......不应该啊,如果当真如此,有父皇在,百里最后怎么可能当上国主? 这......这到底...... 大皇子眼看二皇子哑口无言,不由地冷笑一声: “呵,二弟,你有何话说,今日尽管道来,你我在父皇面前说个清楚明白!” 大皇子咄咄逼人,恨不得当场就一锤定音。 没想到这时候,国主夫人推开搀扶着她的百里承佑,步履坚定地走上前来。 “慢,本宫有话要说。” 第391章 这个蠢货 百里承佑正欲跟上前去,却被国主夫人用眼神制止了。 她先是冲案后的国主盈盈一拜,起身的瞬间整个人微微晃了晃,却还是站定了。 她抬眸看向大皇子,冷声道: “大殿下好一番虚虚实实,这一场发难,想必也准备很久了吧?” 国主夫人躺了两个多月,此时的气色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面色苍白。 她以消瘦的身躯站在了殿中,站在所有人面前,面色平静无波。 乔娇娇惊异地发现,现在的国主夫人和白日里的温柔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她仿佛披上了一层铠甲,将所有的柔弱和苦涩吞下。 她拿出了国主夫人的威仪,坚定地捍卫自己的清白,保护身后的百里承佑,或许......还有二皇子。 “本宫与二殿下,确实是旧识。” 大皇子闻言双目圆瞪,激动地看向国主,扬声道:“父皇,夫人承认了!您瞧,儿臣说的都是真的!” 国主还未发话,国主夫人却扬声接过了话头。 “大殿下何必这般心急,如此管中窥豹,妄下定论,岂不是要逼死本宫?” “本宫与二殿下之所以相识,还要从姑姑在世时说起......” 国主夫人再次说起了当年的缘由,只是语气平淡似乎早已释然。 “前情便是如此,姑姑仙逝后,本宫便与二殿下尽断前尘。” “即便当年相识,我二人亦恪守礼义廉耻,从未有过逾越之举!” 大皇子怎么也没想到,国主夫人竟然敢将这段情大大方方说出来,他嘴唇嗫嚅了一番,随即化作一声冷笑。 “这只是夫人的一面之词罢了,本殿可是有秋嬷嬷作证!当年你们私会古神庙,多次往来,这般还能称之为恪守礼义廉耻吗?” 国主夫人面色不改,强硬回话:“当年姑姑撮合,本宫身为晚辈,不忍姑姑病重仍有遗憾,这才前往与二殿下会面。” “我二人每次见面之时,身边嬷嬷丫鬟、太监小厮皆在,清清白白!” “再者,本宫入宫之时是否完璧,主上最是清楚!” 国主夫人乃是世家大族的嫡小姐,最后这句话当着众人之面说出来,已经是突破了她的底线。 话音落下,她胸中便一阵气血涌动,只感手脚乏力,天旋地转。 百里承佑看到这里面色剧变,急忙上前搀扶。 “母后!” 二皇子的肩膀动了动,一旁的二皇妃似乎早已知晓他情难自制,立刻抬手不动声色地扯住了他的袖子。 二皇子感觉到袖子上传来的拉扯力道,脚步瞬间定在了原地。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摇摇欲坠的国主夫人身上,娇娇却特意看向了二皇子。 二皇子和二皇妃的这番动作自然也落入了她的眼里。 娇娇神色隐有触动。 【啊,二皇妃她......】 “母后,您怎么样?” 百里承佑神色急切,国主夫人定了定神,却抬眸看向了案后的国主。 她语气坚定,恭敬道:“还请主上还臣妾一片清白。” 大皇子闻言也抬眸看向国主,他心中犹有底气! 这般大事,他怎么可能仅凭秋嬷嬷的一面之词还有当年的猜测就贸然行动。 第485章 他还有证据! 国主双手撑在玉案上,看看国主夫人,又看看大皇子。 下一刻,他突然抄起手边堆叠整齐的奏折,朝大皇子狠狠砸了过去。 “蠢货!” 国主怒喝出声,奏折摔在大皇子身上,吓得大皇子慌乱跪地。 “父皇,您如何打骂儿臣皆可,但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啊!” 国主听到大皇子还在这里丢人现眼,气得面色涨红,呼吸急促。 这个蠢货! 申凝云当年到底是不是完璧之身,他能不知道吗? 老大平日里虽没有大智,小聪明还是有的,今日这般丑态百出,到底是中了老二的算计,还是老三的谋划? 国主的目光掠过二皇子,又看向三皇子,眸光里尽是深意。 也好也好。 他今日倒要看看,他这三个儿子为了国主之位,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老大,你再胡言乱语,孤现在就废了你的皇子位!” 大皇子闻言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父皇!?” 国主居高临下,垂眸冷声道:“立刻向夫人磕头认错,只要夫人肯谅解你,孤姑且留着你的皇子位,你回府反省去吧!” 大皇子闻言一双手在袖子下攥得指节发白,心中更是冰冷一片。 父皇,您.....您究竟为何...... “父皇,儿臣实在不知夫人以何种手段蒙骗了您,儿臣恳请父皇调出当年敬事房记录,一查便知!” 他早已费尽心思买通了敬事房的太监,查看过夫人当年第一次侍寝的记录了。 其上一切都写得清清楚楚,却唯独没提“落红”! 他看过其他妃子的第一次侍寝记录,“落红”至关重要,在记录中均有标明! 不管父皇当年究竟为何忍气吞声,他既然选择了今日发难,便再没有退路了。 “敬事房?” 国主眉头斜斜一挑,忽而冷笑出声:“好啊,你的手都伸到敬事房了?” 大皇子连连摇头,疾声否认道:“父皇,儿臣只知这敬事房做不得假,夫人是否清白,一查便知!” “父皇疼爱儿臣,儿臣实在是不忍您被夫人与二——” “那便查。” 国主夫人冷淡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大皇子的陈词滥调。 这时候百里承佑松开了国主夫人的胳膊,抬步走到了大皇子身前。 他垂着眼,平静地问道:“大哥,若此事全是你居心不良捏造而出,你是否该给我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大皇子闻言冷嗤一声,“三弟,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毕竟你......呵......” 百里承佑闻言面色不改,只是冷声重复道:“你是否该给众人一个交代?” 大皇子见百里承佑这般冷静,心里不由地闪过一丝犹疑,可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这件事他早就筹谋却隐而不发,今日揭开,环环相扣,三弟尚年少,此时不过是凭着一腔护母之心在逞强罢了。 只要敬事房记录一出,夫人与二弟无媒苟且、藕断丝连一事即可坐实,他何来捏造? 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三弟,你且瞪大眼睛看看,你的母后究竟是什么德行吧!” “大哥若有半分捏造,父皇自然饶不得我!” 第392章 原来是等在这里 百里承佑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转身面向国主,义愤填膺地开口:“父皇,此事荒谬至极,还请父皇查明真相,还母后清白!” “若当真是皇兄居心叵测,也请父皇严惩皇兄,还儿臣一个公道!” 国主深看了百里承佑一眼,随即冲一旁的管公公使了个眼色。 管公公心领神会,当即出殿调敬事房记录去了。 这时候国主看向二皇子,沉声道:“老二,此事你又有何话说?” 二皇子抬头,本就冷肃的眉宇染上了阴沉之意,躬身回话: “父皇,此事正如夫人所言,儿臣要说的,唯‘清白’二字。” “不过既然皇兄要提旧事,儿臣也有一桩事要说。当年前夫人曾亲口告诉儿臣,大哥相中了申家女,开口向她求娶。” “父皇也知皇兄德性,这觊觎夫人的究竟是谁,儿臣倒认为有待商榷。” “且前段时间逼死夫人的流言来得蹊跷,儿臣原也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倒是有头绪了。” 二皇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大皇子一眼,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大皇子闻言面色一黑,“二弟莫要以为捏造这些莫须有的事,就能将脏水往本殿身上泼!” “本殿是爱美色,但也从来取之有道,府上皇妃与姬妾和睦共处,男人妻妾成群,这算得什么事?” 说到这里,大皇子又看了眼一旁的二皇妃,冷笑一声: “倒是听闻二弟妹自成婚起便独守空房,莫怪如今连个子嗣都没有,如今看来,该不会是为二弟诞育子嗣的另有其人吧?” 二皇子正欲张口驳斥,二皇妃却突然上前一步,冲着国主和大皇子各行一礼,轻笑着开口: “大哥知晓得这般清楚,该不会是在二皇子府安插了眼线吧?谁说弟妹独守空房了?且这种事如今都能拿到明面上、拿到父皇跟前说了吗?” “府上倒也有嬷嬷专记这些事,是否也让人去取了来,好让大哥过目?” 第486章 “至于大哥说的子嗣,弟妹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思来想去许是夫君不行吧?” “弟妹倒是羡慕大嫂啊,也不用受那生育之苦,府上的姬妾一窝接一窝地生,听说有时一天能同时出生俩!” “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成日里尽在后宅厮混,在美人堆里出不来呢!” 二皇妃笑盈盈说着,言语锋利,面上却依旧客客气气。 孟谷雪:(`_')ゞ 哇!二嫂这番话说的,吾辈楷模!向她敬礼! 被说不行的二皇子选择了沉默以对。 国主夫人站在对面,听到此处深深看了二皇妃一眼,若仔细辨认,她眼底似有亏欠之意。 大皇子被这番话说得面色青白,没想到他今日都曝出二弟与夫人不轨之事了,二弟妹竟然还肯站在二弟那边! 国主也扭头看向二皇妃,眼底倒真真切切是欣赏之意。 这兰家女儿是他当年亲自挑给老二的,如今瞧着果然是个好的。 今日无论老二被曝出何等不堪之事,夫妻俩到时关起门来慢慢计较就是,在他人面前自然是要齐心对外的。 这种事连兰家女儿都懂,老大却...... 国主暗暗摇了头,这时候殿门被叩响,管公公捧着一本簿子回来了。 大皇子见状当即挺直了腰杆。 何必在此和他们费尽口舌,在证据面前,他们再如何巧舌如簧都是徒劳! 管公公越过众人行到国主身旁,躬身弯腰,双手高举:“请主上过目。” 国主接过簿子,翻开,第一页便是继国主夫人申凝云侍寝的记录。 殿中此时落针可闻。 大皇子呼吸稍显急促,脸上却有了得意之色。 那簿子上记载的字句他都能背出来了,这下看他们如何狡辩! 国主一目十行看完,抬起头来之时,脸上有了尘埃落定之色。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停留在了大皇子脸上。 大皇子眼里生光,满脸期待。 下一刻,国主霍然起身,狠狠将那记录簿子甩到了他脸上! “蠢货!你自己看吧!” 大皇子被簿子兜头打了一下,面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他本能地接下簿子,此时双手微微颤抖,垂头去看第一页的文字。 “南定二十年五月十七,继国主夫人申凝云侍寝,戌时中入殿,主上——” 前面的文字与他记忆中的分毫不差,可看到最后却多了几个字: “敬事房取喜帕,落红可见——” 落红可见...... 大皇子猛地抬起头来,圆瞪的眼睛里迸射出强烈的难以置信之色。 “假的!父皇!这是假的!” 大皇子猛地翻起了手上的簿子,明明和那日敬事房太监偷出来给他的一模一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多了几个字! 管公公闻言急忙躬身说道:“主上,此乃奴才与敬事房主管一同入库取出,奴才亲见,不应有误。” 国主听闻此言,看向大皇子的目光越发写满了失望。 老大还看不出来吗? 他自以为思虑周全,又拿出了人证物证,岂知自己早已步入了他人精心布置的陷阱,他的所见所闻不过是别人想让他看到听到的罢了。 何其失态啊,猎手从一开始就是彻头彻尾的猎物,当真是蠢而不自知! 那真正的猎手是谁呢?老二?还是老三? “父皇!这......这不对!秋嬷嬷,你来说!你当年是如何亲见他们二人搂抱在一处的!” 秋嬷嬷被大皇子踹了两脚,沉默良久的她战战兢兢抬起头来。 大皇子一脸急切地看着她,秋嬷嬷张了张嘴,当即对着国主惶恐高呼: “主上!主上您救救奴婢吧!” “奴婢是被大殿下逼的!大殿下抓住了奴婢的家人,以他们的性命相要挟,要奴婢出面诬陷继夫人与二殿下啊!” “奴婢当年确实亲见过继夫人与二殿下见面,不过彼时奴仆皆在,奴婢侍奉着夫人也坐在一旁啊!” “主上您该是了解夫人的,夫人那般骄傲的一个人,也绝不会容许继夫人与二殿下无媒苟合,坏了申家的门楣与规矩啊!” 秋嬷嬷突然“反水”,这一幕当真出人意料。 孟谷雪听得微微张大了嘴巴,这时候突然想起了百里承佑嘱咐董公公说的话: “若皇妃听到风声,切勿忧心,殿下能应付得来。” 原来,百里承佑是等在这里! 难道,这一切从一开始都是百里承佑的计划? ———— 作话被吞了,写在文里。 写最近的剧情真的好难好难呜呜,救大命啊!!! 之前雍朝的剧情因为铺垫了很多,所以水到渠成,南离着墨比较少,所以要一直填充细节,做到合情合理。 小螃蟹一直都在努力码字,但是如果只更新两章,绝对绝对不是我偷懒,真的真的很难写。 这是我第一次写这种带权谋的文,太费脑了,希望各位宝宝稍微理解一下,我很在意剧情的逻辑和合理性,不想敷衍,绝不是偷懒。 然后,真的很谢谢大家的喜欢,评论区好多id我都是经常看到的,真的感谢!!!爱你们!!! 第393章 哪门子扮猪啊,他是真蠢! 秋嬷嬷此言一出,角落里的乔家人互相对视一眼,知道今日八成是妥了。 第487章 乔天经眉宇稍稍舒展,眼里还有更多深意。 据他们所知,百里承佑也是做过梦的,姑且把那场梦当做前世吧。 前世的南离皇储之争必定也是一场腥风血雨,百里承佑既然预知了未来,只会做得更加尽善尽美。 如今国主暂未袒露自己中意的储君人选,百里承佑……应该还有后手。 国主居高临下,看着对他不住磕头的秋嬷嬷,心中最后一丝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老大果然是个蠢的! 申蕙兰那个女人,当年连他都要百般防备、互相试探,她身边的嬷嬷岂能简单? 申蕙兰...... 忆起前夫人,国主的脸上也不自觉流露出了一丝怔然。 那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女人了,那般智谋十足。 他早就想对申家出手了,可是申蕙兰却早早洞悉了他的心思,提醒申高朗急流勇退,壮士断腕。 申高朗也是个有魄力的,和那么多门生断了往来,又卸了丞相之位,行事滴水不漏,让他抓不到错处。 当年若不使用那些下作手段,暗地里给申蕙兰下药,他未必能拿捏得住她。 他没想让她死的,可是申蕙兰太想要一个儿子了,她私底下私自试了那么多药,甚至用了蛊虫,身体早就坏透了。 当年娶申凝云做续弦,其中思量良多,国主虽然极不愿意承认,但其中有一点便是,这个侄女的眉眼真的像极了她的姑姑。 好在申凝云的性子是个绵软的,极好拿捏,唯一的漏处便是让她生了一个儿子—— 思绪至此,国主的眉心微微一跳,忽然垂眸看向了殿中虚弱依旧的申凝云。 申凝云确实极好拿捏,甚至当他哄她喝下毒酒时,她也乖乖照做了。 可就是性子这般绵软的申凝云,却做到了聪慧至极的申蕙兰终其一生都没实现的事—— 生一个儿子,冠百里之姓,体内流淌着一半的申家血脉...... 国主心中思绪翻涌,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呼吸陡然热了起来。 他自以为全局尽在掌握,难道其中......难道其中还有诸多内情不成?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秋嬷嬷身上。 大皇子面露惊骇,已经吓到手脚冰冷。 他是抓了秋嬷嬷的家人没错,但是他只是为了逼问当年的真相,并未让秋嬷嬷捏造什么! 是秋嬷嬷自己禁不住威逼利诱,透露出当年夫人与二弟早已坏了规矩,二人花前月下搂搂抱抱,在前夫人还未过世之时,夫人便已失身于二弟。 他由此才想到了敬事房,花大力气买通敬事房太监,找到了夫人当年的侍寝记录,拿到了“铁证”! 可现在想来,这一步步层层推进,竟全是对方铺设的陷阱,引着他走到今日御前揭发这一步,让他万劫不复! 大皇子当真是慌了,他扭头看看二皇子,又看看三皇子,脑子飞速运转。 这怎么可能呢! 夫人与二弟有旧情一事,他藏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年父皇透露要立储,他才在金兄的建议下宣扬了出来。 虽然父皇只对夫人出了手,但夫人昏迷不醒确实同时牵动了二弟、三弟的心神。 按照金兄的意思,接下来他可继续以谣言混淆三弟的身世,乘胜追击。 毕竟二弟与三弟不是父子就是兄弟,说到底都是有亲缘关系的,民间那些验亲的土方子也就没什么用处了,这件事自然而然成了死结。 届时他再联合朝堂上那些与二弟不对付的臣子,三人成虎,真真假假,父皇还能罔顾流言,让二弟或三弟做这个储君不成? 明明一切都是极顺利的,偏偏雍朝来了一个邹神医,将昏迷的夫人给救醒了! 眼看二弟、三弟因此缓过劲来了,担心他们着手反击,他便在金兄的建议下提前了计划,将原定寿宴那日的发难改到了今日。 可是谁知道,他这些时日辛辛苦苦收集的人证物证竟然全是假的!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对方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甚至比他布局得还早,而后亲自将“证人”送到了他面前,连敬事房这一遭都料到了,让他千辛万苦得到了“假证”,最后笑看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思绪至此,大皇子惊得后背直发毛! 除非未卜先知,否则对方是怎么一步步走在他前头的?还是说,他的身边有内奸? 银珠是知晓他全盘计划的,可银珠会背叛他吗? 不可能的,银珠离了他什么都不是,他们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可是给了她十数年的荣宠啊! 那还有......金兄? 大皇子浑身一震,忽然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百里妙雪。 金兄是四妹引荐给他的,这些计划他都参与其中,甚至今日提前发难也是他的主意。 难道是四妹?可四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四妹不过区区公主,三个哥哥里又和他最好,只有他将来做了国主,才会给四妹好日子过啊! 除非......除非四妹的野心比他想的还要大,除非四妹与他所求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大皇子心中又惊又怒,额头青筋隐约跳动。 百里妙雪抬着头,看到大皇子对着他怒目而视,她不由地暗呼不好。 之前还觉得大哥是个深藏不露的,现在怎么觉得父皇那两句“蠢货”骂得一点也没错? 第488章 实施计划之前不多想想,如今漏洞百出倒是会回溯了,可是观大哥的神情,怎的好似将账算到她头上了? 她就是有这个心思,肯定也要等大哥将二哥、三哥彻底扳倒啊,否则她此时对大哥出手,日后不就要独自面对二哥、三哥了?她哪里来的胜算? 此时国主正用冷厉无比的眼神望着大皇子,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皇子后背冷汗涔涔,思虑再三暗暗咬牙: 四妹不仁在先,就别怪他不义了! 今日是他栽了,但是为了皇储之位,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将“陷害继母与手足”的罪名认下来! 百里妙雪眼看大皇子嘴唇嗫嚅着,最后瞥了她一眼,她就知道不好了。 大哥这是要“祸水东引”啊! 蠢货! 之前还以为大哥沉溺美色是故意扮猪吃虎,现在方知晓,哪门子扮猪啊,他是真蠢! “父皇!此事其中还有内情,不怪大哥啊!” 为了堵住大皇子的嘴,也为了今后的大业,百里妙雪只好“挺身而出”! 孟谷雪闻言猛地一激灵。 来了来了,是不是要来了! 第394章 开始狗咬狗 百里妙雪见众人都朝她望了过来,突然朝不远处的孟谷雪招了招手。 “三嫂,四妹还是觉得浑身乏力,你可否来搀我一把?” 孟谷雪一听这话,心里瞬间门清了,这百里妙雪就是阴沟里的辣椒,阴险又毒辣呢! 她肯定还以为,那日在她体内种的叠语蛊已经生根发芽了,这是准备借她的嘴替大皇子脱罪了。 好好好,她孟谷雪支棱起来的时候终于到了,哈哈! 孟谷雪心里已经乐开花了,但是她面上却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似乎是碍于国主方才的讲和,这才犹犹豫豫走到了百里妙雪身旁,将她的胳膊肘一扶。 “四妹,这样你可站得稳了?” 百里妙雪连连点头,口中又暗骂一句:可真是个和大哥不相上下的蠢货! 一句话骂了两个人。 她方才还担心孟谷雪因为先前绑架一事不肯过来呢,这样一来可不方便她催动叠语蛊。 却没想到这孟谷雪是个缺心眼的,自己不过招招手,她屁颠屁颠儿又过来了。 “谢谢三嫂既往不咎,四妹很是惭愧,今后再也不会了。” 百里妙雪客客气气说了一句后,右手在袖子底下摸了摸,终于捏住了一个小药包! 她抬起头来,先是隐晦地给了大皇子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长长的指甲戳破药包表面,这才开口说道: “父皇容禀,这件事儿臣也知晓些,大哥今日如此失态,实则事出有因!” 国主没想到连自己的小女儿也掺和其中,他眉毛微微一挑,对这个女儿到底多几分疼爱,便淡声道: “那雪儿说来听听。” 大皇子闻言有些惊异地看了百里妙雪一眼,心中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他可能是想多了。 史上从未有女子当政的先例,四妹区区一介女流,怎可能生出那般野心?女子就应该安安分分待在内宅相夫教子才是。 方才是他想岔了,四妹今日若真有办法为他开脱,他今后定不会亏待了四妹的。 这时候百里妙雪已然惶恐开口:“父皇,前些时日流言四起,儿臣亦十分心忧,后来思来想去寻到了大哥处,这才得知大哥也一直在为此事奔波,只为还夫人与二哥一个清白。” “儿臣也是灵光一闪,想到当年旧人或许能有线索,便在大哥面前提了一嘴。” “大哥是个尽心尽力的,当即费力去寻,果真找到了秋嬷嬷。父皇,此乃前情。” 说到这里,百里妙雪理了理袖子。 孟谷雪时刻注意着百里妙雪的小动作,这时候她隐约闻到身周弥漫开一股淡淡的清新草木香。 她眼神微微一亮,这味道——不就是阿惹给她的催动叠语蛊的药包吗? 她还在静候时机呢,却原来百里妙雪早已“自寻死路”了! 百里妙雪也闻到了药包的味道,她嘴角不动声色地牵了牵,满怀恶意地瞥了眼一旁的孟谷雪。 一会儿就让三嫂开口,替三哥将一切都揽下来,说全是三哥在自导自演,看他们如何翻身! 这叠语蛊什么都好,就是这催动的药包味有点儿冲,连她都被熏得有些晕晕的...... 百里妙雪轻轻晃了晃脑袋,继续说道:“父皇,大哥的心是好的,他就是——就是——” 这时候,百里妙雪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晕晕乎乎的,舌头也开始不听使唤了。 “就是什么?” 国主蹙眉,百里妙雪这般期期艾艾在他眼里仿佛就是想为大皇子找托辞,却又没想好借口。 大皇子也是心急得不行,四妹可别弄巧成拙了啊! 百里妙雪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又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孟谷雪。 当触及孟谷雪那清明到透出一丝狡黠的目光时,百里妙雪脑子嗡的一声,在彻底丧失清醒之前生出了一抹荒诞无比的念头。 怎么好像中了叠语蛊的......是她? “雪儿?” 国主眉头紧皱,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四妹,你怎么了?” 孟谷雪满脸“疑惑”,“关切”地扭头去看百里妙雪,实则是将脑袋背对着所有人。 第489章 这时候,百里妙雪的声音继续响起,“大哥就是......” “大哥,对不起,雪儿真的很想帮你,但是雪儿没办法昧着良心,更不能欺骗父皇。” 百里妙雪猛地抬起头来,此时若有人近距离细看,会发现她其实眼神涣散,透着麻木。 “四妹!” 大皇子没想到百里妙雪会忽然改口,方才因为胡乱猜疑生出的愧疚之意瞬间又烟消云散,变成了满腔愤恨。 “四妹你这话什么意思!” 孟谷雪捂嘴惊呼出声,面上满是“骇然”。 百里承佑闻言扭头看向孟谷雪,曜黑的眸子闪着光亮,里面有欣赏,更有怜惜。 方才在赴宴的马车上,孟谷雪缠着闹着要将计就计,还给他展示了早早就准备好的蛊和药,那时候她是下定决心要直面沈元白的。 他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她却开始“无理取闹”,前一句还义正言辞说要“成长成长”,后头就隔着衣袖狠狠咬了他手臂一口...... 四妹掺和其中他是猜到了,他没猜到的是,孟谷雪在那般被动的情况下竟还是成功给四妹种下了叠语蛊。 方才四妹若替大哥开脱,他也有对策,只是没想到孟谷雪将事情做的这般漂亮,这会儿大哥狗急跳墙,想来是要和四妹“狗咬狗”了! 思绪至此,百里承佑突然抬眸瞥了眼角落的乔天经。 乔天经回望过来,二人之间竟仿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百里妙雪“不敢直视”大皇子,垂眸说道:“父皇,其实从一开始,夫人与二哥的谣言就是大哥传出来的。” “大哥想要借此打击二哥、三哥,稳坐储君之位,却没想到夫人昏迷后又苏醒,二哥立身正直,似乎全然不受影响。” “一计不成,大哥只得另辟蹊径,寻来了前夫人身边的秋嬷嬷,以其家人性命相要挟,又污蔑三哥身世有疑......” “这一切确实都是大哥的主意,但是父皇,大哥也是迫不得已啊,这储君之位......大哥身为长子,已经盼了太多太多年。” “还请父皇念在大哥未曾酿成大错的份上,饶了大哥吧!” 第395章 三国尽牵扯其中 孟谷雪引着百里妙雪说完这番话,不仅是乔娇娇,连乔天经都暗暗点头。 最后两句求情才是点睛之笔! 如果孟谷雪一味给大皇子扣帽子,难免惹人怀疑,毕竟和前头百里妙雪的表现割裂太甚。 但是百里妙雪后头又真心实意为大皇子求了情,这么一看,仿佛当真是受不得良心的谴责,又割舍不下和大皇子的兄妹情,真实了! “四妹,你......你......” 大皇子气得面色扭曲,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四妹这个蠢货!弄垮了他,四妹以为自己还能独自逍遥不成? 百里妙雪的头埋得越发低了,仿佛是不敢面对大皇子的指责。 孟谷雪为了搀紧她,只能跟着一起躬身低头。 “大哥,对不起,你不要一错再错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父皇素来疼大哥你,大哥赶快给夫人还有二哥认个错,父皇不会重罚你的。” “父皇,雪儿瞒而不报,眼看大哥行差踏错,雪儿也有过错,愿与大哥一同领罚。” 最后这句......实在绿茶。 乔娇娇看着孟谷雪不声不响的背影,心里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高,孟姐姐实在是高!】 国主听到这话,彻底沉下了脸色,看向大皇子的目光越发失望。 “老大,何为皇家风范,何为磊落坦荡!你的心胸连雪儿都比不过,还妄想要这储君之位,妄想统御一国?” “还不滚过来,给夫人跪下!” 国主从不曾这般直白地说过储君的归属,可今晚这句话,却仿佛将大皇子彻彻底底剔除了出去。 大皇子闻言双眼陡然发红,肩膀止不住地颤抖着,扭头恶狠狠看了百里妙雪一眼。 他咚一声跪下了,却不是朝着国主夫人,而是国主。 他面色发白,望着国主的眼神里汹涌的无数情绪,最无法掩藏的是失望与怨怼。 父皇啊父皇,儿臣且做最后一搏。 若不成,咱们父子恩情尽断,您莫怪儿臣啊—— “父皇!四妹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大皇子猛地抬起头来,已经敛去所有情绪,只余无辜与悔恨。 百里妙雪“闻言”,难以置信地高呼:“大哥,你.....四妹都是为你好啊,你怎可血口喷人!” 大皇子没有理会百里妙雪,因为他知道,此间的决策者正高高在上坐着。 “父皇,儿臣承认,儿臣确实想要这储君之位,试问父皇,儿臣身为皇子若没有这个野心,怎配为父皇之子?” “但是这么多年来,儿臣不曾用过腌臜手段,和二弟、三弟从来公平竞争!是四妹!是四妹为儿臣引荐了一名谋士,扰了儿臣的心!” “父皇,四妹也觊觎储君之位,她安插谋士在儿臣身边,这些计策都是那谋士为儿臣出的啊!” 百里妙雪这会儿“不吱声”了。 大皇子见状赶紧高声说道:“父皇您看,四妹哑口无言了!那谋士如今就在儿臣府中,父皇大可将其捆来一问!” “父皇,儿臣当真是被算计了!” 第490章 “这一场局里,四妹先是借谋士之口蛊惑儿臣,后又引儿臣去寻秋嬷嬷,其实她早已和秋嬷嬷串通,让其御前改口!” “如此一来,儿臣失态,二弟与夫人之事尚有疑点,三弟身世存疑,最后的获利者就是四妹啊!” 大皇子越说越觉得自己将此事彻底理顺了,底气越发足了起来。 “父皇您瞧,一切都说得通了!如今只待将那谋士抓来严刑拷问,一切便可水落石出啊!” 此时大皇子也暗暗庆幸,他今日出门之前,特地嘱咐银珠将金白看住了,银珠行事妥当,他必还在府上! 国主听得眉头紧蹙,忍不住讶异地看了百里妙雪一眼。 这么多年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三个儿子身上,雪儿因是最小的女儿,又与储君之争无碍,他便多偏疼她些。 他当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小女儿竟然也志在国主之位! “雪儿,你有何话要说?” 国主声音沉冷,今晚一闹倒是让他瞧见了许多之前不曾发觉的隐秘! 孟谷雪:“......” 这走向她没料到啊...... 好在方才在马车上,她和娇娇仔细聊过了,大皇子口中的谋士应该就是玩谍中谍的沈元白了! 不管了,瞎说吧!反正把百里妙雪和大皇子摁死就行! 她可不会心慈手软,毕竟此时中招的若是她,百里妙雪恨不得置她于于死地呢! “父皇!” 百里妙雪身子一软跪下了,孟谷雪“一时不察”,也跟着跪了下去。 “父皇,儿臣好心好意替大哥求情,没想到大哥竟对雪儿反咬一口,儿臣冤枉啊!” 这解释苍白无力,让国主眼底生出了一丝狐疑。 “老大口中的谋士,又是何人?” 百里妙雪不曾立刻回答,国主见状面色一沉,“雪儿!” 百里妙雪似乎吓了一跳,当即回得又急又快:“父皇,那是儿臣结识的一个少年,他......他是......他是原雍朝二皇子沈元白!” “什么!?” 沉默许久的乔忠国闻言“惊呼出声”,面上的震惊与错愕真真的。 车太师也跟着变了脸色,却似乎又知晓这事到底瞒不过了,脸上有了尘埃落定之感。 大皇子瞪圆了眼睛,猛地扭头看向百里妙雪。 他......他根本不知道,金白竟就是雍朝的二皇子! 国主缓缓站起身来,眸光扫视全场,隐约有一种事态如同脱缰野马完全失控的混乱感。 雍朝二皇子的事他听说了,北国和亲公主之子,意图谋反,脱逃出宫,至今不知去向。 却原来,是跑到南离国来了! 他原以为今日不过是他们南离国皇室的储位之争,因为老大不争气,闹到了别国面前。 结果在场的没一个是旁观者,区区储君之位,竟将南离、雍朝、北国都牵扯了进来! 这时候,乔天经缓缓走上前来,躬身朝南离国主行了一礼,沉声道:“国主大人,外臣斗胆插嘴一句。” “我朝全力通缉沈元白,至今仍无他的踪迹,万万没想到,这沈元白不曾逃往北国,却是跑到南离来了。” “外臣手中便有沈元白的画像,可否由贵国大皇子辨认一番?” 乔天经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画纸。 国主神色沉沉,缓缓点头。 乔天经对着大皇子,轻手轻脚将画纸展开。 大皇子目光触及画上那张脸,登时后退了一步。 而大殿之中,同样面色大变的还有一人,便是继国主夫人申凝云! 她看过画像后,霍然转头望向玉案后的国主,已然面露惊疑之色。 因为,她曾在国主就寝的君临殿里看过极相像的一幅画,只不过画上之人,是一名女子! 第396章 十六年全是假的吗? 申凝云之所以记得这般清楚,是因为画像上的女子实在过分美丽。 且当时她不过是不经意瞥了一眼,国主便不动声色地将画像收了起来,这般显得有些心虚的举动,让她将那张美丽的脸越发记在了心上。 只不过后来她再不曾见过那幅画,那个惊艳绝伦的女子也始终不曾出现,她也就慢慢将这件事放下了。 如今......这雍朝二皇子竟然与那画像生得这般相像,那画中女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她没记错的话,雍朝二皇子身负一半的北国血脉,他的生母乃是北国公主,封号玉琉! 可是,玉琉公主的画像......怎么会出现在国主手中呢? 申凝云心有疑惑,而国主看到沈元白的画像时,面上并没有太多意外,似乎早就知晓沈元白生得这般模样。 “是他!就是他!” 大皇子面色难看至极,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可能被人当枪使了! 他这么多年忙着和二弟、三弟斗,还要一边讨好父皇、拉拢群臣,偶尔还要去后院放纵一下,早就忙得脚不沾地了,哪里有心思关心别国皇子长什么样。 这金.......不,这沈元白既然是雍朝人,他怎么可能会尽心尽力为他谋划? 他自己都败逃到南离来了,如今化身金姓谋士,该不会是想借他的手争得南离国主之位,然后将他算计架空成傀儡,最后和北国联手,剑指雍朝? 大皇子越想心头越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险些酿成大错! 第491章 他百里承业和二弟三弟斗得再如何死去活来,这国主之位总归是他们百里家的,此番若是让沈元白得逞,他百里承业岂不成了百里一族的千古罪人? 想到这里,大皇子打了个激灵,忽然朝跪在一旁的百里妙雪怒喝出声: “四妹,你早就知晓他是雍国皇子,还将他引荐于我,你到底是何居心!” 大皇子想到自己今日的计划都离不开沈元白的谋算,越发汗流浃背了。 “父皇,儿臣当真是被人算计了!儿臣识人不清是有错,但是四妹才是真正的其心可诛啊!” 眼看所有人都看向了百里妙雪,孟谷雪眼珠子一骨碌,顿时计从中来! 今晚妥妥一个大乱斗,沈元白想置身事外? 门都没有! 孟谷雪低下头的瞬间,百里妙雪抬起头来,惊呼出声: “父皇,儿臣......儿臣没有想那么多,儿臣只是看上了他那副皮囊,他说仰慕大哥已久,儿臣便带其一睹大哥的风采。” “结果......结果大哥很欣赏沈元白,定要将他留在身边,至于沈元白的真实身份,儿臣也是今晚才知晓啊!” “儿臣今晚和三嫂玩闹,也是叫了沈元白一起的,结果三嫂看到他后,一眼就喊出了沈元白的名字,儿臣也被吓了一跳!” 百里妙雪话音刚落,孟谷雪紧接着抬头,一脸老实地说道:“父皇,四妹这话倒是不假,儿臣在别院看到沈元白的时候,确实是大吃一惊。” “这件事本应立即禀告父皇,并告知乔大人的,只是儿臣听闻夫人再度被冤枉,顿时乱了阵脚,便全然将此事抛在脑后了。” 孟谷雪:一个人唱双簧,真刺激! 大皇子的德行众人皆知,听闻他男女通吃、“荤素不忌”,她不相信大皇子没被沈元白那张脸吸引! 孟谷雪到底是机灵了,她瞎编的这些话可是真真刺中了大皇子的心窝子,因为沈元白确实是他百般纠缠才从百里妙雪手中要过来的...... 大皇子一下子噎住了,这时候孟谷雪赶紧乘胜追击。 “大哥,那沈元白如今可还在你府上?还是快快请父皇将人捉了来吧,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孟谷雪这话也提醒了大皇子,今日他的计谋已经落空,如今只能将一切都推给沈元白,再将他捉到御前将功补过,以期能在父皇面前找补一些回来。 “父皇,儿臣的人就候在御书房外,可否容许儿臣下令立刻将人捉了来?” 银珠办事从来妥帖,肯定已经将人看住了! 国主对自己这个大儿子已然失望至极,不过沈元白败逃南离国还能做到如此地步,他倒是真想见见了。 “速去。” 大皇子得了准话,赶紧转身就要出殿,而这时候乔天经突然上前一步,淡声开口: “大殿下,可否容外臣多嘴一句?” 大皇子见乔天经在这个节骨眼站出来,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却还是应付道:“乔使臣请讲。” 乔天经拱手说道:“前些日子,正是外臣奉圣上之命清剿玉琉与沈元白在雍朝的残党。” “外臣在拷问被捉拿的仆从时,无意中得知了一个消息,当年玉琉公主的贴身丫鬟中,有一人受命在外,至今不知所踪。” “故而,外臣想请殿下捉拿沈元白之时稍加留意一下,他身旁可有一帮手名唤银珠,据说这银珠生得貌美,应当极容易辨认。” 大皇子听到这里,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霎时就凝固了。 他缓缓扭过头来,白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乔使臣,你方才说那个帮手叫什么?” 乔天经一字一顿答道:“银珠——” 大皇子忽然就不动了,他微微张开嘴巴,脸皮下隐约有筋肉在跳动,带动他整张脸不自觉地狰狞了起来。 “大殿下?”乔天经故作无知,面带疑惑地喊了声。 大皇子整个人猛地一抖,霎时面色涨红,连连后退了两三步。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起来,头脑翻转昏眩,双目圆瞪,这一刻惊骇、迷茫、愤怒无数情绪杂糅在一起,乱得他几乎要站立不住。 银珠?怎么可能是银珠? 是撞名了吗? 大皇子想这样安慰自己,可是世上哪有这般巧的事? 而且一旦起了怀疑,他便隐约回想起来,这些时日,似乎只要他表现出对沈元白有“兴趣”,银珠就会格外卖力地伺候他,将他迷得神魂颠倒,转眼就将沈元白抛在了脑后。 银珠、银珠...... 银珠跟了他十六年啊,这十六年......全是假的吗? 大皇子浑身冰凉,这一刻竟说不出是惊怒更多,还是恐惧更多。 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银珠心中到底有怎样的算计与信念,才会十六年如一日地扮演一个姬妾,同他日夜虚与委蛇,不露丝毫破绽! 第397章 从来都是二弟 国主听到“银珠”两个字,眉头紧紧蹙起。 若他没有记错的话,老大最宠爱的姬妾好像就叫这个名字吧?所以,银珠十数年前就潜伏在老大身边了? 思绪至此,国主的脑海中立刻闪过那张惊艳绝伦的脸,还有那封字迹娟秀、言辞恳切的密信。 这般深谋远虑,和当年派人来偷勾魂牵神蛊,还有送来画像、密信一样,当真让人不寒而栗啊! 第492章 老大实在是个没出息的,竟在美人计上连续栽倒两次,连枕边人都看不清,十数年被耍得团团转! “老大!” 国主忽而威严十足地低喝一声,将心绪混乱的大皇子骇了一跳,他面色白白的,双脚定在原地,完全乱了分寸。 国主看到这里,在心中彻底摇了头,冷声说道:“管胜,派人去大皇子府,将沈元白和姬妾银珠一并捉来。” “若他们躲起来了,不惜一切代价给孤找出来!” 管公公闻言当即领命,从玉案旁步履匆匆走了下来,路过大皇子身侧,出了御书房。 这时候,乔娇娇特意关注了一旁的车和璧。 听闻国主派人去抓沈元白,车和璧眉头一敛,但是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而且也不曾站出来为沈元白说一句话,竟仿佛全然和沈元白划清了界限。 乔娇娇心中狐疑,金裕王始终无子,沈元白目前肯定还是金裕王眼中继承皇位的第一人选,所以他肯定不会对沈元白坐视不理的。 【车太师这般冷静,怕是早就和沈元白通过气了,他这是有恃无恐了?他们在南离国还能如何兴风作浪?莫非是用大皇子的人手?】 【这样一来,百里承佑应该也不会坐以待毙吧?】 乔娇娇心中思绪转了转,再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家大哥也隐晦地瞥了眼车和璧,而后又和百里承佑对视了一瞬。 乔娇娇:“......” 【我怎么觉得,今晚大哥和百里承佑仿佛格外有默契呢,看来我和孟谷雪被掳走的时候,画舫上应该也发生了不少事。】 管公公出了殿,大皇子扭头看着管公公的背影,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殿内突然陷入了沉寂,百里承佑看看神色茫然的大哥,再看看眉宇阴沉的父皇,知道差不多该收网了。 他站出一步,冷声道:“父皇,如今母后与二哥一事已然水落石出,无论如何,谣言就是从大哥口中散播出去的,使出如此下作手段,大哥枉为皇家子!” “还请父皇为母后、为二哥、为儿臣主持公道,削去大哥皇子位,秉公处理!” 大皇子还神色恍惚地站在原地,银珠的事分走了他大半心神,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漏成了筛子,百里承佑反击了,他一时之间甚至没反应过来。 待到那句“削去皇子位”在他脑子里转了个圈,大皇子忽然神色剧变,疾声道: “三弟,大哥方才已经说了,这一切都是沈元白的阴谋,大哥也是被算计了,何至于重罚至此!” 百里承佑闻言冷笑一声,他大踏步走到大皇子身前,身形看起来比自己的大哥已经要高大挺拔得多了。 “算计?大哥,你以为将过错全部都推给沈元白,就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吗?” “这世道本就是女子多艰,你到处宣扬那些谣言之前,可曾想过会因此逼死我母后?” “还是说,逼死我母后本就是大哥的计划之一,沈元白在其中不过是起了个推波助澜的作用罢了!” “捅刀子的人,能将责任推给磨刀子的人吗!” 百里承佑怒目厉声,剑眉上扬,将大皇子硬生生逼退了一步。 大皇子面色涨红,半晌不知该如何反驳,眼里更有一丝难以掩藏的惊愕。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当年那个不被他看在眼里的幼弟,已经成长到了连他都难以直面其怒的地步。 百里承佑见大皇子无言以对,霍然转身,冲国主重重下跪。 “还请父皇严惩大皇兄,为母后讨回公道,为母后正名!” 继国主夫人站在一旁,看到百里承佑挺直了腰背跪在那里,声声都在为她,不由地眼眶酸涩难当。 佑儿啊....... 国主闻言缓缓站起身来,他面色沉凝,先是深深看了百里承佑一眼,而后绕过玉案,缓步走到了大皇子身前。 大皇子看到国主冰冷的目光,心中不由地有了惧意,他放软了声音,隐隐带了哀求之意。 “父皇,儿臣已经知错了,但是儿臣——” 啪! 国主抬手,竟就这么毫不留情地甩了大皇子一巴掌,力道之大,甚至直接将大皇子的上半身都甩得歪到了一边。 殿中一下子没了声音,大皇子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更是揪着抽痛。 这一巴掌,当着皇弟、皇妹的面,当着别国使臣的面,将他的皇子尊严踩在了脚下,也将他通往储君的路给掐断了。 “还敢狡辩!” 国主气怒出声,额上青筋跳动,咬牙喝道。 大皇子那一颗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他回头凝望着眼前的国主,忽而喃喃开口: “父皇,儿臣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啊?” 国主闻言心中怒气越盛,这个蠢货竟还有脸问出这样的话! “看看你自己干的这些事,被一个外人耍得团团转,连枕边人的心思都看不清,你这是被人利用犹不自知,孤怎的生出你这么一个蠢的!” 可是这时候,大皇子面对国主言辞激烈的怒斥却格外平静。 他摇了摇头,看向国主的眼神里透着绝望。 “不是这个,父皇,不是这个。” 大皇子边说着,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父皇,您以为儿臣不知道吗?您中意的储君人选从来就是二弟,对吗?” 第493章 “既然您从一开始就属意二弟,您为何要对儿臣表现得这般亲近,一次又一次让儿臣心生幻想!” 脸上的巴掌印刺痛无比,但是比不得心中的绝望来得伤人,有些话大皇子早就想说了,如今倒是难得有了几分勇气。 国主闻言眉心微微一跳,殿中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变了脸色。 大皇子将国主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由地凄惨一笑,他缓缓跪地,跪在了国主身前。 “是!夫人和二弟之间的传言是儿臣让人散播的,但那是因为他们二人从前就是有过私情,这是事实!谁知他们如今是否还藕断丝连呢!” “但是父皇,事发之后,您宁愿给夫人赐酒,让其在沉睡中死去,也不忍苛责二弟半句,您甚至命人传出夫人乃是以死明志,由此将二弟完全摘出去,您为了二弟是何等用心良苦啊!” “父皇,儿臣不懂啊!若您从一开始就视儿臣为弃子,您为何不疏远冷落儿臣呢?这样二弟登基,儿臣或还可做个闲散王爷。” “可是您却当着天下人的面次次表现出对儿臣的偏宠,父皇,您说若二弟当上了国主,儿臣这样一个“受宠”的长兄焉能有命在啊?” “这一次,儿臣若不发难,若不孤注一掷,待到寿宴那日,父皇您当众宣布立二弟为储君,彼时二弟名正言顺,儿臣还如何去争?拿什么去争?” “父皇,是您逼儿臣的啊!生在帝王家是儿臣的错吗?翻身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儿臣去争去抢不应该吗?” “父皇,您告诉儿臣,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啊!” 殿内寂寂无声,所有人都看向了国主,心思各异。 国主垂头,看着跪在自己身前已然完全失态的大皇子,忽然冷声问道: “老大,还记得当年失窃的勾魂牵神蛊吗?” 第398章 不必再忍了 勾魂牵神蛊! 陡然听到这几个字眼,乔娇娇心头一紧,又突然有了一种拨云见月、豁然开朗的感觉。 【串起来!终于要串起来了!】 大皇子被问得愣在了原地。 勾魂牵神蛊?这事......不是早就过去了吗?父皇当年都说了不追究的啊。 大皇子面露迷茫,不知道这蛊和他方才问的那些话有什么联系。 这时候,国主忽然抬起头来,他目光环顾一圈,最终看向了角落里的乔家人与车和璧。 这一眼颇为意味深长,乔娇娇也忍不住正色以待。 国主再次开口时,声音沉冷,语调缓慢。 “天命如此,既然今日三国同聚一堂,孤便趁此机会,将当年之事尽数说明。” “乔大人,你......该是听过勾魂牵神蛊之名吧?或者说,乔大人此行也正想了解一下此蛊?” “当年勾魂牵神蛊失窃一事非孤所愿,今日正好在乔大人面前言明,莫要因此坏了两国交好之意。” 乔忠国闻言不由地面色微变。 雍国皇位更迭内情已经被妥善掩盖,太上皇至今也只是对外称病,至于“蛊”之一事,为了太上皇、也为了雍朝的颜面,更是被彻底按下不提。 但是如今听南离国主之言,很显然对于雍国那场“剧变”,他心中和明镜似的。 这般看来,当年这蛊之所以能到玉琉手中,其中只怕还有诸多内情! “至于车太师......” 国主偏了偏头,目光落在车太师始终平静的脸上,忽然轻笑一声:“贵国倒是出了位了不得的公主。” 车太师眉头一跳,可下一瞬却“疑惑”地抬头,“国主大人,恕外臣驽钝,实在不明国主大人言语中的深意。” 国主闻言嘴角轻扬,“没事,车太师此时不明,待孤一一道来,一切便自见分晓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国主身上,只见他目露追忆,语调平静地说道: “南离曾有一宝,唤勾魂牵神蛊,乃是先皇身旁技艺最高超的蛊医用尽半生心血培育而出。” “此蛊一母二子,一旦唤醒需食人血肉,长成便彻底认主,二子蛊受母蛊驱使,中子蛊者会被母蛊之主彻底吸引,丧失理智,甚至.....成为母蛊之主的傀儡。” “此蛊虽逆天,但说到底是两败俱伤,因三蛊蚕食血肉后,宿主也难以长命。” “故而孤从先皇手中接过此蛊后,便将其锁于宝库中,并无使用之意。” “勾魂牵神蛊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而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朝它伸手的,是孤的前夫人,申家贵女申蕙兰。” 既然今晚老大已经点明了他的心思,他也就没什么好遮瞒的了。 本是打算在寿宴那日直接立老二为储君的,今日索性说个清楚明白,斩了老大的念想,也断了老三的心思! 提起前夫人,国主不免扭头看了一旁的申凝云一眼。 申凝云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避开了国主的注视,只是她苍白的脸上却闪过一抹奇异的冷色。 国主回过头去时,脸色也沉了下去。 申家老太爷是南离的开国元勋,当年深受太祖倚重和宠爱,南离传至他手中已历经三朝。 这期间申家始终屹立不倒,甚至不断壮大,势力盘根错节,已然成为南离第一大家! 试问,哪个君王身侧躺着这么一只猛虎,还能安睡? “勾魂牵神蛊能惑人心神,本就敏感至极,申蕙兰竟想染指,这让孤不得不怀疑......她的野心。” 第494章 申凝云听到这句话,肩膀微微一抖,面上露出了一丝挣扎,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国主胸膛起起伏伏,显然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忍了申家太久太久。 “为了查明申蕙兰的意图,孤下了一盘棋,不动声色地削弱了宝库的守卫,给申蕙兰留下了一个空子。” “若她当真去偷,即便孤万分不愿相信,但她和申家到底还是辜负了孤的期望!” “但是,也不知是孤误会了她,还是哪儿让她看出了破绽,她及时收手了,甚至此事之后,她还劝动了申高朗辞去丞相之位,与门生尽断联系。” 这话说得颇有深意,很显然国主心中对申蕙兰的猜测更倾向后者。 “孤对此很是宽慰,只是这件事后,孤到底分了心,忘记嘱咐守卫,让宝库留下了空子。” “后来——” “不是这样!” 这时候,继国主夫人申凝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国主的话。 众人朝她望去,只见她一步步径直走到了国主身前,仰着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面色冷凝地直视着国主。 国主眉头一敛,忽而觉得面前的申凝云陌生无比。 在他面前,申凝云永远都是一副温婉无争到甚至有些懦弱的模样,可如今她眉宇坚定而冰冷,这般无畏无惧,仿佛换了个人。 “主上,您方才言语中对姑姑多有猜疑,是否您心中已经认定,姑姑居心叵测,就是想偷那勾魂牵神蛊来算计您?” 国主闻言面色一沉,冷声道:“放肆,你怎敢这般同孤说话!” 申凝云确实像是换了个人,她依旧直面着国主,不曾低头,也不曾后退。 百里承佑站在身后,看到自己的母后与平日里判若两人,他面上竟没有丝毫惊异之色,仿佛早已知情。 “主上,那日您哄臣妾喝下那杯酒,您以为臣妾不知道,那杯酒要的是臣妾的命吗?” “臣妾知道,但是臣妾不曾反抗,甚至不曾戳穿主上的心思。” “因为连臣妾都看出来了,主上这是在保全二殿下,而臣妾不反抗,是因为臣妾身后还有申家满门,还有佑儿。” “臣妾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向主上明志,申家愿意接受主上的安排,申家已然乖乖听话,可这些主上您为什么全然看不见呢?” “您说姑姑要偷勾魂牵神蛊,姑姑当年确实起了这个心思,但是姑姑不是为了借此操纵主上,姑姑只是想要一个儿子!” “主上,您提防忌惮申家,姑姑前头生了两个女儿全是体弱多病,后来接连病逝,您以为我们不知道,这悉数是您的手笔吗?” “虎毒尚且不食子,况且姑姑生的是两个女儿,您也忌惮到不敢留下她们!” 这么多年来,为了让佑儿平安长大,她呕心沥血,提防到甚至夜不能寐! 她提心吊胆熬了这么多年啊,既然今日佑儿叮嘱让她不必再忍,她便不忍了! “主上,事到如今您可明白,姑姑当年要偷勾魂牵神蛊,不是因为我们申家觊觎这个皇位,而是这个储君若没有申家血脉,我申家满门必将不得好死!” 第399章 当年真相 话至此处,申凝云声音颤抖,眼眶酸痛,几乎要落下泪来。 国主听闻申凝云的这些话,跟着神色数变。 申凝云双手攥紧,她还没有说完! 姑姑当年受了那么多委屈都不曾伤害主上分毫,凭什么在主上嘴里,她就变成了那般阴险恶毒、不择手段之人! “主上,姑姑当年确实不曾发现您做的手脚,她之所以会停手,是因为不忍伤害您!” “若要使用勾魂牵神蛊,那子蛊须得进入您的体内,姑姑思虑再三,无论如何也不敢为了申家满门的性命去戕害一国之主,戕害南离百姓心中的勤勉之君!” “姑姑放弃了这条路,故而开始不断在自己身上试药试蛊,还劝爹爹急流勇退。” “主上,爹爹这么多年官拜丞相,为南离做了多少事啊,但是为了消除您的猜疑与忌惮,爹爹还是毫不犹豫卸了所有权位,甚至与那些亦徒亦友的门生悉数断了联系。” “主上,为何我们申家的所有努力在您眼里,就全变成了算计和异心呢?” 申凝云声声激昂,话到最后一句,忍不住以手捶胸,当真悲痛至极。 为了避嫌,他们申家已经做到了极致,如今直系无一人在朝为官。 她的大哥与小弟当年一武一文,在京都是何其风光的少年郎君啊,如今都拘在家中,不敢和友人往来,过得那般浑噩颓废。 但是他们申家是开国元勋、三朝元老,爹爹名声在外,天下人推崇之心,他们也拦不住啊! 难道让他们申家自污门楣吗? 爹爹自有傲骨,宁死也不会让申家祖上和满门背负任何不忠不义之名的! “主上,我们申家做的还不够吗?难道非要等申家满门死绝,才能彻底断了您的猜疑吗?” 国主垂眸看向神色激动的申凝云,眼里全然是陌生,脸上也多了几分难堪。 他方才之所以提起申蕙兰当年所为,也是为了震慑申凝云,顺便断了老三的妄想。 毕竟,身负申家血脉就注定了老三永远不可能染指储君之位!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一向懦弱到毫无主见的申凝云竟然会在此刻站出来,还当着外臣的面质问于他。 第495章 “好啊,却原来你平日里温婉乖顺的模样也是装出来的,你让孤如何信服,你申家表里如一呢!” “当年申蕙兰生子不成,还将手伸向了孤的两位皇子,难道不就是为了将皇位牢牢掌控在你申家的手中吗!” 申凝云似乎早就料到国主会拿此说事,她神色不变,沉声开口: “当年姑姑为了生子四处寻医问药,结果有一次,被一医术高超的郎中诊出,她早已身中奇毒,不仅此生再无法生育,连命数也长久不了了。” “姑姑心中哀恸到几乎崩溃,因为她心知肚明,她体内的奇毒也是主上的手笔。” “姑姑自知命不久矣,为了申家只得筹谋他路,彼时主上只有两位皇子,大殿下虽私德有亏却得主上欢心,二殿下行事周到却不得圣宠。” “当初明明选择大殿下才是稳妥之举,可姑姑却不忍南离百姓的君王是个贪图享乐之人。” “故而她最后相中了二殿下,为了拉拢二殿下,又寻到了臣妾面前。” “主上,姑姑的私心便在于此,她费尽心思、殚精竭虑,也只是为了护申家满门一命,只是没想到,这件事还未寻到主上面前,姑姑便已油尽灯枯。” 说到这里,申凝云忽然抬头,目光灼灼看向国主,沉声道: “又或者,是主上洞悉了姑姑的计划,为了彻底断绝申家的退路,急急将姑姑毒死,一了百了!” “混账!” 国主的脸上闪过一丝被拆穿的心虚,而后恼羞成怒,抬手就朝申凝云的脸上甩去。 然而下一刻,百里承佑已经护在了申凝云面前,而国主的手腕,被另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住了。 国主缓缓扭头,当看清拉他的人时,脸上肌肉微微抽动,咬牙挤出了两个字: “老二!” 二皇子面容坚毅,眼神冷峻,对上国主那难以置信的惊怒神色,他也不曾后退半步。 国主的胸膛剧烈起伏,这一刻只觉浑身热血都汩汩涌向了头顶。 “老二,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所有人都看向了二皇子,包括被百里承佑护在身后的申凝云,还有不远处的二皇妃。 二皇子张了张嘴,沉声开口:“父皇,您当年是不是早就知晓儿臣与夫人的事了?” 那时候,在前夫人的撮合下,他认识了彼时还是申家嫡女的申凝云。 他确实是冷心冷情的性子,女子于他实在无足轻重,所谓妻子,也不过是到了合适的年龄,寻一门当户对之人,生儿育女延绵子嗣罢了。 当时他愿意去见申凝云,更多是因为申家或可助他夺得储君之位。 但是见过申凝云后,他的想法便被彻底改变了。 他第一眼就相中了她,交谈之后更发现,美貌不过是她微不足道的优点之一罢了。 申家确实很会教女儿,前夫人已然是女中诸葛,这位申小姐同样满腹经纶,胸藏锦绣。 他被她的见识与谈吐深深吸引,只是隔着茶案坐在一处谈天说地,无须任何肌肤之亲,他已然深陷其中。 从一开始的算计到后来满心欢喜,他们二人明明已经倾心相悦、认定彼此。 前夫人急病而逝后,他与云儿便没了见面的契机,他知晓云儿与前夫人感情极深,姑侄之间犹如母女,便寻机想好好宽慰她一番。 没想到传过去的口信等到的回音却是——前尘尽断,不复相见。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几乎忍不住要找到申家去,可当日午后,宫中便传开消息,申家嫡女申凝云被定为继国主夫人了。 如今再忆起那一日,二皇子犹能记起自己的崩溃与失态。 那明明是他爱重的姑娘啊,怎的就成了他名义上的母亲? 第400章 三个儿子,没一个好的 申凝云听到二皇子当着众人的面问出这句话,心中那股酸涩与歉疚又密密麻麻涌了上来。 那年,她和爹爹都知晓,姑姑应当就是丧命于国主之手,由此可见,国主想要除掉他们申家的心,已然不容动摇。 彼时国主对大皇子依旧多有偏爱,朝中大臣见风使舵,对大皇子也诸多奉承。 二皇子胜算渺茫,而大皇子一旦登基,必第一个就拿申家开刀。 爹爹身负全家乃至全族性命,早已焦头烂额,那一日忽然寻到她的面前,说出了让她去给国主做续弦的打算。 申凝云清楚地记得那日的场景,她那儒雅风流、一身傲骨的爹爹,在她面前弯了腰、红了眼,拉着她的手声声说着“对不住”。 其实主上对申家忌惮至此,娶她为续弦一事听着就不大能成。 爹爹这一计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他只是想着,若她能生下一个儿子,占个嫡字,申家或有翻身的可能。 那一日,她也不知到底流了多少眼泪,恰巧二郎约她见面的口信传来,忆起与他的绵绵情意、相知相许,她几乎肝肠寸断。 但她最后还是允了爹爹的请求,因为姑姑已经努力了这么久,因为她身为申家嫡女,无论如何也要扛起护族之责。 原以为主上有诸多考量,未必会答应爹爹所请,没想到当日午后,主上会娶她为续弦的消息就传开了。 那之后,次次在宫中见到二郎,于她都是煎熬与折磨。 因为是她为了家族谋划先接近的二郎,也是她为了申家满门抛弃了二郎,从二郎的角度去看,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负心人。 第496章 二郎便是恨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一直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那日和他相遇在御花园的拐角。 在背阳的藤架下,他静静望着她,眼里的情意几乎要漫出来...... 思绪至此,申凝云浑身微微一颤,再也不敢深思下去。 国主听得二皇子的问话,额角青筋跳动,他突然猛地抽回手,手背顺势重重打在了二皇子的脸上。 申凝云脚下动了动,又收住了。 国主看着面色不改的二皇子,心中的气怒越来越深,而跪在地上的大皇子仿佛窥见了一丝转机,眼里闪过了亮光! 这时候,国主淡淡开口:“乔大人、车大人,勾魂牵神蛊的事可否改日再议?” 这是下逐客令了。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国主是当真属意二皇子的。 方才大皇子上蹿下跳,犹如跳梁小丑一般,国主都不曾下令赶人,是笃定一切尽在掌握,也将大皇子看做弃子了。 如今二皇子站了出来,还提到了“夫人”二字,国主便开口赶人了,可见是要为二皇子留脸面的。 乔忠国他们早已是如坐针毡,这时候哪好意思强留,匆匆行礼出了殿。 其实今日“被迫”看了半场戏,他们心中也并无嘲笑之意。 毕竟自古皇家多丑闻,他们自己两国的皇室也没好到哪儿去,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只有娇娇出门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孟谷雪一眼。 【孟姐姐!求求了!明天一定要把完整的前因后果告诉我!】 孟谷雪瞬间意会了乔娇娇眼里的迫切和渴望,赶紧使了个眼色: 懂了!吃瓜魂坚守在此,定不辱使命! 殿门复又关上,国主深吸一口气,忽而朝二皇子怒骂出声:“混账!没出息的东西!” 当年申高朗求见,提出将申凝云嫁给他做续弦,他确实有诸多考量。 那时候,他还未在老大和老二中做出选择,但是申蕙兰插手其中,擅自选中老二,就令他极为恼怒。 故而在那一次给药中,他命人悄无声息地加大剂量,原是想给些惩罚,让申蕙兰知难而退,没想到竟直接将她害死了。 想到这里,国主的手也抖了抖。 不过说到底,他还是相信申蕙兰的眼光的,故而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便对老二多关注了些,发现他行事确实比老大妥帖,私底下也无不良嗜好。 他心中选择已有了偏移之意,这时候申高朗提出让申凝云给他做续弦。 当时他第一个念头便是,老二与申凝云私下见过,若他今后当真属意老二成为储君,这申凝云便绝不能嫁给老二,否则将来的国主夫人又是申家女。 且申蕙兰聪慧至此,她的侄女只怕也不简单,将其拢在眼皮子底下,正好安心。 待到他将来百年,申凝云无子,寻个由头让其“心甘情愿”殉葬就是。 国主深谋远虑,处处周全,可就是漏了两件事。 一是申凝云本事不凡,即便他诸多算计,还是让她成功诞下了嫡子。 二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年二皇子早已对申凝云情根深种,甚至至今仍不忘旧情。 这个混账,身为皇室子,还耽溺什么儿女情长,申凝云早已是他继母,他还敢乱伦不成! 老大也是个蠢货,毫无头脑,且十几年如一日宠的小妾,还是别人派来的细作! 老三.......老三有一半申家血脉,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储君的,否则他这么多年的谋算与针对岂不成了笑话? 思绪至此,国主竟觉眉心抽痛不已。 三个儿子,没一个是好的! 二皇子平静无比地承受着国主的怒骂,也从国主那郁愤的神色中猜出了答案。 他面上的冷意缓缓融解,慢慢就溢出了一丝苦涩。 这时候大皇子忽然抓紧国主的下摆,激动无比地说道: “父皇,您看啊,这就是您中意的储君!” “儿臣没有说错,他就是觊觎夫人,二人藕断丝连,连三弟的身世都存疑啊!” “父皇,便是这般您也敢将储君之位给二弟吗!只怕他将来色令智昏,将这天下拱手交到申家手中啊!” 百里承佑闻言冷笑一声:“大哥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啊,今晚若不是闹这一出,将来这南离天下归沈元白都未可知了!” 大皇子被说得面色一白,他再欲辩解,这时御书房的门被叩响。 管公公推门而入,扬声道:“主上,奴才从大皇子府归来,沈元白与银珠均不知所踪!” 二皇子和百里承佑闻言当即隐晦地对视了一眼,二人竟好似早有默契! 第401章 宫道遇伏 乔家人和车太师出了御书房后,便有两名太监得了旨意,领着他们往宫外走去。 这期间,车太师一直和乔家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仿佛是不屑与乔家同行。 乔娇娇的下巴搁在自家爹爹的肩膀上,光明正大打量着身后的车太师,心里咕噜噜直冒泡。 【这车太师......要是用得好的话,作用可以直接媲美周伯!嘿嘿,这样一来北国皇室可就“有福”喽!】 此时夜已深了,八月底的天气,晚风从宫道吹来竟有了一丝凉意。 乔娇娇没忍住打了一个激灵,乔忠国立刻将其搂紧了。 第497章 【怎么感觉浑身毛毛的?这宫道也不多支几盏灯,夜深了走在上面还怪瘆人的.......】 乔娇娇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忽然发现身后的车太师毫无预兆地止了步。 她眉头微微一皱,登时觉出了不对来,像只敏锐的小鹿直起身来打量四周。 “爹爹,车太师不走了,小心有诈!” 乔娇娇话音刚落,四周机括声响起,宫道两旁的红墙上竟冒出了数十个人! 宫墙的另一面,一道忧虑无比的声音响起: “校尉大人请三思!” “自古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这雍朝使臣乃是贺寿而来,若死于宫廷之中,恐会挑起雍朝与南离之战,彼时只怕血流成河、民不聊生啊!” 一道冷厉的声音随之响起: “混账!方才不是说了吗?这雍朝使臣刺杀国主未遂,有大皇子腰牌为证,命我们就地格杀!” “可是......” 这说法实在漏洞百出,先不说雍朝使臣刺杀未遂后还能慢悠悠全身而退,谁家刺杀别人还抱个孩子在手中啊? “校尉大人,此事还是先行上报都尉大——唔!”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说话之人瞬间就没了气息 “还有谁有异议?速速行动!否则放走了刺客,我们所有人都要没命!” 宫墙后所有羽林军瞬间噤若寒蝉,那名被称为校尉之人冷冷挑了挑唇,意味深长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着的大皇子腰牌。 雍朝和南离打起来才好啊,毕竟这样他们北国方能有机可乘! 公子可是下了死命令的,乔家人今日必须要死! “放箭!” 宫墙的另一边,乔娇娇神色凝肃地唤出了功德商城,这时候乔忠国轻轻颠了颠她,沉声道: “娇娇,不急着用功德。” 娇娇闻言猛地一抬头,看看自家爹爹,又看看自家哥哥。 好家伙!合着就瞒着她了! 【啊!我和孟姐姐离开画舫的时候,爹爹他们肯定是和百里承佑合作了!】 咻咻咻—— 利箭飞射而来,乔忠国护着怀里的娇娇,乔伯护着一旁的乔天经,几人费力躲闪,倒也能支撑一会儿。 乔娇娇埋头在乔忠国怀里,尽量一动不动,关键时刻绝不拖后腿! 这时候的车太师躲在一旁的角落里,面色苍白显得“惊惶无比”,仿佛是被吓着了,缩成一团“忘了”去呼救求援。 然而车太师兢兢业业演戏的时候,根本没看到他身后闪过一个黑影,匆匆忙忙往御书房跑去。 乔天经武力值弱些,面对密密麻麻的飞箭,在乔伯的保护下方能喘口气。 这时他眼角余光注意到车太师身后离去的黑影,心中稍安。 乔家确实和百里承佑合作了,今晚这一遭宫道暗算,他还生怕沈元白不安排呢! 想到这里,乔天经不由瞥了眼乔忠国怀里已经缩成小乌龟的乔娇娇。 小妹今晚在别院展现出的特殊到底还是刺激了沈元白,否则今日的计划未必能这般顺利! 百里承佑,乔家已经按照约定将机会送到你面前了,这南离国主之位,你可要攥紧了! ———— 此时,御书房内同样剑拔弩张。 国主看着围绕在他身边的三个儿子,这一刻竟有了一种机关算尽反成空的气怒无奈之感。 他扭过头去,冲着来复命的管公公怒喝出声: “那就搜!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挖出来!我南离国土岂容这些外人兴风作浪!” 大皇子方才还心生希冀,一提银珠,他瞬间又泄了气,而且此时此刻,他心中隐约生出了一丝极不好的预感。 此次父皇给夫人下药一事,让他彻底看清了父皇对二弟的偏爱与中意,他已经被逼上了绝路,所以暗地里筹谋了一件大事。 这原是他在寿宴那日的最后备选计划,并不一定要实施的,但是为了万无一失,他已然暗中打点好人手了。 今日提前发难,他担心自己在御书房难以脱身,无法掌控全局,便提前将腰牌交给了银珠,让其伺机而动。 方才父皇命管公公去捉拿银珠和沈元白时,他原是要坦白的。 可是这话一旦说出口,他谋逆之名就被彻底坐实了,别说皇位了,他只怕连性命都难保。 银珠和沈元白如今不知所踪,他们不会......不会...... 想到这里,大皇子骇得浑身一激灵,可是又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不会的,他们哪能这般胆大—— “主上!主上!不好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惶呼声,竟有太监全然不顾规矩,在御书房外大呼小叫。 国主本就在气头上,这会儿彻底被点燃了,他冲管公公厉喝出声:“管胜,你是怎么管的底下人!” 管胜吓得急忙告罪,他转身打开殿门,便见一太监跪在那里,口中惊呼: “主上!南靖宫道上,羽林军手持大殿下腰牌包围了雍朝使臣,口中声声直呼——杀无赦!” “奴才得雍朝使臣求助前来禀报,使臣有言:他们持美意而来,主上为何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什么!”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国主和大皇子同时高呼出声,国主是一脸震惊,大皇子却骇得浑身都软了。 第498章 百里承佑和二皇子对视一眼,时机刚刚好! 孟谷雪不知道后头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一听娇娇和乔忠国遇伏,赶紧疾呼出声: “国主,请您速速派人去救乔大人一行!” “乔大人深受雍朝皇帝倚重,今日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雍朝和南离之间都不能善了啊!” 第402章 沈元白的最终目的 申凝云闻言看向孟谷雪,眼底有了一抹欣慰之色。 她知道孟谷雪与乔家私交甚好,此情急时刻,孟谷雪还能保持头脑清醒,从家国角度同主上求援,当真是机敏了。 国主哪里会不知晓其中的严重性,他厉声高喝:“孙炳何在!” 甲胄碰撞之声响起,御前侍卫孙炳匆匆入殿。 “主上!” 国主深吸一口气,冷声道:“速去南靖宫道救下雍朝使臣,若他们伤了一根汗毛,孤唯你是问!” “在场助纣为虐的羽林军,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 孙炳领命,叫上御前侍卫疾奔而去。 孟谷雪望着孙炳的背影,紧张到攥紧了手掌。 下一刻,国主忽然抬脚,狠狠踹向了身旁的大皇子,力道之大,直接将大皇子踢到了地上去。 “孽障!” 大皇子被踢到了大腿根,疼得面色惨白,却还是立刻跪到了国主身前,口中泣呼: “父皇!是.......是银珠偷走了儿臣的腰牌,此事儿臣不知啊,儿臣怎么可能贸贸然对别国使臣出手!” 国主闻言冷哼一声,他居高临下看着大皇子,这一刻眉眼中的阴郁之色混杂着杀气,令人生畏。 “你不知?” 国主蓦地俯身,一把攥住了大皇子的衣领子,咬牙说道: “羽林军从来听命于孤,你的腰牌怎么驱使得了羽林军?唯一的解释便是,你在羽林军中安插了人手,位置还不低!” “老大,你动孤的羽林军,你想做什么?你要谋逆,你要篡位不成!” 大皇子仰着头,面对神色阴鸷的国主,吓得浑身颤抖,面上血色全无。 “不不不!儿臣不敢!父皇!儿臣不敢啊!” “你不敢?呵——” 国主猛地直起身来,将浑身发软的大皇子硬是拖着站了起来。 他脸色铁青,双眼像是两把锐利的刀,狠狠刮在大皇子身上。 “那银珠和沈元白再如何手眼通天,没有你搭桥牵线,他们能将手伸到皇宫里来吗?” “老大啊老大,你是真蠢啊!你可意会到沈元白和银珠的打算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根本看不上你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今日他们只要在宫中将乔家人杀死,雍朝必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若南离与雍朝不和,甚至交战,北国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孤当年费尽心思,将计就计,借你的手将勾魂牵神蛊送到了玉琉手中,才险险保住了如今的三国鼎立之势!” “你这个孽障!若两国因此开战,你给孤先行去阵前自刎谢罪吧!” 国主厉喝出最后一句话,将大皇子往前重重一推,他的怒火在寂静的御书房里如雷鸣般回荡。 孟谷雪听到这里,忽然就怔住了。 原来......原来勾魂牵神蛊是国主有意送到玉琉手中的,这么做是为了保住三国之势,防止雍朝吞并了北国,彻底坐大。 而这悄无声息的推波助澜,让玉琉在雍朝掀起了惊涛骇浪,直接或间接毁了无数人的一生。 但你能说国主做错了吗? 他只是扛起了身为南离之君的责任,为了保住百里家的基业,为了南离的千秋万代,他做到了极致。 这一刻,孟谷雪在这个小小的御书房里,忽然窥见了立场的复杂,还有人性的深不可测。 “历史是一粒沙,落在人头上就是一座山”,这句话原来这般沉重又现实。 大皇子重重摔在了地上,他脸上先是茫然,而后恍然,最后竟哑然失笑,满脸悲哀。 所有人......所有人都在戏耍于他! 国主猜出大皇子有谋逆之心后,对这个儿子已经彻底失望。 他是属意老二成为储君不错,但是这么多年,他对老大的偏宠也不假,老二冷情,老三疏远,唯有老大常侍奉身前,承欢膝下。 南离需要一个尽职尽责的君王,老二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既想好立老二为储君,只要老大无过,他自然会殚精竭虑留其一命。 可是,就是他以为与自己最亲近的儿子,竟原来早已生出谋逆之心,甚至插手羽林军,行大逆不道的篡位之举! 老大若有这个手段,逼得他不得不让位,他还高看老大一眼,毕竟南离的君主这般有野心,这般手段了得,也够了。 可偏偏老大有这个野心,却根本没这个能力,被外人骗得团团转不说,忙活半辈子,竟全是给他人做嫁衣! 思绪至此,国主垂眸看向地上的大皇子,已然起了实实在在的杀心。 皇室哪有什么虎毒不食子,为了南离的江山社稷,他将来便带着老大一起去了吧! “老大,将你在宫中安排的人手,还有沈元白与银珠的谋划悉数道来,你是孤的儿子,孤自会留你一命!” 大皇子闻言,猛地抬头看向国主,眼里闪过深深的惊恐和绝望。 第499章 他尚算对父皇的性情有所了解,这般大怒之后又回归平静,不是因为父皇顾念着他们的父子情分,而是因为他在父皇心中已经被彻底判了斩刑。 他完了...... “老大,孤不希望再问第二遍。” 国主冷冷开口,眸光锐利。 大皇子对上国主冰冷到仿佛在看陌生人的眼神,忽然间喉咙酸涩,悲哀难忍。 “父皇,儿臣说,儿臣知无不言就是!” 他知晓父皇的手段,狠辣果决无人能及。 前夫人当年也是说毒死就毒死了,他没有活路了,但是他府上还有那么多人啊。 大皇妃虽不得他心意,好歹为他生了一儿一女,还有那么多姬妾和庶子庶女,他们都指望着他过活。 若父皇注定不会放过他,此时他乖乖配合的话,父皇或许会留其他人一命。 无论今后他们只能被囚于府中还是被贬为平民,至少还活着...... 思绪至此,大皇子红着眼冲国主深深一拜,也不曾起身,直接颤声坦白。 伴随着大皇子报出一连串人名,国主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但到底还能保持冷静。 直到听到其中还有一名是宝库外的洒扫奴婢时,国主面色霍然大变! “管胜!速速带人去宝库,将所有守卫都替下来,你亲自看守,去看看那个盒子还在不在!” 国主反应突然如此激烈,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大皇子茫茫然抬头,结果国主忽然一脚踹在了他肩膀上,疼得大皇子面色扭曲。 国主神情阴狠,红着眼厉声道:“宝库里还有两只勾魂牵神蛊的子蛊,当年先皇说是残次蛊,未必能活,但孤也妥善收起来了。” “如今母蛊应当就在那个沈元白体内,若让其偷走子蛊,将来再次兴风作浪、防不胜防!” “你——你可当真是——老大,你最好祈祷这只是一个巧合,而不是沈元白的最终目的!” 第403章 百里承佑的计划 国主咬牙说至此处,其实心中也尚算有底。 因为那两只残次蛊的存在如今只有他和心腹管胜知晓。 或许只是一个巧合罢了,毕竟沈元白一个外人又从何得知,宝库里还有如此密蛊呢? 听到国主这话,殿中人齐齐色变,唯有百里承佑低垂着眉眼,不动声色。 这世上确实不该有第三个人知晓如此机密,除了......在梦境中当上国主的他。 至此,今晚沈元白和银珠的目的也终于水落石出了。 一是在南离皇宫杀了乔家人,二是偷走宝库中的勾魂牵神蛊残次子蛊。 这是他给沈元白精心安排好的路,也笃定了沈元白无法抗拒。 沈元白恨乔家入骨,若能除掉乔家,不仅他少了心腹大患,且南离和雍朝也将出现嫌隙,可谓一举两得。 而那两只残次蛊...... 沈元白已经见识过了勾魂牵神蛊的强大之处,之后他去北国必定举步维艰,这么大的诱惑,他怎么禁受得住呢? 他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将这些年,银珠借着大哥的手在皇宫中安插的所有人都逼出来,也为了彻底断了皇兄成为储君的路! 梦境中,南离储君之争实在惨烈无比。 寿宴那一日,大哥拿母后与二哥的私情发难,父皇为灭申家推波助澜,母后被逼自刎以示清白。 谣言因为母后的死被压了下来,父皇转头又要立二哥为储君,大哥自然不能接受,竟当场逼宫。 原来这么多年来,在野心的驱使和银珠的帮助下,大哥在皇宫中渗透已深,各处皆有人手。 可是父皇和二哥又岂是省油的灯? 最后大哥的逼宫反被镇压,就在所有人以为尘埃落定之时,二哥竟......竟刺伤了父皇! 二哥不曾下死手,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彻底断了父皇的心思,也断绝自己的登位之路,或许......也是为了母后。 二哥走到他身边,从他手中抱过母后的尸身,在他耳边呢喃了一句话。 他说:三弟,好好护住申家,好好做这南离君主,这是你母后的心愿。从此以后,江山归你,你母后——有我。 三子去二子,混乱又不堪的一晚轰轰烈烈落幕,即便父皇百般不甘不愿,他这个最不可能登位的儿子,竟就这般成了唯一的选择。 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原来世人眼里耽溺美色、贪图享乐的大皇子对权位与江山执念极深,而克己奉公、不近人情的二皇子却爱美人不爱江山。 百里承佑大梦一场,醒来的时候浑身冰冷,尽是茫然。 随着梦境中的事件一次次应验,百里承佑终于相信,他预见了未来。 他也惶恐过,害怕过,但最后,他决定出手改变这一切,而他选择的第一个盟友,是一位睿智沉稳、忠君爱国的长者——外祖父申高朗。 外祖父是爱他的,这般荒谬之事,他说出口后,外祖父便毫不怀疑地信了。 于是,在外祖父的帮助下,他迈出了改变命运的第一步,直至今日终于迎来了收网的时刻! 当然,其中也经历了变数。 比如他将孟谷雪带了回来,比如因为沈元白的到来,大哥提前发难了,母后被父皇下了毒酒。 是他的错,是他太依赖那个梦境了,他正在布局对大哥出手,以为这件事也会如梦境中一般,等到寿宴那日才会被公开。 第500章 他得到消息匆匆赶进宫,但母后为了申家、为了他根本不敢反抗,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一点反应的时间。 他酿成了大错,甚至因此对自己生出了深深的怀疑,好在上天仁慈,不仅肯给他预见未来的奇能,还派来雍朝的神医救醒了母后。 大哥在银珠的帮助下也筹谋多年了,即便有梦境的帮助,他也不知道银珠借大哥的手到底在宫中安插了多少人,埋了多少隐患。 故而他寻了乔家、寻了二哥,达成了三方联盟,共同促成今日之景。 此番必要逼银珠和沈元白将所有底牌全部用出来! 当然,他的最终敌人是父皇。 毋庸置疑,父皇才是那个最可怕、最强大的对手,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至于大哥,他引狼入室、害死母后,死有余辜! 沈元白到底是厉害的,或者说,他的母妃玉琉实在深不可测,为他一次次铺平了道路。 她当年派来银珠蛰伏在大哥身边,竟也搅乱了南离的一湖水,甚至在他梦境的最后,大哥因为谋逆伏诛,银珠却早已全身而退,不知所踪。 如今沈元白败走南离,借着银珠这么多年的积累,不废一兵一卒,甚至他自己躲在暗处,便已然搅得南离天翻地覆。 但这一次,他注定是要失望的,因为无论是乔家人还是宝库的残次蛊,都不是他能染指的。 乔家他们自己有本事,而宝库那边,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沈元白就等着回北国,再与自己人斗个你死我活吧! 管公公带着国主的命令去宝库的时候,与回来复命的御前侍卫孙炳擦肩而过。 孙炳步履匆匆走到御书房门口,跪下复命之时,手中高举一块腰牌。 “主上,校尉蒋珉已然伏诛,余下羽林军缴械投降,这是从蒋珉腰间扯下的腰牌,是......是大殿下之物。” “属下仔细查验后,发现蒋珉戴有人皮面具,观其真容,似——北国之人!” “雍朝使臣乔大人为护女受了轻伤,身旁乔姓护卫中了一箭,好在不曾伤在要害处。” “也不知为何,属下赶去的时候,观蒋珉领着人招招狠厉,似乎......势要取那乔家小姐的性命。” “属下如今已经让人护送雍朝使臣重回御书房。” 孙炳说到此处,国主等人已经瞧见不远处,乔忠国抱着乔娇娇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孟谷雪听闻那蒋珉对娇娇出手,心里头便是一咯噔,又闻乔忠国和乔伯受伤,几乎要忍不住迎出去了。 这会儿见他们平安归来,她揪起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而大皇子看着孙炳高举的腰牌,面色惨白,彻底绝望。 铁证如山,这下是真尘埃落定了...... 第404章 盒子不翼而飞了 乔忠国抱着乔娇娇走了进来,他右小臂被刀拉了一个口子,半截袖子都被血染红了。 此时袖子上马马虎虎缠着一根布条,应是方才解围后,撕了一块下摆草草包扎了一下。 此时他沉着一张脸,不怒自威,而他怀里的娇娇红着眼眶,瞧着也像是受了惊吓。 乔忠国的身后,乔天经搀着肩膀中箭的乔伯,面色同样十分难看。 国主见状亲自走上前去,他还未开口,乔忠国已经沉声说道: “国主大人,别国使臣在宫廷遇袭险些丧命,这般荒唐事外臣简直闻所未闻!” “那人口口声声奉国主令,奉大皇子命,对我等赶尽杀绝!” “外臣千里迢迢赶来为国主大人庆贺圣诞,如今发生此事,若国主大人无法给外臣一个交代,那外臣明日自当启程归国,如实同圣上禀报此事!” 今日南离皇室失态至此,他乔忠国代表了雍朝颜面,又占了一个理字,便是在南离国主面前,他都能挺直了腰杆高声说话! 国主见乔忠国强势至此,面色微微一僵,可很快又面露温和之色。 “乔大人此言有理,今日之事确是南离有失,孙炳!还不将方才的发现在乔使臣面前仔细道来!” 孙炳承了国主的怒火,不敢大意,又复述了方才的话,特地点明,那校尉蒋珉疑似北国人。 这时候,众人方想起在场的还有北国使臣车太师。 国主的目光朝乔忠国身后望去,只见车太师被一名御前侍卫搀扶着,面色难看得紧,仿佛是受了惊吓,腿脚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当听闻那蒋珉可能是北国人时,车太师当即瞪圆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主打一个与我无关,我一无所知。 国主在心中暗骂一声,“这个老狐狸!” 孙炳方才也说了,是“疑似”,他身为一国之主,是万万不可能因为一个怀疑去质问北国使臣的。 他只能看向乔忠国,温声说道:“乔大人,此事说来还是家丑,大儿不争气,被有心之人利用,这才险些酿成大错。” “今夜之后,孤无论如何都会给乔大人、给贵国,还有受惊的车太师一个交代的。” 大皇子本就委顿在地,听闻国主当着外国使臣的面说出此言,登时浑身力气都被卸了个遍。 这事放在了三国的明面上,他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银珠、沈元白,他们......他们将他算计得好惨! 乔天经看到这里,宽慰般拍了拍乔伯的后背,知晓乔家今日的任务是彻底完成了。 第501章 逼着国主承诺追究,就是将大皇子彻底“摁死”! 方才宫道遇袭,情况也确实惊险,多亏百里承佑安排的人去得快,救兵来得也快。 爹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沈元白的人当真像是疯了一样,拼命攻击小妹。 而乔伯.......乔伯实在是聪慧又有胆识,见他和爹不急不乱,便知此番遇袭应是在预料之中,为了让事态更加逼真,当即避开要害,硬生生受了一箭。 乔伯感觉到乔天经在他后背轻拍,眼前微微一亮。 他老乔皮糙肉厚,受点伤算什么?只要能助将军和少爷成事,他老乔宝刀未老,猛着呢! 乔伯:( o灬o) 乔娇娇一看她爹和乔伯受伤,都快心疼死了,那眼泪可是真真的。 【乔伯肩膀上还插着半截箭呢,赶紧让乔伯回别院才是正理。】 【邹太医估计都进被窝了,还得把他老人家挖出来才行!】 别院被窝里,睡得正香的邹太医莫名一抖。 邹太医:(ー灬ー) 咋?怎么感觉又要来活了? 乔忠国听得连连点头,他们今日答应百里承佑的已悉数做到,该是要功成身退了。 “国主大人,我等——” 乔忠国才张了个嘴,远处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管公公失态地在宫道上疾步而行,在月色下面色显得尤为苍白。 国主远远看到这一幕,面色就变得难看至极。 乔忠国顿时就住了嘴,看来还有情况。 管公公气喘吁吁赶到御书房前,冲着国主跪了下去,口中直呼: “主上,奴才到宝库的时候,宝库大门敞开,周围满地的尸体,奴才.......奴才匆匆进去一看,什么......什么都没丢,唯独那个盒子——” “主上,那个盒子不翼而飞了!” 管公公声音颤抖,那蛊虫的威力他是知道的,连主上当年都差点中招。 可是这......这残次蛊的存在只有主上与他知晓,他绝对不曾对第三人宣之于口啊! 此言一出,殿中人悉数色变,乔娇娇心急得要命。 【什么盒子?盒子里是什么?不翼而飞?不会是被沈元白得逞了吧?不应该啊!百里承佑既然掌控了全局,就应该面面俱到才对啊!】 乔忠国犹豫了一下,假装“不好奇”,只是关切地问道: “国主大人,可是贵国的宝物失窃了?此贼人该不会和袭击我等的贼子是同一人吧?” 国主眉眼阴沉无比,扭头看了地上的大皇子一眼,当真是咬牙切齿! “是当年遗留下来的勾魂牵神残次蛊。” 国主此言一出,乔家人神色剧变,连他们身后的车太师都猛地抬起了头,很显然这一次他也是真正不知情的。 乔天经眉头蹙起,立刻去看百里承佑。 百里承佑似乎早就在等乔天经了,见他目光望过来,便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乔天经见状心神猛地一松。 此番已然占尽优势,若还让沈元白得手,那可真是不得了的失误了。 乔娇娇将自家大哥和百里承佑的互动看在眼里,当真是松了一口气。 【妈诶,吓我一跳!】 平静下来后,娇娇也反应过来了。 【所以,这也是百里承佑的计划喽?这子蛊的存在必定是机密,沈元白能知晓,该不会也是百里承佑故意泄露给他的吧?】 想到这里,娇娇缓缓扭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还没收起震惊之色的车太师,嘴角微微一翘。 【好精妙的一出离间计!这下是真有意思了!】 第405章 儿臣有什么错! 车太师肯定和沈元白通过气了,方才宫道上他自觉止步,可见宫道刺杀一事他是知情的。 可现在看他那震惊到不似作伪的表情,很显然宝库残次蛊一事他是不知晓的。 百里承佑既然策划了此事,那残次蛊定是被他捏在手里了,但今日一闹,所有人都以为沈元白得手了。 等车太师回去与沈元白汇合后,问起残次蛊一事,沈元白要么直接否认此事,要么实话实说,他计划受挫并未取得。 但沈元白越是否认,车太师就越是忌惮啊! 北国人最是知晓勾魂牵神蛊的厉害,如今母蛊就在沈元白体内,若沈元白手握子蛊又不肯承认,车太师如何安心?金裕王如何安心? 这一招简直直接让沈元白百口莫辩啊! 高,实在是高! 乔娇娇想到这里,兴奋地两眼放光。 她这边也给车太师备了一份厚礼,车太师可一定要平平安安回到北国,成为尽职尽责的“周伯二号”啊! 国主此时额上青筋跳动,头痛至极。 宝库里那么多好东西,偏偏就失窃了残次蛊,可见对方准备充分、目标明确! 此事明明只有他与管胜知晓,管胜的忠心他是知道的,绝对不用怀疑。 如此一来,连他也难以想象,沈元白和银珠到底在他的南离皇室渗透得有多深了! 想到这里,国主恨不得回身甩自家的蠢大儿几巴掌! 乔忠国听到娇娇的心声后,提起的一颗心也缓缓落了回去。 太上皇吐出蛊虫的惨烈之景至今依旧历历在目,他是真怵了南离这般层出不穷的阴诡之物了。 第502章 如今心是放下了,但戏还是要演的。 “还有?这勾魂牵神蛊竟还有?” 乔忠国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隐约还能窥见“一丝惧意”。 “国主大人,当年贵国勾魂牵神蛊失窃,已然是一大祸事,如今又......” “唉,既然今日国主不曾瞒着我等,外臣也斗胆说一桩内情。” “那勾魂牵神蛊的母蛊如今就在沈元白体内,今日宝库失窃只怕也是他的手笔,如此一来,将来后患无穷啊!” 车太师听到这话,肩膀微微抖了抖,低垂的眉眼里隐约闪过无数思绪。 国主闻言脸上也有了一抹厉色,“此人是万万留不得了,既然祸事从我南离皇室起,孤自会倾尽全力,将其——诛杀于此!” 国主说完这句话后,隐晦地瞥了车太师一眼。 车太师脸上的肌肉微微一颤,垂首不曾发声。 乔忠国心里清楚,当年勾魂牵神蛊能到玉琉手中定有内情,只是今日主场是百里承佑的,此事便留待百里承佑大获全胜后再探究吧。 “国主大人,有您这句话外臣便安心了,今日行刺一事,也还请国主尽早查明真相。” 乔忠国冲国主躬身行了一礼,这是要告辞了。 国主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孙炳,你亲自送两国使臣回别院,不得有任何闪失!” 乔娇娇知晓自家今晚是真要退场了,赶紧又和孟谷雪交换了眼神。 待两国使臣离开后,管胜这才说起详情。 “主上,宝库已经由奴才带去的人包围了,那些尸体也看过了,均是......均是宝库守卫与羽林军,并未发现沈元白同银珠的身影。” 管胜说完这些话后,眼睛隐晦无比地向左前方瞟了一眼,不知在看谁,又迅疾无比地收回了。 国主听得火气大盛,如今殿中已没有外人,他转身就狠狠踹了大皇子一脚。 大皇子早已心如死灰,这会儿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意,直接被踹得倒跌出去。 “亲者痛仇者快,当真是亲者痛仇者快!死的都是我南离人,他沈元白和银珠甚至都不必现身,就轻易偷走了我南离秘宝!” “老大啊老大,你真是——” 国主骂蠢都骂累了! 大皇子失魂落魄,捂着痛处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国主失望至极,深深看了大皇子一眼,最后缓缓撇过头去,他负手而立,冷声道: “大皇子百里承业勾结贼人,妄图谋逆,引狼入室致国宝失窃,罪不容赦!” “管胜!将其囚于冷梧宫中,无孤诏不得出,容后再审!” 大皇子闻言猛地一激灵,抬头望向国主,眼泪瞬间就滚了下来。 入了冷梧宫后,他怕是再没命出来了,父皇随便赐下一杯毒酒,便可轻易要了他的命。 而传到众人耳朵里,不过一句“急病而逝”罢了。 想到这里,大皇子连滚带爬挨到国主身边,紧紧抱着国主的腿,痛哭出声: “父皇!儿臣是鬼迷了心窍,儿臣是被人利用了,儿臣从未有过害父皇之心啊!” “父皇,这三十多年儿臣承欢膝下,儿臣的孝心父皇您是知道的啊!” 国主动了动脚,厉喝出声:“滚开!” 然而大皇子却抱得这般紧,他眼泪簌簌而下,又是不甘又是绝望。 “明明是父皇戏耍了儿臣啊,若不是父皇的宠爱,儿臣也不会生出这般错觉。” “得知父皇中意的从来都是二弟后,儿臣不争不抢就注定没命啊!” “父皇您问二弟!您问二弟他登位之后,可否会留着我这个大哥!” “儿臣身为天潢贵胄享乐这么多年,若当真短命也就算了,但是儿臣身后还有一大家子啊!” “父皇,儿臣死后,翀儿、涟儿能活命吗?大皇妃能活命吗?那么多庶子庶女还有姬妾能活命吗?” “父皇,是您逼儿臣的啊,您为了给二弟铺路,捧杀儿臣,打压三弟,今日手足相残之景,难道不是您一手促成的吗?” “父皇,儿臣有什么错......儿臣有什么错啊!儿臣最大的错,莫过于生在了身不由己的帝王家罢了!” 大皇子嘶喊出声,他蓦地松开国主的腿,坐在地上放声痛哭,哭得撕心裂肺,委屈不已。 “为我铺路?” 这时候,二皇子终于走了出来。 他看看面色铁青的国主,再看看全然失态的大皇子,忽而冷笑一声,可笑容里渐渐就漫出了苦涩和自嘲。 “大哥何必将父皇说得对二弟宠爱至此,父皇自始至终爱的只有这个江山、这个皇位,二弟在父皇眼中,也不过是个合格的棋子罢了!” “老二!” 国主听得这话,瞬间对二皇子怒目而视,他张嘴正要痛斥出声,二皇子却强势上前一步,抢过了话语权。 第406章 局势高开颠走 “父皇,儿臣哪里说错了吗?” “当年儿臣年幼,母妃出生卑微,父皇宠爱大哥,宫中人捧高踩低。” “前夫人身为申家女,不屑后宫争风吃醋的手段,但大哥的母妃惯会拉帮结派,与四妹的母妃一起仗宠磋磨儿臣的母妃! “夏日跪在烈阳下,冬日跪在寒冰上,扇耳光、立规矩,父皇可知儿臣与母妃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第503章 “呵,父皇自然是知晓的......” “那一日酷暑,父皇就这么从儿臣与母妃的身边走过,儿臣哭着喊着求父皇为儿臣与母妃做主,父皇您连看都不愿看我们一眼!” “母妃是被磋磨死的啊父皇,您知晓儿臣心中的恨吗?儿臣恨自己弱小无能,恨自己保护不了母妃!” “当年前夫人寻到儿臣面前,您知道儿臣为何愿意与其合作吗?因为当年母妃病重,儿臣求您不成,只能求到前夫人面前。” “前夫人出手相助,虽不曾救回母妃,但至少让母妃走得体面,这份恩情当年便是剖了儿臣的心肝去还,儿臣也不会眨眼的!” 二皇子说到这里,双目赤红,情绪激动,全然失了平日里的矜贵。 “这个皇宫是会吃人的,吃了母妃的命、吃了前夫人的一辈子,也吃了父皇的心!” “儿臣的母妃出身低微,您看不上,视儿臣为弃子,三弟的母后出自大家,父皇您又百般忌惮,视三弟为威胁。” “父皇,您算计至此,当真不累吗?” “儿臣怀着对父皇的怨怼一步步长成,靠自己的本事走进了父皇的视线里,这时候父皇开始看重儿臣了,在大哥与儿臣之间权衡利弊,百般摇摆。” “父皇,不是所有人都想要那个位置,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困在这个吃人的牢笼里!” “您以为将储君之位传给儿臣,儿臣就会前嫌尽弃,对您感恩戴德吗?” “儿臣之所以会争,一是为了终有一日给母妃正名,二是为了儿臣心爱的女人。” “她是儿臣的最后一丝慰藉啊,可即便如此,您也打着为儿臣好的名义,将儿臣最爱的女人抢走了!” 二皇子说到最后一句,声嘶力竭,悲痛难当。 申凝云站在百里承佑身后,听到这里眼眶酸涩,那双手藏在袖子下,指甲几乎掐进了手心里。 “父皇,您或许是南离的好君主,但您绝对不是好父皇、好夫君,您将身边人都算计了个遍,您将我们所有人都逼上了绝路!” “父皇,儿臣实在不知啊,难道生在皇家就要父子相疑、手足相残,直斗到遍体鳞伤,手上沾满了父母亲人的血才能罢休吗?” 这些话从二皇子的嘴里问出来,实在过分天真,但这确实是那个陪母妃跪在烈日下的幼童,心中最深的疑问。 当年大哥母妃甩在他和母妃脸上的巴掌印,至今仍隐隐作痛,那一句句讥讽之语,他仍能一字不落地重复出来。 “狐媚子!当年你定是使了腌臜手段,否则主上怎会宠信你这般低贱的宫女!” “贱蹄子只配生出这种贱种,小贱种,你再看!打——” 大哥说得对,他若登位,定不会放过大哥的。 不仅如此,他还要将大哥的母妃从坟里挖出来,挫骨扬灰! “父皇,今日之景,您可满意啊?” 二皇子挑起嘴角,淡淡问了句,他重新恢复了平时的冷峻,眼里却隐约有了疯狂之意。 国主盯着眼前这个比他还要高大的二儿子,眼里闪烁着惊怒,面色涨红,呼吸也急促了起来,眉心突突直跳。 “孽障!你怎敢!你怎敢质问于孤!” “孤不过是中意你成为储君,别忘了你还不是!即便你是储君,孤依旧掌管生杀大权,你以下犯上,孤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命!” “没有孤,你们什么也不是!” 二皇子不仅没有在国主的惊怒声中后退,反而向前逼近一步,嘴角挑起,满是冷意。 “父皇,从前或许是这样,但今日之后,不是了......” 二皇子此言一出,国主浑身猛地一抖,脑中闪过无数思绪,忽而面色大变。 他立刻后退一步,抬手指着二皇子,冲殿外厉声大喝: “孙炳!孙炳何在!” 御书房外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这一下不仅是国主,连大皇子、孟谷雪还有申凝云都变了脸色,满脸意外。 国主心中猜测成真,只觉气血上涌,头脑充血,整个人都有了晕眩之感。 他咬牙看向二皇子,一字一顿道:“老二,你也要谋逆不成!” “不只是二哥,还有儿臣。” 清冷的声音响起,三皇子步步走上前来,神色平静,缓缓站定在了二皇子身边。 “佑儿!?” 申凝云缓缓捂住嘴巴,满眼的难以置信。 今晚佑儿曾叮嘱过她,让她有话便说,不用忍耐,最后还意味深长地补了句: “母后,今后都不必再忍了.......” 她当时心中隐有猜测,却实在不敢相信,佑儿哪里来的底气和人手。 如今.......如今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心中深藏的那个人站在一处,申凝云惊得浑身颤抖,却又心乱如麻! 孟谷雪缓缓张大了嘴巴,满脸呆滞。 事情的走向已经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高开颠走? 国主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两个儿子,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人晃了晃,几乎要站不住。 “主上!” 管胜急忙上前扶住国主,国主死死攥住管胜的胳膊,颤声道: “快!快去寻人!二皇子、三皇子篡逆逼宫、大逆不道,让羽林军来!” 管胜一动不动。 国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回头,目光定定落在管胜脸上,嘴唇都抖了起来。 第504章 “你......连你也......” 管胜扶着国主,脸上满是苦涩与羞愧,“主上,奴才也没有办法,三殿下他......奴才也想活命啊......” “你......你这个狗奴才!” 国主用力将管胜推开,目光扫视过殿中所有人。 这一刻,他感觉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可是他手脚却冰冷得很,胸中郁气不断翻滚,喉头也有了一丝甜腥之气。 谋逆,三个儿子全部谋逆! 此时此刻,国主才真真切切意会到,何为众叛亲离! 第407章 请父皇传位儿臣 至此,百里承佑的计划终于全部浮出水面。 他自做梦预见了未来后,和外祖父申高朗商量再三,找的第二个盟友就是二哥百里承智。 他对二哥的情感是十分复杂的,若不是寿宴上那场发难,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母后与二哥有一段不可言说的旧情。 而二哥在即将得到储君之位时,又毫不犹豫拱手让给了他,带着母后的尸身销声匿迹。 这件事给了百里承佑极大的冲击。 在梦境中,他坐上国主之位后又重整了秋实宫,机缘巧合之下在母后的遗物中发现了一封泛黄的信封。 拆开来,是一张边角早已被摩挲到起毛的信纸,信上的许多字早已洇开,可见读信之人曾捧着信不知落了多少眼泪。 他双手微微颤抖,目光落在第一行,其上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云儿,见字如晤.......纵造化弄人,吾心不改......知于礼不合,唯此心难止.......或有一日,朝夕同行......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二哥的字迹。 这封信如此敏感,一旦被抓到便是死罪,母后如此周到谨慎的一个人,却始终妥帖地收着这封信,又时常取出反复怀念,可见她克制又汹涌的心意。 梦中至此,百里承佑已然痛彻心扉。 他的母后出身世家大族,聪慧机敏,多谋善断,但为了申家满门,不得不离开心爱之人,含恨入宫。 十几年来如一日,母后在这宫中谨小慎微,在父皇身边做小伏低,为护着他殚精竭虑。 到头来......到头来还要为了他、为了申家当众自刎明志! 他甚至从不知,母后至死心中还藏着二哥...... 从梦中清醒的那一刻,百里承佑便已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他倾尽所有也要成全母后与二哥! 二哥确实痴心不改,他不过稍加试探,二哥便坦白了自己的心思,甚至没有任何犹豫便同意与他联手。 母后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们二人同时失态,二哥在人前虽面色不改,但正如大哥所言,二哥的人一直在全国寻找技艺高超的郎中和蛊医。 这一次大哥谋逆,也在他与二哥的计划之中。 秋嬷嬷是他寻的,敬事房的“证据”是二哥安排的。 二哥的能力毋庸置疑,这么多年来,二哥在宫中渗透安插的人手也是不可想象的,否则梦中大哥谋逆之时,二哥不可能那般迅速做出反击。 他们顺势而为,推着大哥一步步走到今日谋逆这一步,成功留下了孙炳、乔家、羽林军等人证,腰牌等物证,还有宫道遇袭与宝库遭窃两大事件。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促成一件事,让他的皇位来得名正言顺! 因为今夜他与二哥联手逼宫,若父皇不从,他们必要时绝不手软。 届时若父皇有失,他们便可光明正大对外宣称,是大哥谋逆逼宫,妄图弑父,人证物证俱在! 至于他和二哥? 他们不过是前来救驾,而后兄弟联手救下父皇、擒了大哥罢了。 百里承佑向前迈出一步,站定在国主面前,眉宇沉沉,淡声说道: “事已至此,还请父皇拟诏传位儿臣,儿臣不敢有负父皇教诲,定会尽心竭力成为南离百姓的好君主。” 这话实在太过大逆不道,听得殿中众人悉数色变! 国主还未开口,大皇子已经难以置信地指着百里承佑,口中惊呼:“三弟,你......你怎么敢!” 百里承佑垂眸看了他一眼,稍稍扬了扬嘴角。 “大哥,三弟有何不敢?毕竟今晚父皇若有个三长两短,可都是大哥你的手笔啊。” 大皇子闻言微微一怔,而后眼睛慢慢瞪大,随即面色扭曲厉喝出声: “是你!是你!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你!” 百里承佑闻言面色漠然,“大哥,你若没有这个谋逆之心,三弟怎会有机可乘?这一步一个脚印,都是你自己走过来的啊。” “三弟不才,不过是帮大哥将路铺平了点罢了。” 大皇子望着身前高大冷峻的百里承佑,眼里不由地流露出了一丝恐惧,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全部都是三弟的手笔,他站在幕后掌控了全局,毫不留情地将他推上了死路! 他怎会有如此心计,怎能有如此魄力! “好......好啊.......” 国主几乎转瞬间便明了了百里承佑的所有计划。 看着眼前锋芒毕露的幼子,国主心中寒凉的同时又隐约察觉到,这个儿子已经真正长成,谋略与手段都远超长子。 可是,他也是申家子! 这百里一族的江山,无论如何都由不得他人染指! 想到这里,国主扭头看向一旁的二皇子,咬牙道:“老二,你连皇位都不要吗?这申凝云就值得你做到如此地步吗?那兰家呢?你的二皇妃呢!” 第505章 国主此言,将所有人都目光都引向了角落里沉默许久的二皇妃身上。 二皇妃平静地旁观着今日的剧变,这会儿见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她便扭头看向了二皇子。 见二皇子没有阻拦,她一步步走上前来。 二皇妃冲着国主盈盈一拜,而后又冲着二皇子行了一礼。 在众人的瞩目下,她淡声开口:“二殿下,当年的二十年之约,您用了十八年便达成了,您不介意将剩下的两年当做恩典赐给臣妾吧?” 众人听得这话,面色齐齐一变,二皇子却已经轻轻点了头。 二皇妃闻言面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定落在了申凝云脸上。 “夫人,臣妾与二殿下之间从来清清白白。” 申凝云闻言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看二皇子,又看看二皇妃。 孟谷雪缓缓捂住嘴巴,满眼惊奇。 咋的,又让她见识了古代版契约夫妻?这这这......这二皇子这么多年当真为了夫人守身如玉不成? 天呐,好痴情一男的,连她都忍不住要磕起来了! 第408章 百里家出了个情种 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地看向二皇子和二皇妃,国主双眸微瞪,尤显错愕。 当年他明知老二与申凝云有情,却依旧娶了申凝云做续弦,一是为了牵制申家,二也是笃定老二定会早早将申凝云给忘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区区情爱算得了什么?且身为皇室子,真情更是虚无缥缈,不值一提。 国主以己度人,自以为二皇子早早就释怀了,却没想到他百里家出了个情种,竟罔顾伦常,十数年依旧对继母念念不忘! “老二,你......你当真是没出息!” 国主冲着二皇子怒斥出声,而后又看向二皇妃。 “兰家女儿......还有你!” 二皇妃见国主对着自己怒目而视,心中却没有惧意,她看得真真的,今晚大局已定,一切都由不得国主了。 “主上,臣妾......不,臣女生性恣意,本就在内宅待不住,而这荣华富贵、权柄地位于臣女而言,更是一文不值。” “主上赐婚之时,二殿下已同臣女明言,他心中有人,痴心不改,定不负她。” “臣女身为兰家女,虽志在天下山川胜景,但生恩养恩未还,不敢行忘恩负义之事。” “故而新婚之日,臣女与殿下立下约定,以二十年为期,用臣女二十年时光换我兰家满门荣光,平步青云!” “今夜之后,大局一定,臣女自当远走天涯,从今往后揽风照月,无人能再拘我兰曼容分毫!” 二皇妃话音落下,眉眼弯弯,这一刻仿佛卸下了满身枷锁,当真姿容生光,让人移不开眼! 孟谷雪听到这里,嘴巴微张,满眼敬佩! 天呐,二嫂,不,兰姑娘真乃吾辈楷模,她也想跟着兰姑娘一起逍遥天涯! 兰曼容扛起了家族之责,默默在后宅虚度了十八年,扮演着称职的二皇妃,替二皇子赶走了所有扑上来的莺莺燕燕,还承受了不能生育的流言。 这十多年来,兰家在二皇子的帮衬和国主有意无意的纵容下,已然成为京都大家之一。 她的前半生是为家族而活,而接下来的每一日,都将完完全全属于恣意潇洒的兰曼容! 二皇子心中对兰曼容感激不已,冲她点了点头。 他按照约定将兰家扶了上来,而兰曼容也确确实实将最美好的十八年花在了二皇子府的内宅里。 他们二人各取所需,合作默契,已然算是朋友了。 申凝云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桩内情,当年那封信,那一句“定不负你”原来......是真的。 二郎不曾负她,可是......可是她早就委身国主了,为了申家满门,她必须用尽手段生下儿子,她早已配不上他了....... 想到这里,申凝云心中酸痛难当,几乎要落下泪来。 二皇子似乎猜到了申凝云的心思,他转头看向她,等着申凝云抬起头来。 可是申凝云此时早已肝肠寸断,不能自已。 造化弄人,一句造化,压垮了多少人。 当年他们之间隔着申家满门,隔着国主,如今隔着纲常人伦,隔着山山水水,早已不可能了....... 二皇子张了张嘴,纵使胸中此刻雷霆万钧,可流于唇齿似乎又显得苍白无力。 他缓缓敛下汹涌的心思,转头看向国主,淡声道:“其余话不必多说了,还请父皇拟诏传位三弟,让今晚尘埃落定吧。” 国主听得此言,难以置信地看向二皇子,这一刻不仅心跳如擂鼓,连脑子里也是嗡嗡作响。 怎会有人......这世上怎会有人连皇位都不要! “老二,申家势大,便是到时江山易主,百里家基业毁于一旦,你也毫不在乎吗!” 申凝云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此时此刻,主上,便是此时此刻,你还以为我申家贪慕这个皇位吗!” “臣妾——” “二殿下!” 殿外突然传来一道疾呼声,打断了申凝云的控诉。 国主和大皇子一听门外人喊的是二皇子,当真是心头拔凉。 此处乃是御书房啊,来人不拜国主,直呼二殿下,这便意味着外头全部都是二皇子甚至三皇子的人了。 第506章 他们兄弟二人筹谋已久,今日早已稳操胜券! “何事?” 二皇子敛眉,沉沉应了声。 那人疾言:“宫门外,申家大公子手持讣告,前来报丧!” 此言一出,殿内人悉数怔住了,申凝云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猛地一白,忽而整个人就往一旁歪了下去。 百里承佑转身接住申凝云,一张脸同样煞白无比,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二皇子见状三两步上前打开御书房的门,口中疾呼:“快唤申大公子进宫!” 那报信之人闻言匆匆离去,殿内已经传来了申凝云压抑的恸哭声。 申家如今只有一个长者逝世有必要到宫中报丧,那便是申家家主申高朗! 二皇子见申凝云悲痛欲绝的模样,当即痛彻心扉。 国主也怔住了,定定站在那里,半晌不曾回过神来。 申高朗......死了?这怎么可能?申高朗怎么舍得去死? 他妹妹是前国主夫人,女儿是现国主夫人,外孙身为皇子如今离皇位更是只有一步之遥! 他申高朗美名远扬,门生遍布,势力盘根错节,明明差最后一步便可把持朝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申高朗怎么舍得去死! 百里承佑呆呆跪在申凝云身旁,再也不复方才运筹帷幄的模样,他双手紧紧攥在身侧,整个人如遭雷击。 过了一会儿,宫道上传来疾行的脚步声。 百里承佑猛地站起身来,远远便瞧见大舅舅眼眶通红,脚步踉跄奔向他们。 百里承佑张了张嘴,还未发声眼泪已经滚了下来。 申家大公子申永宁跪倒在御书房门口,手捧讣告泣声高呼: “主上!家父急病而逝,臣子特来报丧!” 国主看着眼前许久未见、消瘦狼狈的申永宁,脑子里恍惚间闪过当年那个站在申高朗身旁,意气飞扬的少年郎,眼里满是怔然。 申凝云向前爬了几步,这一刻竟浑身发麻,全然乱了分寸。 她一抬头,看到自己那已然泪流满面的大哥,再也忍不住恸呼出声:“爹——” 第409章 舍一己之身 百里承佑一步步走上前去,走到了申永宁身旁,他颤抖着伸手接过申永宁高举的讣告。 当看到上面醒目的“申高朗”三个字的时候,他整个人猛地倒退几步,完全站不稳了。 孟谷雪见状急忙上前搀住了他,口中低呼一声:“百里!” 百里承佑扭头看了孟谷雪一眼,此刻双眼通红,心如刀割。 他俯身,颤声问:“舅舅,您告诉佑儿,外祖父......外祖父是如何走的?” 申永宁心中锥痛难忍,却还是说道:“佑儿,你外祖父突发疾病,医治不及时,倒于榻上——” “舅舅!” 百里承佑忽然疾呼出声,打断了申永宁的话,他缓缓跪地,跪在了申永宁身旁,带着哭腔说道: “是不是因为我?舅舅,是不是因为佑儿?明明.......明明不必做到如此地步的,佑儿已经成事了啊!” 百里承佑说完这些话,心神几乎崩溃,他聪慧无比,怎会不知申高朗在如此敏感时刻逝世代表着什么。 申永宁感觉到百里承佑死死攥着他的肩膀,他也忍不住眼泪直流。 他缓缓抬头,看向殿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国主,眼里忍不住迸射出浓烈的恨意。 “舅舅,您告诉我,您告诉佑儿啊——” 申永宁听到百里承佑悲恸的声音,眼里的恨意缓缓褪去,变成了化不开的苦涩与绝望。 当年......当年他拿了武举的第一名啊,他明明踌躇满志、一心报国,他也可以去到北岭保家卫国的啊。 可就因为圣上的忌惮,他不能入伍,爹索性将他拘在家中,他这辈子都憋屈至极啊! 还有小弟,他那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小弟啊...... 思绪至此,申永宁双目发红,抬头看向百里承佑,颤抖着声音开口: “自缢——佑儿,你外祖父是自缢而死啊!”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百里承佑只觉五雷轰顶,这一刻当真摧心剖肝,悔不当初! 他不该去找外祖父的...... 如今看来,外祖父分明是在与他筹谋的那一刻开始,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而后接下来的每一步,外祖父都是在亲手将自己推向死亡深渊啊! 申凝云听得申高朗乃是自缢而死,整个人忽然就定在了原地,满眼绝望。 既然开了话匣子,申永宁盯着殿内依旧处于震惊中的国主,再也不愿忍受,高声大呼: “主上!我申家满门忠义,从开国伊始便陪在太宗身旁,开国那一战,我申家男丁死伤殆尽,才从乱兵中护下了太宗!” “三朝岁月,申家始终恪守臣子本分,上对得起君主,下对得起百姓,何至于到了您这里,我申家就成了妄图窃国、十恶不赦的贼子啊!” “爹......家父当年面对主上百般猜忌,早就想以死明志了,可是他不敢啊,因为他死后,他身后申家满门无人庇护,必将被主上赶尽杀绝!” “如今家父已然自缢而亡,族中直系无一人在朝为官,人走茶凉,门生四散,我申家已然是一盘散沙,再不足为惧了!” “如此.......如此可应了圣上的心意啊!” 第507章 申永宁心中有太多太多怨气,若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生在寻常百姓家,那便不必像如今这般,在君主的猜忌下日夜忧心,如履薄冰! “主上,家父在政三十余年,忠君尽职,从未有过二心,为主上分忧,为百姓造桥修路、断案鸣不平,他殚精竭虑至此啊!” “那一日卸了丞相之职,家父坐在书房之中,一夜白头!世人只见我申家风光无限,不怜我申家受尽万般委屈,忠君之心被弃若敝履!” 国主听得申永宁这番肺腑之言,却面色茫然,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 申高朗比他要大上三岁,少时还曾是他的伴读。 那时的申高朗处处出色,连父皇都总是对他说:“申家的儿郎当真是无可挑剔。” 他那时年少,不免心高气傲,总是暗暗与申高朗较劲,申高朗始终都让他赢,还总笑着说: “殿下将来是注定要做君王的,臣所擅之术将来都将为殿下所用,这般一想,殿下心中可舒畅多了?” 后来他成为国主,申高朗顺理成章成了股肱之臣,他娶了申高朗的妹妹,一个和他哥哥一样无可挑剔的女子。 猜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雪花一样的奏折送到了案前,里头全是对申高朗的敬服与赞美,民间的民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也全是称颂与崇敬。 他蓦然发现,申高朗比他这个君主更得人心,无数追随者争先恐后涌到申高朗的身旁,被他所折服。 他怕啊,这世上怎能有这般优秀到无可挑剔之人,怎能有比他这个君主更得人心之臣? 一步步走到今日,他使尽手段、挖空心肠,终于将申高朗逼死了,可他怎的毫无欢喜之意呢? 申高朗就这么死了? 他不信! “计谋!老三,这又是你的计谋是与不是!你想让孤传位于你,故而联合申高朗欺骗于孤,想让孤放下戒备!” 百里承佑闻言猛地转过头来,他几步逼近到国主身前,这一刻双目猩红,不似看父亲,倒似看仇人! “父皇,您以为儿臣还需要使计吗?整个御书房内外全是儿臣与二哥的人,您今日便是不传位,儿臣也有千百种方法得到诏书,成为名正言顺的新国主!” “是外祖父,外祖父在用自己的性命向您明志啊!申家满门忠义,从不曾有过篡逆之心,这南离国的千秋万代,都将是百里家的天下,申家绝不会染指分毫!” 说到此处,百里承佑的眼泪当真是簌簌而下。 他知道,外祖父这也是为了他。 申家的势力早就被削弱得不成样子了,可依旧被忌惮至此,外祖父就是申家的主心骨、顶梁柱,如今外祖父一死,申家当真是不足为惧了。 外祖父是想以此促成父皇将皇位传给他,也是为了待他登上国主之位后,申家其余人能堂堂正正入仕做官,一展抱负。 这么多年来,外祖父心中始终对前夫人、两个舅舅、对母亲、对因他而遭受连累的族人充满了亏欠之意。 他这是舍一己之身,成全他们所有人啊...... 第410章 带我回家 国主被百里承佑的强势逼得倒退一步,可是他很快又向前迈进,沉下脸来重拾帝王威仪。 “呵,老三你说的好听!若申高朗当真如此问心无愧,他——” “良臣含恨,家国不宁,此祸罪在主上,不容辩驳!” 申凝云突然冷冷出声,打断了国主的话。 众人扭头朝申凝云看去,只见她不曾接受二皇子的搀扶,而是撑地缓缓站了起来。 她脸上泪痕未干,却已然抹去哀凄之色,只余冰冷与怨恨。 她一步步走上前去,走到了国主面前,仰头厉声怒斥: “世人只道国主知人善任、一言九鼎,却不知这一国之君背地里自私自利、疑心深重、心胸狭隘、妒能害贤!” “申凝云,你——” 国主气得面色涨红,浑身颤抖,然而申凝云已然无畏无惧。 她上前逼近一步,嘴角扬起一抹讥讽无比的笑容。 “主上,臣妾哪里说错了吗?臣妾委身于您这么多年,您以为臣妾看不出来吗?您日夜惶恐啊!惶恐自己被臣子比下去!” “就因为您那卑劣到上不得台面的嫉妒与攀比,害我申家满门受尽委屈、害我爹含恨而死!” “我申家确实有错,错就错在忠了您这个君,错就错在即使被逼上绝路,也不曾生出二心,才至今日被欺辱至此!” “您是该众叛亲离的,这是您应得的下场!” 国主看着近在咫尺的申凝云,那个在他面前懦弱顺从、逆来顺受了十八年的申家嫡女终于彻底露出了她的獠牙,她的真面目竟如此狰狞! 这番诘问让国主颜面尽失,因为他心中最深的恐惧与不堪被申凝云挖了出来,赤裸裸地摆在了明面上。 他气得浑身颤抖,指着申凝云怒骂出声: “你申家若是当真忠心至此,就该守好臣子的本分,而非到处笼络人心,动摇孤的江山基业!” “连孤的后宫都把控在你申家手里,你让孤如何不惧,如何不防!” 申凝云眸色沉沉,紧紧盯着眼前的国主,听到他这番苍白的指责,竟没忍住笑出了声,只是笑声悲凉,令人眼眶发酸。 第508章 “主上啊主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您可记得当年,明明是您自己坚持求娶姑姑,当时爹爹多有忧虑,婉拒了主上,您当时是怎么和爹爹说的?” “您说——君臣永不相疑啊!” “当年姑姑真心待您,最后被您磋磨至死,爹爹千不该万不该,信了您的‘一言九鼎’,信了您的君王之心!” “背信弃义、心狠手辣、赶尽杀绝,您......你怎配得上我申家满门赤忱!!!” 申凝云蓦然嘶喊出声,眼泪滚落,包含了太多的悲痛和愤怒,为自己那饱受煎熬的爹爹,也为几乎被毁了一生的自己。 她张了张嘴,再要发声却觉胸口憋闷难当,眼前更是阵阵发黑,她定了定神,没想到下一刻竟就这么喷出了一口郁血! 血珠喷洒在了国主那明黄色的龙袍上,缓缓浸润开,仿佛在提醒着国主,这百里家的皇位里藏了多少申家的血与泪。 “母后!” “云儿!” “妹妹!” 惊呼声响起,百里承佑第一时间接住了自己的母后。 申凝云面色惨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死死抓住百里承佑的衣襟,颤声说道: “佑儿,送母后回家,母后想回家了。” 申永宁顾不得规矩,几步踏进了御书房中,赶到了申凝云身旁。 申凝云的目光落在自家大哥狼狈的面容上,开口的瞬间就已经痛哭出声: “大哥,带我回家,我要见爹爹......” 孟谷雪看到这一幕,没忍住跟着落了泪。 真的太惨了。 自古忠臣难当,他们的下场在史书上不过寥寥几笔,此时亲眼所见,才知里面包含了多少遗憾与血泪,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妹妹,大哥现在就带你回家!” 申永宁双眼湿润,从百里承佑的怀中将申凝云接了过去。 妹妹为申家牺牲了所有。 他曾无数次午夜梦回,梦见自己带着妹妹逃离了这个牢笼,他们兄妹三人坐在家中凉亭里,如从前一般谈天说地,意气风发。 如今梦境终于成真,却没想到是如此悲凉之景。 百里承佑心如刀割,此刻忍痛高呼:“来人!” 一羽林军应声而入。 “速速送夫人和申大公子回府!” 他还不能去见外祖父,他还剩最后一步没完成。 他要带着传位诏书堂堂正正去到外祖父面前,如此才不辜负外祖父的良苦用心! 殿门复又关上,百里承佑扭头看向国主,冷声开口:“拟诏!” 国主的目光从胸前的血渍上移开,看向面色阴沉的百里承佑时,却还是冷笑一声。 “不可能!申高朗必定没死!老三,休以为孤会受你们的摆布!” 百里承佑看着面前固执依旧的国主,双眸微微一闭,再睁开的时候,眼神清明而漠然,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 “所有人都出去,管胜留下。” 百里承佑淡淡开口。 二皇子闻言深深看了百里承佑一眼,第一个抬步走了出去,二皇妃见状立刻跟上。 孟谷雪想了想,托起一旁神色呆滞的四公主一起出去了。 大皇子往外拱了拱,百里承佑扭头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大哥,你哪儿也别想去。” 众人出了御书房,殿门随即紧闭。 孟谷雪站在殿外,望着被月光照亮的宫道,神色复杂无比,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御书房内会发生什么,她隐有猜测,今晚过后,这南离国皇位之争是真要尘埃落定了。 但是这其中的代价,唉....... “殿下,你当真......不觉得可惜吗?” 另一边,兰曼容看向一旁负手而立的二皇子,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问。 二皇子望着天边的月亮,神色清冷,语气平淡。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芸芸众生所求皆不相同,我志不在此,也正如兰小姐,志在天涯。” 兰曼容闻言先是微微一怔,而后会心一笑。 “是啊——” 殿外沉默了一瞬,兰曼容忽而再次开口,带着善意。 “殿下,夫人身陷沟渠却心向明月,着实令人敬佩。” “但人心都是肉做的,在泥淖中挣扎太久,夫人也会迷茫,也会退缩,也会怀疑自己。” “接下来,殿下可要多些耐心。” 二皇子听得此言终于转过头来,说起申凝云,他眼底映出了温柔之色,冲兰曼容感激地点了点头。 十八年都等过来了。 他的耐心全部都给了她,今后,亦如此—— 第411章 三岁早夭的命 良久,御书房的门终于打开。 孟谷雪迫不及待地朝里望去,只见国主坐在玉案后的龙椅上,神情呆滞,满目茫然。 而玉案的右侧,大皇子瑟缩在那里,双目圆瞪,浑身颤抖,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场景,竟好似吓得不轻。 百里承佑缓步走了出来,眉宇平静,脚步沉稳,而他的身旁,管胜手捧圣旨亦步亦趋。 到了御书房门口,管胜展开圣旨,扬声高呼: “主上有旨,传位三皇子百里承佑,诏书在此——” 孟谷雪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是立储,而是传位。 第509章 从此刻开始,南离国的国主,是百里承佑了…… ———— 第二日,娇娇还在睡梦中时,南离的京都已经大变天了。 孟谷雪匆匆寻了来,将娇娇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一脸迫不及待地“倒起了豆子”。 “我的天呐,娇娇,你听我说,昨晚——” 娇娇在炸毛状态下听完了南离皇室的惊天更迭,从迷茫到震惊,最后已经感慨到说不出话来了。 孟谷雪说得眼眶红红的,半晌犹犹豫豫问道:“娇娇,你有金手指,那人死了还能复生吗?” 她一大早就去了申府,陪着夫人坐了很久,眼瞧着夫人的眼泪都要流干了,她也没忍住跟着哭了一场。 娇娇闻言缓缓摇了摇头,满脸沉重地说道:“孟姐姐,你也说人已经死了,人死了自然没有再回来的道理了。” “唉,自古忠臣帝主疑,全忠全义不全尸。这申丞相当真是可敬可佩又可惜啊——” 孟谷雪听得娇娇这句感慨,蓦地想起了梦境中的乔家。 若没有娇娇的到来,乔家满门忠臣死绝,断子绝孙,又怎能不惨呢? “娇娇,这个世界——真的太真实太可怕了。” 孟谷雪喃喃说了句,坐在床榻边失了神。 这时候刘嬷嬷进来帮娇娇梳洗,孟谷雪也就止住了话头。 到了别院正厅时,乔忠国和乔天经已经一脸凝肃地坐在了这里。 昨夜的宫廷惊变已经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乔天经一早就出去打听清楚了。 说是昨夜大皇子谋逆篡位,丧心病狂地在宫道上截杀使臣、遣人包围宝库,又冲入御书房欲行弑父夺位的大逆不道之举。 二皇子和三皇子得了消息,即刻入宫救驾,兄弟联手擒住了大皇子,救下了国主。 众人皆知,国主平日里是最宠爱大皇子的,虽不知大皇子为何行此逆事,但人证物证俱在,国主因此大受打击,当晚便发了病。 今日早朝,文武百官俱在,国主硬撑着上了朝,结果瞧着嘴歪眼斜,竟像是中风了! 管胜奉国主命,当场宣读了传位诏书,将国主之位传给三皇子百里承佑,内阁诸臣传阅后,带领诸臣给三皇子下跪。 殿上那些站队大皇子的臣子吓得面色惨白,几欲昏厥,站队二皇子的也跟着直冒冷汗。 无论如何,南离国的储君之位,不,是国主继任人再无异议!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令人悲痛的大事。 大皇子谋逆的消息传到申府时,申家家主申高朗心忧国主太甚,竟突发心疾,一代名臣就此陨落,令人唏嘘。 孟谷雪抱着娇娇入了座,又将方才和娇娇说过的内情再说了一遍,这时候才问起乔家接下来的安排。 乔忠国听闻申家一事,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半晌才沉沉说了句:“如此良臣,乔某该当上门一祭。” 乔天经见自家爹感触太深,一时半会缓不过劲来,便开口回答了孟谷雪: “想必太上皇的寿宴还是会如期举办,我等依旧会按照原计划,参加过寿宴再归国。” “若新国主的登基大典是在寿宴后,那该是要参加过大典再计划归期。” 孟谷雪闻言忍不住搂紧了腿上的娇娇,她自然是希望乔家留得越久越好。 如今南离国的大事是落下帷幕了,但还有一个大隐患藏在暗处。 “沈元白始终没有消息。”孟谷雪忧心忡忡地说道。 娇娇闻言抬头看向孟谷雪,似乎早有成算般温声说道:“孟姐姐,沈元白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银珠在此筹谋这么多年,陪着大皇子演了这么久的戏,如今功亏一篑,就算沈元白能释怀,银珠肯定也不会甘心的。” “再者,车太师还在呢,这次车太师的计划应该同我们差不多,沈元白估摸着会和车太师一起离开,毕竟他就算要进北国王庭,也得有个‘引路人’不是?” “最最重要的是,他还没对我出手。” 说到这里,娇娇的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昨夜在宫道上,那些羽林军招招狠戾,全是冲我来的,可见沈元白定是猜出我有金手指了,若不杀了我,他估摸着寝食难安。” 孟谷雪听到这话,吓得面色大变,娇娇甚至感觉到孟谷雪打了个激灵。 她赶忙宽慰道:“孟姐姐别担心,我们之前在马车上不是商量好了吗?不过如今百里承佑当上了国主,我们可以适当调整一下计划了。” 孟谷雪定了定神,她有些无奈地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头总是有些害怕沈元白,许是那个梦的原因。” 娇娇倒是隐有猜测,毕竟孟谷雪和沈元白是原书里的男女主,这就注定了他们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说起那个梦,孟谷雪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啊”了一声。 娇娇想得有些入神了,被孟谷雪吓了一跳。 “孟姐姐,怎么了?” 孟谷雪垂头看向乔娇娇,一脸惊骇地说道:“我......我方才突然想起来,在梦里,你你你......娇娇你是三岁早夭的命啊!” “我的天,我记得你的生辰是九月十五,今日是八月二十九,那你不是马上就要三岁了吗?” “这......这其中不会有什么联系吧?不不不,不会的!” 第510章 孟谷雪自己说完后又摆了摆手,急忙搂紧了乔娇娇,连连否认。 “不会的不会的,梦里都是假的!一切都变了,娇娇你也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第412章 悠悠慈父心 乔忠国和乔天经早就从娇娇的心声中得知她三岁早夭的命格了,出发来南离国之前,父子俩还曾仔细讨论过此事。 娇娇也是个靠谱的,她并不知晓家人们早已清楚她有此一劫,只是想着这事到底是个隐患,最好的方法就是开诚布公,一家人一起商量着来。 所以在出发之前,她还是和爹爹还有哥哥坦白了。 当时乔忠国犹豫再三,本是不希望娇娇跟来的,但是后来想想,若娇娇命定有此一遭,那他和老大离开,留娇娇在京城,未必就不危险。 最后一家人思来想去,还是让最靠谱的乔忠国还有乔天经将娇娇带在了身边。 娇娇的三岁死劫如果真应在了此处,他们定会倾尽全力破了这个劫难,将娇娇平平安安带回家! 娇娇心中也是有数的,见孟谷雪焦虑不已,当即笑着宽慰道: “孟姐姐,我们小心谨慎、主动布局,再加上有金手指保驾护航,定不会有事的!” 娇娇其实自己心里也有些犯怵,不过如果连她都跟着慌乱的话,旁人就更要担心她了。 想到这里,娇娇神色轻松地笑了笑。 “咱们言归正传,北国那车太师当真是属狐狸的,跟踪了他这么久,愣是没瞧见他和沈元白见面,偏偏他们还真互通了消息!” “孟姐姐,我和哥哥商量了一计,想在车太师面前演一出戏,不过可能要麻烦你帮帮我们了。” 孟谷雪一听来事了,心中瞬间也有底了些,当即拍胸脯保证道: “娇娇你只管说来,我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娇娇闻言凑近孟谷雪耳边,嘀嘀咕咕说了起来,孟谷雪听着慢慢瞪大了眼睛,而后给娇娇竖了个大拇指。 ———— 申家停灵七日后出殡,百里承佑领着文武百官亲送,京都百姓站满长街,泪洒衣襟,口中声声高呼“申相走好!” 乔娇娇目睹此景,心中百感交集,也跟着潸然泪下。 申高朗安葬后,南离京都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对于申家人而言,这份悲痛始终不曾消褪。 申凝云自那晚被申永宁带回申府后,便再不曾回宫了,她变得沉默寡言,时常在申高朗的书房中一坐就是一整日。 孟谷雪一直都很感激申凝云,自她来到南离国后,申凝云是给了她最多善意的长辈。 故而孟谷雪也时常陪申凝云一同坐着,她不曾多嘴,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翻书。 这一日,书房外传来了几道脚步声,申凝云始终一动不动,孟谷雪则抬头朝外望去。 只见阳光斑驳的庭院里,四个男子默默站在了一处,静静朝这边看来。 孟谷雪一眼就认出,那是百里承佑、申府的两个舅舅,还有——二皇子百里承智。 孟谷雪心头微微一跳,这时申永宁已经抬步走了进来。 他一步步走到申凝云的身旁,盖住了倾洒在她身上的阳光。 申凝云察觉到异样,怔怔然抬起头来,眼里透着迷茫,似乎才发现来人。 申永宁瞧见这一幕,眼眶猛地一酸,脸上涌出了满满的心疼与歉疚。 “妹妹。” 他轻轻唤了声,抬手怜爱无比地摸了摸申凝云的脑袋,一如从前那般。 申凝云浑身微微一颤,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滚了下来。 申永宁俯身而来,温声说道:“妹妹,爹给你留了一封信。” 此言一出,申凝云猛地就站了起来,她整个人晃了晃,立刻又撑着桌角站定了。 “信?在哪里?” 她一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申永宁从怀中掏出信来,红着眼眶说道:“妹妹,是爹嘱咐大哥的,爹说你心思重,容易钻牛角尖,定要等你将一切都想过一遍,再将此信递到你手中。” “爹说,只有这般,你才能将信看进心里去。” 申凝云闻言,脑子里立刻闪过自家爹爹殷殷嘱咐大哥的模样,她甚至能想象出,爹爹说起她爱钻牛角尖的时候,定是又宠溺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思绪至此,眼泪瞬间如滚珠落下,申凝云颤抖着双手接过信,缓缓坐了回去。 申永宁见状慢慢退了出去,孟谷雪也是个知趣的,静悄悄跟着一起出去了。 书房的门被关上,室内静谧,申凝云将眼泪忍了又忍,轻轻翻过书封,熟悉到刻骨的字迹映入眼帘—— 云云爱女亲启。 只这几个字入眼,申凝云就几乎崩溃了,她猛地将书信压入怀中,压抑了这么些日,忍不住在此刻放声痛哭。 哀恸到绝望的哭声传到书房外,令等在外头的几人都满心酸涩,眼眶通红。 信封被申凝云颤抖着手缓缓打开,抽出来后,是厚厚的、写得满满当当的五页信纸。 那晚决定自缢后,申高朗就坐在书房内,坐在申凝云此刻坐的这个位置上,颤抖着手写下了这封信。 拳拳爱女意,悠悠慈父心,他写了一张又一张,唯恐自己嘱咐得不够多,又唯恐自己嘱咐得太多。 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啊,他实在亏欠她太多太多....... 第511章 申凝云擦了擦眼泪,珍而重之地仔细读了上面的每一个字。 这期间,她几次哽咽到不能自已。 “云云,申家欠你,爹爹欠你。” ...... “当年送你入宫,爹爹肝肠尽断,夜夜秉烛悔思:云云饭否?云云就寝否?云云受气否?云云怨爹爹否?” “素日一切,旦随命消,因果皆系爹爹一身足矣。” “爹爹唯愿,云云爱女勿拘泥世俗,勿自轻自贱,更不必常念爹爹。” ...... “有心人已静候十八载,云云莫要犹疑,从今往后辞暮尔尔,烟火年年,当是云云应得,亦是爹爹所念。” “书不尽言,言不尽思,云云余生尽欢,爹爹则了无遗憾,安心去矣。” 当目光落在最后一个字上时,申凝云再也忍不住,伏案失声痛哭。 她的爹爹啊,直到最后还忧心着她,挂念着她。 她怎会怨爹爹? 她爱极敬极了爹爹,她是怨自己到最后都没能陪在爹爹身边,怨这世道不公,怨人心不古...... 至于那人....... 时移世易啊爹爹,一切早就回不去了。 申凝云攥着信,思绪才走到这里,书房的门便被轻轻推开了。 下一刻,一个影子被日光拉长了,投射在了她的脚边。 申凝云闻声缓缓抬头,泪眼婆娑间瞧见一人立在了门边。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眼泪滚下的那一刻,她清晰无比地对上了那人的目光。 他的眼里,一如十多年前御花园拐角那一瞥,情意涌动,几乎要漫出来...... 第413章 一如少年时 百里承智私底下早已见过申高朗,就在他答应与百里承佑合作后不久。 当时那个睿智无比的长者笑着冲他行了一礼,而后久久不曾起身。 他急忙上前去扶,申高朗却问他:“二殿下,昔日的情意当真能做得了准吗?十几年如一日,便是老夫也不敢轻言有此魄力。” 他闻言当即认真了神色,同这位令人敬佩的长者推心置腹。 从小到大,除了早逝的母妃,无人真正关心他,即便是曾对他有恩的前夫人,那次接近他,更多的也是为申家筹谋。 他心中孤寂无比,甚至因此变得冷心冷情,似乎除了夺得国主之位为母妃正名,让大哥的母妃付出代价外,他再无他求。 云儿的出现是前夫人的安排,他以为前夫人要用美人计绑住他,心中满是不屑,却因为此事互惠互利,依旧前往。 第一次会面,云儿端坐在他对面,煮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当时他便想,若因为利益和他绑在一起的是这样一个女子,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当时的他还很年少,面对云儿时满心的轻蔑与随性,直到云儿一语道破了他的心境。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博闻强记、果敢自信,她的见识不拘泥于方寸内宅,他同她说起前朝历史,说起朝中局势,她依旧侃侃而谈,口吐珠玑。 而后的几次会面,他们谈天说地,说到兴起处,便拊掌大笑,说到默契处,又相视一笑。 他们从不曾有过肌肤之亲,他从不曾表明过自己的心意,甚至他们之间自始至终都隔着那个茶案。 可云儿就这么真真切切走进了他的心里,成为了他最牵挂和倾慕的人。 他无数次幻想过与她厮守一生,而这个幻想就这么支撑着他走过了十八年。 他说:“申老,有些人就是这般,来得云淡风轻,却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我心之所向,这么多年从未改变。” 申老听得他这番话,瞬间就红了眼眶,他老泪潸然,拉着他的手说道: “二殿下.......二殿下,若终有那么一日,请您好好待云云,老夫的云云啊.......实在吃了太多的苦。” 此时,望着屋内泪眼模糊的申凝云,百里承智止步于门边,他始终不曾逾矩,也不舍得给申凝云任何压力。 他张了张嘴,那声“云儿”萦绕在唇齿边,半晌到底还是不曾叫出口。 申凝云瞧见他,心中苦涩漫涌而上,忽而嘶哑着声音开口:“二郎。” 百里承智浑身猛地一颤,欢喜几乎要从他脸上迸发而出,却又在听到申凝云余下的话时,陡然僵住了。 “我们之间,算了吧......” 勿自轻自贱,勿拘泥世俗,那是爹的嘱咐,可实践起来太难太难。 她是佑儿的母亲,二郎是佑儿的哥哥,都乱套了,早就乱套了。 她甚至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佑儿,怎么向佑儿解释这一切。 且佑儿马上就是南离国的国主了,她身为国主之母,自当—— “母后!” 这时候,百里承佑忽然快步走了过来。 路过百里承智身边时,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家二哥的肩膀。 百里承智会意,他深深看了申凝云一眼,而后关上了房门。 百里承佑走到申凝云的膝边跪下,他仰着头还未开口,申凝云已经颤声说道: “佑儿,对不起,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别怪你二哥,当年是母后为了申家戏耍了他,他是无辜的,你且——” “母后,儿臣都知道,儿臣什么都知道,且儿臣比您......知道的还要多。” 第512章 百里承佑拉过申凝云的手,眸光温柔无比,细细讲起了这两年他们计划的一切,以及那个梦....... “母后,儿臣醒来后只觉痛彻心扉,为母后,也为二哥。” “什么世俗见地,什么混乱过往,都随它去吧,儿臣知晓母后的委屈,也知晓二哥的不悔,儿臣殚精竭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改变那场梦,为了遂母后与二哥所愿。” “母后,去吧,儿臣已经为您和二哥安排好去路了。” 百里承佑眼中含泪,嘴角却带着笑,他的母后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他知道,二哥会做到的。 申凝云听得神色巨震,满脸惊骇。 梦?世上当真有此荒唐之事吗? 可是二郎写给她的那封信,她从不曾给任何人看过,佑儿却能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难道那是真的?二郎当真抱着她的尸身,放弃了一切吗? 想到这里,申凝云心头汹涌,原本深埋在脑海中的记忆悉数奔涌而出。 她从不曾忘,她只是不敢想起。 百里承佑瞧见母后脸上的动容,他缓缓起身后退,将前路让了出来。 他偏头笑着,由衷说道: “母后,儿臣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今后的年岁,请母后为自己而活吧。” 申凝云动了动唇,望着自己的儿子,又是愧疚又是感激又是不舍。 犹豫良久后,她终于缓缓起身,走到百里承佑身前,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带泪笑了笑。 “佑儿,好好对雪儿,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母后真的很喜欢她。” 百里承佑笑着点了点头,“她那人吃不了亏,最是会撒娇享乐的性子,只盼她以后,别吃不了当国主夫人的苦。” “母后,儿臣会好好珍惜她的。” 说到后半句,百里承佑缓缓正色。 申凝云见状欣慰地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抬步朝外走去。 房门不过几步之遥,可就是这几步,她用了十八年。 吱呀—— 房门被缓缓打开,屋外之人背对着屋内站立,他浑身紧绷,僵硬的肩膀透露出他心中的紧张与彷徨。 申凝云站在门口,望见这个刻入骨血的背影,忍不住红了眼眶。 当年,他就是这般站在古神庙的树下,手里攥着写了“一生一世”的红绸,静静等着她。 “二郎。” 申凝云轻轻唤了声,一如当年。 百里承智肩膀猛地一颤,他心头剧跳,缓缓转过身去,只见那个他等了十八年的女子,正步履坚定地朝他走来。 “云儿!” 百里承智颤呼一声,他眉眼舒展,脚步急切地迎上前去,一如少年时。 第414章 退退退! 九月十三这一日,南离皇室的安排出来了。 九月二十三日的国主寿诞如期举办,而新国主的登基大典就在寿诞后三日的九月二十六。 如今百里承佑虽还未登基,但国主“中风”严重,已至口不能言的地步,更别说处理朝政了。 故而百里承佑现在已经是南离国名副其实的当家人了。 至于孟谷雪这个即将成为国主夫人的三皇妃,还是每日申府和使臣别院两头跑。 去申府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夫人,故而想趁着为数不多的团聚日子陪夫人慢慢走出失怙之痛。 百里承佑已经做下安排,待他登基后,会封百里承智为安南王,令其挑选吉日去往南边的封地,“二皇妃”自然随行。 而那位真正的二皇妃,令人敬佩的兰姑娘,早已悄悄拜别父母,仗剑策马去往她向往的天下大川了。 去使臣别院就自不必说了,她的娇娇小姐妹还在那里呢! 孟谷雪感觉到申凝云正在慢慢解开心结,从申府出来时,脸上不自觉扬起了一抹笑容。 真好啊—— “皇妃,宫里方才传话来,说是四公主一再大闹,想见您一面。” 阿惹迎了上来,恭敬说道。 孟谷雪闻言眉头微微一挑,“她说想见,我就去见她,那我多没面子?不管她,我要去找娇娇了!” 孟谷雪正要迈上马车,阿惹亦步亦趋补了一句,“四公主说,您或许想知道沈元白的消息?” 孟谷雪猛地扭过头来,“啊?阿惹你怎么不早说!见见见!我现在就去见她!” 娇娇的三岁早夭危机像块大石头似的压在了孟谷雪心上,她思来想去也就沈元白威胁最大! 如果百里妙雪能透露什么有用的信息,她当真谢天谢地了! 孟谷雪快手快脚钻进了马车里,冲阿惹叫道:“回宫!” ———— 百里妙雪如今被囚禁在了自己的宫殿里,半步都不得迈出。 她不知摔了多少碗碟摆件,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那一夜,她明明是要唤醒孟谷雪体内的叠语蛊,让她给三哥致命一击的,却没想到中招的变成了她自己! 待她从一阵恍惚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而她得到的消息是—— 大哥谋反被镇压,父皇传位三哥,一切已成定局! 她怎么甘心啊?她筹谋的一切都成了徒劳,甚至满腔心计都成了无用功! 最最让她感到恶心的是,她竟然栽在了孟谷雪那个蠢货手里! 她反思了这么多日,根据宫女给的零碎消息,已然隐约拼凑出了沈元白和银珠的谋划。 第513章 大哥那个蠢货,被二哥三哥还有沈元白两头算计尤不自知,竟然还将她拉下了水! 沈元白...... 说起沈元白,百里妙雪也是一阵咬牙。 从决定和沈元白合作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做好了与虎谋皮的准备,她已然步步谨慎,甚至暗中给沈元白下了蛊,却没想到还是被他骗了! 谁能想到,沈元白体内本就有勾魂牵神蛊的母蛊! 百里妙雪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就落了个一败涂地,这一切都要归咎于沈元白和孟谷雪的身上! 如今即便是被囚于公主殿不得出,她也要想方设法给孟谷雪找点不痛快,再搅浑这一潭子水,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 “她就在里面?” 殿外突然响起了孟谷雪的声音,百里妙雪精神猛地一振! 她四处环顾一圈,目光落在自己刚刚打碎的花瓶上,忽而几步上前,俯身捡起了其中最利的一片,快速藏在了手心里,掩在了袖子下。 殿门被打开,孟谷雪一步步走了进来。 百里妙雪抬头,瞧见孟谷雪不曾带丫鬟随从,心头暗暗一喜。 孟谷雪目光环顾四周,当真是满地狼籍。 可即便这般,被囚禁在此处的百里妙雪还是不忘自己的公主威仪,连华丽的发髻都不曾有丝毫的凌乱。 孟谷雪见状心头暗暗一提,脑海中瞬间想起了乔天经教她的话: “逆境中不忘仪态、不减傲气,这般对手大多心中犹存锐意,必争最后一搏!” “他若示弱做小,便是心有成算、请君入瓮,孟小姐自当小心应对,若先声夺人,更佳!” 思绪方至此,孟谷雪便看到百里妙雪冲她柔柔一笑,又是委屈又是无助地说道: “三嫂,你终于来了,四妹如今要见你一面,当真是不容易啊。” 孟谷雪心里头一咯噔,暗暗大呼:来了来了!乔大哥真乃神人也! 她不再上前,只是板着脸说道:“四公主也不必在我面前演戏了,你说有沈元白的消息?那便速速道来就是。” 百里妙雪闻言面色扭曲了一瞬,可很快又换上了笑脸,一步步走上前来。 “三嫂,你想要沈元白的消息可以,但是要用别的条件来换。” 孟谷雪好奇地歪了歪头,“毫不设防”地问道:“什么条件?” 百里妙雪见孟谷雪无知无觉,眼底忍不住溢出一丝喜意。 她就知道,孟谷雪就是个蠢的,自己会栽在她身上,必有内情! “三嫂,三哥如今都要当国主了,你替四妹求求三哥,让他放我自由吧,我——” 百里妙雪说到这里,忽然猛地扑了过来,手腕一翻就亮出了手心里那尖锐的花瓶碎片。 “孟谷雪,给本宫——” “啊!恶灵退散!!!退退退!” 孟谷雪一直觑着时机呢,一见百里妙雪扑过来,立刻猛地扬袖,一大片白茫茫的药粉兜头撒了百里妙雪一身! “皇妃!” 阿惹听得殿中惊呼,急忙踢开殿门,没想到就看到自家皇妃挥舞着双手高呼: (╯°a°)╯退退退! 至于四公主,在原地晃晃悠悠摇摆了几下,咚一下软到地上去了。 已经准备冲进来的阿惹默默停下了脚步。 阿惹:レ(;)ヘ 这软筋散的剂量,药倒一棚的公牛都不成问题吧? 孟谷雪眼看百里妙雪软在地上,连手里的碎片都捏不住了,不由地嘿嘿一笑。 “四妹,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 “瞧瞧,这软筋散在你身上可真是屡试不爽啊!” 孟谷雪说着反手吞下一颗解药,又取出帕子蒙住口鼻,这才蹲到了百里妙雪身边。 百里妙雪神色扭曲,见孟谷雪凑近,张嘴便怒骂道:“孟谷雪,你卑鄙!” 孟谷雪闻言一改方才的嬉笑之色,陡然就冷下了脸,沉声说道: “我卑鄙?” “那你手心藏利片就不卑鄙了?我瞧你方才那狠劲,是冲着我的脸去的吧?” “四公主,你该摆正自己的位置了,你现在是阶下囚,没资格和我谈条件了!” “说吧,沈元白的消息呢!” 第415章 我看过信 “阶下囚?你唤本宫阶下囚?” 百里妙雪微微瞪大了眼睛,可很快又讥笑出声。 “孟谷雪,你不过是雍朝一个为了和亲抬出来的假公主罢了,你算什么东西!” “三哥马上就要当国主了,届时他什么美人得不到,什么绝色配不得,你且等着看吧,自古和亲公主就没有一个能落得好下场的!” “若有一日雍朝和南离两国操戈,阵前第一个祭旗的就是你!” 百里妙雪原以为这些话能刺激得了孟谷雪,谁知孟谷雪突然取下脸上的帕子,也学着她挑了挑嘴角,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百里妙雪,我得知你是个事业脑的时候,原还高看你一眼的。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些,你能生出那般野心,我便敬你一分。” “可是你有这个野心,却没有撑起这个野心的能力,甚至沦落到借助别国人之手,最后谋划不成反被算计!” “我且问你,你和沈元白合作的时候,当真没有想过,若你事成后却受制于他,这南离国的江山都要易主了吗?” 第514章 “沈元白所图太大,他想杀回雍朝,还要吞并北国,届时南离在他手上不过是颗棋子罢了,你认为南离的百姓和那些将士们能好过吗?” “还是你百里妙雪自视太高,认为沈元白也不过是你手中的玩物,自始至终都被你牢牢攥在了手里?” “百里妙雪,我孟谷雪是蠢,但我好歹有自知之明,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也绝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去戕害他人,乃至动摇整个家国!” 孟谷雪神色沉凝,眸光冰冷,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百里妙雪愣了愣,脸色忽然变得很是难堪。 “孟谷雪,你一个雍朝人在本宫面前扯什么家国!本宫轮得到你来教训吗?” 孟谷雪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一声: “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何为有其父必有其女了,你这死要面子又嘴硬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你父皇!” “你放肆!” 百里妙雪惊得双目圆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孟谷雪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 孟谷雪心里很清楚,百里妙雪始终对她心怀偏见,她也懒得和“叫不醒”的人掰扯了。 她环顾一周,目光落在了之前百里妙雪攥住的那块花瓶碎片上。 她眼珠子一转,捡起碎片就抵在了百里妙雪的脸蛋上。 “快说,不然我划开你的脸!” 尖锐的触感抵在脸上,百里妙雪仿佛又想起了她上次被孟谷雪持匕威胁的时候。 “孟谷雪,无论如何,本宫还是堂堂四公主,你若——” “少废话,我还是堂堂三皇妃,是未来国主夫人呢!我知道你这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先给你点颜色瞧瞧!” 孟谷雪说着就在百里妙雪的脸上划了一下,再把利片举到百里妙雪眼前时,利片边缘已经见了血。 百里妙雪瞧见那抹血色,陡然尖叫一声,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啊!!孟谷雪!你疯了!你怎么敢对我下手!本宫的脸!我的脸啊!” “现在只是小小一刀,好好治还看不出疤痕来,你若再不说,我给你喇一大刀,从眼角到下巴的那种!” 孟谷雪边说着,边恶狠狠比划了一下。 蛇打七寸,百里妙雪即便被囚禁在此,还不忘穿华衣、梳发髻,可见是极在意外表的,这一下她准要妥协! “我给你机会了啊,我数三下,你再不开口,我就从你右眼角开始!” 孟谷雪手中的瓷片才抵上百里妙雪的眼尾,百里妙雪已经惨白着脸尖叫出声: “不要!不要动本宫的脸!本宫说!” 孟谷雪闻言右手稍稍退开了些,沉着脸等待下文。 百里妙雪嘴唇泛白,含泪的眼睛里更有难以抑制的恐惧之色,她颤抖着嘴唇张了张口,在孟谷雪又挥舞了两下利片后再也不敢犹豫。 “沈元白!沈元白的身上有一封他母妃给他写的信!本宫......我看过一点点!” 孟谷雪微微睁大眼睛,玉琉的信? “我要他伺候我喝茶,后来坐得近了些,我以为有钟情蛊在,就......就稍微扯开了他的衣襟,他气得拂袖而去,可怀中却掉出了一封信。” “信上没有署名,我心中好奇,便打开看了,写信人称他白儿,我瞧着应当是长辈,直到......直到信中提到了北国。” “那写信之人说,希望沈元白在雍朝成事后便挥军北上,吞并北国,但要切记勿伤平民性命。” “若在雍朝计败,则往南谋,银珠定会助他一臂之力!” “还说什么北国皇室朽烂不堪,当年和亲她不是为了无可救药的皇室,而是为了千千万北国百姓免受战乱之苦、灭国之祸。” “我看到这里才反应过来,写信之人原来是沈元白的母妃,也就是当年的玉琉公主。” “我正欲继续看下去,沈元白忽然去而复返,我听到脚步声,吓得将信塞入了煮沸的茶壶中。” “他推门而入,目光四处逡巡,我也只能故作镇定,笑问他是否生气了。” “待沈元白离开后,我慌忙掀开茶壶去捞,可惜那信早就毁得不成样子了......” 孟谷雪听得嘴巴微张。 对上了,终于对上了! 在梦境的最后,沈元白确实挥师北上,而且一路势如破竹! 北国百姓听闻雍朝皇帝乃是玉琉之子,有些城池甚至直接开门迎军,不战自降! 沈元白御驾亲征,她也随军,当时大军攻至北国都城外,金裕王竟亲自现身,站在城墙上怒骂沈元白忘根忘本,害玉琉的牺牲悉数付诸东流。 她记得沈元白回到帐篷的时候脸色阴沉难看,周伯在一旁劝着,希望沈元白能给北国皇室留下尊严,毕竟最后两国统一,还是要以“北”为尊。 谁知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沈元白听到这话却勃然大怒,第二日便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北国都城攻陷! 那之后,沈元白始终以“雍”冠两国之名,周伯想问不敢问,她心中好奇,有一次趁着沈元白心情不错,也就问出口了。 当时沈元白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雪儿,我自雍国承帝位,受父皇重托,自然没有改国号的道理,至于北国,区区战败国罢了......” 孟谷雪甚至到此刻都还能回想起沈元白提及北国时,那轻蔑而冰冷的语气。 第515章 原来......原来玉琉从一开始,就是让沈元白灭了北国吗? 第416章 雪儿是暖阳 “后面的内容你当真一点没看着?你怎么把信丢进壶里了?你藏袖子里也好呀!” 孟谷雪觉得古人的衣袖真的很能藏东西,百里妙雪真的把信毁了吗?不会是诓她的吧? 玉琉是北国人,她却要求自己的儿子灭了自己的母国,这其中定有诸多内情! 指不定后面的内容里就有北国皇室的痛点,万一拿捏好了,关乎北国的民心民意呢! 百里妙雪摇了摇头,目光紧盯着孟谷雪手中的利片,这会儿确实不敢说谎了。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信中说的是这般大事啊,否则就藏起来回宫慢慢看了。” “当时沈元白来得急,我担心如此内情被我知晓后,他会起杀心,又担心坏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当时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将信毁了。” “那茶壶咕噜噜直冒热气,我也来不及多想,抬手就将信塞进——啊!你拿远一点!” 孟谷雪听得入了神,那尖尖往百里妙雪的脸上戳了一下,吓得她连连尖叫。 “还有吗?”孟谷雪回过神来,继续冷脸问道。 “没有了!没有了!他之前落脚在大哥的京郊别院里,你们肯定早就搜过了,他定是逃了!” 百里妙雪急急出言,生怕孟谷雪手一重又划花她的脸。 孟谷雪定定看了百里妙雪一眼,确定她应该没有骗人后,便缓缓起身。 这时候“吧嗒”一下,有什么热热的东西落在了百里妙雪的唇边,是血的味道。 百里妙雪猛地一怔,顺着孟谷雪的手望去,这才发现她手心里溢满了血。 “嘶——痛死我了!你最好没有说谎!” 孟谷雪忽然跳脚,将手中染血的碎片往旁边一丢,匆匆忙忙跑了出去,口中大呼: “阿惹!我受伤了!你再不来我伤口就要愈合了!” 咚—— 孟谷雪低头看着伤口,在出殿门的时候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堵人墙。 她龇牙咧嘴地抬头,这才发现来人竟是百里承佑。 最近的百里承佑实在可以说得上是日理万机,脚不沾地。孟谷雪也乐得自在,到处串门,就是没往御书房去看一眼。 “哪里受伤了?” 百里承佑敛眉,上下打量了孟谷雪一番,忽然牵过她的右手。 当看到孟谷雪手上那条横贯手心的伤口时,百里承佑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怎么回事?四妹伤了你?” 他不动声色地往殿内瞥了一眼。 百里妙雪见百里承佑前来,心中也有些犯怵,但仔细想想,他们好歹是兄妹啊。 百里妙雪硬着头皮惶呼出声:“三哥,是三嫂她伤了我!她刮花了我的脸,还对父皇出言不逊!” “三哥,她不过是雍朝来的和亲公主,你瞧她和乔家人多亲近啊!她是探子!是奸细!三哥你千万不能让她成为国主夫人啊!” 孟谷雪听到这话,猛地回头看了百里妙雪一眼,心中也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百里就要成为国主了,他会介意、会阻止她亲近乔家吗? 不让她和乔家好? 那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四妹,你且摸摸你的脸,看看哪里有什么伤口!至于国主夫人的位置,此事还容不得你来置喙!” “来人!将四公主严加看管,一步不得踏出,任何人不得来见!” 百里承佑冷冷下令,一旁的宫女侍卫急忙应声,不敢稍慢。 百里妙雪中了软筋散,手脚都软得动弹不得了,听到百里承佑这话,她猛地一怔。 她的脸安然无恙?那方才怎么有血...... 百里妙雪的目光忽然凝聚在了孟谷雪的手上,见百里承佑已经拉着她往外走去,忽然尖声叫道: “孟谷雪,你什么意思!你耍我!” 孟谷雪闻言回过头去,最后看了一眼狼狈的百里妙雪,淡淡说道: “我还没有恶劣到,当真去划破一个女孩子的脸,你好自为之吧,四公主。” 孟谷雪跟着百里承佑出去了,身后隐约能听到百里妙雪的怒骂声,骂的什么却是听不清了。 阿惹守在宫道上,瞧见自家殿下拉着皇妃出来了,他当即屁颠屁颠跟在后头,悄咪咪笑成了一朵花。 “阿惹,止血药。”百里承佑冷声叫道。 阿惹一听是止血,顿时吓了一跳,急忙三两步迎上前去,这才瞧见孟谷雪手心的伤口。 “啊!皇妃!” 阿惹急得不行,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种寻常要用到的药,他都是随身带的。 百里承佑接过后,替孟谷雪仔细擦了手,又撒上药,而后掏出绢布细致地覆上伤口,打了个结。 孟谷雪怔怔然看着眼前的百里承佑,他生得高大,这时候给她处理伤口,他还得微微俯身。 明明平日里是极粗鲁的一个人,这会儿倒是耐心,上药的时候手脚又轻,打的结也漂亮。 “先这般处理一下,我带你去蛊医处再仔细瞧瞧,莫要让碎片落在伤口里。” 百里承佑说着抬起头来,却见孟谷雪那乌溜溜的眼睛正定定望着他。 “怎么了?”百里承佑微微挑眉。 孟谷雪张了张嘴,嘟囔着说了句谢谢,又问道:“你近日不是很忙吗?怎的有空过来?” 第516章 百里承佑闻言顿时目露幽怨。 这人是真敢说啊。 明知道他忙,她就不能主动来御书房嘘寒问暖一番吗? 孟谷雪根本没有接收到这个幽怨信号,她突然想起了百里妙雪方才说的话,赶紧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百里承佑闻言稍稍正色,这件事他确实也不知情,如此一来,这里头能做的文章就多了。 “百里,蛊医那儿我就不去了,这点小伤口不碍事,我还是去别院找乔大人他们知会一下此事吧!” “对了,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安排的那出戏应该今日就要上演了,这会儿别院那边正热闹着吧?” 百里承佑见孟谷雪大迈步就往外走去,直接将他撇在了原地,顿时心情一落千丈。 他沉着脸还没开口,孟谷雪忽然又兴冲冲地去而复返。 “百里,你今日还要忙吗?不忙的话我们一起去吧?人不能总坐着,活一天也干不完不是?” “你瞧你,都有黑眼圈了!” 百里承佑还没反应过来,孟谷雪已经踮起脚尖凑近了他,指尖落在他眼下,凉凉的。 “来来来,拐走皇子大作战开始了!哈哈,这时候御书房应该没有一群白胡子老臣在眼巴巴等你吧?” 孟谷雪笑容明媚,自然无比地牵起百里承佑的右手,拖着他就往外走。 百里承佑跟着走了两步,望着身前活泼的身影,眼底终于忍不住映出融融笑意。 一下子接手了这么多事,这么多日连轴转,他确实累了。 好在身边有个人,见了她就仿佛疲惫尽消,整个人也跟着鲜活了起来。 母后曾说,雪儿是暖阳,如今他才渐渐意会到其中的深意....... 第417章 送子神医 临出宫前,百里承佑突然想起了什么,让阿惹陪着孟谷雪等了一会,他自己则快步离开了。 再回来的时候,他身后跟着阿涂,而阿涂手中正捧着一个长条锦盒。 孟谷雪见状一脸好奇地迎上前去,偏头问道:“百里,这是什么?” 百里承佑顺势牵过孟谷雪的手,语气平淡地说道:“既然是去使臣别院,那就趁这个机会,将该说的和乔大人都说个清楚明白吧。” 孟谷雪见百里承佑这般说了,也就不再追问了,反正一会儿就能听了! “那快走吧!” 二人上了马车,阿涂和阿惹策马跟在一旁,才驶进使臣别院所在的南盛街,便听到了十分热闹的锣鼓和爆竹声。 孟谷雪闻声顿时眼前一亮,起身掀开车帘招呼阿惹停车。 百里承佑见状眉头微挑,他抬手将孟谷雪拉回身边,又撩开侧边的车帘,给足了她视野,这才好奇地问道:“你做的?” 孟谷雪兴奋地直点头,冲车外的阿惹叫道:“阿惹,没问题吧?” 阿惹急忙回话:“皇妃,属下好歹跟了殿下这么多年,您又给足了时日,属下保证前因后果、街坊四邻都已打点妥当,绝无破绽。” “殿下恕罪,皇妃千叮咛万嘱咐,此事她会亲自告诉您,故而属下不曾提前禀报。” 孟谷雪闻言摆了摆手,“阿惹,你有什么好请罪的。” 她扭头看向百里承佑,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狡黠又灵动。 “呐呐呐,一会儿看完戏你猜猜看我的用意,猜对了算你厉害!” 百里承佑闻言嘴角邪邪一挑,倒真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心。 “那我就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马车又驶近了些,很快旁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兄台,什么事这般热闹呀?” “嘿,说是咱们京都出了个神医呢!” “神医?” “不不不,说得准确些,应该是送子神医!” “送子?” “是呀,京郊有一刘姓员外,是个常做好事的大善人,听说他中年发家,府上富得流油呢!” “莫非求子的就是这刘姓员外?” “是啊,这刘员外少时家贫,有一青梅竹马的表妹对他不离不弃,后来他与这表妹结亲,嘿,家里旺起来了。” “刘员外也是个重情义的,安安心心守着表妹过日子,这十多年什么都好,就是始终无子无女啊!” “嚯!那家中岂不是万贯家财无人继?这刘员外也是死心眼,多纳几个姬妾,万一就生个儿子了呢?” “嗐,兄台,我前头不是说了吗?这刘员外重情义啊,对他表妹是真心的。再说了,万一......万一是刘员外不行呢......” “咳咳,这确实是在下疏忽了,莫非如今来了个神医,让他们夫妻俩怀上了?” “是啊!许是好人有好报,有一神医来京都安家,在古神庙遇到了上香的刘员外夫妇,听旁人说这夫妻俩是大善人,求子求了十多年,神医心软,就帮了一把。” “这这这......这真有这么神?” “在下心中也纳罕呢,但是你瞧这敲锣打鼓的,还送了块大匾,估摸着是真怀上了!” 人群让出了一条道来,只见四个家丁抬着一个挂红绸的匾额走了过来,其上游龙走凤写着——送子神医。 一人站在匾额旁,穿着天青色锦袍,正满面喜色地对着一布衣老者不住道谢。 “多谢神医妙手,刘某今后定更行好事,再为古神庙塑一座古神金身还愿!” 第517章 那布衣老者蓄着山羊胡,连道不敢,面上并无喜色。 见四周人围得越来越多,更有亲自上前求子的,老者满脸为难,连连摆手。 “过誉了,刘员外实在是过誉了,老夫不过是祖上有些手艺罢了,就一普通郎中,不是什么送子神医。” “都是巧合!刘员外夫妇心善,该是他们得偿所愿,并非老夫的功劳,散了吧,大家都散了吧!” 老者连连拒绝,刘员外却是感恩戴德,硬是让人将匾额抬进了小医馆里。 孟谷雪看到这里,悄悄给阿惹竖了个大拇指,百里承佑则满脸若有所思。 “如何?” 孟谷雪扭头来问百里承佑,拉着他的袖子,一脸急切。 这没头没尾的,百里承佑不能这么聪明吧?他肯定猜不到! 百里承佑上下打量了孟谷雪一眼,见她一副恨不得他猜不出来的模样,不由地莞尔。 “既然是求子,又是在此处......该不会是演给北国车太师看的吧?” 孟谷雪:( oo) “你你你......你怎么猜这么快!” 百里没开上帝视角吧?难道是乔大哥提前和他露过底了? 百里承佑见孟谷雪吃惊到嘴巴微张的模样,没忍住抬手揪了揪她的脸。 见孟谷雪准备拍他的手,他立刻开口吸引了孟谷雪的注意力。 “若今日偶然看到这一幕,倒不容易多想,既然已知是你安排的,其中便定有深意,自然好猜些。” “不过这般有远见的法子,应该不是你这个脑袋能想得出来的,该是.......乔天经?” 百里承佑趁机又捏了两下,在孟谷雪即将发火的时候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 孟谷雪气愤地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脸,本来想骂百里的,结果思绪一下子又被百里的话带偏了。 “别搞cpu那一套啊,我自己知道,我聪明着呢!我这叫——大器晚成!” 孟谷雪叉腰表示不服。 <( ' `)> 百里承佑现在已经很习惯孟谷雪时不时会冒出一些他听不懂的词了。 “是是是,你最聪明,你大器晚成。” 孟谷雪听到如此敷衍的夸赞,心里那微不足道的底气猛地一垮,一脸心虚地问道: “百里,你觉得能成事不?那车老头会上当吗?” 百里承佑见孟谷雪面露不安,当即端正了神色,轻轻点了点头。 “安心吧,能成的。” 孟谷雪一脸好奇,“这么笃定?” 百里承佑不由地微微挑眉。 “乔天经把法子教给你的时候,没给你解释解释吗?哦,他大概知道你很聪明,肯定能自己想通。” 孟谷雪:“......” 百里承佑,去你的反讽! 第418章 先婚后爱 百里承佑揉着自己的右胳膊,感觉上面肯定又留下了一个牙印。 他发现了,孟谷雪真的很喜欢撒娇! 这般不痒不痛地咬他一口,不是撒娇是什么? 孟谷雪偏过头去,已经在龇牙咧嘴了。 擦,这百里承佑属钢铁的吧!胳膊这么硬! “咳咳。” 百里承佑突然微微红了耳根,开口给孟谷雪解释了起来。 “金裕王不是个蠢的,他既然两次出使别国派的都是车和璧,可见他是极信任车和璧的。” “据我所知,这车和璧在北国也是老臣了,素有忠义之名。” “金裕王始终无子,皇位后继无人,这也是北国皇室动荡不安的根源。” “想必这十多年来,为了求子,金裕王已然试遍百方。” “如今虽然沈元白即将归国,但他到底是外嫁公主的血脉,若有一丁点可能,车太师怎会不希望金裕王能有自己的嫡长子呢?” “只要有希望,车太师必定一试,毕竟南离的药蛊都是名声在外的。” “前夫人......不也是这样吗?” “有时候太过求而不得,就会变成执念,听母后说,前夫人当年求神问卜、试遍偏方,甚至用了蛊,便是如此。” 提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前夫人,孟谷雪也拢回心神,暗暗叹了口气。 这时候百里承佑偏过头来,眉头微蹙好奇说道:“不过这个计划.....我确实有个疑问。” 孟谷雪一听百里承佑也有没想通的,当即一脸兴奋地说道:“你速速道来,我给你解答!” 百里承佑目露探究,“这个计划确实绝妙,彼时沈元白去了北国王庭,一旦金裕王有后,本就步履维艰的他处境会更加尴尬。” “但是你也听到了,这里有个前提,金裕王有后。” “乔天经定下这个计划,他该如何确定金裕王肯定有后呢?难道他乔家手中还真捏着如此神药不成?” 孟谷雪:“......” 汗流浃背了,这个问题她还真回答不了。 她总不能告诉百里承佑,她的娇娇小姐妹有巨粗的金手指吧? “咳咳,这个问题我倒没考虑到,要不你一会儿直接去问乔大哥吧。” 乔大哥不好意思了,这皮球你自己接吧...... “你在心虚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别院那晚的事我都听阿惹说了,那晚我明明没有给你事先穿上软甲,你是怎么受了沈元白的一击还毫发无损的?” 第518章 “听说你当时抱着乔家小姐嚎啕大哭?你和乔家有共同秘密,还不打算告诉我,嗯?” “我可是你夫君,是要与你相伴一辈子的人。” 百里承佑忽然倾身而来,高大的身躯压迫感十足,将心虚到瑟瑟发抖的孟谷雪逼到了马车角落。 百里承佑面上倒无愠怒之色,他偏着头,嘴角轻扬,二人此刻靠得这般近,彼此之间已经呼吸可闻。 孟谷雪胸膛剧烈起伏,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她面色烧红,双手死死撑着百里承佑的肩膀,结结巴巴说道: “你你你.....你别再靠过来了啊,我现在可还没及笄,你不能做禽兽的啊!” 百里承佑听到这话,忽然眉眼一舒,低低笑出了声。 “你以为我要干嘛?” “你你你......你都快亲上来了!” 孟谷雪偏过头去,慌不择言。 百里承佑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她确实......还小。 他嘴角压了压,没压住,正要调侃两句,车外传来阿惹尴尬无比的声音。 “咳咳,殿下、皇妃,这边热闹看得差不多了,待人一散,咱们的马车就显眼了。” “要不您二位......” 换一个地儿打情骂俏? “走走走!阿惹,我们现在就走!百里,你快从我身上起开呀!” 阿惹:“......” 他听到了什么....... 不,他什么都没听到。 不是,殿下什么时候这么不稳重了? 马车重新出发,一旁的百里承佑已经正襟危坐,孟谷雪缩在角落里,红着脸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妈诶,刺激! 到了使臣别院,马车直接开进了院子里,乔天经抱着乔娇娇出来亲迎。 乔娇娇一听说孟谷雪来了,开心得不行,凑上前去掀车帘。 “孟姐——” 乔娇娇:(⊙﹏⊙) 妈诶,吓一跳!里面还有一大男人! “啊,是孟姐姐的夫君!” 百里承佑看到一张小脸凑了进来,他还没来得及调整表情,后面半句话就直接说进了他心坎里。 瞧瞧,乔家把女儿教得多好! “娇娇!” 孟谷雪急忙避开百里承佑走了出来,乔天经听到百里承佑也来了,不由地微微挑眉。 百里承佑......来得比他想象中还要早。 孟谷雪抱过娇娇,脚步不停地往里走。 娇娇看着孟谷雪烧红的脸蛋,忽然目露揶揄。 () “哦吼,孟姐姐你看起来很可疑哦~~” 孟谷雪闻言赶紧去捂娇娇的嘴,“你这小嘴巴可饶了我吧!” 乔娇娇看看孟谷雪,再看看远处和自家哥哥并肩的百里承佑,心里已经磕疯了。 【啊啊啊!这种算不算先婚后爱?完了,光靠我自己脑补就已经觉得好甜了,再加点男二上位的宿命感,绝了!】 众人寒暄了一会儿,终于在厅中汇合,议起了正事。 这时百里承佑沉声说道:“乔大人,咱们说一说勾魂牵神蛊,说一说玉琉吧。” “此番南离皇室的密事,本殿不曾瞒着你们,其中诸多内情这些时日本殿也捋清了,既然要开诚布公,能否也请乔大人将沈元白败走南离的内情说一说?” “如此一来,玉琉的计划或可完全浮出水面。” 乔忠国闻言神色凝肃地点头,这些情况出发之前他已料到,而且早就征得了圣上的同意,毕竟此番到南离国,他们就是来交好的。 乔忠国低沉着嗓音,将其中的内情悉数道来,甚至连乔天经从柔姨的口供中得出的一些猜测也没瞒着。 百里承佑听得眉宇舒展,其实背后真相他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他有此一问,真正要的就是乔忠国和其背后沈元湛的态度。 乔忠国话音落下之时,百里承佑感受到了乔忠国的坦诚,他也下定了决心。 他抬手拍了拍一旁的长条锦盒,语气平淡地说道:“乔大人,真是巧了,本殿的父皇......也收到了玉琉的画像和密信。” 此言一出,厅中人惊得纷纷起身! 第419章 当年真相水落石出 “什么!?” 孟谷雪抱着娇娇赶紧就跑到了百里承佑身边,连乔忠国和乔天经都一脸震惊。 百里承佑示意孟谷雪往后退,他自己则拿起锦盒来到了厅中。 “画像是碾碎了勾魂蛊后掺墨画就的,这么多年过去不知是否犹有效力,你们莫要靠近。” 百里承佑单手拿起画轴,往下一抖落,一幅一人高的画像映入眼帘。 娇娇已经见过许多次玉琉的画像了,她一眼就认出,画像中的绝色女子就是玉琉无疑。 孟谷雪不由地惊叹出声,虽然沈元白和玉琉长得很像,但是当这张脸的主人是女子之时,果然是倾国倾城! 众人看过后,百里承佑又将画像收了起来,随后从锦盒中取出了一封信。 “这是玉琉的密信,同样是勾魂蛊的墨写就的,其上有言——” 百里承佑淡声将信的内容念了一遍,至此玉琉的计划终于清楚明白。 原来当年玉琉收到勾魂牵神蛊后,结合那名怂恿大皇子的姬妾传回来的消息,她便猜到,这蛊能到她手上,应是有南离国主在推波助澜。 第519章 于是玉琉一下子便猜出,南离国主定也不想看到北国被吞并,雍朝一家独大之景,毕竟唇亡齿寒,今日之北国,未尝不是将来之南离! 玉琉用自己的身体养成了勾魂牵神蛊,捣碎勾魂蛊后,玉琉实际上是走了两步棋。 她画了两幅画,写了两封信,其中一画一信命人送往南离,给雍朝的则按下不发。 因为玉琉已知南离国主的心思,那南离的可谋性更大,若南离国主不肯买账,届时她再兵行险招,走雍朝那条路。 这样一来,可称得上进可攻、退可守。 那一画一信就这样被送到了南离国主的案前。 南离国主彼时已经心有防备,毕竟勾魂牵神蛊的厉害他再清楚不过。 于是那一日他特地召来信任的蛊医守在一侧,甚至让已经绝根的管胜来拆信展画。 即便如此,离得不远的他还是险些中招,多亏蛊医及时送上了驱蛊之物。 至于管胜,人家都“老实”多少年了,那一刻竟也忍不住心生异念,可见勾魂牵神“秘宝”之名的威力。 玉琉在密信中请求南离发兵攻打雍朝南境,以解北国燃眉之急。 当时雍朝大部分兵力和心思都在北境,南离若全力进攻,必能得利。 待北国喘过这口气后,再与南离上下夹击,两国通力合作,雍朝腹背受敌,必不堪重负,到时他们便可一同吞并瓜分雍朝。 到时候若南离国主愿意,她身为北国公主,自当和亲南离,共结两国之好。 玉琉畅想的未来很好,也有可行的余地,再加上勾魂蛊的助力,她原以为能与南离国主达成合作。 不料这南离国主实在谨慎,玉琉从派人偷蛊到送来画像密信,此等步步为营的心计也着实令他骇然。 他当时让玉琉得到勾魂牵神蛊的初衷,是让玉琉去霍霍雍朝皇帝,可不是将他们南离一并拉下水。 且当时雍朝除了名扬天下的镇北将军乔忠国,镇守南境的骠骑大将军萧宏达也不是吃素的,他在南境的威名可比乔忠国还要响。 南离国主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不曾出手,甚至连信也没回,只当是彻彻底底抽身两国之争,故作不知。 玉琉等不到南离国主的回信,心中对他的选择有了猜测,彼时乔忠国还在往北攻,玉琉只能选择第二条路,将余下的画像与降书送往雍朝。 不料此计在雍朝却是奏效了,南离国主一听雍帝下令乔忠国收兵,甚至还同意玉琉和亲雍朝,心中当下如明镜似的! 雍朝的那个年轻帝王啊,到底还是中招了。 当然,他自然不可能去提醒,毕竟,这场面可是他一手促成的呢...... 当年的真相终于在此刻水落石出,厅中几人久久无言,乔忠国更是黯然失神。 他恨吗? 他恨啊,恨南离国主的推波助澜,恨玉琉的阴诡手段,也恨雍帝的作茧自缚。 当年明面上是两国的战争,但天下局势从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南离不曾发一兵一卒,但他们也从未脱身其中。 百里承佑敢将此事说出来,也是有所考量的。 他已经见识到了乔天经的聪慧,那日父皇在殿中提起了勾魂牵神蛊,这些日子,只怕乔天经也猜出些内情来了。 想到这里他抬头瞥了乔天经一眼,果然不曾从乔天经脸上看出过分震惊的神情。 乔天经也正注视着百里承佑,见他看过来,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他这些时日确实有所思量,只是不曾告诉爹。 毕竟这件事也算是爹的心结,他知道百里承佑若也想与雍朝交好,必定会来告知详情,他倒不必提前惹起爹的愁思了。 二人此时暗暗对视一眼,已从彼此的脸上看出了相同的打算。 当年局势如此,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家国一搏,立场不同,方法各异,便注定造就无数悲剧,也留下了数不清的传说。 时移世易啊,雍朝的皇帝换人了,南离国主之位也要易主了,而今后的北国皇室有了沈元白的加入,也必将风云变幻。 恍惚间,新的天下局势已然形成,而战场也悄然转移到了下一辈身上。 “乔大人,当年真相便是如此,本殿已然坦诚相待,现在也摆出南离的态度。” “在其位、谋其政,本殿不欲为了所谓的皇图霸业,将百姓置于战火之中,这大抵也是父皇当年的考量之一。” “雍朝和北国是不解宿敌,你们之间想来终有一战,若希望南离置身事外,便请贵国拿出你们的诚意来吧。” “本殿即将成为国主,必要为自己的子民负责。” 孟谷雪听到这里,和怀中的娇娇对视一眼,忍不住目露忧虑。 乔忠国深吸一口气,他看向已然有帝王魄力的百里承佑,沉声说道: “百里皇子,外臣离朝之前,圣上有言,北国当年无故进犯,屠戮我北境无辜子民数千,后又有玉琉施下诡计,乱我雍朝数十年根基,雍朝与北国之间已成宿敌,必有一死。” “而雍朝与南离素无旧怨,百姓从来无辜,若新国主与雍朝一般,视百姓为天,雍朝愿与南离签订盟约,共结永世之好,互通有无,共创太平之世!” 第420章 等她们死了再打 百里承佑听到这话,神色却平静依旧。 第520章 “乔大人,虽然咱们如今私交不错,但事关两国大事,本殿也就先将丑话说在前头了。” “你虽带着雍朝皇帝的好意前来,但如今空口白牙几句话,只怕是做不得准。” “毕竟真到了雍朝发兵那日,北国自当向我南离求助,届时其中利益纠葛无数,本殿自然以南离为首,以百姓为先。” 百里承佑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他坦诚至此,也是因为在这场夺位之争中,乔家不遗余力地帮了他。 乔忠国闻言面色沉肃,他确实也很欣赏百里承佑,但如今站在各自的立场,他是雍朝的臣子,是圣上委以重任的使臣。 “百里皇子,既然您这般坦诚相待,外臣也就撇开那些场面话,同您好好说说这天下局势了。” “雍朝与北国罢战以来,太上皇虽受玉琉蛊惑,但帝王本色犹在。” “我雍朝十五年厉兵秣马,如今正是兵强马壮,攻打北国一事乃是民心所向,将士们更是早已摩拳擦掌,士气高涨。” “贵国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但我雍朝在南境就有郭将军与萧将军两员猛将,外臣不是自吹自擂,到时便是贵国与北国南北夹击,我雍朝也有信心赢下这场天下之争!” “但是若真到了这般境地,彼时无论是贵国还是我雍朝,必定尸横遍野,损失惨重。” “圣上爱民如子,不愿看到南离与雍朝之间挑起无谓的战争,更不希望因此让北国钻空得利,故而派外臣前来交好。” 乔忠国到底是从战场上拼杀过来的传奇将军,这些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铁血锐意,亦带着强悍的底气。 此次来南离交好,不代表着他们雍朝示弱,而是为了寻求共赢! “若殿下有意,此次外臣归国便会将殿下的心意转达给圣上,届时会有特命使臣来与殿下商谈细节。” “我雍朝诚意十足,圣上亦对和平盛景悬悬而望,到时定会力争让贵国满意的。” 这一番话里刚柔并济,乔忠国虽不是谈判方面的大家,但也竭尽所能表达了沈元湛和雍朝的态度。 百里承佑闻言眉宇稍舒,他并不自大,相反的,接管朝政的这段时间,他对南离的国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既然雍朝的态度都摆出来了,接下来便是他们南离提条件的时候了,他自然会不遗余力,为南离、为百姓谋求最大的利益。 “能得乔大人一句准话,本殿心中便有数了,烦请乔大人回去告诉贵国皇帝,我南离自然也是喜和不喜战的。” 话到此处,便不必再深入了。 孟谷雪听到这里,浑身微微一松,背上当真是出了汗的。 乔娇娇宽慰般拍了拍她的手背,二人眼神交流过后,又无奈又庆幸。 她们二人从现世而来,学过历史的都知道,这天下大势分分合合,一直都是不断更迭往复的。 世间浩荡,千年寰宇,从没有哪个朝代能真的千秋万代,她们只是恰好来到了这里,躬逢盛世,便越发珍惜此刻的和平罢了。 用娇娇和孟谷雪的糙话来说就是:她们不敢奢望什么永世太平,但如果雍朝和南离终有一战,这一战能不能来得更晚些,至少等她们俩死了再打...... 严肃的话题过后,眼看气氛久久缓不过来,孟谷雪眨了眨眼,上前一步。 “对了,方才关于沈元白和玉琉,我还有一段补充。” 孟谷雪将四公主说的那些,关于玉琉书信的消息复述了一遍,瞬间将娇娇的思绪拉回到了二审柔姨的那一晚。 【这北国皇室果然有猫腻,难怪大哥那晚连连发问的时候,柔姨会激动成那样!】 【如果沈元白当真要遵照玉琉的遗愿,那他这一次回去岂不是要大杀四方了?】 【以沈元白那么谨慎的性子,他当真会因为被四公主调戏而丢了这么重要的信件吗?如果他是故意让四公主看到的,那他想干什么?】 【啊!脑子又痒起来了!】 娇娇急得挠了挠头,孟谷雪一看娇娇头痒,担心她手短,还好心帮着挠了两下。 娇娇:孟姐姐,你人还怪好嘞! 此番互通了有无后,百里承佑也得回宫了。 孟谷雪本来还想赖着看晚上“送子神医被偷家”的戏,但是在百里承佑不懈的眼神注视下,她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出去了。 娇娇:【哟哟哟,这两位到底是妻管严还是夫管严啊!】 孟谷雪冲娇娇摆了摆手,跟上了百里承佑的脚步,二人上了马车。 和来时的吵闹不同,此时马车内很是沉默。 孟谷雪忍了又忍,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碎嘴。 她歪了歪头,冲百里承佑竖了个大拇指,“百里,你现在.....很沉稳嘛,真像个男人!” 初见百里的时候,他还挂着满身的铃铛,张扬桀骜,像只时刻开屏的孔雀。 百里承佑从沉思中缓过神来,见孟谷雪脸带好奇地打量着他,便挑了挑唇。 “你指哪方面?” 孟谷雪:“......” “南离和雍朝,会打起来吗?”她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一句。 百里承佑眼神渐深,缓缓点头,“会。” 孟谷雪吓得一激灵,百里承佑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抬手就将准备跳起来的孟谷雪摁了回去。 “安心,不是现在,是终有一日。” 第521章 迎上孟谷雪忧虑的目光,百里承佑的脸上却有了一抹远超年龄的透彻。 “雪儿,梦里沈元白统一了雍朝和北国后,他不也迟迟不曾对南离出手吗?” “梦里的你或许并不关心这些,其实吞并和融合一个国家,完全是两件事,彻彻底底收拢北国,是经年累月的一个过程,要耗费大量心神。” “再者,南离本就多山,易守难攻,且西北还有天然瘴林,南离人又擅药擅蛊,用土话来说,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父皇......父皇他不是个好父亲,但不可否认,在当年之事上,他确实做好了一个帝王该做的事。” “如今我接过国主之位,自然也要殚精竭虑延续南离的和平,再者沈元湛的心思我也算是看明白几分了,他想做贤君仁君,至少他在位的时候,南离和雍朝不会有大冲突的。” “故而,我如今要做的就是趁着这一次雍朝主动交好,为南离百姓谋未来、计深远。” “但是这天下啊,哪能永远属于一家一姓呢,百里家之前的邱家,邱家之前的陆家,这千秋万代到底是虚妄......” 孟谷雪听到这里,微微张大了嘴巴。 第421章 神药好孕来 “我的妈呀,你你你......你不会也是穿越的吧?” 孟谷雪忽然凑上前去,她急急捧住百里承佑的脸,看看他脑门,又摸摸他头顶,最终对上了他的眼睛。 “你怎么看得这么透彻?有点吓到我了!” 百里承佑感觉到孟谷雪急促的呼吸落在了他鼻尖上,他眉眼一弯,少年的明朗瞬间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也?所以......你之所以如此与众不同,是因为——穿越?” 孟谷雪猛地收手捂嘴,状若慌张,实则目光暗含探究地看向百里承佑。 她在百里面前一直没有刻意伪装,百里应该早就有所怀疑了。 这段时日,在乔家离开之前,她真的要决定好,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别、别打岔!是我先问你呢!” 孟谷雪微微扬声,仿佛很是心虚。 百里承佑扬了扬唇,他心里似乎早有猜测,此刻并没有对孟谷雪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过是看得多了,有点微不足道的小感悟罢了,别瞎想。” “登基大典还有半个月不到,你也该学学祭天的礼仪了。” “祭天?”孟谷雪心头微跳,能和国主一起祭拜天地的只能是…… 百里承佑懒懒靠回车壁,理所当然地说道:“国主夫人自然是要与国主一同敬告天地古神的。” 听到这话,孟谷雪忽然垂眸,竟没有第一时间应答。 国主夫人啊…… 这不仅是一个头衔,更是责任,是信任。 百里承佑见状微微蹙眉,他俯身而来,低声道:“怎么了?” 孟谷雪抬头与百里承佑对望,心中万千思绪流转,最后直白地说道: “百里,你当真要让我做这个国主夫人吗?” “国主夫人责任重大,而且我是和亲公主,这身份也怪尴尬的,再者……其实我更向往的是像二嫂那样——” 百里承佑越听眉头蹙得越紧,他忽然抬手捏住孟谷雪的脸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难道你是诓我的?我就娶了你一个,你不做国主夫人谁来做?” “至于你的身份,有我在,谁敢置喙半句?” “你要是喜欢像二嫂那般寄情山水,我得空便陪你出去跑跑还不成吗?” “至于你说责任重大……” 百里承佑微微正色,一脸认真地说道:“这是事实,但我觉得你完全能够胜任。” 百里承佑逐条逐句地回答了孟谷雪的困惑,尤其是最后一句肯定,没有任何犹豫与敷衍。 孟谷雪听到这里心头微热,见百里承佑说得这般笃定,不由满是稀奇地看了他一眼。 百里承佑还在为孟谷雪的话生气,见状冷冷问道:“怎么了?” 孟谷雪撑住下巴,眼里忍不住溢出了一丝笑意,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嘴角的弧度根本压不住了。 “百里,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你瞧你这么舍不得我走!你说说看,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百里承佑闻言先是一怔,下一刻忽而耳根烧红,他毫无预兆地捞起一旁的幕篱戴在头上,掀开车帘就跳下了车。 车外响起阿惹的惊呼声:“殿下,您去哪?阿涂,你快跟上!” 孟谷雪掀开车帘望出去,瞧见百里承佑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知为何面上簇的一红,竟也跟着生出了一丝羞意。 阿惹回过头来,瞧见孟谷雪一张脸红成了猴屁股,不解地挠了挠头。 殿下和皇妃这是怎么了?吵架都吵红脸了? “阿惹,去申府。” 孟谷雪嘱咐了一句,有些局促地溜进了马车里。 望着对面已经空空如也的位置,母胎单身的她竟在这一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小鹿乱撞。 完了,她是不是要坠入爱河了!? ———— 当天夜里,北国使臣别院。 “如何,都查清楚了吗?”车和璧坐在烛光里,低头问身前跪着的黑衣人。 黑衣人点了点头,“大人,属下去查过了,确实是一对求子多年的善人,还暗访了街坊四邻,包括曾经受过刘员外恩惠的人,都没错。” 第522章 车和璧听到这话,缓缓站了起来,若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那个神医呢?” “属下也去暗访过了,那个神医之前并不十分出名,但确实祖上有些手艺,这一次是在古神庙给了刘姓夫妇一颗药丸,而后就成了。” “药丸?” 车和璧闻言眼睛忍不住瞪大了,有些难以置信。 “何种药丸能有如此奇效?” 要知道王上这十多年来为了生子,试了不下百种法子,各种苦药都入了口,甚至是求神拜佛,都不曾得偿所愿。 “属下买通了刘员外身旁的小厮,听他说,这丸药是神医的父亲留下的,只此一丸,名为好孕来。” “只一颗?”车和璧猛地蹙眉。 “那小厮是这般说的。”黑衣人恭敬答道。 车和璧闻言来回踱了几步,在一片静谧中,他缓缓停下了脚步。 “走,去医馆!” 虽然这件事很是蹊跷,但即便前方是龙潭虎穴,只要有一点希望,他也要去试试! 王上无子是朝堂动荡的主要根源,那些旁支蠢蠢欲动,就是因为皇位后继无人,都想走这登天一步。 他车和璧看在眼里,为王上着急,也担心内斗之下会给雍朝可乘之机。 原以为将公子接回去,就能解了此局面,没想到公子...... 想到沈元白,车和璧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年公主大义,和亲雍朝止戈两国,他车和璧也是敬佩不已,对公主的孩子自然也是极看重的。 只是公子到底长在雍朝,这件事本就颇受其他人诟病,如今又出了勾魂牵神残蛊一事。 他给公子去过信,委婉地提了一嘴残蛊之事,可公子却说他并不知残蛊的存在。 公子还提醒他,这或是百里承佑的阴谋,目的是离间他们。 车太师倒也能想通里面的门道,但是他亦知晓,公子随了公主,聪慧机敏异于常人,故而这也很有可能是公子让他放心而编的一套说辞。 这残蛊如今到底在哪已经成谜,但有一件事毋庸置疑,母蛊就在公子的身上。 他是知晓勾魂牵神蛊的恐怖之处的,当年公主便是凭借此蛊为北国力挽狂澜,还将雍帝耍得团团转。 若公子手上当真有残蛊...... 思绪至此,车太师也不由地一阵胆寒。 这些时日他总是在想,将聪敏至此的公子带回北国,到底是对是错。 就在他犹豫难断之时,南离京都突然就出现了一个送子神医。 若世上真有“好孕来”那样的神药,无论背后有何计谋,他都必须要前去一探。 若此次当真能得偿所愿,到时朝局稳定,他少不得......只能对不起公主和公子了! 想到这里,车和璧眼里闪过一抹狠决之色,大踏步朝外走去。 第422章 故摆疑阵? 夜黑风高,车和璧换上一身夜行衣,带上六名暗卫赶赴医馆。 此时早已过了子时,街道上安安静静的。 车和璧来到医馆外,沉着脸冲身边暗卫打了个手势,两人得令,一左一右托着车和璧纵身跃入院中。 他们还未落地,屋子里便传来了杯盏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一道苍老的声音高喝:“什么人!” 屋子里有烛光一闪而过,紧接着是桌椅碰撞声、呼救声。 车和璧闻声面色猛地一变。 不好,有人赶在了他们的前头! “快!不惜一切代价护住神医!” 一名暗卫留下保护车和璧,其余五人全部冲了进去。 这时候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一个老者狼狈无比地奔逃而出,面色惨白,可见吓得不轻。 而屋内,一黑衣人身上兜满白色粉末,正撑额摇晃着脑袋。 老者一出门,迎面又看到五个黑衣人,吓得他两眼翻白几乎背过气去,一名暗卫急忙上前揪住他后领子,另外四人则冲进屋去。 转瞬间,屋内打斗声响起,乒乒乓乓,车和璧一看那黑衣人以一敌四还能坚持,不由地面色凝重。 这时一道身影冲破屋顶飞了出来,后面四人追击而上,车和璧定定望着那道黑影,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黑衣人招式凌厉,动作干净利落,尤擅近身搏斗。 而且看他攻敌之所必救下使出来的一招锁喉,那五指张开的动作和接受过训练的北国武士简直像了十成十! 北国人! 此人说不定就是他们北国人! 思绪至此,车和璧的脑海中突然晃过了沈元白那张脸。 他本已议定带公子回国,届时王上自会倾尽全力立公子为储,如果......如果这时候王上有子,对公子威胁最大...... 这个想法在车和璧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便不敢再深思了。 眼看此处动静渐大,车和璧担心引来南离国的巡卫,赶紧低喝一声:“穷寇莫追!” 四个暗卫闻言当即收了手,那人立刻扭头奔逃,可临跳下屋顶之时,他却猛地回身,手下飞出一支袖箭,直冲院中老者! 好在那老者与他有些距离,且守在老者身旁的暗卫也不曾大意,立刻抬刀便将袖箭斩断了。 车和璧见老者险些遇险,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此杀手如此狠决,定是得了死命令,很显然,有人不想让他得到生子药丸! 第523章 眼看那黑衣人败逃而去,车和璧神色阴鸷,心头冰凉。 到底是有人在此摆下疑阵,还是公子...... “啊,别杀老夫!别杀老夫啊!” 老者死里逃生,这会儿缓过劲来了,立刻颤声求饶。 车和璧见状走上前去,示意暗卫将老者带到了偏房中。 进屋后便有浓郁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原来这偏房正是老者平日里制药的地方。 车和璧转过身来,冷声问道:“能让人生子的丸药还有吗?” 老者一听当即哭丧了脸,口中惨呼:“那刘员外真是害老夫不浅啊!老夫明明让他不要声张,他偏大张旗鼓来谢,果然给老夫惹来了杀身之祸!” 车和璧闻言却眼前一亮,“你当真有生子药?” 老者猛地摇头,“没了没了,最后一颗也给那刘员外了!” 车和璧面色猛地一沉,三两步逼近前去,朝暗卫使了个眼色。 那暗卫会意,抬手就攥住老者的四指,硬生生地往外掰,痛得老者狂嚎,眼泪都滚了下来。 “别别别,好汉饶命!别折腾老夫啊!” 车和璧俯身,阴沉着眉眼问道:“到底还有吗?没有你就制来,多久我都能等!” 老者拼命摇头,“制不了啊,方子早已失传了,这丸药是先父当年留下的!” 希望就在眼前,车和璧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这十多年熬过来,别说王上,连他都生出执念了! “没有你便去死!踩断他两条腿!” 身旁暗卫得令,右脚踩在了老者膝弯处猛地一用力,咔嚓一声,当场就硬生生将老者的腿踩断了! “啊!” 老者哀嚎出声,惨厉无比。 那暗卫抬脚,又去踩另一只腿,老者白着脸,冷汗涔涔地求道:“别......别踩,还有......还剩一颗!” 暗卫顿时收住了力道,车和璧面上露出狂喜之色,抓起老者衣襟问道:“在哪!在哪!” 老者摇了摇头,咬牙说道:“你必须发誓,若得了药丸便不得伤老夫性命,否则横竖都是死,老夫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如愿的!” 车和璧面色一变,不过心中的迫切让他没有丝毫犹豫,“好,我保证不伤你性命就是!” 老者还是摇头,“不够,这般老夫不信!你需得发誓,若伤害老夫,即便用了“好孕来”,服药之人也一生无子!” “你!” 这话简直踩到了车和璧的痛脚,可老者为了活命,却是不管不顾了。 车和璧看着老者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心中的疑虑悄然加重了。 他自始至终都抱着这是个圈套的念头,如今看这老者行事自然到毫无破绽,一时之间这其中的虚虚实实,竟连他也看不清了...... 车和璧深吸一口气,只要丸药有效,他要这老东西的命做甚? “好,我可以发誓——” 车和璧发了誓后,冷冷瞥了老者一眼。 他确实不会伤这老东西的性命,但定要将他一同带回北国! 毕竟,万一这老东西拿假药糊弄他呢! 老者见车和璧发了誓,面上稍安,认命地叹了口气,而后抬手指向一旁铺了满墙的药柜。 “第四排左起第三个小柜子。” 车和璧不等其他暗卫动手,自己已经迫不及待走上前去,拉开小柜子,瞧见里面放着一个白色瓷瓶。 他取出瓷瓶,双手微微颤抖,又不敢妄动,走到老者身前蹲下,疾声问道:“是这个吗?如何用?能否打开看看?” 老者苦着脸点了点头。 “是这个,老夫亲自收好的,自然不会记错。” “里头只有一颗药丸,要看打开便是,男女皆可服用,但真的不保证一定能成。” 第423章 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上 车和璧呼吸急促无比,可打开瓶塞的瞬间,他却硬生生屏住了呼吸。 他朝瓶口探了一眼,发现瓶底静静躺着一颗黑色药丸,毫不起眼。 “就.....就这么一颗小小的药丸?” 车和璧赶紧将瓶子塞上,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 老者点了点头,满脸忧虑地说道:“刘员外夫妇已经亲试过了,是刘员外服下的,但是当年先父也嘱咐过了,不是一定能成的。” “没事......没事......有希望就好。” 车和璧将瓷瓶举起来,对着烛光,眼神里透着苦涩,也透着希望。 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将瓷瓶妥善藏入怀中,对身后暗卫冷声嘱咐道:“带走!” 老者一看暗卫将自己托了起来,登时吓得大叫:“不!你方才说了不会伤老夫性命的!” 车和璧淡淡挑唇,“安心吧,不会要你性命的,但是要劳烦你随我们去一趟,直到此药生效为止。” “不!老夫不去!老夫不去啊!” 老者拼命挣扎,奈何他年老体衰,又断了一条腿,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暗卫嫌他聒噪,抬手塞了一块布进他嘴里,架着他两条胳膊出了房门。 “唔唔唔!唔唔唔!” 老者双目圆凸,剧烈挣扎过后,眼看自己逃生无门,竟.....竟当场吓尿了! 车和璧隐约闻到一股异味,扭头瞥见老者湿漉漉的裤裆,心中怀疑暗暗消了几分。 “这里!大人!就是这里有打斗声和呼救声!” 第524章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紧接着一股大力踹开院门,火把将院子照得通明,南离的巡卫竟与车和璧一行人打了个照面! “唔唔唔!” 老者见状精神猛地一提,登时乱叫了起来。 车和璧面色猛地一变,暗卫忧虑地低呼:“大人!” “走!”车和璧咬牙,急忙撤退。 可是这时候,老者觑见了一丝生机,却拼命地朝后扭去。 暗卫见状顿时面露杀意,车和璧却想到了方才的誓言,急忙低呼:“别杀他!”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这十多年来,这算是为数不多的希望之一了! 眼看巡卫冲了进来,车和璧狠狠一咬牙,“放了他,我们走!” 暗卫闻言猛地抓起老者,直接将其往巡卫身上扔去,其余人则护着车和璧匆匆撤退! 巡卫被阻了一阻,待越过院墙再去追时,只远远瞧见几个身影融进了黑夜中。 院中巡卫里,一人急忙蹲到老者身前,疾声问道:“高校尉,您没事吧?” 火光闪动,照在说话之人的脸上,正是阿惹! 而这老者则是阿惹亲自上门请来的帮手,早就从羽林军中退下来的校尉高沙! 阿惹边说着,鼻翼间忽然闻到了一股异味,他低头一看,不由地微微色变。 而方才还贪生怕死的老者,此时却坦荡地咧嘴一笑,“戏演全套,区区脸面当不得什么,只要没误了殿下和皇妃的事就好。” 阿惹听到此处,忍不住动容。 见其他人渐渐围了过来,他立刻脱下身上外袍披在了高沙身上,低声说道: “此番成事校尉功不可没,阿惹亦敬佩不已,定会奏明殿下与皇妃,为校尉请功。” 此时的一墙之隔,乔家三人排排站,正在听墙角。 墙:乔家 只是最左边一人穿着夜行衣,身上还有没拍干净的白色粉末。 【嘿嘿,没想到吧,方才可是我爹爹亲自出马!】 娇娇下巴微扬,脸上是满满的与有荣焉。 ( ) 【我爹爹可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和北国周旋几十年了,北国那点子武功路数,我爹熟着呢!】 乔忠国在一旁听到娇娇在心里夸他,高兴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 ^3) 娇娇诶,爹的心肝诶,会夸就多夸点! 乔天经:“......” 爹,您那得意劲儿都快怼儿子脸上来了...... 直到隔壁院墙完全没了声音,乔天经这才抱着乔娇娇,与乔忠国一同偷摸回了使臣别院。 乔忠国去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回来时正听自家大儿子在分析: “今日种种巧合,车太师心中必有疑虑,不过......足够了。” “嘿嘿嘿,大哥你很会哦~” 乔娇娇笑眯眯地翘起了大拇指。 他们从不曾指望车太师会全盘相信这一系列安排,他们只是不动声色地在车太师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从残次蛊到生子药,车太师心中对沈元白必生忌惮,但他到底精明,不会轻易被他们的谋划牵着鼻子走的。 只是人心到底复杂,有些东西一旦在心里扎了根,便会不断地从四周撷取蛛丝马迹,自我完善、自我成长。 更何况,沈元白若遵照玉琉遗命,他的计划里本就有颠覆北国皇室、取而代之这一计划。 一旦沈元白露出任何马脚,车太师心中摇摆的怀疑就会立刻坐实! 从前他们都是见招拆招,现在主动布局出击,果然很过瘾! 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上了! ———— 第二日一早,南离京都一户毫不起眼的人家里。 “公子,一早收到的消息,昨日才出过风头的送子神医夜间被袭,险些丧命,如今由官家人送着离京了。” 银珠站在一旁,满含忧虑地说道。 比起之前的养尊处优、娇媚风情,如今的银珠瞧着憔悴了许多,竟好似老了好几岁。 院中的躺椅上,沈元白闻言却纹丝未动。 他正静静地看着头上四四方方的天,面容依旧清冷卓绝,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银珠见状眼里不由闪过一抹急切,“公子,定是车太师出手了!虽然这世上未必有什么生子药,但昨夜之事已经足见车太师的——” “有。” 沈元白忽然淡淡发声,止住了银珠的话。 银珠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公子,您说什么?” 沈元白缓缓起身,他懒懒地曲起了右腿,将胳膊搁在上面,淡淡说道:“这世上,有生子药。” 第424章 人间超级无敌大宝贝 “什么?” 沈元白的语气太过笃定,让银珠一脸震惊,也不由地提高了声音。 “公子,这......这不能的,奴婢在南离十多年,一直劝着大皇子网罗能人异士,就是为了寻找生子秘方,以求断了王上这条路。” “可这么多年试下来,世上根本就没有这般神方,连蛊虫都没用。” “您昨日不还说了吗?这送子神医出现得蹊跷,或许就是乔家和百里承佑想要离间公子您与车太师的诡计!” 银珠的声音有些急,因为若世上当真有生子药,那么沈元白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第525章 甚至一旦金裕王生下嫡子,沈元白在他们眼里就彻底沦为弃子了。 沈元白抬手掸了掸下摆上的落叶,轻描淡写地说道:“银珠,你知道我们在和谁斗吗?” 银珠微微一愣,不明白沈元白怎么突然换了个话题。 可是这时候,沈元白却抬手指了指天。 “这世上或许没有生子药,但‘天’有,而不巧的是,连上天都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所以,车太师此刻应该已经拿到真正的生子药了。” 银珠闻言眉头紧蹙,忍不住走到沈元白身旁,满是不解地问道:“公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怎么......听不懂。”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觉得,公子的心思比当年的公主还要深沉,更加不可捉摸。 “银珠,都准备好了吗?”沈元白无意解释,又抬头问起了另一件事。 银珠心中翻涌着憋了一口气,可对上沈元白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之时,她陡然又泄了气,恭敬无比地回道: “公子,都按您吩咐的准备好了。可是公子,乔家小姐真有那么重要吗?” “嗯。” 沈元白淡淡应了句,又将双臂枕在脑后重新躺了下去,继续抬头望天。 银珠在一旁定定看了一会,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转身退下了。 可她还没走出几步,沈元白的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 “银珠,北国的风光如何?有一望无际的天吗?天上有搏击长空的鹰吗?那鹰.....是否又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呢?” 只这一句平淡的发问,瞬间就将银珠的心绪勾回了从前。 那时她策马跟在公主身后,远处的山坡上,俊朗不凡的狄世子坐在马背上,翘首望着这边。 她和金珠相视一笑,缓缓勒住缰绳,看着公主疾驰而去,与心上人相遇在坡上。 那是她记忆中,最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银珠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不曾立刻回答沈元白,沈元白却已经从银珠脸上的笑容里看到了答案。 他缓缓收回目光,望着头顶的天极轻极轻地喟叹了一句:“如果当初活下来的是母妃,该有多好......” 银珠回过神来的瞬间,正好听到了这句呢喃,她眼眶不由地一酸,这些时日的疲累与挫败随之密密麻麻涌了上来。 连久经世事人情的她都生出了一丝无力感,躺椅上的少年尚显单薄,可是他的身上已经压了无数期望与人命,他也很累很累了吧...... “公子,要不您......” “银珠,我不会让母妃失望的。” 银珠甚至已经生出了劝沈元白放弃的念头,可是沈元白却似乎早已下定了某种决心。 命运裹挟着每个人前进,有的人挣脱了束缚,有的人却越陷越深,或许破而后立,或许溺死其中。 “去吧。” 沈元白下了逐客令。 银珠一步三回头,跨过院门的时候,没忍住落了泪。 她在公子的身上看不到任何少年人的朝气,公主当年绝境中的谋划,苦果到底都落在了公子身上。 银珠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 沈元白缓缓闭上眼睛,在心中暗道: 乔家小姐,希望我所有的困惑,都能在你这里得到解答。 ———— 九月十五这一日,是娇娇的生辰。 孟谷雪早早就来了使臣别院,将娇娇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娇娇本来还迷迷糊糊正做梦呢,忽然听到久违的生日歌,噌一下就坐直了,一脸惊骇! 待对上孟谷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时,娇娇怔然半晌,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孟姐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回去了。” 孟谷雪闻言不解地偏头,“娇娇你怎么吓成这样?难道你从来都不想回去吗?我还巴不得能回去呢!” 娇娇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孟姐姐,我已经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家了。” 孟谷雪微微一怔,忽然想起娇娇提过一嘴,她前世是个孤儿。 她心头一软,摸了摸娇娇的头,“没错,还是这里好!毕竟你现在有一个超级厉害的爹呢!” 孟谷雪说起乔忠国的时候,总是一脸崇拜,娇娇忍不住被逗笑了。 “孟姐姐你呢?下定决心了吗?” 之前孟谷雪一直吵着嚷着要浪迹天涯,可最近娇娇却很少听她说了。 孟谷雪闻言坐到娇娇对面,一脸正色地说道:“娇娇,我......我想试试看。” 娇娇登时意会,笑着拉住了孟谷雪的手,“我就知道!你和百里承佑之前一看就不一般,那粉红泡泡在你们俩之间直打转呢!” 孟谷雪被娇娇当面调侃,不由地面色微红。 娇娇真的很喜欢孟谷雪,她想了想,又认真了神色说道: “孟姐姐,百里承佑真的很聪明,你以后可要多长些心眼啊,保护好自己。” “你以后会是百里承佑的妻子,会是南离国的国主夫人,但不要忘了,你更是你自己。” “孟姐姐,我一直坚信我们的到来是有道理的,凭借脑子里的现代知识,孟姐姐你今后定能为南离的百姓造福的。” “我毫不怀疑,孟姐姐一定会在南离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526章 娇娇眉眼灿亮,紧紧拉住孟谷雪的手,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孟谷雪听得心中感动不已,猛地扑上前去将娇娇搂住了。 “啊!娇娇,你是什么人间超级无敌大宝贝,呜呜呜,我真的爱死你了!” 这边是暖暖融融、温馨满满的画面,千里之外的雍国乔府: 抱着娇娇小被子的乔地义: .·'`(>▂<)'`·. 手里捧着生日礼物的小四: ·°()°· 呜呜呜,小妹(乔妹妹)的三岁生辰他们竟然缺席了,爆哭!!! 第425章 想到一处去了 孟谷雪抱着穿戴整齐的娇娇来到了客厅,乔忠国和乔天经早已等在这里。 此时父子俩正盯着桌上一个奇怪的圆糕点,上面还插三根蜡烛。 娇娇看到这里,眼前微微一亮,陡然抬头去看孟谷雪。 孟谷雪嘴角微扬,“嘿嘿,惊喜吧,我可是好几天以前就开始琢磨了呢,虽然吃起来不太一样,不过看着总算有模有样了!” 眼看孟谷雪抱着娇娇来到桌边,乔忠国立刻敛眉开口:“这是何物,为何上面还插着三根蜡烛?” 怪不吉利的...... 娇娇闻言捂嘴一笑,“爹爹,这是孟姐姐给我准备的惊喜,三根蜡烛说明娇娇三岁啦!” 乔忠国却摇头,“不好不好,下午还有要事,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最后在乔忠国的坚持下,蜡烛变成了一根,娇娇许了个愿吹灭后,乔忠国赶快就将蜡烛拔了,还悄悄念了句“阿弥陀佛,勿怪勿怪”。 孟谷雪将娇娇送到乔天经怀里,自己则亲手切蛋糕,面上挂着笑意,很是放松。 娇娇看着这一幕,嘴角一咧,心中不由地生出了一丝怪诞感。 古人吃蛋糕?真怪! 孟谷雪将第一块递到了娇娇面前,这时候嘴角的笑意依旧,眼眶却有些泛红了。 “下次娇娇生日的时候,我就未必在一旁啦,所以要很认真很认真地给娇娇庆祝。” “祝我娇娇小姐妹长命百岁、康健无忧!” 娇娇闻言心头柔软,这句“长命百岁”一字一顿,满含孟谷雪的祝福与担忧,说起那个“三岁死劫”,孟谷雪比她还要焦虑。 “谢谢孟姐姐,你放心,即便我变成老婆婆了,我还坐着马车过来寻你,来看你儿孙满堂,来看一代传奇国主夫人!” 娇娇眉眼弯弯接过蛋糕,俯下头就咬了一口,甜丝丝的,直沁到了心里。 孟谷雪原本还有些小伤感,结果立刻就被娇娇的话逗笑了。 几人分食了蛋糕,孟谷雪和娇娇直叫好吃,乔忠国和乔天经却觉得实在腻得慌。 孟谷雪吃了个心满意足,这才后知后觉抬头问道:“方才听乔大人说,下午有要事?” 娇娇闻言连连点头,“孟姐姐,我过来之后一直都没领略过南离的风光,我听爹爹说南离有一种很大很大的花,还能榨油呢!” 孟谷雪闻言恍然,“嗐,娇娇你要看葵葵啊?南郊种了一大片呢,我带你去!” “孟姐姐,这次情况特殊,你还是下次再带我去吧。” 娇娇意味深长地看着孟谷雪。 孟谷雪对上娇娇的目光不由地一怔,可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微微张大嘴巴,“难道......就是今天?” 娇娇见孟谷雪反应过来了,稍稍正色,点了点头,“对,就是今天。” 孟谷雪脸上闪过一抹忧虑,“可是,他真的会来吗?” “会的。” 这句话是乔天经应的,格外笃定。 当天下午,雍国使臣别院驶出一辆马车,娇娇乖乖坐在里头,乔忠国、乔天经还有乔伯骑马守护在两侧。 孟谷雪是想跟着一起去的,但是娇娇担心孟谷雪会遇到危险,到底没让她跟着。 孟谷雪担心自己会拖后腿,也没敢胡闹,只说无论多晚都会等在别院中,一定要看到娇娇平安归来。 ———— 这边乔家一到南郊,不一会儿,银珠便收到了消息。 沈元白嘱咐过她,乔家的消息一点儿都不得错漏,所以银珠也不敢马虎,急忙寻了过去。 “公子,乔家有动静了。” 躺椅上的沈元白缓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银珠见状便继续说道:“探子方才传来消息,乔忠国带着一双儿女还有一个护卫去了南郊葵葵田,瞧着是去游玩的。” “南郊四周都探查过了,竟没有发现任何乔家暗卫的踪迹......” 说到这里银珠也稍显犹疑,乔家在异国他乡还敢这般明目张胆出门,甚至都没有多带几个护卫,简直......就像是“行走的鱼饵”。 沈元白闻言亦是微怔,可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甚至还有些自嘲地扬了扬嘴角。 “我们这边忙着请君入瓮,却原来对方和我们想到一处去了。” “乔家这是在给我机会啊,果然那一晚......她也意识到自己露馅了,所以,这是不打算再藏了吗?” 想到这里,沈元白利落地站起身来,抬步就要朝外走去。 银珠见状急忙迎上来,嘴上疾声问道:“公子,您去哪?如今外头很是危险,您不宜现身了。” 沈元白顿住脚步,偏头坦言道:“银珠,我要去南郊。” 第527章 银珠闻言猛地一惊,急忙摇头。 “公子,若乔家本就是要引您去,您就更去不得了,谁知他们暗地里是否布置了人手,这极有可能是个陷阱啊!” 沈元白面色不改,“这自然是个陷阱,但杀我?倒是未必。” 银珠一下子有些被说懵了,那乔家引公子去是? 沈元白想了想,这一趟他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前去,于是耐下性子给银珠解释道: “他们从前或许想杀我,可此刻,他们或许更希望我去北国,搅乱北国王室那一潭子水。” “银珠,雍朝和北国之间必有一战,甚至雍朝有可能已经在备战了。” “两国大势面前,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如今想要的,是希望北国皇室从内里开始瓦解,好换取更少的伤亡。” “我若轻易死去,这出戏还怎么唱呢?呵,他们倒是高看我,竟觉得以我一己之力就能撼动整个北国皇室吗?” “还有那生子药,我若死了,他们将生子药给车太师,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除非他们从引出“送子神医”开始,目标从来就是我,这样一来,这一趟倒是有性命之忧,而生子药也可能是假。” 沈元白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平淡,却引得一旁的银珠心潮跌宕,满脸惊骇。 “所以此次前去,还是要有所防备,银珠,你这般......” 沈元白压低声音嘱咐了几句。 银珠听得忧心忡忡,“公子,既然您知晓此行有诈,为何还要去涉险呢?” “说句越矩的,奴婢实在不明白,您有何缘由非要去见乔家。” 沈元白闻言眼里情绪翻涌,想得有些出神了,半晌才淡淡呢喃了一句: “或许,是不想再稀里糊涂地活着了.....” 银珠没听清,凑近问了声:“公子您说什么?” 然而这时候,沈元白已经大踏步朝外走去。 ps:不行了,就一章吧,下一章沈元白和娇娇要见面了,好难写,我写得不满意。 第426章 且做平辈同龄 京都南郊。 娇娇被乔忠国抱在怀里,眼前一望无际的葵葵田看得她一脸惊叹。 真的好大! 她现在这小屁孩的身体,有一种入了葵葵田就再也出不来的感觉...... 乔忠国眉头微敛,显然心思并不在眼前的风景上。 娇娇感觉到自家爹爹紧绷的身体,抬头笑着宽慰道:“爹爹安心,不会有事的。” 乔忠国闻言用下巴蹭了蹭娇娇的小脑袋瓜,笑着点了点头。 “爹爹不忧虑,爹爹只是很感慨,咱们乔家和沈元白从雍朝斗到了南离,今日终于要与他光明正大一见了。” 一旁的乔天经听到这话,也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乔伯就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了,反正这辈子将军指哪他就打哪,简单得很。 乔伯正这般想着,一抬头就看到光天化日之下,远处突然出现了二十来个黑衣人,而走在最中间的白衣少年眉目清俊,很是惹眼,正是沈元白! “将军,人来了!”乔伯低呼一声。 乔忠国闻言立刻转过身来,两伙人遥遥对望,在沉默中试探着彼此。 这时候,只见沈元白举起右手轻轻朝前一挥,他身后的黑衣人纷纷抽刀上前,脚步迅疾,杀意凛然! 乔伯见状立刻抽出腰间长刀,挡在了乔忠国身前,面上毫无惧意。 娇娇稳坐在乔忠国怀里,视线越过疾驰而来的众死士,定定落在了远处不曾移步的沈元白身上。 此时,她身旁功德商城正悬浮在“反弹符”那一栏。 今日是生是死,端看沈元白自己的选择。 若他一开始就是奔着下死手来的,那么今日他带来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将在“反弹符”的作用中死于他们自己的刀剑下。 不过娇娇现在还不曾动作,她眉眼微蹙,总觉得远处的沈元白和印象中......有些不一样。 那群死士此时冲到了眼前十步之遥,乔伯已经扬刀,连娇娇都伸出了手指头,可这时一道喝声突然远远传来: “够了!” 此言一出,身前的死士悉数如潮水般退去,训练有素,毫不迟疑。 娇娇抬头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远处又一个沈元白抬步而来,虽看不清神色,却可以瞧出来人步履平稳,不慌不忙。 娇娇眼前微微一亮。 对味了,这才是他! 她方才就觉得第一个出现的“沈元白”怪怪的,如今和正主一比,虽然已经很像了,但到底少了几分清冷与锐气。 她还寻思着是不是从雍朝到南离,沈元白已经被接连的挫败磨平了棱角...... 看来沈元白还是谨慎啊,他来之前定是派人仔细查探过了,并没有发现任何埋伏。 可他犹不放心,所以故意寻来替身演这一出戏,又让杀手佯攻,想逼暗处之人现身。 可此番确实是要让沈元白“失望”了,他们只四人前来,因为今日她可能会用到功德商城,目睹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至于其余乔家暗卫,他们悉数留在了别院中,同阿惹一起保护着孟谷雪。 谨慎的可不止沈元白一个人,谁知这次会不会是他的声东击西之计呢? 毕竟银珠也是沈元白极得用的左膀右臂,她此时并没有现身。 第528章 真正的沈元白已经止步于替身旁,而死士则紧紧守护在他身侧。 “乔大人,别来无恙。” 沈元白先开口了,他淡淡扬唇,语气熟稔得仿佛旧友重逢。 乔忠国面上带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没想到与沈公子再次相见,会是如今这般光景。” 沈元白轻笑一声,开门见山说道: “其余寒暄的话就免了,乔大人今日邀我前来,不知有何用意?” 乔忠国没有否认,而是淡声反问道:“沈公子明知山有虎,为何又要来呢?” 沈元白闻言,目光直白地落在了娇娇身上,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 他就是冲着娇娇来的! 只是奇怪的是,他眼中似乎并没有什么杀意。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与乔小姐单独一叙。” “想来乔小姐能在无形中护孟谷雪毫发无损,我这般废了右手手筋的凡躯,对乔小姐构不成什么威胁吧?” “就在一旁的凉亭,如何?” 沈元白倒是坦荡,既然今日乔家布下此局,定是在他身上有利可图。 为了解惑,他不介意成全乔家。 乔天经闻言眉头微挑,连他都没料到,沈元白竟迫切至此。 娇娇扭头和乔天经对视一眼,兄妹俩早已深谈过此事,此时娇娇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已经用上“反弹符”了。 乔天经眼含深意,轻轻点了点头。 “爹爹,我要去了!” 娇娇扭头说了声,乔忠国眉头紧蹙,却还是将娇娇放下了。 两伙人慢慢走到了凉亭两侧,相对而立,而这时娇娇迈着小短腿,孤身一人走了出去。 沈元白见状亦抬步上前。 至此,两方算是彻底心照不宣了。 娇娇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和沈元白单独坐在凉亭里,而且此时的她外表不过三岁。 沈元白自然更料不到,他和所有人斗了这么久,却原来最大的变数一直以稚童的模样光明正大晃悠在他面前。 此时沈元白已经款款入座,而他的对面,娇娇还在使劲往凳子上扒...... 乔天经远远看到这一幕:“......” 失策了,忘记小妹连凳子都不好上...... 乔娇娇:“......” 垮掉,这一段全部垮掉! 等她好不容易坐好了,气喘吁吁抬头一看,沈元白双手别在胸前,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 娇娇微惊,暗道:这沈元白竟然没有趁我爬椅子的时候从后面给我一榔头! 难道他真的不准备杀我?那我的三岁死劫应在哪里?或者一切早已改变,这三岁死劫其实早就不存在了? 娇娇思绪微转,这时候对面的沈元白已经淡淡开口了,“乔小姐,幸会。” 娇娇张了张嘴巴,她还没想好如何回,沈元白已经平静无比地说道: “我从前不信什么牛鬼蛇神,但乔小姐能助乔家、助皇兄至此,虽我不知你从何而来,但我自不信你只有稚子心性。” “你我今日且做平辈同龄,好好说道说道,如何?” 娇娇闻言认真了神色,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稳重与了然,淡声道: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第427章 狗作者的亲儿子 听到娇娇的回应,沈元白嘴角邪邪一挑,眼里流露出了浓烈的好奇与兴趣。 “先是孟谷雪、再是你,果然有趣。” 娇娇迎上沈元白的打量,她的目光也肆无忌惮落在了沈元白脸上。 不得不说,狗作者对这个男主真是够偏爱啊,容貌、智慧、心性、人脉全部都是一等一,简直天选buff叠满! 之前看小说的时候囫囵而过,也没有深思什么,现在想想,女主孟谷雪简直就像是成就男主的工具人,给他送钱财送知识,还和他谈恋爱,替他填补内心空缺...... 这么看来,女主哪里是什么亲女儿,分明眼前的男主才是狗作者的亲儿子! “你不杀我?” 娇娇歪头,单刀直入,毕竟和聪明人讲话最不必拐弯抹角。 沈元白似乎很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他摇了摇头,坦荡回道: “别院那晚刚刚发现端倪的时候,我确实起了杀心,甚至想着,若能将你带去北国,牢牢掌控在手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为什么放弃了呢?”娇娇又问。 沈元白眉头微挑,“大概是因为深思之后,发现你并不是无所不能,而我困惑渐深,已经到了不解开不甘心的地步。” 娇娇也跟着挑了挑眉毛,“你又知道了?” 沈元白看着一个稚童脸上露出这般意味深长的表情,也怔然了一瞬,可是他很快就点了头: “从上书房救小四,牵制住狄在英开始,到玉华湖再救小四,还有护送孟谷雪和亲时乔忠国从我箭下死里逃生、乔地义的毒莫名被解,以及南离皇室原本昏迷不醒的国主夫人突然苏醒并那晚毫发无损的孟谷雪......”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能力似乎更多的是用于救人,而不是害人的,否则你直接对我出手,我与乔家之间何必斗成这样,你我今日又怎会坐在这里?” 娇娇听得暗暗心惊,没想到沈元白当真敏锐至此,连这都被他联想到了。 “但我并不是不能杀人,盲目的正义与善良反而愚蠢,若对方是恶贯满盈之人,我即便手沾鲜血,又何尝不是替天行道?” 第529章 沈元白闻言淡笑一声,“但你今日并不打算杀我,不是吗?” 娇娇听闻此言当即正色,“所以四公主之所以会看到你母妃的那封信,当真是你故意为之?” 这个问题跨度有些大,但是沈元白却瞬间就懂了。 他朝身后的亭柱上靠了靠,挑唇说道:“是。” “你当真是好心计啊。” 娇娇微叹一句,面面俱到、无孔不入,这沈元白的心计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如何猜的,说来听听。”沈元白目露兴趣,他倒很好奇,乔娇娇能猜中多少。 娇娇坐直了些,两条胳膊搭在石桌上,声音平静地说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一步棋其实是留了两条后路。” “若南离事成,你必将不遗余力帮助四公主搞垮大皇子,这一步有银珠的帮助,想必不难。” “这时候你顺势将四公主拿捏在手中,便相当于掌握了南离这一助力,彼时无论是对雍朝还是对北国,你都算是有了底气。” “这么一来,那封信是否被四公主瞧见,已经无关紧要了。” “这是第一条路,但以你的性格,自然不会盲目乐观。” “倘若南离事败,四公主身为皇女,又不曾在明面上参与夺储一事,自然是不大可能被处死的。” “你笃定她心高气傲,定会挑衅报复孟谷雪,但她孤家寡人哪里来的胜算?到头来四公主只会被反制。” “此时若被逼问,四公主已然察觉到你的利用,自没有替你掩护的道理,故而定会将信件一事曝出。” “孟谷雪如今与我乔家交好,此事她并没有隐瞒的道理,故而消息最后会传到我乔家这里。” “你那日故意丢失信件,又匆匆返回,捏准了时间只让四公主看到前半段,这不就是为了欲擒故纵,让我乔家主动来探寻你的最终目的吗?” “就这小小一步棋,竟就让你将人心算计至此。” “但不得不说,你确实是做到了,因为我如今很好奇,既然你母妃要你毁了北国皇室,你会怎么选择呢?” 沈元白静静坐在乔娇娇对面,听得她逐句分析了他的打算,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 “这是你自己猜的,还是乔天经告诉你的?” “怎么了?” 娇娇蹙眉看他。 那日她死命挠头,可算是得出了这个猜测,但其中还有诸多漏洞,她如今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等着沈元白给出正解罢了。 沈元白的指尖习惯性地在石桌上敲了敲,也没有回答,只是淡声道: “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之所以这般大费周章,是希望那封信的内容能不着痕迹地透露到你们乔家的耳朵里,于我而言不过就是随手演场戏罢了。” “若四公主那边不成,我自然还有别的法子。” “我当时布下此计是希望能引你们乔家探究,然后寻机杀了你们,如今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娇娇见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想起孟谷雪的转述,这番算计对沈元白而言,确实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那你作何选择呢?雍朝和南离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你只能去北国。” “此去或是富贵泼天,或是尸骨无存,我想不出你还有第三条路,除非你愿意放弃一切。” 娇娇目光灼灼,这也影响了爹爹和皇帝哥哥他们之后对北国将采取什么策略,北伐的契机又将在何时出现。 这时候沈元白却坐正了,他偏头说道:“一直都是乔小姐在问我,如今可否容我问个问题,你我有来有往,尚算公平。” 娇娇微微一怔,想起沈元白方才的迫切之意,心中稍稍有了准备。 沈元白聪明至此,能让他想不通的,大概也只有那些超出认知的玄妙之事了,当然,她也只能酌情回答。 于是娇娇点了点头,“你说。” 沈元白闻言神色渐渐严肃,他沉声问道:“乔小姐,你为何选在今日引我见面呢?” “我没记错的话,今日是你的生辰吧?三年前的今日你出生了,而据我所知,孟谷雪也在同一日开始变得‘行为怪异’,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娇娇:“......” 你这可是难到我了...... 第428章 都是注定的 娇娇之所以会选择今日,正是因为她和沈元白有着同样的困惑。 只是沈元白不知道的是,三年前的九月十五还有一件事,那便是百里承佑也做了预知梦。 这一日这般特殊,又是她步入三岁死劫随时都可能发生的节点,她索性“头铁”一点,就在今日引沈元白出来。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与其惶惶不可终日,索性直面危险! 沈元白见娇娇面露难色,偏头问道:“怎么?很难回答吗?” 娇娇摇了摇头,坦言道:“这件事别说你了,连我都是一头雾水,你便当我是生辰之日想不开要找死,所以引你出来吧。” 沈元白:“......” 他怀疑乔娇娇是在糊弄他。 “那我换个问题,你为何要阻止孟谷雪与我在一起,这个问题不难吧?” 当初扒皮岭那三声雷响让他清晰无比地意识到,他和孟谷雪本该是一对,可彼时他正对孟谷雪刀剑相向。 这段时间细细想来,他与孟谷雪之所以会走到这种境地,竟处处都有乔娇娇的影子。 第530章 “我第一次生出预感要见到命定之人,是在你的满月宴上,但是那次我在席散后等到了深夜,都不曾见到孟谷雪。” “第二次是元宵灯会那日,我的预感再次落了空,那日北国死士在周伯的命令下贸然行动之时,你和乔天经皆在场。” “我第三次该见到孟谷雪的时候,是在东郊诗会上,但你却在我身上尿了裤子,我愤而离席,错过了这次相遇,回去后便听说有一孟家小姐诗才惊人。” “前三次的相遇皆被破坏后,我心中再不曾生出如此预感,直到扒皮岭那一次,我与她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彻底断绝。” “你能否认,我与孟谷雪一次次的错过没有你的手笔吗?” 娇娇:【这人是真能翻旧账啊,记性也是真好,但事实上前两次错过更多是阴差阳错,和我还真没什么关系……】 “是我。” 但娇娇心中有自己的考量,故而她还是大大方方承认了。 沈元白闻言当即坐直了,在他眼里从此刻开始,他和乔娇娇的对话才真正有意思了起来。 “为何?那时除了暗中培育势力,我甚至不曾对皇兄出过手,我蛰伏至此,自认为不曾露出任何破绽,你为何能如此精准地针对我呢?” 娇娇闻言眉头微挑,“你当真不知道为什么吗?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猜测了吗?难道你不正是因此而来吗?” 沈元白面色猛地一变,他放置在石桌上的右手慢慢拢紧,手背上的青筋也变得分明了起来。 他定定看着平静淡然的娇娇,忽而上半身微微前倾,靠近了娇娇,冷声说道:“你当真能看到未来?” “所以在春闱舞弊、端午宫宴还有南境兵权这些事上,你们才能处处抢占先机,次次截了我的路,而我也在你们乔家的手上连连吃瘪?” “可是乔小姐,为何上天选择了站在你们那边,给了你们先知和奇能,而我沈元白就注定是个败者呢?” 说到此处,娇娇也凝肃了神色,她不曾避开沈元白的视线,而是冷声说了句: “沈元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句话你可听说过?” “你我之间本无正反之分,只有立场不同,可是你却屡次突破底线,抛却人性!” “你的脚下尸骨累累,若这些死去的人是你的追随者,他们甘之若饴,我乔娇娇无话可说。” “可那些无辜之人呢?慈济局的孩童,护国寺后的死士,你为达目的利用的那些人呢?你敢说,护国寺之事,你一无所知吗?” “你可曾去看过他们的惨状,那些稚童被囚禁在逼仄的地窖里,不见天日,那些少年死士满眼麻木,不知何为生死!” “沈元白,我乔娇娇不是什么迂腐纯善之人,我今日甚至不曾为我乔家喊冤半句,我知晓争权夺利都有伤亡,或为信仰、或为忠诚,可卷入那些无辜之人,尤其是懵懂稚童,就是丧尽天良!” “你问天为何不帮你,我想缘由或是在此。” 娇娇原本激昂的声音渐渐落了回去,她将方才提起护国寺的酸涩掩下,话尽之时,面上已然是一片平静。 沈元白神情微微怔然,提起护国寺的死士,那是他在回京的路上,周伯赶来相见时才告诉了他真相。 那时他是什么心情?震惊,错愕,可当想到事已发生之时,他心中只余默然。 他已经麻木了,母妃让他成为了这一切的受益者,他已然享受过这些血泪带来的好处,如今再言怜悯和悔恨,未免太过虚伪,也不是他沈元白的性子。 他沉默半晌,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消了冷意,满有自嘲。 “呵,我这一生都犹如提线木偶,步步落在框内,无数人推着我向前,我自己还余什么呢?我也不过是一具尚有用处的傀儡罢了。” “我走的每一步,都是注定的。” 沈元白盯着娇娇的眼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隐有颓丧,可藏得更深的,似乎是一抹探究。 娇娇听得这番自白,却轻笑一声。 “沈元白,你何必将自己说得这般无奈呢?从没有什么路是注定的。” “这世上有多少人生来由己?玉琉和她留下的人确实在步步推着你走,但这个选择权从来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不是吗?” “你敢说,你没有野心,你没有欲望,你不想站在权力之巅吗?” “孟谷雪是注定与你相爱的,可是她不也跳出了这个命运,走出她自己的路了吗?” “每个蜕变和转折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割舍与痛苦,甚至剜骨剔肉都有可能,明明是你自己执妄其中,不要以为我三观会跟着五官跑。” 娇娇眉目冰冷,声音也尤其利落。 对于沈元白的遭遇,她或许会唏嘘一句命不由人,身不由己,但之后的每个选择都出自他手,辩驳不得! “好了,你前面铺垫了这么多,还示弱装颓废,你到底想问我什么?” “我不认为你这般聪明又自负的人,会沉溺在这些犹豫与负罪中无法自拔。” 沈元白听到这里,渐渐收起了脸上的颓丧之色。 他再一次打量着乔娇娇,这一次认真而细致,仿佛在透过这个稚嫩的面孔看向另一个灵魂。 第429章 乔娇娇,告诉我真相 “竟是我小看了你,想来你原本也是个聪慧至极的人。” 第531章 沈元白淡淡说了句,此时此刻的他神色从容,哪里还有方才半分脆弱的模样? 娇娇眉头一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没底,但面对强敌,面子里子都不能丢,否则一旦让沈元白觑到机会,他有可能真的会反扑过来! “方才说什么来着,公平起见,有来有往,如今是不是该我问了?” 沈元白也没有抵赖,直接点了头。 “请——” 娇娇直言道:“还是方才那个问题,你到了北国打算怎么做?是否会遵从你母妃的遗愿?” 沈元白望着面前眸光晶亮的娇娇,直接就点了头,轻描淡写地说道: “会。不仅如此,我不介意屠尽金氏满门。” 娇娇闻言微微一惊,信上说,玉琉痛恨北国皇室,只怕信的后半部分就是不堪的真相,否则沈元白不会狠决至此。 这应当是两个人坐下以后,娇娇第一次露出震惊的神情,沈元白见状嘴角微挑: “这个回答可如了你的意?届时我定会竭尽全力称帝,你们乔家有本事的话,就跨越万水千山来取我首级吧!” “当然,我舅舅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我事败,身首异处的话,那便‘零落成泥碾作尘’就是,届时你们可要不遗余力,将整个北国吞下啊。” 沈元白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含戏谑,似乎对于自己的生死,他早已不甚在意。 娇娇终于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她知晓沈元白是不屑在此时说谎的,他真的要毁了北国皇室,而且是倾尽全力! 无论如何,他们的目的是达到了。 娇娇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滋味,她只知道,若北国皇室当真从内里开始瓦解,无论雍朝还是北国都能在战场上少死很多人了…… “好了,轮到我了,最后一个问题。” 沈元白沉声开口,似乎已然等了很久。 娇娇也挺直了腰背,她知晓接下来的话应该才是沈元白此行见她的真正目的。 她竟然有些期待,不知沈元白到底能问出什么花来。 “请吧——” 沈元白摒弃了之前的所有试探,面色沉凝,冷声开口: “方才乔小姐默认自己能预见未来,你们乔家确实也战无不胜,但是有一点我很好奇。” “我之前说的春闱舞弊、南境兵权等等,你们乔家实实在在赶在了我的前面,让我无能为力,亦让我有种步步都被看透的感觉。” “但是为何在之后的南离送亲,甚至滴血验亲上,我们却斗得有来有往呢?” “若乔小姐也曾预见这两件事,那么大可以和从前一样,从一开始就打乱我的计划,甚至滴血验亲那一回,我都没命出皇宫。” “可是在这两件事上,你们乔家更像是凭借头脑加上你的奇能在与我博弈。” 娇娇听到这里,面色微变,她似乎知道沈元白想问什么了。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两件事并不在你预见的未来里?” “或者说,你预见未来的能力不是时刻都有的,而更像是从一开始就知晓了一个脉络,而这个脉络里承载了我们所有人既定的一生?” “而随着我们之间你来我往,局势开始脱离那个所谓的脉络,于是你们便只能真刀真枪与我往来?” “如此一来,我十分疑惑,当初那个脉络从何而来,它凭什么框定我们所有人的未来,又是谁创造了那个脉络,你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沈元白微微欺近,目光定定盯着娇娇,这才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心中最大的疑惑! 凭什么有人安排了他的一生,又擅自将这一切透露给了乔娇娇,或许,还有孟谷雪。 那一日在扒皮岭,孟谷雪前来与榻上的他告别,那时候他曾试探性地问,孟谷雪是否知道所有人的未来,是否知道逐风该有的结局。 当时孟谷雪不曾否认,他心中便隐约有了答案。 母妃操纵了他的人生,给他安排了每一步,但正如乔娇娇方才所言,他若能放下一切不甘、欲望,他是有这个能力远走高飞的。 他只是寻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于是索性任凭母妃的安排推着他走向深渊,万劫不复。 可那个脉络、那个既定未来却没有给他选择,因为它的干涉,乔家占尽先机,逼他至此! 沈元白不明白,这是何种力量,是天意吗? 娇娇听到这里,不由地面色发白,满心惊骇! 她没想到沈元白能深思至此,几乎触摸到了最后的真相! 他所说的“脉络”不就是原著吗?原著框定了他的一生,而她看过原著,又来到书中,这才慢慢改变了这一切。 这算什么?纸片人觉醒? 娇娇掩藏不住的异样让沈元白意识到,她知道答案! 沈元白心中生出了抑制不住的迫切,他微微起身,沉声说道:“乔娇娇,告诉我答案。” 他不想活得稀里糊涂,他想知道,有谁在支配着这一切! 这时候,娇娇却忽然扭头看了远处的乔忠国和乔天经一眼,似乎生怕他们听到此间对话。 她表现出这么多的能力,却从未在爹爹和哥哥面前透露过,他们只是“文字”。 这对一个清醒的人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甚至会使他们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 第532章 乔忠国和乔天经见娇娇望过来,当即冲她宽慰地点了点头,他们在用行动告诉娇娇,他们一直都在。 娇娇见状稍感安心,她回头看向沈元白正要开口,沈元白却已经冷声说道: “不要否认,你方才本能的反应已经泄露了你的心思,你害怕乔忠国他们知道,所以这个答案很不堪是吗?” 娇娇忽而觉得口干舌燥,就在她沉默之时,沈元白却已经双目发红,疾声说道: “乔小姐,我这人偏执到不可理喻,有些疑问若不解开,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 “你也不希望我沈元白放弃所有,一直盯着你们乔家吧?你只管告诉我真相,能否承受由我自己决定。” 沈元白死死盯着娇娇,神色认真无比,仿佛言语中的威胁随时都能成真。 娇娇闻言忍不住气笑了,“沈元白,我承认你多智近妖,但你也不要太高估自己,有些答案——连你也承受不了!” 沈元白却面色坚毅,始终不改。 娇娇缓缓攥紧了双手,她心中各种思绪翻涌,最后在沈元白偏执的眼神中缓缓点了点。 “好,你若坚持要知道,我便成全你” “你听好了,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一本——” 轰隆—— 娇娇话音至此,忽然间远方天际毫无预兆响起一道惊雷,几乎震破所有人的耳朵! 下一刻,青天白日之下,一道雷霆从天而降,直奔凉亭! ps:今天会更,晚一点,中午才出院到家,下午撑不住又睡了一觉,主要是码字贼慢,而且要一直思考 第430章 这世界其实只是一本书? 天雷来得又急又快,众人只听得一声震耳雷鸣,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那道雷光已经到达了凉亭! 【兑,金刚不坏!】 娇娇猛地缩紧自己的身体,一道金光从她身上闪过,很快又消弭于无形。 下一刻,雷光掠过亭檐,直直劈在了娇娇身上,刺目的紫光瞬间将她那小小的身躯淹没! 看到这里,即便知晓娇娇有功德商城护身,乔忠国和乔天经还是齐齐面露大骇,拼命朝凉亭奔来。 “娇娇!” 此时此刻,站在娇娇对面的沈元白也彻底惊住了。 这白日惊雷来得这般突然,却精准无比地劈在了乔娇娇身上,而他与乔娇娇此时仅有一桌之隔,那天雷竟半分也没有溢到他这边来。 他和乔娇娇之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 “果然如此啊......” 闪烁的雷电中忽然传来了娇娇意味深长的声音,似有明悟。 下一瞬,包裹在她身上的雷光毫无预兆地朝四面八方奔射而出,像是一朵炸开的紫色烟花! “反弹符”和“金刚不坏符”同时起作用了! 娇娇的身形终于摆脱天雷显现了出来,此时她坐在石凳上,依旧粉妆玉砌、毫发无损! 【老阎王,我下去后高低得给你磕三个响头啊!还是你牛,天雷也干不过你的金手指!】 乔忠国和乔天经已奔至凉亭外,看到娇娇安然无恙的那一刻,父子俩都失态地低呼出声,方才那一幕真的差点将他们的腿脚都吓软了。 他们甚至忍不住在想,难道正是因为娇娇(小妹)的特殊与异能,所以她的三岁劫难竟应在了这天意上吗? “爹爹,哥哥快让开,雷来了!” 娇娇觑见乔忠国和乔天经赶来,赶紧大叫一声! 乔忠国到底是从战场上拼杀下来的,生死面前便更冷静些,他闻言立刻攥住乔天经的胳膊,父子二人连连后退。 凉亭中雷光四溢,在“反弹符”的作用下很快就波及到了沈元白面前,此时的他脑子里思绪万千,甚至没想着躲避,只是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有一道细雷迅疾无比地燎过了沈元白的手背,瞬间在其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伤疤。 沈元白痛得眉头紧蹙,可是此时他心中所受的震撼却远比这皮外伤要更加锥痛! 娇娇瞧见沈元白被天雷所伤,眼眸却渐渐发亮。 这——才是她今日引沈元白出来的最终目的!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和孟谷雪在一起,二人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也就是前些日子,孟谷雪突然说起了扒皮岭那充满宿命感的三道天雷! 这件事爹爹并不曾同她说起过,因为身为局外人,那三声雷虽响得突然,在他们眼里却并无特殊之处。 她听完孟谷雪的描述后,第一次清晰无比地意识到,这个书中世界或许真有天道,或许还有能操纵一切的所谓规则! 孟谷雪和沈元白已经三雷缘断,按理来说原著是一本甜宠小说,孟谷雪才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角,天道与气运都该更倾向于她才是。 可是看看孟谷雪这一路走来的遭遇,她没有金手指,女主光环更是少得可怜,甚至只能一步步逼自己成长起来,才能在这个世界立足。 反观男主,她承认沈元白真的很聪明,但有些事当真巧合又诡异,让人不得不去深想。 还是扒皮岭的事。 上次二哥在扒皮岭伏击沈元白,他都已经挑断沈元白的手筋了,偏偏这时候银珠赶来了。 后来男二百里承佑又上前追击,听他所言,他射出的那一箭直中沈元白的后心。 第533章 可即便如此,沈元白被银珠带着一路颠簸回到南离都城,还是坚强地活下来。 所以她方才才会感慨,女主根本就是个工具人,而真正的主角光环其实一直都在沈元白身上! 那这是否就意味着,沈元白一直都在受天道庇护,甚至......是“不能死”的呢? 娇娇这段时间想了很多,甚至还因此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危机感。 原以为沈元白今日是定要杀她的,所以她用上了“反弹符”想要拼一拼,可结果沈元白一心解惑,根本没有杀她的心思。 而且,他已经聪慧敏锐到窥见了这个世界的诡异之处! 方才沈元白向她寻求答案的时候,她心中闪过了许多念头。 其实她心里也害怕,害怕她已然倾尽全力做到这一步,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最后却要被庇护沈元白的天道“拨乱反正”。 这一次天雷落下,所谓的“天道”存在已经得到了证实,如今女主已崩,男主就是天道的“亲儿子”,所以要打破这一局面,症结就在沈元白身上! 沈元白清醒至此,他有自己的傲气,就算原作者创造了他,也别想轻易支配和掌控他。 所以才会有那句话:越清醒、越挣扎、越痛苦。 娇娇想做的就是彻底打破这一切规则,让这个世界自成真实天地! 届时所有人都能有血有肉、真真切切地掌握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在一本单薄到无脑甜宠的小说里,从一开始就被划定为短命的“炮灰”、“路人甲”,早早退场! 娇娇有时候甚至忍不住会想,这或许就是老阎王诓她来投胎,又给了她金手指的原因。 待到这个世界越来越多的人改变命运轨迹,涌出越来越多的独立意志,“天道”也终将失去威慑力,向所有自由的灵魂低头! 而现在能给“天道”一记重拳的,正是重量级的男主沈元白! 想到这里,娇娇抬头看向对面的沈元白,此时他正背靠在亭柱上,望着自己手背上的伤口出神。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种荒谬至极的感觉,仿佛这道伤口是上天的警告,上天在惩罚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而且它来得这般迅猛,似乎就是为了阻止乔娇娇将剩下的话诉诸于口。 所以,乔娇娇说的是真的,这才会招来了天谴? 她未竟之语是:“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一本——” 一本什么? 一本书? 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一本书? 思绪至此,沈元白陡然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乔娇娇。 第431章 人生幸事,棋逢对手 乔娇娇对上沈元白那震惊到煞白的脸,一脸凝肃地说道: “沈元白,有的人在迷茫下开心至死,有的人却在清醒中沉沦痛苦,这是你的选择,我已然竭尽全力给你解答了。” 她说出答案,沈元白求仁得仁,她谋算成真,既然是互惠共赢之事,又有阎王爷的金手指保护,她为何不敢一试呢? “荒谬至极......” 沈元白沉沉否认了一句,但言语中却没有太多的底气,这一次他不再掩饰,混乱与挣扎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确实,你就当我是童言无忌吧。” 娇娇没有同沈元白辩驳,反而直接认可了他的说法。 沈元白闻言,整个人却微微颤了颤,默然在了原地。 因为,如此荒谬的说法却能引来天雷,这恰恰说明了:真相就是如此荒谬! 所以他不过是一本书里用文字堆砌出来的角色,那个执笔人赋予了他身世、容貌、心计以及一切。 这一刻,沈元白甚至能想象到,那个执笔人安排笔下的人物一个个按照既定的轨迹走下去之时,嘴角那高高在上的掌控感,还有生杀夺予的优越感。 他以为自己已然生不由己,而母妃就是那个执棋人,却原来,连母妃也不过是执笔人手下一个矛盾又多智的角色罢了。 对于透彻又聪慧的人而言,这个真相实在过于残忍,甚至让沈元白隐约对自我的存在产生了怀疑。 有的人或许可以在得知真相后说服自己,因为他有美满的家庭,有满腔的抱负,有舍不下的一切美好。 但沈元白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找到,他如今只是想着替母妃完成遗愿,至于自己的生死,他早就不在意了。 可是如今,他竟觉得给母妃报仇也毫无意义了,如果这只是书中世界,那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沈元白沉默着思索了很久,娇娇能看出他的痛苦与挣扎,她张了张嘴,将沈元白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若你没有其他要说的,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 沈元白怔怔抬起头来,目光定定落在乔娇娇身上,忽然说了一句: “所以原来的胜者是我,对吗?” 娇娇不曾回答,沈元白却也不必再从娇娇处寻求答案了。 他忽而淡笑一声,“这般看来,母妃的计谋是真的能够成功的,可即便是原来的我,也不过是一颗比如今更合格的棋子罢了。” “乔娇娇,一切的变数,是你。” 娇娇本来已经转身要从石凳上跳下去了,听到这话动作微微一顿,“如何?你还要杀我吗?” 沈元白淡淡摇了摇头,他启唇问道:“自由的滋味如何?身为唯一看透这个世界的人,你该是很舒心自在,高高在上的吧?” 第534章 娇娇听到这里,面色平静地摇了摇头,“谈何舒心自在?或许可以说,我比任何人都要过的如履薄冰。” “清醒才是最痛苦的挣扎,沈元白,你方才问我的时候,难道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吗?” “我在这个世界已然有了太多牵挂,所以我愿意主动踏入其中,成为此间人、局内人。” “你我立场不同,而且你的行事作风我也无法苟同,你我之间更是隔了无数人命,这便意味着,我们永远无法化敌为友。” “但是在针对......” “你若向往自由,向往那真正的无拘无束,那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便是统一战线的人。” “当然,就算你不愿加入其中,我也不会停下自己脚步,谋人谋天谋自己,我心中无比笃信,将来有一天,自由的意志定会洒满人间!” 沈元白静静地听着,他甚至跟着乔娇娇的话,想象到了那所谓的无拘无束的自由。 他躺在旷野的风里,草木拂过他的脸颊,他轻松惬意地闭上眼睛,阳光落在身上,暖暖的,几乎将他身上所有的污秽与欲望都融净。 自由......吗? 沈元白忽然笑出了声,在娇娇的注目下,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却透着股抹不去的悲凉。 “我不后悔今日来问你。” 沈元白止了笑声,喉咙便有些哑了。 “我宁愿在清醒中挣扎着死去,也不愿浑浑噩噩度过被支配一生。” “我母妃虽未养我,却有生恩,我已经走到这一步,再没有退路了,且浪迹天涯这种蠢事,也不是我能做得出来的。” “乔娇娇,作为你如此坦诚的回报,我会不遗余力搅乱北国皇室,不死不休。” “能不能趁虚而入,就端看你们乔家自己的本事了!” 娇娇听到这里,忽而蹙起了眉头,沈元白这话......怎的好似意味深长? “你不想活了?”娇娇直白无比地问道。 沈元白没有回答,只是拿那双曜黑的眼睛注视着乔娇娇,看了好一会儿。 “乔小姐,我相信你我之间终会再见的,到时候,你口中所说的自由意志到底能否战胜既定命运,我拭目以待。” 沈元白说着拢了拢袖子,遮住了被天雷灼伤的手背,转身朝外走去。 娇娇从石凳下跳了下来,落地的瞬间,沈元白又缓缓回过头来。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防备与欣赏,这两种情绪矛盾无比,却是乔娇娇和沈元白此刻心中最真实的感受。 “人生幸事,棋逢对手,下次再相见,无论沈某是风光无限还是苟延残喘,都希望乔小姐你初心不改,好叫我看看,人能否胜天!” “至于我,无人再可掌控我的人生了......” 沈元白此言一出,天空再次传来一声闷响,却翻涌在云里,隐而不发。 沈元白抬头望天,嘴角扬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他沈元白如今烂命一条、无牵无挂,又有何惧? 娇娇目送着沈元白在死士们的簇拥下离去,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这沈元白当真是...... 这时候乔忠国已经迎上前来,他一把将娇娇抱了起来,上下左右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娇娇毫发无损,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和沈元白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实在太费心眼,娇娇甚至都有些累了。 沈元白说什么“棋逢对手”,那可真是高看她了。 娇娇懒洋洋地靠在自家爹爹肩膀上,看着亭中地面被雷劈过的焦黑痕迹,不由地嘟囔了一声: “还是我家老阎王最给力,金手指连天雷都能挡!” 叮叮叮—— 娇娇话音刚落,脑子里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提示音。 啊!这熟悉的感觉,看来是彩虹屁到位了! 娇娇迫不及待唤出功德商城,她还没来得及看右上角的功德点,几个大字就悬浮在她眼前: “知微见著,促使天命之子叛变天道,功德点+1888。” 娇娇:? 第432章 老天爷骂人了? 【这老阎王真是个讲究人啊,派发功德还选了个怪吉利的数字!】 娇娇按捺下心中的激动,往功德商城的左上角一瞥,功德点2163。 这时候,悬浮在娇娇面前的字眼开始消散,她的思绪也从玩笑上被拉了回来。 这一句话,简直信息量爆炸! “促使天命之子叛变天道”,说明沈元白正如她之前猜测的那般,还真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 再者,沈元白叛变了天道,她却能得到功德奖励,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老阎王和这个世界的天道是对立面啊! 再往里深想一下,她果然被老阎王坑了! 说好的她功德加身、命不该绝,结果投胎变穿书,还四面八方全是嗷嗷待改命的炮灰。 她这心眼子从呱呱坠地那一刻开始就没停过。 这些日子要不是她扒拉扒拉蛛丝马迹,冒险在今日引沈元白出来,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世界还存在一个所谓的“天道”! 老阎王这嘴是真把了门的,忒严实! 这样看来,她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可能真是老阎王故意为之了。 娇娇心中思绪翻涌,奈何这个问题只能等她嘎了以后,才有机会当面问老阎王了。 第535章 无论如何,今日之后这沈元白估摸着是不会执着于杀她了。 至于他会做到何种地步,又会如何掌控自己的人生,娇娇也拭目以待! 沈元白带着他的死士已经尽数退场,娇娇没有忘记还在别院焦急等待消息的孟谷雪,急忙对自家爹爹说道: “爹爹,我们也先回去吧,孟姐姐估计都担心坏了。” 乔忠国点了点头,他最后望了一眼沈元白消失的方向,这才抱着娇娇转身大踏步离去。 乔天经跟在身后,此刻的他不知为何异常沉默。 娇娇正懒懒地趴在自家爹爹肩膀上,不经意间看到了乔天经的异样,她不由地心中微惊。 难道大哥也...... “娇娇!” 这时候,一道疾呼声忽然从远处响起。 娇娇立刻回头望去,便看到阿惹和乔六叔正护送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而马车上,孟谷雪已经迫不及待扬起车帘,冲这边喊出了声。 乔忠国立刻抱着娇娇迎上前去,娇娇心中忧虑,还以为是别院当真遭了偷袭,急忙问道: “孟姐姐,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别院出事了?” 孟谷雪摇了摇头,她刚要开口又顾虑在场的人太多,于是冲娇娇招了招手。 娇娇看出孟谷雪有悄悄话要说,立刻扭头道:“爹爹,我和孟姐姐坐一辆马车回去吧。” 乔忠国扫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 待到娇娇入了马车,车帘一放下,孟谷雪急忙三百六十度将娇娇打量了一遍,而后才猛地松了一口气,软软靠在了车壁上。 娇娇又是迷茫又是担心,“孟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孟谷雪缓过一口气后,急忙俯身靠近娇娇,她面色微白,压低了声音说道: “娇娇,我本来老老实实在别院里等你回来的,可是我突然听到了老天在骂人!” “啊?”娇娇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惊呆了。 “娇娇,真的!” 孟谷雪挤了过来,一把捞住娇娇的胳膊环在怀里,神色凝重无比地说道: “方才有一道响雷是不是?那雷不会就是冲着你去的吧?” “啊?嗯,我刚才确实是被雷劈了没错......” 娇娇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测,不由一脸期待地看向孟谷雪。 “孟姐姐,你方才说老天在骂人?它骂什么了?” 虽然目前看来,男主确实更受天道偏爱,但是孟谷雪说到底也是这个世界当之无愧的女主啊! 虽然对天道来说,孟谷雪已经是个“离经叛道”的女儿了...... 但很显然,前有扒皮岭三雷,后有南郊一雷,旁人都毫无所觉,唯有孟谷雪能从中窥出不同来。 孟谷雪谨慎地朝外望了望,而后凑近娇娇耳边,悄咪咪说道: “它骂:竖子,尔敢多嘴,抹杀!” “娇娇,我真的听到了!可是我方才问阿惹,阿惹却说只听到一声雷响,并没有什么说话声。” “我一想,这雷来得这般蹊跷,又有你的三岁劫难压在心头,吓得我赶忙让他们套了马车就赶过来了!” “完了完了,娇娇,你是不是哪里得罪老天爷了?” 娇娇:“......” 好家伙,这天道劈人之前竟然还打招呼了,怪她听不到喽? 眼看孟谷雪已经担心得有些慌了,娇娇急忙拉住她的手,一脸轻松地说道: “孟姐姐,你别担心,我后台硬着呢!你瞧,方才那道雷根本伤不了我!” 娇娇扬起小下巴,一脸有恃无恐的模样,果然让孟谷雪渐渐安心了下来。 “娇娇,你没事就好!我方才真的很担心,我还想着,是不是因为我们俩是穿越来的,所以这个世界容不下我们了。” 娇娇听到这话,眉宇间隐有触动。 其实从她的纬度看去,孟谷雪也是书中的一个角色,是作者赋予了她“穿越者”的身份,孟谷雪这才和她一样,有了对未来的认知。 但是眼前的孟谷雪这般生动鲜活,谁能否认她的真实呢? 她与沈元白身为这个世界的男女主,彼此之间最大的差别或许就在于,如今这条路是孟谷雪凭借自己的意志选择出来的,而沈元白至今还在被推着走。 自由的意志,如此空泛而难以捉摸,却在孟谷雪的身上得到了具象化。 想到这里,娇娇心中满是柔软,她往孟谷雪怀里一歪,笑着说道: “孟姐姐,别想太多,咱不归天道管,你只管自己过得舒心自在就好啦!” 孟谷雪闻言身心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她摆了摆手,大有一种豁出去的架势。 “嗐,也是!这雷要是真劈我,我也躲不开,大不了还它一具焦尸就是,下辈子咱还是一条好汉!” “哈哈哈!” 娇娇听到这话,也不由地笑出声了。 乔天经策马跟在车旁,听到马车里传来娇娇无拘无束的畅快笑声,他紧蹙的眉宇微微一舒,忽而就释然了。 第433章 狗屁不是! 孟谷雪与娇娇又一同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她已经决定留下做这个国主夫人,那么便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申凝云即将死遁,这些时日她总拉着孟谷雪殷殷嘱咐,教得多了,生怕繁复的礼仪和规矩拘了孟谷雪的性子,教得少了,又担心孟谷雪今后会应付不来。 第536章 孟谷雪是个知好意的,她也不急不躁,拿出当年学习的劲头,跟着申凝云耐心学了起来。 娇娇此时坐在厅中,正和爹爹还有哥哥分享与沈元白之间的谈话。 当然,她隐去了关于世界真相的那一部分。 说完后,娇娇先是看了眼一旁的乔天经,可是此时的乔天经面上已经再无半分异样。 乔忠国听得沈元白的打算后,站起身来踱了几步,眸光越来越亮。 “老大,娇娇,爹先去写封信!” 乔忠国说着,转身就出了大厅。 厅中一下就沉默了起来,娇娇犹豫了一会,忽然开口说道:“大哥,只要是你问我,无论什么我都会答的。” 乔天经闻言扭头朝娇娇看来,见娇娇露出不安的神情,他的脸上满是感慨,更多的却是温柔与释怀。 他三两步走上前来,将娇娇抱了起来,而后温声说道: “小妹,若大哥不是真的,那此刻抱着你的又是谁呢?” 娇娇听得这话,微微张大了嘴巴。 若她方才心中只是隐有猜测,那此刻乔天经的话已然证实了一切。 她早就该注意到的,大哥同她朝夕相处,又是最聪慧通透之人,他定是早就发现端倪了。 方才在凉亭中她引下了天雷,沈元白又笑得那般苍凉,大哥定不会错过这样一幕的。 乔天经见娇娇一脸震惊的模样,立刻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 其实很早之前,他心中就存了一个怀疑。 从小妹的心声里,他听到了——男主、女主、剧情诸如此类的怪异说法。 而后伴随着小妹一次次在心中说出未来之事,他便有了一个荒诞至极的猜想—— 他们所有人似乎都被早早定了结局,小妹更像是阅览过他们的一生后,又参与进来,带着他们改变命运。 有时候静静坐在书房中,他甚至忍不住会想,他们的人生是以怎样的方式展现在小妹面前的呢?是一幅画?一本书?还是一段戏? 如此一来,他们算什么呢?墨线?文字?还是木偶? 他不敢深思,甚至惧怕真相,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乔家的命运被改变,他心中却生出了一丝庆幸。 如果乔家一开始注定的结局就是灭门,那他所做的每一个微小的努力,都在将全家往好的方向推。 他们已经脱离了那个既定的未来,还有什么比抗争得来的全新命运更加真实呢? 方才凉亭之中,天雷奔腾而下,那一刻他心中有了一丝明悟,他似乎窥见了那个框定他们人生的力量。 他没有胆怯,他毫不犹豫奔向小妹,即便直面那诡异的力量,也不会退让半步。 思绪至此,乔天经那温润的面容上满是旷达与通透,笑着说道: “小妹,大哥此时正将最最疼爱的你抱在怀里,我们一起出谋划策,一起守护家人,如果这都算不得真实,那世上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 娇娇听到这句话,震撼到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第一个觉醒的自由灵魂其实一直都在她的身边,正是她那温文尔雅却又沉稳内敛的大哥啊! “大哥,是真的,都是真的!” 娇娇心神激荡,眼眶都有些红了,望着乔天经连连点头。 这是她两世才修来的,珍贵无比的家人啊! “嗯,大哥都知道,大哥都知道......” 乔天经轻轻顺着娇娇的后背,他心中对娇娇怜爱无比,又充满愧疚。 始终坚守着这么大的秘密,为家人殚精竭虑,一直以来,小妹才是最辛苦的那个人。 而娇娇心中则想的是,大哥暗地里早有困惑,他或许也曾深陷迷茫,可就是因为她不曾诉诸于口,大哥便不曾来问一句。 他将一切怀疑与惶恐掩下,倾尽全力筹谋与算计,却从未忘记初心与底线。 大哥当真是她见过的,最当之无愧的君子了。 兄妹俩相互体谅,互相敬佩,此时的会客厅外,逗留半晌的乔忠国终于轻手轻脚离去。 他嘴角高高扬起,带着对厅中一双儿女的欣慰,更带着桀骜的痞气。 他乔忠国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一路拼杀过来的,他的赤胆忠心不假,一身本领亦不假! “天道”可以决定他的生死,却折不断他一身傲骨,抢不去他通身的本事! 更遑论如今,乔家早已在娇娇的帮助下,走出了一条全新的道来! 何谓“天道”? 狗屁不是! 乔忠国冷哼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地往书房走去。 娇娇一点也不知道,家中发现真相的除了大哥,还有在门外偷听的爹爹...... 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这边的书信还未传回家中,雍朝京中的书信却是已经来了。 娇娇颠了颠包裹,嚯,满满当当! 谁捎了这么多信来啊? 打开一看,娘亲两封、嫂嫂两封、二哥八封?小四十封? 乔忠国:“......” 这两个小兔崽子,有那么多话要说吗? 娇娇随便拿起一封信,是乔地义的,信封上写着“小妹亲启”。 娇娇一脸期待地拆开信,乔忠国和乔天经也凑了过来。 信纸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潦草无比的哭脸,角落里挤着一句话: 第537章 “啊,小妹你再不回来,二哥我都要被小四那小子烦死了!他整日在我面前哭哭唧唧,害我也掉了两回眼泪。” 后头又补了一句:“这封信不能让小四看到......” 娇娇脑海中忽然闪过二哥和小四排排站擦眼泪的画面,没忍住笑出了声。 “咦,这里还有一卷画!” 娇娇一脸兴奋地展开,画上是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吐舌头的表情很是可爱! “啊!爹爹,大哥,是小明沛!” 瞧见乔明沛的画像,在场的三个人同时变成了温柔脸。 啊,这一刻当真是归心似箭了...... 第434章 不是下辈子,是这辈子 九月二十三日的南离国主寿宴依旧办得十分隆重,只是国主的状态实在称不得体面。 他依旧高高坐在龙椅上,可是此刻却眼歪嘴斜,面目狰狞,全然没有了一国之君的威严模样。 国主夫人称病不曾出席,这事儿若是放在从前,少不得要安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但人家如今是准太后,亲儿子马上就要继位了,谁敢置喙半句啊? 尤其如今京中传言,申老之死对国主夫人打击巨大,以致夫人心思郁结,药石无医! 觐见的命妇回府后无不一脸惊骇,说从前尊贵貌美的国主夫人眼看着就像花儿凋谢了一样。 据说雍朝来的那位邹神医也被召进宫给夫人看过了,可是始终没传来什么好消息,这般看来,怕是悬了...... 许多人因此都在暗地里偷摸说,这国主夫人是当真没福气,做了十多年的续弦,好不容易熬出头来了,却没这个享福的命! 娇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却暗暗为国主夫人感到高兴。 百里承佑也是用心良苦,如今风声都放出来了,想来离夫人自由的日子也不远了! ———— 三日后,九月二十六,是百里承佑登基的大日子。 南离国的新国主登基大典和雍国很不一样,乔家身为别国使团,只能观礼祭天仪式。 娇娇此时坐在自家大哥身边,抬头望着远处高高的祭天台,小脸稍显凝重。 【祭天.....别一会儿给我出什么幺蛾啊呸呸呸!打嘴!】 娇娇赶紧抬手打了打自己的嘴巴。 一旁的乔忠国和乔天经听到娇娇的心声,二人虽面不改色,但也忍不住抬头望天,眼里隐有忧虑。 咚—— 这时候,一道厚重的鼓声响起,祭天仪式要开始了! 娇娇急忙伸长脖子往通天门望去,只见一群人井然有序迈入,簇拥着一身华服的百里承佑与孟谷雪。 娇娇看到这对般配的小夫妻,眼睛瞬间就亮了好几度! 昨儿孟谷雪还觑着空往别院来了一趟,一到就紧紧攥着她的手,嘴里直念叨: “娇娇,我惶恐啊!我害怕啊!我一个喝水都能呛死的脆皮大学生,怎的就要变成一国之母了呢?” “娇娇,你的金手指里有没有能将人变小的能力?你把我变小然后揣兜里带走吧,我这辈子都住你兜里!” 娇娇闻言哭笑不得,“孟姐姐,你要是这时候临阵脱逃,百里承佑会撕了你吧?” “来来来,孟姐姐,我送你点贺礼!” 娇娇忽然从怀中掏出两张“反弹”符来,这是她早早就给孟谷雪备下的,即便今日孟谷雪不寻来,娇娇也是要托人送进宫去的。 娇娇仔仔细细介绍了反弹符的功能和用法,孟谷雪听得嘴巴微张,再抬头看向娇娇的时候,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娇娇,我没有这种意思。” 娇娇闻言咧嘴一笑,“孟姐姐,你想什么呢!我愿意送给你,我希望孟姐姐一直都好好的!” 孟谷雪听到这话,嘴巴微微瘪了瘪,而后倾身上前,一把搂住了娇娇。 娇娇心有隐忧,故而也不曾隐瞒,抬手拍了拍孟谷雪的肩膀,轻声宽慰道: “孟姐姐,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听了别怕。” “那日不是有道雷劈了我吗?明日祭天仪式会出现什么意外,我心中也没有底。” “若到时也有雷来劈你,你和百里承佑一人一张,尽管用,我那日试过了,“反弹符”就足矣。” 孟谷雪听到这里,浑身微微一颤,这才知道娇娇的良苦用心。 见娇娇一脸坚定地望着她,孟谷雪也缓缓收起了方才的胆怯,郑重地点了点头。 今日孟谷雪出场之前,娇娇心中原还一直为她担心。 可是此刻望过去,孟谷雪头戴凤冠、身穿凤袍,与百里承佑并肩行在主道上,脚步平稳从容,当真像模像样! 【啊!孟姐姐支棱起来了!】 娇娇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感动。 仪仗停留在了祭天台下,这时百里承佑微微侧身,朝孟谷雪伸出手去。 孟谷雪这一路摒弃所有杂念,将心思都放在了仪态上,此时瞧见伸到自己身前的手,她心神微微一散,这才觉得脚都有些软了。 她抬头瞥了一眼祭天台的最顶端,心中隐约不安。 “雪儿?”百里承佑偏头看着孟谷雪,低低唤了一句。 孟谷雪闻声从怔忡中回过神来,毫不犹豫牵住了百里承佑的手。 百里承佑感觉到手心里的温热,稍蹙的眉宇瞬间就舒展开了。 第538章 他方才还以为......雪儿后悔了。 帝后拾级而上,三十三级台阶,阶阶皆有寓意。 在南离国的传统里,帝后必须携手登上祭天台,敬告天地古神,如此才能证明,他们是天命所归。 百里承佑知晓孟谷雪不会武,穿着这身凤冠凤袍登阶只怕是极辛苦的,于是他牵着孟谷雪的手就稍稍用了力,以期给她一些力量和支撑。 孟谷雪正心事重重,忽然感受到百里承佑的好意,心头骤暖。 她缓缓抬头,看向祭天台的顶端,那里......或许有她和百里承佑的“死劫”? 孟谷雪心中不确定,立刻捏了捏袖子里娇娇给的“反弹符”,这才安心了些。 这时候,百里承佑低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别怕,一切有我。” 孟谷雪闻言偏头看他,正好对上百里承佑带着笑意的眸光。 “雪儿,这......就是我们的下辈子了吧?你瞧,你我都不曾食言。” 孟谷雪听到这话,脑子里瞬间闪回梦里的那个画面,百里站在她面前,不复锐气,心灰意冷地对她说: “如果可以,把你的下辈子留给我吧......” 这一刻,孟谷雪心头剧颤,竟莫名生出了一丝玄妙至极的感觉。 仿佛她兜兜转转走了一圈一圈,如今终于挣脱某种束缚,彻底走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来! “百里,不是下辈子。” 孟谷雪轻轻开口,她福至心灵,此刻双眸不由地越来越亮。 “那场梦或许有深意,但它绝对代表不了我们的一生。” “所以百里,人生只有一次,我就是在仅有的这一辈子里,决定和你在一起的!” 孟谷雪话音刚落,天边就毫无预兆响起一道惊雷,震得所有人浑身一颤! 娇娇猛地站了起来。 难道“天道”又要故技重施了吗! 第435章 脱胎换骨 听到雷声,祭天台旁的文武百官、所有侍卫、太监宫女都齐齐色变! 祭天的日子是钦天监千挑万选出来的,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如今雷鸣忽起,难道......难道是有什么深意吗? 要知道,自古只有得位不正、德不配位的君王才会不容于天,招致天谴! 这时候,众人心中不免打摆,甚至想起了前段时间在京中暗潮汹涌的传闻。 据说大殿下是被冤枉的,是三殿下要夺皇位,这才处心积虑将造反的罪名安在了大殿下身上,甚至国主中风这件事都大有猫腻! 雷霆一出,瞬间涣散了人心。 孟谷雪被这声雷激得一颤,浑身汗毛几乎都竖起来了! 来了! 真被娇娇料中了,雷真的要来劈她了! 为什么呢?因为她方才心中生出的明悟?因为她感觉到自己仿佛剥离了某种枷锁吗? 若上天恼羞成怒至此,是否可以证明,一直在束缚着她的,就是头顶上这片天呢? 孟谷雪思绪至此,天上雷鸣再起! 众人禁不住低呼出声,场面一下子有些混乱了! 百里承佑眉头紧蹙,他比任何人都要知晓,祭天之时招来天谴的后果。 今日以后,他或许可以用铁血手段守住国主之位,但他将永远是被文武百官、被南离百姓诟病! 为何? 他在梦境中明明也登位了,并未招来天谴,唯一......唯一的不同就是—— 百里承佑忽然扭头看向身旁面色煞白的孟谷雪,心中有了猜测。 孟谷雪是特殊的,她曾直言自己是“穿越”而来的,百里承佑不懂这个词,但是他隐约能猜到,孟谷雪应该不是此间世界的人。 所以此时此刻,上天竟是在排斥她不成? 可为何孟谷雪和沈元白在一起就是命中注定、天作之合,和他百里承佑在一起,就是于天不容呢! 孟谷雪此时心中隐有惧意,从前刚穿过来的时候,她还曾自大地以为自己就是此间天地的天命之女。 如今她早已摒弃了那般不自量力的想法,可现在上天却又用天雷告诉她,她确实是特殊的,不过不是什么天命之女,而是天霉之女! 啊啊啊!她倒霉催的好像被天道针对了! 孟谷雪慌了,她捏住袖子,将娇娇给的保命符紧紧攥在了手里。 就在她犹豫着是不是要拉着百里承佑撒丫子往下跑的时候,百里承佑却抓紧她的手,牵着她继续向上走去。 孟谷雪面色猛地一变,她正欲告诉百里承佑事情的严重性,百里承佑却已经沉声说道: “它若容不下你,你躲到哪里去都是没用的。” “雪儿,我虽是凡夫俗胎,但一会儿若是天谴落下,我定会第一时间将你护在身下的。”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百里承佑从来说到做到。” 百里承佑不曾转头,他坚定无比地牵着孟谷雪一步步拾级而上。 他不能退,否则南离民心涣散,百姓惶惶不安,必招大乱! 他不能退,因为此时此刻,他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一旦松手,或许就将永远失去孟谷雪! 这似乎是上天的安排,但是,上天凭什么将它的意志加诸在他百里承佑的身上呢? 他有自己的选择! 孟谷雪怔怔然跟着百里承佑的脚步,她能感觉到,百里承佑将她的手抓得那般紧,几乎捏痛她了。 第539章 望着百里承佑坚毅的侧脸,孟谷雪眸中缓缓溢出光彩,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起来。 她早就说过了,天雷若是要劈她,大不了还天一具焦尸,更何况她袖子里此时还捏着娇娇给的保命符! “百里,我信你!” 孟谷雪重重应了一句,主动赶上了百里承佑的步伐。 百里承佑闻言扭过头来,二人目光对上的刹那,竟默契地相视一笑。 下一刻,他们终于越过最后一阶,来到了祭天台的最顶端! 祭天台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看到帝后缓缓转过身来,看起来丝毫不曾受雷鸣的影响。 可就在大家隐隐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而一道响雷在他们头顶炸开,紧接着银光呼啸而下,直冲祭天台顶! “啊——” 惊呼声、尖叫声同时响起,银光刺目,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孟谷雪见状瞳孔猛地一缩,百里承佑似乎早已做好这个准备,此时他反应迅疾无比,已然一把将孟谷雪拉进了怀里。 他宽厚的身躯拢在了孟谷雪的头顶,为她撑起了一片天,正如他方才承诺的那样。 孟谷雪害怕到浑身发抖,但是她的头脑却清醒无比,几乎同一时间,她就将右手贴上了百里承佑的腰。 轰隆—— 如此近距离的雷鸣与霹雳,当真吓坏了所有人的胆! 众人纷纷抱头伏地,不敢直视天威,直到一道稚嫩到与这个惊魂场景极度违和的声音响起: “孟姐姐!” 众人被吓得一激灵,本能地抬头看去,只见帝后相拥在祭天台的最顶端,而那令人敬畏的雷光落在他们身上后却仿佛被弹开了,迅速向四面八方奔射而出! 此时此刻,祭台之上仿佛盛开了一朵炫目的紫电之花! 几息之后,雷尽声歇,紫光消散,当看到帝后依旧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之时,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奇景惊得张大了嘴巴。 百里承佑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也有了深深的震惊与迷茫。 而孟谷雪回过神来之后,目光第一时间望向了观礼台上的娇娇。 死里逃生之后,再远远瞧见娇娇的身影,孟谷雪再也忍不住,在这一刻滚下泪来。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她穿越以来一路摸爬滚打,终于在此刻迎来了脱胎换骨! 接下来,她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天,都是自在而真实,完完全全属于她孟谷雪的! 百里承佑感觉到孟谷雪在颤抖,赶紧将她拢紧了些,这一刻,连他也油然而生一种踏实感。 他深吸一口气,垂目看向台下的乱象,眉宇坚毅,凛声开口: “今孤登基,奔雷来贺,可见孤继此位乃顺应天意,今后,天必佑我南离百姓安居乐业,佑我南离国运昌盛、福祚绵长!” 台下众人早已被方才的场景震住了,帝后二人在雷霆之下毫发无损,还有什么比亲眼见证这一幕更有说服力呢? 下一刻,众人重新恭敬伏地,口中齐声高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震耳,回荡在祭天台四周,不亚于方才的雷霆之音。 第436章 长出血肉 娇娇看到此处,终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好在早早就留了个心眼,否则今日孟姐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当真是要悔断肝肠的。】 娇娇缓缓坐了回去,再抬头看向祭天台上并肩而立的小夫妻俩时,嘴角的笑容已经压不住了。 【不得不说,这百里承佑反应是真快,“天道”这回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哈哈!】 【瞧瞧百里承佑和孟姐姐如今这声望,上天严选,众望所归,指不定还会被传颂成一段佳话呢!】 此时耳边正充斥着南离国人高呼的“万岁”之音,整齐划一、声声震耳,连娇娇都被此景带动得热血沸腾。 叮叮叮—— 就在这时,熟悉无比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娇娇心头一惊,难道她又解锁什么隐藏奖励了? 她迫不及待唤出了功德商城,几个大字瞬间映入眼帘—— “心细如发,助天命之女挣脱天道束缚,功德+1000。” 娇娇看到这里,整个人差点从原地蹦起来! 很好,又是信息量爆炸的一句话,而且终于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啊! 看来这场穿越的最终目的,或许就是让这个世界彻底脱离剧情,成为独立运转的真实天地! 啊!老阎王就是诓她来“打工”的实锤了! 不过好在,这亦是她心之所向,她求之不得,也定会全力以赴! 现在,娇娇只有一个问题...... 凭什么孟姐姐没有沈元白值钱!!! 说好的女频甜宠文,结果“天道”的亲儿子果然是沈元白! 娇娇心中暗哼一声,但是当看到商城右上角的功德点时,她嘴巴差点笑裂开。 3003啊! 可给她牛坏了! 娇娇正开心着,这时候一旁的乔忠国忽然将娇娇抱到了腿上。 娇娇被拉回了心神,一抬头就瞧见自家爹爹朝她使了个眼色。 娇娇心中疑惑,顺着乔忠国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一旁的北国使团角落里站起了一个人。 他模样生得周正,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娇娇不知为何,还是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不同寻常来。 第540章 娇娇微微一惊,抬头求证般地看向乔忠国,乔忠国已经意味深长地点了头。 每个北国使臣的脸他早就认全了,今日就这一个生面孔,而且他此时站了起来,更显突兀。 娇娇得到了肯定答复,心中暗叹一声:【是沈元白啊......】 他今日竟然易容来参加祭天仪式了! 既是伪装,阖该低调小心,在这方面沈元白从未出过错。 可是这一次,沈元白却失态了。 他定定站在角落里,抬头望着祭天台上的孟谷雪与百里承佑,身形仿佛凝固了一般。 因着人皮面具和角度的原因,娇娇根本看不清沈元白的真实表情,可是细看之下,娇娇却发现他的手臂在颤抖! 短时间内亲眼见证两次雷降,于沈元白而言也是震撼无比的。 方才天雷劈在百里承佑和孟谷雪的身上时,所有人都在抱头低呼,唯有他定定望着,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那一刻,他隐约听到雷电中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咆哮声,仿佛在说——“剥夺天命”? 可是下一瞬雷电就轰然四散了,与那日亭中所见一模一样。 沈元白心中清楚,乔娇娇果然不会坐以待毙。 雷散之后,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明明依旧离得这般远,可孟谷雪与百里承佑的面容在他眼里却一下子就凝实了许多。 他甚至能清楚地瞧见百里承佑迷茫后又陡生底气,瞧见孟谷雪泪流满面却如释重负。 这一刻,他们二人仿佛同时冲破了某种枷锁,变得那般鲜活明亮。 沈元白抑制不住地颤抖了双手,他知晓孟谷雪本应该和他是一对的,知晓这个世界的本质。 可是很显然,孟谷雪和百里承佑彻底挣脱了那个既定命运。 这种反抗让他们二人仿佛生出了全新的血肉,从苍白麻木的傀儡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难道,这就是乔娇娇口中,所谓——自由的意志吗? 沈元白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如朽木般定在原地,内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乔娇娇说得对,清醒是痛苦的。 即便他生性桀骜,自诩强大,可这几日他还是仿佛经受了凌迟般,痛苦错乱,怀疑一切。 直到此刻目睹今日之景,他才意识到,或许只有雷霆临身的那一日,他才可以恣意地生出血肉,感受一下那所谓的自由。 哪怕因为没有庇护,他将迎来生命的最后一刻...... 思绪至此,沈元白终于压制住了肢体的颤抖,他眉宇间光亮与疯狂交织,矛盾无比,最后悉数敛于无声,平静地坐了回去。 沈元白知道乔娇娇就在不远处,或许她已经察觉到了他的乔装正望着这边,可是沈元白不曾看过去。 因为他知道,正如他如今无心再杀乔娇娇一样,乔娇娇也不会主动来杀他了。 比起抹杀彼此,博弈到底、见证结局更像是他们如今的共同追求。 再者,他也不希望透露自己的情绪,因为此时此刻,或许连他也眼眶泛红、满眼的百感交集。 娇娇望了一会儿,见沈元白又沉默地坐了回去,她也慢慢收回了视线。 她和沈元白之间,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帝后同时拈香拜了天,祭天仪式也就到尾声了。 百里承佑牵着孟谷雪一级一级从祭天台上走下。 此时孟谷雪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隐约也觉察出了此方天地的诡异之处,却怎么也形容不来。 她心中焦急,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娇娇身边好好探讨一番。 可如今还在文武百官面前,她身为国主夫人,自有这个责任完成重大的祭天仪式。 想到这里,孟谷雪长吸一口气,摒弃一切杂念,端正了姿态,一步步从容而下。 百里承佑面上虽不动声色,但眼里却满是若有所思。 天谴降临的原因已经找到,那他和雪儿能躲开天谴的原因呢? 方才的“奔雷来贺”不过是他说的场面话罢了,他很清楚,其中定有奥秘。 这时候,百里承佑十分自然地就联想到了别院那一晚,孟谷雪中了沈元白的暗匕却依旧毫发无损。 他心中其实早有猜测,可是直到此时此刻,他的猜测才真正得到了证实。 想到这里,百里承佑的目光往雍朝使团的观礼台瞥了一眼,又快速收了回来...... 第437章 归家! 祭天仪式结束后,两国使团在宫人的指引下出了宫。 回到别院后,乔忠国和一双儿女商量起了归期。 “老大,娇娇,如今南离事定,此行圣上安排的任务爹也圆满完成了,这般看来,我们可以定下归期了。” 此言一出,乔天经和娇娇同时面露迫切。 乔忠国见状长袖一摆,“得,瞧你们俩都黏家得紧,爹这就去书房拟信,明日便向南离国主递函请辞!” 乔忠国说着大踏步就走了出去,一开始还能矜持,出了厅门就差用跑的了。 娇娇看到这里,笑得捂住了肚子。 别以为他不知道,娘亲写来的家书都被爹爹给摩挲起毛了! 前两日她起得早,钻进了爹爹房间,嚯,那信就摊开了放在床头呢,指不定昨夜翻来覆去看了百八十遍才睡着呢! 乔天经眼里也带了笑意,他颠了颠怀里的娇娇,脸上也满是感慨。 第541章 此番归家,沛儿定不记得他了。 弦儿......也不知弦儿有没有好好休息,临行之前嘱咐过弦儿一定要以自己为先的,她怕是没好好听。 思绪一旦转到家中,便恨不得背上生出翅膀,隔天一早,乔忠国果然就将请辞函递进了宫。 孟谷雪昨日忙了一天,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结果一醒来就听小桃说,乔家请辞了。 孟谷雪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如遭雷劈! 等她风风火火赶到别院,瞧见乔家当真在收拾行装的时候,那眼泪一骨碌就滚了下来。 娇娇一直都在等孟谷雪,见她来了,急忙出门相迎,一看孟谷雪已然泪流满面,当即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孟姐姐,你如今可是国主夫人,可不兴这样了。” “啊!娇娇!我只想一辈子和你待在一起!” 孟谷雪上前抱起娇娇,嚎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跟在身后的阿惹哪里瞧过孟谷雪这个样子,吓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娇娇见状立刻将孟谷雪往屋子里引,温言软语安慰了好久,才将孟谷雪的眼泪止住了。 “娇娇,你真的没有任意门吗?那种门一开,一三五和我过,二四六和你家人过的那种。” 孟谷雪两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地问道。 娇娇笑得不行,“孟姐姐,我若是有那种好东西,我一天十二个时辰掰开和你过都成。” 孟谷雪也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了,可是一想到乔家要离开南离国,她心中就有了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因为在她眼里,乔忠国就是改变她的指路人,而娇娇是一路陪伴和帮助她的知心人。 一说要分开,别说孟谷雪了,连娇娇都鼻子酸酸的想掉眼泪。 刚胎穿那会儿,她面对孟谷雪还如临大敌,谁能想到如今她们两个会成为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呢? “孟姐姐,今后南离就是你的家啦,你尽管在此大施拳脚,一展抱负吧!” “我有预感,皇帝哥哥一定会和百里承佑达成同盟的,等到北国一事解决后,或许今后的天下就是你我所期待的,真正的太平盛世了!” 孟谷雪听闻此言,心中也不由地生出了豪情壮志,重重点了点头。 “娇娇,我一定不会丢了咱们穿越者的脸,红旗下长大的孩子,腰杆直着呢!” 两日后,九月二十九,雍朝使臣终于出发归国了。 孟谷雪坚持要亲自送到扒皮岭,百里承佑很是纵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于是孟谷雪又欢欢喜喜和娇娇形影不离了五日,一行人便到了南离国的边界。 在这里,该分别了。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此刻孟谷雪和娇娇还是掉了金豆子。 二人正依依不舍,身后突然传来一片马蹄声,竟是百里承佑亲自赶了过来。 娇娇原还担心这一路回去,孟谷雪心中孤独落寞,如今一看百里承佑来接,她瞬间就安心了许多。 乔忠国和乔天经迎上前来,和百里承佑寒暄了几句,众人互相道别。 乔天经接过孟谷雪怀中的娇娇,冲孟谷雪温声说道:“孟小姐保重。” 孟谷雪哭得稀里哗啦,冲乔天经重重点了点头。 “乔大哥保重,多谢你这一路倾囊相授,我若能学到些皮毛,想来也能多长几个心眼。” 她说完又看向了一旁的乔忠国。 乔忠国面上带着笑意,眸光温和如看晚辈。 孟谷雪迎上乔忠国的目光,心头猛地一酸,情真意切地说道: “乔大人,雪儿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您在雪儿心中,确实犹如父亲一般。” “当年在迷雾中,是您给雪儿点了一盏明灯,如此恩情,雪儿永远不敢忘。” 乔忠国听闻此言,心中亦感慨万千,他一路见证了孟谷雪的成长,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 “孟小姐,心之所向,行之所往,今后勿彷徨、勿怀疑,一如既往坚定地走下去吧。” 孟谷雪听得这番嘱咐,眼眶酸涩,重重点了点头。 她最后看向娇娇,二人含泪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雍朝一行人上马登车,再次开拔出发了。 这时候娇娇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从车窗里探出身子,冲站在原地的孟谷雪连连招手: “孟姐姐,不要忘了我送你的锦囊,保重啊!孟姐姐!” 孟谷雪闻言捂住胸口,那里正静静躺着一个绣工精致的锦囊,是娇娇送给她的。 “娇娇,我记住啦!你也多保重!” 孟谷雪泣声高呼,拼命挥舞着手臂。 百里承佑站在孟谷雪身旁,瞧见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眼看乔娇娇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风沙里,他不由地喟叹出声: “她若是生在我南离申家,该有多好......” 这番话百里承佑不曾避着孟谷雪,孟谷雪听到耳朵里,挥舞的手臂猛地一僵,立刻扭头看向百里承佑。 百里承佑觑见孟谷雪梨花带雨中透着惊骇的脸,笑着揽过她。 “人家可机灵着呢,方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她心知肚明我定是早就猜出来了,只有你还傻傻呆呆,以为我被蒙在鼓里。” 孟谷雪听到这里,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什么?娇娇早就知道百里承佑猜出来了? 第542章 “那......这......你......” 百里承佑知晓孟谷雪心中的担忧,他轻轻摇了摇头,扬唇一笑: “你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啊,担心我伤害她?” “她救母后苏醒,护你无恙,还助我们躲过天谴,如此恩情我若恩将仇报,当真是天理难容了。” “我只是遗憾罢了,遗憾申家不曾得此神助,但,该知足了……” 百里承佑有些怅然地说完,而后一把将呆怔的孟谷雪抱上了马,二人同乘一骑,往南行去。 孟谷雪扭头,最后望了一眼背后的风沙与残影,心中酸酸的,但不再空落落,而是被填得满满当当。 接下来的路,该自己走了! 未知的生活,全新的篇章,她要带着乔大人和娇娇的祝福,在这个世界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百里,我们回家!” 百里承佑听得孟谷雪意气风发的语调,忍不住嘴角轻扬。 他低低嗯了一声,揽紧怀中人,朝南离都城方向疾驰而去。 归家! 第438章 娇娇回家了 十月,秋高气爽。 当初出发去南离的时候,队伍带着丰厚的贺礼,走得慢悠悠的,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欣赏沿途的风光。 如今归家,虽然还带着南离皇室给的回礼,但车轮子却转得飞起。 这一路行来,娇娇的小屁股都快颠成四瓣了,不过她归心如飞,早已忘了疲惫。 十月二十这一日,入京前的最后一个驿站终于映入眼帘。 娇娇心中雀跃,她迫不及待掀开车帘,果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策马朝这边迎了过来。 “爹!” “师父!” 呼声同时响起,赶过来的两个显眼包毫无疑问正是早就等候在此的乔地义和小四。 乔忠国听得呼声,目光落在两个臭小子的脸上,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暖意。 平日里在跟前的时候,总觉得这俩小子烦人,可许久不见偏偏又甚是想念。 思绪至此,乔忠国也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个笑脸,他抬起手冲乔地义和小四招了招,心中暗道: 这两个“没出息”的,一会儿到跟前了准要掉眼泪,他身为长辈,要矜持,要保持威严。 乔忠国在马背上悄然挺直了腰杆,眼看乔地义策马行到身边,他一沉嗓,一张嘴,还没发一个字呢,瞬间就吃了一嘴灰! 只见乔地义和小四在乔忠国身旁麻溜地走了个过场,然后毫不犹豫奔向身后的马车。 “小妹!” “乔妹妹!” 呼声再次响起,这一回儿竟含了哽咽。 乔忠国:_? 娇娇已经迫不及待来到车前,她才探出身去,下一刻就已经被一股大力抱了起来。 “小妹!” 乔地义强有力的双臂捞起娇娇的胳肢窝,一下子将她举了起来,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比南离的葵葵还要灿烂! “二哥!娇娇好想你啊!” (*) 娇娇完全信任着乔地义,如今她整个身子腾空,看着像是要飞起来一般。 小四还小,他的马不如乔地义的高大,如今堪堪赶上来,刚好迎上娇娇笑得肆意的脸。 他眉眼一弯,忽然就跟着笑了起来。 真好啊,乔妹妹看起来很开心。 乔地义将娇娇搂紧在了怀里,拼命蹭了蹭娇娇的小脑袋,心中一阵满足。 (*'`*ノ(oo) 小四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人家兄妹重逢,他没好意思上前打扰。 娇娇被蹭得直发笑,一扭头刚好对上小四的眼睛,她眉眼弯弯,高呼一声:“小四,好久不见!” 小四心头一酸,啊,乔妹妹总算看到他了! “乔妹妹,小四特别想你,你不在京城的日子,小四茶饭不思——” “假的!” 小四还没说完,就遭到了乔地义的无情拆台。 “小妹,你别信他,他昨晚就在咱们家吃的,连吃三大碗!” 小四面上一红,急忙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那是因为乔二哥给小四做陪练下手太狠了,把小四累坏了!” 乔地义眉毛一挑,“你就说你吃没吃三碗吧?” 小四:“.......” 乔地义见小四无言以对,心中瞬间舒爽了。 这小子平日里嘴巴嘚吧嘚吧,他怎么都说不过,瞧瞧,一在小妹面前,哑火了嘿! “小妹,二哥才是最想你的那个人,茶饭不思那都是轻的,二哥干什么都提不起劲,连话都少——” “假的!” 小四觑到机会,急忙扬声找场子。 “乔妹妹,乔二哥他就是遇到宫门口的狗,都能蹲下和它唠上两句!” 乔地义:“......” 好好好,互相伤害是吧? 乔娇娇看着乔地义和小四的相处模式,不由地一脸稀奇。 这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二哥和小四就好到能同穿一条裤衩子了? 接下来,在驿站稍事休息后,乔忠国和乔天经换上官服进宫复命,小四跟着一同去了,乔地义则带着娇娇回家。 马车一路驶向乔府,娇娇在车内坐立难安,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近乡情怯。 她早早掀开车帘,很快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帘,拐过街角,她看到了乔府的大门,有人早早等候在那里。 第543章 娇娇看到这里,眼眶猛地一酸,赶紧就喊出了声:“娘亲!嫂嫂!” “娇娇!” 乔夫人泪眼婆娑,三两步下了台阶,浑然顾不得仪态,直接迎到了马车前。 她的心肝啊,这一去就是三个月,她半个魂几乎都跟着娇娇离家了。 娇娇走到车前,她还没站稳,就被乔夫人踮脚紧紧搂在了怀里。 娇娇埋头在自家娘亲的颈窝里,呼吸着熟悉到刻骨的馨香,这一刻才真真切切有了脚踏实处的安心感。 回家了,她真的回家了。 这时候,身后的韩雅弦抱着乔明沛也迎了上来,看到娇娇和乔夫人紧紧抱在一处,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些时日,只有同样在家的她最清楚,娘有多么地思念和担心小妹。 “娘,咱们先抱小妹进府吧。”韩雅弦温声说道。 此言一出,乔夫人也终于回过神来。 她抬手摩挲着娇娇的小脸庞,眼里还带着泪,脸上已满是笑。 “对对对,娘一下子高兴坏了,都忘了娇娇一路奔波定是累极了。” 娇娇闻言急忙摇头,她扭头看向韩雅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三个月不见,嫂嫂瞧着倒是清瘦了些,大哥回来见了后,定要心疼坏了!” 娇娇此言一出,韩雅弦霎时就红了脸颊,低声说道:“小妹可莫要胡说。” 乔夫人闻言脸上笑意更甚,这时候乔地义停好马迎了过来,一家人说笑着朝里走去。 娇娇看着虎头虎脑的乔明沛,不由地满脸欢喜,“小明沛,快叫姑姑!” 乔明沛懵懵懂懂,脑袋歪了歪,忽然一头扎进韩雅弦怀里,只留给娇娇一个肉嘟嘟圆滚滚的屁股。 娇娇见状几乎忍不住要上手去戳,这时候身后传来声音: “娇娇!” 声音清脆,带着欢喜。 娇娇闻声眼前一亮,立刻扭头看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俊朗沉稳的谭瀚池正站在车旁,一脸关切地朝车内伸出手去。 此时车帘掀开,一美妇探身而出,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眉眼恬静晶亮,正是左安宁。 第439章 乔家出妙人 “安宁表姐!谭姐夫!” 娇娇欢喜不已,立刻高呼出声! 乔夫人见状便将娇娇放了下来,她自己则朝身边的大丫鬟嘱咐了几句。 原是想着明日再请大家来府上一聚,如今看来娇娇太过讨人喜欢,今日大家估摸着都要来了。 也好,接风洗尘最是要热热闹闹的,况且今年娇娇的生辰宴大家都没赶上呢! 娇娇噔噔噔迎上前去,到了左安宁近前,步子赶紧又慢了下来。 她还不知道安宁表姐已经怀孕了,看这肚子,应是她还没出发的时候就怀上了。 娇娇有预感,再过几年,她身后怕不是要跟着一串的小屁孩了! “恭喜安宁表姐,恭喜谭姐夫!” 娇娇笑嘻嘻地拱了拱手,有模有样。 左安宁面上带了红晕,微微俯身来摸娇娇的头,“娇娇,你总算回来了,可让我们这一群人望眼欲穿啊。” 谭瀚池眉宇舒展,竟还了娇娇一礼。 娇娇一看谭瀚池这郑重的模样,突然想起这夫妻俩听过她的心声。 嗯...... “来来来,我们快进去吧!” 娇娇赶紧撇去这一段记忆,笑着去拉左安宁的手。 就在这时—— “娇娇!” 门口再次传来一道声音,清亮爽利。 娇娇探头一看,顿时来劲了。 “啊!萧姐姐!” 萧千月着一身红色骑装,此时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一旁的乔府家丁,大踏步就走了进来,跟回自己家似的。 “静姨,千月先来一步,我娘说了,她一会儿也要厚着脸皮来一趟的。” 萧千月冲乔夫人行了一礼,言语间满是亲昵,很是随性。 乔夫人嘴角含笑,千月这妮子啊像簇烈火,而且最是降得住二郎! “好好好,都来,静姨准备着呢!” 乔地义此时正揽过谭瀚池的肩膀,还没说两句话呢,一看萧千月来了,魂也被勾走了。 谭瀚池最是知道乔地义的德性,见状摇了摇头。 一个乔二、一个萧二,这一对儿如今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 “先让我掂掂,看看娇娇瘦了没!” 萧千月上前一把抱起娇娇,那力道足的,娇娇要是不抓紧点,都能被抛飞出去。 左安宁笑着走过来,萧千月见状赶忙就收了动作,语带揶揄地对娇娇说道: “安宁如今最是金贵,在她身边我可得老实了。” 左安宁闻言挽住萧千月的胳膊,面上笑意盈盈。 “咱们千月嘴上咋咋呼呼,其实最是可靠。” 娇娇听了这话,连连认可地点头。 萧二姐姐是个很了不起的女孩子,她心中有谋略有大义,是一直想着上战场报效家国的呢! 韩雅弦看到这里,赶忙将乔明沛交给身边的嬷嬷,过来挽住小姐妹。 “来,先进府坐,没有站在这里的道理,正好我们一起说说话,听小妹讲讲南离的趣事儿!” 众人说说笑笑朝里走去,乔夫人掰指头一算,看来今晚府上要好好热闹一番了! 第544章 ———— 皇宫,御书房。 沈元湛早就得了消息,此时看到乔忠国带着乔天经走入殿内,他眉宇舒展,眼里满是亲近。 乔忠国正要跪下行礼,沈元湛已经绕过长案上前亲自托住了他的胳膊。 “爱卿不必多礼,此去舟车劳顿,辛苦了。” 乔忠国抬头看向沈元湛,眸光明亮,“为圣上分忧乃是臣份内之事,当不得‘辛苦’二字。” 沈元湛上下打量了乔忠国一眼,不由地面露感慨。 想念。 想念乔大人的大嗓门,想念乔大人在殿上撒泼打滚,想念众朝臣被乔大人怼得敢怒不敢言的场景。 思绪至此,沈元湛又转头看向一旁的乔天经。 啊,又一个想念。 想念大郎字字珠玑,想念他们君臣酣畅议事,想念所有的任务安排下去都能被大郎完美地解决。 乔家当真是出妙人的宝地,一大家子都让人稀罕! 乔忠国可不知道如今少年帝王正在心里猛猛夸他,他急着向圣上复命,然后回家见媳妇呢! “圣上,此行在南离发生了许多事,好在臣不曾负圣上所托,将南离国主的好意带了回来。” 乔忠国躬身,将这些时日在南离的所见所闻悉数说了一遍。 前段时间其实已经传了书信回来,只是内情太过复杂,不便在信上细说。 沈元湛听得南离皇室夺储之事时,神色复杂无比,显然也忆起了某些往事。 当听闻申高朗以死全义时,沈元湛也沉默了。 南离之申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真像极了——之前的乔家。 “圣上,详情便是如此,臣已然同南离的新国主开诚布公,他亦一心求和,只是——” 沈元湛闻言点了点头,已然心领神会。 百里承佑他是打过交道的,胸怀、气度、谋略一样不少,这样的人做了国主,是南离之福。 雍朝之后若想放开手脚北伐,必定要先与南离达成同盟,否则一旦落入腹背受敌之境,苦的就是雍朝的百姓和将士们了。 “乔爱卿,此事朕会派遣特使与南离国主详谈,接下来还要辛苦爱卿重新接过备战之事。” “如今北伐虽已在三国皇室之间心照不宣,但为了社稷稳定,还是不宜过早宣之于口,以免人心动荡。” 毕竟两国若要结盟必定牵扯多方利益,这一番拉扯就要花上不少时间。 乔忠国闻言恭敬受命,此时终于说起了逃亡在南离的沈元白。 “圣上,臣无能,不曾抓获逃犯沈元白,此时他怕是已经跟着车和璧在去往北国的路上了。” “不过,这其中还有一桩内情。听说车和璧在南离寻到了一珍贵无比的秘药,可助好孕。” 沈元湛闻言眉头高高一挑,转瞬间就明白了乔忠国话里的深意。 “看来北国皇室内还有一场恶战啊,在与南离达成联盟之前,朕就拭目以待,瞧瞧他能做到何种地步吧。” 乔忠国眼瞅着该说的都说完了,正要开口告退,沈元湛已经笑着说道: “乔爱卿怕是归心似箭了吧?这脚尖从方才就冲着殿外呢。” 乔忠国:“......” 有这么明显吗? 沈元湛面上带着笑,温声说道: “两位乔卿快归家去吧,今晚......朕也要带着小四去看看娇娇。” 那小丫头,许久不见,当真是怪想的....... 第440章 羞羞怪夫妻 娇娇沉浸式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掉进美人窝。 左边是大嫂,右边是安宁表姐,对面是萧二姐姐,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笑语盈盈、香风阵阵,把娇娇都给美迷糊了。 在三人的追问下,娇娇说起了南离国发生的事,口中正盛赞孟谷雪,这时下人来报,说乔忠国和乔天经归府了。 韩雅弦听到此言,即便已然极力克制,面上却还是溢出了一丝红晕。 娇娇闻言当即就住了嘴,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不动声色落在了韩雅弦身上。 她方才就看出来了,大嫂其实一直心不在焉呢! 这时候,左安宁和萧千月也同时目露揶揄,二人相视一笑。 萧千月最是心直口快,当即大喇喇说道:“韩姐姐,乔府我们都常来,跟自己家似的,不用你在这儿陪着。” “都说小别胜新婚,快去见见你远行的夫郎吧,指不定人家正在屋里巴巴寻你呢!” 萧千月此言一出,当真是给韩雅弦闹了一个大红脸。 左安宁闻言忍不住捂嘴偷笑,千月这张嘴谁碰着了都招架不住,不过今儿她可是站在千月这边的。 “此言在理得很,弦儿你就快去吧,大表哥这一路行来,心中只怕不知念叨你多少遍了。” 娇娇嘻嘻一笑,急忙举手凑热闹:“我来作证,大哥可想嫂嫂了!” 韩雅弦被三人连番调侃,本来就脸皮薄的她哪里还坐得住,噌一下就站了起来。 “你们......你们真是.......” 萧千月见状哈哈大笑,“瞧瞧韩姐姐的脸!” 韩雅弦羞赧极了,路过萧千月身旁时,轻轻揪了揪她的脸颊,“好啊,我心里可记着了,等咱们成了一家人,便到我可劲儿笑话你了!” 萧千月一听这话,突然就一脸心虚地哑了声。 第545章 娇娇一看这苗头,眼睛霎时迸出几米的光来! 【什么什么!听大嫂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二哥和萧二姐姐也好事将近了!】 韩雅弦如今是再待不下去了,她扭头又细细嘱咐了如今是双身子的安宁两句,这才红着脸局促离去。 娇娇见状忍不住嘿嘿一声。 【大哥大嫂到底是出了名的羞羞怪夫妻,就算生了小明沛,夫妻俩还是动不动就脸红,啊——这么纯情,太好磕了吧!】 韩雅弦一路往青竹院行去,她耳根烧红,担心旁人看出不妥来,便尽量将步子放慢了些。 可此时此刻,心头的雀跃与思念怎么也抑制不住,还是带起了她的裙摆,摇曳起伏。 她方行至青竹院门口,大丫鬟立刻笑盈盈迎了上来,一脸欢喜地说道:“少夫人,大少爷已经回了,在主屋等您呢。” 这个时辰正是乔明沛睡午觉的时间。 韩雅弦微微呼出一口气,压住了脸上的热意,她不动声色地扶了扶头上的簪子,轻轻点了点头。 “嗯,不必跟来了。” 她低低吩咐了一句,迈步朝里走去,方步入主屋,便瞧见了清朗如松间明月的男子。 他正坐在床榻边,神情专注地望着榻上熟睡的儿子,从韩雅弦这个角度只能望见他的侧脸,风雅随和,犹如美玉。 韩雅弦的脚步已然放得很轻了,却还是惊动了乔天经。 他缓缓转过头来,望见女子像株青荷立在那里,瞬间就吸引了他的所有心神。 “弦儿!” 乔天经低低唤了一声,他还未褪下官服,此时大踏步迎上前来,风雅散尽,只余炙热与急切。 他环上前来,搂紧了韩雅弦的腰肢,埋头在她脖颈间,两个人紧紧贴在了一处。 韩雅弦感觉到喷洒在颈间的热气,只觉手脚都酥麻了大半,她被迫微微仰起了头,因为身前人实在将她抱得太紧太紧。 “乔郎——” 她轻唤一声,抬手环住乔天经的腰,熟悉的青木香萦绕鼻息,让她鼻头微酸。 乔天经轻轻应了声,心中浓烈的爱意与欲望翻涌,最后都化作了绕指的温柔。 他稍稍后退,捧起韩雅弦的脸颊,目光反复描摹着她的眉眼。 “弦儿,我回来了。” 韩雅弦眼里不由地含了泪,她扬起嘴角,暖声说道:“乔郎,弦儿在家中等候多时了。” 此言一出,乔天经一颗心顿时就化了。 何为真? 此情为真,眼前人为真,他的弦儿就是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最好证明。 乔天经有些情难自禁了,他轻轻抵住了韩雅弦的额头,呼吸微微发烫,正要含上眼前的唇瓣,床上便传来了一道咿呀声。 “呀呀——” 心猿意马的两人猛地一惊,匆忙分开。 韩雅弦脸上绯红一片,急忙往床榻走去,只见小明沛不知何时翻了个身,正撑卧在榻上,圆溜溜的大眼睛定定望着他们。 乔天经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压下心头燥热,也迎了上去。 乔明沛早就忘了自家爹爹,这会儿被韩雅弦抱在怀里,不由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乔天经。 乔天经见状笑着伸出手去,“沛儿,爹爹抱!” 乔明沛定定看了看乔天经,然后哼唧一声,扭头送给自家爹一个大屁股! 韩雅弦见状,噗嗤笑出了声。 “沛儿都认不得自己的爹爹了。” 乔天经见状轻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揽过韩雅弦的肩膀。 “弦儿,我先去沐浴一番,今夜圣上和娘娘也是要来的。” 韩雅弦闻言急忙点了头,“乔郎,我来帮你。” 韩雅弦说着正要喊嬷嬷来带乔明沛,乔天经却已经摇了摇头,自己伸手去解腰间玉带。 见韩雅弦盯着他,乔天经心头微微一热,忽而眼里闪过一抹坏笑,凑近韩雅弦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韩雅弦只觉得热气撩过耳根,本来就羞得慌,待听清乔天经说的话后,更是浑身一颤,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你你你......你不害臊!我不同你讲了,我还要招待安宁她们。” 韩雅弦羞红了脸,抱着乔明沛落荒而逃。 屋里子响起了乔天经低低沉沉的笑声,他环顾四周,这一刻心中盈满了欢喜与踏实。 回家了,真好。 第441章 团宠娇娇 午后,乔府渐渐热闹了起来。 先是兖国公,而后是萧宏达夫妇,近晚膳时分,沈元湛带着萧千兰还有小四一起来了。 众人出来亲迎,沈元湛一眼就瞧见了被兖国公抱在怀里的娇娇。 “皇帝哥哥!” 众人都恭敬下跪,只有娇娇笑眯眯地招着手。 沈元湛眉眼一弯,赶紧让众人平身,自己则亲自抱过了娇娇。 他细细打量了娇娇一番,随即眉宇舒展,笑着说道:“嗯,出了一趟远门,瞧着倒是不曾受苦,还长大了些。” 娇娇叉腰,扬起下巴说道:“当然啦,爹爹和大哥把娇娇照顾得特别好!” “皇帝哥哥,小臻儿来了吗?” 所有人都称呼沈承臻“太子”,只有娇娇和小四乐此不彼地唤他“小臻儿”。 一旁的萧千兰闻言上来抱过娇娇,笑着摇了摇头,“娇娇,臻儿还太小了,你明日进宫去看他可好?” 第546章 娇娇一看到萧千兰,顿时眼前一亮。 实在是萧千兰如今的状态太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当真像朵雍容牡丹。 今儿午后,娇娇已经从萧千月口中知道了一些萧千兰的消息。 沈元湛登基至今,后宫依旧只有萧千兰一人。 听说这些时日,劝沈元湛选秀扩充后宫的折子尤其多,不过都被沈元湛压下了。 萧千月听闻这个消息,还曾入宫见过萧千兰,她是个急性子,担心自家姐姐心里会不痛快。 只是等她入宫后才发现,自家姐姐淡定得很,甚至并不曾将这些消息放在心上。 娇娇听闻萧千兰的反应时,心中其实已经早有预料。 萧家两个女儿性格迥异,长女萧千兰蕙质兰心,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而次女萧千月“离经叛道”,却是实实在在的假小子。 萧千月之所以能这般率性而活,正是因为前头的姐姐已经替她扛下了所有责任。 萧千兰守规矩、知进退,她和沈元湛是真正交了心的,二人琴瑟和鸣,帝后情深,但即便如此,萧千兰也从未想过后宫只她一人。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男人尚且有三妻四妾,何况一国之君? 且后宫不只是皇帝消遣的地方,前朝后宫息息相关,萧千兰心中除了情爱,还有身为一国之母的责任。 她从一开始嫁于这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之时,心中便有了这个准备,而如今她和沈元湛彼此心悦尊重,已然是格外珍贵的了。 “娇娇,南离的风光如何?” 萧千兰捏了捏娇娇的小鼻子,亲昵地问道。 娇娇把头一偏,掰起手指认认真真回答了起来。 萧千兰听得很认真,偶尔还要追问两句。 沈元湛瞧见萧千兰与娇娇抵着头笑谈的画面,心头觉得很是温暖。 他很珍惜萧千兰,这是他的妻,亦是国之母。 她心性坚韧,瞧着温柔恬静,但其实心中有底气,有主见。 萧将军教她家国大义,萧夫人教她为母为妻,他从前不曾奢望过什么情爱,只是想要寻一个合格的太子妃,没想到这一寻,就寻到了他的心里。 那些劝他选秀纳妃的折子他都压下了,甚至还将那带头上蹿下跳的召到御书房训了一顿。 如今正值筹备北伐的关键时期,谈何选秀? 再者,皇后已经为他诞下皇太子,以后他们还会有皇次子,还会有小公主,何须臣子来替他操心开枝散叶一事? 不过这些话他从不曾在萧千兰面前说过,虽然有点点“赌气”的成分。 谁让他的皇后听闻选秀一事后,表现得太过平静,仿佛一点也不在意...... “咳咳,都入座吧。” 为了防止自己的心思泄露,沈元湛当即转移了注意力。 众人闻言纷纷入座,于是这一顿晚膳,娇娇开始了“流浪”之旅。 不得不说,有时候太受欢迎也是一种苦恼。 三个月不见娇娇,每个人都要稀罕一下,娇娇轮着坐了每个人的腿腿,都快转晕乎了。 一圈下来,她终于回到了自家娘亲的怀抱。 鉴于刚才每个人都给她投喂了,这会儿大家都还在吃,娇娇却是饱了。 她目光挨个扫过桌上的人,心里头暖洋洋的。 乔家如今是“炮灰大本营”实锤了,除了原定跟在男主身边的谭瀚池,这一桌好像就没个善终的...... 好在如今大家的命运都已改变,这越发给了她底气和坚持的理由! 晚膳过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给娇娇准备了生辰礼。 娇娇不由地受宠若惊,毕竟她的生日都过去月余了,没想到大家都还记着。 她站在满满当当的礼物堆里,鼻子酸酸的,大家却都温柔地瞧着她,满眼笑意。 夜渐深了,众人纷纷告辞,娇娇特意送到了大门口,一个个冲他们摆着手。 小四拖拖拉拉了好久,直到娇娇答应明日就进宫寻他和太后娘娘,小四这才欢天喜地地走了。 热闹的乔府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娇娇却不觉得落寞,她一颗心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回主院的路上,小步子迈得飞起。 一旁,乔夫人满脸笑意地说起了乔地义的婚事。 “夫君,二郎和千月眼瞧着年岁也到了,之前二郎没有功名,我也不好意思提。” “如今二郎已经是金吾卫中郎将了,也不算委屈了千月,你去和萧大哥通个气可好?” 娇娇听到这话,耳朵一支棱,顿时一脸兴奋。 【啊哈!二嫂终于也要进门啦!这下家里是真要热闹了,“鸡飞狗跳”都是轻的哈哈!】 乔忠国听到娇娇的心声,却是微微扬唇。 这门亲事啊,到底是千月那丫头进门,还是老二那小子倒插门,还不一定呢。 等着,他明日就找老达掰扯掰扯,总归不能让自己的老兄弟吃亏了去。 实在不行,放老二去给萧家撑门楣吧,那小子瞧着愿意得很! “夫人安心,为夫明日就去说,老达定早就等着呢!” 眼看着就要走到正院了,娇娇目露促狭,自觉找刘嬷嬷去了。 【咳咳,身为一个贴心小棉袄,第一要义就是不能打扰爹娘久别重逢!】 “爹娘,娇娇困了,想必爹娘还有很多话要说,今晚娇娇就去和刘嬷嬷睡啦。” 第547章 乔夫人听到了娇娇的心声,顿时面上微红。 乔忠国却是嘴角一咧。 瞧瞧,这闺女多贴心啊。 他这一路想媳妇都快想疯了! 第442章 好女胜千家 第二日下朝后,乔忠国带着乔地义直奔萧府。 乔地义特地告了半天假,他平日里去萧府就和回自己家似的,今日跟在乔忠国身后,肩膀却缩得像只鹌鹑。 乔忠国一回头瞧见乔地义这鸟样,气得给他来了个大比兜。 “你小子缩头缩尾的,像什么样子!” 乔地义一脸惴惴地抬头,面上满是不安。 “爹,儿子担心二小姐瞧不上我,您这些时日不在京中所以不知道,二小姐她太招人稀罕了,我们金吾卫的小伙子都喜欢她!” “人家是老达的闺女,又是那般通透爽利的姑娘,当然招人喜欢!” 乔忠国是极欣赏萧千月的,闻言一脸的理所当然。 “但是咱也不能妄自菲薄,你小子也不差,又是老达的爱徒,咱占了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抬头挺胸!拿出点老子当年提亲的势头来!” 乔地义还从未听自家爹提过当年上门提亲的事,闻言不由地一脸好奇。 “爹,您当年是怎么占到这天大的便宜,将娘娶回家的?” 乔忠国闻言下巴微扬,满是骄傲地说道: “你祖父母早逝,爹当年还是一个人登的兖国公府,当时虽然被你外祖父用扫帚打出来了,但是耐不住老子脸皮厚啊!” “老子连连去了五回,回回都带了重礼,给你外祖父满意的,追了老子三条街,硬要认下我这个女婿!” 乔地义:“......” 多么盲目的自信啊...... 不得不说,有被爹的厚脸皮激励到! 想到这里,乔地义把头一扬,把胸一挺,冲了! “老乔,二郎,你们再这般杵下去,旁人都要以为你们二人是上门寻仇来的了。” 萧宏达得了下人的禀报,说乔忠国和乔地义一脸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门口,就是半天不进来,奇得他亲自迎了出来。 乔地义看到自家师父不免心虚,乔忠国已经满脸笑意走了进去。 三人进了会客厅,乔忠国把乔地义往前一推,大喇喇说道:“老萧,老子给你送儿子来了!” 乔地义被推得一个趔趄,赶紧就在萧宏达跟前跪好了。 萧宏达方才见乔地义期期艾艾的模样,心中其实便隐约有所猜测。 昨日从乔府归家的时候,他还和夫人说过此事,没想到老乔动作这般快,隔日就上门了。 对于乔地义,萧宏达自然是千般万般满意的,只是千月那孩子到底特殊,故而就算他和乔忠国亲如兄弟,萧宏达还是端正了神色,沉声道: “二郎,这是否也是你的心意?” 乔地义仰头注视着萧宏达,方才的不安此时反而烟消云散了。 师父待他如亲子,他更要坦诚。 “师父,徒儿早就认定二小姐了,此生若有幸能娶到二小姐,徒儿定会珍之爱之,定不叫她受一丁点儿委屈。” 萧宏达定定看着乔地义,他看出了少年脸上的诚挚与真心,但是,还不够。 于是他轻轻摇了摇头。 乔地义见状面色大变,乔忠国站在一旁却目露了然,不曾插嘴半句。 “师父,可是徒儿哪里做的不好?只要师父指出,徒儿定会不遗余力办到的!” 乔地义一脸急切地开口,不由地心生惶恐。 萧宏达拍了拍乔地义的肩膀,温声说道: “二郎,为师从不曾拘过月儿,她自小根骨奇佳,比起拈针握笔,她就是拿枪的好苗子。” “她心高气傲,不愿囿于内宅,终有一日,她会如你一般,纵马疾行,上阵杀敌。” “二郎,为师说这些话就是要告诉你,月儿不会是旁人口中的贤妻良母,她甚至不会甘心相夫教子,你若娶她,可能会因此招致流言和攻讦,你可能接受这些?” 乔地义听萧宏达说到这里,反而长舒了一口气。 他挺直了腰背,神色认真地说道: “萧门无儿郎,好女胜千家,师父,二郎从一开始就知道,月儿亦是搏击长空的鹰。” “世上女子千千万,她们各有归宿和选择,二郎的娘亲柔中带刚,大嫂聪敏心善,安宁表妹、皇后娘娘,她们都令人敬佩不已。” “月儿其实和她们一样,只不过她的志向是纵驰战场,二郎早已下定决心,愿做那送她直上青云的风,与月儿一起报效家国!” 乔地义说到这里,给萧宏达重重磕了个头。 萧宏达看着乔地义俯身在地,不由地目露动容,乔忠国闻言亦是满脸欣慰与自豪。 他早就说过了,老二是璞玉。 三年的时间他早已悄然成长,这番话如此动人,便是他这个做爹的,也无法说得更好。 咯噔—— 这时候偏室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厅中三人同时扭头看去,却只看到一绛红裙摆一闪而过。 乔地义心头猛地一跳。 是月儿! “臭小子,还不去追!” 乔忠国见状轻踹了一下乔地义的屁股。 乔地义微微一愣,急忙抬头看向萧宏达,萧宏达已然满脸笑意地点了头。 第548章 乔地义见状心头狂喜,他知道,师父这是同意将月儿嫁给他了! “多谢师父!” 乔地义重重磕了个头,赶忙起身追了出去,脚步急切,满是少年人的明朗与热烈。 乔忠国远远望着乔地义的背影,满心感慨,忽而上前揽住了萧宏达的肩膀。 “老达,如今咱可算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月儿那孩子,我自当如亲生一般。” 萧宏达闻言心中亦感慨万千,甚至忍不住红了眼眶。 “老乔,兰儿曾对我说,将门之女有一人循规蹈矩即可,她身为长女愿扛下所有责任,只求让月儿无拘无束,天真烂漫。” “月儿若能嫁入你乔家,也算是全了兰儿的念想,那孩子太过懂事,我这个做父亲的总觉亏欠她太多。” “如今两个女儿都有了归宿,我心中也没有遗憾了,此番北伐,便让月儿跟着二郎一起去吧。” 乔忠国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见老兄弟隐有感伤,赶紧插科打诨道: “老子上辈子大概是欠你老达的,所以这辈子要还你一个儿子。” “乔家已经有老大了,老二就给你萧家撑门楣吧,以后他们小两口要是有了孩子,就随你姓!” 萧宏达自然是求之不得,闻言眉宇舒展,连连点头,“既然老乔你如此大方,老兄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乔忠国嘿嘿一笑。 “成成成,但是有一点,那孩子的名字能否让我这个做祖父的来取?” “我早就想好了,男孩就叫萧自强,女孩就叫萧潇潇,是不是很好听!” 萧宏达:“......” 看来等二郎和月儿的孩子出生后,得偷摸着先上萧家族谱,赶在老乔出手之前把名字先定好! 第443章 乔二郎和萧千月的结局 乔地义一路追着萧千月来到了练武的广场,见萧千月停下了脚步,他心头狂跳,急忙唤了一声: “二小姐!” 萧千月不曾转过身来,乔地义见状咽了口口水,局促地说道: “二小姐,今日二郎是......是随父亲来提亲的,我想娶二小姐做我的妻子!” “方才在师父面前说的那番话,全是二郎的肺腑之言,二郎第一次见二小姐的时候就心生欢喜,真的!” 乔地义不再掩藏自己的心意。 从前不敢宣之于口,是因为还未在长辈面前走过明路,自己贸然开口不仅不合礼法,还会冒犯到二小姐。 如今师父都同意了,乔地义满腔欢喜与倾慕几乎要喷涌而出,他迫不及待想让二小姐知道,自己从见她的第一眼就认定她了! 萧千月站定在原地,她不敢转过身来,因为此时的她已经羞成了大红脸。 她方才本来是要出门了,昨日和娇娇约好了今儿一同进宫见姐姐,结果才行至门口就瞧见乔家父子在外头嘀嘀咕咕。 她心生好奇,见爹爹亲迎了出来,心绪一转便先行一步进了会客厅。 她没想到会听到那样一番话,乔家二郎说她是搏击长空的鹰,说她是令人倾佩的女子。 她从乔家二郎的话里听到了实实在在的爱重,她心头小鹿乱撞,随之便涌出了密密麻麻的欢喜。 她也喜欢乔家二郎,真的。 从护国寺他背她那一回开始,便喜欢上他了。 少年生得俊俏,武艺高强,瞧着憨头憨脑的,实则进退有礼,还很尊重女儿家。 “二小姐,你......你这么好,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萧千月想得入了神,乔地义此言一出,她嘴巴一顺溜就答出来了。 萧千月:“......” 她会不会表现得太急切了点? 乔地义闻言眉眼一舒,这一刻嘴角咧开,欢喜到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萧千月攥了攥袖子,她也不是忸怩的人,既然都说开了,她也就大大方方转过身来。 少女满身的红,热烈得像是一团火,眉眼晶亮到令人移不开眼。 她抬步,慢慢走到乔地义面前,二人隔着两三步站定。 萧千月忽然认真了神色,一本正经地问道:“北伐,你去吗?” 乔地义微微一愣,随即凛然点头,“自然。” 萧千月闻言立刻说道:“你若娶了我,那北伐你就得带我一起去!” 乔地义早就有此心理准备,当即认真回道:“好,我们一起并肩策马上战场!” 萧千月见乔地义答得如此笃定,她心中最后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面容也温和了起来。 她没有瞒着乔地义,而是直白无比地说道:“我能有今日之恣意快活,都是姐姐在成全我,她从不曾在我面前提起过,我却心知肚明。” “如今她贵为皇后,这天下是沈家的天下,却也有我姐姐一份,有小臻儿一份,故而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好这家国,也为给姐姐多一份的底气!” “到时候上了战场,你好好杀敌,不必顾着我,我会用自己的本事杀出我自己的名号来!” 萧千月心中豪情万丈,她从不认为女子哪里就输给男子,即便是上战场也一样! 乔地义被萧千月这番话说得热血沸腾,他直面萧千月的眼睛,郑重无比地点了头。 二小姐不是会躲在他身后的女子,他不会拘着她,他会亲眼见证二小姐光芒万丈,青史留名! 第549章 乔地义被乔忠国带着从萧府出来的时候,嘴巴都快笑歪了。 娇娇在家中翘首以盼,虽然知道这门亲事一定能成,但是亲眼见自家爹爹点了头,娇娇还是喜不自胜! 消息传到青竹院的时候,韩雅弦正在揉腰。 她昨儿夜里真的是被折腾惨了,今早甚至都没能起来去主院请安。 小别胜新婚,这句话的威力韩雅弦是切身体会到了。 一听乔地义和萧千月好事将成,韩雅弦终于来了劲头,她欢喜得在屋中来回走,思忖着下次见面定要好好“取笑”一下萧千月。 乔府和萧府都因为这桩喜事动了起来,不过今日只是长辈之间彼此通气,当真要上门提亲的话,自然是要十分隆重的。 乔夫人这一次娶媳妇可谓是轻车熟路了,说起其中的规矩,更是如数家珍。 她思来想去,这件喜事还是得亲自去皇后娘娘面前禀报一声。 午后她和娇娇正好是要进宫的,太后娘娘今早已经派人来传话了,说是念娇娇念得紧,希望她能带着娇娇进宫一叙。 乔夫人一上午忙得脚不沾地,午膳后给娇娇仔细打扮了一番,这才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娇娇歪在自家娘亲怀里,欢喜过后,这会儿心中却隐约生出了忧虑。 时至今日,乔家大部分人的命运都已改变,但乔地义和萧千月这一对小夫妻却还未走到关键的命运节点。 在原著里,彼时乔家已经风雨飘摇,雍朝与北国开战,乔地义被派往战场,萧千月随行。 他们夫妻二人在战场上屡立战功,威名赫赫,本来有望借此改变乔家的处境。 可是令人没想到的是,在接下来极关键的一战中,乔地义却在战场上被己方阵营的人从背后暗算。 娇娇完全可以想象乔地义当时的惨烈与绝望,但是身为炮灰,他至死都没能得到长篇幅的描写。 故而娇娇也根本不知道,那个在背后使黑手的小人姓甚名谁,动机又是什么。 最后乔地义在那场战役中马革裹尸,萧千月悲痛欲绝,抱着乔地义的尸身奔逃回城,却在策马驶入城门的最后一刻被乱箭射死。 传奇夫妻就此陨落,消息传回京城,只得到了雍帝与沈元白一声轻飘飘的叹息。 想到这里,娇娇已然心如刀割。 她知道此次北伐,二哥和萧二姐姐定是要去的,虽然如今的局势已经大变样,但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她定会倾尽全力,改变二哥和萧二姐姐的结局,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能跟着他们一同奔赴北境,为出征的所有人保驾护航! 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娇娇心中思绪翻涌,马车已经行到了宫门口,这时候车外传来了一道行礼声: “参见景亲王。” 景亲王? 娇娇微微一愣,忽然反应过来,景亲王不就是之前那个病弱的三皇子吗? 第444章 通透的沈元景 乔夫人听到声音,急忙抱着娇娇下车行礼。 “臣妇参见景亲王。” 娇娇自觉跟着行了一礼,她还未抬起头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伸到她面前,冲她虚扶了一下。 “乔夫人不必多礼。” 声音温柔,很是客气。 娇娇闻言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少年身穿白色锦衣,外罩一件天青色披风。 他面容清俊,唇色微白,瞧着像是一株抽芽不久的青柳,虽受不得风霜,却藏着勃勃生机。 娇娇看到这里不由地眼前微亮,因为沈元景比起她记忆中羸弱的模样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距上次用“病去如抽丝符”已经过去一年半了,商城出品的东西那质量是没得说的,故而三皇子的弱症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娇娇心中暗自思忖,面上便冲沈元景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沈元景见状微微一愣,随即也扬起嘴角,冲娇娇点了点头。 他是特意等在这里的,只为见乔家小姐一面。 自从一年半以前,乔家小姐将一道神奇的力量注入他的体内后,他的身体便日渐松快了起来。 先是气血慢慢充足,而后渐渐的就不再抽搐了,时至今日,他已然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轻快感。 尤其今年秋天,季节更替之时,他第一次不曾感染风寒。 母妃和二妹为此拜了好几次菩萨,都说他否极泰来,是上天保佑。 只有他知道,他确实得到了上天的庇佑,只不过这个“天”——是眼前的乔小姐。 这天大的恩情他无法诉诸于口,因为很显然,乔小姐在尽力隐藏自己的异能,她似乎也从未想过从他身上得到任何回报。 之前听闻乔小姐要随乔大人出使南离,那时候他身体已经爽利许多了,还让福安套了马车,去城门口远远地给乔小姐送了行。 今日去给太后娘娘还有母妃请安时,听闻午后乔夫人要带着乔小姐进宫,他特意等在了这里,只为见见自己的恩人。 只是如今当真站在乔家小姐面前,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乔夫人抱着娇娇正要冲沈元景告辞,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雀跃的呼声: “师娘!乔妹妹!” 娇娇越过沈元景的肩膀探头一看,只见小四风风火火冲这边走来,步履飞扬,脸上洋溢着欢喜。 第550章 “啊!三哥也在!” 小四站定在沈元景身旁,言语间同沈元景十分亲昵。 沈元景看到小四,不由地弯了眉眼,“四弟,竟是你亲迎出来了?” 小四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听说师娘和乔妹妹到了宫门口,赶紧一溜烟就出来了。 “三哥,你与我们一同再回翊坤宫吧,刚好静娘娘还有二姐都在。” 沈元景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三哥就不去了,慈济局那边还要再去看看,四弟你领着乔夫人和乔小姐进去吧。” 娇娇听到“慈济局”三个字,有些意外地偏了偏头。 小四闻言则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好吧,那小四不打扰三哥办公务了。” 沈元景伸手揉了揉小四的头,又冲乔夫人点头致意,最后深深看了娇娇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师娘,让小四牵乔妹妹走,好不好?” 小四可怜巴巴地望着乔夫人,一脸殷切。 如今乔妹妹年岁还小,可以不讲究,等过几年乔妹妹大了些,他就得避嫌了。 想到这里,小四心中很是忧伤。 乔夫人知晓小四很黏娇娇,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娇娇倒也无不可,她刚好想问问沈元景的近况。 她两只脚方一落地,小四就牵住了她的手,一脸关切地说道: “乔妹妹若是走不动了就和小四说哦,小四可以背着乔妹妹走。” 两个小身影并肩迈步朝里走去,乔夫人跟在身后,眸光很是温柔。 “小四,我方才听你三哥哥说,他要去慈济局?”娇娇一脸好奇地问道。 小四点了点头,乔妹妹救了三哥这件事,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三哥这一年多来,身子骨眼看着就好起来了,哥哥很是高兴,想着给三哥安排一些事情做,毕竟人转起来了,精神头也就足了。” “但是三哥对朝政并不感兴趣,也依旧不曾上朝,最后在哥哥的坚持下,三哥便主动开口,将慈济局揽了过去。” “听说这些时日,三哥还去过几次南郊的救济院,似乎是想将两处合并办一个‘慈幼局’,给无家可归的孩子一个安身之处。” “哥哥很支持此事,让三哥尽管放手去做,想来慈幼局假以时日就能开办起来了。” 娇娇听到这里,顿时心情大好。 “太好了!若是有你三哥哥主持此事,想来那些孩子定能得到妥善照顾!” 其实这件事背后,娇娇隐约也能窥见沈元景的几分良苦用心。 他拒绝了沈元湛的邀请,不曾投身朝堂,估摸着也是借此向沈元湛明志,他对权势并无兴趣,只是想做个闲散王爷。 他当真是一个极通透的人啊....... 娇娇心中正感慨万千,这时候小四突然在娇娇身前蹲下。 “乔妹妹,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小四背你吧!” 娇娇见小四都准备好了,她也不客气,直接往上一趴,小四托住娇娇麻溜地就站了起来,还十分熟练地颠了颠。 娇娇脸上带笑,此刻她心情舒畅,便朝前方的宫道伸出手去,扬声说道:“目标翊坤宫,小四,出发!” “好嘞!” 小四嘴角一咧,忽然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乔夫人看到这里,有些担忧地轻唤一声:“小四,慢些!” “师娘放心,小四的步子稳着呢!” 小四扭头保证了一声,随即撒开步子奔跑在空旷的宫道上。 娇娇紧紧抓住小四的肩膀,她挺直了上半身,随着小四的步伐一颠一颠,忍不住开怀笑了起来。 小四感觉着背上的重量,一颗心也跟着飞扬了起来,随即愉悦地笑出了声。 一旁的宫女太监看到这一幕,纷纷靠墙避让这两位小祖宗,只听得纯真的笑声回荡在宫道上,飞过那红墙绿瓦,渐行渐远。 第445章 北归王 一个月后,沈元湛正式派遣特使去往南离国商谈两国结盟之事,与此同时,北国的消息也传了回来。 乔府书房中,娇娇懒洋洋地窝在自家爹爹怀里,正在听最新消息。 半个月前,车太师带着沈元白高调回朝,此事在北国都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金裕王当日驾临南城门,亲自迎接沈元白归国,甚至泪洒当场,在天下人面前演了一出甥舅情深。 据说都城百姓中,有当年亲见过玉琉公主和亲雍朝的人,此番瞧见沈元白那与玉琉公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竟当场下跪高呼,恭迎玉琉魂归故国。 金裕王见状顺水推舟,直接封沈元白为“北归王”,为他造足了声势。 此番沈元白归国,北国内部的态度可以说是两极分化。 玉琉在北国民间被奉若神明,因此沈元白的回归于百姓而言是众望所归。 他甚至只是站在那里,就因为那张和玉琉酷似的脸,便不费吹灰之力获得了极高的声望。 而对北国皇室那些宗亲而言,沈元白就是亟待拔除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这么多年为了皇位斗得你死我活,没想到最后横空出世一个沈元白,这让他们如何能忍? 娇娇想象着沈元白如今群狼环伺的处境,不由地暗暗咋舌。 不过以她对沈元白那微不足道的了解,沈元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估摸着已经开始布局了。 第551章 娇娇如今更关心的是另一桩事。 “爹爹,好孕来有消息吗?” 乔忠国摇了摇头,他正准备提这件事。 “无论是爹爹当年留在北国的暗探还是圣上的人,都没打探出半点风声来。” 娇娇闻言反而觉得这件事妥了,乔天经亦点了点头。 “爹,此事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那好孕来男吃女吃都行,但是以金裕王的身份,他自然不可能拿自己的身体冒险,故而那药定是由金裕王选中的女子吃下。” “如此一来,那孩子便成了独苗苗,金裕王定小心谨慎,死死瞒着,直到那孩子顺利出生。” “这件事沈元白是知道的,端看他如何搅局了。” 娇娇闻言连连点头,她心中隐约已经理出了其中的脉络。 金裕王是个鸡贼的,车太师回国的路上定已经和他通过气了,金裕王这才故意高调迎接沈元白。 若“好孕来”管用,此番迎接刚好将沈元白架在火上,让他吸引所有宗亲的火力,金裕王则趁机暗地里造娃。 一旦孩子平安出生,沈元白自然而然就沦为了弃子,若皇室宗室能将沈元白摁死,金裕王自己也免得出手了,可谓一举两得。 若“好孕来”不管用,此番动作正好考验一下沈元白的能力,逼他亮出底牌! 毕竟他身上可能还携带着勾魂牵神残次蛊。 若沈元白以后愿意乖乖听话,金裕王自然不会任由沈元白被其他宗亲欺负,而“北归王”这一封赏,也算是给沈元白一点对抗宗亲们的资本了。 金裕王和车太师这算盘可谓是打得噼啪响,但沈元白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有他在,金裕王未必能藏住“那个孩子”的存在。 若宗亲们“意外”得知,十几年都不能生的王上有了亲生血脉,这不得掀起轩然大波啊? 到时候,北国皇室就得陷入金裕王、沈元白和宗亲们三方混战的局面了。 而这时候,雍朝厉兵秣马,正在为北伐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此消彼长之下,这场战就好打多了。 娇娇思绪转了个圈,将局势捋了个清楚明白,心中稍安。 如今她只剩下一个一等一好奇之事了,那就是玉琉当年到底遭遇了什么。 从传回来的消息可以看出,玉琉在北国民间声望极高,原著里甚至有北国城池听闻沈元白来攻,不战自降的描写。 而北国王室也热衷于将玉琉塑造成为国为民的女菩萨,以此来巩固他们的统治。 这场北伐之争是两国国力的较量,亦是信仰与信念的对抗,玉琉的名头一定会被北国反复提起。 若能将玉琉真实的遭遇和北国皇室的不堪弄个清楚明白,定叫金裕王“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娇娇能想到的事,乔天经自然不会错过。 他眉宇微敛,心中有所计划,只是还未完全成型。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末了,北境早已一片天寒地冻,这场北伐之争就算要开始,也得等到明年开春了。 再等等,瞧瞧北国的局势还能发展到何种地步...... ———— 乔天经抱着娇娇出了书房,回到主院的时候,乔夫人正在和韩雅弦清点给萧家的聘礼。 明日便是纳征了,送完聘礼就可以请期,也就是挑选成婚的日子。 乔夫人找人算过了,明年的四月初八是极好的日子,只等纳征之后萧家给个准信,就可以准备起来了。 娇娇瞧见满院的喜庆颜色,方才还玩得飞起的心眼子立马抛到了九霄云外,蹦蹦跳跳一起上前凑热闹! 第二日一早,乔府大门敞开,爆竹燃起,噼里啪啦热闹非凡。 当年还替乔天经忙前忙后的乔地义如今成了主角,站在门口瞧着聘礼一抬一抬地出了门,嘴角就差咧到耳后根了! 街道两旁全是看热闹的百姓,众人瞧见丰厚的聘礼,不由暗暗咋舌。 乔家一门三朝臣,如今可是京中最炙手可热的人家,而女方萧家,那可是天子的岳家,是皇亲国戚! 这门亲事显贵至极,可以说是最无敌的强强联合了。 京中的大户人家眼巴巴瞧着,只恨自家不曾早早出手,奈何如今乔、萧两家唯一未出阁的,只剩三岁的永乐县主了。 当然,这个小祖宗他们是万万不敢肖想的,毕竟人家进宫就和回家似的,连圣上和皇后娘娘都将她捧在了手心里。 娇娇这会儿被乔天经抱在怀里,她捂着耳朵躲爆竹,笑得眯起了眼睛。 她就喜欢看这样喜庆的画面,闹闹腾腾的,满是烟火气! 娇娇正欢喜着,忽然觑见几道身影逆着人流朝乔家大门步履匆匆行来,为首之人十分熟悉。 娇娇雀跃的心猛地一沉,忽然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那不是皇帝哥哥身边的六福公公吗?他脸色怎的那般难看? 出什么事了! 第446章 北境告急 在满大街看热闹的人里,一群内侍逆着人流匆匆行来,还是十分显眼的。 众人只道乔家果然深受天恩,连乔家二郎下聘,宫里也要派人来恭贺一番。 乔天经抱着娇娇,瞧见这一幕已经蹙起了眉头。 不太对...... 他快步迎上前去,和六福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转瞬间便面上带笑,将人客客气气迎进了府。 第552章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六福子急忙凑近了乔天经,低声疾言道: “侍郎大人,北境传来急报,圣上宣您与乔大人即刻进宫!” 娇娇闻言心头一咯噔,果然出事了! 乔天经不敢耽搁,领着六福子寻到了乔忠国,二人连官服都不曾换上,从后门策马直奔皇宫! 这是入宫议正事,娇娇不能跟去,只能心焦地在家中等待消息。 乔忠国与乔天经一路行至宫门口,正好遇上匆忙赶来的萧宏达与谭瀚池,几人对视一眼,顿感大事不妙。 到了御书房门口,只见殿门大敞,沈元湛负手立于殿中,他身侧站着一个发须发白的老者,正是老熟人邹太医。 乔忠国等人步入殿中,还未及行礼,沈元湛已经沉声出言: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今日朕收到了舅舅传来的边关急报,武定关已一片混乱!” 沈元湛抬手递出手中密报,乔忠国见状急忙上前接过。 雍朝与北国以武定河为界,在武定河以南设武定关,常年驻守着二十万大军。 沈元湛登基后,重用了太后娘娘的母家任氏一族。 太后娘娘的亲哥哥任崇原也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只是因着外戚的关系,便卸了兵权留京做官。 沈元湛登基次月,便封任崇为关令,命他前往武定关总领军政事务,扛起了戍边大任。 此时乔忠国已然展开密报,萧宏达等人立即凑上前去。 众人目光落在密报上,少顷,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密报上有言:半个月前,武定城中有百姓突感不适,浑身烧热,初时所有人并未在意,结果三五日后,病患浑身生出斑疮,久热不退,有老者与稚童因此接连丧命。 任崇得知消息后顿感不妙,当即自查军营,结果发现这几日军中亦有士兵生出同样症状! 军医前往医治,见状面色大变,言此病或是伤寒之症,棘手至极! 任崇当即采取了措施,然而截止此密报发出,伤寒已在城中与军中泛滥,死者十之三四。 此时将近年关,北城天寒地冻,此疫因迟迟不得正解病死无数,导致武定人心惶惶。 任崇忧虑万分,怜百姓受苦,忧疫疾不散,又恐北国趁人之危,故而急急发信求援。 这也是为何邹太医此刻亦在殿中。 乔忠国缓缓放下手中密信,面上满是震惊与悲痛,连呼吸都沉重无比。 行军打仗,将士们同吃同住,几十万人拢在一处,最怕的就是疫病,一旦传开几乎无人幸免! 将士们身强体壮尚且难以支撑,何况边关的老弱百姓? 密报上有言死者十之三四,消息传回京城至少也要半月,如今的武定关只怕早已是一片哀鸿遍野! 思绪至此,乔忠国心如刀割! “圣上,您有何决断?” 沈元湛缓缓呼出一口气,看向一旁的邹太医,沉声说道:“邹太医,将你方才所言再次道来。” 邹太医面色忧虑,急忙回话:“伤寒之症从古至今都未有对症之药,这避疫之法,一靠自身,二在避毒,若任将军已然按军医所言,想必已然将病患隔绝。” “外力所能及处,唯有以苍术、白芷、柴胡等物为辅,若有病弱者,尝试降热护住心脉,但到底......” 话至此处,邹太医也惨然摇头。 古来疫病也有,回回都惨烈至极,他们无数杏林中人无不希望能寻到根治疫疾之法,但是——难如登天呐! 此言一出,殿中默然一片。 这时候乔忠国忽而上前一步,沉声说道:“圣上,臣自请前往武定关增援任将军。” “圣上可否命人尽快将苍术、白芷等物备上,只要有一线希望,臣自当昼夜疾奔而去!” 这场伤寒疫,是雍朝的大劫。 殿中都是聪明人,看过密报后便知道,这疫病来得蹊跷,若不是天灾,其中必定少不了北国人的手笔! 此时雍朝正值备战关键期,虽还未与南离达成同盟,但北伐之战势在必行,三国皆已心知肚明! 北国怕是自知国力、兵力不及雍朝,故而兵行险招,先下手为强,使出了这般丧尽天良之法! 如此一来,雍朝与北国之间必定提前开战,此时雍朝与南离盟约还未达成,北国大可也向南离抛出条件,搅混这潭水! 且疫病最是折磨人,北国偏偏选在近年关的时候出手,这是要以疫病击垮守关将士的军心! 若有人不甘病死他乡,趁乱跑出武定关,一旦这疫病沿途传播开,对雍朝绝对是灭顶之灾! 如果在这期间北国突然发动奇袭,只怕整个武定关都要死伤惨重,甚至连国土都要丢失! 乔忠国虽然早就从战场上退了下来,但他在雍朝与北国军威犹在,要知道这武定河、武定关当年可就是因乔忠国而得名的。 如今的武定关只怕已然是一片人间炼狱,疫病可怕,人心散了更可怕! 而毫无疑问,乔忠国就是能稳住人心的定海神针,他是带着增援和物资去往武定关的不二人选! 沈元湛早已猜到乔忠国有此一请。 乔大人从前是他最钦佩的长辈,如今是他最得用的臣子,他身为君王须为国为民,即便知道此行凶险万分,却还是不得不答应乔大人所请。 第553章 思绪至此,沈元湛暗暗叹了口气,他上前扶起乔忠国,温声说道: “乔爱卿,这武定关的百姓和二十万大军,朕就将他们托付给你了,此行——” 乔忠国摇了摇头,拦住了沈元湛后头的话。 “圣上,臣既食君禄,自当为君分忧,况武定百姓如今深陷水火,臣只忧心,恨不得背生双翅日行千里。” “还请圣上不必为臣忧心,臣皮糙肉厚命又硬,定会平安归来!” 话至此处,乔忠国冲沈元湛咧开嘴角,笑出了一丝痞气。 沈元湛见状,心中感念万分。 雍朝能出一个乔忠国,是福气。 第447章 完美形象的唯一污点 接下来,众人在御书房中商议乔忠国北行的任务细节。 除了遏制伤寒持续扩散,稳定人心,乔忠国还需寻得伤寒源头,若这场疫病当真是北国人的阴谋,这口气他们怎么咽得下去! 既然出了此番变动,那么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前定好的和南离的商谈内容也要有所改变了。 而北伐之争,该是要提前了! 邹太医恭敬立在一旁,听乔忠国说起北境之势神色激昂,也不由地随之心绪起伏。 按理来说,他这把老骨头不该再四处奔波了,圣上可能也是怜他年迈,故而不曾提出要他随行乔忠国。 但是此番北去危机重重,乔忠国又不通杏林之术,他若是不小心害上伤寒之症,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于整个雍朝都是难以承受的损失...... 想到这里,邹太医眉宇间隐约露出了些许挣扎。 他是个胆小的,最擅的就是明哲保身之术,若说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事,那便是被乔忠国诓着上了贼船,参与了夺位之争。 人到底是贱骨头,安逸了大半辈子,偶尔刺激一回还有些上瘾了,后来又眼巴巴跟着乔忠国去了一趟南离。 他年轻时还是有些志向的,走遍各地尝药撰书,后来被圣上召进宫,久而久之便锐气全无,只顾着自保了。 这伤寒之症至今不曾被解,他从前其实是有些研究的,但到底荒废了。 真要说起来,他这辈子其实也活得差不多了,老伴儿早早走了,他拉扯着儿子娶了媳妇,女儿也嫁出去了,乖孙都要启蒙了。 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年,索性再拾起当年的锐气,会一会这伤寒疫病吧! 若有那个命,将这伤寒疫病搞个清楚明白,他老邹也算是造福万民,功德无量了! 思绪至此,眼看殿中商议已至尾声,邹太医忽然缓缓抬了抬手。 “圣上,微臣自请与乔大人一同北行。” 此言一出,连乔忠国都满脸诧异。 “邹太医,那疫病来势汹汹,您已然年迈,不宜再以身涉险了。” 乔忠国和邹太医是有交情在的,且邹太医是个妙人又医术高超,乔忠国可舍不得邹太医赴死。 沈元湛微微思虑一番,同样摇了头。 然而邹太医这一次却格外坚持。 “圣上,微臣不是一时脑热,微臣年轻之时曾在伤寒疫病上花过心思,只是后来荒废了,此番前往北境,微臣努努力,或可寻出解法也不一定。” “太医院有左右院判在,断无影响,臣此去亦是为了追寻杏林之道。” “若臣半途殉道而亡,只求乔大人焚了微臣的尸身,归京之时交于微臣之子即可。” 邹太医说到这里嘴角含笑,瞧着是下定了决心的。 乔忠国眉头蹙起,他知晓邹太医心中是有大义的,否则滴血验亲那一回,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邹太医这般的人精定会有脱身之道的。 此番北行万万儿戏不得,连他也是抱了有去无回的决心! “邹太医,您——” “乔大人,老夫心意已决,您可不能阻止老夫论道自证呐。” “还请圣上成全!” 邹太医躬身,这一拜便意味着将生死置之度外! ———— 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众人皆面色沉重。 到了宫门口,乔忠国抬手拍了拍萧宏达的肩膀,满脸歉意: “老达,对不住了,你回去和月儿说一声——” 此番北行,乔地义是无论如何都要带去的,毕竟他是乔忠国、萧宏达甚至沈元湛都寄予厚望的好苗子。 北境形势复杂无比,北国随时可能趁人之危,若要磨砺乔地义,这便是最好的时机了。 不经过战场上的真刀真枪,乔地义是成长不起来的。 萧宏达闻言捏住乔忠国的胳膊,满是感慨地说道:“老乔,说什么对不住,月儿深明大义,定是支持二郎去北境的,我如今只担心拴不住她。” 萧宏达早已决定让萧千月一起参与北伐,但现在局势大变,疫病肆虐,他担心萧千月去了身体扛不住,反而拖后腿。 乔忠国听了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家里也有个操心的宝贝呢,娇娇要是知道北境出现了疫病,不知该忧虑成什么样....... 几人拱手道别,乔忠国与乔天经策马归家。 娇娇早就翘首以盼,一看自家爹爹和大哥进了主院,立刻迎了出来。 “爹爹,大哥!” 乔忠国一把将娇娇抱了起来,唤上乔地义一起去了书房。 娇娇听乔忠国说了北境之事后,果然面色大变。 第554章 “疫病......怎么好端端的......” 说到这里,娇娇忽而思绪一顿。 她突然想起来,原著里也有一场疫病,但是发生在闵州,也不是伤寒,而是鼠疫! 这段剧情在原著里算是男主完美形象的唯一污点。 彼时男主沈元白已经登位,但闵州那边还有已故太子的拥趸,他们认为沈元白身负北国血脉,得位不正,于是暗地里拉拢势力,筹备造反。 这时候的沈元白正忙着北伐,手下人得知此事后直接先斩后奏,竟在闵州投放鼠疫,虽然确实成功将那股势力铲除了,却也害死了数不清的无辜百姓! 沈元白知晓此事后,重罚了擅作主张的手下,然后这件事就这般轻飘飘地过去了。 当时娇娇看到这里,气得差点弃文,评论区里也有很多人认为作者脑子抽了,根本就没必要写这一段剧情,简直坏了男主的完美形象。 娇娇穿过来后还曾阴谋论过,以沈元白的聪明才智,就算他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北伐上,但他当真会对此事毫无所觉吗? 还是说,沈元白借“手下”的手,轻而易举将造反的势力摁死,然后一句事先不知情,就“出淤泥而不染”了呢? 娇娇原以为如今剧情早已“面目全非”,沈元湛也成功称帝,“闵州疫病”这段剧情也就不攻自破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疫病换了个时间地点,竟然还是出现了! “剧情”强大至此,让娇娇隐约生出了一丝胆寒,很显然,这场命运之争充满了坎坷波折,他们所有人都还未完全跳出“怪圈”! 如今,如何才能救救那些被疫病折磨的北境百姓和将士们呢? 思绪至此,娇娇急忙唤出了功德商城。 第448章 或许天意如此 商城右上角,功德点是2723。 离开南离的时候,娇娇自知她与孟谷雪只怕短期内很难再相见了,于是提前给孟谷雪准备了一个锦囊。 里面有她精挑细选的符篆,是她留给孟谷雪的“金手指”,花了娇娇280的功德点。 此时娇娇目光下移,一个个格子仔仔细细看过去,直看到最后一行,不由地面色微变。 伤寒是外感病的总称,从任将军传回来的密报上看,在北境传开的应该就是一种急性传染病,古代人称之为瘟疫。 在娇娇的印象中,历史上“伤寒”就是个大问题,医圣张仲景著有医门圣书《伤寒杂病论》,里头应该是有如何应对伤寒疫病的法子。 但娇娇又不是什么医学生,历史倒是学过,对医学可是两眼一抹黑啊! 此时她整个功德商城看下来,稀奇古怪的丹药、符篆是有,但是治疫病的方子可真没有。 有一丹药倒是对症的,唤“妙手回春丹”,什么鼠疫、伤寒、天花都能治,但一颗就要80功德点。 要知道北境的士兵加百姓可有足足数十万,这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啊! 娇娇急得直挠头,乔忠国见状出言询问,娇娇便将困境如实说了。 书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乔忠国沉默半晌后突然开口:“娇娇,或许‘天意’如此。” 娇娇闻言不解地抬头,乔忠国面色平静,坚毅的眉宇间透露出了历经风帆的沉稳与通透。 “娇娇,你已经助爹爹、助乔家、助圣上甚至助南离诸多了。” “这场与天之争,从前是你牵引着我们在走,你已然殚精竭虑,做到了你所能做到的一切,很显然,是我们做得还不够。” 娇娇听到这话,不由地瞳孔微震。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连爹爹也...... 娇娇赶紧扭头看向一旁的乔天经,然而乔天经却满目了然,不曾露出任何震惊之色。 这满世间的大人物里,若问他最敬佩的人是谁,乔天经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爹。 爹少时便自撑门户,而后入军营学本领,后来上战场历生死卫家国,功成身退后弃武从文,这半生的传奇便足够吹嘘一辈子了。 爹是这般历经风霜、走过生死的通达之人,他这个做儿子的都能看出的问题,爹怎么可能会一无所觉呢? 他甚至怀疑,爹比他还要更早一步看透这一切的本质,只是爹身为乔家的掌舵人,掩下了所有彷徨与怀疑,毫不犹豫为他们撑开了双臂。 娇娇心中思绪翻涌,转瞬间也想通了一切,她心头猛地一酸,忽而哽咽了声音喊道:“爹爹!” 乔忠国嘴角轻扬,十分温柔地揉了揉娇娇的头,暖声说道: “最辛苦的一直都是我们的娇娇,不是吗?” 娇娇听到这句话,眼泪几乎都要滚下来了,她是何其有幸,才能投生在这个家啊...... 乔忠国将娇娇拢紧了些,这才温声说道: “抗争命运不该是坐享其成,若将所有人的生死都系于娇娇你一身,那我们的觉悟呢?” “就算跨过了当前这个槛,那今后的波折,我们又该如何度过呢?” “娇娇,这一次邹太医自请随行了,他从前只求明哲保身,可如今他秉着医者仁心,毫不犹豫站了出来。” “爹爹方才在殿中瞧见他苍老却坚毅的面庞,心中大受震撼。” “自爹爹隐约窥见背后的真相开始,爹爹就仿佛看到了一个画面,看到娇娇捧着烛火从黑暗中走来,沿途点亮了一颗又一颗赤忱热烈的心。” 第555章 “娇娇,爹爹一直都相信并期待着,终有一日聚拢的光芒会冲破黑暗,而那冲天的光芒里,是我们所有人波澜壮阔、真实灿烂的一生。” 这些话,乔忠国在心中反复咀嚼了无数遍。 这个觉悟萌芽在听到娇娇心声的那一刻,而后在一次次改变命运的节点变得愈加深刻且坚定。 这些文绉绉的话,乔忠国今后都不会再说了,他今日诉诸于口,只是想告诉他的心肝娇娇,她不必扛下一切,不必将所有人的生死都压在自己的肩头。 人各有命,而这场盛大的抗争需要他们每个人的决心与努力。 娇娇闻言满心震撼,甚至因为乔忠国的话而热泪盈眶。 这一刻,爹爹给了她最深的共鸣,也让她紧绷的心弦如释重负。 乔天经见状眉间带笑,一旁的乔地义却一脸迷茫。 他不懂方才还在聊北境的疫病,怎的就说到了“烛火”,说到了“抗争”。 乔天经看出了乔地义的茫然,他嘴角不由地微微扬起。 这次北境之行,主场要交给二弟了,他毫不怀疑,二弟会因此受到一系列冲击,而后生出属于他自己的觉悟。 他忽然有些期待,或许下次再见,二弟便会褪去如今的青涩与迷茫,变成令北国人闻风丧胆的第二个乔将军! 乔地义不明白为什么大哥对着他笑得意味深长,为了不显得自己很憨,他也故作意会地嘿嘿一笑。 乔天经:“......” 他的傻二弟啊...... 午后,北境疫病肆虐的消息便传开了。 年关将至,北境又远在千里之外,按理来说为了民心稳定,这样的消息该捂得严严实实的才是。 但是乔天经和谭瀚池商议过后,却觉得这个消息不能瞒,不仅如此,还要宣扬得天下皆知! 这场疫病来得如此蹊跷,又发生在与北国接壤的武定关,几乎触动了所有雍朝百姓的敏感神经。 说这其中没有北国的手笔,谁信? 当年北国无故进犯,屠戮边城百姓,烧杀掠夺,已然是不解之仇,如今又在年关之际散播疫病,戕害武定百姓,简直丧尽天良! 北伐一战本就势在必行,而这场疫病阴谋更将雍朝人的北伐情绪推向了顶峰! 谭瀚池在请示过沈元湛后,手书《北伐传檄天下文》,字字铿锵、掷地有声,瞬间传遍京都,而后广发四海! 第449章 热血杏林 与此同时,邹太医以年迈之躯自请北行,为解伤寒之疫的消息也传开了。 当日下午,太医院便炸开了锅! 邹太医在太医院中是泰斗般的存在,如今竟请旨远赴北境攻克伤寒,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几乎令所有太医心神大震。 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左右院判便收到了十数名年轻太医的自荐,请求跟随邹太医北行,生死不论! 左右院判大惊,急忙捧着自荐书求见圣上。 与此同时,邹府外更是热闹万分。 京中有郎中、药徒听闻消息,竟直接寻到了邹府门口,直言自己颇通医术,愿随邹太医奔援北境。 而邹太医的儿子直到家门被围才知道,自家老父竟要去北境!? “爹!” 邹妙春急忙奔向书房,风风火火推开房门,只见满屋狼藉,邹太医蜷坐在地上,手里正捧着一本书。 “爹,外头都说您要去北境?爹啊,您都一把老骨头了,这疫病不是非要您去才可啊!” 邹妙春绕过满地杂乱走到了自家老爹的身旁,却见老爹摩挲着手中的一本书,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爹?” 邹妙春猛地提高了嗓门。 邹太医后知后觉抬起头来,嘴角含笑: “找着了,就是这本,当年研究了一半,如今终于要再捡起来了。” “爹!” 邹妙春闻言满脸的不赞同。 就算他爹有“神医”之称,但到底年迈了,这一路北上就要吃尽苦头,何况疫病猛如虎,万一爹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远在千里之外,连收尸都不能啊! 邹太医似乎早就料到自家儿子不会同意,他抬起头来,凝肃了神色,沉声说道: “妙春,爹已然给你挣下一份家业,当年你娘走的早,将你们拉扯到如今,爹也不算是有负你娘临终所托了。” “爹这把老骨头,活到如今的年岁已经差不多了,当年为了生计、为了照顾你们兄妹,爹抛下了心中所求入宫做了太医,如今该是重振旗鼓了。” “别拦爹,若能将这本书写完,爹死而无憾了。” 邹太医扬了扬手,邹妙春抬头看去,书封笔迹潦草,写着大大的《伤寒》两个字。 邹妙春动了动嘴,望见自家爹苍老却容光焕发的面庞,忽然喉间酸涩。 他脑海中闪过一段记忆。 “爹,孩儿要改名!妙春、妙春!他们都说这是女孩名!” 爹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妙春啊,别听他们胡说。”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妙手回春,恩同天地呐!” “爹......爹如今拘于宫中,有些事做不得了,只盼我儿好好学,将来立身杏林,不求名垂千古,但求一身医术妙手回春,造福后世万万代。” “妙春妙春,愿人间无疾,处处妙春啊......” 第556章 邹妙春至今仍能忆起爹脸上的失落与憧憬,深深刻在了他年幼的心灵上。 奈何他是个不中用的,比起行医,他似乎在经商上更有天赋。 爹是个明事理的,不曾将心中的志向强加在他身上。 “爹.......” 邹妙春再次开口,声音中隐有苦涩。 邹太医抬手摸了摸邹妙春的头,语气轻松却坚定。 “妙春,若爹这趟回不来了,你在你娘坟边给爹立个衣冠冢就成。” “妙春,你是该为爹高兴的,爹这一趟去,是为了再遂平生愿啊.......” 邹妙春一个中年男人,听到这里骤然红了眼眶,劝说的话到底没能说出口。 “爹,府门外头来了许多郎中,都是自愿追随您北行的热心肠,您要不要出去见见?” 邹太医闻言稍显吃惊,可转瞬间又哑然失笑。 到底是一心悬壶济世的杏林中人呐,这腔热血可不是只他有。 ...... 在邹太医的影响下,太医院和民间的郎中纷纷自请北行。 沈元湛得知这一情况后,心中大感欣慰,此时北境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确实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他当即下旨,若有医者愿意增援武定,朝廷自当给予补助与奖赏,亦代表武定百姓感谢诸位的医者仁心。 韩雅弦打理着乔家的生意,掌管“财政大权”,听闻此事后,她与乔天经商量,便如从前一般化名出资,为此番北行无偿捐赠药材。 民间富贾听闻青州首富出手后,纷纷有样学样,捐银钱捐药材捐米粮,各行各业拧成了一股绳。 娇娇得知这些事后,一颗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爹爹说得对,这是一群人的抗争! 有明君在上,有医者身先士卒,有善贾无私奉献,有士兵前赴后继。 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北行的队伍在短短五日内就集结了所有人马与物资,而娇娇也选定了兑换之物。 这一趟北行,她是不能去的。 上次去南离到底是顶着贺寿的名头,此番北行任务艰巨,她若跟去,爹爹和二哥到底要为她分心。 “大哥,你瞧瞧娇娇这样准备行吗?” 娇娇在纸上划拉一下,首选“百病不侵符”,一张100功德,可以管用一个月,像邹太医这般要深入病患中寻找治愈之法的,就格外需要。 “妙手回春丹”也得兑几颗,但是到底杯水车薪,只能说以备不时之需。 乔地义在战场上还有未知劫难,无论如何反弹符是不能少的。 娇娇掰着手指头,恨不得把两千多的功德用到极致,乔天经帮着出谋划策,最后终于议定。 明日一早,乔忠国和乔地义就要带队北行了,乔夫人准备了丰盛的晚膳。 一大家子,明明每个人心头都很沉重,却为了不让彼此担心不约而同地活跃着气氛。 乔忠国啃猪蹄膀的间隙说起了从前的趣事,其他人正听得兴致勃勃,忽而下人来报: “老爷、夫人,萧二小姐登门了。” 乔地义听到这话,呼一下站了起来。 他毫不犹豫离席迎了出去,在院门口与匆匆行来的萧千月碰了个正着。 乔地义面带歉意,张嘴才唤一句“月儿”,萧千月已经将一根红绸甩到了乔地义手中,扬声道: “乔地义,你今晚便娶了我吧!” 第450章 全我一身傲骨 娇娇这个小八卦精匆匆跟着乔地义的步子离了席,结果才迈出房门就听到了萧千月掷地有声的这么一句话。 她脚步猛地一顿,下一刻鼻子就酸酸的。 她知晓萧二姐姐的性子,这一趟北行萧二姐姐定是想方设法也要去的,故而她兑符的时候,早早就将萧二姐姐也算了进去。 原以为明日出发的时候才会见到萧二姐姐的身影,没想到今晚她便以这般独特的姿态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厢乔地义本能地抬手接过了红绸,然而萧千月这话在他脑子里连连转了两三圈,他都没能缓过神来。 乔忠国和乔夫人对视一眼,急忙迎了出去。 萧千月见乔地义迟迟不曾应答,不由地面色沉凝,冷声说道:“怎么,你不愿意吗?” 乔地义回过神来,急忙摇头,“月儿,我自然是愿意的,我只是担心委屈了你。” 萧千月闻言面色稍霁,她摇了摇头,“什么十里红妆、高朋满座那都是虚的,你愿意娶我,我愿意嫁你,这般便足够了。” 乔地义望着萧千月坦荡大方的模样,心中万千思绪流转,忽而正色问道: “月儿,你今夜这般,是为了一同北行吗?” 乔忠国原还要上前,然而乔夫人听到这里,却拉住了自家夫君的胳膊。 千月这妮子估摸着是瞒着她爹娘自己跑过来的,想来萧大哥和嫂子很快就会追过来了,还是先让千月和二郎他们自己把话说清楚了吧。 乔忠国接收到自家夫人的眼神,垂眸想了想,随即停下了脚步。 萧千月听闻乔地义所言,没有丝毫犹豫就点了头。 “没错!大丈夫之志应如河流东奔入海,你要北行,无论为国为民、为荣为名,我都不会拦你,不仅如此,我还要和你一起去!” “但是我爹说你我尚未成婚,我一个大姑娘家随军不合规矩,所以你今晚就与我成婚,我名正言顺地去!” 第557章 乔地义闻言目露了然,他攥紧手中的红绸,全然不似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模样,而是一本正经沉声说道: “月儿,此次事发突然,尤其有疫疾在前,师父不让你去,正是为你着想。” 萧千月听到这话却蹙起了眉头。 “我自然知晓爹的苦心,但你该是懂我的。” “我今日提出成婚,要随你北行,不是意气用事,更不是一时兴起。” “武定关乃是国门,疫疾突起极有可能是北国的阴谋,北贼若趁此偷袭,或会致我国门失守!” “此正是国家危急时刻,阖该我等有志之士挺身而出,我萧千月虽一介女流,但有通身的武艺,也有满腹的谋略。” “此行即便一去不返,也算是全我一身傲骨,我早已在心中立志,身为将门女,此生便绝不会辱没我爹爹虎将之名!” 话语铿锵,震撼人心。 这——便是她萧千月的心之所向! 乔地义闻言脸上正色缓缓散去,他咧开嘴角,霎时眉眼生光。 他早就说过不会拘着月儿,如今月儿既然早已有此觉悟,他更不会打着对月儿好的名义,阻止她实现自己的抱负! 他扯紧手中红绸,脚步坚定地迎上前去,盛满了欢喜笑着说道: “月儿,该是由我来开这个口的,你可愿在今夜与我成婚?” 萧宏达与萧夫人匆匆赶来之时,刚好听见萧千月的一番肺腑之言。 萧宏达站定在原地,望着小女儿的背影,眼里隐有水光,似欣慰、似感慨。 萧夫人在一旁已然落了泪,她脚步踌躇,最后还是按下所有忧虑与彷徨,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她这个做母亲的,最了解自己的女儿。 她早就料到此次拘不住月儿,只是没想到月儿胆大至此,竟自己寻到了乔府。 此时听到乔地义温声发问,萧夫人抬手擦了擦颊边的眼泪。 她心中又是感伤又是庆幸,感伤女儿即将远赴北境,庆幸乔家二郎是个懂她女儿的真心人。 萧千月望着面前神情真挚而郑重的乔地义,嘴角不由跟着扬起,这时候才生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涩来。 她重重点了点头,“成!结!” 乔忠国越过站在一处的两个小年轻,看向了不远处的老兄弟。 他满眼感慨,与萧宏达交换了一个眼神,萧宏达已然认命地冲他点了点头。 女大由不得爹娘啊,月儿这孩子拴也拴不住,索性由她去吧。 这孩子,是有大志向的。 “咳!” 思绪至此,萧宏达重重咳了一声,将心意相通、正含情脉脉对视的乔地义和萧千月都吓了一跳。 萧千月面色猛地一变,立刻灵活无比地往乔地义身后一躲,扬声道:“爹!您就让月儿去吧!” 而这时候,乔地义已经朝萧宏达和萧夫人重重跪了下去。 “师父,师娘,地义便是舍了这条性命也会护好月儿的,还请师父师娘全月儿所念,让她与地义一同北行吧!” 这句话份量十足,其中的决心到底有多少,在场所有人里只有娇娇最是清楚。 因为白日里,她特意拉着二哥说起了原著里的结局,她必须要给二哥提个醒。 当听说二嫂抱着他的尸身冲回城门,却被乱箭射死在城门口时,二哥沉默了很久很久。 娇娇从不曾在二哥脸上见过那般沉重的表情,歉疚、愤怒、不甘,无数情绪杂糅在一起,最后却悉数敛于平静。 二哥揉了揉她的头,笑着说了句:“小妹,这一次不会的。二哥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带着你萧姐姐一起。” 萧宏达和萧夫人缓缓走上前来,站定在了乔地义面前。 乔地义以额叩地,久久不曾起身。 这一拜里,还暗含他心中难以言喻的亏欠之意,为在那个既定轨迹里没能保护好月儿。 萧宏达先是看了自家女儿一眼,而后轻轻叹了口气,亲自俯身将乔地义扶了起来。 “罢了罢了,都随你们吧。” 萧宏达摇着头开口,声音里全是无奈,却又满含宠溺与疼爱。 萧夫人强忍着眼泪,跟着一起攥紧了乔地义的胳膊。 做母亲的,自然没有阻拦女儿高飞的道理,她只是担心女儿羽翼未丰无人护罢了。 萧夫人动了动唇,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话:“二郎,好孩子,要和月儿一起并肩作战。” 第451章 出发! 红烛燃起,满堂喜色。 这是一场仓促至极的婚礼,乔夫人和韩雅弦在极短的时间内用心地将喜堂布置了出来。 没有高朋满座,没有凤冠霞帔,但至亲至爱都在身旁。 乔地义和萧千月一身红衣,牵着红绸步入厅中,两方高堂已然安坐,皆眉眼带笑,满目慈爱。 新人迈过门槛,乔地义心神激荡,低声暖语:“月儿,今晚委屈你了,待疫疾尽去,待北境安定,我们会有一场盛大的婚礼。” 萧千月摇了摇头,此时她颊上绯红,终于染上了女儿家的羞怯与娇柔。 “我不在意这——” “我在意。” 乔地义接过话头,低声却坚定。 “月儿,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二人步入堂中,乔天经且做赞喝人,他才扬声,院外便传来禀报声: 第558章 “老爷、夫人,圣上与皇后娘娘亲临!” 众人霍然起身,萧千月猛地回过头去,望见自家姐姐眼中含泪,迎着满堂的烛光一步步朝她走来。 萧千月嘴角一瘪,忽然就有了止不住的泪意。 她的姐姐是最完美的京门贵女,是最尊贵的一国之母,无论何时何地,姐姐的仪态永远无可挑剔。 可是此时此刻,姐姐步摇晃动、裙摆生花,这般急切地朝她迎来,全然乱了威仪。 “姐姐!” 萧千月颤呼出声,眼泪顷刻滚下。 萧千兰步入堂中,紧紧抓住萧千月的双臂,上下打量了一圈,而后轻抚着萧千月的脸颊,带着泪意温声说道: “姐姐就知道,姐姐就知道月儿是个离经叛道的,今夜定会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来。” “姐姐,对不起,月儿是不是很任性......” 萧千月没了方才的底气,她的姐姐是这个世上最能降住她的人。 萧千兰摇了摇头,她替萧千月理了理腮边一簇调皮的小碎发,满眼骄傲地说: “姐姐的月儿志存高远,是天底下最飒爽的女郎,无论月儿做什么,姐姐都是支持你的。” “姐姐只是不舍错过月儿一生中如此珍贵的时刻,所以匆匆赶来了。” 姐妹连心,萧千兰怎么会不懂自己的妹妹呢? 她在宫中坐立难安,心不在焉,是沈郎为她坏了规矩,带她深夜出了宫。 这时候沈元湛也步入堂中,乔忠国等人急忙上前行礼,他却笑着摆了摆手,扫过满堂的红光时,他眼底隐有动容。 “来,继续吧,姐姐到一旁观礼。” 萧千兰笑着松开萧千月,退到了沈元湛身旁。 沈元湛瞧见萧千兰脸上的泪痕,眉头微微蹙起,直到众人的目光重新回到新人身上,他才借着宽大的袖子牵住了萧千兰的手。 萧千兰微微一惊,目光环视一圈,慌乱地想要收回手,却没想到沈元湛握得极紧。 她有些紧张,扭头看了沈元湛一眼,却见他眉眼温柔,冲她宽慰地轻点了头。 萧千兰面上一热,心中骤生暖意,犹豫半晌手指微舒,而后轻轻拢了回去。 沈元湛察觉到这细微的动作,眼里溢出隐晦的笑意,将手中柔荑握得更紧了些。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乔地义与萧千月青涩而有些慌乱地做着动作,夫妻对拜之时,二人的额头竟还碰到了一处,发出了不轻的声响,疼得二人同时龇牙咧嘴。 众人瞧见这一幕,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一刻,原本喜庆中隐含的忧虑终于被彻底冲散。 乔地义和萧千月站在堂中一脸窘相,齐齐抬手揉额头。 众人见状笑声越发肆无忌惮,笑得捂住了肚子,直叫哎哟。 娇娇笑出了泪花,滚到了韩雅弦的怀里,两个人指着萧千月笑成了一团。 年岁并进,欢喜满盈。 虽然前头还有无数艰难险阻,但终有一日万千轻舟过,从此皆坦途。 此刻的团圆与美好,无论何时回想起来,都会成为无畏前进的动力与支撑,成为战胜天命的曙光与希望。 乔地义和萧千月不曾圆房。 不仅是因为两人在那方面都还两眼一抹黑,而且今夜时机也不太对。 仪式结束后,萧千月甚至十分自然地跟在萧宏达夫妇屁股后面,老实巴交地回了家。 娇娇跟着送到了门口,见状挠了挠头。 嗯,这很合理。 ———— 第二日一早,乔地义和萧千月昨夜完婚的消息便传开了,而且理由很坦然,就是为了让萧千月光明正大一同北行。 巳时中,队伍在北城门集结完毕。 娇娇一眼就看到了以邹太医为首的一群医者,他们衣着朴素,此时正和彼此的家人互相道别。 娇娇在心中暗暗为所有人祈祷,希望她的“百病不侵”能派上大用场,为这些心怀大义的医者保驾护航。 小四也来送行了,他站在乔忠国和乔地义身旁,面色凝肃得浑然不像一个孩子。 乔忠国是懂小四的,他抬手拍了拍小四的头,认真严肃地说道: “小四,有些事是急不得的,你如今扎扎实实打好的每一个基础,都是为了将来。” 小四闻言眉头蹙起,他最近确实心烦意乱。 师父和乔二哥在为北行紧锣密鼓准备着,乔大哥和谭先生为哥哥出谋划策,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身先士卒,只有他...... 一句“尚且年幼”,让他只能成为一个旁观者。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早几年出生,如此一来,他也可以随师父一同北行了。 乔忠国正是因为洞悉了小四的心思,才会说出方才那番话。 有时候太早知事是一种负担,因为年幼的身体无法匹配和执行心中的忧虑与抱负,往往会生出挫败与无力感。 而偏偏小四就是极早慧的一个孩子。 “小四,沉下心来,在京中和你的谭先生好好学。” “北伐一事任重道远,将来这战场,终将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乔忠国揉了揉小四的头,眼里满是疼爱。 小四原本心浮气躁,此刻对上乔忠国沉稳笃定的眼神,他胸中的躁气猛地一滞,忽而就缓缓散去了。 第559章 “师父,是小四魔障了,小四会安心守在京中,待师父凯旋!” 小四面含羞愧,冲乔忠国郑重行了师徒礼。 乔忠国见状嘴角轻扬,这小子—— “出发!” 乔忠国转头,凛然扬声。 所有人神情一肃,纷纷整理行装,迅速归队! 娇娇被乔天经抱在怀里,与送行的人站在一处。 在他们的眼里,北行的英雄们登车上马,面色坚毅,带着武定百姓的希望启程。 被留在身后的人同样勇敢。 他们目送着自己的父亲、丈夫、儿子、女儿奔向未知,将所有的忧虑与恐惧敛下,扬起笑脸,挥手告别。 此去,盼归,定归! 第452章 艰难武定 随着谭瀚池所撰《北伐传檄天下文》传遍雍朝,文字的力量开始显现。 乔忠国带队北行,所过之处皆有官员、百姓守在路边,或捐粮捐药或捐钱财,更有童叟夹道相送。 乔忠国一开始还不忍拂了众人的好意,可随着效仿的人越来越多,他每过一州只能事先派人传讯,所有资助一概不接。 没法子啊,这一路本就快马加鞭,带的药材粮草都是有定数的,多了反而影响北行速度。 众人若有此好意,待他看过武定情况后,有需要的话自会传书求助的。 还有一桩奇事发生在邹太医那边。 原本出发之前,以邹太医为首的医者共有三十二人,可半途总有郎中毛遂自荐,竟早就打包好行囊巴巴守在路边,说什么也要跟着一同北上。 邹太医委实没预料到这一幕,张开老嘴劝了又劝,结果十日不到,手底下的人竟增加到了五十三人! 医者这方面,乔忠国便全权交给邹太医决断了,毕竟多捎些人影响倒是不大。 此次北行,已经卸甲很久的乔家军算是“重操旧业”了。 乔忠国早就命乔地义、萧千月领着一千人马先行,疾速奔往北境探清虚实,乔伯他们经验老道,可以从旁协助。 这厢乔地义和萧千月昼夜兼程,在出发的半个月后终于来了北鼎城! 雍朝北境有两大关口,一为国门武定,二为铁关北鼎。 北境从前还有一句戏言:武定可破,北鼎不倒。 因为北鼎身后是一片平原,一旦被攻破,北国贼子便可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 北境太守朱雷厉收到京中旨意,早已在北鼎城等候多时了。 乔地义等人风尘仆仆赶到之时,朱太守亲迎而上,不待乔地义问起,便一脸急切地说起了武定的困境。 武定与北鼎之间有一武鼎长道,平日里是两城来往的必经之路。 一个多月以前,任将军觉出疫病的苗头之时便当机立断,命长道上的驻军将此路封死了。 朱雷厉听闻“伤寒”之名,顿时如临大敌,他一面传信给任将军询问武定情况,一面也让北鼎城的守城军将两城之间其余小路一并堵死。 不是他不想给武定城的百姓留活路,而是北鼎之后便是北境乃至整个雍朝,一旦疫病传开,于所有人都是灭顶之灾啊! 朱雷厉不得不小心应对,即便是从任将军手中传回来的书信,他都是命人仔细炙烤散气后才敢看的。 武定的情况不容乐观,任将军在信上说,瘟疫散播得极快,几乎整个武定包括军营都沦陷了。 城内郎中和军医束手无策,每日死者数百,目之所及满城素缟,哀嚎一片。 又因武鼎路断,如今城内急缺药材和粮食,人心惶惶几乎到了崩绝的地步。 朱雷厉得到消息后,除了往京城传消息,还在北境遍寻郎中,而后举官府之力筹措药材和粮食送往武定城外。 乔地义心中虽对武定惨状早有预料,但听闻“每日死者数百”,还是不免心如刀绞。 朱雷厉同样眉头紧蹙,他忧心忡忡,几乎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中郎将,如今粮草、药材尚能支撑,从别地抽调也不是难事,这......这愁的是疫疾无解呐!” “城中百姓数千,老幼妇孺最是无辜无助,还有那二十万大军,他们背井离乡、日夜戍边,一天的福都没享过。” “本官.....本官只要想到他们客死于此,家中亲人苦盼成空,身为北境太守,当真羞愧难当,只恨不能以身替之啊!” 朱太守话至此处,弯下了脊梁,在乔地义面前潸然泪下。 乔地义看到此处只觉喉间酸涩,没忍住跟着红了眼眶。 他扶住朱太守的双臂,沉声说道: “朱大人,家父已带着一众医者往此处奔援而来,快则五日,迟则七日,必定到达北鼎。” “邹太医素有神医之名,定会倾尽全力寻出良方,解了这场疫疾的。” 朱太守心中很清楚,史上伤寒之疫从来无解,回回都是死伤殆尽才熬过劫难,乔地义这般大抵是宽慰他罢了。 但身处绝境,他也只能寄希望于那位邹神医了。 想到这里,朱太守攥紧乔地义的胳膊,含泪点头。 乔地义这一路疾驰而来,已然理清了思路,此时又询问了一些武定城的细节。 当听闻武定城门紧闭,一个多月以来城中无一人逃出之时,乔地义心头思绪起伏,缓缓沉凝了神色。 “朱大人,我等要往武定城一观。” 第560章 朱太守闻言大惊,“中郎将,这可使不得,那疫疾厉害至极,一旦接触武定中人,定难幸免!还是待乔大人和邹太医抵达北鼎后再行定夺吧!” 乔地义摇了摇头,“朱大人,此非下官意气用事,这疫疾来得蹊跷,家父遣下官先行一步,正是要下官尽快查清疫源。” 朱太守一听这是乔忠国的意思,当即就止了声。 当年乔忠国临危受命,封镇北大将军时,他还只是北鼎城的城监。 彼时北鼎城即将告破,他与城守掩护余下百姓撤退后身陷囹圄,脱逃不得,便决意悬梁于城门上,与北鼎共存亡。 当时那绳索都套到脖子上了,忽而号角声起,他举目望去,只见乔将军带着一骑精锐绕后冲杀而来,将北贼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恍如战神天降。 于北境百姓而言,乔将军确实是神。 他前些时日听闻此次增援北境的乃是乔将军时,当真发自内心长舒了一口气。 如今既然是乔将军的嘱咐,想来自有深意,他便不干涉中郎将的行动了,只是有些话,他不得不提醒一番。 “中郎将,此疫疾从武定城中起,任将军也曾想过彻查源头,奈何城中已乱,诸人自顾不暇,连军医和郎中也相继倒下,疫源至今不明。” “你等若不进城中,只怕难以溯源,可进了城,或......有去无回啊。” 乔地义心中已有决断,闻言毫不犹豫就点了头。 “朱大人,余下众人还请您照看一二,他们就留在北鼎等候家父,下官只带家卫前去即可。” 乔地义冲朱太守行了一礼,而后利落转身上马。 萧千月和乔伯紧随其后,一群人调转马头,往武定城疾奔而去! 第453章 不是天罚 昔日人来人往的武鼎长道如今一片萧条。 路过闸口,乔地义出示了腰牌。 驻军听闻乔地义要前往武定城,不由地面色微变。 “中郎将,武定已然封城,如今除运送粮草和药材,其余是不通人的,您此去......” 乔地义在马上点了点头,沉声道:“若归,必是疫除之时。” 驻军闻言嘴巴微微一张,少顷凝肃神色,冲乔地义躬身行礼。 “恭送中郎将!” 闸口一开,乔地义与萧千月并肩疾驰而出,乔伯紧紧跟随。 前路漫漫,本就寂寥的旷野如今毫无人气,风从北边儿刮来,吹在脸上像刀子在割。 萧千月戴着貂帽,半张脸都蒙在了厚实的风领里,可她还是感觉到冷风无孔不入,扎在了她脖颈上。 她不曾出言,眉眼冷峻,出发之前,她已然做下最坏打算。 只是如今,望着灰蒙蒙的天,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武定城轮廓,萧千月心情沉重无比。 她始终在意着朱太守方才的那句:“一月有余,无一人出逃。” 人的本能是趋利避害,留在武定城已是死路一条,可即便如此,城中依旧无一人奔逃而出。 爹爹曾和她说过,住在边关的人,心中早有觉悟。 她当时不懂,如今却隐约窥见了这句话里的沉重与大义。 武定城已然遥遥在望,乔地义勒住缰绳,他抬头望去,旌旗在风中猎猎,城头依旧有身影在坚守。 乔地义见状扬声:“金吾卫中郎将乔地义奉旨前来,请开城门!” 城门上的身影动了动,随即有四五个人探出头来。 “乔地义?是乔家二郎吗?” 有一人率先扬声应答,只是声音沙哑,险险被风吹散。 乔地义听清了,赶忙点头:“正是!” 那人赶紧将上半身都探了出来,使尽浑身力气喊道: “乔大人,属下乃是任将军护卫任十六,将军命属下守在此处,务必拦下来人!” 乔地义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蹙,任十六已然继续喊道: “城中惨烈,无人幸免,百姓死伤大半,士兵悉数倒下,将军有言,除非能得解疫良方,否则所有增援都是徒增伤亡啊!” 乔地义听得心惊,急忙问道:“任将军如何了?” 任十六粗粝的双手扣住城墙,闻言语带哽咽。 “将军操劳过度,亦染上了疫疾,此时仍在城中坐镇,知晓乔大人会领兵前来,特令属下守在此处。” “将军说,乔大人乃雍朝明珠,不得有失,绝不可让乔大人以身涉险!” “武定所有百姓与将士已有觉悟,死则死我等一城之人,庇佑身后千千万同胞,若此疫是天罚,则止于武定,由我等一力承担!” 任十六嘶喊出声,烈风灌进了他的喉咙里,他忍不住捂住嘴巴,俯身剧烈咳嗽了起来。 冰冷的手心隐有湿意,挪开一看,一片血红。 任十六早已窥见自己的归宿,他扬了扬唇角,笑容中有苦涩,却早已没有怨怼。 城门之下,乔地义和萧千月闻此悲壮之语,震撼到久久无言。 这便是边关百姓的觉悟,亦是疫疾爆发一月有余,无一人奔逃而出的原因。 他们生来便被父母亲辈教导,生于国门,长于国门,无战之时保持警惕,战时则挺身而出。 若有一日生死存亡,宁死于国门,不可后退半步。 那时候萧千月还小,她抬头天真地问:“爹爹,边关那么危险,他们为何不走呢?咱们的雍朝这么大,他们到哪儿都可以安家啊。” 第561章 萧宏达怜爱地揉了揉萧千月的头,感慨万千地说道: “月儿,有人坚守,才叫领土,那是咱们雍朝的国界,他们扎根在那里,守住了国土,抵御了外敌。” “这泱泱盛世不是从天而降,而是一群无畏之人舍生取义,用肉身凡躯一点点托举起来的啊……” 思绪至此,萧千月蓦然红了眼眶。 爹爹的话,她时至今日才真正明白。 “乔大人,回吧!” 任十六探头见乔地义和萧千月迟迟不动,急忙又扯开嗓子催促出声。 这疫疾太厉害了,在城外待久了也有危险。 乔地义缓缓呼出一口气,他仰着头,眸光坚毅,扬声开口: “任先生!不是天罚!” 任十六微微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乔地义这是在回应他方才的话。 乔地义攥紧手中缰绳,指尖发白,凛声说道: “明君在上,良臣相辅,百姓大善,安定和乐,何来的天罚!” “若有天罚,则天不明!是它瞎了眼!” 浑厚的声音传到了城墙上,任十六和守城的士兵都瞪大了眼睛。 乔地义挺直了腰背,将声音远远送了出去。 “任先生,莫信命,莫信什么狗屁的天意!” “雍朝的千千万同胞都不愿看到你们身死于此!我等在努力,在奔援,也请你们莫要放弃挣扎,莫要自认死局!” “家父已然带着一群医者朝这边赶来,出发的那一刻,我等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我们不是奔死,而是坚信人定胜天!人定胜天啊!” 乔地义眼眶湿润,他知晓任将军不愿他们以身涉险的好意。 武定百姓和将士们定也经历过无数挣扎,知晓求生无望,才将这一切归结于天意。 他们不是逃避,相反的,他们如此无私无畏,才会甘愿赴死将这场疫病止于武定。 乔地义知道自己如今的三言两语并不能撼动任将军的决定,或许只有等爹带着医者赶来,才能叩开这厚重的城门。 但他不会坐以待毙! 狗屁的天意! 小妹预言里的闵州疫病未成,如今又来祸害武定,天不仁,信它做甚! “任先生,烦请转告任将军,医者很快就来!这场疫病或是北贼造下的人祸,我会寻出疫源的!” “还请诸位一定撑住,届时疫病大去,我等一同拔刀举剑,将北贼屠戮干净,共迎太平盛世!” 说完后,乔地义翻身下马,冲城墙上所有人遥遥一拜。 任十六他们探过墙头,瞧见那挺拔坚定的身影,这一刻当真被乔地义一番话激得热血沸腾! 若可以,谁甘愿窝囊地死在疫疾下啊! 他们都是铁血铮铮的好男儿,若死,宁死于刀剑之下,死于战场拼杀! “诸位保重!” 乔地义再次上马。 他深深望了眼巍峨的武定城墙,望了眼城墙上冲他回礼的任十六,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目标明确,直奔武定河! 第454章 少年的觉悟 疫源不明,这场疫疾或将永无休止。 故而乔地义带队先行之时,乔忠国便以统帅之身下了死命令——疫源必除! 北行队伍还未出发之时,京中“智囊团”与邹太医已然探讨过疫源一事。 若此疫是天灾,那问题可能出在城中家畜或者战马营中。 若是人为,定脱不开北贼的险恶用心! 两国隔河相望,彼此防备,北贼今得逞,或是城中有内奸,或......他们根本就是在城外动的手脚! 武定百姓和军营的饮水皆与武定河息息相关,若问题出在武定河中,则一切都说得通了! 此时,乔地义一行三人正沿着武定河一路向西,往上游行去。 凛风烈烈,迎面的寒气刮进了骨头缝里,连乔地义和乔伯都冷得龇了牙。 乔地义不时扭头往身旁看去,然而萧千月始终紧跟在一旁,不曾叫苦半句。 乔伯纵马行在身后,见状也不由暗赞一句:二少夫人不愧是将门之女! 北境的天黑得早,眼看四周渐渐暗了下来,乔地义勒马驻足。 他锐利的目光沿着武定河遥遥望出去,而后扭头冲萧千月和乔伯打了个手势。 不能再跑了,否则一旦夜深失足,后果不堪设想。 乔伯见乔地义沉稳至此,心中大安。 他曾跟着将军在北境实实在在拼杀过几年,夜深冰寒,北境的夜晚可潜藏着无数未知啊。 二少爷不曾来过北境,他方才还担心少爷听闻武定惨状后心生急切,会意气用事。 如今见二少爷进退有度、胸有成算,他便彻底放心了。 “月儿,乔伯,再晚些就看不到路了,先找个地方修整一晚,咱们明日天亮再出发。” 乔地义沉声开口,而后调转马头,寻找合适的落脚点。 这方面乔伯倒是经验更丰富,很快就寻到了一个背风的小坳。 乔地义下了马,急忙赶到萧千月身边。 “月儿,还动得了吗?” 萧千月点了点头,她撑住马背翻身而下,结果踩到地面那一刻,当即就歪到了乔地义身上。 这一路迎风疾行,她的腿脚早就冻麻了,这会儿当真全无知觉,站也站不住。 乔伯在一旁生火,瞧见这里急忙说道:“少爷,快带少夫人过来烤烤火,这是冻狠了,要尽快让气血活络起来。” 第562章 乔地义闻言当即一把将萧千月打横抱起,三两步走到火堆边,将她拢在怀中坐下。 乔伯望着火堆不曾抬眼,沉声说道:“少夫人,您莫要拘礼,赶紧让少爷给您按按腿。” “这不是玩笑,当年我等随将军在北境征战,有老兄弟因为冻狠了,砍了一只手才把命保下。” 萧千月原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听到要砍手砍脚,还拘泥什么啊,急忙拉着乔地义的手就往自己腿上摁。 “快快快,你快帮我按按,这腿可不能没了!” 乔地义也不敢大意,赶紧让萧千月坐稳了,他则探手落在了萧千月腿上。 宽大的披风将两人的身子拢在其中,很快热意腾起,寒意渐消,萧千月动了动小腿,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乔地义不曾停下手中动作,他心中没有旖旎之意,只有心疼与怜惜。 萧千月这会儿倒有些脸热了,双腿恢复知觉后仿佛就敏感了起来,被乔地义宽大厚实的手掌力道适中地揉压着,竟生出了麻痒之意。 乔伯就在对面,萧千月也不好意思喊痒,赶紧开口转移了注意力。 “二郎,乔伯,如果这疫源当真在武定河上游,那北贼他们会派人看守吗?” 乔地义手上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凝肃着神色点了头,“明日我们要小心些,若发现蛛丝马迹,想来还得弃马步行。” “若可以......少不得要活捉一二,问个清楚明白!” 萧千月闻言连连点头,这时候乔伯伸手递上了干粮。 “此地苦寒,委屈少夫人了。” 萧千月抬手接过干粮,笑着说道:“嗐,乔伯,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希望我没有给你们拖后腿,来之前真不知道,这北境是真冷啊!” 萧千月抬脚要站起身来,乔地义却摁住了她。 “不用走,就坐着,外头太冷了。” 乔地义说着接过另一块饼,大口咬了起来。 萧千月扭头看了他一眼,隐约觑见他被火光照得通红的耳朵,垂头想了想,也坐着不动了,大口啃起了干粮。 乔伯赶忙低头,故作不闻。 此地条件实在艰苦,三人随便对付一口后,说了几句武定城的事,便要闭目修整了。 议定了,乔伯守上半夜,乔地义守下半夜。 乔地义靠着身后的大石块,将萧千月搂紧在了怀里。 “月儿,睡一会儿吧。” 萧千月实在是累极了,她也清楚,只有养好精神明日才能继续跟上他们的步伐。 “好。” 她干脆地点了头,往乔地义怀里靠了靠,不过歪了一会儿,很快就睡熟了。 大概是本能,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一再往乔地义身上挤,像是恨不得钻进他身体里。 乔地义默默坐了会,不由地生出了些许异样,那同样是本能。 他有些不好意思,窘迫地抬头,刚好对上了乔伯揶揄的目光。 乔地义觉得身子更热了,乔伯笑了笑,忽而低声开口:“少爷,少夫人了不得啊,当年我们一个个还是愣头青,跟着将军刚到北境的时候,那可是叫苦不迭啊。” “这一路行来,少夫人只怕是难受得很,但属下不曾听她抱怨半句。” 乔地义听到这话,心头蓦地一软,忍不住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些。 萧千月察觉到暖意靠近,越发往里钻。 乔地义整个人猛地一僵,赶紧深吸一口气,对着乔伯说道: “乔伯,改一改,我守上半夜吧,睡不着。” 声音微微沙哑,褪去了些许少年意。 乔伯低低一笑,一副“过来人我都懂”的高深模样,冲乔地义点了点头。 “成,都听少爷您的。” 乔伯和衣往石壁上一靠,不一会儿呼吸就均匀了起来。 这一路疾奔,确实是累了。 乔地义缓缓调整着呼吸,半晌体内躁意渐去,他抬头望向远处的漆黑,眉宇渐渐冷沉。 来自京都的少年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但在见识过武定的热血与大义后,他不由地心生惭愧。 此刻,在北境寒冷的黑夜里,少年褪去浮躁,悄然成长。 第455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第二日,天方蒙蒙亮,萧千月便醒了。 她睡得并不安稳,她梦到了城墙上那位任先生,梦到了白日里遇到的朱太守,还梦到了远方的爹爹娘亲,梦到了姐姐。 霍然睁眼的时候,满目的萧瑟让她愣了一会儿。 可很快,她感觉到均匀的呼吸喷洒在额头上,微微抬眸时,便瞧见了乔地义俊朗的面庞。 思绪回笼,萧千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身处北境旷野。 她扭过头去,乔伯神色平静地坐在对面,冲她温和一笑。 萧千月心头骤暖,担心打搅乔地义休息,便乖乖不动了。 乔地义没有睡太久,头发丝撩过他下巴的时候,他便醒了。 见乔地义有了动静,萧千月急忙就起身了。 休整了一夜,大家的状态都好了很多,乔地义伸了伸发麻的手脚,很快便精神百倍地站起身来。 三人重新上马,迎着北风再次出发! 一个时辰后,一片光秃秃的白桦林映入眼帘,而武定河蜿蜒着,正是从这片白桦林中延伸而出。 第563章 三人默契地勒了马,彼此对视一眼,都放慢了脚步。 在白桦林入口处,三人下马步行。 乔伯走在最前面,沿着武定河的方向,带着乔地义和萧千月在白桦林中无声穿梭。 这一次,入林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们便听到了若有似无的说话声! 乔伯当即扭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三人借着树干和灌丛的掩护近乎贴地而行。 很快,人声渐渐清晰,似乎是从河对面传来的。 乔伯停下了脚步,寻了一处密集的灌丛趴下,乔地义和萧千月赶紧有样学样。 这时候,对面的声音忽然高亢了起来。 “那又怎样!” 声音的主人听着年纪不大,应该是个青年。 “少将军,声音轻些。”一旁有人赶紧劝道。 少将军? 这个称呼如此特殊,乔地义眸光微闪,对面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与武定城隔河相望的是北国交城,亦是北国国门。 坐镇交城的将军是乔忠国的老对手,北国镇国大将军莫千岱。 当年乔忠国攻打北国,一路势如破竹,其余人在乔忠国手底下根本就不够看,唯一能够稍加阻拦的,也只有莫千岱了。 但他也不过是且战且退,暂缓了乔忠国的脚步罢了。 此番北行,交城的情况乔忠国也摸得差不多了,正是莫千岱镇守在此。 对面方才说“少将军”,能被这般称呼的,也就只有莫千岱的两个儿子了。 不过莫千岱大儿子莫永林年纪要大些,二儿子莫永声倒是年轻,刚及弱冠。 若真是莫永声鬼鬼祟祟守在此处,想来疫源八九不离十就在这里了! “轻什么轻!爹也真是的,派我守在这里做甚!两个月的时间,一只鸟都没瞧见!” “现在倒好,还送个祖宗来!老子......我瞧见他那副白面阴柔的模样就恶心得慌!” “少将军!” 一旁的人听到这两句,好似有些慌了,连带着声音也高了些。 “哦?看来少将军对本王颇为不满啊?” 一道清凌凌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徐不缓。 乔地义听到这个声音,忽而浑身一颤,将手底下的枯草都攥紧了。 乔伯猛地回过头来,眼睛也瞪圆了,与乔地义对视了一眼。 乔地义缓缓呼出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沈元白! 这绝对就是沈元白的声音! “呵,末将怎敢对王爷心存不满?只是这两个月来,此处人迹罕至,末将觉得守在这里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声音的主人虽然这般说着,但言语间的高傲与不屑毫不掩藏。 沈元白似乎并不在意,声音清冷依旧。 “莫将军令少将军守在此处,其中可大有深意,少将军可别辜负了莫将军的一片良苦用心。” 这句带着说教意味的话无疑点燃了暴脾气的少将军。 他冷笑一声,“父帅传信来,赞王爷慧心巧思、足智多谋,既然王爷这般了解末将父帅的良苦用心,不妨说来听听。毕竟我等在此地苦熬了两个月,正觉烦躁不安呢。” “而且,末将实在不明白,王爷为何要自请来此处呢?您若不来,也许我等已经被父帅召回了。” 这话阴阳怪气,很显然怨气颇重,这是嫌沈元白多事,害他们无法回城了。 四周人沉默地低着头,不敢掺和其中。 沈元白闻言轻笑一声,意味难明。 “少将军谬赞了,王上派本王来到交城,虽说是从旁协助,但莫将军德高望重、胸有沟壑,哪里要本王来班门弄斧。” “如今莫将军想出了以疫除雍的利策,本王自然要来见识一番。” “至于莫将军让少将军守在此处,想来是防备雍朝人反应过来,前来破坏疫源。” “且雍朝如今高度戒备,武定城内情况我等探知不得,莫将军该是希望少将军能活捉来人,一探武定虚实吧。” 乔地义闻言和身旁的萧千月对视一眼,二人眉宇间同生郁忿。 听沈元白这话的意思,这疫疾果然是北贼放的,而且正是莫千岱的手笔! 沈元白言语间谦逊无比,似乎颇为客气,然而那少将军却并不买账。 “武定城那些蠢东西如今该是死绝了,有什么好探的,他们若是能反应过来,还需我等在此处候两月不成?” “少将军,雍朝到底势盛,可不能小看了对方,本王来之前可是听莫将军说了,乔忠国正往北境驰援而来。” 沈元白轻飘飘劝了一句。 那少将军冷笑出声,忍不住讥讽道: “听王爷话里的意思,对乔忠国那个狗贼倒是颇为推崇啊?到底是生在雍朝、长在雍朝,呵,王爷您可别胳膊肘往外拐。” “无论如何,末将今日自会传信父帅请求回城,王爷若舍不得走,便长长久久守在此处吧!” 脚步声渐远,想来是那少将军暂离了。 乔地义听到这里眉宇沉沉,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对面已经毫无声息,他才朝乔伯打了个手势。 三人小心翼翼退走,确保彻底远离了对方的视线。 这时候萧千月再也忍不住心中恨意,她柳眉倒竖,冷声道: “北国贼子丧尽天良!这个狗屁的少将军,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第564章 乔地义沉着脸点了头,望了望天色,带着杀气低声说道: “月黑风高——杀人夜!” 第456章 学着玩心眼 “少爷,您要怎么做?属下听您的!” 乔伯沉着的目光落在乔地义脸上,俨然已经将他当成了主心骨。 萧千月闻言也扭头望了过来。 乔地义攥了攥拳,缓缓敛下心头的愤怒与气恨,呼出一口气后,便彻底冷静了下来。 “月儿、乔伯,这事不能急,尤其沈元白也掺和其中。” 出发之前,小妹曾拉着他的手殷殷嘱咐。 “二哥,你与爹爹此行到了武定,或许会和沈元白对上。” “他如今在北国的处境尴尬至极,且之前我们的布局中还有生子一计,金裕王若想后代平安出生,定也会想方设法将沈元白调离王庭。” “这场疫疾来得蹊跷,但我倒觉得未必是沈元白的手笔,当初与他在南离有过一次交谈,如今他非敌非友,行事或随心所欲,难以捉摸。” “娇娇知道二哥不爱玩心眼,但若有一日当真与沈元白正面对上,二哥尽管将处境往最坏的方向想,做最全的打算。” “沈元白是很聪明,但他也并非无所不能,二哥怀里还揣着我给的符呢,到时务必思虑周全,而后尽管上!锤爆他们!” 乔地义眼前闪过娇娇鼓着腮帮子给他打气的模样,心头一暖,也越发有了底气。 他心中思绪流转,面色平静地说道: “月儿,乔伯,我们这一路北行不曾遮掩,沈元白若有心要查,对我们的行踪不说了如指掌,定也心中有数。” “今日我们来到此处,就这般巧的,沈元白也出现在此,而方才那番话听起来虽然只是寻常口角,但也将对方的底细明明白白透露给了我们。” 萧千月方才还气愤不已,这会儿被乔地义这么一说,顿时反应过来了。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二郎这话不假,就方才那番话,我们清楚了疫源就在此处,而罪魁祸首是莫千岱,且对方镇守在此的领头人是莫千岱的儿子!” 乔地义眉宇间露出深色,“沈元白不可能猜不到,家中随爹北行的人是我,或许我们昼夜兼程寻到这里,也在他预料之内。” “虽不知他到底有何用意,但暂且往最坏处想,若今日所闻是沈元白和那莫少将军演的一场戏,极有可能是为了引我们上钩,或许对面早已设好陷阱。” “若沈元白和那少将军确实不和,那今夜就来个一箭双雕,将这少将军掳来的同时,探一探沈元白的底!” 至此,乔地义心中已有计划。 乔伯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着实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 原以为二少爷和他一样,走的是以武服人的路子,没想到二少爷说起计谋也头头是道。 这时乔地义招了招手,乔伯和萧千月赶紧拢了过来,三人嘀咕了一阵,而后静待天黑。 ———— 夜幕降临,武定河两岸静悄悄的,没有半点火光。 乔地义看到这里,倒是暗暗点了头。 那少将军嘴上虽说着待不住了,但真到了晚上,也警惕地不曾燃起火堆。 北境的夜晚,寒气侵体当真难熬,连连守了两个月也确实不容易。 乔地义一再在心中高估那少将军,而后打起十二分精神,孤身穿梭在黑夜的白桦林中,他手中匕首紧贴小臂,泛着寒光。 很快,他视野中便出现了交城士兵的身影,还有低低的说话声。 “娘的,再这般守下去,老子的命根子都得冻废了。” “少将军不是给莫将军去信了吗?快了快了!” “快个屁啊,北归王还在此处,他不走我们怎的走?老子就想不明白了,他娘们一样的身板,干嘛过来找罪受!” “嘘!你不要命了!” “安心吧,他现在定缩在帐内,锦被貂裘加身呢,哪像我们这些贱命,在这里挨冻啊!啧,你还真别说,那北归王的脸蛋真是......听闻和玉琉公主像了十成十呢!” 啪! 一道脆亮的巴掌声突然响起,方才还跟着插科打诨的人突然就冷了声: “公主大义,牺牲自己救百姓于战火!苟老二,你打趣北归王也就算了,亵渎公主,我定不饶你!” “王其,你他娘的——” 苟老二话还没说完,忽然一股热血就喷洒在了他脸上,溅进了他嘴巴里,烫得惊人。 苟老二愣住了,他瞪大眼睛,这才瞧见王其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利落地割了喉。 而王其的脑后,一双锐利到发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在黑夜中犹如鬼魅! 苟老二浑身猛地一颤,尖叫声还没来得及从喉咙口蹿出,就被一股大力顶住了下巴,有什么东西从他喉间滚下,被吞入腹中。 黑影欺身而上,匕首抵在了苟老二的脖颈处,阴沉的声音响起: “若想活命,速速答来,驻守在此共有几人!” 苟老二吓得浑身发毛,想挣扎但手脚却不知为何没了力气,他哑着声音道:“饶......饶命啊。” “快说!” 匕尖一重,刺破了皮。 苟老二双目惊瞪,为了活命慌乱开口:“两百人!两——” 匕首瞬间刺入苟老二的脖颈中,干脆利落。 第565章 王其心存底线,或怀大义,故而率先一击毙命。苟老二言语猥琐,重色欲,这种人多贪生怕死。 乔地义瞬间做出判断,果然成功问出了驻守在此的士兵总数。 他站起身来,冲不远处比划了一下,而后继续朝前行去。 两百...... 不多! 黑夜寂寂无声,手起刀落间,三三两两望风的交城士兵稀里糊涂就丧了命。 乔地义扒下其中一人的甲胄套在身上,一路沉默着朝里,终于瞧见了一个燃着微弱烛光的帐子! 一个身影被烛光倒映在帐子上,瞧着虎背熊腰,并不是沈元白。 乔地义心中有数,在暗处躬身静候。 约莫半刻钟后,寂静的白桦林里忽然响起了女子的歌声,被呼呼的北风远远送来,语调哀怨婉转,突兀至极! 乔地义即便心中早有准备,但此情此景下,连他也不由地后背毛了一下。 瞬间,惊呼声此起彼伏,数十人从四周拢来,口中高呼“少将军”,急急走向眼前的帐篷。 帐内之人亦猛地起身,匆匆掀帘而出。 乔地义十分自然地跟着众人抬步走上前去,袖中染血的匕首蓄势待发! 第457章 掳人! “哪里来的声音!” “点火把!” 惊喝声响起,众人到底训练有素,虽惊未乱。 乔地义脚步飞快,已经赶在所有人前面来到了少将军的身旁。 离得近了乔地义才看清,这少将军瞧着还很年轻,应该就是莫千岱的次子莫永声。 “少将军,您没事吧?” 乔地义疾声开口,“满是关切”,整个人都贴了过去。 莫永声转过头来,满脸不耐,“我能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带血的匕首已经抵上了他的脖颈。 乔地义可不会以为莫永声是什么泛泛之辈,他左手一翻,又一把匕首伸了出去,动作迅疾无比,连连在莫永声的腰间捅了两刀,却又避开了要害。 “啊!你——” 痛呼声响起,火把也在这一刻燃了起来。 众人心有余悸地抬起头来,忽然又齐齐愣在了原地。 只见少将军整个人往旁边歪去,一人在身后撑着他,却手持匕首抵在了少将军的喉咙上! 少将军右手捂着腰间,那里鲜血汩汩往外冒,瞬间就染红了手背,嘀嗒落地。 “少将军!” 众人晃过神来,吓得肝胆欲裂! 乔地义拖着莫永声连连后退两步,和众人拉开距离后才凛声说道: “谁也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乔地义!” 这时候,一道呼声扬起。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沈元白眉宇阴沉,从林间迈步赶来。 乔地义瞧见沈元白,嘴角微微一挑,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其余人急忙一脸惊惶地聚拢到沈元白身旁。 “此人乃是乔忠国次子乔地义!” 沈元白再次发声,惹得所有人齐齐色变。 乔地义他们不识,但乔忠国之名他们人人皆知啊! 莫永声听到乔地义的身份,本就惨白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沈元白一眼,紧蹙的眉头隐约溢出了一丝悔意。 白日里他们才提起乔家,没想到乔家人真的来了...... 众人得知来人是乔忠国的儿子后,本就慌乱的心绪越发惊恐了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 有人大着胆子冲乔地义喝问出声。 乔地义听到这话却是气笑了,“北贼!你们在此散布疫病,丧心病狂、罪恶滔天,竟然还有脸问我想做什么!” 他手下猛一用力,莫永声的脖子便渗出了血来。 “别伤害少将军!” 众人投鼠忌器,始终不敢上前。 这时乔地义抬头看了沈元白一眼,忽而淡声说道: “你们留不住我的,有谁敢对我出手,便要背负害死少将军之名,若有谁不怕被莫千岱追究,尽管上前来!” 此言一出,所有人心里头一咯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真不敢上前了。 他们是被朝廷征召来的,说到底都是平头百姓,可比不得少将军的身份金贵。 今日少将军若被乔地义掳走,好歹还留着一条命,若当真死在这里,他们这些人估摸着是真没活路了。 毕竟莫将军的威名与雷霆手段他们都是知道的。 思绪至此,所有人都看向了沈元白。 在场就数北归王身份最高,他们只要听命行事即可。 沈元白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再看向不远处的乔地义时,嘴角几不可察地翘了翘。 他早就知道,会来此地的必是乔地义。 而乔地义孤身前来,乔娇娇怎么可能会不给乔地义保命的手段呢? 有异能加持,乔地义今日便是立于不败之地。 莫永声此人心高气傲,刚愎自用,他白日里故意出言提醒,就是知晓莫永声的逆反心理,他定不会加以警惕。 莫千岱那个老匹夫,连“以疫除雍”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可见是个心狠手辣的,到时无论爱子被杀还是被擒,都会让他愈加疯狂。 思绪至此,沈元白眼里隐有光芒流转。 乱吧,乱些好啊...... 第566章 见所有人都等着他的裁夺,沈元白的脸上满是“纠结”,显然也难以抉择。 莫永声看到这里,忽而狠狠提起一口气,蓦地撞向乔地义手中的匕首! 乔地义时刻警惕着,见状身子顺势向前一送,随即抬手捂住了莫永声的口鼻。 莫永声吸入一口浊气,整个人摆了摆,便觉浑身的力气开始抽离。 他心头猛地一寒。 自己方才不曾挣扎,就是为了等待乔地义的注意力被分散,而后蓄力自刎。 没想到乔地义反应如此迅速,可见他有备而来,也早就洞察了他的想法,这是在此处等着他呢! 眼见求死不得,莫永声只能强撑力气低喝出声: “快出手,杀了他!用我一条命换乔忠国儿子一条命,不亏!” 乔地义闻言却冷笑出声:“你想成全自己的忠义之名,可别忘了你爹威名在外,杀人不眨眼!” “你今日若是在他们面前丧命,他们又岂有活路?” 乔地义早已从众人的踌躇间瞧出了他们的顾虑。 他此次奔行而来,不仅要破了北贼布下的疫源,还要将这莫永声带回武定! 他要以莫永声之血祭武定枉死百姓之魂,破“天罚”之说,届时人心得慰,众志成城,方能一同除疫吞北国! 沈元白听到这话,忽而抬眸看了乔地义一眼,眼底隐有惊奇。 在他的印象中,乔地义更多是大勇无谋的形象,和他最后一次交锋是在扒皮岭,当时乔地义虽早早埋伏在那里,手段却称不上高明。 在沈元白看来,若当时埋伏他的是乔忠国或者乔天经,他未必能活着等到银珠。 没想到一年多不见,连乔地义都成长到如此地步了...... 莫永声见众人当真不动,心中大急。 他被掳走后,终究是要没命的,若能在此换下乔地义,也不算是丢了爹的脸! “王爷,白日里是末将口无遮拦,您是王上派来的,该知大局为重,末将区区小命实在无足轻重!快下令动手吧!” 沈元白闻言“犹豫难断”,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让众人动手的话来。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的白桦林里传来一道浑厚无比的声音: “少爷,末将携乔家军前来助阵!” 此言一出,所有人纷纷扭头,面色大变! 乔家军之名,在北国可谓如雷贯耳! 乔地义嘴角一扬,趁机捂住莫永声的嘴,拖着早已浑身无力的他快速退去! 所有人都一脸戒备地看向身后,唯有沈元白迎着火光,静静注视着乔地义远去。 在与乔地义对上视线的瞬间,沈元白嘴角轻扬,薄唇微动,无声说了句什么。 乔地义眉头一蹙,抓着莫永声快速掩进了黑夜的白桦林里。 在场百来个士兵,其实有人瞧见了乔地义离去,但所有人都装傻充愣,没有一人敢追上前去。 此时的黑暗中,哀怨婉转的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给乔地义指引了方向。 乔地义一路疾行,面色微沉。 他隐约能分辨出来,方才沈元白说: “将你妹妹叫来,在下有大礼要送给她……” 第458章 永夜明灯 乔地义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一路疾行,莫永声因为失血过多,已然陷入了昏迷。 乔地义粗鲁地拎着他衣领子,眸光不住地往武定河上望去,忽而他眸光一凝,回头确认没有追兵后,便往武定河边走去。 目之所及是一条条三指粗的绳索,绳子的一头系在了河边的白桦树上,另一头延伸到了武定河中。 四周一片漆黑,乔地义探头看去,隐约只能瞧见黑乎乎的一片阴影在河中浮浮沉沉。 他神色一凛,疫疾的猫腻或许就在于此! 乔地义暗暗打量四周,又回想了一遍今晚走过的路,而后沉着脸转身离去。 河中阴影不明,若真是疫源,最好能让邹太医他们一探究竟。 且北贼既然能谋一次,便能谋第二次第三次,等爹到了武定,还得专门派人看守在武定河上游最为稳妥。 乔地义继续摸黑前进,很快飘渺的歌声渐渐清晰,转过前面的白桦林,便瞧见了河对面的人影。 “月儿!” 乔地义压低了声音,轻唤一声。 歌声戛然而止,萧千月探头望过来,瞧见乔地义拎着的人影,心头一喜。 “二郎,成了?” 武定河上游的河道并不算宽,以防万一,萧千月抛来了绳索。 乔地义接过绳头,而后猛地蓄力,扛着莫永声一跃而起。 落地的瞬间,乔地义便将莫永声往地上一抛。 萧千月迎上前来,上下打量了乔地义一眼,见他安然无恙,轻舒了一口气。 “好久没捏着嗓子唱歌了,忒难听,下次给你唱南境的山歌,爹爹教我的,清亮又好听!” 乔地义脑子里闪过萧千月被迫“矫揉造作”咿咿呀呀的模样,不由地轻笑出声,原本沉重的心情也轻快了些。 他蹲下身去,撕下莫永声的一块下摆,粗粗给莫永声包扎了一下,嘴上冷冷说道: “还没到他死的时候!” “月儿,我们去与乔伯汇合!” 乔地义扛起莫永声,和萧千月按照约定往回走去。 第567章 原本掳到莫永声是件高兴事,但乔地义的面色实在算不得好看,萧千月微微蹙眉,偏头问道: “二郎,方才是出什么别的事了吗?关于沈元白?” 乔地义自己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将方才的事悉数同萧千月说了。 出发之前,娇娇便贴心地嘱咐过乔地义了,她身负异能的事不必瞒着萧千月。 毕竟后头百病不侵丸和反弹符都是要给萧千月用的,而且如今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更要坦诚相待。 故而北行的路上,乔地义便和萧千月说过娇娇的事了,虽然萧千月至今因为没见识过,还有些将信将疑。 “他想见娇娇?” 萧千月听了乔地义的转述,一脸吃惊。 “天这么黑,沈元白又说了这么长一句,就算有火把照着,会不会你还是看错了?万一他是在骂你呢?” 乔地义:“......” 他还小的时候,爹便教他读唇语了,就算后面半句话能看错,“妹妹”两个字总是无疑的。 萧千月其实也就随口一说,在她看来,乔地义应该也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二郎别急,既然是给娇娇的大礼,那总是要等娇娇来了才能揭晓的。” “你也说过娇娇是个有主见的,这件事不妨传信给娇娇,由她自己定夺。” 乔地义闻言认可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要让小妹知道的,万一因为隐瞒拖延惹出什么事来就不好了。 这时候,他们也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约莫半刻钟后,乔伯匆匆赶来,同样毫发无损。 瞧见躺在一旁的莫永声,乔伯“嘿”了一声,显然很是满意。 “少爷,我们先走,离开白桦林再寻个地方休息。” 乔伯扛起莫永声,三人摸出了白桦林,寻到了拴在此处的马儿,立刻上马离去,寻了个小坳修整了一夜。 乔伯是有经验的,那莫千岱就算想派人来追,也得等消息传回交城,这样一来一去,他们都回武定城了! 第二日天一亮,他们再次出发。 日子已经来到了腊月二十,北境进入了最冷的时候,今日天空还飘起了雪,看得乔伯如临大敌。 他和乔地义轮流带着莫永声,一路半点也不敢停歇,急急赶往武定。 莫永声被颠得几乎去了半条命,乔伯倒是舍得,将吊气的参丸都塞进了莫永声嘴里。 三人骑马疾行在北境的旷野上,大雪掩住了视线,路也越发难走了。 萧千月整个人都冻得麻木了,屁股一颠一颠的,像是不停撞在石块上。 多了一个莫永声,速度到底慢了些,天又要黑了,然而视野中还不曾出现武定城的影子。 乔伯心中暗急,却敛下焦虑,扯开嗓子喊道:“少爷、少夫人,再撑一撑,雪大,停不得了!咱们一鼓作气!” “好!” 乔地义和萧千月齐齐应声。 座下的马儿似乎也快到极限了,乔地义面色沉凝,他和萧千月初来乍到,已然在狂风和大雪中失去了方向。 乔伯一颗心高高吊起,凭着一股直觉往前奔去,他心里清楚,若是走错方向,今晚他们就悬了!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莫永声在颠簸中时醒时睡,此时他艰难抬头,望见四周一片黑暗,忽然咧开嘴狞笑出声。 声音嘶哑,却满是庆幸。 他是要死了,但是乔地义也未必能活! 大雪夜,若不能尽快寻到落脚处,在北境就是死! 哈哈,好啊,他到底还是拖着乔地义一起死了! 风雪灌进了他嘴巴里,他咳了两声,浑身都麻木了,连丁点疼痛也感觉不到。 乔伯望着前方无尽的黑夜,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惧意。 他不畏死,但是他身后还有少爷和少夫人啊! 乔伯呼吸粗重,时不时回头看乔地义和萧千月是否跟上,结果这时候,他座下的马向前一扑,他和座后的莫永声都被抛飞了出去。 “乔伯!” 乔地义和萧千月疾呼出声,二人同时跳下马背,搀起乔伯的时候,乔伯龇牙咧嘴,狼狈不堪! 望见乔地义和萧千月关切的眼神,乔伯心中自责不已。 他不该自诩在北境待过几年,便敢带着少爷少夫人孤军深入的,今夜若当真出了事,他万死难辞其咎! “少爷,少夫人,快上马!停不得!” 乔伯挣扎着起身,回头一看,傻眼了。 他的马已经口吐白沫,嗬嗬出气,眼看着就快不行了! 完了! 乔伯面色大变! 就在他心头冰寒之际,乔地义忽然惊呼一声! 乔伯扭头,顺着乔地义的目光看去,只见漆黑的远处出现了一簇火光,犹如永夜明灯! 第459章 世上当真有此神药? 乔伯猛地站起身来,冲着那道光亮高喝出声:“来者何人!” “大哥!是大哥吗!我是老三啊!” 浑厚的声音夹杂在风雪中远远送了过来,犹如天籁之音! “老三!是我!少爷、少夫人亦在!” 乔伯瞬间来了精神,这一刻眼泪差点飙出来啊! 乔地义闻声也眼前一亮,赶紧拉住了身边的萧千月。 很快火光靠近,除了乔三,来的还有乔九和乔十三! 第568章 有了接应,这场雪夜惊魂才算是彻底过去了,这时候乔地义才想起来,半死不活的莫永声还躺在雪地里。 乔九直接上前扛起了莫永声,众人牵着马往回走去。 乔伯这才知道,他走的一直都是正确方向,只要再坚持坚持,不过半刻钟便能和将军汇合了! 是的,乔忠国来了,比原定的时间还快了两日! 军队悉数留在了北鼎城等候指令,乔忠国则带着乔家军和一众医者过了闸口。 他们也还不曾进入武定城中,而是在武鼎长道上扎了营,等候乔地义带回消息。 入了营帐,突如其来的温暖让雪夜奔走的几人齐齐打了个激灵! 乔忠国迎上前来,直接走到了萧千月面前,递上一件大氅,关切地叫道: “月儿,快过来烤烤火!” 萧千月可没有客气,几乎是跑到了火堆旁,热气烘在脸上的那一刻,她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乔地义跟着蹿了过去,龇牙咧嘴地和萧千月排排蹲。 在乔忠国面前,他们俩褪去沉稳,仿佛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 邹太医此刻也在帐中,乔伯赶紧将莫永声交给他,三言两语交代了身份。 邹太医上前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嚯!被霍霍成这样了!” 乔地义扭头,眉眼忽然就沉了下来,“他本就该死,留着一口气,不过是想给武定百姓一个交代罢了!” 乔忠国闻言垂眸看了乔地义一眼,他隐约也瞧出来,自己这个儿子有些不一样了。 他上前拍了拍乔地义的头,“有什么收获,说来听听。” 乔地义当即将在武定河上游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邹太医听到这里,手下的包扎动作猛地一顿。 “是了......” 他喃喃一语。 乔忠国急忙问道:“邹太医您有何高见?” 邹太医站起身时已然满脸愤恨,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瘟疫多发于牲畜,若我没猜错的话,乔少爷在河中瞧见的黑影,或就是害疫而死的牲畜!” “若将其开膛破肚或是捂热生腐,再悬于河中,疫疾便会随河流扩散,若饮了河中水,尤其体弱者,尤难幸免!” “疫疾扩散极快,一人中疫便人传人,最后导致今日困境,害我大雍百姓数万!” “丧心病狂!北贼.......北贼当真是毫无人性的畜牲!” 邹太医痛斥出声,年迈的脸上隐有泪花。 乔忠国站在一旁,听到此处,双拳捏得咯咯作响。 “莫千岱,好一个莫千岱!” 帐中所有人皆气恨难当,还是乔忠国率先调整好心绪,做起了安排。 很快,一道道命令就从帐中传出,而明日进城的人也选定了。 当夜,乔忠国将邹太医留了下来,而后递上了一个木匣子。 邹太医面露疑惑,他伸手打开匣子,里面摆放着几个瓷瓶,他打开了其中一个,只见内里放着两三颗黑漆漆的药丸。 “乔大人,这是何物?” 乔忠国眸色沉沉,一脸正色道:“邹太医,这是百病不侵丸,一丸可以管一个月。” “就这么多,您自己务必吃一颗,其余的看着分吧,明日大家一起进城。” “百病不侵?” 邹太医闻言先是瞪大了眼睛,而后笑出了声。 “乔大人,世上若当真有此神药,还要医者做甚?您若想以此提振士气,这可不是个好法子。” 乔忠国闻言面色不变,只是定定望着邹太医。 邹太医见状骤生不满,“乔大人,您可是担心那些医者临阵脱逃?老夫一路与他们接触下来,看得出他们的决心与——” 话至此处,邹太医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乔忠国望着他的眼神那般坚定,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他心头微微一颤,“乔大人,你......” 乔忠国神色认真,压低了声音说道:“邹太医,您也别问我这些药从何而来,您只需知晓,这些药当真来之不易。” “这场疫疾是人祸,亦是考验,我乔家已然倾尽全力,还请邹太医接过此药,亦将此事吞进肚子里。” 邹太医忽然就颤抖了手,他不认为以乔忠国的为人,会在这般大事上同他玩笑。 百病不侵? 世上当真有此神药吗? 这时候,乔忠国又另外递上一个瓷瓶,而后摁住邹太医颤抖的双手,沉声道: “邹太医,先别急着激动,我这里还有一颗妙手回春丹,能治疫疾,但太过珍贵,少之又少。” “妙......妙手回春?能治疫疾?”邹太医彻底懵了。 乔忠国点了点头,“这药不知是如何制成的,您拿去瞧瞧,若能复刻最好,若不能,或许这场疫疾之战......会很漫长啊。” 这是娇娇的意思。 这药是功德换来的,从何而来,由何制成,连娇娇也是一头雾水,若里头含的是不可捉摸的神力,想来是无法复刻的。 若是对症的药草制成,那可真是天助他们了。 无论如何,值得一试! 邹太医从乔忠国的大帐里出来之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跟做梦似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信了乔忠国的鬼话,还稀里糊涂地接过了木匣子。 第569章 这.....这...... 乔忠国是骗他的吧? 邹太医满脸迷茫,扭头往大帐看了一眼。 乔忠国总不可能想着药死他们吧?所以这些药丸应该是吃不死人的。 不管了,他先吃一颗! 邹太医急急回到帐内,倒出一颗“百毒不侵丸”,对着烛火打量了半晌,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想了想,将药丸放在案上切开,内里黑黢黢的,闻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舔了舔,还有点甜! 邹太医深吸一口气,嘶—— 他上辈子估摸着是欠了那乔忠国的,这辈子才跟着他当牛做马,还得试毒! 得,吃了! 邹太医拿起药丸一口吞下,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那药已然入了肚。 他在原地坐了许久,始终没有任何不适。 邹太医挠了挠头,最后捧着木匣子去了众医者休息的帐子....... 第460章 我乔忠国在此立誓 第二日一早,乔伯和乔三策马赶往北鼎城调兵。 乔忠国昨夜已经下令,让乔伯带着人马去武定河上游破了疫源,而后驻守在那里! 莫永声被擒,这会儿莫千岱定也得到消息了。 此时正值年关,且大雪不断,条件恶劣,大仗定是打不起来的,若莫千岱派人去上游查探,或许还有一场小仗要打。 乔伯的能力乔忠国最是信得过,此事交给他定无问题。 而乔忠国这边则带着乔地义、萧千月还有众医者来到了武定城下。 邹太医就站在乔忠国身旁,他身后跟着足足八十名医者,大多都是沿途毛遂自荐、请缨加入的。 城墙上,任将军得知消息,撑着病体走到了众人面前。 “任将军!是我老乔!”乔忠国高喝出声。 “乔将军,你......你何苦来!没用的!” 任将军上半身探出城墙,嘶喊出声,面色惨白令人心惊。 看到乔忠国的那一刻,任将军已经羞愧到无地自容。 他身为武定关令,竟让疫疾肆虐至此,若不是抛不下这武定百姓与二十万大军,他早就自刎以谢天下了! 亏他还是圣上的舅舅,他失职至此,罪该万死! 乔忠国如何能不理解任将军的心情,同为武将,赤子之心感同身受啊! “任将军,疫源已经寻得,此乃北贼莫千岱的阴谋,是人祸!我已擒得莫千岱之子莫永声,如今带着医者奔赴而来,正是为了解疫救民啊!” “此番劫难,罪不在任将军!圣上亦知你尽忠尽责,不曾有失!如今尽管打开城门,你我一同携手,众志成城、必胜此疫!” 邹太医听到这里,与乔忠国对视一眼,上前一步。 他到底年迈,声音传不了太远,此时却攥拳仰头,用尽全力嘶喊出声: “任将军!凡为医者,遇有请召,不择高下远近必赴!” “今武定遇此难关,我等天南海北奔赴至此,将生死置之度外,为救民、为仁心、为遂杏林平生愿!” “还请任将军打开城门,全我等医者仁心,即便埋骨于此,心之所向,九死不悔!” 邹太医的身后,众医者闻此言不由热血沸腾,纷纷举拳,“对!心之所向,九死不悔!” 任将军站在城墙下,听得医者齐声高呼,禁不住潸然泪下。 两月有余,他与城中百姓还有众将士煎熬至今,死者悲苦,幸存者更是痛不欲生啊! 一日复一日,亲眼看着父母亲人、孩子挚友死在怀中,当真摧心剖肝,恨不得以身代之! 城北处,焚尸的火昼夜不歇,那股气味闻之令人作呕,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也不敢忘。 如今......如今终于等来了希望,等来了救赎啊....... “任将军!” 乔忠国再次扬声,这一次声音中也含了湿意。 任将军喉头酸涩,扭头冲身后士兵点头,哑声道:“开城门!” 声音层层传下:“开城门——” 武定的城门终于打开,这一刻,门内是绝望,门外是希望。 乔忠国领着所有人抬步上前,身后医者纷纷蒙上面巾,他们只有尽力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救助别人。 很快,随着大门打开,门内的场景映入眼帘,所有人脚步一顿,瞬间就红了眼眶。 昨夜大雪,城中主道白茫茫一片。 可即便如此,也掩不住满地的白幡纸钱,目之所及,满城素缟,寂寂犹如死城。 “乔将军!” 守城的士兵个个双颊发红,显然他们也染上了疫疾,此时皆捂嘴步步后退。 乔忠国见状心头大恸,忽而快步走上前去,揽住了最近的一个小伙子。 那士兵浑身猛地一颤,吓得就要跪地,乔忠国却一把托住了他。 “别怕,是我们来迟了.......” 乔忠国语带哽咽,痛心难表。 此言一出,道路两旁原本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有人怯生生探出头来,满脸斑疮,咳嗽不止。 忽然有一老者推门而出,他踉跄着摔倒在了雪地里,却手脚并用冲乔忠国爬了过来。 他仰着头,口中惶呼:“乔将军!真的是乔将军啊!” 武定城中,凡是年长者,几乎没有不认识乔忠国的。 当年武定城破,百姓即将被屠,是乔忠国带兵攻来,救了所有人一命。 第570章 故而武定屠城一战的所有亲历者,都记得这张犹如神明的脸。 乔忠国见状急忙迎上前来,俯身将老者扶了起来。 那老者涕泪满面,死死攥着乔忠国的手,泣呼出声:“乔将军!为何死的不是老夫啊!” “老夫的儿子、儿媳,老夫的乖孙孙,乔将军,老夫的乖孙孙才刚会喊爹爹啊!都没了!都没了!” 老者浑身颤抖,忽而抬手捶胸,一下重过一下。 “乔将军,老夫不懂啊,我们老实本分、质朴无争,怎的就惹来了如此天罚,要令我们尝遍百苦、痛不欲生!” “是不是......是不是老夫犯了什么不可饶恕之罪,才害死了我的乖孙孙啊!” 老者忽而抬手狠狠扇向自己的脸,乔忠国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眼泪却已经滚了下来。 失去所有亲人的时候,活着更像是一种惩罚。 四周的百姓看到这里,满心共鸣,皆痛哭出声,声声泣呼亲人之名。 任将军从城墙下摇摇晃晃走了下来,看到众人悲哭,浑身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站在原地迈不动步子。 此时主道聚来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在疫疾和苦痛的摧残下佝偻了身躯,神情麻木等待“解脱”。 萧千月看到这里,抬手死死捂住嘴巴,眼泪簌簌而下。 乔忠国扶起身前老者,举目四顾,已然眼眶通红。 他知道,所有人都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他强忍泪意,扭头看向乔地义。 乔地义早已泪流满面,对上自家爹的眼神,他满心恨意地将一旁浑浑噩噩的莫永声推了出去。 乔忠国走到莫永声身旁,当着所有人的面吸气扬声: “不是天罚!是人祸!” “武定众百姓、众将士坚守北境,忠义至此,天——有何资格罚我们!” “疫疾突发,本将已经查明,此乃北贼莫千岱的诡计,他投毒武定河,行此丧尽天良之事,是为了犯我国土,乱我民心!” “此仇不共戴天,我乔忠国在此立誓,必取莫千岱首级,血祭武定枉死百姓与将士!” “此人——乃是莫千岱之子,莫永声!” “今本将携医者入武定,便以此子之血热诸位冰寒心肠!” “国仇家恨不敢忘,还请诸位务必努力地活下去,亲见我乔忠国践行诺言,取莫千岱狗命!” 话至此处,乔忠国抽出腰间长刀,利落一挥! 热血喷洒而出,落在雪地上,醒目鲜亮。 莫永声的头颅骨碌一下,滚到了老者脚边。 老者对上眼前还不曾闭目的头颅,浑身颤抖,面色涨红。 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难抑,这一刻,他麻木到日夜求死的心终于跳动起来了! 不是天罚,是人祸! 他不能死! 他要为儿子、为儿媳、为乖孙孙报仇,向北贼讨命! 下一刻,街上众人呼拥而来,口中高喊“北贼”,死寂的武定城终于活过来了! 乔忠国见状扭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的任将军。 任将军缓缓滚下热泪,冲乔忠国感激地点了点头。 武定困境——终于迎来了转机! 第461章 战疫开始 人有了盼头,便有了求生的意志,这场疫疾之争、天命之战才算是真正拉开了序幕! 乔忠国和任崇一一宽慰过在场众百姓后,便紧锣密鼓地安排了起来。 任将军这段时间已然竭尽全力,凡事皆亲力亲为,故而如今向乔忠国和邹太医说起城中局势,事无巨细皆清楚明白。 邹太医是这场疫疾之战的掌舵人,他心中早有成算,当下便提议在城中设下杏林馆,容他了解城中疫疾全貌后再做定夺。 众人又来到了城西军营。 在军医的安排下,军营中人人皆戴上了面巾,军医还依据病重程度对将士进行了区分和安置。 邹太医看到这里连连点头,武定军医是有真本事的,若不是他这般安排,将士们的处境只怕更加艰难! 营中将士听闻乔忠国到来,皆小心翼翼探头来看。 乔忠国站在演武台上,见众人朝他望来,当即高举手中莫永声的头颅。 这场疫疾的真相,每个人都有必要知晓! 当众将士听闻这些时日的锥心遭遇竟是莫千岱投毒所致,皆义愤填膺! 乔忠国将手中头颅一抛,而后躬身弯腰,冲所有将士深深鞠了一躬。 “乔将军,使不得啊!” 营中呼声响起,因是包在面巾下,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却满是急切与惭愧。 乔忠国不曾直起腰来。 他也曾常年北征,如何能不懂将士们心中的苦楚。 尤其时近年关,本就倍感思亲,又想到此生戎马,不是轰轰烈烈死于战场,而是病死他乡,何其遗憾、何其不甘! “乔忠国在此拜谢诸位大义!” “自今日起,本将自当与诸位同食同寝同生死,待迈过此番劫难,这天下的海晏河清、盛世太平,有诸位一份!” 寥寥数语,已让营中人悉数红了眼眶。 乔将军是懂他们的。 决心远赴北境的那一刻,他们便已无惧身死,只是胸中热血丹心,只盼死得其所,只盼此一去是为君王、为百姓、为家人撑起太平与安乐啊....... 第571章 “乔将军!” 呼声响起,满含颤意与嘶哑,将士的血那般热,轻易就被点燃。 另一边,邹太医终于见到了在此次疫疾中出了大力的军医丛向生。 丛向生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亦是土生土长的武定人。 他的医术其实说不上有多高超,但因是从小立志成为军医,故而在治外伤上颇有造诣,又因军营中将士扎堆,他便也在容易扩散的各类疫疾上下过苦功夫。 邹太医瞧见他,不过粗粗一聊,便满心的欣赏与喜爱,初时疫疾在军营中爆发之时,他迅速就上报给了任将军,实在是立了大功。 可惜那时候,疫疾已经在城中百姓间肆虐起来了。 罢了,往事莫追,如今最紧要的是寻出解疫之法! 另一边,乔忠国看出任崇已然难以为继,当即将其搀进了主帐内。 任崇本就拖着病体,这会儿一坐下,立即双手撑在膝盖上,粗重地喘着气。 乔忠国见状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里头的药丸递到了任崇面前。 “任将军,这是固本培元的药丸,虽治不了疫疾,但到底有些用处,你如今身负重任,无论是为了诸民还是诸军,都不能倒下啊!” 乔地义见状,立刻从一旁倒了碗水来。 任崇看着乔忠国递来的药丸,不由地满脸惭愧,但他也深知自己使命在身,还得坚持。 “多谢乔将军。” 任崇心中全然信任着乔忠国,毫不犹豫接过药丸,就水服下。 乔忠国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是娇娇给的“妙手回春丸”,本就是备给任将军的。 任崇服下药丸后,不一会儿便觉得胸口松快了许多,他可不敢妄想自己这是好了,只以为这固本培元的药丸当真管用。 他喘过一口气后,便急急问起了心中疑惑。 “乔将军,这莫永声是如何擒到的?可曾与莫千岱的人对上?” 乔忠国闻言扭头看向乔地义,乔地义当即将昨日发生之事悉数说了。 任崇听闻莫永声乃是乔地义深入虎穴生擒而来,不由连连点头,眼里满是欣慰与赞赏。 代代皆有后浪,才是他们这些前浪最愿意看到的。 这时候乔忠国接过了话头。 “任将军,我与那莫千岱是老对手了,其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但也顾全大局,能屈能伸。” “消息传回交城,莫千岱定知莫永声必定丧命,但他绝不敢在此时发兵武定。” “一则武定有疫,一旦接触,极有可能将疫疾传回北国,二则如今正值年关,军心散乱,他若在此时为子报仇而大动干戈,定不得人心。” “但我等也万万不可小瞧了莫千岱,寒冬难熬,莫千岱心知武定会在疫疾下死伤殆尽,故而明年开春,他极有可能视情况遣兵而来。” 任崇闻言眉头紧蹙,“疫疾持久,便是明年开春也难以消散,莫千岱如何敢来?” 乔忠国听到这话,拍了拍任崇的肩膀,感慨至极。 “任将军,所以我说莫千岱心狠手辣啊。” “当年交战,北军溃败而逃,莫千岱为了阻止乱象,当场命亲兵斩杀了一千逃兵,血染旷野,头颅乱飞,北军见状,无人敢再退一步。” “他如今能想出以疫除雍之法,只怕越发丧心病狂,故而明年开春若真有北军攻来,这些人......怕也是没命回交城的。” 任崇听闻此言,不由虎目一瞪。 “这般卸磨杀驴的将领,如何服人?” 乔忠国摇了摇头,“以杀御下,或可得利一时,但终难持久,任将军,这也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二郎掳走莫永声之时,在场交城士兵竟无一人敢上前来,若换作我大雍将士,宁为玉碎!” “北国内里早已腐朽不堪,十五年休战还不足以让北军换一批人,在下觍着脸说一句,我乔忠国之名在北军中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莫千岱多行不义,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咱们武定如今只管一心战疫,莫千岱明年若真敢遣兵来,老子让他‘赔个夫人还折兵’!” 第462章 死磕到底 乔忠国虽然久离战场,但不得不说,这里才是他的主场。 方才瞧见武定百姓和将士的惨状,他心里正憋着一股气呢!这会儿说到了兴头上,“老子”也出来了。 乔地义坐在对面,望着自家爹侃侃而谈的模样,已然满眼崇拜。 任将军如今有了个能商量的人,肩上重担稍松,觉得整个人都轻松多了,他习惯性抬手摸了摸额头,忽然发现自己好似不发热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任将军呼一下站了起来,顿感晕眩难当。 乔忠国见状赶紧将任将军扶住了,他猜测“妙手回春”该是起作用了,但是任将军这段时间到底亏空了身子,还得再养养。 思绪至此,乔忠国急忙说道:“任将军,如今各处已有章程,一切有我老乔在,你尽管睡一场,咱们底子好,指不定就好全了。” 任将军只当这是宽慰之语,他也确实疲累至极,绷了两个月的弦该是松一松了。 乔忠国带着乔地义和萧千月出了帐,任将军往榻上一躺,这些时日明明次次都辗转难眠,今日不知怎的,沾了枕头就睡熟了。 第572章 乔忠国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长长呼出一口气,又往邹太医所在大帐走去。 此时邹太医已然给所有医者做下安排。 昨夜乔大人给的所谓“百病不侵”丸只有十二颗,他自己因为“不信邪”吃了一颗,另外十一颗便给了队伍中最年轻的十一个小伙子。 此次随他进城的有足足八十名医者,他们所有人都早已在心中做好觉悟。 若乔大人给的药丸当真有用,便庇护那些热血心肠的小伙子吧,他们还年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乔忠国带着乔地义和萧千月掀帘而入时,邹太医正对着一颗药丸发呆。 乔忠国见状温声问道:“邹太医,各处如何了?” 邹太医回过神来,将那药丸小心翼翼放在案上,正色回道: “都安排下去了,军营人多,但是有丛军医在,已是井然有序,老夫留了四十五人在此。” “城中情况更复杂些,老夫从明日开始会留在杏林堂,着手研究解疫之策。” 这时候萧千月忽然上前一步。 她今日跟着乔忠国四处奔走,心中感慨太多太多,既然不能上阵杀敌,她总要做些事的。 “邹太医,接下来的日子可否让千月跟着您?别看我是女子,我力气大得很,也不怕吃苦,什么活都能做!” “况且城中妇孺众多,若诸位医者有何不便之处,我都可以帮忙的!” 邹太医一路行来,自然知道萧千月不是寻常女子,他扭头看向乔忠国,乔忠国已然点头。 邹太医见状自然不会拒绝,“既然如此,萧小姐便跟着老夫吧。” 萧千月闻言急忙感激地点头,“多谢邹太医!” 乔地义自是要留在军营的,这般艰难时刻,他身为主将的儿子,更是要与诸位将士共进退。 见萧千月满心欢喜,乔地义也为她感到高兴。 这一场北行,对他和月儿都会是永生难忘的经历。 这时候,乔忠国已经注意到了邹太医案上的药丸,于是开口问道:“邹太医,如何了?” 邹太医坐了回去,看着眼前所谓的“妙手回春”丸,依旧一脸怀疑。 “乔将军,你当真没诓老夫吗?” 乔忠国一脸正色地摇了摇头。 邹太医见状长吸一口气,将眼前的药丸切下一小半,闻了闻、舔了舔,又碾碎了细看,都一无所获。 他又将碾碎的粉末倒进了一旁的水碗里,然而粉末遇水即溶,半点猫腻也瞧不出。 邹太医急得直挠头。 寻常药丸他好歹能分辨出几味药材来,这“妙手回春”和昨夜的“百病不侵”一样,什么也瞧不出来啊! 乔忠国心中早有预料,见状凛声道: “邹太医,罢了,看来这场疫疾之争还是要靠我们自己!我还是那句话,人定胜天!” 邹太医从案上抬起头来,面上亦无颓丧之色。 “果然啊,这世上哪有什么捷径。罢罢罢,反正老夫也没多少年活头了,便死磕到底就是!” 伴随着一众医者的加入,武定城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了起来。 ———— 第三日傍晚,乔十三拖着严严实实的一包东西来到了武定城下。 乔忠国登城相见,原来乔伯已经破了疫源,武定河上游拴着的,果然是牲畜的尸体! 乔伯已然将疫源破坏,并亲自镇守在上游,还特意让乔十三送了两具牲畜尸体回来,想着或许对邹太医破疫有所帮助。 乔忠国闻言大感宽慰,他就知道,乔伯定会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这时候乔十三又提起了莫千岱。 一切正如乔忠国所料,交城果然也派了人来,但不过是小规模的试探,毕竟莫永声必死一事,双方都已心照不宣。 那莫千岱心中恨意定然沸腾,杀子之仇在前,他估摸着是要憋个大的! 这厢邹太医得到牲畜尸首,果然喜出望外! 这伤寒疫确实惊人,不过两三日已有医者感染,邹太医连日在百姓间奔走,如今得了疫源,终于有了新的方向! 时间在一片忙碌与挣扎间倏忽而过,日子很快来到了腊月三十,这是定安元年的最后一日。 武定城百姓几乎都失去了亲人,除夕一到,反而让他们越发痛苦。 戍边的将士们背井离乡,如今还要饱受疫疾折磨,同样士气低沉。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连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一直以来灰蒙蒙的天也有了放晴的趋势。 正午时,城中忽而响起一道鼓声,“咚”的巨响,惊动了所有人。 众百姓纷纷从屋中走了出来,所有人皆眉眼灰暗,郁郁无光。 咚—— 这时鼓声再起,是从北城门传来的! 众人心生疑惑,又担心是北贼进犯,纷纷拖着病躯往鼓声方向奔去。 远远的,一个高高的架子映入眼帘,百姓们甚至都不知道,这架子是何时搭起来的。 他们举头望去,只见乔将军的儿子乔地义立于架上,身后似乎团着一堆白布。 第463章 定安元年的除夕 百姓越聚越多,还走得动的,几乎都到了这里。 乔地义面色凝肃,忽而抱起身后白布,猛地朝空中扬了出去! 哗—— 白布被烈风吹开,一头牢牢拴在了架子上,就这么飘荡在空中。 第573章 众人凝神望去,这才发现白布原来是一块巨大的往生幡,而此刻白幡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那是在这场疫疾中丧命的武定百姓、还有武定将士的名字。 此景一出,城下众人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恸哭出声。 腊月三十是个好日子,他们不敢哭,担心不吉利,又担心扰了其他人的兴头。 可是他们是如此地想念,想念死去的亲人。 除夕是团圆的日子,即便他们心知肚明如今大仇未报,但城中不少人其实已然决定在今晚结束性命,和家人团聚。 乔地义心中清楚,除夕于武定诸人而言,是大坎。 他脑子粗,没什么细腻心思,费尽心思做成这往生幡,只是不舍大家就此放弃生志。 若此举无用,想来有人当真心意已决...... 思绪至此,乔地义站在烈风中已然红了眼眶。 他提起一口气,正欲扬声,忽而身后阳光冲破浓云,时隔半月,终于倾洒在了武定的城墙上。 暖意骤生、天光大亮,乔地义转过头去,原本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忽然就哽在了喉咙口。 他看到阳光照在了往生幡上,将白幡染成了金色。 城下众人呆呆看着这一幕,也忘了哭泣。 乔地义心头大颤,忽而想起武定有招魂一说,当即对着往生幡高呼出声: “诸位,你们走到光明处,我们来接你们回家了!” 呼—— 大风过,长幡飞扬。 阳光在这一刻彻底冲破阴霾,铺洒在了满城人的身上,恍若在回应乔地义的呼唤。 久违的温暖照在身上,如此刺眼,刺得城下所有人眼泪直流。 “娘!回家吧!过除夕了!”有人颤呼出声。 转瞬间,无数声音层叠而起,扬声呼唤亲人、挚爱之名。 回家吧,过除夕了。 今夜团圆后,便算是约定好了,下辈子还做一家人...... 武定城的所有人,都不会忘了定安元年的除夕。 那一日,雪停天霁,所有离去的亲人,都回家了。 除夕夜,他们默契地忘了疫疾,所有人围坐在杏林馆外,生火开灶,连连吃掉了三日的储粮。 他们不再掩藏悲伤,纷纷对着身边人哭诉出声,彼此拥抱宽慰,感同身受。 那一夜,他们似乎多了很多亲人,互相取暖,流着泪跨过了子时,一同迈进了定安二年。 “我明日还去敲你家门,你可不能说死就死啊。” “好,我说话算话,定好好活着。” “这肉真好吃啊,是我家那小兔崽子最爱吃的。” “那你要替他多吃些,明年还吃!” ....... 乔地义坐在一旁,也大口吃着肉。 萧千月歪在他肩膀上,一边擦眼泪一边直发笑。 太苦了...... 但所有人都在苦中作乐。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千月仿佛瞧见每个人都在发光,他们如此不屈不挠,平凡中藏着大义,是她见过最伟大的一群人。 “寻着了!寻着了!” 一道近乎癫狂的呼喊声忽然响起。 众人大惊,纷纷扭头看去,只见一人蓬头垢面、白发苍苍,从杏林馆中踉跄而出,忽而高举双手,声声疾呼。 “邹太医!” 乔地义和萧千月认出来人,一脸震惊地迎上前去。 “邹太医,您......您这是......” 邹太医猛地攥紧乔地义的手臂,颤抖着声音叫道:“那死羊的胃脘里有鼠粪!有鼠粪!老夫找着了!” 乔地义先是怔然,而后大喜! 疫疾根源找到了?这......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很快就能得出对症疫方了? 然而还没等乔地义问出口,邹太医又急急进了杏林馆,嘴里念叨着:“查!还得再查查!” 乔地义瞧着邹太医步履匆忙的模样,缓缓扭头,忽然对着萧千月咧嘴一笑。 这消息实在来得太及时了! 他举目四顾,所有人皆呆怔怔望着邹太医的背影,方才众人还大哭大笑,此刻却只是静默地流着泪。 因为,他们终于看到了希望....... 乔忠国没有参与这场除夕宴,他和“莫名”痊愈的任崇一同登上了北城门。 寒风凛凛,头顶上往生幡还在呼呼地荡着,远处是奔腾的武定河。 两位将领站在城头,肩上的担子重逾千斤,却依旧挺拔坚定。 半晌,乔忠国忽然沉声慨叹道:“任将军,你说这滚滚逝去的武定河水里,藏了多少眼泪啊。” “此疫结束后,我想在武定河旁立个碑。” “武定百姓和将士的大义与坚守,不能随河水流逝被忘记,世人更不能忘,武定以一城之力,将如此可怕的疫疾死死拦在了城内。” “武定城外的山河无恙,是他们用血泪换来的啊......” 任崇闻言瞬间就红了眼眶,重重点了头。 河水奔流向前,二人沉默而立,腊月三十的好光景,他们也想到了远方为他们担惊受怕的家人。 他们,可还好? ———— 京城乔家。 少了乔忠国和乔地义,即便饭桌上有娇娇和明沛的孩童之音,也觉空落落得很。 自北行队伍出发后,娇娇便央着小四带她去了几次慈济局,如今沈元景正忙着合并慈济局和救济院,娇娇也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第574章 她已经暗暗在心中请罪过好多次了,从前她帮这些孩子,从不求回报,如今却功利地希望做这些事能多给她一些功德。 没办法啊,“百病不侵”只能管一个月,她恨不得功德能源源不断地来,好教她多兑些“百病不侵”,及时送往北境。 此时的饭桌上,一家人默契地没提乔忠国和乔地义,结果这时候,乔廿四从外头快步而来,扬声叫道: “夫人!大少爷!将军的加急快信!” 屋中人闻言“呼”地起身,急急迎了出去。 乔天经接过乔廿四手中的包裹,摊开来,有四五封家书。 最上面一封写着:“娇娇亲启,急!” 第464章 不急 众人都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娇娇。 乔廿四虽然不懂将军发回的五封家书里,为何独独给小姐的家书标注了“急”字,明明小姐还是个稚儿。 不过他们乔家军向来令行禁止,乔廿四也不曾深究,只是开口说道: “少爷、小姐,家书都已仔细烘烤散过气了,想必将军发出之时也是极用心的,定不会带了疫疾。” 乔天经点了点头,谢过乔廿四。 乔廿四还很年轻,并未成家,如今吃住都在乔府。 “二十四,辛苦了,快回去和大伙儿一起吃年夜饭吧。” 乔廿四闻言嘴角一咧,登时就有了少年模样。 “少爷,辛苦可不敢当,二十四随时待命!” 乔廿四拱了拱手,快步退下了,其他哥哥确实在等着他呢! 娇娇等人进了屋内,乔天经将信递给了娇娇,娇娇摇了摇头,“大哥,你念出来吧,既是急事,大家心中都要有个底。” 乔天经闻言揉了揉娇娇的脑袋,正色拆开信封,沉声读来。 当听闻乔地义顺利寻到疫源,还擒了对方主帅之子时,屋中所有人面上都有了笑意。 但是信上话锋一转,又提到了沈元白,还有那句意味难明的唇语 ——将你妹妹叫来,在下有大礼要送给她。 屋中所有人都看向了娇娇,娇娇同样挑了挑眉。 接下来便是些乔忠国的关切之语,让娇娇万毋忧心,一切尚在掌控之中等等,而后又畅诉思念之意。 乔天经缓缓放下信封,和娇娇对视的那一刻,眼中隐有光芒流转。 “小妹,你怎么看?” 娇娇垂眉沉吟了一番,再抬头时,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急。” 乔天经闻言嘴角微扬,认可地点了点头。 娇娇对上娘亲和嫂嫂忧虑的眼神,面上露出笑意,温声说道: “娘、嫂嫂,这北境我总有一日要去的,但不是现在。” “如今北境正是天寒地冻,且疫疾之争正值紧要关头,我一去,只怕是要牵动爹爹和二哥的心神,反倒是拖后腿了。” “不必被沈元白牵着鼻子走,他也该知晓我是个有主见的,既是备给我的大礼,等我些时日又有何妨?” 韩雅弦早就知晓娇娇的不一般,但娇娇还是极少在她面前这般侃侃而谈的。 当下瞧见这一幕,韩雅弦微微一怔,不由扭头看了乔天经一眼。 小夫妻俩满是默契,乔天经几乎同时转过头来,毫不意外地从自家媳妇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惊与钦佩。 乔天经轻了点头,嘴角微弯。 以后这般震惊的时刻还多着呢,弦儿是该逐渐适应适应。 “小妹此言有理,如今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中,尽管思虑周全,谋定后动!如今......倒还有另一桩要紧之事。” 娇娇看向自家大哥,面上隐有感慨,也有了决断。 她轻轻点了点头,“就初三那日吧。” “姑姑姑!小姑!” 小明沛已经十一个月大了,这会儿见大家放着满桌的美味不吃,在一旁叽里咕噜说个不停,不由急得叫了起来。 韩雅弦回过神来,急忙颠了颠他,小明沛却只管往娇娇那边扑。 娇娇见状嘴角一咧,方才的“老成”的模样悉数不见,迈着稳稳的步子笑着来哄小明沛。 乔家人脸上都有了笑意,得知远方亲人无恙,虽知他们如此处境依旧艰难,但到底充满了希望。 乔天经将剩下的四封家书分了出去,竟然连小明沛都有! 众人拆信一瞧,只见信上画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爷爷,还做了个怪异的鬼脸,看得娇娇他们都笑出了声。 凛凛冬夜,融融烛光,即便此刻远隔千里,一家人的心还是连到了一起,带着对彼此的思念共度此时。 ———— 年初三。 太后和皇后连轴转了两日,接见了各位宗妇命妇,今日终于得了闲暇。 太后娘娘迫不及待就命人将娇娇接进了宫。 如今日子闲下来了,母慈子孝的,性子也越发懒怠了,明明不算老,心中却只想着含饴弄孙了。 小四年岁渐大,个子拔高了,性子也稳重了起来,不复从前那般,总是嬉笑撒娇着往她怀里钻。 小臻儿倒是小,她也放在心尖尖上疼,如今六月大,最是可爱的时候,瞧着和湛儿小时候当真一模一样! 只是膝下都是男孩儿,再没有一个比娇娇更讨人喜爱的了,软软香香的,嘴又甜,当真是搂在怀里就舍不得撒手。 “娘娘!” 第575章 娇娇快步从外头跑来,跨进翊坤宫的大门,便直直往太后娘娘怀里扑。 “娇娇!” 太后娘娘欢喜极了,张开怀抱来迎娇娇,一下子搂严实了,嘴里便不住地叫着“小心肝”。 娇娇十分自在地在太后娘娘怀里歪着,说起了除夕夜的爆竹、说起了她歪歪扭扭写的“年”字。 太后娘娘耐心地听着,满脸都是温和笑意,还让人备来纸笔,亲见娇娇写了一遍,语气夸张地夸了又夸。 萧千兰抱着小臻儿也来了,臻儿认得娇娇,嘴里呀呀直叫。 小四今日来得反而晚些,规规矩矩给母后和皇后嫂嫂行了一礼,才脚步轻快地走上前来。 太后娘娘瞧见小四这般,又是欣慰隐隐又有些遗憾,瞧瞧这孩子,如今规矩都这般足了。 “乔妹妹,你今日留在宫中用膳可好?” 小四凑上前来,笑着歪了歪头,终于有了几分孩童模样。 娇娇几乎每隔一日就能见到小四,故而并未觉察出小四的变化来,也跟着歪头甜甜一笑。 “自然,我今日可是要赖在娘娘这里的!” 太后娘娘闻言,方才心中的小遗憾瞬间就被抚平了。 瞧瞧,多贴心的小棉袄啊...... 沈元湛日理万机,到了午后才得空来一趟,小臻儿都午憩了,娇娇正和小四玩得不亦乐乎。 沈元湛远远瞧见院中的欢声笑语,心头骤然一暖。 小四如今也就和娇娇在一处,才会露出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 一旁笑看着他们的太后娘娘率先注意到了沈元湛的到来。 母子俩遥遥对视一眼,眼里都满是欣慰,而后心照不宣般,目光都满是感慨地落在了娇娇身上。 第465章 哥哥很庆幸,世间有个你 “哥哥!” 小四一扭头,刚好看到自家哥哥跨进了院子里,他眉眼一扬,便欢喜地叫出了声。 娇娇闻言扭头望去,正见沈元湛微微俯身,冲她张开怀抱。 “皇帝哥哥!” 娇娇心头一喜,蹦蹦跳跳迎上前去,被沈元湛一把抱了起来。 “可是将你盼进宫来了,连你兰姐姐昨日都在念叨着。” 娇娇小嘴一咧,下巴一扬,“娇娇人见人爱,这是有目共睹的!” 沈元湛闻言眉眼温柔化开,连连点头,“是是是。” 他抱着娇娇走到一旁坐下,这时娇娇状若无意地说道:“皇帝哥哥,娇娇收到爹爹的家书了。” 沈元湛闻言微微正色,揉了揉娇娇的脑袋,“哥哥也收到了,但愿一切能尽快好起来......” 今年是臻儿出生以来的第一个春节,又是定安元年的春节,原是要大办的。 但是此时此刻,武定的百姓还在倍受煎熬,北境形势严峻,叫他如何能安心在宫中享受这一切呢? 故而今年宫中仪式一切从简,京中朝臣都是有眼力见的,也纷纷低调行事。 “还有件事,娇娇想和皇帝哥哥说......” 娇娇稍显犹豫,但还是开了口。 沈元湛心头微微一动,忽而抬眸看了不远处的太后娘娘一眼。 太后娘娘缓缓起身,冲小四招了招手,“小四,你随母后来,母后想给娇娇亲自挑些年礼,你来给母后把把关可好?” 小四闻言毫不犹豫就应了,跟着太后娘娘往里走去,跨进殿门之时,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娇娇一眼。 他隐约能猜出乔妹妹要和哥哥说什么,其实哥哥和母后或许早就....... 想到这里,他嘴角轻扬,缓缓收回目光。 大家真的很爱乔妹妹,而且都在用心地守护着她。 希望乔妹妹也能知晓大家的心意,然后随心所欲地做她自己...... 院中再无他人,沈元湛眸光温柔,偏头问道:“娇娇想和哥哥说什么?” 娇娇捏了捏手,而后坚定了神色,抬头说道:“皇帝哥哥,爹爹给娇娇的信里提了一件事,沈元白......想见娇娇。” 沈元湛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意外之色,却无震惊之意。 娇娇看到这里,心头摇摇摆摆的石头反而落了地。 果然啊....... 身边都是聪明人,她再如何掩藏,到底有蛛丝马迹可循,他们不说,不代表一无所觉。 “皇帝哥哥,你......” 沈元湛垂眸望来,对上了娇娇那澄澈到能倒映出他模样的眼睛。 他扬起笑容,宽慰般说道:“娇娇别怕,哥哥很庆幸,庆幸乔家有个你,世间有个你。” 这般温柔的话语瞬间就让娇娇心头一暖,她突然意识到,沈元湛或许比她预料中知道的还要多。 “皇帝哥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沈元湛见娇娇同他坦白了,脸上的笑意便越发深了,其实他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 “应该比娇娇想象中还要早些,不过那时候哥哥也只是心怀疑惑罢了,毕竟娇娇的特殊实在匪夷所思。” “多早?难道是上书房的时候?” 娇娇也放松了下来,她心思转了转,突然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 沈元湛干脆地点了头,惊得娇娇微微张大了嘴巴。 沈元湛眼里有了笑意,缓声说道:“那时候哥哥匆忙赶到上书房,刚好看到狄在英冲你和小四出手,哥哥瞧得很清楚,狄在英脸上的惊恐浑然不似作伪。” 第576章 “他是北国人,能忍辱负重到如今地步,还混进了宫,我不信他心性脆弱至此,除非当真遇到了难以想象之事。” “小四那个机灵鬼,小小年纪就为你撒了谎,狄在英的毒针定是扎在你肩上了,他却说自己记错了。” “当时我心中便存了疑,但更多的是歉疚。那日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就将你与小四独自留在了上书房,如今想起当时的大意,哥哥至今都难以释怀。” “第二次,是小四生辰那日。” 说起这件事,沈元湛脸上还是浮出了一丝心有余悸。 “小四浑身湿透站在了我面前,说起了自己在玉华湖所见,提及是二郎救了他。” “当时小四或许也心怀疑惑,张嘴提了一句娇娇你,可很快又吞了回去。” “彼时我一心只想着替小四讨个公道,当夜站在玉华湖旁时,心中却疑惑丛生。” “娇娇,哥哥是了解二郎的,二郎虽然行事恣意但从不胡闹,玉华湖已然是京中众人默认的不可踏足之地,二郎怎会没有这个分寸,何况还带着年幼的你?” “还有后头的南郊救济院一事,明矾是个心细的,逐风自焚时,他隐约瞧见乔伯抱着一个孩子站在了阴影里。” “明矾禀报时,说那孩子或是救济院中的某个孩子,哥哥却不认同这个说法。” “当时救济院里的孩子明明都昏睡着,就算有哪个孩子醒了,当时情况不明,乔伯抱着个孩子做甚?那时候我就在想,被抱着的极有可能是娇娇你。” “大郎七窍玲珑,智勇双全,那日情况危急,大郎怎会让你无故涉险呢?哥哥只能猜,或许那一夜有什么事非你不可。” “至此,哥哥心中已有猜测,而让哥哥完全笃定的,是滴血验亲那日。” “娇娇,哥哥是最了解小四的,小四虽然年幼,但比谁都要更早知事,当时殿中剑拔弩张,小四即便再如何心急鲁莽,以他的性子,也绝不会拉着你一起冒险。” “可是那一日,他却背着你冲入殿中,而后,父皇便吐出了体内扎根已久的蛊虫。” “娇娇你瞧,你在每个节点都出现得那般蹊跷又关键,即便再匪夷所思,哥哥也不得不信,世上当真有玄妙之事。” 娇娇听到这里,没忍住暗叹一句: 【人精,都是人精啊——】 救人之时,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的,时势所迫,她只能在当下做出最及时的对策,真的很难滴水不漏。 她和大哥心中都有猜测,只怕皇帝哥哥早就心生怀疑,结果当真一语中的了! 【现在怎么整?早就漏成筛子了都!】 娇娇无奈地挠了挠头,沈元湛见状,贴心地伸手替她挠了两下。 娇娇:“......” 得,又遇到一个帮挠头的好人了! 娇娇一时无话,沈元湛却反而有些失神了。 他似乎也有犹豫,半晌才开口问道:“娇娇,你说——人当真有前世今生吗?” 第466章 谁在救赎谁 娇娇听到这句话,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跳起来! 前世今生?难道..... “皇帝哥哥,你何出此言啊?” 娇娇摁下心头惊骇,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稀松平常。 沈元湛沉默了几息后,忽而摇头失笑,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太过荒谬。 不过既然开了口,他也不愿对娇娇有所隐瞒。 “臻儿出生后,我带他去见过父皇,父皇虽然......罢了,往事不提,他如今身子亏空得厉害,瞧着苍老了许多。” “臻儿是皇长孙,我想着无论如何还是要让父皇见见的。” “父皇瞧见臻儿的时候......表情很是奇怪,他问我臻儿的名字,我如实说了,父皇忽而就怔住了,他软软地歪在榻上,忽而就流了泪,瞧着很是绝望。” “我隐约听到父皇失神喃喃:那个梦......难道是真的?” “这让我不由地想起了黄培曾来禀,说父皇总是被同一个梦魇住,不停说着梦话。” “我心中有了疑惑,便专门选在父皇熟睡的时候去守了几次,零零散散地,我终于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梦境。” 娇娇听到这里心头惊跳,突然就想起自己曾给了小四一张“织梦符”,里头是原著里的剧情,包括了他们乔家、太子、小四、皇后还有臻儿的悲惨结局。 看来小四那时候还是给雍帝用了。 而雍帝在梦中见过了尚未出生的臻儿,也知晓了臻儿夭折的命运。 雍帝以为那只是大梦一场,而如今臻儿的出生却仿佛佐证了那场梦的真实。 娇娇有些怔住了,她当时只是想着,雍帝该是知道自己曾酿下怎样天大的错,害得皇后母子三人含恨惨死,害得乔家满门死绝的。 却没想到当初一个举动埋下了这般大的一个伏笔,竟冥冥中让沈元湛也窥见了原著! 此时此刻,沈元湛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娇娇,在父皇的梦境中,小四在玉华湖溺亡,而我因为二弟的陷害,在画像之祸中含恨饮下毒酒,这......这和孟谷雪当初的预言完全对上了!” “我从前不敢深想,可是当我意识到,父皇在梦境中就已见过未出生的臻儿之时,我忽而恍然,那悲惨无比的结局是否就是我们的前世呢?” 第577章 “那些事或许曾经真真切切发生过,只是这辈子,一切都不一样了.......” 沈元湛的声音中隐隐有了哽咽,无人知晓他心中有多么庆幸。 一切的转折点是小四生辰那一日,不,或许更早,就是从上书房擒住狄在英开始! 思绪至此,沈元湛低头看向怀中娇娇,满心的感激无法言喻。 “娇娇,我在父皇的梦境中也听到了乔家的结局,我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我想,一切的改变是因为你的出现,你出生在了乔家,改变了乔家众人的命运,而乔家忠义,又一步步改变了我与小四还有母后的结局。” “娇娇,时至今日,回望往昔,哥哥还是会忍不住生出一丝胆战心惊。” “这一路走来环环相扣,仿佛我们每个人都在倾尽全力与那所谓的‘前世’、与所谓的‘命运’抗争,只要有一步行将踏错,我们或许就将万劫不复。” “好在......好在我们还是走到了今天。” 沈元湛的话语间有了湿意,知晓父皇的那个梦境后,连他都恍惚了好久。 甚至有时候回想起来,他会忍不住怀疑,今日所拥有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每当这时候,他便举目四顾。 温柔的母后、心爱的兰儿、活泼的小四、乖巧的臻儿、忠义的乔家,还有令人心安的娇娇。 所有人都在身侧,那般鲜活真实,令他生出了无限的踏实感。 而最近发生的武定疫疾,让他越发意识到,君王使命、责任临身,在其位,便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为雍朝万民计安乐! “娇娇,哥哥心中已无犹疑,今日直言只是希望娇娇不要有任何负担。” “乔家能有你,雍朝能有你,是我们之幸,哥哥心中感激难言万一,此生与乔家必定君臣相和永不疑。” “二弟......沈元白想见你,我想他那般绝顶聪慧的人,定也能瞧出了你的特殊来。” “娇娇,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皇帝哥哥会为你铺路的。” “但有一点,哥哥希望娇娇能够明白,无论娇娇要做什么,务必以自身安危为先。” “你要知道,失去你,才是我们所有人最无法承受之痛。” 话语至此,沈元湛已然掏心掏肺,毫无保留。 娇娇入宫之前不曾想过,今日和沈元湛之间会有一场如此推心置腹的对话。 字字珠玑,又字字关切。 仁爱、睿智、温柔、坚定,身为年轻帝王、身为哥哥,沈元湛完美至此。 娇娇无法言喻此刻的心情。 她一直在追求真实与自由,她以为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却原来身边众人早已悄然摆脱“束缚”,活出了最真实的模样。 还有谁呢? 太后娘娘、兰姐姐、小四、娘、大嫂,甚至雍帝,或许还有更多。 娇娇有些热泪盈眶了。 在她努力改变剧情,改变大家的命运之时,大家同样在守护着她,给予她宠爱和纵容。 所有人都知晓她的“异样”,却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只为了让她感到舒心自在。 这一场穿书,已然说不清是谁在救赎谁了。 当年窝在孤儿院的小床上,她曾一次次许愿要一个家,如今愿望早已成真。 这里便是她的家,满是她爱的人,又全是爱她的人。 “皇帝哥哥,娇娇一定会不遗余力保护好自己的,因为我要和大家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 “至于北境,我等时机成熟了再去,不然沈元白叫我去我就去,那我多没面子!” 沈元湛闻言眉宇舒展,面上笑意绽开,忽而抱着娇娇站起身来。 “也好,那我们先忙别的。” 娇娇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忙什么?” 沈元湛往身后一瞥,扬声说道: “小四早就知晓这些事了,那孩子胳膊肘往外拐,为了娇娇你啊,他连撒谎隐瞒都会了,哥哥现在就要去打他屁股,娇娇你去不去?” 娇娇闻言眼睛噔一下就亮了,“去!我要看小四被打得哇哇哭的样子!给小四一个完整的童年!” 远处偷偷观望的小四:“......” 乔妹妹,我撒谎隐瞒是为了谁啊...... 沈元湛毫无预兆地抱着娇娇转过身来,小四忽而后背一毛。 娇娇眼尖,觑见了小四的身影,赶紧大叫:“皇帝哥哥!小四在那里!屁股在那里!” 小四闻言赶紧捂脸奔逃,好羞耻! 沈元湛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声音爽朗无比。 院外的六福公公听到这里,不由轻舒一口气。 武定疫疾突起,圣上愁眉了这么些时日,今日可算是展颜了。 要不京城上下都传呢,到底还是永乐县主面子大! 第467章 一群软脚虾 小四如今到底有功夫伴身,沈元湛才抱着娇娇追了两步,他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沈元湛恍惚间仿佛又看到小时候活泼调皮的小四,不由有些怅然地停下了脚步。 娇娇心细,见状抬头问道:“皇帝哥哥,你怎么了?” 沈元湛颠了颠娇娇,满是感慨地说道:“小四也长大了......” 娇娇闻言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是吗?为何她感触不深? 第578章 小四好像除了个子蹿高了,其余并没有什么变化。 沈元湛见娇娇面露疑惑,不由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四也就和娇娇在一起的时候,还像个孩子。” “乔大人和二郎奔赴北境的第二日,小四第一次误了谭爱卿的课,要知道这些年,小四即便练武再累,第二日也是风雨无阻,总是提早到上书房的。” “哥哥猜啊,那一晚他必定辗转反侧,甚至彻夜难眠。” “娇娇,小四的心思太重了,他心中对所有人总有亏欠,都说慧极必伤,哥哥心中不免忧虑啊......” 说到这里,沈元湛长长叹了口气。 当年让小四听到他与母后的对话,如今想来依旧后悔难当,然而小四已全然将此事埋进了心里,至今都不曾表露分毫。 他和谭卿仔细聊过小四,连谭卿那般通透的人也说,小四看似开朗恣意,实则内敛至极,他心中自有主意,只是碍于如今还年幼罢了。 “若有一日,连娇娇你也去了北境,哥哥怕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住小四了......” 娇娇闻言抬头望着小四离去的方向,满脸的若有所思。 ———— 北国交城,城南大帐。 莫千岱端坐帐中,即便此刻他不曾起身,也能从那宽肩厚背中瞧出他身量极是魁梧。 他的长相极具北国特色,鼻梁很高,眼眶深邃,约莫五十出头的年纪,此时眉宇阴沉,威严到甚至有些骇人。 “爹,小弟之死绝对和沈元白脱不了干系!” 莫千岱的身前,一个近而立的男子神色激动,长相和莫千岱像了六七成,但他眉眼轮廓瞧着要柔和些。 此人正是莫千岱的长子,莫永林。 “王上传信来,将那沈元白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还说他智谋无双,凭一己之力搅得雍朝皇室不得安宁。” “他这般厉害的一个人,能眼睁睁看着小弟被乔地义掳走不成?” “他说到底就是雍朝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王上还如此信重于他,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或许他就是雍朝派来的细作也未可知!” 莫千岱听闻长子激昂愤恨之语,却始终一言不发。 莫永林想起这些时日,爹还对那沈元白恭敬有加,不由心中气极,心神大恸。 “爹!小弟死了啊!他横死于年关之时,儿子痛惜难当,至今不敢给娘去信啊!” 莫千岱听闻此言,浑身微微一颤,眉宇间阴冷化开,也有了浓烈的悲意。 莫永林瞧见这里,心中愈痛,也越发口不择言了起来。 “小弟本都要回来了,都是沈元白一时兴起要去看那疫源,这才将小弟又阻在了那边,否则小弟哪会惨死!” “爹,儿子怀疑他就是故意的!是他与乔地义里应外合,害死了小弟!” “什么北归王!什么公主之子,北国之光!玉琉公主当年也不过是皇室的区区玩——” “永林!” 莫千岱忽而怒喝出声,将莫永林后头的话给喝住了。 莫永林抬起头来,对上自家父亲威严阴冷的面庞,嘴唇嗫嚅了几下,到底还是噤了声。 可是他心中有太多不甘啊! 娘亲来信,问他们是否安好,他几次提笔,却始终不忍将此噩耗传回。 偏偏如今还要看沈元白在此耀武扬威,让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思绪至此,莫永林再次大胆开口:“爹,您究竟在犹豫什么啊?” “王上无子,各宗亲勾心斗角,蠢蠢欲动,谁都想插一脚,可他们不过是躲在我莫家身后,靠着女人和亲苟延残喘的软脚虾罢了!” “爹,这天下凭什么就非要姓金?咱们莫家手握半数大军,这位置,爹您怎的就坐不得!” “当年若不是咱们莫家誓死抗敌,乔忠国早就打到都城了,哪能等到他们婆婆妈妈、犹犹豫豫,最后将一个女人推出去!” “好了,永林。” 莫千岱缓缓抬头,目光如炬,神情淡漠。 “你也提到了乔忠国,如今,他就在一河之隔的武定城里。” “这天下已然内忧外患,此刻就算爹杀回王庭,坐上了那个位置,然后呢,做可耻的亡国之君吗?” “先除外患,方有所谋,大丈夫重行不重言,方才那些话你便烂在肚子里,以后莫再诉诸于口了。” “至于北归王,呵,王上若当真如此信重于他,怎舍得送他来这危机四伏的前线?” “永林,你是爹的长子,要学着将眼光放长远些,更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些时日,你可在意过王庭的消息?可在意过武定的消息?” 莫永林听到这里,嘴巴张了张,忽然就没话了。 这些时日因为小弟之死,他心神全乱,只恨不得亲手剐了乔地义和沈元白,哪里还有心思关注其他? 莫千岱看到这里,登时面露不满。 “永林,你是主帅之子,身负重任,即便今日是爹死了,你也得将眼泪往肚子里咽,站出来主持大局!” “这疫疾已投出两月有余,但是你瞧,武定城至今都静悄悄的,北鼎城更是丝毫未受影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武定的将领能力卓越,管住了武定百姓,也管住了二十万大军,更意味着武定满城的人舍生取义,宁死也不让疫疾扩散开。” 第579章 “爹设下此计,原是希望疫疾能在整个雍朝肆虐,到时我们甚至可以不战自胜,如今看来这个计划却是落空了。” “永林,比起咱们北国的一盘散沙,雍朝军民却凝成了一股绳,这场仗......难打啊!” 第468章 别让我等太久 莫永林听到这里,彻底没了声音。 他知道,自己令爹失望了,自小弟被擒后,他便乱了分寸,全然失了身为少帅的城府和沉稳。 莫千岱看了眼自己的大儿子,眼里隐有悲意闪过。 他三十一岁那年才得的声儿,如今声儿惨死,他心中如何不痛。 但是职责在身,他只能打落牙和血吞,杀子之仇,他定是要报的! 思绪至此,莫千岱长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恨意,冷声道: “无论如何,以疫除雍这一招到底是牵制住了武定的二十万大军,如今只能继续剑走偏锋,或许还能扭转局势。” “至于王庭,永林,爹今日一早收到消息,王上最宠爱的丽姬有孕了。” “什么!?” 莫永林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猛地抬起头来。 “爹,王上十数年无子,怎的后妃突然就有孕了?该......该不会是丽姬偷人了吧!” 莫千岱摇了摇头。 “不止是你这般想,王庭众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同样心生疑惑,但是王上已经为丽姬撑腰了,丽姬肚子里怀的,就是王上的亲血脉。” 莫永林闻言面色数变,在帐中来回走了两圈。 “爹,若丽姬生了个儿子,那......” 莫千岱冷笑一声,“说这话还为时过早,王庭那些人会让这个孩子顺利出生吗?且看戏吧......” 莫永林想了想,重重点了头,这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帐外。 “爹,如果王上当真有了血脉,那......那沈元白岂不就是弃子了吗?” 莫千岱见自家儿子反应过来了,眉宇间闪过一抹深意。 “是啊,若王上无子,这沈元白便是王上属意的继承人,若王上有子,这沈元白在民间声望如此之高,可不就碍眼了吗?” 莫永林听到这里,眼里瞬间有了狠戾之意。 好啊! 之前沈元白还能狐假虎威,如今便要让他瞧瞧,什么叫强龙难压地头蛇! 莫千岱瞧出了莫永林的意图,他眉眼一垂,算是默许了。 毕竟,他心中丧子之痛也难以平息啊...... ———— 军营的西南面还有一处大帐,是专门供给北归王沈元白的。 帐外守着的,是沈元白从京中带来的人。 帐内,沈元白静静坐在案前,他指尖夹着一封书信,正探到案上的烛火前。 簇—— 书信被点燃了,火光蔓延。 在烧到指尖之前,沈元白将信扔到了地上,直看到它燃尽了,才伸脚轻轻碾了碾。 今日是年初三,可他坐在帐内,身边却空无一人。 他似乎也习惯了,此刻轻轻扬着嘴角,回想着信上的内容。 丽姬有孕了。 当然,这个消息正是他捅出去的。 他的好舅舅啊,拿到车太师带回的“好孕来”后,便迫不及待给宠爱的丽姬服下了。 到底是乔娇娇有手段啊,舅舅忙活了这么多年都空欢喜一场,这“好孕来”还当真让舅舅苦尽甘来了。 舅舅有了底气,立刻就将他这个“累赘”赶到了前线,殊不知此举正合他意。 如今丽姬有孕的消息传开,王庭该是要热闹起来了,那些宗亲觊觎王位多少年了,对他这个公主之子尚且恨不得除之后快,何况那个可能出生的皇子? 他如今到了交城,刚好跳出了争斗之外,好好瞧瞧这一出大戏,瞧瞧那些宗亲能有多少手段! 他们......可不要让他失望啊。 思绪至此,沈元白便稍稍放空了思绪。 半晌,他抬手探入怀中,取出了一封表面泛黄的信。 这是当初银珠交给他的,母妃的遗信。 在南离国给百里妙雪看的那封,不过是他誊的,毁了也就毁了。 本来重要的就是信的后半部分,而他根本没有誊上去,毕竟那些内容,可不是百里妙雪能看的。 此时帐内静悄悄的,沈元白的目光落在信上,意味难明。 良久,他勾了勾唇,笑容里满是讥讽。 人啊,骨子里到底卑劣可耻,他们一边享受着母妃和亲带来的安稳日子,一边又将母妃贬进了尘埃里。 沈元白指尖轻轻摩挲着信封的一角,忽而喃喃出声:“母妃,您聪明至此,可曾想过这跌宕坎坷的一生背后,有可笑的‘天意’在操纵呢?” “若您是‘自由’的,当年您是否会选择随狄在英远走呢?还是您也如儿臣一般,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 “罢了......” 沈元白翻涌的思绪一拢,眉宇间的感慨与脆弱忽然就收了起来。 他将书信往怀里一收,眼神又变得清明而冷静。 四下冷清,沈元白端坐在案前,忽而兴起,提笔落字。 这时帐外传来了脚步声,沈元白动作微微一顿,就听得有人在帐外扬声: “王爷,末将可否入帐一叙?” 沈元白闻言抬起头来,嘴角闪过一抹兴味。 第580章 是莫永林啊。 正好觉得无趣,在等乔娇娇的这段时间里,就陪莫家父子玩玩吧。 莫永林倒不足为惧,那个莫千岱......确实是个能人,这北国的半边天至少都是莫千岱撑起来的。 “进来吧——” 沈元白淡淡应了声,抬手便将案上的纸揉皱捏在了手中,隐约间可以瞧见纸上写了个“乔”字。 莫永林掀帘入内,瞧见沈元白坐在案后,笑看着他。 他刚刚失了幼弟,旁人见了他都噤若寒蝉,唯有这沈元白脸上还挂着笑,仿佛在挑衅般。 思绪至此,莫永林心头火起,恨意翻涌。 小弟的死和沈元白绝对脱不了干系! 这沈元白不过是在雍朝失利的丧家犬,如今败逃北国,本就处境尴尬,他怕不是被民间那些百姓捧得忘乎所以了! 什么“和亲公主为国为民”、“玉琉公主堪比神明”,不过是王庭那些人编出来哄无知百姓,立个遮羞牌坊罢了! 沈元白一眼就瞧出了莫永林眼里的戾气,他眉头微微一挑,笑着站起身来。 此刻他目光虽落在莫永林身上,可思绪却隐约飘远了。 年初三了,乔娇娇,你会选择何时来呢? 可别让我等太久,毕竟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证最后的结局了....... ps:1.27还在码,今天会更,但是会晚,大家见谅~ 第469章 决胜千里之外 乔忠国去了武定后,乔家在北国王庭安排的探子便收到指令,任何消息都需往武定和京城乔家各发一份。 故而过了几日,乔天经和乔娇娇也知道了丽姬有孕的消息,此时兄妹俩坐在书房里,正在讨论此事。 “大哥,咱们之前还说金裕王会死死捂着这事,没想到丽姬有孕的消息这么快就人尽皆知了。” 娇娇如今确实很是自在,大家似乎都默认并习惯了她的侃侃而谈,但是又真真切切将她当成了孩子在宠。 成熟的心智与稚嫩的外表明明很是违和,偏偏在在娇娇身上诡异地自洽了。 “好孕来的存在沈元白是知道的,若这个消息是沈元白捅出来的,那么极有可能他经过调查,当真是丽姬有孕了。” “但也不能排除金裕王是个人精,他早就防备着沈元白,故而玩了个障眼法,推了个宠姬出来,其实怀了身孕的另有其人。” “啧,这就要看沈元白和金裕王谁更技高一筹了。” 乔天经闻言认同地点了点头,不过其实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 “小妹,金裕王这么多年无所出,可以确定身体有问题的就是他。” “但是这药他是万万不可能吃的,怎的女方吃了也能怀上身孕,这又是如何做到的?” 这“好孕来”是他们布局送到车太师手中的,车太师忠于金裕王,这药丸如何来的,他定不会对金裕王有所隐瞒。 这其中到底有些蹊跷,而身为一国之君,金裕王宁愿无子,也绝不可能冒任何一点风险。 娇娇偏头想了想,别说,连她也是一头雾水。 【功德商城出品的药丸符篆都没有原理可循,可能......金裕王和女方不可描述的时候,“好孕来”就起作用了?】 乔天经听到了娇娇的心声,脑子一转,当反应过来“不可描述”代表着什么时,忍不住眼前一黑。 小妹连这个都懂? “......” 他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咳咳,小妹你说不上来也正常,爹刚传回来的信里也说了,连邹太医都瞧不出妙手回春丸。” “想来这些药丸涉及神力,非我等凡躯所能窥探吧。” 乔天经生怕娇娇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赶紧快言快语将这个话题囫囵了过去,随即正色转移了话题。 “不管怀上孩子的是不是丽姬,那些虎视眈眈的北国宗亲可不是吃素的,而金裕王苦求十几年,如今为了护住这丝血脉,定殚精竭虑、机关算计。” “这北国王庭的大乱斗,终于是掀起来了!” 娇娇闻言连连点头,这一刻终于有了一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感觉! “如今,就看爹爹他们那边了......” “百病不侵”和“妙手回春”应当都用出去了,在娇娇无数次查看过商城后,昨日功德点终于返回来了。 足足1200点! 加上这些时日在慈济局忙活,还有七七八八不知从哪里涨起来的,如今娇娇一共有1503点功德。 但是这些依旧不算多,毕竟那“百病不侵”是要月月供应的,而功德只会越返越少。 娇娇心中隐约有了急迫感,这北境......她到底是要去的! 大疫艰难,但也有令人欣慰的地方。 爹爹给皇帝哥哥的信里详细说了北境的情况,皇帝哥哥初五上朝那日,便将信中内容广而告之。 武定百姓与二十万戍边将士的大义令所有人为之动容,接下来甚至都无需朝廷与官府号召,百姓与商贾已然自发出力,将药材与粮食流水一般送往武定。 而武定城中,自那日众人在乔地义的努力下一同度过除夕后,城中颓势大改。 伤痛依旧难忘,但在彼此守望之中,城中众人终于迸发出了求生的意志! 日子一天天过去,定安二年四月,京城已经很暖和了,北境的风还是冷的。 第581章 邹太医从杏林馆迈步而出,短短四个月的时间,他原本只是泛着银光的鬓角如今彻底发白了,笔挺的背也佝偻了起来,满脸的疲惫。 但是若细看,便会发现邹太医眸光依旧明亮。 四个月的时间,在他与诸位经验丰富的太医和坐堂郎中的不断尝试下,终于得出了一个方子。 目前虽依旧无法根治此疫,但是能够缓解烧热之症,也挽救了许多百姓与将士的性命。 只是即便如此,四个月以来,城中百姓还是死了两成有余,令邹太医印象深刻的那个老者,到底还是去寻他的乖孙孙了....... 邹太医心中虽沉痛,却也满是庆幸。 史上有载的那些瘟疫无一不是死伤殆尽,但这一惨状到底在今日的武定划上了休止符。 最让邹太医感到难以置信的,是乔大人给他的“百病不侵”。 他原本还是不信的,但是每月乔大人都准时送上了药丸,而他这样的老骨头,每日来往于疫疾间,竟当真不曾染病,连风寒咳嗽都不曾有! 史上那些瘟疫之所以难治,除了已经大范围扩散,还有一大原因便是那些医者还没等寻到药方,便已在疫疾中丧了命。 至此,邹太医不得不信,这世间玄妙之事当真是让他遇上了。 疫疾得到控制的消息,乔忠国也及时传回了京城,但为了迷惑北国与莫千岱,这个消息便秘而不宣。 娇娇原以为自己的功德会消耗得很快,没想到四月的时候竟然又冲上了800点。 她思来想去,或许是因为用了“百病不侵”的诸位医者寻得了良方,故而连她的功德也跟着涨了。 如今武定城一切向好,娇娇觉得,是时候去北境瞧瞧沈元白给她备的大礼了。 娇娇将想法告诉给了自家大哥,乔天经沉思过后点了头,干脆利落地入宫面圣去了。 娇娇在家中乖乖等消息,只是还没等到大哥,就先等到了神色匆匆的小四。 小四大踏步迈进了院子里,他眉宇微蹙,看到娇娇的那一刻,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 “乔妹妹,我想与你一同去北境。” 第470章 小四本不该出生 小四边说着,已经走到娇娇跟前蹲下。 他这两年长高了许多,眉宇间也不复从前的稚儿模样了,尤其这会儿蹙着眉头,像个小大人。 自从上次和沈元湛谈过心后,娇娇便预感到会有这么一遭,故而这会儿也不曾阻拦,只是问道: “小四,你问过皇帝哥哥吗?” 小四见娇娇没有拒绝他,眉头骤然一舒,温声说道:“哥哥会同意的。” 娇娇闻言眉头微挑,这么看来,他们兄弟俩倒是心照不宣。 “如果皇帝哥哥不拦你,我自然愿意与小四同行,只是此行或许有危险——” 小四闻言面色凝肃地点了头,“小四知道,哥哥不曾瞒着小四,所以小四也知道,沈元白想见你。” “乔妹妹很厉害,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小四的保护,那么小四会竭尽全力保护好自己,定不会给你还有乔大哥添麻烦的。” 此行娇娇若要去北境,乔天经定是带队人无疑。 娇娇听小四说得这般周到,便知北行的想法定已在他心中盘桓很久了。 “小四......” 娇娇轻轻唤了声。 小四还在想着怎么和哥哥开口,忽然听娇娇唤他,赶紧抬起头来。 “怎么了乔妹妹?” 娇娇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小四,有些话其实不必藏在心里,你如果说出来就会发现,没有人怪你,大家都将你视若珍宝。” 小四闻言先是微微一怔,他嘴唇动了动,忽然眼睛发酸。 “乔妹妹,这是那日哥哥同你说的吗?” 说到这里,小四忽然面露苦涩,“看来我演技还是太过拙劣了,我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原来哥哥早就发现了。” 娇娇见他露出浑然不似孩童的表情,不由地暗暗心惊。 “小四,皇帝哥哥央我开导开导你,但娇娇思来想去,你如果愿意和皇帝哥哥还有太后娘娘好好聊聊,比什么都强。” 小四闻言微微垂眸,娇娇担心自己戳到他痛处了,赶紧低头去看他。 “小四,你——” “乔妹妹,其实我还知道一些事,我知道自己来得比想象中还要不堪。” 小四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眶红红的,攥紧了娇娇的手。 娇娇猛地一惊,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然而小四似乎已经决定不再隐瞒,他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乔妹妹,护国寺惨案是乔大哥发现的,虽然小四不知当时乔妹妹是否和乔大哥在一起,但归去来兮院......乔妹妹你知道吗?” 娇娇闻言呼吸猛地一窒。 小四全都知道了! 怎么会?这件事......皇帝哥哥不可能告诉小四的啊! 小四瞧见娇娇的神色,忍不住瘪了瘪嘴,忽然颤声道:“乔妹妹,你会嫌弃小四吗?你瞧,小四生来就是罪恶,小四......本不该出生的。” 小四似乎很是紧张,将娇娇的手拢得那般紧。 娇娇赶紧摇头,“小四,你怎会这般想?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你不必将别人的罪孽揽到自己身上的,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呀。” 第582章 “小四,太后娘娘确实承受了很多伤痛,但你如果问问她,她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她爱你入骨。” “再者转世之说实在荒谬至极,小四,我确实知晓此事,但我嗤之以鼻。” “小四就是小四,多可爱的小四啊!” 娇娇说着将上半身探了过去,两只手用力抽出来,重重捏了捏小四的脸。 “他们都说你长大了,我怎么一点也没瞧出来,你都掉金豆豆了,一点也不像倔强的大人!” 小四脸上的郁色忽然呆滞住了。 这件事他放在心头反反复复,一想到连乔妹妹都知道他的出生缘由,他便生出了自惭形秽之感。 玉琉害母后至此,可他竟是因父皇想让玉琉转世才出生,还害母后被...... 每回想起,小四都觉心如刀割。 他忍不住自轻自贱,便是方才同乔妹妹坦白,他也是用了极大的勇气,没想到乔妹妹竟会是如此反应。 娇娇见小四面露茫然,便抬手抱住了他,还有什么比拥抱更能抚慰人心呢? “小四,皇帝哥哥还担心你慧极必伤,我都担心你傻到头了,而且还爱钻牛角尖!” “你清清白白来到人间,又被教得这般好,今后无论为国为民还是山河恣意,只管活一个顶天立地、问心无愧就是!” “你不是想去北境吗?我们一起去!我还等着看小四你发光发热呢!” 娇娇语气飞扬,言语间对小四满是认可与期待。 小四闻到暖暖的清香扑进了鼻息里,怀里的乔妹妹小小的,可说出的话却重逾千斤。 她说他清清白白,说他被教得很好,说希望看到他顶天立地...... 眼泪不争气地滚了下来,这么久以来,心中的彷徨与自责,还有挥之不去的恐惧与惭愧在这一瞬间通通得到了宽慰。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出生罪孽深重,却原来他也是无辜的吗? “出发之前,一定要去和太后娘娘还有皇帝哥哥好好聊聊,或许他们已经等你很久很久啦!” 越重视,越珍惜,越小心翼翼。 母子三人都在竭尽全力守护彼此,想开口,又怕触及彼此的伤口。 “听到没有?” 娇娇忽而退开上半身,瞪着眼睛看着小四,假装很凶。 小四赶忙抬手擦眼泪,脸上有些慌乱和不好意思,假装没哭。 最后,他在娇娇“严肃”的注视下妥协了,乖乖点头。 “好,小四听乔妹妹的。” 娇娇满意了,嘴角一咧,抬手拍了拍小四的肩膀。 孺子可教也! “来,现在说说,你怎么知晓归去来兮院的?” 娇娇满是疑惑,按理来说这件事小四不该知道的啊! 小四拉住娇娇的手,老老实实说道:“是沈元白胁迫父皇那日,我在一旁瞧见父皇清醒后,对哥哥说了‘护国寺’三个字。” “当时黄培和哥哥都反应极大,我心中便存了疑,‘护国寺’除了死士之事,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后来我去查了一番,发现那段时间黄培曾去过护国寺,还将往生殿后的一个院子捣毁了。” “我越发好奇,便寻了个机会去套黄培的话,黄培是个精明的,我与他打了几番机锋,最后以哥哥的名义诈了他,这才勉强得出了真相。” 娇娇听到这里,惊得张大了嘴巴。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件事竟是小四自己摸索探听来的! 娇娇:“......” 得,她收回方才说他傻的话...... 这皇家小孩的心眼子,忒吓人! 乔天经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心里还嘀咕着圣上方才所言,说是让他将小四一同带去北境。 结果回家一看,嚯!人早就追家里来了...... 第471章 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 小四瞧见乔天经回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面色微红。 毕竟他已经好久不曾在别人面前掉过眼泪了。 乔天经是个妙人,他故作不知,只是温声说起了沈元湛的安排。 当小四听闻哥哥已经嘱咐乔大哥带自己去北境时,心头忽然就涨得满满的,眼睛直发酸。 娇娇闻言嘴角一扬,轻轻推了推小四,“快回去吧,别忘了你方才答应我的!” 小四扭头看了娇娇一眼,随即重重点了头,同乔天经道了声别,直奔皇宫。 ———— 翊坤宫里,太后娘娘正在庭中的枇杷树下小憩。 今日晴好,阳光明媚。 小四当年种下的枇杷树当真亭亭如盖了,阳光透过枇杷叶倾洒在美人榻上,暖意遍布全身,太过惬意,惹人昏昏欲睡。 太后娘娘恍惚间做了个梦,梦见了小四出生那日的光景。 她躺在床上,嘴里咬着帕子,屋外是圣上在紧张地来回踱步。 彼时她与圣上早已决裂,不过孩子临盆在即,她也没有心思考虑圣上为何会来,只是用尽全力将孩子生了下来。 啼哭声起,嬷嬷在一旁欢天喜地地说道:“恭喜娘娘,是一位小皇子!” 她心中对这孩子还有些疙瘩,不肯扭头去看,可是这时候嬷嬷已经将孩子送到了她身边。 哭声强健有力,惹得她微微侧目。 只一眼,那些微不足道的芥蒂与难言的伤痛都被轻易压过了。 第583章 孩子那般小,清白无知,最是无辜。 她心头骤软,不过犹豫了一瞬,便抬手将他揽过。 这时候殿门忽然被推开,圣上甚至等不及嬷嬷出去报喜,自己就闯进来了。 她心头忽然有些迷茫,这孩子来得不光彩,圣上心知肚明,怎会急切至此? 她瞧见圣上不顾血污大踏步走到床边,他目光落在孩子脸上,呼吸急促,双目微瞪。 “是......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不曾开口,一旁嬷嬷已经笑着报喜:“回圣上,娘娘生了个小皇子!” 就这一瞬间,她瞧见圣上脸上的期待与急切悉数褪去,他嘴唇嗫嚅着,忽而面色发白,望着孩子的眼神也变得冰冷至极。 下一刻,他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殿中人都惊住了,她们以为圣上不顾规矩闯进来,是对这孩子期待至极,怎的......怎的如今好似失望又不悦? 她瞧见众人呆滞的模样,心头针扎一样痛。 不是她对圣上还有所期待,而是心疼怀里的孩子,因为他从出生这一刻开始,就注定不会拥有父爱,注定不被重视。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她彻底敛下心中伤痛,决定好好对这个孩子。 自己将他生了下来,若他不得父亲喜爱,那她这个做母亲的,便要给他双倍的疼爱,让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大...... “母后?”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太后娘娘有些恍惚地睁开眼睛,对上了小四温柔关切的眼睛。 “母后,在这里睡着是会着凉的。” 小四温声说着,接过旁人递来的披风,轻轻盖在了太后娘娘身上。 太后娘娘回过神来,眉眼弯弯地撑坐起来,抬手摸了摸小四的头。 “小四长大了,会心疼人了,不,母后的小四从小就会心疼人。” 小四感受着久违的抚摸,喉咙干干的,眼睛越发刺痛。 他心怀愧疚,他自认罪孽,所以他别扭地疏远了母后,担心母后瞧见他便会忆起那些不堪的事来。 但是他的疏远是否又更加伤害了母后呢? 思绪至此,小四心中悔愧万分,他动了动嘴唇,鼓足勇气说道: “母后,对不起......” 太后娘娘的手猛地一顿,忽而千头万绪涌上心头,骤然红了眼眶。 她什么都懂。 那夜和湛儿的对话,小四定是听到了,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会看不出孩子的变化呢? 其实,她还知道更加不堪的真相,只是她连湛儿都不曾告诉。 当年圣上看到小四是个男孩便失望而去,她怎会不多留一个心眼呢? 她毫不怀疑,一切定和玉琉有关,即便玉琉已死去多年,但她永远横亘在她与圣上之间。 所以她派专人去北国查了一圈,很快就知道北国民间盛行一种“红线转生”之法...... 得出猜测的那一刻,恶心、厌恶、痛恨、后怕,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甚至连她也止不住地庆幸,幸好小四是个男孩。 日日教养,夜夜哺育,亲情的羁绊远胜所有。 她的小四啊,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如明珠般熠熠生光。 “小四,最不必和母后说对不起的,便是你。” 太后娘娘眼眶湿润,轻轻捧起小四的脸。 “母后什么都懂,小四不必将母后的遭遇归咎己身,若说无辜,你又何其无辜。” 只这一句,就让小四的眼泪彻底决堤。 之前的他实在太愚蠢了,就如乔妹妹说的那般,是他钻了牛角尖。 “母后......” 小四瘪了嘴,眼泪簌簌滚下,年幼的心里承载的无数混乱情绪都在这一刻悉数被无私的母爱冲散。 他张了张嘴,又如同从前一般,扑进了太后娘娘怀里。 太后娘娘同样落了泪,因为她知晓,小四太过聪慧,又太过善良。 她轻轻拍着小四的后背,迎着暖阳温声开口: “小四啊小四,你是天给的恩赐,是母后的心肝。” “母后只盼你立身正直,无愧于心,而后平安康健,自由如风——” 母亲的手轻轻拍着,如从前哄睡稚儿般耐心轻柔,包容一切。 小四默默流着泪,重重点了头。 孩童内心炙热而纯净,只要撒上阳光与爱意,自会长出参天大树来。 沈元湛站定在院门口,眸光融融注视着这一幕。 太后娘娘心有所感,扭头望去。 她的湛儿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儿郎,温柔明朗,以少年之躯扛起了天下之责。 太后娘娘眼里还有泪意,可是嘴角已经止不住地扬起。 这个深宫困住了她,将她摔打得伤痕累累,但是她很庆幸自己从不曾耽溺情爱,更不曾被阴谋诡计打倒。 她自尊自爱,自有傲骨,还培养出了两个出色至极的儿子,为任家兢业守护的天下推上了一位勤政爱民的君王。 思绪至此,太后娘娘笑着冲沈元湛点了点头,沈元湛眸光带笑,这一刻母子俩已心照不宣。 沈元湛不曾上前去,他深深看了小四一眼,而后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去。 他知道,他们的小四终于解开心结了...... 第472章 终于来了啊 隔天,乔天经不曾上朝,众朝臣不以为意。 第584章 第二日,乔天经依旧不曾现身,众朝臣心中微讶。 第三日,乔天经还没来,众朝臣眼观鼻鼻观心,已故作不知。 乔天经和谭瀚池如今是圣上跟前一等一的红人,这几日也未听闻乔家有任何特别的消息。 乔天经一两日不来,还能说是休沐,连连三日不来,那只能说明是接了圣上密令,又被委以重任了。 众人说不羡慕嫉妒那是假的,但现在真没人敢到圣上面前上眼药了,毕竟乔家如日中天,圣上无条件的偏袒已然是公认的事实。 而被众人暗暗议论的乔天经此时正在家中紧锣密鼓准备北行一事。 此行秘而不宣却又不曾加以掩饰,是乔家和沈元湛商量好的。 北国在雍朝定有细作,乔家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乔天经数日不曾上朝的消息定会传到北国。 此举除了给沈元白漏个底,告诉他娇娇已应邀而来,还有一层便是乔忠国的打算。 乔忠国早就知道乔天经和娇娇终有一日会来北境,于是他早早在家书中将北境局势分析了一遍。 如今武定城的情况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二十万守边将士到底伤亡如何,外界一概不知。 想必过了一个冬天,北国也快坐不住了。 但是莫千岱其人狡猾又沉稳,得再给他下一剂猛药逼他出手,才好掐住他的错处,乱他军心! 而乔天经此番北行,队伍里可还有一个香饽饽,便是圣上胞弟凌亲王! 乔忠国对自家儿子、女儿还是了解的,他们二人最是沉稳,此行定也留了足够的底牌。 这样一来,局已布好! 不过莫千岱到底精明,这只能算是一个阳谋,现在就看莫千岱愿不愿意搏一把了! 而这场计划中,对敌方而言,最大的变数是娇娇。 沈元白如今立场难明,但从他坑了莫永声便可以看出,他和莫千岱应当不是同一阵营,故而他应该也不会向莫千岱透露娇娇的特殊。 当然,计划的成功与否不能指望沈元白能否守口如瓶,因此乔天经和娇娇也需做下万全准备。 四月十八这一日,在给谭瀚池和左安宁的女儿谭知岁庆祝过满月后,乔天经和娇娇还有小四便在一队精锐的护卫下静悄悄地离京了。 至于乔府,已经被沈元湛派人仔细保护了起来。 这时候若是出了“后院失火”之事,可当真是愚蠢至极。 ———— 乔天经一行离京三四日后,莫千岱这边果然收到了消息。 莫永林倒也沉稳,闻言蹙眉道:“爹,以乔忠国的谨慎,他当真不知他大儿子带着年幼亲王北行的消息会瞒不住吗?” “而且既是秘密北行,随行的护卫必定不多,他这是什么意思?引我们出手?半路埋伏?” 莫千岱冷笑一声,“那个乔匹夫,自然是居心不良!” 莫永林听到这话稍显遗憾,“爹,那咱们只能按兵不动了?” “那个年幼的凌亲王与雍朝皇帝一母同胞,若能将他擒来,咱们或大有可为,乔忠国也必定投鼠忌器!” 莫千岱闻言却依旧冷静,“我们既然能想通这些关节,乔忠国自然也不会错过,他抛出鱼饵,就是想引我们咬钩。” “但是永林,既然是阳谋,便看哪一方棋高一着了!” 莫永林听到这话,眼中瞬间迸出精光。 莫千岱继续说道:“将潜伏在雍朝境内的探子都调动起来,沿途跟踪,瞧瞧乔忠国给他儿子留了什么底牌。” “若有可为,不计代价,自当一试!” 莫永林连连点头,忽而又说道:“爹,乔忠国只怕也会派人去接应,毕竟他带来的雍军驻扎在北鼎城外,并不曾受疫疾影响。” 莫千岱怎么可能会考虑不到这个,他冷冷扬唇,“那就让他自顾不暇!” “这些时日,武定城的消息竟捂得密不透风,别忘了城中还有二十万大军,也不知如今还剩几成。” 莫永林闻言脸上隐有快意,“爹,那疫疾多厉害啊,您看武定城内那焚尸的烟,这几个月来就没停过,想来雍朝大军已经死伤殆尽,不足为患了。” 莫千岱虽然心中也是这般预料的,但到底不敢小看了乔忠国。 “无论如何,一试便知。” 莫永林听到这里,有些忧虑。 “爹,咱们这些时日严防死守,就是担心乔忠国将疫疾投回咱们北国,若两兵相交,只怕刚好让乔忠国奸计得逞!” 莫千岱闻言瞥了自家大儿子一眼,淡声说道:“不过是探一探武定城的虚实,用不了太多人。” “永林,成大事者,杀伐果断才是正道,那些人.....不必回来了。” “到时你带亲兵埋伏半道,不用和他们接触,问得武定情况后,悉数射杀了就是。” “况且如今军中战意不强,那些人有去无回,刚好将这笔账算在乔忠国头上,也好激一激将士们的血性。” 莫千岱说得稀松平常,莫永林先是一愣,而后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父子俩继续商议细节,而这时候,沈元白也收到了相关消息。 信上虽然不曾提及乔娇娇,但沈元白心知肚明,连乔天经都来了,乔娇娇自然不会缺席。 “终于来了啊......” 沈元白目视前方,微微扬唇。 第585章 当看到信上着重提及“凌亲王”之时,沈元白脸上不由地闪过一抹恍惚。 骤然瞧见故人之名,明明从雍朝皇宫溃逃也不过是两年前的事,却已然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沈元白沉默半晌,而后目光下移,将整封信看完。 他指尖轻敲案面,眉宇间满是深思之色,很快又勾唇轻笑。 “原来乔忠国打的是这个主意。” 想起这几日不断来找茬的莫永林,沈元白眼里闪过一抹兴味,淡声说道:“既然如此,就推一把吧,有好戏看了——” 沈元白提笔,将雍朝凌亲王暗中奔赴北境的消息写下,又着重点明,沈元湛与沈元凌手足情深,胜似父子,若能擒得沈元凌,对北国大有裨益。 “来人。” 帐外人掀帘而入,恭敬应声:“王爷,有何吩咐?” 沈元白举起手中信封,正色道:“加急密信,速速传回王庭,请王上亲阅。” 那手下是金裕王的亲信,闻言急忙上前接过信封,匆匆领命。 待到帐帘重新落下,沈元白淡淡一笑。 他已然建议王上,让少帅莫永林亲自带队,去生擒沈元凌。 若是王上能应下,大鱼可就送到乔娇娇面前了,那可真是太有趣了...... 第473章 金裕王的一石二鸟 沈元白写下的密信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北国王庭,送到了金裕王的案前。 金裕王坐在案后,近不惑之年的他眉眼深邃,俊美依旧。 此时金裕王并不曾接触这封信,而是扭头看向一旁的贴身太监乌耿。 乌耿伺候金裕王数十年,自家主子一个眼神他便能意会。 于是乌耿毫不犹豫走上前来,伸手拆开了书信。 金裕王离得远远的,一直等到乌耿将信的内容读完依旧没有任何异样,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乌耿知道王上在怕什么,毕竟公主当年就曾凭着一信一画为北国力挽狂澜。 “王上,信念完了。” 金裕王满脸若有所思,随即抬头说道:“召车太师。” 车太师得了召令,匆匆进了王庭,入了金殿后,他当即恭敬行礼: “参见王上。” 金裕王绕过玉案,亲自上前扶起了车太师。 车太师赶忙起身,金裕王已经温声说道:“太师,不知昭华今日如何?” 金裕王口中的昭华是车太师的孙女,芳龄十七,是王都有名的贵女。 车太师立刻应道:“回王上,昭儿今日瞧着极好,臣进宫之前,昭儿正由她母亲陪着,于庭中散步。” 金裕王闻言眉眼一舒,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赖于车太师带回的“好孕来”,他确实有了自己的血脉,不过那还未出世的孩子并不在丽姬腹中。 车太师的忠心毋庸置疑,离开南离之前,他曾遍寻那位送子神医,然而神医已如人间蒸发一般。 车太师心怀疑虑,却只能将“好孕来”当做唯一的希望带回王都。 他听闻世间有此神物,不由大喜,只是身为一国之主,这“好孕来”他是万万不能冒险去吃的。 为了提防众宗亲与北归王,他正烦恼该由哪个妃子吃下神药,没想到这时车太师主动献上了他还未出嫁的孙女车昭华。 他闻言欣然同意,毕竟这孩子将来无论男女,都要力排众议接下王位,故而出身必须高贵! 车太师同样暗暗庆幸自己的提议。 因为前些时日,丽姬怀有身孕的消息果然被捅了出去,如今已经成了宗亲们的众矢之的。 他那小孙女原还不愿意,但是他不断晓之以理,而昭华在见过金裕王的丰神之姿后,也不再拒绝。 如今丽姬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掩护昭华,至于她的肚子......那也是真的。 王上为了掩人耳目,不惜自戴绿帽,寻了一侍卫替了他,与丽姬数度春宵。 连丽姬本人到现在都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金裕王的种。 “太师为国为孤殚精竭虑至此,一旦孩子出生,孤定封昭儿为王后,享无限荣光。” 金裕王面上带笑,言语间对车太师亲近至极。 车太师闻言却面露惶恐,“王上,臣绝对没有这般心思,能为王上诞下皇子皇女,是昭儿之福,是车家之幸,臣不敢以此——” “欸,太师忠君之心,孤还能不知吗?” 金裕王拍了拍车太师的肩膀,随即扭头看向乌耿。 乌耿见状立即奉上沈元白的书信,车太师接过一览,不由面色微变。 金裕王走回案后坐下,状若漫不经心地说道:“莫千岱前些日子也曾传信来,他言幼子莫永声被乔家所擒之时,白儿亦在场。” “他疑心白儿心向雍朝,与莫永声被擒脱不了干系,太师你怎么看?” 车太师闻言却摇了摇头。 “王上,王爷或有野心不假,但言他心向雍朝,臣却认为此乃无稽之谈。” “臣亲见过王爷在雍朝的艰难处境,他被逼败逃南离,但乔家依旧紧追不舍,被银珠救下之时,王爷更是几近丧命。” “王爷心中对雍朝、对乔家必定恨之入骨,不死不休,如今王上与王庭已然是王爷最后的退路了。” 金裕王闻言眸光微闪,不置可否。 当年的事,他和父皇都捂得死死的,车太师亦不知晓。 第586章 白儿若也不知,想来不会生出二心,毕竟知情的柔姨当年早已得了嘱咐,万万不会多嘴的。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银珠还活着,而且被妹妹派到了南离,最终还和白儿会合了。 看来,还得找个机会见见银珠啊...... 想到这里,金裕王心中暗恼。 若能早些知道这“好孕来”当真有用,当初就让车太师出手,将那孩子永远留在南离了。 如今国人已然知晓那孩子的回归,他又是个滑溜聪慧的,一时半会竟不好拿捏。 车太师不知金裕王在瞬息间已经闪过无数念头,他沉吟片刻,缓声说道: “王上,您不如......应了王爷所求。” 金裕王回过神来,闻言微微偏头,“哦?太师有何高见?” 车太师连道不敢,而后斟酌着说道: “王上,莫千岱如今手握半数大军,这些年越发坐大,竟隐隐有了与王上您分庭抗礼的苗头。” “且他实在心狠手辣,连‘以疫除雍’这样有伤天和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虽是为国,却也实在令人胆寒,臣委实不敢指望此等狠辣之人能忠君不二。” “诚如王爷所言,若能擒得凌亲王,于王上而言定是一大利器,此机不可失。” “王上您不如下旨,就指派那莫永林去擒人,且命王爷同行......” 金裕王闻言眉头一挑,忽而深深看了车太师一眼。 “太师到底是孤的股肱之臣啊——” 旨意传到交城,莫千岱若敢抗旨,则可见其野心日盛,也算是一次试探。 若莫千岱接了旨,那莫永林便要奔赴雍朝。 此次命沈元白随行,可以给他传下密令,让他在擒住沈元凌后,将莫永林就地除掉。 沈元白如今已无退路,若想留在北国,自当有所作为,区区一个莫永林,想必难不倒他。 莫千岱拥兵自重,结果两子连连丧命于乔家之手,必定疯狂。 待到莫千岱与乔忠国拉扯对峙,耗干价值,王庭便可出手夺其兵权,收拢剩余兵力。 金裕王笃定了莫千岱不敢反,因为他名不正言不顺,更因为莫千岱的老娘、媳妇,还有莫家百余口人都还在王都。 若莫千岱反扑,不仅家中人没命,乔忠国亦在身后虎视眈眈,他若退,就是死! 至于沈元白,莫千岱两次丧子他都在场,如此巧合怎能不让人多想? 莫千岱那个老狐狸自不会放过沈元白的,他若能将沈元白摁死在交城,金裕王都省得自己出手了。 如此一来,此计可称得上一石二鸟! 车太师瞧见金裕王的神色,便知这个计划得到了认可。 “王上,届时咱们手握沈元凌,武定二十万大军又已不足为惧,这一仗也算是有胜算了。” “而莫千岱经此一遭,也该知晓他到底翻不出王上的手掌心,到时许他莫家满门性命,莫千岱只能乖乖为王上所用,与乔忠国抗衡到底。” “只是......有些对不起公主了,毕竟王爷再如何聪慧,未必斗得过莫千岱,想来这王庭......王爷或许也回不来了。” 公主对北国有再生之恩,车太师心中确实有些不忍,但如今王上有后,为了北国,为了王上,为了那未出世的孩子,留着王爷到底是个隐患了。 金裕王闻言微微垂眸,掩住了眼底的异色,只是淡淡应了一句:“是啊......” 第474章 搞他一个众叛亲离 金裕王回给沈元白的密信比传给莫千岱的明旨来得还要快些。 沈元白仔仔细细看了回信,阅至最后,嘴角已满是讥诮。 “舅舅果然心黑啊,我不过轻推了一把,他便想出了一箭双雕之计,君臣之间算计提防至此,难怪当年被乔忠国打到了都城下。” “也好,如此一来,我倒不必费心寻借口去见乔娇娇了......” 午后,沈元白便被莫千岱派人请了去,原来是金裕王的旨意传到了,要他一同接旨。 沈元白对圣旨上的内容心知肚明,可是迈进莫千岱大帐之时,却满脸“迷茫”。 莫千岱与沈元白并排而跪,莫永林则跪在二人身后。 随着旨意的内容被念出来,莫千岱还能做到面不改色,莫永林却已经黑了脸,满心不忿。 他忽而抬眼,目光剜在沈元白身上,几欲喷火。 王上下此急令,还点名让他和沈元白一同深入虎穴,这其中若说没有沈元白的手笔,他是绝对不信的! 沈元白害死了弟弟,如今又想要他的命不成! 圣旨念完,来人垂眸看向莫千岱,“莫将军,还请接旨。” 莫千岱眸色沉沉,不曾多言,抬手接下圣旨。 传旨之人来去匆匆,很快帐内便只剩莫家父子和沈元白了。 “王爷,您千金之躯,也要去冒险不成?” 莫千岱扭头看向沈元白,面上带着笑,眼里却藏着阴冷。 沈元白满脸“意外”,“忧心忡忡”地说道:“本王也没想到舅舅会下此旨,如今倒全然没了主意。” “这定是乔忠国的诡计,怕不是请君入瓮吧?莫将军,您说我们可如何是好啊?” 莫永林在一旁瞧到此处,拳头都恨不得招呼到沈元白脸上。 此贼子竟还在惺惺作态! 莫千岱右手别在身后,冲莫永林轻轻一压。 第587章 他淡声说道:“末将也未料到这一遭,此时乔家北行队伍还未走至半路,还请王爷容末将好生斟酌斟酌。” 沈元白闻言急忙点头,“本王初来乍到,一切但凭莫将军做主。” 沈元白一走,莫永林便失态了,他压低了声音,怒喝出声: “爹,沈元白这是想置儿子于死地!还有王上,王上这是什么意思!” 莫千岱满脸阴沉,拳头亦捏得咯咯作响。 “那些只知道在王城安逸享乐的蠢货,这时候竟还在背后捅我们一刀!他们这是笃定我莫千岱不敢反了吗!” 莫永林听闻此言,满心愤懑,却也无言以对。 前些日子他还劝爹夺了那位置,但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必须百般筹备、步步为营。 如今最大的问题便是,他莫家百余口家眷悉数都在王都,无时无刻不被严密监视着,若要起事,无论如何也得先将家人护下。 莫千岱到底是有魄力之人,惊怒过后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他缓缓坐回位置,冷声说道:“永林,你有信心将那沈元凌掳来,让沈元白长埋雍地吗?” 莫永林闻言面色一凝,正欲开口,莫千岱却继续说道: “不要急着回答,爹已经失去了你弟弟,如今只你一个儿子了,若没有完全的把握,爹宁愿你缩在后头敷衍行事,而后平安归来。” 莫永林听到这里,哪里还会不懂爹的良苦用心,他沉下脸色,果然彻底冷静了下来。 “爹,儿子想等探子将沈元凌一行的消息传回来后,再行定夺。” 莫千岱听闻此言终于目露欣慰。 “合该如此,不必着急,让爹也好好想想......” ———— 武定城。 城北“焚尸”的烟日夜不歇,即便隔着武定河也能瞧得清楚明白。 而事实上,在诸位医者夜以继日的努力下,如今城中每日死于疫疾者已大大减少。 如今这烟,是乔忠国专门嘱咐,用来迷惑莫千岱的。 将士们的情况要比武定百姓好一些,这有赖于军医丛向生及时做下举措,将患疫者分批隔绝开。 只是如今疫疾未除,药方也还未彻底完善,故而城中大军短期内还是不宜调动参战。 此时乔忠国正与任崇坐在大帐中。 乔天经带着沈元凌北行的消息已然传来,此时任崇满脸的忧心忡忡。 “老乔,这虽是计划,但会不会太冒险了?一路也就带了两三百人,若是北国决意偷袭,可有性命之忧啊!” 乔忠国闻言连连保证,“老任啊,圣上何其周到,怎会留下纰漏,将凌亲王置于危险之中,他们定是已经做了万全准备的。” 四个月的患难与共,乔忠国与任崇早已交心,这会儿连称呼也亲密随意了许多。 任崇闻言却依旧难以安心,“这世上哪有什么万全准备,凌亲王到底年幼,这......唉......” 乔忠国没办法与任崇摊牌,只囫囵安慰着,而后索性转移话题,说起了武定的局势。 “老任,莫千岱若对凌亲王起了心思,那为了牵制咱们,也为了探清武定大军的虚实,他定是要有动作的。” “接下来,咱们只管将计就计,让交城的将士们看清莫千岱的真面目,搞他一个众叛亲离!” 任将军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将领,闻言便敛下了心思,与乔忠国商量起了细节。 ———— 北行队伍。 这一路为了“掩人耳目”,乔天经让队伍不时变换身份,之前是行商队伍,如今又变成了镖局。 身后随行不过三十余人,其余皆不远不近地缀着,呈环抱之势将中间的队伍保护了起来。 乔天经、娇娇还有小四一直都是共乘一辆马车。 这一路走得并不快,既是以身作饵,总要给对手一些“反应”的时间嘛。 此时马车之中,娇娇正将“反弹符”递给小四,仔仔细细说着其中玄妙。 小四听得嘴巴微张,终于明白,当年狄在英究竟是败在了怎样的力量下。 “小四,揣好啦,你这回可是活靶子。”娇娇笑着说道。 小四珍而重之地接过反弹符,小心翼翼放入怀中,连连点头。 乔天经掀开车帘一角朝外望去,他心中清楚,此时此刻定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小四抬起头来,瞧见乔天经凝肃的神色,也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乔妹妹,沈元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既想见你,我有预感,他很快就会来了。” 娇娇闻言敛起脸上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她也有预感,她和沈元白很快又要见面了。 他的大礼,会是什么呢? 娇娇心中隐约已经有所猜测,如今就等着沈元白揭晓答案了! 第475章 一个都不准走 北行队伍的详细消息终于传到了莫千岱和莫永林面前。 当听闻随行护卫不过三百人时,莫永林大感吃惊。 “这么少?” 按理来说,一国亲王出行,又是奔赴危机重重的北境,随行护卫一千人都算是少的。 那探子毕恭毕敬地点了头,“将军、少将军,属下昼夜未歇跟踪三日,不曾发现暗中有其他力量潜伏,但那些护卫令行禁止,皆是精锐无疑。” 第588章 莫永林蹙眉看向自家父亲,“爹,无论如何,区区三百人也太少了,难道乔忠国给他儿子留了什么后手不成?” 莫千岱眉宇沉沉,同样心怀疑惑。 这时候那探子又赶紧补充道:“不仅如此,队伍中还带着一个女娃娃,与乔天经形影不离,应是乔忠国的幼女。” “什么?” 莫永林闻言猛地提高了声音,满脸不可思议,可是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气怒出声: “爹,这绝对是乔忠国在向我们挑衅!” 北境大战在即,疫疾未除,乔忠国竟然让乔天经将幼女带来,这算什么? 这般赤裸裸的挑衅,是笃定他们不敢出手吗! 比起莫永林的气愤,莫千岱却拧眉喃喃:“难道乔忠国这是在拿自己的女儿来使激将法吗?” 莫千岱一直都万般高看乔忠国,避免因为轻敌而思虑不周,但他实在想不通,乔忠国将幼女从京中带来还能有何用意。 难道是随意寻了个女娃娃做替死鬼? “爹,既然乔天经一行只带了三百人不假,那儿子还是去一趟吧。” “若能将乔天经和那女娃娃一并抓来,无论是牵制乔忠国还是祭旗阵前,于我们都多有裨益,也能为小弟报仇了!” 话至此处,莫永林已经预见将乔天经和乔娇娇曝尸城头之景,心中顿生迫不及待。 莫千岱沉吟半晌,最终缓缓点头。 圣旨已然接了,永林就是做个样子,也是要去一趟的,只是有些话他定要嘱咐一番。 待探子下去后,莫千岱这才开口说道:“永林,王上此举或有害你性命之意,故而你要与北归王分开行动。” “一旦察觉异样,不必犹豫,迅速回撤,此行便是无功,有爹在后头顶着,王上也追究不得!” “至于北归王,你不必操心,爹会在队中安排人手,试着将其——永远留在雍朝!” 莫永林见爹已然为自己筹谋至此,心中又酸又涩,连连保证:“爹,儿子绝不会贪功冒进,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他不能让爹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了...... 莫千岱宽慰地点了点头,随后沉声说道:“请北归王过来吧,此事宜早不宜迟......” ———— 武定城。 乔地义正在和乔忠国汇报消息。 “爹,乔伯已然收到指令,定让莫千岱的探子‘有空可钻’,十三叔领了人马,正等着儿子前去呢。” 乔忠国闻言面露深意,当目光落在乔地义身上时,眼中隐有感慨。 四个月的时间属实不算长,但是老二这小子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从前还觉得老二性子像他,如今看下来,到底是老达手把手教出来的,行事风格越看越像老达多些! “老二啊,这件事老子可就全权交给你了,你定要干得漂漂亮亮的,莫辜负了老达对你的期望。” 乔忠国抬手拍了拍乔地义的肩膀,温声说道。 乔地义重重点头,眸光坚毅。 “爹,您放心,儿子心中已然有数!” 乔忠国见状嘴角一挑,忽然一脚踹过去。 “去去去!还让你小子装上了!滚吧!” 乔地义捂着腿“哎哟”一声,瞬间气场全垮,偏偏他又不敢和自家爹顶嘴,只能嘀嘀咕咕怂怂地出去了。 乔忠国一直等到乔地义的背影都望不见了,这才低骂一声“臭小子”,可言语间满是疼爱与满意。 他又垂眸看向书案,那里还摊着乔天经前几日送来的信。 乔忠国面上笑意微微一敛。 老大和娇娇那边也有一场硬仗要打啊,沈元白......该是也要去的吧。 诸人命运究竟如何,如今已经混沌成一团迷雾,何时拨云见日,端看个人的努力和选择了! ———— 两日后。 莫千岱唤来副将,暗中点兵,传下了一道密令。 当日夜间,两千人分成两股,往武定河上游摸黑行去。 乔伯带着精兵镇守上游已四月有余,这期间交城士兵都不曾前来骚扰,风平浪静之下,众人未免“懈怠”。 夜幕沉下,四月的北境还很是寒凉,火堆燃起,众人三三两两围坐在一处,说说笑笑,“毫无防备”。 交城这边,领队的千夫长名唤项文秋,见对面懒散至此,不由冷笑一声。 其下十名百夫长探查过后,纷纷聚拢而来。 “头儿,看过了,只区区三四百人,不足为患!” 项文秋闻言点头,带着众人耐心蛰伏。 直到更深露重,对面雍兵大多数都已睡下,而守夜的士兵也哈欠连天之时,项文秋这才凛声下令: “将军的指令是让我等奔至武定城前一探虚实,既是奇袭,便不可走露了风声,围死他们,速战速决!” 众百夫长连连点头。 下一刻,指令传下,绳索抛飞。 交城士兵出现得“猝不及防”,守夜士兵迷迷糊糊间瞧见人影,当即惊惶大叫:“敌袭!” 白桦林间顷刻乱起,打斗声划破夜空,远远传了出去。 与此同时,数里外的一千多人瞧见这边火光大亮,当即悄无声息摸黑渡河,往南疾行。 他们正是由莫永林和沈元白带队,去擒拿沈元凌的精锐人马。 第589章 这边白桦林中,乔伯从帐中翻身而起,眉宇间闪过一抹锐光。 终于来了! 按照二少爷的吩咐,如今上游驻兵明面上早已撤得只剩三百余人,眼看北军来势汹汹,乔伯拎着大刀一边断后一边“惊呼”: “退!快退!北军来袭,快回去搬救兵!” 项文秋哪里容得雍兵逃跑,冲众属下厉喝出声:“都围住!一个都不准走!” “是!” 交城士兵提刀压上,眼看雍兵仓皇失措,不由心头大喜,正欲大开杀戒。 忽而前方黑暗中站起了密密麻麻的身影,有人一把扶住了蹿逃的雍兵。 项文秋远远看到这一幕,心头猛地一跳,神色大变! 此时有人从黑暗中一马当先疾奔而来,口中高呼:“都围住!一个都不准走!” 声音清朗,听着年纪并不大。 乔伯架住项文秋挥来的大刀,闻言嘴角一咧。 嘿,二少爷够损,说的都是别人的词! 第476章 睁大眼睛看看 来人正是乔地义! 那日从乔忠国大帐出来后,乔地义便仔细清洗全身,又熏了药,这才骑马一路赶到了武定河上游。 乔十三早已收到指令,从北鼎调来了两千人马,与乔地义汇合后便潜伏在白桦林中,守株待兔。 足足等了一天一夜,可算是将人盼来了! 项文秋意识到上当了,当即高呼撤退,然而千人都已过了河,此时孤军深入,转眼间就被乔地义的人包圆了。 “缴械不杀!”乔地义厉喝出声。 北军聚拢在一处,早已没了主意,此时纷纷看向项文秋。 项文秋持刀而立,闻言冷笑一声:“两国之间早已不死不休,何来的缴械不杀?” “今日我等中了奸计,怕是无命回返,弟兄们,为家国为百姓,为将军之信任,今夜我等杀一个不亏,杀两个便是赚了!” 在交城驻军多年,这一千人一直都是跟着项文秋的,项文秋其人勇猛重义,极得人心。 麾下北军闻言,交换眼神过后,纷纷凛然扬声:“誓死追随千夫长!” 乔地义看到这里,当即挑眉,原以为北军中多是贪生怕死之辈,没想到眼前众人倒有点血性! 眼看北军蠢蠢欲动,乔地义同样冷笑一声。 “为家国为百姓,倒是大义,可为将军之信任?可笑可悲至极!” 项文秋闻言面色不改,“雍贼,何必多费口舌,莫将军乃国之英雄,我等以追随莫将军为荣!” 项文秋一边与乔地义周旋,一边目光隐晦地逡巡四周,努力寻找一线生机。 麾下千人随他数年,众人亲如兄弟,若可以,他不惜一死,只求护诸兄弟撤离! 乔地义也知晓眼前人是个硬茬,他心思一转,淡然扬声: “我可以放你们走,但要三日以后。” 此言一出,北军面面相觑,连项文秋也蹙起了眉头。 这人什么意思? “莫千岱派你等前来,是要探我武定虚实对吧?一来一去,快马加鞭,三日倒也差不多了。” 项文秋见乔地义点破己方目的,倒也不意外,但他现在根本摸不清乔地义的意图。 乔地义继续说道:“我乃主将乔忠国之子乔地义,此间由我说了算,三日之后,定放你等归国,我说到做到!” 项文秋和北军听闻乔忠国之名,瞬间色变。 而项文秋是知晓乔地义的,因为据传,少将军莫永声正是被乔地义所擒,而后殒命武定城中! 北军中窃声四起,人心惶惶,项文秋知道此时若战,必定溃败,不由怒喝出声: “乔地义,你到底何意!” 乔地义闻言嘴角轻扬,就怕你不问呢! “三日后,我就算放你们北归,你们也没命回交城。” “因为莫千岱早已在归路上埋伏人手,只要问得武定消息,必将你等就地格杀!” 北军闻言面色剧变,项文秋已经喝骂:“竖子怎敢胡言乱语!” 乔地义挑了挑嘴角,面上虽有笑意,声音却越发冰冷。 “莫千岱其人丧尽天良,往武定河投放疫源,害我武定同胞。如今疫疾肆虐,你等来探虚实,与我武定对峙之时,谁知会不会沾上疫病?” 项文秋闻言当即反驳,“我等出发之前怎会料不到此事?此行自当小心谨慎,即是试探,弓箭足矣!” 乔地义闻言语气微扬,唇带讥讽。 “你身为千夫长,手捏一千弟兄的性命,竟天真至此?无论你们如何小心谨慎,疫疾无形,谁知你等能否避开?” “以莫千岱之狠辣,自不愿冒半点风险,所以你等从接下命令那一刻开始,便是弃子!” 眼看项文秋还要反驳,乔地义挥了挥手。 “你不必在此与我辩驳,三日后我定放你等归去,你们且瞧着,莫千岱必定派人半路接应,却不敢与你等接触,一旦你们说出武定情况,必遭射杀!” “你们就睁大眼睛看看,你们所追随与崇拜的国之英雄,是如何视人命如草芥,弃将士如敝履吧!” 说到这里,乔地义又看了项文秋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身为千夫长,好歹留个心眼,毕竟这些人不过听命行事,他们家中可还有父母亲人等着呢——” 第590章 “看着他们,有人突围,格杀勿论!” 最后这句话,乔地义是对周遭雍兵说的。 至此,乔地义施施然转身离去,而身后北军已然面露惊惧,全部看向项文秋。 项文秋低垂着眉眼,双拳攥紧,满脸挣扎。 ———— 又两日后,娇娇一行来到了北境之前的最后一州——甘州。 娇娇掀开车帘朝外望去,不由满脸惊叹。 甘州峻岭横生,所过峡谷皆颜色瑰丽,说得诗意些,便是“色如渥丹,灿若明霞”。 这是娇娇前世也不曾领略过的美景。 只是美景之后,却隐藏着令人心惊的危机。 车队行走在峡谷间,两旁是高耸的崖壁,左右狭窄,前路不明,后路弯曲,实在是埋伏偷袭的好地方。 随行的乔家军已然绷紧神经,时刻警惕。 行了大半日,眼看夜幕降临依旧不曾走出峡谷,乔天经掀帘下令。 “前方开阔些,停下歇息吧,明日再启程。” 乔天经抱着娇娇走下马车,小四紧贴一旁,三人同时仰头四顾,已然有所预感。 另一边,莫永林与沈元白一行绕着官道昼夜奔走,也终于来到了甘州峡谷。 “王爷,沈元凌一行此时想必就在其中,你我前后夹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何?” 莫永林连连奔走两日,面上依旧不见疲色,甚至此时眸光熠熠,已然激动难耐。 沈元白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精神不济,有气无力地说道:“一切但凭少将军安排就是。” 莫永林也不客气,当即将人马一分为二,沉声说道:“王爷若感疲累,便守住前路,末将带人从后包抄!” 见沈元白没有拒绝,莫永林便朝后招手,扭头离去之前,忽而隐晦无比地瞥了眼沈元白身后的一名千夫长。 “此行或有危险,王爷一定小心。” 莫永林拱了拱手,而后扬长而去。 沈元白目送着一行人离开,眉宇间疲色悄然散去,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一旁的千夫长,淡淡扬唇。 “走吧,我们也进谷。” 沈元白大踏步朝里走去,眼里竟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丝兴味来。 乔娇娇,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第477章 以貌取人的蠢货 火堆旁,乔天经正抱着娇娇静静等待着,小四就坐在一旁,目光落在跳跃的火苗上,神色间满是凝重。 很快,一个黑影纵身朝这边快速奔来。 乔天经和小四同时扭头看去,瞧见来人,立刻站起身来。 那是乔七,乔家军里有名的斥候之一,当年跟着乔忠国北伐,是立过大功的。 “七叔,如何?”乔天经迎上前去,沉声问道。 乔七神色沉冷,疾声说道:“来人了,粗略看去应有五百人左右,皆气息沉稳脚步迅疾,是精兵无疑。” “为首之人瞧着不过而立之年,众人簇拥着他,应当地位不低。” 乔七话音刚落,反方向又奔来一人,是乔廿九。 乔廿九年纪尚轻,是乔七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此时他脚步稍急,可见还差点火候。 “少爷!王爷!前方来了约莫五百人,为首之人正是沈元白!” 乔廿九一落地,便急忙出声。 乔七见乔廿九咋咋呼呼的模样,便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乔廿九瞬间就站直了。 沈元凌闻言扭头看向乔天经,沉声说道:“乔大哥,果然不出你所料,看来我们也可以动起来了。” 乔天经轻轻点了点头,转头对乔七说道:“七叔,照我之前嘱咐的,让大家散开!” 乔七闻言面上隐有犹豫,但到底记着军令如山,还是点了点头。 “王爷、少爷,请一定小心!” 乔七转身冲大伙儿一挥手,众人瞬间起身,而后交换眼神,随即一个个扭头奔进了夜色中。 很快,原地只剩几簇还亮着的火堆,还有乔天经、娇娇和沈元凌三人。 娇娇这时候终于不用伪装了,当即开口:“成,捉迷藏开始了!” 甘州峡谷丛地势复杂,其内四通八达,若一直沿着大峡谷走,最后定能走出去,可一旦误入支路,又是夜间,当即就成了无头苍蝇。 乔天经特意算着时间走到此处,其中大有深意。 他和小四有小妹的护身符,自然有恃无恐,但身边还有三百精兵陪他们涉险做饵,可不能罔顾了他们性命。 故而他领着众人走入甘州峡谷丛中,又在敌人到来之时下令化整为零,此时敌明我暗,最是收割的好时机! 敌人自以为人多势众,却想不到他竟敢将护卫全部散出去,身边不留一人。 到时敌人追踪而来,若狭路相逢,他和小四皆有武艺伴身,再加上小妹的神力,自当无碍。 以上便是乔天经早早就定下的计划。 他给乔家军和诸护卫下的命令从一开始就是以自身为先,而后审时度势,重创敌人。 乔七不知娇娇的特殊,所以方才还心怀犹豫,好在所有人令行禁止,不曾置喙乔天经分毫。 “走吧。” 乔天经抱着娇娇,和沈元凌毫不犹豫走进了近旁的一个支路里,消失在了黑夜中。 ———— 莫永林满心急切,一边是想要擒住乔天经和乔娇娇为小弟报仇,一边是想要拿住沈元凌立个大功。 第591章 故而他带领的五百精兵虽绕了路,却还是比沈元白先一步来到了北行队伍的落脚点。 望着眼前三三两两的火堆和行李,莫永林眉宇阴沉,抬头四顾。 近卫林舟见状低声说道:“少将军,他们定是察觉到我们的到来,提前隐入了旁路中。” 莫永林冷冷点了点头,带队的毕竟是乔忠国的大儿子,莫永林毫不怀疑,乔忠国会将最好的斥候留给乔天经。 这时林舟又继续说道:“少将军,对方就算隐入旁路,到底要留人保护亲王,而且定不会少,想来还是很显眼的。” 莫永林认可地点了点头,见沈元白迟迟不曾出现,不由冷哼一声,“软骨头的东西,赶了两天路便走不动道了!” “我们先进,小心对方暗地里埋伏,一旦发现沈元凌和乔天经,立刻报信,要活捉!” “是!”众人应声。 莫永林一挥手,身后北军便三三两两奔入了夜色之中。 莫永林环顾四周,最后寻了个最近的支路,抬步走去。 林舟见状赶紧走在前头,恭敬说道:“少将军,还是属下先行探路吧。” 他和其余十个近卫可是得了将军的死命令,定要护着少将军平安归国的。 莫永林没有拒绝,点了点头,跟着林舟走进了旁路里。 约莫半刻钟后,沈元白终于带着人姗姗来迟。 他目光扫过全场,登时将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旁人不知道娇娇的本事,他却心知肚明。 这么看来,此时此刻的黑暗中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杀戮啊...... 呵,莫永林有福了—— 思绪至此,沈元白毫不犹豫下令,让身后众人也进入旁路。 一方面是彻底搅乱局面,另一方面.....也算是给乔天经多送一些人头了。 身后众人听令散去,唯有那千夫长领着五人坚守在沈元白身边。 “王爷,属下奉将军之命贴身保护您,您去哪,属下便去哪。” 沈元白轻嗯一声,不置可否。 下一刻他直接走到最大的一簇火堆旁,施施然坐下。 那千夫长见状和身旁五人交换了眼神,此时此刻,这大峡谷除了他们,只有北归王一人...... “王爷,您舟车劳顿,可要喝水?” 千夫长一步步走上前来,其余五人呈包围之势,隐隐目露凶光。 沈元白没有应声,他低垂着头,忽然瞧见火堆旁有一个不起眼的标志,瞧着仿佛......是个箭头? 沈元白思绪微微一转,忽而扬唇。 他们倒是知道他要来啊,还好心给他留了线索,这是笃定他不会站在北国那边了? 一个水囊递到了跟前,沈元白漫不经心地抬手去取,结果水囊下突然刺出一把匕首,身后五人同时发难! 沈元白冷笑一声,抬脚踢飞眼前的火堆,火星瞬间四散。 那千夫长本能地抬手挡眼,沈元白已经扬起左手,削铁如泥的匕首瞬间割破那千夫长的喉咙! 身后五人没想到沈元白有如此身手,惊得一怔,沈元白已然弃匕,左手瞬间抽出腰间软剑,几个来回间便要了五人性命。 看着周遭的尸体,沈元白垂手在他们身上擦了擦剑上血渍,而后又缠回了腰间,俯身捡起匕首冷笑一声。 到底是群以貌取人的蠢货—— 他抬脚将地上的箭头碾开,随即跨过那千夫长的尸体,抬步往箭头所指的方向走去。 第478章 预料之外! 娇娇三人蛰伏在一个狭窄的崖壁之间,不远处时不时有北军走过,他们都训练有素,不曾开口。 娇娇原还希望能通过北军之口,知晓领队之人是谁,如今倒是落空了。 【沈元白应该要来吧?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我留下的箭头,我可期待着他的大礼呢!】 娇娇在心里头嘀咕了一句,忽而正前方又走过一名北军。 小四捏了捏手,在黑夜中盯紧了那人,浑身有一种掩藏不住的兴奋感。 只是他到底有分寸,为了配合乔天经的计划,始终岿然不动。 这时候,又一人匆匆忙忙走了过来,后头紧接着响起一道压低的声音: “老三,你急什么?小心埋伏!” 被唤作“老三”之人已经着手解起了裤裆,口中疾声说道:“老子尿急,憋死了!” 他手忙脚乱解开裤子,正仰头准备释放,忽然就在黑暗中对上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他吓得嘴巴一张,还没发出声音,瞬间就被割了喉咙。 身后乔天经看到这里,急忙捂住娇娇的眼睛。 另一人等了一会,见这边始终没动静,不由问道:“老三,你好了没啊!” 黑夜中不曾听到回应。 那人警惕得很,见状面色骤变,立刻扬声:“什么人!” 惊喝声很快吸引了近旁的人,转瞬间,十几道身影往这边聚拢过来。 沈元凌见状眉头一蹙,扭头果断说道:“乔大哥,我来引开他们,有反弹符在,不必为我忧心!” 娇娇闻言正要开口阻止,可抬头对上沈元凌晶亮的眼神之时,她到底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小四心里似乎憋着一口气,想来他已经想出去很久了....... 思绪流转间,娇娇抬手落在沈元凌胳膊上,金光闪过,她正欲嘱咐一声,沈元凌一看远处身影行来,已经飞奔而出。 第592章 “乔妹妹安心!” 声音如轻风远去。 猝然出现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惊呼声此起彼伏:“在这里!” 很快,喧闹声远去,四周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娇娇赶紧闭上眼睛,脑海中瞬间便出现了生动的画面。 她在小四身上用了“身临其境”符,只要小四离得不是太远,她都可以亲见小四身周的一切。 方才她本来想和小四说一声的,这样是为了防止小四出现什么不可控的危险,也是为了方便稍后汇合。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四已经匆匆忙出去了。 【早知道这样,刚才用“身临其境符”的时候就直接用心声和小四打个招呼了。】 如今为了保护自己,娇娇已经习惯在用符时保持头脑空空,什么也不想了。 【算了,就这样吧,等小四——】 娇娇心绪走到这里,忽然就顿住了。 因为她在脑海中看到小四一个回身,手起刀落间,便在黑暗中干脆无比地收割了两个北军的性命。 她有些怔住了。 因为在此之前,她印象中的小四还是个哭唧唧的小孩...... 乔天经听娇娇说过“身临其境符”的,此时见娇娇心声骤止,心中登时有了猜测。 小四并不知道小妹在他身上用了符,想必在小妹“看不到”的地方,小四也不会掩藏他的天性了。 这么看来,小妹今晚可能会大吃一惊啊...... 想到这里,乔天经浅浅扬了扬唇。 也好。 免得小妹被小四的表象给“骗”了,爹可和他说过,小四一点也不简单呢...... 娇娇确实被震住了。 小四身量还小,在狭窄而黑暗的峡谷间有着天然优势,娇娇甚至觉得,小四或许连反弹符都用不着。 嗯....... 好割裂,好不适应。 ———— 沈元凌一路疾行,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般,他闻到血腥味弥漫开,不仅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兴奋不已。 他心中确实憋了一股气,在当初师父和乔二哥奔赴北境之时达到了顶峰。 如今在黑夜中手刃北贼,他清晰无比地意识到,比起在京中过着安逸稳定的日子,他骨子里就更向往今日这般刀尖舔血的刺激与拼杀! 身后追击的人越来越多,沈元凌思忖着娇娇他们该是安全了,而后便施展轻功,不再正面对敌,而是趁着夜色四处躲藏。 他没有在快意的拼杀中失去理智,娇娇给他的底牌,能不用最好。 暗地里埋伏的乔家军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乱,瞧见沈元凌被追击,纷纷出手。 如此一来,在连连越过三四个峡谷后,沈元凌终于摆脱了身后的追兵。 四处喊杀声渐歇,北军再次失去了目标。 沈元凌潜行在黑夜中,再环顾四周时,发现自己已然迷失了方向。 “没关系,乔大哥定会照顾好乔妹妹的,如此一来,我索性同那些乔家军一般,截杀北贼!” 沈元凌心中如是想着,便提刀静候在原地。 他才喘了一口气,耳边忽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他心头一提,听声辨位,待脚步声临近,登时出刀! 铿—— 刀剑相击声响起,沈元凌心中暗道:遇到一个高手了! 他猝然扭头看去,忽而就怔住了。 而他的对面,来人同样有了片刻的恍惚。 远处的娇娇看到这里,猛地抬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沈元白!】 【小四和沈元白遇上了!】 乔天经闻言忍不住意味地挑眉,这个发展属实连他也不曾预料到。 “二哥?” 沈元凌喃喃了一句,转瞬间目光又清明了起来,神色重新变得冰冷疏离。 “小四。” 沈元白也回过神来了,二人目光对视的瞬间,说不出谁的心情更复杂些。 黑夜下,两人相对而立,都不曾收回手中刀剑。 沈元凌到底要小上好几岁,即便这两年蹿高了许多,还是要比沈元白矮上不少。 他微微仰着头,这一刻竟从沈元白的脸上看到了极深的感慨之色。 “二哥.......呵,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当真恍如隔世......” 沈元白率先开口了,唇边带着笑,声音中满是讥诮。 沈元凌闻言眸光微闪,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淡声开口: “到底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即便如今反目成仇,久别重逢,叫你一声二哥也是应该。” 沈元白闻言眉头一挑,下一瞬眸色渐深,重新审视起了眼前的沈元凌。 有趣。 这还是......他那年幼懵懂的四弟吗? 第479章 兄弟?仇人? “皇兄费尽心思证明我非亲生,你如今却说你我同父异母?” 沈元白饶有兴味地看着沈元凌,他忽然很好奇,当初那个差点溺毙在玉华湖的四弟能成长到何种程度。 夜色下,沈元凌的眉宇间透出了与年纪完全不符的沉稳冷静之色。 沈元白见状眸光微动,心中越发好奇了起来。 此时沈元凌抬头看向沈元白,沉声说道:“时移世易,如今哥哥早已稳坐皇位,不容动摇,有些事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第593章 “从前我或许还不能确定,但自从知晓玉妃死去七年后还能算计我母后,这般心计若给二哥留下一个假身世,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沈元白听到这里,眉头高高一挑,此事当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归去来兮院之事定是瞒不住的,但是他一直认为,以皇兄和太后娘娘对小四的疼爱,这件事应当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小四知晓才是。 “你已然知道自己的来历了?” 沈元凌点了点头,“抽丝剥茧,略知一二。” “北国民间早有红线转生之法,父皇从前明明都不曾生出这般心思,偏偏玉妃死去七年后,忽然偏执入魔,若说这不是玉妃的后招之一,我是不信的。” 沈元白如今心态很是微妙,既然话都说开了,他便也坦荡承认了。 “母妃算无遗策,此确是她手笔之一。” “只是母妃或许想不到,太后娘娘会因此生下你,毕竟这件事对太后娘娘而言实属折辱,想必她当年留下你,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吧。” 沈元白语气淡淡的,说完后轻瞥了沈元凌一眼。 沈元凌闻言心头蓦然一酸,思绪差点被打断了。 这件事是他的软肋,或者说,爱是常觉亏欠,他心中对母后永怀愧疚。 但他在和沈元白摊牌的时候,便已筑起了高高的心防,故而在几番神思波动后,还是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沈元白提及太后娘娘,其实是在故意试探,如今见沈元凌不曾因此失神,终于在心中高看了他一眼。 果然时移世易啊,连小四都心思深沉到这般地步了...... 沈元凌再抬头的时候,眸光中透着别样的意味。 他压低了声音,幽幽说道:“二哥,所有人都以为玉妃此举是为了离间父皇和母后,但是否有一种可能,她是真的想要转世归来呢?” “毕竟,‘七’这个数对往生者而言,一直都有着非同寻常的含义,不是吗......” 四月底的风吹过峡谷,发出了高高低低的呜呜声,黑夜中的峡壁犹如虎视眈眈的庞然大物,沉默地注视着此间发生的一切。 娇娇听到这里,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后背直发毛。 “身临其境符”下在了沈元凌身上,所以娇娇是以沈元凌为参照物观察四周,她看不到沈元凌的表情。 关于玉琉的猜测被他幽幽吐出口,声调低沉,娇娇甚至都觉得,有点不像小四的声音了...... 从小四的视角,娇娇看到了神色稍怔的沈元白,这一次他沉默得有些久了。 “我母妃她......不会留恋这人世间的。” 沈元白终于开口,语调淡淡的,仿佛萦绕着某种说不出的感慨。 气氛有些凝住了,这时候,沈元凌缓缓收回了手中的刀,带着自嘲轻笑一声: “二哥,我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你我的出生......谁更可悲,但我到底比二哥幸运些。” 他很幸运,有从一开始就爱着他的母后与哥哥。 沈元白见状也收起了软剑,他垂眸看了沈元凌一眼,淡淡说道: “想来你我都曾希望过,自己若不曾出生在这世上,该有多好。” 这一次,轮到沈元凌沉默了。 半晌他才轻轻说了句,“我心结已解。” 沈元白瞥了他一眼,这一刻才从眼前人身上看到了那年幼四弟的影子。 可恍惚间,他仿佛又从小四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早慧、出类拔萃,可是心思深沉,在沉沦,也在挣扎。 “你知道的......不止这些吧。” 沈元白忽然意味深长地开口。 他觉得有皇兄和太后娘娘在,身世之痛应当不至于让小四复杂至此。 沈元凌闻言慢慢抬起头来,他犹豫了一瞬,忽然说道:“二哥这是要为我解惑吗?” 二人是亲兄弟,也是仇敌,上一辈的恩怨横亘其中,他们兄弟之间也曾斗得你死我活。 此时二人能站在一处平和地说话,已然是极微妙的了。 沈元白闻言眉头一挑,“你且说说看,或许,我也能从你身上得到答案。” 迷茫的,不止沈元凌一个。 沈元凌听到这里,深吸一口气,他不可能对沈元白放下戒备,他袖中始终紧捏着“反弹符”,但正如沈元白所言,他也想要一个答案。 “在南离......发生了不少事吧?” “明明在此之前,你与乔家已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缘何从南离回来后,你和乔家却能心平气和地对话了呢?” “我知二哥你聪慧,点名要见乔妹——要见娇娇定是因为发现娇娇的特殊之处,但摊牌之后,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二哥你与娇娇成为非敌非友的微妙关系呢?” 沈元白听到这话,嘴角微扬。 “你既好奇,为何不去问乔娇娇?” 沈元凌沉吟了几息,随即坦然道:“娇娇既不曾告诉我内情,想来她是觉得,这件事不知情于我来说是更好的。” 沈元白闻言轻笑一声,“你倒是信极了她,既然如此,你还要问?” 这个问题,沈元凌选择了沉默,沈元白没有让他等太久。 他眸色沉沉,意有所指地说道:“这世上,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到底是多的。” “小四,或许五岁生辰那一日,你命定就是要死的。” 第594章 这句话不是挑衅,亦不是嘲讽,沈元白只是平淡地阐述了他所认为的事实。 沈元凌闻言抬起头来,他不曾辩驳,甚至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我知道。”沈元凌沉声开了口。 沈元白眸光一动,顿时饶有兴致地说道:“你已经知道了?从何得知?” 第480章 活个清楚明白 乔天经抱着娇娇在黑暗中贴壁而行,他们正在尝试与沈元凌汇合,再见见沈元白。 娇娇始终闭着眼睛,看到沈元白和小四说到这里,她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事态脱缰狂奔的感觉。 此时沈元凌的声音已经开口: “其实有许多蛛丝马迹,我从前只是不敢细想,可方才二哥的话已经证实了我的猜测。” 生辰那日,乔二哥和乔妹妹出现得那般及时,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有时候坐在玉华湖边回想那日惊魂,他都会生出一丝荒谬的猜想,乔妹妹他们是否早就知道他会死在湖中呢? 而后他又多次亲见了乔妹妹的神力,看着她救了好多人,后来他又好几次听到了父皇梦呓,说他溺死在了玉华湖中。 父皇在梦中还提到了好多人,大家的下场都很惨,可是如今再看,那些悲剧其实都有迹可循,可是这一切皆因为乔妹妹发生了改变。 沈元凌回答得并不详尽,沈元白听出了他话里的防备,却也并未在意。 他心中隐有期待,偏头问道:“你既然已有答案,还想问什么?” 沈元凌神色凝重,深吸一口气,这才说出了藏在心中最深的疑问。 “我不明白,如果我注定五岁生辰那日要死,那这个‘注定’从何而来呢?” “我凭什么必须要早夭?我不敢想,我溺死之后,母后与哥哥该伤心成什么样子。” “二哥,我知道你是最后的胜者,我在父皇的梦呓中听到了,可如今你步步受挫,直至一败涂地,难道你就不曾心生怀疑吗?” “还是说,你已经从娇娇那里得到了答案?” 沈元凌的声音渐渐大了些,但是很快又被理智压了下去。 这个问题其实困扰他很久了,一次次抽丝剥茧,可最后留下的疑问反而更大、更无解了。 有时候他会告诫自己,珍惜当下,一切皆已改变,追溯过往与飘渺的缘由是没有意义的。 可是每次想起,他曾被莫名定下早夭的命运,他又不免心生不甘。 沈元白站在对面,瞧见沈元凌挣扎痛苦的神色时,嘴角的笑容缓缓扩大。 他终于知道,那日乔娇娇坐在对面看他之时,他的脸上是何表情了。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小四与他当真是像极了....... 而现在,他也要将乔娇娇曾给他的告诫原封不动地转给小四。 “小四,有些答案——不是你能承受的。” 远处的娇娇听到这里,瞬间回想起了当初在南离和沈元白的凉亭对话,这会儿心中已经生出了极不好的预感。 她不只是担忧,小四能不能承受这个真相,而且答案从“男主”的嘴里说出来,真的不会有事吗! 她心中大急,然而峡谷丛四通八达,根本瞧不出小四的具体位置。 这时候,沈元凌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无论答案如何不堪,我偏要活个清楚明白!” 沈元白听到这话,嘴角的笑容越发张扬,眉眼间显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疯狂。 “那就试试,这话能不能从我嘴里说出来吧。” “小四,你听好了,这世界其实只是——” 轰—— 雷声震耳,将整个峡谷丛中的人都骇了一跳。 娇娇猛地抬头,一颗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 【这沈元白是真的疯癫了,他什么也不顾了,他没有保命手段,这是在自取灭亡!】 【可是他沈元白到底是天道的亲儿子,天道或许不会对他如何,但听到真相的那个人,必死无疑!】 【小四若没有及时使用反弹符,那就全完了!】 此时此刻,娇娇也顾不得四周是否有北国追兵,是否会暴露位置了,她急忙扯开了嗓子高呼出声。 然而小四对面的沈元白动作更快。 在听到雷声的那一刻,沈元白面上便彻底露出了疯狂之色,仿佛无所畏惧,又仿佛豁出了一切! “这世界其实只是一本书啊小四!你我不过是寥寥几笔勾勒而出的文字罢了!” 沈元白忽而扬声,吐字迅疾无比,生怕被打断般。 声音入耳,沈元凌迷茫了一瞬,忽而猛地倒退一步,满脸骇然。 “用符啊小四——” 娇娇的声音远远传来,这时轰鸣声四起,黑夜中闪电奔袭而下,撼动了脚下的土地! 所有人呆怔怔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紫电从天而降,蛮横地将黑夜劈开,瞬间照亮了整个峡谷! 沈元白骤然抬手,用了内力,将还在震撼中的沈元凌狠狠推开。 他仰着头,在紫电的威势下不闪不避! 局势已至此,后边即便他什么也不做,以雍朝的实力,也终将吞并北国,或许耗时更久些,或许战场上死的人更多些。 无论如何,母妃的夙愿到底是能成的,而今,他——自取灭亡,亦向死而生! 然而,就在沈元白决绝等待雷霆加身之时,紫电却目标明确地奔向了几步开外的沈元凌! 第595章 这一刻,沈元白仿佛听到了雷电的咆哮声,在痛斥和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沈元白瞳孔猛地一缩,紫电已经不偏不倚地轰击在了沈元凌的身上! 响声震耳,一股热意从沈元白的耳朵里流了出来,他浑身微微一颤,下一刻竟毫不犹豫走向沈元凌。 此时此刻,乔天经终于抱着娇娇赶到! “小四!!!” 娇娇惊呼出声,面色惨白! 沈元白脚步一顿,就在他闻声回头的瞬间,紫电在他身后轰然炸开! “都别过来!” 沈元凌的高喝声从一团紫光中响起,随即他以手撑地,连连后退。 狭窄的峡壁被乱蹿的紫电击中,碎石滚落,混乱成了一片。 娇娇看到紫电反弹而出的那一刻,紧绷的心神陡然一松,眼眶瞬间就湿了。 她赶紧抬头望天,黑云沉沉,但雷电确实已然停歇。 沈元白转回头去,当看到小四在尽力地远离他,看到碎石滚滚砸在小四身上时,他的脸色瞬间复杂无比。 当一切回归平静,娇娇急忙看向乔天经,面带急切。 乔天经定定看了眼上方峡壁,这才将娇娇放了下来。 娇娇脚步急切,匆忙朝里跑去,越过沈元白身边时,亦不曾慢下脚步。 “小四!小四!” 娇娇疾呼出声,很快一个灰扑扑的身影推开身上的碎石块,慌乱地朝娇娇疾行而来。 “乔妹妹,小心还有落石!” 沈元凌踉跄着上前,半跪在娇娇身前,一把拥住了她,胳膊牢牢挡在了娇娇的头顶上。 第481章 无知和先知 沈元凌将手臂拢得那般紧,因为这一刻他拥住的不仅是娇娇,还有他心中所笃定的,这世间的“最真实”。 他知道,二哥没有骗他。 他自己心中早有蛛丝马迹,而天雷的降临,更加佐证了二哥的话。 而且二哥是那般骄傲的一个人,他不会、也不屑编出如此荒谬的谎言来扰乱他的心神。 这......这只是一个书中世界啊...... 即便只是在心中重复这个答案,也让沈元凌倍感艰难和煎熬。 而怀中的乔妹妹能在无数个关键节点及时出手,他不用深想,也能轻而易举得出答案。 乔妹妹是唯一的“局外人”,她曾在某个触不可及的地方阅览过他们的一生,而后步入局中。 她或许是带着使命而来,所以上天赋予了乔妹妹异能,帮助她改变他们这些惨死之人的结局。 沈元凌忽然觉得心酸得很,他的思绪乱糟糟的,一个想法却自己冒了出来。 无知和先知,哪个更痛苦呢? 他们无知,所以照着既定命运浑浑噩噩走了下去,或风光无限,或身首异处,稀里糊涂过完了一生。 乔妹妹先知,她知道所有人的命运,看似掌控全局,可所有亲近之人皆不得好死,乔妹妹是否也日夜提心吊胆,忧心忡忡呢? 她也很累吧?她是否也一直担忧,害怕自己救不了他们所有人呢? 思绪至此,沈元凌喉咙又酸又涩,他本来想要安慰娇娇自己没事,可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在这个庞大的书中世界里,那个所谓的“执笔人”甚至都不愿给他更多的笔墨。 他一个早夭的四岁稚童,想必都不曾在乔妹妹心中留下任何印象。 原来的“他”死的那般糊涂冤枉,除了给母后和哥哥带去伤痛,成为他们的破绽,竟一无是处。 若他被“挥墨而就”只是为了伤害最亲近的人,他宁愿从不曾存在,从不曾被“创造”! 沈元凌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凭什么啊...... 明明他也想要轰轰烈烈的人生。 他还要守护那么多爱的人,他还要实现自己的抱负,他还没感受过塞北旷野那自由的风...... 他鲜活而真实的一生明明才刚刚开始! “小四,你怎么样?” 娇娇感觉到小四的胸膛在剧烈起伏,她心情同样复杂。 自从沈元白、哥哥还有爹爹接连触摸到真相,娇娇便知道终有一日,身边或许还有人要经历这般脱胎换骨的痛苦与重生。 所有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觉醒”,打破既定命运走出自己的人生之路,这就是她所追求的——自由的意志。 而明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应该是所有“觉醒”方式中最无情而艰难的一种。 “我没事的,乔妹妹......” 沈元凌心中有千头万绪,可诉诸于口之时,千言万语也只剩下一句话了。 他还没有想通这一切,待他不再心存怀疑之时,他定会同乔妹妹摊牌的。 到时候,他会坚定地告诉乔妹妹:他是如此的真实,同她一样。 乔天经听到了沈元凌出声,心中稍安。 他曾陷入和小四一样的境地,其中的挣扎与痛苦只能靠自己说服自己。 只要迈过这个槛,从此所见皆真,所得皆实,心中只余笃定与充实,再不会犹豫迷惘! 思绪至此,乔天经又看向了身前的沈元白。 沈元白的情况,和他们不一样。 他是“执笔人”选中的天命之子,他得到了“执笔人”赋予的最完美的结局,这便注定了沈元白与天命纠缠最深、牵扯最广。 第596章 “要来人了,先换个地方吧。” 乔天经始终保持着清醒,掌控全局。 方才雷电落下,他抱着小妹朝这边疾奔而来,路上远远瞧见了好些人,不过当时众人都是慌乱地往外躲。 这会儿雷电歇下,只怕马上就要来很多人了。 沈元凌闻言回过神来,赶紧抱着娇娇站了起来。 乔天经环顾四周,直接抬步往左边走去。 “这边!” 沈元凌已经迈步而出,而谷口还站着纹丝不动的沈元白。 娇娇扭过头去,到了沈元白近前便低声问道:“你一起来吗?” 沈元白闻言缓缓抬头,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抬眸直直看向了沈元凌。 沈元凌对上沈元白的眼神,立刻扯了扯袖子,挡住了焦黑绽裂的手背。 方才他心神震撼太甚,乔妹妹的喊话传到了他耳朵里,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使用了“反弹符”,但手背还是被燎了一下。 “二哥,你不是想见娇娇吗?先走吧。” 沈元凌开口了,还是叫的“二哥”,或许是因为沈元白那一推。 他看得出来,方才沈元白眉宇满是疯狂,那豁出一切的架势分明是要直面雷霆,推开他应该是为了不连累他。 想到这里,沈元凌的脸色也复杂了起来,还没等沈元白回答,他已经移开了目光。 沈元白看了娇娇一眼,随即沉默着转身,跟上了乔天经的脚步。 四人匆匆离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喧闹声便响了起来,很快几十个北军便冲到了此处。 待他们借着月色看到地上的一个深坑,还有狼藉一片的峡谷时,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什么?天罚?有谁被五雷轰顶了吗? 可场中怎么没有尸体?难道是在那碎石堆下? 众人正议论纷纷,离得较远的莫永林终于赶到了此处。 他目光环顾四周,当即命人上前搬开碎石,然而碎石都搬得见底了,也不曾瞧见人影。 这时有人匆忙上前禀报,说方才瞧见了一男子抱着女娃娃奔向此处。 莫永林闻言猛地抬起头来,阴沉的眉宇缓缓舒展。 寻了大半个时辰都没有收获,他都要怀疑情报是否有误了,如今终于确定,乔忠国的一双儿女当真就在这峡谷丛中! “他们一定还没走远,继续搜,看到踪影立刻缠住,马上报信!” “是!” 众人再次四散开。 而莫永林来到被雷劈开的深坑边,眉头微蹙,举目四顾。 这么大的动静,沈元白竟然还没有出现。 是爹安排的人得手了,还是......他也躲在暗处? 第482章 觉醒的第一人 乔天经在黑暗中一路疾行,走得远远的,最后在一处窄谷中停下了脚步。 沈元白站在谷口,不曾入内。 沈元凌抱着娇娇跟在身后,见状也止了脚步。 娇娇打量了四周一圈,随即抬手拍了拍沈元凌的肩膀。 “小四,放我下来吧。” 沈元凌闻言俯身将娇娇放下,他知道娇娇和沈元白有话要说,便径直走进了谷中。 娇娇干脆地走到了沈元白跟前,仰头望着他。 沈元白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一路上都魂不守舍。 娇娇仰得脖子也累了,索性说道:“沈元白,你且蹲蹲,咱们有话说话成不?” 沈元白回过神来,垂眸瞥了娇娇一眼,随即身子一弯,竟直接在娇娇面前席地而坐。 娇娇见状一惊! 【嚯,沈元白的洁癖没了!人果然是会变的!】 她想了想,也跟着一屁股坐下了。 她还没开口,沈元白已经沉声说道:“我告诉小四真相了,雷果然被逼了下来,可它不肯劈我,看来是我还未做到极致。” 娇娇方才借由“身临其境符”,已经亲眼目睹了沈元白疯狂的模样。 她张了张嘴,除了庆幸自己早早给了小四“反弹符”,只能由衷说道: “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无人能及了已经,所以你想了这么久,最后的办法是被它劈死吗?沈元白,人死了,可就当真什么都没有了。” 沈元白闻言眉眼微垂。 他听出来了,乔娇娇并不认可他的做法,可是她极有分寸,说的也隐晦。 有些话他对别人是万万不会说的,但乔娇娇到底特殊。 思及此,沈元白自嘲一笑,“当初在南离分别,我曾留下话,如今一看,你确实初心不改,而你身周——‘自由’的人似乎真的越来越多了。” “你能坚定至此,但是乔娇娇,我不能。即便是我,也不可能永远冷静,永远步步为营。” “小四......我在小四身上看到了自己,那一瞬间,我只想不管不顾放弃一切,寻一个所谓的自由。” “呵,如今看来,一切并不会如我所愿,它还不肯放过我。” 沈元白极少说这么多的话,可见方才的一切实在令他心绪起伏,感慨万千。 娇娇闻言默然半晌,而后竟认可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这估摸着是你第一次这般冲动吧?我都以为你发癫了。” 沈元白:“......” 娇娇见凝重的氛围终于被打破,便直视沈元白,坦然说道:“虽然你我道不同,但你瞧这世上确实没什么不可能。” 第597章 “你我现在可是面对面席地而坐呐!我从前哪里会料到有这么一日?便是现在细想,我都觉得头皮发麻又诡异地有点和谐。” 沈元白:“......” 方才他心中还思绪万千,现在被乔娇娇一通插科打诨,全都被打散了...... 不过乔娇娇话里的意思,他却是听懂了。 她这是在告诉他,如今他虽困在了死局里,但世上没什么不可能,或许到最后,他会寻出一条道来...... 娇娇见沈元白回过味来了,便朝他摊出手去,直白地说道:“大礼呢?我盼了好久了。” 沈元白收拢思绪,觑了娇娇一眼,随后探手入怀中,取出了一封表面泛黄的信。 娇娇瞥了一眼,忽然心中有了猜测,呼吸便微微急促了起来。 “这个是?” “是我母妃留给我的信。”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娇娇顿时有些坐立难安了。 她对玉琉真的无比好奇,可以说,玉琉一手促成了无数悲剧,她不择手段、丧尽天良,实在狠辣至极。 但那日和大哥二审柔姨的时候,她隐约又觉出,玉琉兜兜转转做了这么多,除了野心外应当还有其他缘由,内情或许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和不堪。 “你这是......要给我看?” 娇娇还有些难以置信,可是沈元白已经将信放在了她的掌心上。 他眉宇沉沉,却并未有任何纠结之色,似乎早已做下决定。 “我母妃的夙愿,是让我覆灭北国。”沈元白直截了当地说道。 娇娇心头猛地一跳,终于得到了答案! 【柔姨说,玉琉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让沈元白一统两国,以“北”为尊,可原著最后的结局却是沈元白以“雍”之名吞并了北国!】 【如此看来,沈元白到底还是遵从了他母妃的遗愿,是柔姨撒了谎!】 【当年北国王庭应当就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玉琉的事,甚至勾魂牵神蛊都是他们下在玉琉身上的。】 【那玉琉的处子之身又......】 娇娇知晓手上这封信的份量,或许其中写下了所有的真相,甚至还有玉琉的心路历程! 娇娇很是慎重,只有完全明了沈元白的意图,她才能更好地决定,要怎么用这封信。 于是她抬头看向沈元白,沉声道: “玉琉公主在北国民间被奉若神明,你将这封信送到我手里,其中若有什么不堪的真相,一旦公开,定会动摇北国民心,但你母妃的名声与形象同样会毁于一旦。” “我知你定也考虑到了这些,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自己去公开呢?” 沈元白闻言忍不住深深看了娇娇一眼。 “乔娇娇,你为何要坦荡至此?你有那么多异能,大可拿着这封信转身就走。” 娇娇微微呼出一口气,正色道:“对于送礼,而且是送大礼的人,我保持最基本的礼貌和尊重,这是应该的吧?” 沈元白听到这话,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一刻,他眼底的欣赏终于不再掩藏。 “当年我母妃给我留下了锦囊妙计,其上曾有言——毋惜她的身后名。” “那时我以为,这只是母妃让我不要犹豫地使用画像之计,可看过这封信后,我才真正懂得了母妃的用意。” “我早已嘱咐过银珠,若我还未完成母妃的遗愿便身死,让她定不惜一切将真相传出去。” “如今将这封信交给你,是因为我自己也‘身处牢笼’,借你和乔忠国之手,这个真相能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北国。” 娇娇听到这里,突然抬眸看了沈元白一眼。 既然他们之间已经摊牌,她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 “沈元白,据我所知,在那个既定结局里,你最后确实吞并了北国,但你并不曾将这个真相公之于众。” “你说,在那个结局里,是你违背了你母妃的遗愿,保护了她的身后名,还是——你母妃根本就没有这般嘱咐过你。” 娇娇此言一出,沈元白霍然抬头。 他了解自己,即便不曾有过如今的“觉醒”,以他的性子,定会尊重母妃的遗愿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按照既定轨迹,母妃根本就不曾让他将她在王庭的遭遇公开,可是如今却...... 思绪至此,沈元白和娇娇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慢慢瞪大了眼睛。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同时浮现在了他们二人的脑海中。 或许,最初的最初,在娇娇还没到来之前,玉琉就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觉醒”的第一人! 她将对北国王庭的报复和对天命的抗争杂糅在一起,抛却良知、无所不用其极,可即便如此,她至死都不曾挣脱原著的框架。 但她到底在力所能及之下倾尽了所有,她算计了所有人,也留下了各种契机。 所以等到娇娇投胎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才会发现那么多原著所不曾写到的细节和真相。 从前,娇娇一直以为这些都是原著的bug,可是如今她才恍觉: 或许发生在这个书中世界的蝴蝶效应,从玉琉“觉醒”的那一刻,便开始了! 第483章 玉琉旧事 思绪至此,娇娇不由地头皮发麻! 沈元白同样怔住了,他不知道具体的原著剧情,故而看过信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母妃在某些节点已经悄然偏离了那所谓的原著。 第598章 他只是从字里行间看出了母妃的疯狂与决绝,所以才有那一句感慨:母妃和他一样,撞了南墙也不愿回头。 “可是,契机呢?”娇娇喃喃出声。 她很难想象,玉琉身为书中人,如何能在没有外来力量的介入下“觉醒”,悄然改变剧情。 毕竟目前为止,无论沈元白还有爹爹他们,所有人的“觉醒”都与她这个穿书者息息相关。 沈元白听到娇娇的呢喃,神色忽然变得复杂无比。 他开口,沉声说道:“或许......是狄在英。” “狄在英?” 娇娇神色猛地一震,忽然间无数思绪呼啸而过,隐隐串联成了一条线。 狄在英因为“反弹符”暴露了奸细身份,是沈元白阵营中下线的第一人。 他的出现让小四发现了她的异能,是沈元湛“觉醒”的第一线索,也是引出沈元白假身世的最关键人物。 可以说,原著剧情就是从狄在英之死开始真正崩坏的。 玉琉筹谋了这么大一圈,自然不可能害沈元白,所以极有可能是因为她在某个时间点违背原著说了某些话、做了某些事,促使狄在英提前入宫,潜伏在了沈元凌身边。 否则按照剧情,狄在英会在更晚的时候潜伏在文英殿中,完成与沈元白的初见,而后成为一位儒雅无私的长者,陪沈元白走到最后。 在娇娇不断整理思路的时候,沈元白已然再次开口: “在母妃的信中,前半段她认命受辱,后半段她不顾一切布局,承上启下的是狄在英,也只有狄在英让母妃犹豫过。” 娇娇听到这里,已经抑制不住看信的迫切了,她举目四顾,周围静悄悄的,北军一时半会应该还找不过来。 她目光又落在沈元白脸上,沈元白已经轻轻点了点头。 他也想借乔娇娇这个“先知”之口,知晓所有的真相。 方才的天雷已经将浓云劈开,这会儿月光稍亮,娇娇神色凝重地将信纸抽了出来,厚厚的好多张。 她微微俯身,虽然有些费眼睛,但勉强还是能看清信上的字。 是极秀气的小楷,对越来越习惯看繁体字的娇娇来说,读懂不成问题。 “元白吾儿,见字如晤——” 娇娇很快就沉浸到了书信中,她神色专注,眉头微蹙,此时此刻完全不像是个三岁的孩子。 信上的内容沈元白早已倒背如流,他借着月光将目光落在了乔娇娇脸上,很快便看到她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开始发白。 沈元白心中忽而生出了无限怅然。 自从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后,他一直在想,若他是所谓的“天命之子”,那母妃的所有遭遇是否都是这“天”为了给他铺路而故意为之呢? 母妃的贞洁,是十二岁那年被她父亲夺走的。 当年的北国王上金永王,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而仅仅相隔半年,母妃的亲哥哥,如今的金裕王便迫不及待加入了其中。 这场凌虐持续了整整四年,母妃从一开始的反抗、绝食、自戕,到后来崩溃、无能为力,直至最后麻木到习以为常。 在这期间,为了守住这个秘密,除了母妃的奶嬷嬷柔姨,其余丫鬟宫人都定期或药死、或处死。 金珠、银珠是例外,那时母妃已经学会了虚与委蛇,她将金珠和银珠这两个丫鬟保了下来,只是每次被玷污的时候,都将她们支走了。 银珠身段好、容貌佳,有一回母妃身子不适,金裕王欲强占银珠,被母妃费尽心思拦了下来,所以银珠早早知情,也对母妃最为死心塌地。 这也是母妃后来自戕前,能安心将遗书交给银珠,并让她远走南离的原因。 母妃原本已经认命了,结果十六岁那年,在王庭举办的宴会上,她意外结识了狄世子。 母妃在信上对狄世子的评价用了八个字:君子如玉,光明磊落。 沈元白可以想象,自己的母妃当时因为那两个畜牲,对男子该是何等厌恶,但狄世子却成了唯一的例外。 也是因为狄世子,母妃再次生出了反抗的心思。 彼时她被当做禁脔,身边没有自己的势力,听闻南离多蛊,可杀人于无形,母妃便央狄世子借人给她,而后派人前往南离寻来毒蛊。 母妃在信中有言,她要寻的是杀人和绝后的蛊,勾魂牵神秘蛊乃是意外所得,但她没想到,就是此蛊彻底改变了她的一生。 娇娇看到这里却是明白的,这蛊能到玉琉手中并不是意外,而是南离王上为搅乱局势故意为之。 只是娇娇之前一直将玉琉想象成大权在握、运筹帷幄的公主,以为这蛊本就是玉琉所求,没想到真相一层层揭开后,竟满是阴差阳错。 沈元白的思绪还在继续: 那时候乔忠国已经带兵打到了北国,母妃知道自古亡国公主的结局都不好,而且那时她已然有了和狄世子长相厮守的心思。 于是她数次劝父兄壮士断腕,换取休养生息、卷土重来的机会,但是皆被驳回。 直到后来乔忠国一路高歌猛进,那两个缩头乌龟终于知道怕了。 狄世子生怕母妃被送去和亲,在一次觐见金永王时透露了求娶之意,此举让金永王醋意大发,勃然大怒,继而查出了母妃借狄世子之力偷取南离秘蛊之事。 第599章 母妃见瞒不住了,为了掩盖绝后之蛊,只能将意外所得的“勾魂牵神蛊”说了出来,只是理由却变成为了家国大义。 那两个畜牲之前信誓旦旦,定会护母妃周全,可生死存亡时刻,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将母妃推了出去。 他们拿银珠、拿狄世子的性命威胁母妃,让她将勾魂牵神蛊纳入体内,母妃沉默良久,提出要见狄世子一面。 那年的京都北郊,在旷野的一处山坡上,母妃与狄世子见面了。 狄世子满心只有见心上人的欢喜,却不知母妃心中愁绪万千。 沈元白心中想,或许这一次会面,就是母妃“觉醒”的关键! 第484章 想通一切 娇娇神色复杂无比,翻到第三页时,开头便是一句直白无比的话: “在英,你要了我吧。” 娇娇大感吃惊,继续看下去,却发现狄在英拒绝了。 他解下外袍,温柔地披在了自解罗裳的玉琉身上,眉眼带笑,温声说道: “琉灵,我不是想要那床笫之欢、男女之乐,你是无瑕美玉,是尊贵公主,我怜你惜你心悦你,只愿你安乐无忧。” “琉灵,我准备去战场了,此去不止是为了家国,亦是为了你,我不希望你面对家国破碎,更不希望最后你被迫去和亲。” “我会尽快立下战功,让王上同意你我婚事的,琉灵,那般美好的结合,就留在你我大婚之时,可好?” “琉灵,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 娇娇当初还曾猜测,玉琉的处子之身可能是给了狄在英,却原来,狄在英爱重玉琉至此,根本不曾碰过她。 如此看来,后面在雍朝皇宫与玉琉春风一度时,狄在英或许也心在滴血吧...... 玉琉在后面接着写到,她本以为父兄尚且卑鄙不堪至此,世间男人定全是丑恶。 她笃定狄在英也难以例外,故而原定在北郊自戕而死,就让乔忠国的铁骑踏平北国,所有人一起毁灭就是! 她认为,这就是她这肮脏又可悲的一生早就定下的结局,她早已认命了。 可是,狄在英的回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甚至令她心生震撼,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狄在英有情有义至此,玉琉本就死寂的心终于真正生出了抗争之意。 她不能让狄在英为她丧命,这或许是银珠以外,这世间真正无条件爱她的人了。 娇娇看到这里,忽然生出一丝荒谬又可悲的感觉,忍不住抬头看了沈元白一眼。 沈元白原以为这就是母妃“觉醒”的契机,乔娇娇却对他摇了头。 娇娇轻叹了一口气,这里的玉琉确实“觉醒”了,正是因为狄在英。 可她的“觉醒”对抗的是被父兄玷污的可悲命运,本欲自戕的她在此刻终于决定开始抗争,为了保住狄在英的性命,也为了她自己。 可事实上,身为书中人,玉琉的这次“觉醒”还是没有逃脱原著框架,或者说,连她的这次抗争也是原著安排的。 毕竟玉琉不去和亲的话,男主沈元白还怎么出生呢? 想到这里,娇娇不由地脊背发凉。 她赶紧又将目光放回信上,她要看看,既然如此,后来玉琉又是怎么一步步给原著捅出数不清的bug的。 沈元白坐在娇娇对面,缓缓攥紧了双手。 他觉得,自己仿佛知道答案了。 为什么母妃明明还在执笔人安排的轨迹上,却还是在某些节点上偏离了剧情。 因为母妃心中的仇恨与不甘太多太多,她不曾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她只是偏执入骨,疯狂到不顾一切。 连乔娇娇也总说人定胜天,无论好坏善恶,从母妃质疑“命”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意志已经——连剧情都压不住了! 这时候阅信的娇娇忽然开始颤抖,她抓着信纸的手捏得紧紧的。 玉琉告别狄在英后,重新回到了王庭,她同意将勾魂牵神蛊纳入体内了。 此蛊以血肉为食,入体便不可逆,且牵神蛊还会通过床笫合和进入对方体内。 所以在玉琉让蛊入体之前,金永王和金裕王抓住最后的机会,又狠狠蹂躏了玉琉一番。 他们嘴上说着污言秽语,质问玉琉是否与狄在英苟合,一遍又一遍将玉琉碾进了尘埃里。 可起身之后,他们披起衣裳,又是人模人样。 玉琉伤痕累累躺在榻上,她心中仇恨冲天,嘴角却诡异地扬起。 北国的气数终是要尽的,因为如今的王上和将来的王上,都将一世无子! 紧接着,她便在柔姨的陪同下割开了手掌,将一母二子的勾魂牵神蛊纳入了体内。 痛啊—— 那是几乎将身体硬生生撕裂的痛。 玉琉痛得从榻上滚到了地上,她撕扯、抓挠着自己,衣不蔽体,在地上语不成调地痛呼: “柔姨救我!柔姨救我!” 柔姨是玉琉的奶嬷嬷,她也有自己的父母儿女,她受制于那两个畜牲,但对玉琉确实是好的。 玉琉隐约瞧见,柔姨就跪在一旁,拼命抬手扇自己耳光,泪如雨下,口中惨呼: “公主对不起!公主对不起啊!奴婢陪您一起受着!” 这一段遭遇刻骨铭心,玉琉在信上写道: “白儿,母妃大抵是疯了,蛊虫入体的疼痛撕裂了母妃的身心,母妃在痛入骨髓之时清晰无比地意识到,错的不只是那两个禽兽,还有这命,这天,这世间的一切。” 第600章 玉琉无法言喻自己心中的恨与不甘,她在汹涌的疼痛下满心怨怼,逐渐扭曲了心态,一次次狂呼: 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命如此对她,天如此薄她,什么父兄、家国、良知,全部去死吧! 疼痛渐渐平息,理智回归之时,蛊虫已然在体内扎了根,玉琉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想,除了保住狄在英、保住银珠她们的性命,她还有更多想做的事! 世间如此不堪,她身为公主,却被玩弄得肮脏破烂,四年来,身边宫人因她而死的不计其数,她被拘得无权无势,成为泄欲傀儡。 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要遭受这些?凭什么那两个畜牲还不死?凭什么天要给她这样的烂命! 现在,那两个畜牲要放飞她了,她什么也不顾了,她要紧紧抓住所有筹码,毁了所有伤害她的人! 为此,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娇娇从字里行间看到了玉琉的痛苦与挣扎,而勾魂牵神蛊入体的极致痛苦彻底击碎了她的心防,让她几近疯魔。 她的性情走向了极端,所以接下来在雍朝她也完全抛弃了良知与底线,只要能达成所求,她无所不用其极! 在原著里,玉琉只是背景板一样的人物,偶尔出现在众人的回忆和对话里,她最重要的作用便是身为白月光,为沈元白赢得雍帝的疼爱与偏袒。 如此少的着墨,反而给了玉琉极大的操作空间。 给雍帝下蛊和用画像污蔑太子尚算有迹可循,小四的出生也佐证了红线转生这一计谋。 但护国寺养死士这件事,原著当真毫无着墨,连他们也是从孟谷雪那里才得知了慈济局这一线索。 思绪至此,娇娇忽然猛地一怔。 等等,孟姐姐梦到了“原著”,可是怎么明显比她这个看过原著的人知道更多细节呢! 包括雍帝曾强迫皇后娘娘,包括周伯曾提醒狄在英,沈元白是他的儿子,包括沈元白用画像之计逼死太子的细节等等! 娇娇从前不曾思考过这些问题,可现在的她却醍醐灌顶! 她确信,玉琉真的“觉醒”了! 只是这个“觉醒”不是发现所谓的真相,而是身为书中人,凭借一身的仇恨与不甘,将布局做到了极致,硬生生突破桎梏,无中生有了一些剧情。 这个书中世界在玉琉“觉醒”的时候就改变了,而后在同一时间线上,孟姐姐和她相继到来。 孟姐姐梦到的,应该是玉琉觉醒后这个世界的走向,在没有她这个穿书者的干涉下,孟姐姐和沈元白同样顺遂无比,却比原著多了很多细节! 而她穿书而来,同样身处玉琉“觉醒”后的时间线。 她在金手指的帮助下慢慢发现了原著所没有的细节,其实这些都是玉琉“觉醒”后的蝴蝶效应。 她和炮灰联盟一步步打破了玉琉的计划,改变了命运,也改变了孟姐姐梦中所见,千辛万苦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至此,娇娇全部都想通了! 玉琉的遭遇可悲可叹,她身为书中人,能以一己之力做到如此地步,无论是布下各种计谋,还是改变了剧情,都让人佩服不已。 可是自由不分善恶,良知却不能颠倒黑白。 金永王和金裕王害玉琉至此,实在该死,可那些枉死在玉琉手上的人呢? 护国寺死士一案死了那么多人,乱葬岗上堆满了孩童与少年的尸骨,玉琉切切实实害死了他们,而且一切出于她自己的意志。 想到这里,娇娇抬头看向沈元白,神色复杂无比。 她张了张嘴,正要将自己的发现告诉沈元白,忽然一个火把“呼”一下丢到了他们身边。 沈元白猛地起身将娇娇挡在身后,他扭头看去,只见前方峡壁转角探出了一张脸,是个神色狂喜的北国人! “在这里!他们在这里!” 高呼声划破夜空,惊动了所有人。 第485章 喏,收好了 娇娇被突如其来的火光骇了一跳,第一时间就将才看了一半的信塞进了怀里,牢牢护了起来。 峡谷丛中四通八达,乔天经和沈元凌在另一头,听到动静他们立刻飞奔而来,二人和沈元白一起,将娇娇牢牢护在了中间。 娇娇一听是北军找来了反而不慌,她慢慢收拢思绪,心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等这边尘埃落定后,还得写信给孟姐姐问问,她那场“前世之梦”梦到了哪里。 如果孟姐姐梦到的就是玉琉“觉醒”而她没有穿书的时间线,沈元白最后应该会按照玉琉的遗愿,公开她的遭遇,将北国王庭的脸皮彻底撕下来。 但是这么久以来,孟姐姐从来不曾主动提起过玉琉,似乎对玉琉也知之甚少。 根据孟姐姐当初的描述,就算是在那个梦里,沈元白也并不曾和她摊牌,甚至好多细节和消息都是她暗戳戳偷听来的。 若前头的猜测都成立的话,那么孟姐姐的“梦”或许根本没有坚持到沈元白公布真相的时候。 怎么就这么巧呢? 仿佛有什么力量生怕孟姐姐窥见到最后的真相似的...... 思绪至此,娇娇不由地抬头望了望天。 她已经见识过“天道”的诸多骚操作了,现在越来越觉得,老阎王和“天道”像在打擂台似的。 第601章 老阎王想要改变这个书中世界,“天道”却拼命阻拦,想要让这个世界顺应剧情发展下去。 真相究竟如何,只能等她嘎了或者老阎王主动找她,给她托个梦,再试试问清个中缘由了。 娇娇一不小心又想得入了神,直到在她的视野里,峡壁上方突然探出密密麻麻的脸,将她吓得差点倒仰过去! “在这里!” 呼声越来越大,可是很快四周喊杀声响起,乔家军和那些精锐护卫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他们和北军混斗成了一团! 利箭呼啸而来,被乔天经、沈元凌还有沈元白齐齐格挡开。 娇娇想起沈元凌的“反弹符”早就在方才避雷时用掉了,赶紧兑了一张出来,塞进了沈元凌手里。 “小四,收好!” 乔天经怀里也早就备了一张,如今只有...... 娇娇扭头看向正前方的沈元白,他右手手筋被乔地义挑断了,如今换成左手持剑,竟也游刃有余。 娇娇知道,沈元白这种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如今瞧他左手剑舞得眼花缭乱,娇娇毫不怀疑,他暗地里定也吃了寻常人难以忍受的苦。 方才火把扔过来的时候,他是挡在她面前了吧? 唉...... 娇娇心绪复杂得很,她伸长脖子望了望,结果太矮了,如今被三个人护得严严实实的,她根本看不清前头的战局。 她垂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抬手往沈元白的手心里一塞。 “喏,保命的,收好了,瞅准时机自己用吧!” “今日你来送大礼,对我们北伐助益甚多,我也没道理让你死在这里。” 沈元白感觉到手心被塞了张纸,当意识到乔娇娇可能将她那奇异的能力也分给了他的时候,他动作猛地一顿,竟险些被密集的箭雨刺中。 沈元凌离得近,见状刀尾一挑,替沈元白将袭肩的箭挥开了。 他看到了,方才火把抛来的时候,二哥毫不犹豫挡在了娇娇面前,事出突然,若抛来的是毒、是箭,二哥真的就替娇娇受了...... 沈元凌的心情也混乱成了一团,他恨沈元白吗?恨的。但是今日,他也做出了从前想也不敢想的选择。 成长总发生在瞬间。 沈元凌的世界从前还是非黑即白,可今时今日,骤然得知了荒谬的真相,又有沈元白推他在前,护娇娇在后,连他也迷茫了。 他只能撇去所有权衡利弊,在当下做出最从心的选择。 娇娇亦是如此。 沈元白的心情同样跌宕难言,他眉宇间隐有触动,更多的却是苦涩。 “沈元白!你果然是雍朝的奸细!” 一道怒喝声响起,顿时吸引了娇娇的注意力。 她赶忙从缝隙间看去,只见在火光的映照下,不远处站着一中年男子,他的声音明明气怒得很,可此时脸上却挂着笑容。 沈元白并没有任何慌张之意,只是轻描淡写地对娇娇说道: “乔娇娇,这是附带的赠礼,此人乃是北国主将莫千岱的长子莫永林,如今是独子了。” 娇娇闻言眼睛噌一下就亮了! 【我去!这是送上门的大鱼啊!】 乔天经闻言嘴角轻扬。 方才知道小妹和沈元白聊的是大事,故而在有符兜底的情况下,他也就没有上前打扰了,否则该是要不断挪动位置的。 他们此次北行原本只是辅助爹那边,给莫千岱一个出手的理由,没想到却等来了一头肥羊! 思绪至此,乔天经意味深长地瞥了沈元白一眼。 莫千岱已失幼子,怎舍得又让长子孤军深入?这其中,怕是少不了沈元白的推波助澜吧? 莫永林看到沈元白和雍朝人站在一处时,心中又恨又喜。 恨的是当初小弟被擒,果然是沈元白这个奸细从中作梗! 喜的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沈元白通敌之名彻底坐实了! 今日他就光明正大杀了沈元白,为小弟报仇,到时再将沈元白的尸首送回京城,送到王上面前,为爹出口恶气! “沈元白通敌叛国,格杀勿论!沈元凌和乔家兄妹捉活的!上!” 莫永林高喝出声,持刀冲了上来,脸上已然满是胜券在握。 “乔大哥,如何?” 沈元凌忙活了一夜,这会儿被雷劈过的手背一直握刀,疼得像是要裂开一般。 乔妹妹给的异能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用的,不仅是担心自己生出依赖的心理,也是担心娇娇兑符不易。 乔天经在心里估摸了一番,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瞧这时辰,也该到了......” “小四,你本就受了伤,不必犹豫,直接用符!” 娇娇听到这里猛地抬头。 小四受伤了?她竟然大意到根本没发现! 沈元凌闻言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北军一拥而上,沈元凌正捏紧手中的“反弹符”,忽而一道清亮的声音骤然在峡壁上方响起,气势十足! “谁敢伤我的大伯哥和小姑子!” 第486章 他用不了 娇娇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激动到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猛地抬头看去,只见一红衣少女梳着利落的高马尾,手持红缨长枪,腰杆笔直,眉眼锐气十足,正居高临下望着他们。 而她的身后站着一群神色肃然的男子,皆身穿雍军战甲! 第602章 “萧姐姐!” 久别重逢,萧千月在这一刻竟犹如战神天降,看得娇娇激动难当,直接高呼出声! 没错,来人正是赶来接应的萧千月! 乔忠国接到乔天经要北行的书信后,便做下了安排。 乔地义和萧千月这对小夫妻,一人去往武定上游拦截探城的北军,一人策马出北鼎,领兵接应北行队伍。 萧千月出了武定后,携乔忠国的手谕调走了两千雍军,按照乔天经的计划潜伏而行,在今日到达甘州峡谷丛! 见到娇娇安然无恙,萧千月心头大安,遥遥冲娇娇咧嘴一笑。 莫永林闻言脚步一顿,再看到萧千月等人,面色猝然大变。 下一刻他不退反进,直冲沈元凌而去! 这一路斥候前后打探,来路上都不曾发现雍军,原以为今日速战速决,定能成事,没想到雍军竟来得这般及时! 如今想必外围都被包圆了,只有挟持沈元凌或者乔家兄妹,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不得不说,莫永林的思路确实清晰,而且他自诩武艺高强,沈元凌年幼、乔天经文弱,还有一个小娃娃,能奈他何! 萧千月知道乔天经是个厉害的,何况还有娇娇在,于是她镇定自若,凛然发令: “围上去!一个都不准走!” 而她自己更是一个发力,直接从峡壁上纵跳而下! 莫永林迅速欺身向前,口中大呼:“不惜一切,杀了沈元白!” 若他今日身死于此,绝不能让沈元白回到北国,否则他继续潜伏在爹身边或者王庭里,后果不堪设想! 四周的北军到底训练有素,即便已经被围,还是不顾一切一拥而上! 明晃晃的长刀劈头而来,娇娇已然将“反弹符”给了沈元白,故而并不担忧。 下一刻刀剑相击,沈元白猛地倒退一步,长刀划过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淋漓而下。 娇娇已经被乔天经护住,此时瞧见这一幕,不由大吃一惊。 沈元白怎么不用“反弹符”? 沈元白突感锐痛在手臂上绽开,眼里的期待与新奇在这一刻悉数化作怔然。 很快,他嘴角泛起了自嘲之色。 他知道,乔娇娇光明磊落,不至于在这样的时刻用假符害他。 而他已然按照乔娇娇方才说的,将符篆捏紧,而后在心中默念,然而——没用。 或者说,他用不了。 所有人都能受惠于乔娇娇的异能,只有他不行啊...... 眼前的北军不似先前那毫无防备的千夫长,他们得了死令,定要取沈元白性命。 沈元白正觉左手力有不逮,这时候莫永林错愕的惊呼声突然响了起来。 娇娇扭头看去,只见莫永林左肩已经汩汩冒血,而他的刀此时正砍在了沈元凌的左肩上。 “这!” 莫永林双目瞪得浑圆,握刀的手都抖了起来。 下一刻,沈元凌一个后仰挡开肩上的刀,而后直接飞身来到了沈元白身前,将沈元白重重往后一推! 北军的刀悉数砍在了沈元凌的后背上,然而下一瞬,出刀的北军却后背绽裂,齐齐痛呼! 莫永林呆怔怔看着这一幕,整个人猛地一抖,惊恐和慌乱齐齐涌上心头,让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后头继续拥上来的北军甚至都没瞧见沈元凌是如何出手的,就发现身前人齐齐飙血,他们一脸迷茫,也顿住了脚步。 沈元凌这么一阻,萧千月已经提枪杀到,她的枪法熟稔而锐利,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依旧游刃有余。 外头雍军包围而上,很显然,北军气数已尽。 沈元凌没有去看沈元白,而是转身再次逼近到莫永林身前。 莫永林抬起手中长刀,见沈元凌不闪不避不抵抗,他心头剧颤,却还是咬牙冲沈元凌的右臂砍了一刀。 下一刻,右臂传来一阵钝痛,莫永林惊呼一声,吓得跌坐在地,瞳孔巨震,认知崩塌! 沈元凌俯下身去,趁着莫永林惊恐无措之际,迅速将软筋散灌入他口中,而后紧紧摁着他嘴巴,直到他完全吞了下去。 莫永林死死瞪着沈元凌,他神色狰狞地抓破了沈元凌的手,可是那伤痕还是出现在了他的手背上。 莫永林吓得呜呜狂叫,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哪里来的鬼神之力! 娇娇看到此处,便知今夜是尘埃落定了。 她再次惊叹小四竟然有如此陌生的一面,简直像换了个人。 一旁的沈元白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他垂头看向手心,那里还攥着娇娇给他的“反弹符”。 萧千月命人清理了现场,这才大迈步走向娇娇。 “萧姐姐!不,二嫂!” 萧千月闻声脚步微微一顿,方才还大杀四方,这会儿竟红了脸。 娇娇立刻就到了萧千月怀中,她紧紧搂住萧千月的脖颈,亲昵欢喜地说道: “二嫂,娇娇可想你了!” 萧千月嘴角扬起,紧紧将娇娇揽住。 分别之前,二郎还念叨着娇娇呢,嘿,可算是让她先见到了! “走,先找个地方烤火,娇娇的小手冰凉冰凉的。” 娇娇立刻乖巧点头,“娇娇全听二嫂的!” 萧千月抱着娇娇向前走去,乔天经、沈元凌抬步跟上,沈元白便被留在了原地。 第603章 娇娇注意到这一幕,立刻拍了拍萧千月的肩膀,示意她先停下。 “萧姐姐,我还想和他说些话。” 萧千月闻言眉头微微一蹙,见一旁的乔天经都没阻止,便将娇娇放下了。 娇娇抬步走向沈元白,这时候正要被拖走的莫永林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忽然朝沈元白恶狠狠叫道: “你这雍朝的奸细,你不得好死!” 对方准备得这般充分,可见早早就等着他了,此行定就是沈元白怂恿王上下令,这才将他害死在这里! 一想到沈元白之后还要回到爹身边,回到王庭做北归王,莫永林便心急如焚! 沈元白闻言扭头朝莫永林望来,他眉宇沉沉,冷笑出声:“无论本王立场如何,莫少将军,你都是活不成的。” “毕竟......王上早已下了密令,让本王做得干净些,将你——永远留在雍朝。”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莫永林闻言额间青筋暴起,咬牙恨声:“昏君!昏君啊!这北国没有我莫家镇守,狗屁不是!那些只知道争权夺利的蠢货!” “还有你!沈元白,还有你!狗屁的北归王!” “那些百姓是瞎了眼,才将你捧成了王!玉琉公主算什么啊!奉为神明?哈哈哈,别平白侮辱了神!” “她不过就是区区玩物,是供昏君泄欲的禁脔罢了!” 此言一出,四周众人齐齐色变,娇娇赶紧扭头看向沈元白,却见沈元白嘴角扬起,竟笑了起来。 第487章 戏耍了所有人 莫永林瞧见沈元白的反应,满腔的愤恨稍稍一滞,眼底隐有错愕。 沈元白这时已经扭头看向娇娇,淡声说道:“这莫永林可要拖下去,好生看起来。” 乔天经率先迈步而出,他走到莫永林身旁,手下用了力,当场卸了莫永林的下巴。 娇娇已然反应过来,见状冲沈元白点了点头。 没想到啊,莫永林竟然知道玉琉受辱一事! 当年金永王和金裕王为了瞒住他们的暴行,隔三差五就将玉琉身边的宫人悉数杀尽,费力捂得死死的,生怕坏了王庭的形象。 可是如今细细一想,莫永林的父亲可是撑起北国半边天的莫千岱,他在王庭里定也有众多耳目。 玉琉公主身边的宫人频繁更换,想必以莫千岱的机智与敏锐,定会深究探查的。 所以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如今沈元白将真相送到了他们手中,本来由他们传播出去,虽震撼人心,但到底缺些说服力,北国王庭也极有可能颠倒黑白,反咬一口。 若被金裕王扭曲成,他们雍朝为了吞并北国,故意污毁玉琉和北国王庭的形象,搞不好还会引发众怒,反而让北国百姓拧成一股绳。 但是,这件事若是从莫永林,堂堂北国主帅长子的口中说出去,那可就有信服力多了! 乔天经也是想到了这一层,这才赶紧将莫永林的下巴卸了,担心他自戕。 “看紧了,一刻都不能离眼!” 乔天经冲一旁的乔家军嘱咐出声。 乔家军急忙点头,将呜呜啊啊的莫永林拖了下去。 众人慢慢退场,火堆生起,娇娇和沈元白坐在火光旁,这一次终于可以安心谈话了。 乔天经和小四坐在不远处,算是给娇娇打个掩护。 娇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沈元白,偏头问道:“你早知莫永林知情,所以才将他诓来?” 沈元白摇了摇头,神色淡淡,“猜的罢了,莫千岱在北国势力盘根错节,当年之事再如何掩藏,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莫千岱那个老狐狸想必不会错过,至于莫永林,他瞧我的眼神中总含轻蔑嘲笑之意,我便赌他知情。” 娇娇听到这里,不由大感唏嘘。 无论其中内情如何,玉琉的和亲到底让当年的北国免于灭国之灾,也让其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 可世人啊—— 莫永林就因为知晓玉琉被辱,竟轻贱她至此,连二哥传信来也说,北军之中有人对玉琉满是污言秽语。 他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玉琉带来的好处,可转头又对玉琉鄙夷不屑、口出污言。 众生百相,到底也多的是凉薄卑鄙之人。 沈元白见娇娇眉头紧蹙,神色看着很是凝重,便抬手拨了拨眼前的柴火。 娇娇思绪一拢,看向沈元白粗粗包扎过的胳膊,轻叹了一口气,“你用不了是吗?我早该想到的。” 沈元白取出“反弹符”,定定看了看,半晌才开口:“你果然生来就是与我对立的。”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这符所有人都能用,独独在他手中犹如废纸。 “代价如何?不大的话我便收下了。” 沈元白抬眸看向娇娇,神色平淡。 娇娇伸手将怀中的信再次掏了出来,头也没抬地点了点头。 “你留着吧。” 在火光旁,看信就轻松多了。 娇娇将自己方才关于时间线的猜测简单说了一遍,又问:“沈元白,以你对自己的了解,你会在什么时候公布真相?” 沈元白不过偏头沉吟了一瞬,便笃定地说道:“不会太早,至少得等吞并了北国,而且消灭了所有残余势力后。” 娇娇点了点头,这个回答算是在意料之中了。 第604章 毕竟玉琉在北国民间被奉若神明,原著中还有北国城池因此不战自降,以沈元白的性子,自然要将这个“优势”最大化。 而且灭一个国不是那么简单的,民间定也会有支持金裕王的,沈元白若为了社稷稳定,或许会在北国隐患彻底消除后才将真相公之于众。 这就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了,或许孟姐姐的梦境真的没撑到那个时候....... 娇娇心中有数了,便继续埋头看信。 很快玉琉的后续安排也浮出了水面。 原来,玉琉从一开始就将目标放在了雍朝。 给南离国主送信和画确实是她一手安排的,不过那只是为了麻痹金永王和金裕王,让他们以为她如今已经心甘情愿为国、为他们谋划而已。 毕竟勾魂牵神蛊来得那般“意外”,玉琉细想之后也猜到了南离国主的意图,故而书信和画送过去,必定如泥牛入海,是不会有回音的。 当时乔忠国还未打到城下,其实金永王已经想投降了,但是玉琉却建议金永王再撑一撑,让她先行将画像和投降书送到雍朝。 玉琉给父兄的解释是:她毕竟对当时的雍帝一无所知,勾魂蛊虽然厉害,却不知能不能迷住一个帝王。 如今北国还在死撑,如果她先行送去投降书,为国筹谋至此,一个貌美、冷静、聪慧有魄力的公主形象便立在雍帝心中了。 只有这般不断在雍帝心中加码,才能让他对自己生出兴趣,继而答应和亲。 这个理由成功说服了金永王和金裕王,最后确实也让玉琉得逞了。 但其实,玉琉心中有更深的谋划。 因为她被父兄欺凌,一直都处于被半囚禁的状态,身边根本没有任何势力和人马。 她也想反抗,可当时的她没有这个实力,也没有底气,连去南离寻蛊,都是向狄在英借的人。 但是此去雍朝,她有太多太多要布局的地方,所以必须要有一批对她死心塌地的人才行! 所以,玉琉故意拖延,不让父兄将要投降的消息放出去,而是自己在众人面前主动提出为国和亲,而后亲自登上城墙,在百姓面前说了一番长篇大论,字字都是家国大义。 就因为这番举动,她身边聚拢了数不清的爱国志士,周留、刘喜他们正是因此来到她身边的。 他们对她有多忠心吗? 不,他们忠于北国,他们只是被她的“家国大义”给骗过,成为了她复仇的棋子! 那一日,她站在城墙上,内心早已千疮百孔,满是复仇毁灭的戾气,可是她表面光鲜亮丽,贵气逼人! 城墙下,百姓落泪、跪地、高呼“公主千岁”,他们望着她,犹如仰望救世神明! 至此,她终于有了自己的人手,也为自己套上了光环! 娇娇看得呼吸急促,惊叹不已。 除了早已知情的银珠和柔姨,所有人至死都认为,玉琉为国为民,大义无私。 她当真是凭一己之力......戏耍了所有人啊。 玉琉后面在雍朝使的计策,娇娇都已知晓了,玉琉在信中也提到了,周伯他们将狄在英送进宫的那一次,是她此生与狄在英见的最后一面。 玉琉并未细写当日的情形,这让娇娇有些迷茫,是什么原因才导致后来狄在英偏离原著提前入宫,潜伏在小四身边的呢? 娇娇想不通,便问了出来。 沈元白垂眸想了想,忽而开口:“或许是因为银珠。” “银珠?”娇娇有些意外,急忙追问。 沈元白也没有隐瞒,他如实说道:“我看过母妃的信后,曾与银珠聊过信上的内容,当时银珠同我着重提起了狄在英。” 第488章 琉灵绝笔 沈元白的声音很是低沉,与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混在了一起。 娇娇离得近,听得很是清楚,沈元白说: “银珠道母妃去了雍朝后并不快活,虽然摆脱了那对畜牲,但是她心中仇恨难消,而且被雍宫中所有人针对,且心中要谋划的太多,几乎心力交瘁。” “那一次,周伯他们自作主张,将狄在英接进了宫,也是那一次,母妃才知道,狄在英为了追随她来到雍朝,吃了无数的苦。” “他‘莫名’被王上囚禁,遭了不少酷刑,家中也因此受罚,多亏有忠仆和手下打点周旋,来了一出‘偷天换日’,这才让他脱逃而出。” “母妃听说此事后心如刀割,却没法同狄在英坦白,她不想让狄在英知晓自己的不堪遭遇,也担心狄在英冲动之下回北国为她复仇,那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母妃心中明明有大计,可那日还是越了界,同狄在英......” 沈元白话至此处,突然想起乔娇娇到底还是个孩子,便止住了话头,囫囵带过。 “银珠说,她最是了解母妃,那一日与狄在英相会,令颓丧到濒临崩溃的母妃又燃起了斗志,银珠知道,狄在英于母妃而言太过重要。” “狄在英出宫之时,不知情的金珠将狄在英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她认为狄在英懦弱无能,当初不敢带母妃远走高飞,如今母妃心怀大义,他却又来乱母妃的计划。” “银珠知晓其中内情,在金珠走后,也对狄在英说了一番话。” “银珠说,她本不欲多嘴的,但是看着母妃像是‘活过来’一般,她实在不忍狄在英总是心怀愧疚。” 第605章 “所以她告诉狄在英,他是母妃的救赎,是母妃的心上人,只是造化如此,盼狄在英按照母妃所愿,好好活下去。” 话至此处,沈元白抬眸看向娇娇。 “这便是银珠所言当初内情,若说那次会面有什么特别的,我也只知道这些了。” 娇娇闻言,心中隐约觉得,银珠这番话或许就是玉琉“觉醒”的蝴蝶效应之一,也是导致狄在英提前入宫的关键! 银珠的话让狄在英终于确信,玉琉心中有他,他们真的是两情相悦。 或许就是这个信念促使他扎根雍朝后,在得知雍帝给四皇子寻找启蒙先生时,便迫不及待上下打点毛遂自荐,只为给玉琉报仇。 在孟姐姐梦里那条线,狄在英应该也是提前入宫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向小四出手,小四就已经被虞昭仪推入湖中溺死。 而狄在英凭借过硬的学识,又继续在文英殿担任编撰,走上了原著里的路,直到和沈元白相遇。 只是这一次,因为她穿书而来,这才有了上书房用“反弹符”制住狄在英一事。 从此这世界的走向开始真正偏离原著,直到今日,所谓“剧情”早已面目全非! 娇娇心中终于串联起了完整的线,她深吸一口气,继续朝后看去。 很显然,玉琉的计划也是一直跟着形势随机应变的。 她用身体养了勾魂牵神蛊,所以注定活不长久,当时雍帝对她很是痴迷,玉琉便隐晦地暗示和怂恿雍帝重新攻打北国。 她想要在死前看到那两个畜牲不得好死,至于北国百姓会如何,她早就不顾了! 但是雍帝虽痴迷于她,到底没忘了自己的帝王身份。 他如今接受了和亲,对玉琉又喜欢得很,乔忠国已经领着大军退回武定了,且这时候北国也知道夹紧尾巴做人了。 他不曾拿到北国的任何错处,而且如果短时间内出尔反尔,又让乔忠国攻向北国,他这个帝王就变得言而无信了。 退回来再打回去,再次劳民伤财不说,将士心中只怕会更加不满,天下人也会以为他为了得到玉琉这个美人,将数十万大军当猴耍。 这么一来,他更要备受诟病,就怕到时候,军中将士都要支持乔忠国反了! 雍帝有诸多考量,北国定是要打的,但至少要过个几年,待风头过去。 玉琉看出雍帝的心思,想到自己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顿时心生急切,而就在这时候,她发现自己终于有孕! 至此,一个更大的计划开始在玉琉心中酝酿,比一开始更加疯狂,甚至不惜波及整个天下! 看到这里,娇娇抬眸看了沈元白一眼。 玉琉在信中毫不避讳自己心中所想,她明明白白写着,沈元白出生就注定是她的棋子,就是她搅乱雍朝、覆灭北国的工具。 沈元白对此早有觉悟,因此神色平静得很。 娇娇再次垂眸,看到最后,竟是玉琉的一段自白: “白儿,母妃受此非人待遇,心中早已破烂难修,这天这命母妃都恨,母妃数次午夜梦回,更恨不得覆灭这世间一切。” “母妃今后所有计谋皆为你铺路,即便你不愿不想,母妃所留之人也会裹挟着你前进,逼你走上母妃安排的道路。” “白儿,母妃便是自私至此,挖空心肠但求夙愿得偿,其余诸人,便是你,亦要为母妃所用。” “六亲缘浅是福,修的是两不相欠。母妃生你却不曾养你,若一切能成,待你完成母妃遗愿,你我便两不相欠了。” “从今往后,无论你要坐拥江山还是纵情山水,皆由吾儿自选。” “若计不成......若计不成......母妃生前已尝遍诸苦,若计不成,不过死不瞑目罢了。” “白儿,你说天为何要给母妃安排这样的烂命?下一世,定不来了。” “若世有轮回,偏再次投生,只盼清清白白做一回父母的掌上明珠,得一痴心不悔的良人,再生一个——同白儿一样的孩子。” “呵——” “母妃身心早已破烂不堪,怎还会这般天真地妄想,这人世间还有善待母妃的时候呢?” “元白吾儿,母妃不会祝你安乐无忧,因为你此生注定坎坷、注定悲哀、注定为母妃所控。” “若祝,便祝你事事顺遂,全母妃所愿。” “或许母妃遗愿得偿后,吾儿终得解脱,从此长歌有和,独行有灯,纵马踏花向自由——” “母妃琉灵绝笔,此生勿念。” 第489章 见证我的结局 娇娇缓缓放下手中的信,满心怅然,像是放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至此,她才勉强看到了一个完整的玉琉。 不是一开始的背景板,也不是毫无缘由的丧心病狂,更不仅仅只是一个被父兄玷污的悲情角色。 她如此的鲜活而矛盾,已然在既定的命运里挣扎出了全新的血肉,是寥寥几笔所无法描绘的真实人物。 娇娇心中自有一杆秤。 从她的角度,无论如何都不能认同玉琉的所作所为,尤其她清清楚楚知晓玉琉的复仇带来了多少悲剧,更亲眼目睹了那些因此被牵连乃至丧命的无辜生命。 但未经他人之苦,亦不曾感同身受,故而娇娇如今也不会轻易开口,去评判玉琉的一生。 看着眼前默然垂首的沈元白,娇娇心中难免唏嘘。 第606章 信的末尾,玉琉明明说了不祝沈元白,可临到头又补了一句: “吾儿终得解脱,从此长歌有和,独行有灯,纵马踏花向自由——” 或许,这是玉琉发自内心的祝福,亦是她此生所求而不可得的奢望。 只是,她那般聪慧至极的人,难道会不明白,若照着她的安排走下去,自由于她儿子同样也会成为奢望吗? 玉琉是懂的。 但她还是那般做了。 祝福是真,利用也是真,人心的复杂、纠结与割裂远超想象,旁人只怕难窥其中之万一。 娇娇不愿再深想了,她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重新将信叠好,塞回信封里,又递还给了沈元白。 “还给你。” 沈元白抬手接过信,收回怀中。 娇娇想了想,直白地问道:“你接下来是何打算?莫永林被擒,你若回交城,莫千岱必定迁怒于你,以他在交城的势力,怕是要撕了你。” 沈元白摇了摇头,“我直接回王都,莫千岱奈何不了我,而且金裕王有子的风波也酝酿得差不多了,该是时候再推一把了。” 娇娇闻言点了点头,见沈元白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我爹爹也会拖住莫千岱的,很快他就要焦头烂额了,想来一时半会也腾不出手对付你。” 沈元白闻言,想到今日来接应的是萧千月而不是乔地义,便知乔地义应是另有要务在身,想必是去对付和他们一同出发的探城队伍了。 娇娇和沈元白对彼此的计划皆心照不宣,从前是敌人的时候便斗得你来我往,如今在覆灭北国一事上统一了战线,强强联合,自然无往不利。 二人一时无话。 一旁的火堆烧得噼啪作响,将娇娇激得抖了一下。 沈元白理了理袖子,忽然开口:“我该走了。” 娇娇点了点头,正欲起身,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说道: “待我去了武定后,便会将真相告诉我爹爹,彼时莫千岱受挫,军心动摇,正是公布真相的好时机。” “此事定会在北国掀起轩然大波,你身为玉琉之子,注定在风暴的最中心。” 沈元白听到这里,眉头微动,垂眸看向娇娇。 到时真相一旦公开,正如乔娇娇所言,他定受万众瞩目,为了稳定民心,金裕王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挖出来,逼他到百姓面前“澄清”一切。 可他怎会任凭摆布呢? 他离替母妃完成遗愿只有一步之遥了,他会站出来,成为捅那畜牲最后一刀的人! 至于他的“命”,最后自见分晓! “乔娇娇,希望到时候,你能来亲见我的结局。” 娇娇抬头对上沈元白的视线,瞧见了他眼底的决心,她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我不会缺席的,想来这个世界人定胜天的最后一步,是应在你身上的。” “若有一日自由之风泽被你身,你还有命的话,别忘了给我捎个信。” 娇娇仰着头,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凝肃。 生而对立,棋逢对手,二人对视之时,都从彼此脸上窥见了强烈的宿命感。 沈元白同样点了点头,而后起身,娇娇跟着站了起来。 远处的乔天经和沈元凌见状,知道二人该是聊完了,便走了过来。 娇娇抬头说道:“他要走了,哥哥,给他备一匹快马吧。” 乔天经点了点头,再看沈元白的时候,连他心中也满是感慨。 沈元凌神色复杂,这时开口说道:“马我来挑吧,我送到谷口。” 沈元白闻言,神色平淡地冲娇娇轻点了头,而后跟着沈元凌离开了。 娇娇定定看着兄弟俩并肩走进黑夜的背影,下一刻赶忙移开了目光。 乔天经看出娇娇心绪起伏,抬手揉了揉娇娇的脑袋,温声说道:“小妹,造化如此,我们已经尽人事了,最后都会好的。” 娇娇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有些疲累地歪在了乔天经的肩膀上。 今晚实在动脑太多了,她累极了,想好好睡一觉。 乔天经轻轻颠了颠娇娇,他没有着急询问娇娇与沈元白的对话,而是温柔地将娇娇揽紧了,笑着说道: “走吧,二弟妹怕是等急了,她方才就想好好抱抱小妹你呢。” 提起萧千月,娇娇心头暖意骤起,立刻重重点了头。 “恩,娇娇也想和二嫂好好说说话,娇娇还好想好想爹爹和二哥,终于快见面了!” 另一边,沈元凌挑了一匹快马,一直将沈元白送到了峡谷丛的出口。 一路上,二人都不曾说话。 到了谷口,沈元凌将缰绳递到了沈元白手中,这时候,沈元白突然沉沉开口: “小四,方才你想要答案,我已经告诉你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落子无悔。” “早慧则多思,多思便多忧,不要钻牛角尖,你若不知怎么和乔娇娇开口,那就和乔忠国或者乔天经聊聊。” “他们二人......通透至极,和乔娇娇又是亲人,想必早已先我们一步看清真相了。” “执妄太深反而伤神,莫要误入歧途了。” 沈元白说完后,抓紧缰绳翻身上马,神色淡漠依旧。 小四和他真的很像,从前没人拉他一把,如今他也没有资格拉小四,只是......给句忠告罢了。 第607章 沈元凌闻言猛地抬头看向沈元白,问的却是:“此去,是求死还是向生?” 方才雷降之时他便有感悟,这世间在执笔人手下是围着二哥转的,二哥是“天”选中的真命之子。 二哥骄傲到不愿受“天”摆布,故而他要走的路,是最难的。 沈元白听闻此言,眉宇间触动不已,立刻扭头看向远方。 他沉默良久,浅浅留下一句:“死生不论。” “驾——” 沈元白夹紧马腹,疾驰进了沉沉的夜色里。 第490章 硬骨头软化了些 沈元凌回来的时候,娇娇已经躺在萧千月怀里睡着了。 萧千月方才还雷厉风行、杀伐果断,这会儿抱着娇娇满脸温柔,像换了个人。 乔天经去收拾残局了,这会儿正好回来。 粗略看下来,这次莫永林总共带了一千人来,黑夜中被乔家军解决了不少,后来乱斗中又死了大半,余下放弃抵抗的皆收作俘虏,带回北鼎城。 见沈元凌孤身坐在一旁,乔天经十分自然地坐到了沈元凌旁边,状若无意地看了他一眼。 沈元凌眉宇低垂,瞧着尚算冷静。 乔天经见状会心一笑,抬手拍了拍沈元凌的肩膀。 “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了。” 这一关他人难助,唯有自渡,想清楚了,也就彻底认识自己了。 乔天经说着上半身往后一靠,倚在峡壁上闭了眼。 沈元凌无声点了点头,随即也闭目养神。 他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没想到不过几个呼吸,他便入了梦。 梦里他回到了从前,那时二哥还未暴露野心,哥哥虽不是父皇心头最爱,却储君之位稳固,三哥身子骨还是不好,他依旧不被父皇所喜。 重阳节,家宴毕,哥哥将他们聚到了一处。 就在御花园的凉亭里,他们兄弟四人坐在一处随意攀谈,大皇姐和二皇姐在一旁烹茶说笑。 三哥吹了风,忽然急咳了几声,他们急忙上前查看。 他还小,着急忙慌地从凳子上跳下,结果撞到了茶盘。 “噼啪——” 茶盘上的茶盏茶杯碎了一地,吓得他呆在了原地。 这时候,离得最近的二哥倾身而来,将他拉开了。 哥哥本来已经走向三哥,闻声又急忙回身看他,大姐姐和二姐姐也吓得叫出了声,亭中瞬间忙乱成了一团。 那是他记忆中唯一一次,兄弟姐妹私下全在一处的场景。 那日明明忙乱得很,却成了他心中弥足珍贵的回忆,满是人声,满是烟火气,满是——团圆。 到底物是人非了啊...... 第二日天一亮,北行队伍便在两千雍军的护送下,光明正大往北鼎城行去。 ———— 武定河上游,被莫千岱派出来,去往武定城打探情况的一千北军已经被乔地义围困了两天三夜。 乔地义倒没亏待他们,给了水也给了干粮,毕竟这群人大有用处,要是饿过头被莫千岱派来的人全杀了,那计划可就要落空了。 只是这些北军并不领情,一是有点骨气拉不下脸面,二是怕乔地义下毒。 他们渴了便喝喝露水、河水,饿了就硬撑着。 千夫长项文秋心中煎熬难当,这两日乔地义还真不曾拿他们怎么样,这反而让项文秋倍感惶恐。 他们北军皆以追随莫将军为荣,毕竟莫将军是北国最勇猛的将军。 若莫将军当真像乔地义说的那般视他们如草芥,那他们这些满心热忱的士兵岂不是很悲哀? 乔地义见项文秋还在死撑,索性在他面前席地而坐,淡声说道: “姓项的,今日午后我便放你们归去,至于探城武定,我早已派人假装你们去武定城前溜过一圈了,想必莫千岱那边也收到了消息。” “你当真不带着你的弟兄们吃点吗?饿了两天三夜,腿都打摆了吧?” “你们这样,遇到埋伏妥妥送死啊!看,真没毒!” 乔地义从一旁备好的干粮里盲抓了一块饼,当着众北军的面大口大口嚼了起来。 “就算你姓项的大义,硬骨头,那你不吃也不能拦着其他人啊,大家都有老娘妻子在家日夜盼归呢!” 乔地义蹙着眉头,扭头又抓了一块饼吃了起来。 众北军这会儿当真都饿极了,尤其乔地义将埋伏说得煞有其事,他们没了主意,纷纷看向项文秋。 项文秋面色很是难看。 北军分为四个营驻扎在交城四面,他在南营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在诸位同袍间亦颇有美名。 这些年因他表现突出,常副将甚至还同他透露过,莫将军有将他提为万夫长的意思。 千夫长到万夫长,不仅仅是手下多些兵那么简单,那是质的飞跃。 他项文秋布衣出身,南营还有一千夫长同他不太对付,却是京都名门卢家的嫡次子,众人都说他就是内定的万夫长。 故而他在知晓将军此意后,登时欣喜若狂,当副将提出夜探武定的密令时,他便踌躇满志地接了。 原以为此行是带着手下的弟兄们飞黄腾达,如今细思其中猫腻,莫非是他挡了卢修的路,这是要被清理了? 那他手下这一千弟兄呢?他们追随他这么多年,与他可是亲如兄弟啊! 第608章 项文秋双手攥紧,心中冰寒难以名状。 他扭头四顾,周遭兄弟们全部都饿蔫了,可是一个个依旧坚守他的军令,不曾抱怨分半句。 思绪至此,项文秋神色数变,忽而伸手抓了一块干粮。 若是有毒,就让他为弟兄们先以身试毒! 项文秋大口大口啃起了饼,入了肚,才感觉那股饥饿感翻涌而上,难以忍受。 他快速将整张饼都吞了下去,等了半刻钟,都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乔地义看到这里,眼里闪过一抹异光,总算是将这块硬骨头软化了些! 他冲着众北军咧嘴一笑,“还愣着干嘛?你们千夫长都吃了,好着呢!” 众人再次看向项文秋,项文秋眼底隐有苦涩,却还是点了头。 众北军见状,一窝蜂涌了上来,一个个狼吞虎咽,当真是饿惨了。 乔地义见众人吃饱喝足了,瞧了瞧天色,暗暗点头。 他站起身来,冲项文秋说道:“成,该是时候放你们走了,别忘了我说的,前头还有埋伏等着你们呢。” “若走投无路就往回跑,我就在此处等着你们哈!” 项文秋迟疑地站起身来,其余北军更是半信半疑。 这时候乔地义手一挥,四周雍兵悉数退开。 项文秋深深看了乔地义一眼,而后一马当先越过了武定河,其余诸人见状纷纷跟在后头,乔地义竟真就让他们走了。 众北军见自己这么轻易逃出了生天,犹觉难以置信,穿过白桦林,又发现拴在此处的战马竟一匹不少。 项文秋见状心中忧虑反而越深,面色沉沉地冲众人招了招手。 “上马!回城!” ———— ———— 作者碎碎念: 我写这篇文到现在,“洗白”这个词在评论区贯穿始终,读者有发言权,我也非常欢迎大家畅所欲言,但身为作者,我也想强调一下自己的观点: 不知道大家是怎么定义“恶”的,一个人会毫无缘由地丧心病狂吗?可能有这样的人,但我更认为,人物的性格和选择与个人的经历息息相关。 我以前是写玄幻修仙的,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写的很不成熟,也不是大家的菜,大家可以不要问我以前的马甲啦哈哈! 这次尝试写古言宫斗,越写越上头,又掺了点权谋,也第一次尝试将角色的人物弧光尽可能地展示出来,让角色更加丰满真实。 一个人真真切切做了恶事,但是有苦衷、有缘由,甚至时势所迫的,这能说他不恶吗?能抵消他做下的孽吗? 不能。 有时候借娇娇的口,我的态度也说得很明白啦,有的宝在评论区分析非常客观,比我说得好多啦。 另,小时候看《三国》和《水浒》常常气得要命,不理解里面人物的选择,或愚忠或鲁莽或不肯变通,甚至有的明明是仇人,后面怎么又合作了。 大了后勉强看懂了些,依旧有不理解的地方,但是更多是唏嘘了。 从前的阅读和经历影响了我的写作风格,当然,我笔力不够,顶多写些皮毛。 娇娇他们从前和沈元白斗得你死我活,如今也能坐在一起说话了,因为有共同的敌人,有相同的利益,不是从前就一笔勾销了,而是寻求当下的共赢。 和沈元白合作,战场上能少死多少人啊,这就是娇娇当前最大的诉求。 故事至此其实已经进入最后的部分啦,后面的剧情算是水到渠成了,这本书可能不是什么爽文,也不够解气,节奏也不算快。 但对我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尝试和突破啦,希望能给大家展现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世界,展现更多角色的魅力。 就这样,继续努力,坚持到完结!!! 第491章 这样的国必亡 项文秋带着手下一路往北,只是心中到底存了犹疑,故而不曾纵马疾奔。 快要接近交南道的时候,项文秋忽然喝停众人,下令让两百人等候在此,不必继续随行。 怀疑到底还是在项文秋心中扎了根,他也是个谨慎的,仔细想了想,他们一行若真去武定城试探了一圈,怎么可能一千人都毫发无损呢? 众人对项文秋很是信任,当下划出两百人,其余八百人随项文秋回去复命。 一路行到交南道前最后一个小坡,眼前出现了大片的拒马栅栏,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项文秋见此心里一咯噔,急忙叫停众人,他自己则策马单独上前。 这时候,他瞧见远处坡上站出来一人,正是莫千岱身旁的常副将。 项文秋冲身后众人悄无声息做了个手势,意味着:做好准备! 一传十十传百,在场八百人已经悄然绷紧了神经。 “常副将,这是何意!”项文秋高喝出声。 那常副将笑脸迎人,扬声说道:“为了确保隔绝疫疾,将军准备了许多药包和熏香,你们且在此散了气,再行回返。” 常副将抬手指了指,项文秋垂眸望去,果然在栅栏后瞧见了一堆的药包和熏香。 他心中不敢放松警惕,而这时候常副将又说道:“将军心急武定城情况,那边到底如何了?” 项文秋攥紧缰绳,心中犹豫挣扎难休,最后定定看了眼面前的栅栏,到底还是定下神扬声答道: 第609章 “昨日属下领兵奔袭而去,武定守城将士以弓箭相逐,但攻击皆绵软无力。” “属下在城门前几番挑衅,污言相辱,但武定城门始终紧闭,属下料想,武定城中必定死伤惨重,难以为继了。” 常副将听闻此言,顿时眉眼生光! 项文秋浑身紧绷,提心吊胆试探道:“常副将,我等熏香之后,何时可以归城?” “归城?” 常副将冷笑一声,忽然就换了副嘴脸。 项文秋见状面色一变,正欲高呼出声,常副将身后已经站起了大片弓箭手! 项文秋凝神一看,站在常副将身旁的,不正是和他同为南营千夫长的卢修吗! 至此,他已知大事不妙,疾呼道:“抽刀,退!!!” 其余人不曾深入,这会儿赶紧勒转马头,谁料下一刻,三面坡上竟齐齐冒出近千弓箭手! “杀!”常副将狞声下令。 项文秋眼看弓箭雨点一样兜头而来,瞬间目眦欲裂! “快退!” 噗噗噗—— 弓箭入体,发出了闷响,惨声四起。 众人明明已经自顾不暇,可这般生死时刻,却依旧有人拼尽全力奔上前来,护在项文秋身旁。 “项大哥,快走!” “护住千夫长!” 项文秋眼看兄弟们一个个倒下,悔得心头大恸,几欲呕血! 即便有乔地义忠告在前,但那是敌人啊,他如何能够轻信,他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国家和将军,有一日会将嗜血的箭尖射向他们啊!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兄弟们接连摔下马背,项文秋只觉天旋地转、信仰崩塌! “他们还有老娘妻子在家日夜盼归呢——” 如今再想起乔地义这句话,项文秋更觉痛彻心扉! “常可武!!!” 项文秋一边挥刀向外狂奔,一边凄厉大呼。 常副将站在坡上,瞧见那些人相继倒下却神情冷漠,甚至隐有嘲讽。 项文秋其人,倒是个人才,可惜啊,挡了别人的路,京都卢家对将军......可资助不少呢。 常副将思及此,瞥了眼身旁的卢修,见他喜怒形于色,此时眉宇间满是狂喜,又暗暗摇了摇头。 到底是蜜罐子里养出来的,比起一步步实打实走上来的项文秋,实在差了不少。 但这就不是他能管的了,毕竟身为副将,他也不过听命行事罢了。 项文秋这边到底事先有了心理防备,这会儿众人顶着箭雨狂奔而去,最后还是逃出了近五百人。 这还是坡上众兵顾忌疫疾,不敢上前追击,否则只怕要折损更多。 项文秋已经策马奔出了弓箭射程,此时他红着眼回头望去,正见常副将命人抛下浸油火把。 火光簇一下燃起,瞬间将原地还在垂死挣扎的士兵活活烧死了。 项文秋看到这里,陡然张嘴,还未来得及出声,已然硬生生喷出了一口血。 “项大哥!” 身旁众人或多或少都带了伤,此时满脸悲戚,心头悲凉。 真的被乔地义说中了....... 他们这些兵,在莫将军眼里比草芥还不如! 他们远离故土亲人,怀着卫国大义而来,可国家和将军便是这般践踏他们的忠诚与热忱! 若不是乔地义提醒在先,他们一千弟兄毫无防备踏进陷阱,此刻只怕十不存一啊! 项文秋撑着马背直起上半身,听到火中传来嘶喊和痛呼声,一颗心都裂开了。 他张了张嘴,用尽全力冲坡上曾经的同袍,如今的刽子手厉呼出声: “视人命微贱,使同胞相残,这样的国必亡!必亡!!!” 常副将听闻此言,嗤之以鼻。 卢修眼看项文秋领着其他人往南奔走,不由急道:“常副将,他们逃了!咱们可要追击?” 常副将心中对卢修满是不耐,但考虑到他背后的势力,到底敛下鄙夷,沉声说道: “追击?万一染上疫病,带回交城,我们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南边是雍朝的地盘,你以为项文秋他们还有命活吗?” 常副将边说着又垂眸看了眼坡下的火,挥手下令:“看着些,别让火势蔓延开,弓箭手撤退!” 常副将转身离去,众人退场,只余坡下惨死北军,尸骨无存。 项文秋一路强撑着奔行,直到远远瞧见被留在原地的二百人,心弦陡然崩裂,竟一头栽下马背。 “项大哥!” 众人惊呼出声,纷纷围上前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众人犹如惊弓之鸟,急忙朝后望去。 只见为首之人眉目凛凛,年纪尚轻,正是才分别不过半日的乔地义! 众人大惊,此乃北国国土,乔地义怎敢冒险前来! 乔地义勒住缰绳,扫视一眼,便知莫千岱的狠戾全被爹料中了。 同为将士,乔地义深知眼前这群北军所受打击,他暗叹一声,扬声说道: “你们已无退路,随我回雍国,在下身为主将之子,定保你们性命无忧,此间事罢,放你们归家!” 众北军闻言神色各异,不敢决断。 这时昏迷的项文秋幽幽醒转,抬手惨声道: “好,我应了——” 第491章 拉开序幕 第610章 第二日午后,北行队伍终于到达北鼎城。 朱太守早早守在城门口,亲迎凌亲王。 沈元凌早已从乔忠国传回的书信中得知,这朱太守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当即下车同他交谈。 当听闻沈元凌要去武定城时,朱太守大惊失色。 如今武定的诸位医者虽然在邹太医的带领下已然研究出药方,但到底还不是十分成熟,凌亲王乃千金之躯,又年幼,怎可去武定冒险? 沈元凌没有过多解释,只说这是圣意。 朱太守万分不解,但到底是不敢劝了。 那厢,萧千月将北军俘虏交给镇守北鼎的乔四叔,车队护卫也悉数留下了。 她则押着莫永林,带上乔天经、娇娇还有沈元凌直奔武定城。 人不能去多,因为娇娇兑不出更多的“百病不侵丸”了…… 马车过了武鼎长道,远远就瞧见了武定城巍峨的轮廓。 萧千月纵马先行一步,还没来得及喊门,远远的城门就开了,一个魁梧的人影风风火火从城里出来,瞧着竟迫切难耐。 “爹!” 萧千月挥了挥手,面上笑意满盈。 毕竟已经拜了堂,她早就随乔地义,喊乔忠国爹了。 乔忠国到了近前,赶紧冲萧千月点了点头。 “月儿,爹先去抱娇娇!” 萧千月一看乔忠国眼眶好似都红了,这一刻竟也觉得鼻子酸酸的。 细数数,她也有四个多月不曾回家了,家中爹爹若是看到她,定也这般急切欢喜吧。 娇娇早已掀开车帘,这会儿瞧见爹爹冲她疾奔而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o·()o· “爹爹!” 娇娇颤呼出声,整个上半身已经探出马车。 “娇娇,爹的心肝哟!” 乔忠国一把将娇娇抱了起来,举得高高的,一个又糙又痞帅的大老爷们也险些落了泪。 这四个月来,在武定实在见过了太多死别,他心痛难当,对家人的思念也愈发浓烈。 一旁直接被忽视的乔天经: (;) 好好好,敢情他来得很多余! 存在感更低的沈元凌: (*。_。) 好好好,师父压根就没注意到他! 乔忠国狠狠蹭了蹭娇娇的小脸蛋,心肝都叫了几十回了,一扭头看到杵在一旁的大儿子和亲徒弟。 ( o_o ) “哦,你们也来了。” 乔天经、沈元凌:“......” 二人正大感无语,忽然不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萧千月率先扭头看去,忽而眼前一亮。 “是二郎!” 她纵马迎上前去,乔地义一眼看到萧千月,嘴角都快笑裂开了! “月儿!” 两人相会在远处,这时萧千月该是说了什么,乔地义猛地支起上半身,朝这边望了过来。 下一刻他高呼出声:“小妹!” 乔地义同萧千月说了一声,而后快马而来,到了近前,他利落无比地翻下马,挤到娇娇面前后,那眼泪就叭叭直掉。 (o_o) “小妹,你都不知道二哥有多想你!” 乔地义叭叭叭地在畅诉衷肠,再次被完全忽略的乔天经和沈元凌:“......” 嗯,他们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车底! 娇娇的到来犹如暖阳彩光,给乔忠国和乔地义都给整开屏了,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众人齐齐进了城,而后直奔主将大帐。 任崇急忙迎了出去,本是要拜见沈元凌的,二人虽是甥舅,到底不能少了礼数。 结果他一抬头,瞧见娇娇也来了,顿时惊掉了下巴。 这这这......老乔连幼女都敢带来!? “舅舅!” 沈元凌快步迎上前来,瞧见任崇比起离京之时苍老了许多,不由眼眶酸涩。 “王爷!” 任崇正要行礼,沈元凌却快一步将他扶住了。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量,任崇不由大惊,小四竟成长至此? 甥舅俩好好叙了旧,众人坐在大帐之中,这才聊起了正事。 乔地义先行上前一步,说起了上游之事,如今项文秋等人已经被他安顿在了武定城外。 项文秋其人到底是个汉子,昨日吐了血,灰了心,如今是真真切切只为身旁众兄弟考虑了。 乔地义同他聊了聊,不由大感惊喜。 因为项文秋在南营颇有脸面,其余七八位千夫长皆与他交好,有两人与他更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三人关系极好。 若众人皆知项文秋品行端正、心怀大义,莫千岱埋伏射杀之事经他之口传开,倒是颇具说服力! 乔天经和娇娇闻言对视一眼,不由面带笑意。 这可不就巧了吗?他们也带来了一个人,他说的话同样颇有份量! 待到乔地义说完后,乔天经接过话头,说起了他们在甘州的收获。 当听闻莫千岱长子莫永林如今已被押入武定时,任崇低呼一声,大喜过望! 乔忠国方才只顾着逗闺女了,没来得及聊正事,这会儿听说这个消息,也两眼放光! 路上娇娇整理过心情后,早已将玉琉相关之事悉数告诉给了乔天经,故而此时便由乔天经开口讲述一切。 第611章 当听闻玉琉在北国的遭遇时,帐中众人沉默良久,连乔忠国也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当年兵临北国都城,太上皇连发六道铁令命他退兵,他心中不甘难以言喻。 彼时玉琉就站在城门上,犹如救世主般,享受着北国百姓的膜拜与高呼。 因为铁令上有言,朝廷已经接受了北国的降书,北国玉琉公主按照约定,将和亲雍朝。 连乔忠国也不曾想到,这样一个以一己之力挽救北国亡国之局的女子,竟曾被自己的父兄欺凌至此。 他会感叹玉琉的悲惨遭遇,但永远也无法释怀她对雍朝造成的伤害。 玉琉这一路布局下来,脚踏累累白骨,罄竹难书,当初若有机会,他乔忠国早已手刃玉琉,绝不手软! 至此,武定一方已手握两大利器! 乔天经在路上早已和娇娇还有沈元凌仔细商讨过接下来的计划。 此时请示过乔忠国和任崇后,乔天经起身立于帐中,将所有计划和盘托出! 这一日,在武定主将大帐,一场至关重要的筹谋酝酿而成,正式拉开了——雍朝北伐的序幕! ———— 2.8今天会更,晚一些,过年回家有点忙嘿嘿(oo) 第492章 你想让我叛国? 计划敲定后,便紧锣密鼓地安排了起来。 乔地义来回蹭了蹭娇娇的小脸蛋,说好了今晚一起用晚膳,这才风风火火出城去了。 项文秋等近七百人早已换上了常服,如今被安排在武定城外的帐篷里,由乔家军亲自看管。 乔地义甚至好心带了个太医过去,毕竟那群北军里有不少人受了箭伤。 大哥方才在帐中已经总结了,这场北伐能否打得顺利,能否减少伤亡,要义就落在两个字上——攻心! 驻守在此的乔家军见乔地义前来,纷纷行礼。 众人明显都觉察出来,将军这是要将担子慢慢移到二少爷身上了。 无论是数月前寻获疫源,擒住莫永声,还是前几日不费一兵一卒带回北军七百余人,很显然二少爷已然能独当一面。 乔地义冲众人点了点头,而后寻到了项文秋所在的帐篷,他正欲高声提醒里头的人,结果帐篷里先行传来了数道惊呼声。 “项大哥,使不得啊!” “项大哥,您快起来,弟兄们受不起啊!” 乔地义眉毛微微一挑,就听到项文秋惨声说道:“是我辜负了诸位兄弟的信任!我项文秋该死!” “出发之前,常副将许我万夫长之位,实则是要除掉我给卢修开路,我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个阴谋,还连累了兄弟们。” “老谢和老户他们更是为了护我惨死箭下,葬身火海,是我愧对诸位兄弟,我项文秋罪该万死!” 话至此处,项文秋已然哽咽,磕头声咚咚作响。 “项大哥,有罪的是卢修,是常副将,是......是莫千岱那个狠毒的老匹夫啊!” 对昔日敬佩追随之人恶语相向,显然也需要决心和勇气,但话一说出口,这么多年矗立心中的伟岸形象便也轰然倒塌了。 此言一出,果然瞬间就点燃了帐中怒火。 颓丧绝望的众人像是终于寻到了宣泄口一般,纷纷出言怒骂罪魁祸首莫千岱。 当忆及这么多年的敬仰与付出,想起丧命箭下和火中的兄弟时,他们又忍不住捂脸落泪。 项文秋心如刀割,他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也就算了,可余下七百兄弟几乎都父母健在、有的甚至早有家室。 若不能送他们平安归家与亲人团聚,他此生难安,死不瞑目啊! 还有老安和老麦,他们二人与他最是要好,卢修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项文秋正忧心难安之时,帐外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姓项的,我可否进来一叙?” 是乔地义的声音! 众北军闻言纷纷抹泪站起身来,项文秋深吸一口气,也将眼里的泪意憋了回去。 下一刻乔地义掀帘而入,项文秋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冷声开口: “乔地义,我等已然成为你的阶下囚,此处是你乔家的地盘,你要来便来、要进便进就是,何必来这一套。” 乔地义也不在乎项文秋的冷嘲热讽,他抬眼扫视一圈,其余诸人倒是识相,纷纷避了出去。 “此乃雍国国土,沈家天下,何来我乔家地盘?我乔家可做不来莫千岱拥兵自重那一套。” 项文秋一听乔地义提起莫千岱,面色骤然一沉,“你方才在外头听了多久?这是要来笑话我们吗?” 乔地义走到主位上大喇喇坐下,两手一摊,“你非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没办法。” 项文秋见状不由气结,“你!” 他到底对乔地义骂不出什么话,因为如果不是乔地义,他与一千弟兄早已死无全尸。 这般阴阳怪气,不过是他的自尊心和对乔地义复杂无比的心绪在作祟罢了。 乔地义见项文秋哑了声,便直言道:“莫千岱卑鄙至此,你可还想护他?你之前提过你与南营众人交好,如今让你写封信过去,揭发莫千岱的真面目,你可愿意?” 项文秋闻言,猛地垂眸看向乔地义,冷声道:“你想让我叛国?” 项文秋是有真本事的,他心里清楚,莫千岱虽然卑鄙狠辣,但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北国最能打的将军。 第612章 一旦莫千岱失了军心,这战甚至还没开始打,北国就已经先败一半了。 “叛国?” 乔地义撑着下巴,嘴角微挑,轻飘飘说道: “你们北国内里都烂成什么样子了?这场雍北之战,你们北国注定是要败的,我今日所谋,不过是为了减少彼此的伤亡罢了。” “你若肯出手,于你们北国王庭那些酒囊饭袋来说,或许是叛国,对寻常百姓和将士们来说,你可是大恩人。” “项文秋,你是个聪明人,或者说,你白日里决定带着余下兄弟随我回雍朝的时候,心中便早有决断了,不是吗?” 项文秋被说得倒退了一步,面色微白。 都被乔地义说中了。 他今日对着常副将他们嘶喊而出的那句“国要亡”并不是一时愤恨之语,而是那瞬间他已然下定了决心。 乔地义这几日行为如此诡异,他心中早有猜测,乔地义定是在他身上有所求。 莫千岱欺他们至此,他若想护住身边这些誓死追随他,甚至愿意拿性命护着他的兄弟,他们只能往南去,他也只能遂乔地义所愿。 思及此,项文秋的背猛地一弯,在这一刻折断了自己的傲骨。 对方既然早已洞悉他的心思,便不必再拙劣伪装了,这信便是乔地义不说,他也是要写的。 因为老安和老麦还在南营中,而一旦卢修做上万夫长,他们极有可能要受他牵连,甚至步他后尘。 如今,他只有一事不解。 “乔地义,我项某已然成为你的俘虏,今日这信你若用弟兄们的命逼我,我也不得不写,你何必如此以礼相待?” 乔地义听到项文秋同意写信后,眉眼一扬,对上项文秋的眼神时,便淡声说道: “你我虽立场不同,但我敬你是条汉子。” 项文秋闻言微微一怔,眼里隐有触动,可很快又被苦涩压下了。 这时乔地义已经扬声:“来人,拿纸笔!” 项文秋接过纸笔,神色凝重,根本不必乔地义催促,他已经自己伏案洋洋洒洒写了起来。 乔地义见此嘴角微翘。 他方才还有一句没说的话是:被逼写下的信和真情实感写下的信,哪能一样呢? 攻心攻心,是要学着玩心眼才行啊...... 第493章 人心动 第二日,交城主将大帐。 此时距交城两班人马出发已经过去整整四日。 莫千岱坐在帐中,面色阴沉犹如风雨欲来,常副将小心翼翼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四日了,永林那边竟一点消息也没有......” 莫千岱低低开口,即便他这般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此刻双手也紧紧交握在案下,捏得发白。 常副将斟酌了一下,笑着宽慰道:“将军,此去雍朝劫人,短则五六日,长则七八日,少将军机敏勇猛,想来不日便要立功回转了!” 莫千岱闻言轻舒出一口气,也暗劝自己不必太过心急。 永林不是有勇无谋的孩子,自己也几番叮嘱过他不必以身犯险,即便此行无功而返,也有他这个爹在身后兜着,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这般想着,莫千岱的脸色也缓和了些,他抬头看向常副将,淡声道: “今日便去南营,提卢修为万夫长吧。” 常副将追随莫千岱多年,最是知晓莫千岱的手段,故而昨日复命时,他也不敢提及跑了五百人,只说全部都解决了。 毕竟在他看来,那些人逃往雍朝,同样是要没命的。 莫千岱自然不怀疑身边人,故而根本不知项文秋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提及卢修,常副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将军,那卢修没什么真本事,未必能服众。” 莫千岱闻言不屑地扬了扬嘴角,“王都来的软脚虾,不过是想着在此消磨几年,混一个名声罢了。” “卢家对本将助益颇多,本将也就抬举一下卢家的儿子,若他没这个本事,趁早滚回王都就是。” 常副将闻言急忙领命,正要退下,莫千岱忽然又补了一句:“探城队伍的死讯一并公布了,该怎么说,常副将心中有数吧?” 常副将急忙点头,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待出了大帐,常副将便眉宇舒展。 看来将军也不想留着卢修这个花拳绣腿,这是想主动把人逼走了,毕竟项文秋才是最适合的万夫长人选,如今却由卢修顶了上去...... 来到南营,常副将命人敲响铜锣,将众兵聚到了演武台前。 卢修领着身后的兵站在了首位,脸上已经有了掩藏不住的得意。 下一刻,常副将果然宣布了将他晋为万夫长的消息! 此言一出,台下千夫长们面色数变,尤其站在最右位的两人,他们正是项文秋口中的老安刘生安以及老麦王厚麦。 他们二人与项文秋友于甚笃,故而项文秋事事也没瞒着他们。 前几日出发之前,项文秋便私下同他们提起,将军派他出城执行一项密令,或许待他归来后,便会晋为万夫长。 他们二人左等右盼,结果四天都过去了,项文秋竟没有半点消息,没想到这会儿,和他们最不对盘的卢修竟然成了万夫长! 至此,二人心中已经有了极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常副将就提起了关于项文秋的噩耗。 第613章 当听闻项文秋与其手下一千士兵悉数惨死于乔忠国之手,众人惊骇难当,忍不住低呼出声。 “乔贼狡诈无比,手段阴狠毒辣,竟将文秋等人生生焚烧至死,惨呼声惊天,最后一千人悉数死无全尸!” “我知诸位与文秋朝夕相处,此刻定心痛难当,将军惊闻噩耗,同样痛惜不已!” “但文秋到底不负将军所托,在临死前将至关重要的消息传了回来!” “武定二十万大军在将军的妙计下已然不足为患,这场卫国之战,我们未战已胜一半!” “将军择日便会拟订卫国大计,届时我等便可到战场上大杀四方,卫家国、酬壮志,为惨死的同袍报仇!” 项文秋在南营到底是有名号的人物,且他与人为善,口碑甚佳,众人知他惨死,皆惋惜不已,且乔忠国手段如此骇人,亦令他们义愤填膺! “卫家国、酬壮志、报杀仇!” 众人齐齐抬臂高呼出声,声音震耳,令常副将极为满意。 然而此时,演武台下的刘生安和王厚麦已经悲痛到几乎站立不稳! 这怎么可能! 常副将离开后,众人四散开去,此时大多数千夫长都围绕在了刘生安和王厚麦身旁。 众人皆与项文秋交好,此时忆起前几日还活生生的一个人,此时却尸骨无存,无不痛惜落泪。 卢修刚刚晋为万夫长,原以为众人都会来捧他,没想到竟无一人上前恭贺,这令他大感气怒。 “都拢在这里做什么!操练做完了吗?都散开!” 众人瞧见卢修已然趾高气昂起来,敢怒不敢言,只能四散而去。 而刘生安与王厚麦不曾挪动脚步,因为不遵万夫长之令,当场被罚跑操二十圈,此举瞬间令众人心生不满。 刘生安与王厚麦不能违抗军令,二人手脚冰凉,浑身麻木地迈开了步子,早已泪流满面。 卢修不过盯了两圈便不耐烦了,昂着头得意离去。 众千夫长见状立刻迎到刘生安二人身旁,这会儿大家缓过劲来,都觉项文秋之死大有猫腻。 在众人心目中,项文秋才是这万夫长的最佳人选啊,因此大家不由猜测,怕不是卢家以势相逼,将文秋除掉了! 这个想法一冒头,众千夫长便觉心头拔凉不已。 要知道他们这些一步步打拼到千夫长位置的人,对“天降”的卢修多有不满,期间还闹了不少龃龉和矛盾。 如今卢修被推为万夫长,成了他们的头儿,他们指不定要被如何磋磨,若真被害死了,也无人替他们申冤呐! 二十圈跑完后,刘生安与王厚麦便完全脱了力,二人浑浑噩噩回到帐中,面色惨白得很。 千夫长三人一帐,这第三人正是项文秋,可如今...... 刘生安稍年轻些,这会儿已经忍不住痛哭出声,他伏在项文秋的案上,浑身颤抖难休。 王厚麦红着眼走上前来,正欲一同坐下,忽而瞧见案上摆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 老安、老麦亲启。 王厚麦双目猛地一瞪,急忙拍了拍刘生安的肩膀。 “老......老安,是......是老秋的信!” 项文秋的笔迹,他是万万不会认错的! 刘生安没听清,慢慢抬起头来,王厚麦已然颤抖着手拆开了信。 信上的内容映入眼帘,王厚麦先是大喜,而后神色渐沉,随即满脸惊骇,最后竟吓得浑身颤抖!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王厚麦攥着信,猛地站起身来。 既然如此,他们留在这里拼死拼活还有何意思! 第494章 成了一半 “老安,别哭了,看信!” 王厚麦将信递到了刘生安面前,疾言催促他。 刘生安见王厚麦神色凝肃至此,赶紧抬袖狠狠抹了把脸,这才埋头看信。 “什么!” 刘生安到底沉不住气些,看得叫出了声,好在王厚麦早有准备,及时捂住了刘生安的嘴。 阅完信后,刘生安满脸不忿与气恨,忍不住拍案而起! “奶奶的!这是把我们当猴耍,到头了还卸磨杀驴!” “老安,小声些。” 王厚麦抬手制止了刘生安,神色凝重却冷静无比地问道: “老安,你信不信老秋?” 刘生安闻言眼睛一瞪,毫不犹豫应道:“当然!老麦,你和老秋可是我老安的亲兄弟,你们俩就是让我跳火坑,我都不带半点犹豫的!” 王厚麦听到这话不由失笑,“我们俩要你去跳火坑做甚?” 玩笑过后,王厚麦认真了神色,低声说道:“老安,这信就是老秋的笔迹,里头又用了咱们的‘暗号’,可以确定是老秋写的错不了。” “我也信得过老秋,他定不会害我们的,如今卢修当上了万夫长,你我再留下去只怕也没什么活头了,就照老秋说的,反了吧!” “手底下的弟兄随我们这么多年了,总是要给他们安排一条生路的。” 刘生安听到这里,不由地打了个激灵。 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奶奶的,终于要干大事了!老麦,当年咱仨可就是这么一路拼杀过来的!” 王厚麦心中同样颇为感慨,当年三人结伴,老秋为的是保家卫国,他和老安为的是出人头地。 第614章 没想到如今他们兄弟三人再次力往一处使,却是为了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和老安没有老秋那么高的境界,这天下的皇帝谁做都是一样做。 如今金裕王在位,他们家乡的赋税不也高得离谱吗?他和老安一开始正是为了给家中抵税,这才背井离乡入伍参军的。 听说京都王侯的一杯酒,都够他们寻常人家一个月的口粮呢! 大家根本不知道莫老贼的真实面目,军中私底下还暗传,莫将军不曾反、不敢反,大抵是因为王庭出了个玉琉公主,当年挽救国家于危难,成了百姓心中的神。 否则以王庭这般奢靡的做派,莫将军便是反,也不会有百姓会说些什么的。 现在好了,这个国家的王庭和将军都不像样,他们这些小人物,挣扎所求也不过为了一个‘活着’罢了! 刘生安没有那么多的感慨,他性子直,觉得男子汉大丈夫,生而在世,为的就是轰轰烈烈地活! “老麦,那咱们就照老秋信上说的做了?你觉得咱拉谁入伙更好些?我瞅着老庆他们都是信得过的。” 王厚麦回过神来,缓缓摇了摇头。 “老安,人心到底隔肚皮,这个急不得,若是寻了个狗腿子,咱们可就自取灭亡了。” 刘生安闻言颇感头疼,忍不住挠了挠头,“那怎么办?” 王厚麦心中已有主意,他微微扬唇,高深莫测地说道: “不是有个卢修在吗?就由他替我们‘选选’,谁能信得过吧。” “老安你瞧着,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几日卢修可要得罪不少人。” 刘生安先是一愣,而后眉眼一扬,“好主意!老麦,还是你聪明,难怪老秋在信里嘱咐,让我全听你的。” 王厚麦笑着摇了摇头,老安最是耿直的一个人,老秋也是懂的。 “成,就这么决定了,给老秋回个信吧。” 王厚麦说着,取出一块白色布巾,掀帘出帐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而后满脸悲戚地将一块白巾挂在了帐篷的西北角。 这是老秋在信里同他们约定的暗号,“悬白布于西北角”,则代表他们同意了! 消息传回武定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一早了。 乔地义听闻刘生安与王厚麦答应了,不由大喜过望。 那项文秋果然是块宝! 如今种子已经种下,只待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了! 爹当年打到北国都城,被迫退兵之时早有先见之明,雍北两国今后必还有一战。 故而爹早早在北军中潜伏安排了人手,养兵千日,如今终于派上了大用场,之后真相爆发,可少不得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煽动情绪。 这般看来,他这边已事成一半,接下来就看大哥和小妹那边了! ———— 莫永林被秘密押到武定已经过去一天了,除了看守的乔家军,无人知晓屋子里关着的,是敌国主将之子。 莫永林倒是个硬骨头,一路就没放弃过自戕,明明给他喂了足量的软筋散,结果一扭头,就瞧见他把舌头咬得血淋淋的。 为了一劳永逸,乔天经索性将他药晕了,每四个时辰喂一次药。 第四个时辰又到了,乔十三揣着昏睡散进了屋,莫永林此时昏昏沉沉的,瞧见来人立刻瞪大了眼睛。 十三可没手软,他将莫永林头一昂,“昏睡散”一股脑就灌了进去,随即转身把门一关。 莫永林无力地瘫软在地上,这一刻说不出心中有多么悔恨与绝望。 他不该无视爹的嘱咐进入峡谷丛中,以致轻敌被擒,还有......还有那个奸细沈元白! 就在莫永林心绪翻涌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昏睡散喂下去了吗?” 莫永林闻声,眼里瞬间迸射出浓烈的恨意,他听得出来,这是乔天经的声音! 门外乔十三急忙应道:“少爷,保证万无一失。” 乔天经点了点头,冲乔十三使了个眼神,再望向房门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看严实了,他是有大用处的。” 十三登时会意,立刻问道:“少爷,届时两军对垒,是要拿这莫永林祭旗吗?” 乔天经淡声回道:“自然,莫千岱已失一子,若亲眼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也身首异处,他定心神大乱,如此公子才有机可乘。” 乔十三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少爷,公子去了交城后,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毕竟公子与莫永林是一同出发的,如今公子孤身回去,只怕会被莫千岱迁怒陷害。” 莫永林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乔天经口中的“公子”指的是沈元白。 他不知自己吞下的昏睡散为何迟迟未起作用,方才本欲破口大骂,此时却立刻紧闭嘴巴,希望能听到些爹的消息。 很快,乔天经带着笑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怎么会?公子聪慧过人,早已想好对策,不仅如此,莫千岱很快就要倒霉了......” 第495章 最利的剑 莫永林听到这话,心头满是惊骇,却又不敢出言打断,急得嗬嗬直喘。 这时候,又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大哥,我怎的没听你提起过?” 来人正是被拉来“倾情演出”的乔地义。 乔天经嘴角轻扬,笑着说道:“今日一早刚传回来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和爹。公子孤身回了交城,演了一出极精彩的戏!” 第615章 乔地义闻言两眼放光,“大哥,你快说来听听!” 乔天经摇头,“还是待会去了大帐内一并说吧。” 莫永林闻言大急,几乎忍不住要发出声音了,这时乔地义央求道:“大哥,你知道我最是耐不住性子,就先同我说了吧!” 乔天经“无奈”低笑一声:“二弟,你随爹在武定待了四五个月,大哥听闻你还孤军深入,抓了莫永声回来祭旗。” “原以为你稳重多了,没想到还这般浮躁。罢罢罢,就先同你说说就是。” 娇娇站在一旁,听到这里忍不住捂嘴偷笑。 【大哥是懂怎么扎心的,给莫永林下套,还不忘提一句莫永声。】 屋内莫永林听到自家小弟之名,果然双目通红,可他浑身绵软,连攥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候,乔天经的声音继续响起: “公子孤身一人回到交城,身上带着伤,下马的时候便假装晕了过去,众人大惊失色,议论纷纷。” “公子醒转后,莫千岱迫不及待问及莫永林的消息,公子悲痛落泪,言他们到了峡谷丛后,便遭遇了我们事先布好的埋伏。” “带出去的一千人悉数被杀被擒,公子本欲带着莫永林一同杀出重围,奈何咱们兵力太强,人太多,最后公子只能拼着身受重伤,独自脱逃。” “如今这个消息在咱们的帮助下已经传遍北军,北鼎那边也发了通缉,有此辅证,众人都言公子勇猛无双,有情有义,众将士都对公子敬佩不已呢!” 莫永林在屋中听到此言,目眦欲裂! 假的!这都是假的!沈元白那个狗东西,他是奸细! 这时候乔地义不由“疑惑”,“大哥,就算别人好骗,这莫千岱可是只老狐狸。” “如今他相继失了两个儿子,偏偏其中都有公子的手笔,莫千岱只怕不会放过公子啊!” 乔天经闻言,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二弟,王命面前,莫千岱算什么?” “据公子所言,金裕王之所以派公子去到交城,其实就是为了一步步架空莫千岱,最后将其兵权悉数夺来!” “公子妙计连珠,先杀莫千岱二子,再由此事在军中树立善战美名,到时候两军交战,咱们假装在公子手下节节败退,北军能不奉公子吗?” “而且玉琉公主之名早已深入人心,公子有天然的优势,成事不过早晚罢了。” 乔地义闻言不由拍手称好,可转瞬间又“忧虑”道:“这样一来,会不会将莫千岱逼反啊?万一他不管不顾伤了公子可就遭了!” 乔天经摇了摇头,“他不会,也不敢。” “他已连失两子,其余亲人皆在王都,这就是莫千岱的死穴之一。” “若莫千岱当真是疯了,什么都不顾了,他敢反,对我们反而大有裨益!” “到时候北国国内自相残杀,我们只消坐收渔翁之利即可,岂不更美?” “其实,莫千岱不敢反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名不正言不顺!” “北国王庭再如何有错,到底出了个为国为民的玉琉公主,百姓奉玉琉为神,这般信仰可不会轻易动摇。” “他莫家有什么呢?若说卫国,当年咱爹不还是打到北国都城了吗?” 乔地义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可是很快,他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大哥,可上次莫永林不是说,玉琉乃是......乃是北国王庭的禁脔和玩物吗?我们为何不将这个消息传出去,让北国王庭那些畜牲民心尽失、名誉尽毁呢?” “嘘!” 乔天经有些“紧张”地嘘了声。 “二弟,如今公子在北国势头大好,咱们只要将戏做全了,公子又有金裕王偏帮,一旦兵权到手,我们自然不战而胜。” “而且玉琉这件事若是传开,对公子也有毁灭性的打击,到时只怕连金裕王都要对公子不利了,所以这件事万万要捂紧了!” 可是乔地义还是“不懂”,连忙追问道:“可是大哥,莫永林能知晓玉琉之事,只怕是莫千岱告诉他的吧?万一莫千岱自己传出去呢?” 乔天经沉默半晌,忽而匆匆离去,“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看来还是要尽快传信公子,让他小心此事!” 听闻院外脚步声渐渐远去,莫永林双目猩红,面色扭曲到像是要吃人般! 毒计!全是毒计! 可笑金裕王那个蠢货,竟然还信了沈元白那个奸细!若他当真夺了爹的兵权,北国就等着亡国吧! 爹—— 只要想到所有人都挖空脑袋想要陷害对付自己的爹,莫永林便忧虑恐慌,如坐针毡。 当年知晓玉琉遭遇的时候,他就曾问过爹,这样好的把柄,爹为何不用? 那时爹只是说,时机未到。 在他看来,如今时机已经到了,毕竟沈元白都踩到莫家头上来了! 若当真如乔天经所说,交战之时他们故意输给沈元白,军中尚武,只怕到时沈元白的威望真的要高过爹了! 到时候......到时候就是再公布真相,或许都撼动不了沈元白的位置了! 思及此,莫永林心中大急。 因为爹根本不知道沈元白和乔家的奸计,爹此时只怕正因为他被擒而心神大恸,这样一来正好给了沈元白可乘之机! 第616章 爹!爹! 他究竟该如何是好啊! 莫永林想要出逃,可如今他连挪动双脚都做不到,顿时急得满头大汗,悔恨的泪水也随之滚下。 是他错了,是他错了,他该听爹的话才是! 院落外,乔家兄妹三人站在一起,眉眼弯弯。 今日这眼药上得舒畅! 这几日便让莫永林昏醒交替,好好磨磨他。 越是忧虑便越是自责,越是自责就越是慌张,等到莫永林全然被恐慌淹没,乱了分寸,到时候便是他们手中最利的一把剑了! 娇娇在心中掰着手指头算着: 【再过几日,沈元白也该回到北国王庭了,先给他一点时间布局,到时候正如玉琉所愿,她的遭遇将传遍北国!】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动荡之下,这场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和信仰崩塌足以给北国王庭致命一击!】 第496章 忠仆银珠 六日后。 这几日正如王厚麦猜测的那般,卢修刚刚当上万夫长,便急于树立威信,于是一直拿他与刘生安开涮。 其他千夫长,尤其之前和卢修有过口角争执的,都没好到哪儿去。 几日下来,又是加大操练强度,又是领军罚,南营众人叫苦连天,却又敢怒不敢言。 这期间,刘生安与王厚麦已经成功拉了三人入伙。 这三人皆是在卢修故意磋磨他们兄弟二人时,不惜得罪卢修站出来为他们说话的。 刘生安又看中了几人,王厚麦却十分稳得住,直言要再观察几日,一点隐患也不能留。 交城主将大帐,莫千岱如今心绪已乱,连一贯说好话的常副将也没了声音。 距莫永林出发已过去整整十日,第五日的时候,莫千岱就曾冒险派人接应,但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这期间倒是打探到,北行队伍已经成功到达北鼎,进城之时,随行队伍有足足三千人! 听到这个消息,常副将便在心中大呼不妙。 少将军出发之前,探子传回的消息明明是,随行护卫只三百人,如今变成了十倍,少将军只带了一千人去,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只怕......凶多吉少了。 思绪至此,常副将不由小心翼翼去觑莫千岱的脸色,结果这时候,莫千岱猛地抬手,竟将身前的矮案都掀翻了。 噼啪—— 声音像是砸在了常副将的心上般,吓得他急忙跪地。 他此来本是要禀报卢修这几日的行径,这会儿哪里还说得出口? 莫千岱胸膛剧烈起伏,他心里清楚,此时此刻莫永林不是早就身死,便是被囚禁在北鼎甚至武定城中了。 那是他的长子,是他唯一的儿子了啊...... 莫千岱死死攥紧拳头,任凭他再如何城府深沉,这会儿也控制不住情绪了。 还有,沈元白呢? 若永林不幸罹难或者身陷囹圄,沈元白又去哪了? ———— 北国王都。 沈元白拖着伤臂一路疾行,终于在今日到达王都。 他没有入宫向金裕王复命,而是乔装打扮一番,在王都街巷熟练地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了深巷里一处雅致的院门口。 沈元白抬臂叩响院门,里头静悄悄的,直到沈元白发出一道轻咳声,院门骤然从里打开,露出了一张风韵犹存的妇人脸。 “公子!” 开门的正是银珠。 她谨慎至极,不曾多言半句,先是朝四周望了望,而后将沈元白快速请了进去。 入了屋,银珠便一脸忧虑,急切说道:“公子,您好久不曾传回消息了。” 沈元白摆了摆手,却是问道:“银珠,你方才那般小心,莫非?” 银珠站在沈元白对面,闻言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公子,正如您所料,那狗畜牲定是怀疑您了,您去往交城不久,他便派了身旁的乌耿亲自来寻奴婢。” “好在您神机妙算,让奴婢早早挪了地方,乌耿扑了个空,还接连搜查了好几个街巷才罢休。” “公子,这王庭您莫要回去了,那是虎穴蛇窝,那狗畜牲最是狡诈,指不定已经在等着公子您了!” 说起北国王庭,便是历经风雨的银珠,她脸上也有了挥之不去的恐惧之色,可见当年她亦留下了极可怖的阴影。 沈元白闻言抬起头来,忽而声音沉沉,感慨万分地说道: “银珠,母妃快要夙愿得偿了......” 银珠闻言浑身猛地一震,随即面露狂喜。 “真的吗?公子,这是真的吗?” 沈元白看着面前的银珠,嘴角不由轻扬,脸上终于有了一抹真正的笑意。 “嗯。”他轻轻应道。 银珠攥紧双手,她想要欢呼出声,可转瞬间眼泪便滚了下来。 她赶紧抬手捂脸,背过身去。 她不想在公子面前失态至此,这是对公子的大不敬,可是她太欢喜,太兴奋,也太心酸。 只有她.......只有她清清楚楚知道公主到底经历了怎样的非人待遇,那两个畜牲不止欺凌了公主,他们还有恶心的癖好! 在华衣倾覆的高贵外表下,公主浑身伤痕累累,有时更是痛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每当这种时候,总是由知情的她值夜,公主会紧紧攥着她的手叫疼,便是累极睡着了,也会在恐惧中挥舞着双手惊醒。 第617章 她心痛极了,瞧见公主这般,她真的钻心地疼,她甚至都想替了公主,这般公主或许就能歇个几日。 公主到底聪慧,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那一夜,公主拉着她的手,眼中含泪,笑着说道:“银珠,你别犯傻,你要清清白白地活,瞧见你,我才不会忘了从前干净的自己。” 当年公主自戕前,其实是她主动请缨去往南离的。 她知晓公主的全部计划,南离就是公子的退路。 当年公主做了她的后盾,如今她便是牺牲一切,也心甘情愿为公主、为公子铺路。 她知道的,她的优势便是这副皮囊、这副身段,到了南离,若要尽快扎根,打入皇室王族,她只能以色侍人。 彼时公主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看出了她的决心后,公主拉着她的手,竟对她这般轻贱的奴婢说了声“对不住”。 她怎么承受得起啊,她的命都是公主保下的,便是让她为公主去死,她也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如今......如今公主的遗愿终于要实现了! 公主根本不在意什么身后名,当年她知晓公主的计划后也犹豫过,她担心旁人得知真相后,会嘲讽公主、出言污辱公主。 可公主却只是淡淡一笑,拉着她的手说道:“银珠,这具残缺破败的身躯早已配不上任何美名了,且那些虚名有什么用呢?” “哪怕身后谩骂讥讽之语滔天,只要那两个畜牲身败名裂,只要能让他们亲眼看着王朝覆灭,而后受尽折磨,不得好死,我便算是死而无憾了......” 银珠想到这里,尽管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流,嘴角却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真好啊,真好啊。 公主,您且看着,看着那个畜牲不得好死! 第497章 丽姬其人 银珠慢慢平复了心绪,这才想起问问沈元白,“公子,真相将于何时大白于天下?” 沈元白偏头想了想,而后说道:“就在这几日吧。” 他回王都的路上,并未听闻消息传来,这样看来,是乔娇娇......给他留时间了。 银珠听闻此言,却面色大变。 “就这几日?可是公子,您还未在王庭彻底立足,若此时将真相公布出去,王庭那些人固然要焦头烂额,您只怕也会深陷危险之中啊!” 银珠到底在南离摸爬滚打很多年了,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若消息传开,金裕王必定会急着寻出公子,逼他在天下人面前澄清,而后将这一切推到雍朝身上,将真相变成一场来自雍朝的有预谋的污蔑。 沈元白回王都之时,自然早有觉悟,他冲银珠温声说道: “我早已做下安排,自有对策,今日你便带着人手尽快离都吧。” “母妃夙愿得偿后,银珠,放你自己自由吧。” 金裕王已经注意到银珠了,她留在王都同样有危险。 当年母妃离世前做了一系列安排,十多年倏忽而过,柔姨、金珠、银珠、周伯他们仿佛都被困在了过去,这么多年始终不曾释怀。 银珠已经做得够多了,他希望今后,银珠可以为她自己而活。 银珠何其敏锐,听出了沈元白话里隐有诀别之意。 她猛地走上前来,跪在沈元白身前,惊惶开口:“公子,您为何要赶奴婢走?这偌大王庭,奴婢怎能让公子一人面对?” “公子,您的对策是什么?您告诉奴婢,奴婢可以帮您的公子!” 银珠一向极有分寸,可如今,她却在沈元白面前越矩了。 她怕啊,公子是公主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是她的主子,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啊! 当年若不是重任在身,这世间如此丑陋,她早就陪公主去了! 公主那般寂寞那般脆弱,就寝时都要拉着她的手,黄泉路上没有她陪着,公主不知会有多害怕呢...... 这个念头在银珠心中萦绕了十几年,几乎成了她的心病。 如今她只想看着公子好好的,即便不要权势,不要王上的位置,公子能自由自在地活,也是极好的啊...... 可沈元白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沉下脸,声音也冷了些。 “银珠,不要违抗我的命令,今日就走。莫要偷偷回来,这般只会坏了我的计划,或会使计谋功亏一篑。” 沈元白话语很是严厉,可转身离开的瞬间,脸上也有了一丝不忍。 银珠啊银珠,你已经为母妃做得够多了。 从前我总觉得你们的忠诚理所当然,可如今再看,这世间哪有什么“理所当然”呢? 且为自己活一回吧,母妃的遗愿该由我来实现。 “公子!” 银珠望着沈元白决绝离去的背影,急忙高呼一声,眼泪已然簌簌而下。 她不要什么自由,她只要守在公子身边,为公子保驾护航啊! 银珠到底不能违抗沈元白的命令,当日午后便乔装一番,在五六人的护卫下离开了王都。 沈元白坐在城门口的茶馆中,他不曾现身相送,只是远远目送银珠离去。 如今,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再没有任何顾虑与软肋了...... 接下来,该是给生子风波推最后一把了! ———— 王庭皇宫。 丽姬身为王庭这么多年有孕的第一人,这些时日出尽风头,亦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存在。 第618章 她本是宫廷前两年新进的舞姬,因为面容姣好身段曼妙,被金裕王一眼看中,便封了个丽姬。 众人都以为王上只是图个新鲜,没想到这丽姬是个有本事的,近两年竟盛宠不衰,如今肚子里更是揣上了龙种! 妙的是丽姬此人从不曾恃宠而骄,有孕后也没有借此耀武扬威,连殿门都极少出,吃食糕点也是金裕王层层筛选才送进去的。 金裕王每日都会来看丽姬一回,每回丽姬都温柔小意陪着说话。 如今她肚子月份渐大,偶尔金裕王想要胡来,丽姬也十分圆滑地推脱了,将金裕王哄得高高兴兴的。 今夜金裕王一走,上一刻还满脸笑容亲送到殿门口的丽姬一转身,面色便沉了下来。 “阿朵,你将方才没说完的话再说一遍。” 阿朵是丽姬的贴身宫女,这会儿急忙走上前来,附耳说道: “娘娘,不知何人传来口信,让您务必注意王都适龄贵女的异样,小心......小心让人当了靶子,又给旁人做了嫁衣......” 丽姬闻言眸光一闪,赶紧抚上自己的肚子。 她神色数变,半晌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冷静无比地问道:“能查出传信的人吗?” 阿朵摇了摇头,“娘娘,当时传信的人与奴婢擦肩而过,转瞬间就没了影,奴婢已经着人去查了,但是.......毫无所获。” 丽姬听到此言,面色越沉。 能被选中入王庭做舞姬,那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丽姬本就有野心有实力,故而早年摸爬滚打学了一身的本事和心眼,否则怎能固宠两年? 她想了想,冲阿朵使了个眼色,“不管是谁传来的消息,既然心中有惑,那便去查。” 阿朵急忙点了头,正欲转身离去,丽姬忽而将阿朵重新唤回来,低声嘱咐道:“定要万分谨慎,连王上——也不能知晓。” 阿朵闻言猛地抬头,望见自家主子认真严肃的神色,重重点了头。 “娘娘安心,奴婢定做得漂亮。” 丽姬缓缓点头,捧着肚子慢悠悠坐回了榻上。 两年盛宠她可不曾虚度光阴,毕竟以色侍人难以长久,她总要给自己留点底气和人手的。 “给旁人做嫁衣......” 丽姬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忽而攥紧了手下的锦被。 别以为她出身微贱便可轻易拿捏,肚子里的孩子如今便是她的命,这王储的位置,也必须是她孩子的! 至于男人? 想起金裕王,丽姬冷笑一声。 一个“有心无力”的无能东西,偏生还有恶心的癖好,搂着她的时候还会叫“灵儿”,可给她恶心坏了! 若不是他命好,生在了皇家,这般狗男人,便是有副好皮囊,她也懒得看他一眼! 且等着吧,她的孩子定会成为人上人,成为北国最尊贵的王! 第498章 去父留子 阿朵效率很快,隔天午后便有了消息。 这时丽姬刚送走金裕王不久,脸上的嫌恶之色还未散去。 她懒懒倚在美人榻上,阿梅正在替她捏着小腿,阿朵匆匆进来,跪在了美人榻前。 丽姬来了精神,撑榻微微起身,低声问道:“阿朵,如何了?” 阿朵赶紧将搜罗来的消息一股脑禀报给了丽姬。 王都众皇亲与高官们日子过得奢靡,常常寻个由头便举办宴会,若是风雅些的,比如赏花宴、品茶宴等等,王都贵女都会参加。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果然有猫腻! 京都贵女无数,若说排在第一梯队的,自然是宗亲家的那些郡主,而后便是世家大族的嫡女,再有便是大臣之女。 近些年,朝廷上最受王上倚重的当属车太师,故而车太师的孙女车昭华就是王都有名的贵女之一。 为了维持身份,近些年的宴会车昭华都极少参加了,但各位郡主牵头举办雅宴时,车昭华从未缺席。 可不知怎的,这几个月以来,车昭华却始终称病,对外就说是恶疾,要好好将养,据说连那些郡主们都不曾见过她一面。 丽姬听闻此言,猛地就坐直了。 她面上神色数变,忽然疾言问道:“阿朵,车昭华第一次称病是何时?” 阿朵急忙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恭敬回道:“娘娘,奴婢觉得此事有疑,便将车小姐的消息都记下来了,您请过目。” 丽姬闻言望向阿朵的眼神里全是满意,“好阿朵,你果然是本宫的左膀右臂。” 丽姬接过展开的纸,低头一扫,第一行就写着:贵女车昭华于腊月二十婉拒柔宜郡主赏梅宴。 腊月二十...... 丽姬忽然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意直蹿脑门。 就这般巧,她发现怀有身孕之时,也是腊月。 “让人当了靶子,又给旁人做了嫁衣......是这个意思,是这个意思吗?” 丽姬失神喃喃,手中纸张也滑落而下,将阿朵吓了一跳。 “娘娘,您怎么了?” 这时候,殿外又匆匆忙忙进来一人,瞧着脚步急切得很。 “娘娘!” 阿朵蹙眉转头,“阿巧,怎的这般冒冒失失?” 丽姬因为最得圣宠,这两年金裕王也为她一再破例,丽姬身旁四个贴身宫女皆是她从外头带进宫的。 阿巧闻言稍稍放慢了脚步,却还是满脸急切赶到了榻前。 第619章 “娘娘,奴婢方才听到了一个消息!” 丽姬正心烦意乱,随口道:“说。” 阿巧压低了声音,急忙说道: “娘娘,奴婢方才在园中偷听到,原来车太师从南离归来之时,带回了一颗生子神药,唤‘好孕来’,能助不能生育之人心想事成!” 阿巧说着便不由自主看向了丽姬的肚子,殊不知她这句话直接给了丽姬当头一棒! 丽姬呆怔怔看向自己的小腹,忽然面上血色尽褪,满脸的不可思议。 “娘娘!” 阿巧见丽姬这般模样,这才发觉自己闯祸了,急忙磕头谢罪。 丽姬恍若未闻,她的目光在殿内环顾一圈,缓缓落在内殿的榻上,紧接着有些恍惚地问道: “阿朵,你还记得本宫腊月侍寝之时的光景吗?” 阿朵微微一愣,丽姬已经自顾自说道:“他从前让本宫侍寝时,总爱将殿内弄得灯火通明,然后在本宫身上又啃又咬。” “可是那两晚却是熄了灯的,本宫从前明明厌极了他,可那两晚却亢奋得很,甚至......” 丽姬有些说不下去了。 那两晚是她入宫两年为数不多的正常欢好,她也孟浪燥热得很,在黑夜中抱紧了身上人,如今忆起仍觉回味。 可那两晚过后,金裕王又原形毕露了,如今看来...... 丽姬猛地从榻上站起身来,就这般赤着脚在殿中来回踱步,阿朵和阿巧吓得急忙来扶她,丽姬却将她们挥开了。 半晌,她陡然站定,慢慢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讥讽至极的笑容。 “好啊——好啊——” “为了来一出瞒天过海、李代桃僵,他竟能忍常人之不能忍,不惜给自己戴一顶绿帽子!” 阿巧听得云里雾里,阿朵却是个机灵的,她闻言脑子转了转,随即满脸骇然! “娘娘,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丽姬转过身来,姣好的面容因为有了身子而饱满了些,反而愈发妩媚动人。 “宗亲环伺,虎视眈眈,如今本宫有孕,自然而然成了靶子,而真正怀了龙种之人却躲在暗里安心养胎!” “一旦生产之日到,只需去母留子,再来一出偷梁换柱,真龙换假龙不是易如反掌吗?” “到时候幼子无母,后宫无主,再以此将那人迎进宫尊为国母,他们可不就母子团圆,皆大欢喜了?” “可笑啊!可笑本宫战战兢兢怀胎十月,本宫与肚子里的孩子却早已注定死局!这不就是给旁人做了嫁衣吗?” 话至此处,丽姬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眼眶已经发红。 阿朵听得浑身颤抖,心惊胆寒! 好歹毒的计策! “娘娘,那咱们怎么办啊?” 丽姬深深呼出一口气,脸上闪过无数难言的情绪,最后紧紧攥住了双手。 待垂头时,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她知道,孩子的生父定在“完成任务后”便被处死了。 她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只要是她的孩子,孩子的生父是谁根本不重要! 思及此,丽姬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满是果决与狠辣。 “阿朵,这就是王上的孩子,是十多年来,王上唯一的种!” 阿朵闻言先是怔然,可很快,她眼里也迸射出了精光! 丽姬缓缓走到美人榻边,再坐下之时,又是一派高贵平静的模样。 “世人皆知,本宫肚子里怀的就是龙种,世人......便一直这么以为下去就好了。” “到时候......到时候只要去父留子,谁能证明,车昭华肚子里的孩子是王上的种呢?” “车太师若是敢狡辩,那便治他一个谋朝篡位之罪,屠了他车家满门,正好永绝后患!” 说至此处,丽姬缓缓低下头,继续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扬着唇轻声轻语道: “孩子,你且再等等,娘会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给你无限荣光,你再等等......” 丽姬边说着,眼里闪过一抹狠决之色。 让她想想,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那个狗男人呢...... 第499章 乱了,全乱了 沈元白回北国后,早已一一查过众宗亲与后宫诸人的性子,深得圣宠的丽姬很快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金裕王在欢好之事上有特殊癖好,寻常女子少有能忍受得了的。 故而常有后妃无意间触怒金裕王被处死的,因此这么多年来,每个后宫女子受宠皆不长久。 在这般情况下,丽姬却能连续两年宠冠后宫,沈元白便笃定她是个不简单的。 他领命出发前往交城之前,丽姬所在的丽华宫不动声色地加强了戒备,他心中便知晓,被金裕王选中“怀有身孕”的后妃应该就是丽姬了。 故而他安排好人手,在他离开王都撇清嫌疑后,便将丽姬有孕之事宣扬出来,引发王庭动荡。 但“怀有身孕”和“怀有龙种”是两码事。 丽姬出身太低,以他对金裕王的了解,那畜牲若好不容易能得一个孩子,并且极有可能是唯一的孩子,他定会寻个出身高贵的生母。 很显然,丽姬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到时候去母留子、偷梁换柱,于金裕王而言再容易不过。 他甚至可以肯定,就算这期间,丽姬当真被宗亲所害,金裕王也会让丽姬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好好地活到生产之日”。 第620章 他的口信已经传出去了,丽姬若真是个聪明的,这时候脑子也该转过弯来,也该为她自己谋划了。 金裕王千日防人,小心谨慎,但是对“不知情”且“情真意切”的枕边人,他还能如何防呢? 思及此,沈元白凉凉地扬了扬唇。 丽姬可别那么轻易就把人弄死了,毕竟,最后一刀该由他来的。 屋外鸟鸣阵阵,五月的北国正是气候最宜人的月份。 沈元白起身走到窗边,遥望远方天际。 “乔娇娇,你若是对我的计划心中有数,此刻也该动手了。” “快些吧,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沈元白喃喃自语,而后关上窗,将所有绿意与生机都挡在了外面。 他回身静坐屋中,轻轻摩挲着袖间的一张白符,直到夜幕降临,黑暗将他彻底吞没,也不曾起身点灯。 ———— 武定城。 娇娇掐指一算,距那日同沈元白在峡谷丛分别至今,已经过去十一天了。 她特地问过爹爹,从甘州出发去往北国王庭,若是快马加鞭,十日足够了。 再留两日给沈元白妥善布局,以他的能力与心计,该是差不多了。 这般想着,娇娇寻到了乔天经面前。 “大哥!” 乔天经正在写家书,见娇娇寻来,笑着将她抱到了腿上。 “小妹可是觉得时机已到?” 此言一出,娇娇瞬间眼前一亮,“知我者大哥也!” 乔天经闻言不由莞尔,“大家可都等着你这个‘小军师’发号施令呢,怎么传,以什么方式传,小妹可琢磨好了?” 娇娇在自家人面前可不谦虚,当即连连点头:“大哥,我都琢磨好了,就以莫永林的名号将此事传开!” “这般天大的消息,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北国,不过我担心金裕王或者地方官员会打压制止,故而咱们还要派些自己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至于莫永林,这几日我暗地里瞧着,他精神已经很是不稳了,接下来只要刺激他在北军面前主动开口提及此事,玉琉的遭遇便算是彻底坐实了。” “三人成虎,民心大动,到时候我们甚至都不必出手,北国王庭便已经焦头烂额了。” “如果在民意沸腾的最顶峰时,沈元白站出来证明这一切,以他玉琉之子的身份,那金裕王就真的被捶死了。” “届时交城这边定也会受到影响,导致军心不稳。” “到时我们再寻个机会引南营项文秋的兄弟爆发,让众军看清莫千岱的真面目。” “这般两边夹击,便是北伐未动,北国也已大厦将倾了!” 娇娇的条理很是清晰,逐字逐句将局势分析得清楚明白,乔天经眉眼弯弯,满是认可地点了头。 “就依小妹所言,那就明日,如何?” 娇娇知道,以大哥的聪慧必定想得比她还要周到,这会儿这般赞同她,八成是她和大哥想到一处去了。 “好,正好多给沈元白一点时间,对他来说定是足够了。” 乔天经听到这里,忽然有些酸溜溜地看了娇娇一眼。 沈元白在小妹心中定是已经成功树立了一个顶顶聪明的形象,瞧瞧小妹这话说的,对沈元白全是信心...... 乔天经正暗暗吃味,娇娇已经注意到了桌上摊开的书信。 待瞧见开头“夫人弦儿”四个字时,娇娇忽然扭头促狭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乔天经接收到娇娇的眼神,面上一热,赶紧抽出一张纸覆在其上,笑着说道: “小妹,你给沛儿也去封信吧,当初你我离家,他可是抱着你的腿哭得最凶。” 说起乔明沛,娇娇果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赶紧拿起一旁的毛笔,屁颠屁颠、歪歪扭扭写信去了。 乔天经见状轻舒了一口气。 看来下次给弦儿去信,还得半夜三更偷偷写! ———— 第二日午后,一个骇人听闻的传言便由南往北,在北国迅速传开。 据说莫千岱莫大将军的长子莫永林在醉酒时说破了王庭丑事,内容不堪入耳! 原来那位去往雍朝和亲,以一己之身挽救北国于灭国边缘的玉琉公主竟从十二岁那年开始,便被自己的父兄无情凌辱长达四年之久! 四年来为掩盖暴行,玉琉公主身边被处死的宫人,以数千计! 金永王与金裕王贪图享乐,无视人伦纲常,视人命如草芥,最后眼看救国无望,又逼玉琉公主以身饲蛊,和亲雍朝,换取王庭的苟且偷生! 其实玉琉公主根本不是被雍朝皇室害死的,而是当年逼玉琉公主就范和亲的那只蛊,要了公主的命! 传言说得头头是道,就连玉琉当年被欺凌的细节都传得有鼻子有眼。 尤其传言的源头,还是备受敬仰的护国大将军莫千岱的长子莫永林。 众人心中大骇,那些十多年来将玉琉奉为救世之神、视玉琉为信仰的北国百姓知晓这些消息时,更是齐齐崩溃。 一场“狂风”席卷了北国全境,那些民间自发为玉琉建下的庙宇前,聚集了无数百姓。 乱了,全乱了。 有人打砸金身,有人伏在金身前痛哭流涕,有人怒骂王室荒淫无度,有人讥讽玉琉肮脏不堪。 群情激愤,民心大动,没几日的功夫,“这场火”便烧到了王都,传到了沈元白的耳朵里...... 第621章 第500章 火烧得更旺 街巷外满是喧嚣,隐约还有打砸声、争执声,夹杂着一些怒骂声。 沈元白坐在窗边静静听着,神色中隐约透着一抹欣慰。 乔娇娇果然还是懂他。 按照消息传到王都的时间,乔娇娇几乎掐准了他行动的节点。 如今再看外头,按理来说王都乃是天子脚下,便是传言再如何甚嚣尘上,也不该在此引起如此轩然大波。 但是别忘了,当年母妃正是在王都的南城墙上,在全王都百姓面前自请和亲,以身卫国! 至今,王都四周已建有八座公主庙,除了城南的皇家公主庙,其余七座皆是王都百姓与富贾自发筹款所建。 当年之事距今不过十七八年,母妃那日的风采与神姿还牢牢刻印在王都百姓的心中,他们早已将母妃奉为救世主般的存在。 而这么多年来,北国王庭为了收拢民心,巩固江山,也乐于将母妃当成王庭的吉祥物和门面,还费尽心思将母妃的事迹编成了话本子和童谣,传遍全国。 可以说,母妃在北国之所以犹如神明,其中也少不了北国王庭十数年如一日地不断宣扬与神化。 想到这里,沈元白满是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如今便让金裕王亲眼瞧瞧,他当年为巩固皇位处心积虑而造的势,今日将化作怎样的利刃,一刀刀狠狠捅向他! 街巷外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有了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沈元白眸光渐亮。 再等等,还要让这场火烧得更旺些! ———— 很快,王都的宗亲与官员们也陆陆续续收到了消息。 那些宗亲听得下人禀报,有人觉得难以置信,有人却满脸了然。 玉琉被父兄玷污凌辱这件事,其实宗亲中的那些老狐狸们多多少少都猜到了。 他们之所以不声不响是因为心中清楚,他们内里再如何明争暗斗,这天下总归是他们金家的。 若玉琉受辱这件事传开,那么不只是金永王和金裕王名誉受损,他们这些宗亲也要受到牵连,甚至连金家的江山都要因此动摇! 故而收到消息后,各宗亲不由心生忧虑,纷纷进宫去了。 车太师这边也得了禀报,当听完传言全貌后,车太师连连后退几步,一下子坐到了太师椅上,瞧着面色惨白惨白的。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太多太多念头,最后下的第一个命令是: 府中所有人都把嘴巴闭严实了,绝不许在昭华面前提起此事! 而后车太师在椅子上重重喘了几口气,急忙起身更衣,进宫面圣。 这个传言,他是半点也不会信的! 他尽心尽力辅佐的两任王上,怎么可能是传言中那般卑劣无耻的小人? 这定是雍朝那边的险恶阴谋,为的是引发北国内乱,好趁虚而入! 车太师为官这么多年,手底下有不少门生,在南边儿任职的就有好几个,按理来说传言刚刚闹起来的时候,他就该提早收到消息才是。 可是如今,消息都传到王都、传得人尽皆知了,他才被告知此事。 谣言蔓延得如此之快,其中定有人在有预谋地火上浇油! 车太师风风火火出了府,结果府外所见令他大感骇然! 王都的百姓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头活计,便是老弱妇孺也走上了街头。 更有甚者将公主庙里的金身都抬了出来,一路吵着闹着往皇宫走去,扬言要王庭给个交代。 车太师上一次见如此“盛况”,还是玉琉公主出发和亲那日,全王都的百姓都自发前来相送,唱和歌颂着玉琉公主的大义与无私。 这一幕仿佛岁月轮转,往日重现,可当年是将人心聚到了一处,如今却酝酿起了一场“离心”大风暴! 车太师身处高位,太清楚民心对一个王庭乃至国家意味着什么,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急忙弃车换马,面色凝重地往皇宫疾驰而去! ———— 皇宫内。 乌耿躬身守在金裕王的寝殿外,满脸急切与不安。 殿内传出了撕心裂肺的求饶声,还有不停歇的鞭子声。 其他小太监连连来报,说是各宗亲与大臣在宫门口求见,而王上自从听说那个传言后,便面色阴沉地进了寝殿,又喊了个宫女进去...... 乌耿犹豫再犹豫,还是大着胆子扬声道:“王上,各宗亲与大臣在宫门外求见,事态万分紧急,请您裁夺。” 殿中鞭声稍稍弱了些,过了半晌,终于停了下来。 乌耿急忙冲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一个放着纯白帕子的托盘便递了上来。 乌耿立刻接过,方走到了殿门边,这时殿门刚好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了。 金裕王整理着衣襟缓步走了出来,面色平静,只是额上隐有薄汗。 他抬手拿起托盘上的帕子,轻轻擦了擦额头和双手,这才淡声嘱咐道:“处理了。” 乌耿弯腰点头,待金裕王离开后才回身去看殿内。 只见一宫女赤着身子躺在地上,浑身鞭痕累累,皮开肉绽,瞧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许是方才实在疼得遭不住了,她在地上不断翻滚爬行,留下了满地的血痕,瞧着触目惊心。 其他小太监不过瞧了一眼,便双腿直打哆嗦,可乌耿却仿佛司空见惯般,有条不紊吩咐旁人将宫女裹块布拖了出去。 第622章 而另一边,金裕王已经在御书房接见了众人,还是那副高贵从容的君王模样。 不待众人开口,金裕王已经怒声否认了民间的传言,还情真意切说及自己与玉琉兄妹情深,言之凿凿,无懈可击。 知情的宗亲心中对金裕王的做派嗤之以鼻,但为了共同利益纷纷选择了沉默。 至于臣子们,他们自然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君王会如传言那般不堪。 见众人不曾多言,金裕王面露满意之色,大手一挥,“诸卿说说,此局何解吧。”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了车太师,毕竟车太师一直以来在王上面前都最说得上话。 车太师知晓事态已然很严重了,当即也没有犹豫,上前一步躬身道: “王上,此必是雍朝的诡计,他们这是在为北伐做准备了,咱们不妨将局势同百姓说个清楚明白。” “当然,这还不够,毕竟那流言......那流言已然闹得沸沸扬扬,若要辟谣,想来只有公主之子,如今的北归王说话最有份量了。” 第501章 时间差和信息差 众人都知晓,沈元白如今在交城,而这场流言的源头,正是身处交城的莫永林。 这时候立刻有官员气愤道:“王上,莫千岱教子无方,竟纵容儿子在酒后编造出如今诛心的谣言,更不曾及时将谣言制止,实在罪不容恕!” “还请王上下令,将莫永林押解回京,同北归王一起在百姓面前澄清谣言,平定乱象!” 如此敏感的时刻,朝中与莫千岱交好的都选择了默不作声,而其余人纷纷躬身附和。 车太师听闻此言,不由心神大动。 前些日,王上早已下令,遣莫永林去往雍朝劫持沈元凌,同时给北归王传了密旨,让其将莫永林诛杀在雍朝,而后嫁祸乔忠国。 当时此令是以半月为限,如今半月已过,北归王若是完成了任务,无论归京还是回信,也该向王上复命了。 可如今莫永林亲口传出了谣言,莫非是北归王计败,被莫永林反杀于雍朝了? 若是如此,莫千岱又究竟是何态度呢?他纵子至此,坏了王庭名声,难道当真是想反了吗? 可是以他对莫千岱的了解,如今乔忠国还在背后虎视眈眈,这时候造反根本没有胜算,莫千岱不可能看不透这一层的。 或许......这谣言和莫永林根本没关系,是雍朝随便安在莫永林头上,用来离间王上与莫千岱的? 谣言纷乱,事出突然,车太师只觉这一切扑朔迷离,连他一时之间也理不出头绪来了。 金裕王眉头紧蹙,思来想去下令道:“传旨交城,命北归王与莫永林即日归京!” “民意沸腾至此,如今强压只怕会适得其反,还是先行派人控制事态,但莫要伤了百姓。” “太师德高望重,便替孤出面,先行安抚一下民心吧。” 这是个苦差事,办不好极有可能会成为百姓泄愤的对象,众人一听金裕王指定了车太师,都暗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车太师闻言也很为难,但到底君命不可违,他也只得领命了。 众宗亲与大臣退下后,金裕王依旧将车太师单独留了下来。 他亲自走上前去,温言宽慰了车太师几句,突然又问起了车昭华的情况。 “华儿今日如何?这谣言......” 车太师急忙回道:“王上,微臣早已在府中下了严令,华儿定不会被这些谣言侵扰的。” 金裕王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神色微沉,这才说起了正事。 “白儿至今都尚未回来复命,孤担心他出了意外,又担心会不会是轻信了莫永林的话,对孤生出了误会和怨怼。” “诚如太师所言,此番辟谣非他不可,太师替孤留意着些,孤也会派人尽快将白儿寻回,解开误会。” 这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对沈元白全国搜捕的意思了。 “还有莫千岱.......” 提起莫千岱,金裕王眼里闪过一抹冷色,而后淡淡说道:“无论莫千岱意欲如何,先暗中派人将莫家看住了,以防万一。” 君臣嫌隙到底太深,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苗头,金裕王还是怀疑了莫千岱。 “行了,太师且去吧,孤相信太师定能舌绽莲花,在天下人面前还孤一个清白。” 车太师领命退下,刚出了御书房,面上便泛出了一抹苦色。 王上真是太为难他了....... ———— 交城。 莫千岱霍然起身,面色大变。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听说了关于玉琉的传言! 莫千岱身为护国大将军,消息自然灵通,之所以至今才得到消息,正是娇娇和乔天经商量后的手笔。 真相怎么传,从何处传,都是有大学问的。 那日娇娇点了点还不完善的北国舆图,小小的指尖落在了北国中部一个名叫垚城的地方。 垚城是北国人口大城,南北往来便利,是传播真相的好媒介。 更重要的是,垚城到北国王都比到交城要近,主打一个“时间差”和“信息差”! 若王都那边都已经收到消息闹起来了,莫千岱这边却一动未动,偏偏消息又是从“莫永林”口中传出去的,以他们君与将相互猜忌的程度,金裕王只怕对莫千岱更要心生怀疑了。 第623章 当然,娇娇也是想给沈元白多争取一些时间。 那日在峡谷丛沈元白曾遭到北军的偷袭,可见莫千岱早有除掉沈元白之意。 而莫永林被擒时,沈元白也曾说过,他奉了金裕王之令,要将莫永林杀死在雍朝。 很显然,金裕王和莫千岱都各怀鬼胎,想要借此打击对方,娇娇便赌他们至今还不曾互通过劫持小四一事。 如此一来,金裕王便不知道莫永林已经“失踪”,也就猜不到沈元白有可能已经回到王都。 现在沈元白人在暗处,她已如沈元白所愿,将玉琉的遭遇悉数传开,沈元白这时候若出手,于金裕王而言便是出其不意! 至此,娇娇方已经将局势、时机、人心都用到了极致,如今端看沈元白的了! 这厢莫千岱正惊骇不已,可他到底是个有本事的,很快便嗅出了其中的不寻常来。 毫无疑问,这个传言定是武定那边弄出来的,此举就是为了乱北国民心! 这样看来,永林或许还活着,毕竟乔忠国定还想借永林之口,在大庭广众下将传言彻底坐实。 让他感到不解的是,永林会在何种情况下莫名提起玉琉之事呢? 他早就嘱咐过永林,曝光此事的时机未到,永林怎会如此鲁莽? 除非...... 莫千岱微微瞪大了眼睛,瞬间有了一个猜测。 除非永林是在绝境下受了沈元白的刺激,这才会不理智地用玉琉的遭遇来讥讽怒骂沈元白。 所以,沈元白定是对永林出手了! 可沈元白若当真要杀永林,怎么会让永林又落到了乔忠国的手里,还和盘托出了玉琉的遭遇呢? 沈元白难道不知道,玉琉的遭遇一旦公开,无论她之前对北国有多大的恩情,都会被无数人诟病,而他身为玉琉之子,也将身败名裂! 不,以沈元白的聪慧,他不可能想不到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沈元白是故意的! 他故意将永林送到了乔忠国手中,故意给了雍朝一个打击北国的大利器! 思及此,连莫千岱都不由地一阵毛骨悚然! 若真是这样,难道沈元白在得知玉琉的遭遇后,便决定与乔忠国合作了? 不不不,这样太过仓促,而且沈元白怎会轻信永林的话呢?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沈元白早就知道玉琉的遭遇,他与乔忠国也早已达成合作,甚至他回到北国,就是为了给他母妃报仇? 想到这里,莫千岱猛地瞪大了眼睛。 不好! 从一开始,沈元白的目的就是——覆灭北国! 这样一来,或许他早已回到了王都,潜伏在了暗处,准备以玉琉之子的身份,将传言彻底坐实! ———— 与此同时,北国王都。 车太师绕路来到了南城门,一路看到众百姓激昂愤怒的模样,他心中忧虑难安。 这件事上,他实在人微言轻啊。 可事到临头,他已接了王命,岂有退缩之理? 想到这里,车太师咬咬牙,正欲抬步登城门时,忽然一随从匆忙来报: “大人,外头来了一人,说是能为大人解忧!” 车太师闻言霍然转身,当瞧见站在不远处的人时,立刻面露惊喜之色! 第502章 聚民南城门 “银珠!” 车太师低低惊呼出声。 那人穿着一身湖绿长裙站在不远处,称得上仪态万千,正是他在南离曾打过几次交道的银珠! 银珠站在原地定定看着车太师,直到确认车太师脸上的惊喜之色不似作伪时,她才盈盈一拜,而后右手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挥了挥。 车太师其人,她在南离接触过几次,对北国、对金裕王的忠诚毋庸置疑。 银珠在大皇子身边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已练就察言观色之能,她能感觉到,车太师对公子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 那时候银珠便确定,车太师应当不知晓公主当年的遭遇,更不知金永王与金裕王的真面目。 前几日公子命她远走,她流着泪离开了王都,可隔天还是选择掉头回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违抗公子的命令,因为她不能留公子独自承担这一切,若有危险,她银珠更该回来! 原以为离真相公诸于世还有很久,没想到就在她回京的第二日,王都便闹起来了。 她戴着幕篱站在巷子口,看着王都百姓自发走上街头,为公主鸣不平、申冤屈时,她的眼泪簌簌而下,哭得浑身颤抖。 她本以为,世人皆薄情寡义,真相一旦公开,公主必受到无情的攻讦与辱骂,她已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 可事实上,绝大多数的王都百姓至今仍感念着公主的牺牲,他们甚至将公主的金身从公主庙内抬了出来,气势汹汹结伴去往王庭,要为公主讨个说法。 而至此,银珠也猜出了沈元白的打算。 如今传言沸沸扬扬,却差一记实锤,还有谁比公子更能证实传言的真实性呢? 可公子啊公子,若您果真现了身,事后您又该如何全身而退呢? 忆及沈元白赶她走那日,犹如诀别的话语,银珠面色猛地一白,忽然逆着人流,匆匆往南城门赶去。 她知道,金裕王那个畜牲定会极力否认一切,但他是个胆小惜命的,如此群情激愤的时刻,那个畜牲定不敢现身说法。 第624章 纵观整个北国朝廷,最得金裕王信任的无非就是车太师,故而车太师极有可能会被推出来。 至于为何去南城门,因为当年公主正是在南城门上成就卫国大义,若要“澄清传言”,南城门也自然是最优选! 这就是为何,银珠会这般巧合地出现在此处,并叫住车太师的原因。 方才银珠心中还存了戒备,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车太师了,难保这段时间车太师已经得知了真相。 那么为了护住北国王庭,车太师自然恨不得死死捂住她的嘴。 银珠身后的不远处还藏了几个乔装的护卫,一旦情况不对,他们就会立刻出手救银珠离开。 可是很显然,金裕王那个小人根本不敢同旁人坦白当年的一切,哪怕是他最信任的近臣。 他心中有鬼,就别怪别人有机可乘! 思及此,银珠嘴角轻扬,主动抬步迎上了车太师。 可到了车太师面前时,银珠已经换成了一副急切忧虑的模样,眼角甚至垂了泪珠。 “车太师!怎会如此啊!怎会传出这般诛心的谣言来,这是有人在刻意抹黑王上与公主啊!” 银珠颤声高呼,当即在车太师面前跪了下来。 车太师瞧见银珠的那一刻,已然心生欢喜! 王上前脚才同他说,要寻北归王,如今银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车太师俯身,虚扶了银珠一下,疾言道: “此乃雍朝诡计,目的是乱我民心,伺机北伐!如今谣言四起,若再不制止,只怕会让雍朝奸计得逞!” “银珠,你最近可有收到王爷的消息?如今或许只有王爷才能平息这场动乱了。” 银珠听闻此言,低垂的眉眼里闪过一抹喜意。 车太师果然至今还被蒙在鼓里,而且很显然,金裕王根本不知公子已经回了王都! 几乎是抬头的瞬间,银珠已经想好了说辞。 “太师,公子被王上派去交城至今未归,若要解此燃眉之急,只怕是来不及了!” “公主当年为国为民,大义无私,不该受此谣言污蔑,坏了身后名啊!” “太师,还是请王上亲自出言澄清谣言,平息此事吧,王上是公主的亲兄长,且贵为一国之君,王上的话百姓们定是信的!” 话至此处,银珠脸上的泪珠已经簌簌滚下。 车太师不曾得到沈元白的踪迹,不免大失所望。 他垂眸看到银珠失态至此,不由轻轻摇了摇头。 银珠在南离苦心经营多年,虽然比寻常女子都要强上许多,但到底是个忠仆,事涉公主便乱了分寸。 今日王上若肯亲自出面,此刻他何须站在此处左右为难? 等等...... 银珠是公主的忠仆,且还曾跟着公主和亲雍朝,虽然她说话的份量不及王爷,但到底比他这个“局外人”要好多了不是? 想到这里,车太师望着银珠的眼神陡然亮了些。 “银珠,本太师接了王上的旨意,要去南城门上澄清谣言,你可愿随本太师一同前往,为王上与公主正名?” 银珠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急忙点头,“愿意!太师,奴婢愿意!” 车太师心中有了些许底气,当即领着银珠走上南城门,并命守城将士敲响大鼓,将百姓都聚集到此。 鼓声雄浑,一下子盖过了城内的喧嚣。 众人早已知晓“城鼓”的规矩,心知该是王庭派人出面解释了,于是一个个呼朋唤友,匆匆赶往南城门。 沈元白坐在窗边,听得鼓声嘴角微翘。 看来金裕王是坐不住了,被推出来的应当是车太师吧? 不急,还可以让百姓的怒火烧得更旺些,毕竟苍白无力的解释只会让众人瞧出王庭的敷衍,犹如火上浇油。 他还要——这个国更乱些! 不过,这出好戏倒是可以去看看。 思及此,沈元白缓缓起身,稍微易容了一番,而后走出街巷,混在人群中,往南城门走去。 而此时,银珠站在城门上,眼看城下百姓越聚越多,时候也差不多了,这才“惴惴不安”地说道: “太师,奴婢......奴婢到底人微言轻,由奴婢出面一事......是否要请示王上一声?” 第503章 为自己而活 车太师闻言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虽然他不曾寻到王爷,但王上若是知晓他得了银珠的帮助,想必心中也会稍感宽慰的。 车太师扭头吩咐身旁府卫进宫传话,银珠瞧见这一幕,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很快,王都百姓便到了七八成,从上往下看去,乌泱泱的一片。 此时众人呼喊叫嚣着,玉琉公主的金身被抬着立在了正对城门的地方,所有人满面怒容,都在等一个解释。 车太师即便早已见过大风大浪,此时瞧见这一幕还是不免心头骇然。 今日若不是遇上银珠,光他一个人,再如何舌绽莲花,只怕也收不了场、下不了台! 眼看城下的百姓已经等不了了,车太师扭头对银珠说道: “银珠,王上若知晓你能出面,定感大安,如今群情激愤,不能再等了。” “一会儿本太师说完后,你自实话实说就是。” 银珠急忙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太师,您最好命所有守城兵与府卫都退下,否则有心人或会以奴婢受了胁迫为由,质疑奴婢所言。” 第625章 这时候车太师不由想起当年玉琉公主登上城门之时,也是这般屏退了所有人。 那番大义之论,字字珠玑、掷地有声,连他当时都听得心潮激荡,热血沸腾! 想到这里,车太师点了点头。 银珠见车太师应得爽快,甚至已经转身命人退下,不由从后面幽幽看了他一眼。 车太师此人忠君忠国,有心机也有手段,可如今便败在了这“忠君”上。 即便传言有鼻子有眼,车太师还是选择毫无保留地相信他所辅佐的王上。 可悲啊...... 当君王荒淫无度、草菅人命之时,被世人所称道的忠君之臣,这时候也变成了助纣为虐之人! 银珠忽然有些期待,车太师一会儿听闻真相后,该会是何种表情呢? 而那个畜牲,合该众叛亲离! 旁人皆已退下,在城下众人的呼喝声中,车太师抬步走上前去,探身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诸位,稍安勿躁。” 车太师到底在北国有忠良之名,众人倒也给面子,声音渐渐平息了些。 车太师见状心中稍安,继续扬声道:“王上也已听说今日传言,此乃——无稽之谈!” 眼看众人扬长了脖子,似乎又要乱起,车太师疾言: “南边的雍国如今在武定集结大军,已有北伐之势。当年他们攻我国门、掠我国土,公主自请和亲,大义止戈,雍国转头却又逼死了公主!” “如今,雍国又编此丧尽天良的谣言,污蔑王上与先王,毁公主身后之名,以此来动我民心,引发内乱,以求可乘之机。” “诸位难道还看不清吗?这是一场阴谋!一场要毁我家国的可耻阴谋!” “今日本太师登上南城门,以期唤醒诸位的记忆,诸位可还记得公主当年所言—— 吾愿以一己之身,换母国千秋万代,佑百姓免受战乱流离之苦,从此安居乐业!” “如今国难当前,诸位怎可轻信敌国谣言,行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坏公主当年心血!” 话至此处,城下众人已彻底安静了下来。 正如车太师所言,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曾亲见公主神姿,而方才车太师着重提起的那句话,早已如刀刻斧凿般,印在了每个北国人的心中。 难道,他们当真是被蒙蔽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了声音。 沈元白隐在人群里,听到这不由在心中实实在在赞了一句:不愧是车太师。 这番言论有理有据,还知道拿母妃做挡箭牌,可见是挖空心思字斟句酌过的,也拿捏了众百姓的心态。 只可惜,仅仅如此并不够。 果然,很快人群中便响起了质疑声。 “听说此事乃是从莫永林的口中传出来的,那可是护国大将军的长子,护国大将军可有话说?” “是啊,若说此事子虚乌有,怎的也不见北归王出来说话!他可是公主的儿子!” “对啊,北归王呢!” “都说皇家多丑事,若你们当真如此欺凌公主,我们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哄声渐起,一旦有人提出质疑,局势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沈元白看着城门上的车太师变了脸色,忽然很好奇他该如何收场。 就在这时,车太师双手一挥,扬声道: “北归王如今奉命在交城抵御外敌,无法亲至此处为诸位辟谣,但本太师唤来了一人,她可以证明传言为假!” 这话一出,方才还七嘴八舌的众人瞬间就止了声,纷纷抬头望上来。 沈元白闻言眉头一蹙,忽然就站直了。 他心中有了极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只见车太师冲身后招了招手,随即一女子缓缓走上前来,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中。 沈元白瞧见这张熟悉的脸,浑身猛地一僵。 真的是银珠! 银珠出现在了城门上,他瞬间便猜到了银珠要做什么,更一眼便看到了银珠的结局。 他从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那日赶银珠走之时,或许泄露了些许情绪,让银珠窥见了一丝不妥。 所以她义无反顾地回来了....... 沈元白浑身泛起了一丝寒意,心头也刺痛得很。 他从未像如今这般,如此珍惜身边之人。 只可惜,待他醒悟过来之时,身边只剩银珠一个了。 他明明说过,希望银珠接下来为自己而活,他早已为自己规划好了结局,可银珠却违背了他的安排,执拗地踏进了局中。 这算什么? 银珠的意志和选择吗? 而这时,车太师已经开口介绍道:“此人名唤银珠,乃是公主的贴身婢女,公主十三岁那年,银珠便伺候在公主身侧,而后更是随公主和亲雍朝。” “此番北归王回国,亦将银珠带了回来。” “银珠,接下来便由你来同大家说明当年真相,止住谣言吧!” 银珠冲车太师恭敬点了点头,车太师为了避嫌,也远远走开了。 银珠低头注视着城下人,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或许公子此时就在人群中,正在责怪她擅作主张。 思及此,银珠缓缓扬起了唇。 公子啊,您要奴婢为自己而活,可奴婢早就将自己的命、自己的忠诚、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公主了,为公主便是为奴婢自己啊。 第626章 如今,便用奴婢这条贱命全公主遗愿,也全奴婢一片赤忱吧。 而您,公子您该是那搏击长空的鹰,风雨束不住您,世俗拘不住您,您且自由乘风,从此卸下肩上一切,只为自己而活吧。 或许奴婢三生有幸,死后能化作天边茫茫的云,亲见公子乘风之姿。 此时此刻,银珠满脸笑容。 为公主、为公子,这便是她银珠的甘之若饴。 下一刻,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银珠探出身子,用尽浑身力气扬声道: “方才车太师所言——全是狗屁!” 第504章 长长一十七载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车太师站在远处,话语入耳的那一刻,他愣神了一瞬。 可很快,无数念头涌入脑海,转眼间,车太师脸上的血色便悉数褪尽。 他张开嘴巴想要喝止银珠,可此时心头惊骇太甚,喉咙竟像是锁住了一般,根本发不出声音。 车太师大急,当即抬步奔向银珠。 而银珠知晓自己一旦开口,留给她的时间就不多了,于是她扯开嗓子,撕心裂肺地喊道: “是真的,传言都是真的!” “那年公主才十二岁,还未及笄的年纪,金永王和金裕王那两个畜牲,无视人伦纲常,强行玷污了公主,从此以百般手段欺辱公主长达四年之久!” “为掩盖暴行,四年间他们又残忍灭口宫女太监上千人,金裕王性情暴虐荒淫,常以鞭打施虐赤身宫女为乐,所辱杀者,以千计——啊——” 银珠的声音忽然顿住,身影也随之消失在了百姓面前,原来是车太师从身后将她扯了下去。 银珠早已抱了必死的决心,故而此时冷静无比,她一扭头看到守城兵并未上来,便猜测车太师心头惊骇太甚,甚至来不及喊人。 车太师不会武,而且年纪又大了,她这些年倒学了些防身的小把式,车太师若以为能轻易制止她,那就大错特错了! 银珠灵活回身一扭,瞬间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猛地挥向车太师面门。 车太师面色大变,本能地后仰躲避,手上也就松开了银珠的衣角。 此时城下已经因为银珠的话乱了起来,各种喊叫声混杂在一处,几乎闹翻了天。 银珠死死盯着车太师,眼里的凶狠完全打破了她脸上的娇媚之色。 她抬起匕首毫不犹豫扎向车太师的心窝,口中厉声道: “车太师,这下你懂了吗?你辅佐的两代王上,都是披着人皮的畜牲!” 银珠匕首落下,可车太师已经撑地连连后退,口中大呼来人。 银珠不曾追击,她看着车太师踉跄跑去喊人的背影,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无畏无惧。 此来,便没想过归字! 下一刻,银珠打乱发髻,扯乱衣襟,再次探出城头,口中惊惶大叫: “车太师要杀人灭口!他胁迫我掩盖真相,为王庭辩白,挽回民心。” “可公主受辱至此,我身为忠仆,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在天下人面前给公主求个公道!” “君王荒淫无能,奢靡无度,险些招致灭国,最后却是受尽凌辱的公主主动站了出来,为家国,为百姓!” “可即便如此,那两个畜牲犹不安心,还逼公主以身饲蛊,最后硬生生耗尽了公主的性命!”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这样的畜牲,怎配为北国之君,天下之主!” 身后传来了甲胄碰撞的声音,银珠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她猛吸一口气,指尖死死扣住城头,冲城下所有人泣呼出声: “追兵已来,我自知今日必死,但我已将真相大白天下,终不负公主当年搭救袒护之恩。” “圣人言:挟恩图报,君子不为。但银珠小小奴婢,势单力薄,只能出此下策!” “还请诸位看在公主以一己之身换北国十数载和平的份上,为公主讨个公道吧!” “奴婢银珠在此,厚颜叩请诸位!!!” 声声泣血,字字锥心。 银珠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大力,猛地将她向后拖去。 她整个人止不住地后仰,视野变换,从城下一张张激愤的脸变成了澄澈的天。 银珠止不住地扬唇,甚至开始发笑。 方才那些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她在极短的时间内用尽心计,只为彻底踩死金裕王那个畜牲! 后背着地,剧烈的碰撞疼得她几乎脊骨碎裂,有人扯住了她的头发,粗鲁地将她往后拽去。 剧痛加身的这一刻,银珠却倍感满足。 她思绪飘飞,再一次回想起了那一日。 她被金裕王用鞭子抽打着逼到了角落,她环紧自己哀嚎求饶,绝望无助,就在这时,公主伸开双臂挡在了她的身前。 “皇兄,放了银珠吧,我来陪你......” 公主颤声开口,用自己的身子将她从金裕王的魔爪下救了出来。 银珠永远也无法忘却那一刻的感激与锥痛,公主明明自己已身处黑暗,却真真切切成为了她救赎的光。 后来的每个夜晚,她都会抱紧受辱后浑身颤抖的公主,一如公主那日为她张开双臂那般。 而今,公主走后的近一十七载,当年那个瑟瑟发抖躲在后面的小宫女,今日终于竭尽全力挡在了公主身前。 第627章 她站在了天下人面前,按照公主的遗愿,将她的遭遇大白于天下。 这时候,她突然听到车太师在一旁疾言:“先别杀她。” 杀了她,可就真坐实“杀人灭口”了! 银珠闻言讥讽地扬了扬唇,忽然一道强击砸在了她脸上,好像是拳头,砸得她鼻梁骨断裂,鲜血直流。 可银珠已经不在乎了,她甚至不曾叫疼,只是定定望着头顶的天。 她张了张嘴,鲜血瞬间从鼻腔蔓延到了嘴巴里,可她还是倔强地开口,含糊不清地叫道: “公主......公主......” 公主啊,银珠好想见您,十七年了,您到了何处呢? 若有轮回,这一世上天是否如您所愿,让您成为了父母的掌上明珠,得了一痴心不悔的良人呢? 临死前,您给银珠托个梦吧,银珠下辈子......还想到您身边去,好不好? 银珠忽然流下了眼泪,不知是那一拳打得她太痛,还是心里太酸。 她喘了口气,忽然又想到: 若没有下辈子,我该化作天上的哪片云呢? 公子太孤独了,若可以,我就化作永伴公子的浮云,清清白白的,替公主一辈子守着公子...... 思绪开始混乱,银珠觉得晕眩无比,有人粗鲁地拖起了她。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刻骨的声音忽然从城下传来,一下子唤醒了银珠的意识。 “如此忠仆,怎能让其丧命畜牲之手!玉琉公主的恩情我们不敢忘,这忠仆,我们也要替公主保下!” 此言一出,应和声四起。 那人继续喊:“车太师,休要做贼心虚,杀人灭口!” 众人应和:“对!休要杀人灭口!” 城下顿时骚动了起来,似乎有人要闯上城墙来。 银珠的眼泪忽然汹涌了起来。 就算特意变了声调,她还是瞬间就认出来了,那是公子的声音啊....... 第505章 车太师啊,晚了! 银珠听得没错,发声的确实是沈元白。 他到底是个理智的,虽然银珠突然现身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他还是立刻冷静了下来,趁着银珠喊话的功夫不断审时度势,力求将银珠救下。 他绝不会让银珠死在这里的,主动发声也是为了告诉银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千万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沈元白知晓车太师该是被银珠给利用了,而银珠方才那句“车太师要杀人灭口”,说到了点子上! 此时他一边鼓动百姓冲上城门,一边威胁车太师不准杀人灭口,自己则在人群中费力向前挤去,挤到了城门下。 守城兵职责所在,抬起长枪对准了百姓,可百姓们明显上头了,一个个愤怒无比地向前推挤,甚至有人抬手拽住了守城兵手里的长枪。 城门下已乱作一团。 城墙上,一守城兵匆忙来报:“太师,百姓们太过激愤,要闯上来了!” 自家城门被自家百姓所冲,这样的事简直闻所未闻,城门上的其他守城兵也面面相觑,六神无主地望向车太师。 这时有守城兵瞥了眼银珠,忍不住低声问道: “太师,这......这女子当真是公主的贴身婢女吗?那......那她所言到底......” 王都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而守城兵皆以能被安排到南城门为荣。 因为当年,玉琉公主就是在南城门上自请和亲,挽救北国的。 他们也是打从心眼底敬佩玉琉公主的啊....... 车太师闻言满心的苦涩,以他的心智,此时此刻早已想通了一切。 银珠对玉琉公主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甚至可以说,她如今就是为了玉琉公主而活。 否则在南离十多年,她最得南离大皇子的宠爱,手底下又培养了那么多势力,寻常人早就不甘为仆了,她却心甘情愿将一切拱手让给北归王,可见其忠心耿耿。 故而,银珠方才在城墙上那番话,是真的。 思及此,车太师也不由心生绝望。 他车和璧为官这么多年,当真不曾有过私心,他知晓自古皇家腌臜事多,但只要王上品德无过便好。 却没想到...... 这时候,车太师又不由想起了家中的小孙女。 昭华最是崇拜玉琉公主。 那时候昭华之所以愿意为王上诞育子嗣,除了他以家国晓之以理,也是因为昭华见了王上后,发现王上眉宇俊朗,与公主的画像多有神似之处。 若昭华知晓此间之事…… 想到这里,车太师忧虑万千,又顿生悲凉。 他已为北国殚精竭虑至此啊,可他尽心辅佐的两任王上竟......竟做下此等错事,让他心头冰寒不可名状。 而且如今看来,北归王与银珠早已知晓公主遭遇,他们回国本就另有所图,王上心中定也有防备。 可今日传言都铺天盖地了,王上却事到临头都不肯同他互通,以致他毫无防备地将银珠领上城门,引发大乱。 这一刻,听着城下百姓们愤怒的叫嚣声,连车太师也生出了一种气数将尽的无力感。 他方才甚至还满心欢喜,将银珠愿意出面澄清谣言的消息传回了王庭,王上得知消息,不知该如何...... 思绪至此,车太师忽而一怔。 下一刻他猛地抬头看向银珠,眼里闪过一抹骇然。 第628章 银珠方才本来已经昏昏沉沉,现在却因为沈元白的话重燃了求生欲。 公子在为她涉险,那她无论如何都要争气! 此时注意到车太师望过来的目光,银珠知晓车太师终于反应过来了,立刻挑唇挑衅一笑。 车太师啊,晚了! 就在这时,一片铿锵的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快速朝这边行来。 车太师见状急忙奔向另一侧城头,果然瞧见一大片的羽林军气势汹汹赶来。 车太师面色大变,急忙冲羽林军连连摆手,大喝道:“休要上前来!” 然而城下叫嚣声震天,且羽林军甲胄加身,疾行之时,车太师的声音哪里能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下一刻,只见众羽林军手持令牌,长喝出声:“我等奉王上令,捉拿通敌贼人银珠,若拒捕,格杀勿论!” 车太师听到这里,抬手重重捶了一下城头,大呼不妙。 城门下,沈元白看到此景,思绪一转,瞬间高呼出声:“银珠所言果然是真!连王上都派人来灭口了!” “公主何其可怜,遭父兄欺凌四年,有苦难言啊!” 这一句煽风点火,果然让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羽林军奉命前来,此时瞧见百姓暴乱,不由面色大变。 为首之人打了个手势,众羽林军急忙分散开,持长枪戒备地对着百姓,以防事态失控,祸及皇宫。 沈元白见状当即喊道:“羽林军要对我们动手了!难道这是要杀光我们所有人吗?” 四周羽林军正要出言否认,谁知百姓们已经气怒地冲上前去,冲击羽林军的包围。 车太师看到这一幕,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急忙使出浑身力气拼命高呼: “羽林军莫要对百姓动手啊!” 这一刻,连车太师也不由悚然于银珠的心计。 他因为全身心信任着王上,所以根本不曾怀疑银珠。 此间事态紧急,王上既然将此事全权交给他处理,他便想着银珠现身相帮之事,回宫复命时再禀报王上也不迟。 结果银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着城鼓已经敲响,百姓都聚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建议他传信王上。 也是他的错,因为对银珠毫无防备,想着若让王上提前安心些也无不可,便着人去禀。 而王上那厢收到口信后,因心中有鬼,只怕惊惧不已,急怒之下立刻派羽林军火速前来,阻止银珠在百姓面前阐明真相。 可王上哪里知道,口信发出的时候,银珠已经在城门上了...... 这一来一去,这边银珠早已完成计划,而羽林军带着杀气前来,不过是越发坐实银珠的话罢了。 若羽林军这时候对激动难抑的百姓动手,那就更中银珠下怀了。 因为羽林军代表着王上,一旦起了冲突,王上在百姓心中则再无转圜余地,除非以杀止乱,暴力镇压。 可如此一来,消息传出王都,王上便要彻底失去民心了。 死局! 这是银珠以身赴死,给王上布下的死局啊! 而他始终被蒙在鼓里,不知不觉间成了银珠的推手,亲自将王庭推向了深渊! 此时此刻,城下有人不停带头出言,鼓动百姓,是否是北归王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呢? 这场筹谋了十七年的复仇,难道真的要亡我北国了吗? 思绪至此,车太师浑身颤抖,吓得后退了一步。 ———— 2.15会更,今天白天很忙,所以现在还在码,会晚发,大家见谅。 第506章 王上驾到 守城兵们因为银珠的话心中到底存了疑,故而在面对义愤填膺的百姓时,他们手下的长枪也摇摆不定,最终被固执的百姓冲破防线,推到了两旁。 “快!上去救人!” 百姓们面红耳赤地大叫着,争先恐后冲上了城楼。 沈元白见此眸光大亮,立刻随着人流挤了过去。 然而就在此时,脆亮的敲锣声忽然响起,紧接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铿锵有力,由远及近,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沈元白眉头一蹙,立刻扭头看去,只见大批羽林军疾步行来,其后跟着一辆华丽无比的马车,挂着特有的明黄色帷帘,正是龙辇! 走在最前头的羽林军行至近前,当即抽刀高喝:“王上驾到!” 众人惊得愣在了原地。 王上驾到? 所以,此时马车里坐着的就是—— “参见王上!” 城楼上,车太师心绪再如何混乱,可王驾出现的瞬间,他还是跪地高呼。 众百姓闻言面面相觑,下一刻本能地也跟着弯了膝盖。 然而众人还未跪下,一道凄厉的声音已然从城楼上传来:“畜牲!你这畜牲终于来——” 声音戛然而止。 发声的正是银珠,她听到了车太师的行礼,猜到是金裕王亲临,因担心一派大好的局势会被破坏,立刻趁着身旁守城兵呆怔之际高呼出声。 然而守城兵到底不是吃素的,瞬间便反应了过来,随即死死捂住了银珠的嘴,同时吓得冷汗直流。 这一嗓子果然让众百姓都顿了动作,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城门下,玉琉金身旁一个壮汉大着胆子冲龙辇喊道: “王上,传言是真的吗?您为何要那样对待公主!” 第629章 一旦有人开了这个头,恐惧与胆怯便被吹散了些,很快就有人开口附和: “是啊!我们要为公主讨个公道!” “对!为公主讨公道!” 顷刻间,因为龙辇出现而偃旗息鼓的动乱隐约又有了抬头的趋势。 这时候,龙辇上的帷帘被随行太监拉向两旁,露出了车内神容高贵,优雅从容的男人。 正是金裕王! 沈元白瞧见这张脸,眼里瞬间闪过一抹狠戾之气,同时又冷冷扬了扬唇。 若不是银珠突然出现,他本欲旁观今日之事,或许适时出言鼓动,只待这场动乱越闹越大,大到逼得金裕王不得不现身人前。 这个过程或许要等上几日,或许还会有些波折,不过没关系,他等得起,也有其他手段。 没想到银珠的现身直接加快了进程,以至于金裕王彻底坐不住,竟这般风风火火赶来了。 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将计就计,让这畜牲身败名裂! 金裕王抬眸望了出去,面色平静依旧,当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对着他的玉琉金身时,他脸上甚至透出了温和悲悯之色。 然而实际上,尊贵已极的龙袍下,金裕王双手死死攥紧,青筋早已暴起! 他身为北国王上,是眼前这些蝼蚁的君,他们竟敢当众质问于他! 还有银珠...... 方才在皇宫中,车太师走后,他心头气怒与焦躁还是不能平息,于是扯了衣襟又拉了个宫女入寝殿,结果鞭子还没甩几下,乌耿竟叩响了殿门。 乌耿是极懂规矩的,这时候破例打扰,定有要事。 他堪堪回头,便听到乌耿疾声开口:“王上,车太师禀报,银珠现身,欲一同登上城门澄清谣言,请您——安心。” 他听闻此言登时心头大震,思及后果立刻打开殿门,下令即刻捉拿银珠。 回殿后,他心中烦躁不安,偏此时一旁的宫女还在小声抽泣,惹得他胸中戾气乱窜,当即抬手去掐那宫女。 看着宫女瞪眼伸舌、手脚乱舞的模样,他心头大快,可就是这一瞬间,他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陡然就松手站了起来。 不对不对。 银珠若敢现身,定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若其中还有沈元白掺和,他们定想方设法也不让车太师传出口信。 如今消息传到他面前,或许......或许是沈元白或者银珠故意为之! 想到这里,他立刻更衣整冠,命乌耿备驾,让数百羽林军随行,直奔南城门。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银珠今日出面是想坐实谣言,而后趁乱逼羽林军对百姓动手,让他尽失人心! 这一局来势汹汹,他再不现身的话,或将彻底陷入被动之境,只怕到时候再如何发诏解释,百姓都不愿再听信了! 思绪轮转至此,金裕王深深呼出一口气,袖下双手缓缓松开,嘴角已经扬起了和善的笑容。 他目光扫过在场百姓,温言道:“孤为天下诸百姓之君,自登位起,兢业勤政,励精求治,每每清夜扪心,常省天下事,思百姓安。” “当年战败,先皇早已下过罪己诏,孤登基之时亦曾立誓雪耻,皇妹舍身高义,为国之英雄,孤亦以皇妹为荣。” “今日谣言甚嚣尘上,孤闻之不由怒气填胸,亦心如刀割。孤与皇妹乃一母同胞,从来相敬相亲。” “如今雍国散此谣言,是想乱我民心,诸百姓何以中此奸计,信此莫须有的荒谬谣言,疑孤至此?” 金裕王边说着,上半身微微前倾,以手覆胸,眉宇紧蹙,瞧着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众百姓看到这里,也不由开始心生迟疑,有的甚至已经冲龙辇跪了下去。 金裕王见状乘胜追击,“至于银珠。” 他幽幽叹了口气,“皇妹到底心善,对身边仆从也宽容得很。” “银珠其人心机深沉,当年伺候在皇妹身边,实则始终心怀龌龊,欲寻机上位!” “孤当年险些中了银珠之计,事后本要处死此奸仆,皇妹却心软将其保下,依旧留银珠在身边伺候。” “皇妹在雍朝被害,若银珠真是忠仆,怎的其他随从都为皇妹丧了命,独独她活得好好的呢!” “此人忘恩负义,定早已被雍国收买,今日千方百计骗过车太师,以‘忠仆’之名行背主之事,乱我民心民意,实为——卖国奸贼!” 金裕王神情真诚,言辞凿凿,听得在场所有百姓倒吸一口冷气。 难道,他们当真被骗、被利用了? 第507章 是北归王! 银珠在城楼上听到这里,气得双目通红,呜呜大叫。 奈何身旁守城军再也不会给她机会,早已将她捆了起来,又将她嘴巴塞严实了。 车太师此时已经从城楼上迎了下来,听闻此言,他猛地顿住脚步,再抬眼去看龙辇里的王上,只觉陌生又满心惊寒。 他心里清楚,银珠对公主的忠心绝对不假,她不可能被雍国收买,更不能故意毁坏公主身后之名。 车太师如今早已认清,银珠说的都是真的。 故而此时再看远处的王上,他巧舌如簧、谎话连篇,却面色不改。 车太师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信任一旦崩塌,从前的任何事都不能深思了。 他不敢想,王上曾经这般面不改色地对他说过多少谎,而他满腔的忠诚到底献给了怎样的两位王上...... 第630章 银珠在城楼上急得目眦欲裂。 这个畜牲! 金裕王十分隐晦地扬了扬唇,百姓的迟疑他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果然,天威在他们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好在他今日当机立断,及时现身。 否则局势一发不可收拾之时,便什么也来不及了。 金裕王张开双手,冲那些已经面露羞愧的百姓温声说道:“不知者无罪,看到诸百姓敬重爱戴皇妹至此,孤心甚——” “呵——” 一道冷笑声突兀地响起,在一片肃静中尤为明显。 金裕王微微上挑的眉眼猛地一绷,一道清亮的声音已经响起: “舅舅,好一段摇唇鼓舌,颠倒黑白啊!” 众人听到“舅舅”这个称呼时,已然大惊,纷纷朝声音来处看去。 只见少年面如冠玉,身姿如松,不知何时站在了人群中,此时正扬着唇拊掌轻笑。 “北归王!” “是北归王!” 众百姓齐齐惊呼出声,下一刻连连后退,少年身周立刻空出了一大片。 没错,少年正是沈元白,他在出声前已经抹去脸上的伪装,露出了真容。 此时他微扬着下巴,直视着远处龙辇中的金裕王,不闪不避。 金裕王瞳孔猛地一缩,龙袍下双手再次攥紧,这一次死死抠住了膝盖。 他果然回了王都! 绝不能让刚刚扭转的局势再次转劣! 金裕王的表面功夫早已炉火纯青,否则也做不到将这么多年的暴行掩盖得,除了宗亲里那些常来常往的老狐狸,其余人皆毫无所觉。 他瞪大眼睛望着沈元白,满脸的震惊与痛惜,伸出微微颤抖的手,难以置信地说道: “白儿,连你......连你也......” “那可是你的母妃啊!你怎可站在雍国那一边,给你母妃,给舅舅泼一身的脏水!你怎可认贼作父啊!” 沈元白瞧见金裕王还在做戏,不由地满眼讥诮,他忽而探手入怀,取出了一封表面泛黄的书信。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北国百姓信重舅舅至此,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的王上是怎样卑鄙不堪的小人!” “母妃亲笔遗书在此,当年因蛊油尽灯枯之时,母妃满心不甘与怨怼,恨这天下无人为她做主!” “谣言?何来的谣言!银珠方才所言,句句皆为母妃泣血难言之语,是她至死也不曾现于天下的冤屈!” “身为人子,生恩难忘,我怎会也怎敢辱我母妃身后之名!” “是母妃,她宁愿受天下人鄙夷与唾弃,揭开最沉痛的伤疤,也不愿她为之牺牲的北国百姓被如此暴君昏君所蒙蔽!” “何为君,君者立身正直,天下之表,思家国危亡,忧民生多艰!如你这般表里不一,暴虐荒淫,罔顾人伦之畜牲,怎配为君,怎堪为王!” 声音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沈元白立于众人之间,面色冰冷如霜,眉宇坚定凛然,那高高举起的右手里,泛黄的书信重逾千斤,承载了玉琉悲情而疯狂的一生,亦支配了沈元白足足十六年。 众人呆怔怔望着沈元白,这张脸与公主何其相像啊,而此时此刻,许多人也不禁梦回当年。 因为当年,公主站在南城门上,也是这般字字珠玑,义正辞严,令人动容。 还有,公主的遗书...... 公主竟然还留下了遗书,可见当年心中恨痛之深,至死都不曾放下啊。 思及此,有人已经滚下热泪,冲着场中的玉琉金身高呼“公主”。 这一刻,沈元白也禁不住喉间酸涩。 他很清楚,母妃根本没有他方才言语中所说的那般伟大。 因为当年和亲,结果虽确实挽救了北国,但母妃当时早已被仇恨与戾气所吞噬,心中只余复仇,且不计代价,不择手段。 乔娇娇他们散播真相时不曾提及母妃的真实目的,该是出于计策考虑,因为只有母妃还是北国百姓心中的神,这个真相对北国王庭、对金裕王才有杀伤力。 而他——则是出于私心。 即便母妃不在乎身后之名,他依旧希望,至少在母妃真真切切救过的北国百姓心目中,还能为母妃留一片净土。 至于受害于母妃计谋中的人,怨恨到恨不得日夜诅咒母妃的雍朝人....... 若有因果,报在何处都是注定,当时所作所为皆是从心,事后苦果且受着就是。 思绪至此,沈元白不由地再次摩挲起袖中白符,心中也悄然生出了一丝荒唐和笑意。 他是真的变了,内里好似生出了一丝暮气,甚至开始信因果了。 金裕王眼看沈元白三言两语就将人心拉了过去,眼里闪过狰狞之色,偏偏众目睽睽之下,他根本不能动沈元白分毫。 因为此时此刻,他若出手,只怕百姓都会护着沈元白...... 金裕王心思急转,忽而眸光一瞥,注意到了城楼阶梯上的车太师,而这时候,车太师也正望着他。 金裕王心神一动,立刻朝车太师不动声色地抬了抬下巴。 车太师辅佐金裕王多年,这个动作他瞬间意会。 王上这是让他,先将银珠攥在手里! 车太师满心苦涩,此时此刻,连他也在泥淖中越陷越深了,因为今日王上若当真失了民心,北国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要彻底没了。 第631章 亡国的滋味不好受啊。 即便已经看清了王上的真面目,他今日还是要奉命行事,因为以后,北国的王上还可以换人,若亡了国,便连“以后”都没有了。 他不能也不甘,让自己、让家人、让北国百姓成为亡国奴! 思及此,车太师咬咬牙,转身又上了城楼。 第508章 忠国还是忠君 “车太师上城楼了!难道是王上自认有亏,如今欲拿银珠做文章吗?” 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忽然响起,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阶梯上的车太师。 沈元白却立刻回头看向声音来处,只见开口之人是站在玉琉金身旁的一个壮汉。 沈元白不由地眸光一闪。 若他没有记错的话,方才金裕王亲至,所有百姓慑于王威哑了声时,似乎也是这位壮汉第一个开口质疑金裕王,又将气氛调动了起来。 他心里惦记着无论如何都要将银珠救下,故而时刻都分出一缕心神注意着车太师,方才其实已经察觉到车太师的动作了。 没想到此人也如此心细,而且两次发声的时机都极为关键,倒像是......特意来帮他的! 沈元白有过目不忘之能,可当他仔细搜刮过记忆后,却对这张脸并无印象。 难道此人是易容了? 既然是友非敌,如此关键时刻沈元白也没时间细究了,便也扭头将目光投向了车太师。 车太师瞬间成了众人瞩目的存在,这会儿站在阶梯上顿时进退两难了。 如今人心很显然都偏向了北归王,车太师不确定,他若是硬上城楼擒住银珠的话,会不会刺激众百姓也追上来。 在这一片沉默的对峙中,金裕王率先开口了。 方才被沈元白一顿驳斥,他面上此时非但没有愠色,反而满含悲伤与无奈。 “白儿,皇妹走时你还未满月,稚儿懵懂,你会被雍国蒙蔽利用,舅舅不怪你。” “你手中所谓的遗书,其实不过是银珠在雍国的指使下,伪造出来骗你的罢了。” “如今你已长大成人,该有自己的辨别能力了,莫要一错再错,将刀尖对准舅舅了,你扭头看看,这北国的天下和百姓可都是你母妃不惜牺牲自己才成全和保下的啊。” 说到这里,金裕王甚至湿了眼眶,声音也有了一丝颤意。 众百姓看到这里,面上已经彻底迷茫了,而这正是金裕王想要的结果! 他无法证明传言为假,沈元白同样也没有铁证证实传言为真,就这般模棱两可,于他而言一切便有转圜的余地。 时日渐久,百姓们会渐渐忘记今日的愤恨与不平,届时他再做些表面功夫,施下一些恩惠,百姓们自然会对他感恩戴德的。 沈元白闻言却轻笑一声。 任凭金裕王再如何巧舌如簧,他的计划本就是将金裕王逼出,那么又怎会只留一手呢? 且等着,好戏现在开场! 沈元白不去回应金裕王,反而扭头看向车太师,扬声道:“车太师,你所效忠的究竟是这个国,还是这个君?” 车太师被问得面色一白,他还未开口,沈元白已经步步紧逼。 “车太师,这天下大势我不信你看不清,你今日执迷于此,助纣为虐,可知他日百姓们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今日事发,势在必得,车太师既然看清了我的心,便也该知晓,南边也不会按兵不动!” 大家都是聪明人,言语含糊又点到为止,刚好在场的百姓听不懂,车太师又能全部意会。 果然,车太师闻言整个人晃了晃,好在一旁的守城兵及时将他扶住了。 车太师这一刻当真是如坠冰窟啊。 北归王这是在说,他早已想好对付王上的办法,今日定叫王上尽失人心。 而南边武定也早有打算,他们不会放过莫千岱的。 两厢夹击下,北国气数已尽,这天下大势便是雍朝一统两国。 而一旦灭国,这些已经与王上离心的百姓,雍国自然也不会加以为难,甚至为了彻底吞并融合北国,雍国或许还会使出怀柔手段。 如此一来,即便亡了国换了天,百姓依旧能安稳度日。 相反的,若百姓直至亡国仍对王上怀有忠诚,那么人心不移便不利吞并,或许雍国便会选择以杀伐定天下。 如此一来,北国百姓或将血流成河! 这就是北归王为什么问,他到底是忠国,还是忠君。 若他车和璧的忠诚是为了这个家国和百姓,那他今日当顺应天意,弃了这表里不一的王...... “车太师!” 瞧见车太师竟然在沈元白的诘问下迟疑了,金裕王眉心一抽,忽然沉沉喊了一句。 车太师猛地一激灵,刚回过头去,就对上了金裕王那满是戾气的眼神,里面的怒火与警告让车太师不由地倒退了一步。 从前,王上何曾用这般可怕的眼神看他? 金裕王心头火起,不耐烦地动了动腿,胸中杀意与躁气齐齐涌了上来。 那些百姓无知无能,被沈元白牵着鼻子走也就算了,车太师可是他的重臣,况且他孙女的肚子里还怀着龙种! 今日车太师若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倒戈,他除了留下孩子的母亲,其余车家人便悉数屠尽,以儆效尤! 沈元白注意到君臣间汹涌的敌意与猜忌,嘴角轻扬,忽然看向了羽林军包围外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第632章 那人一身仆从打扮,在外头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却又碍于金裕王的威仪不敢开口,已经徘徊很久了。 车太师从南离带回了“好孕来”,若丽姬肚子的孩子不是金裕王的,那吃下“好孕来”的女子会是谁,其实很好猜。 只能说车太师对北国确实是忠贯日月,只可惜他识人不清,把自家孙女也推进了火坑! “车太师,那好像是你家的仆从吧?” 沈元白轻飘飘开口,抬手指向那个小厮。 众人闻言齐刷刷望过去,车太师浑身一紧,忽然就面色大变。 那小厮见所有人都看过来了,吓得脸色惨白,迎上车太师的目光后,这才硬着头皮叫道: “大......大人,不好了,府上出事了,小姐她——” “她怎么了!” 这一次车太师还没开口,龙辇中的金裕王已经猛地探出身子来,他面色扭曲,语气冷厉,像是瞬间换了个人般。 小厮哪里禁得住这般天威,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颤声回道:“小姐......小姐她自己悬梁了!” 此话一处,全场都发出了低呼声,车太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从阶梯上滚下去。 “现在呢!华儿怎么样了!” 车太师瞪大了眼睛疾呼出声,半个身子都吊在了城墙外。 第509章 最后一击 金裕王闻言亦双目发红,面容狰狞,这一刻整个人也跟着晃了晃。 不是他对车昭华有多深的感情,而是车昭华的肚子里有他得来不易的唯一血脉! “救回来了!救回来了!” “多亏少夫人及时发现,小姐如今安然无恙,但小姐情绪十分激动,府医开了昏睡散,小姐躺下之前嘴里一直喊着要见老爷!” 那小厮一溜说完,这会儿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车太师紧绷的心弦猛地一松,扒着城墙喃喃念叨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金裕王听到“安然无恙”四个字,高高吊起的心也在这一刻慢慢落了回去,但是他狰狞的模样还是被众人看在了眼里。 众人不明白,金裕王为何如此担心车太师的孙女,但是他这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凶狠模样,也让众人暗暗心惊。 金裕王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急忙收敛神态,又缓缓坐了回去。 然而沈元白怎会放过这样的绝佳时机呢? “舅舅,您十数年来求子无果,听闻这次丽姬有孕,还要多亏车太师从南离带回的神药‘好孕来’。” “只是舅舅,您身为北国王上,身负绵延子嗣,保王朝千秋万代的重任,怎会有无子的毛病呢?” 金裕王听闻此言,刚刚放松下来的脸色陡然绷紧,上半身猛地直了起来,双手亦死死攥住了两边扶柄。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再看向沈元白的时候,胸中怒意与杀气叫嚣着,几乎要喷涌而出! “无子”是他的禁忌,这么多年即便那些宗亲各怀鬼胎,却也始终无人敢当着他的面提起。 因为他们都知道,若因这事惹怒了他,他会毫不留情当场提剑杀人,不计后果! 当年,他就曾在宴会上听到一句背后的调侃,当场斩杀了一个堂弟,而后将在场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部处以极刑,震慑了所有人。 而如今,沈元白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了他的伤疤! 金裕王的呼吸变得粗重了起来,他几乎要控制不住面上的神情了,这时候乌耿立刻凑到近前来,冲他低低唤了声:“王上!” 金裕王整个人猛地一抖,理智瞬间回笼,眼神复见清明。 然而这时候,沈元白却继续开口刺激道: “舅舅,你一定很疑惑吧?明明自己身强体壮,王庭中也不曾有人生此毛病,怎的上天就独独亏待了舅舅你呢?” 此言一出,金裕王嘴角绷紧,再次被戳中了痛处。 没错,这十多年来,他曾无数次怨天薄待了他,“无子”这件事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污点和心结。 从前他兴致来时,常常拉了宫女就上了榻,偶尔忘记赐下绝子汤,那些宫女都轻而易举就有孕了。 只是他认为宫女太过低贱,没有资格为他诞育长子,便将那些宫女都处理了。 后来那四年,他与父皇疯狂迷恋皇妹的身体,便极少宠幸她人了,再后来一年、两年,他才惊觉自己的后妃都不曾有孕...... 他曾怀疑过,会不会是皇妹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可他和父皇明明都谨慎得很,每次与皇妹在一处时,都提前将她剥了个精光,还有嬷嬷仔细检查验看,确保万无一失。 毕竟他和父皇都担心,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金裕王想得有些深了,沈元白任由金裕王思绪兜转了一圈,这才扬着唇开口说道: “舅舅,所以说,成也是蛊,败也是蛊啊。” 金裕王以为沈元白说的是勾魂牵神蛊,嘴巴一张,差点下意识反驳出口,好在他理智尚存,急忙止了声。 当年了解过勾魂牵神蛊的可怕之处后,他和父皇特意在蛊虫入体前尽情享受过一回了。 蛊虫入体后,他们对皇妹的戒备达到了顶峰,连与皇妹面对面都不曾有,何况行床笫之事? 皇妹根本找不到机会! 沈元白哪里会猜不到金裕王的心思,他冷冷抬眸,吐声道: 第633章 “舅舅,当年母妃得的蛊,可不止一个啊......” 金裕王听到这里,瞳孔陡然放大。 所以,即便他们千防万防,还是让皇妹寻到机会,对他下了绝子的蛊? 想到这些年的煎熬与难堪,金裕王猛地抬头看向正对面的玉琉金身,眼里火光冲天! 外人哪里知道,那蛊岂止是让他无子那么简单,皇妹和亲后,他在床榻上肉眼可见地越发绵软无力了! 他知道的,后宫那些女人表面上对他温柔小意,实际上背地里都在笑话他,所以一旦她们面上露出异样,他就杀了她们! 乌耿眼看金裕王胸膛起伏,脸上的神色已然很不对劲了,急忙上前相劝。 哪知沈元白这时忽然扬声,用极其尖酸刻薄的用词嘲讽道: “舅舅,你这些年过得很不好受吧?毕竟身为一个男人,甚至一个君王,明明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结果自己却根本不能人道,这该是何等可笑荒唐!” 此言一出,众百姓纷纷瞪大了眼睛,低呼声此起彼伏,却很快被众人捂在了嘴里。 最后一层遮羞布就这般猝不及防在王都百姓面前被撕开,金裕王只觉一股热气瞬间从脚底涌上头顶,涨得他整个人快要炸开了! 而方才人群中响起的呼声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脸上! 他双眸发红,躁气几乎要将胸膛撑开,他立刻伸手去摸鞭子,却发现此次出行匆忙,根本不曾带在身边。 乌耿熟知金裕王的性子,此时心中已经大呼不妙。 他急忙上前拉住金裕王的胳膊,口中低呼:“王上,北归王藐视皇威,他这是在无中生有!” 众百姓这会儿隐约也瞧出金裕王的不对劲来了。 只见金裕王面色涨红成了一片,额上、脖颈间青筋暴起,双目发红,口吐粗气,面色扭曲到了极其骇人的地步,像是要吃人般! 沈元白见状攥紧手中遗书,直面金裕王,给出了计划中的最后一击! “瞧见了吗!这就是北国那高高在上的王!” “一个狂躁易怒,残暴嗜血,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畜牲!” “银珠方才所言,金裕王鞭挞赤身宫女,所害者过千,正是因为他暴戾成瘾,只能靠草菅人命来平复心中躁气!” “这样的畜牲,怎配为君,怎能御国,怎堪为人!” 沈元白在最后时刻猛地扭头,目光灼灼看向了车太师,好像在说: 车太师,你的忠诚、你的坚持、甚至连你的孙女,都被你献给了一个卑劣无耻之人!这一次,你看清了吗! 车太师在沈元白的注视下不堪重负,连连后退。 最后倚着身后的城墙,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骨头般,万念俱灰...... 而金裕王被沈元白一再刺激,整个人气血上涌,脑中早已疯狂叫嚣着杀人。 平时这时候,他早已扯上宫女肆意宣泄,皮开肉绽的声音与气味能够让他得到异样的满足。 可是此时此刻,躁怒根本得不到疏解,金裕王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他忽而抬手,猛地推开身旁乌耿,红着脸狂叫道: “杀了他!杀了沈元白!拦者——通通杀无赦!” 第510章 自掘坟墓 金裕王的叫声尖锐刺耳,透着癫狂与盛怒,已浑然不似一个正常人的样子了。 在场的百姓与诸位守城兵是直面着金裕王的,瞧见这一幕皆满心骇然。 众羽林军得了圣令不由面面相觑,半晌仍无一人敢真正出枪。 北归王如今被众人包围在了最中间,他们一旦出手,势必要牵扯到面前百姓,若是枪尖染了无辜百姓的血,今日就当真无法收场了! 沈元白注视着已全然失态的金裕王,嘴角冷冷扬起,隐约有了一丝畅快之意。 今日,金裕王总算是自掘坟墓了! 当初在南离看过母妃遗信后,他曾和银珠聊了很久,银珠对他没有半点隐瞒,自然也提起了金裕王鞭打赤身宫女一事。 这件事显然戳中了银珠的痛处,当时她声音颤抖,眼眶见红,更是不自觉地环紧了双臂。 那时他便在心中猜测,金裕王只怕是恶癖成瘾,如今当了至高的王,无人能约束他,这么多年定早已变本加厉! 后来回了北国,他虽在此势弱,但有了明确目标后,寻蛛丝马迹也就简单多了。 即便如此,他也花了足足半月才从乌耿处寻到了破绽。 乌耿有一养子名唤乌善,常常亲自偷摸出宫抛尸,行动确实十分隐秘,但因为太过频繁,被他的人跟了个正着。 后来他亲自去乱葬岗看过,被抛尸的是个宫女,草席子一卷就扔了,掀开来看,那宫女浑身惨不忍睹,但一眼便能看出是鞭伤无疑。 如此疯狂的行径,加上有时两三天便虐杀一人,他不由地猜测,这或许已经不仅仅是癖好,金裕王只怕已经病态成魔了! 紧接着他又根据抛尸的时间去反查金裕王的动向,来回几次便发现,金裕王只要在朝堂上、在旁人处得了不痛快,事后必有宫女遭难。 他谨慎地派人去寻了好几个郎中问询,得出的结论皆为癫症或是躁狂症,这样的人一旦受了刺激,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一个让金裕王在天下人面前原形毕露的计划在沈元白心中有了雏形。 第634章 金裕王欺辱母妃在前,草菅人命在后,一个杀人如麻、德不配位的君王,终将彻底自取灭亡! 只是,今日能将金裕王杀死在这里吗? 不可能。 沈元白从一开始便很清醒,他手中并没有足够的武力,他今日搅弄的是人心,动的是金裕王的根基。 至于让北国彻底覆灭,那就是雍朝、是乔家该做的了。 况且,暗处看戏的人......也该现身了。 这厢金裕王见羽林军迟迟不动手,气得将身旁的扶柄拍得砰砰作响,口中怒骂: “废物!孤的令都不听,你们是要诛九族吗!快杀了沈元白!” 一听要诛九族,众羽林军面色大变,他们彼此对望一眼,咬牙又举起了手中的枪。 车太师看到这里,急忙伸手要制止,这时,一道威严十足的高喝声已经先一步响起: “都给本王住手!” 众人立刻探头看去,只见一魁梧男人身穿彰显身份的华丽蟒袍,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匆匆赶来。 沈元白看到来人,眼里顿时生出讥诮之意,却没有任何意外。 来人乃是金永王的弟弟金顺王,是金裕王的皇叔。 当年金永王为便于把控这个弟弟,不曾给其封地,而是将其留在了眼皮子底下。 相较于金永王只有一子一女,金顺王这一脉可就繁茂多了,嫡出的便有足足四子三女。 其中,金顺王的嫡次子就是那个因宴上言语有失,被金裕王持剑当场砍死的宗亲。 这金顺王可不简单啊,眼看次子惨死面前,他竟还上去狠狠补了一巴掌,怒骂: “小子顽劣,冲撞王上,死有余辜!” 这种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狠角色,要么是真的在夹紧尾巴做人,要么便是心中所图太大,甘愿忍辱负重。 很显然,这金顺王就是后者。 南城门的事闹得这般大,金裕王都匆匆赶来了,平日里最能蹦哒的宗亲却一个都没现身? 偏偏等到金裕王底子都被掀了,这会儿金顺王倒是“姗姗来迟”了,还“凑巧”穿上了象征身份的蟒袍。 这时候金顺王已经大义凛然地站在了羽林军与众百姓之间,冲着金裕王痛心疾首地叫道: “王上,民为国本,无论发生什么事,您……您都不可对百姓刀剑相向啊!” 金裕王眉心抽跳,头痛欲裂,看到金顺王的这一刻,理智终于稍稍回笼。 他缓缓抬手,正要下令羽林军暂且收枪,金顺王却已经满脸急切地高呼: “王上,不可啊!当年先皇总教您爱民如子,您忘了吗?今日一旦出手,则民心尽失,国祚大动!” “你若再如此执迷不悟,身为皇叔,为了北国千秋万代,臣斗胆,只能拜请天地祖宗,重拾旧制,召群臣废帝另立了!” 金顺王这话说得又急又快,似乎生怕被打断般,话音落下,他的眼睛里便迸射出了强烈的光芒! 金裕王闻言猛地瞪大了眼睛,乌耿急忙上前来,再不敢有任何犹豫,豁出性命死死掐住了金裕王的虎口。 “王上,您快清醒些,金顺王是冲着您来的!” 乌耿压低了声音,字字句句清晰无比地传到了金裕王的耳朵里。 金裕王疼得一激灵,方才还躁愤到恨不得杀人,此时脑子里转过“废帝另立”四个字后,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理智终于渐渐回归。 好啊好啊—— 皇叔筹谋多年,百般算计,竟是等在了这里! 一个个的,全部来对付他,都想要他的皇位! 思绪至此,金裕王眼里闪过一抹阴狠。 便是最后人心尽失,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这皇位他也要死死攥在手里! “皇叔此言何意!逆贼沈元白杜撰污蔑之语,孤待他如亲子,他却恩将仇报至此,孤实在气不过,这才口出悲愤之语!” “孤今日亲临此处,何曾动过诸百姓一根手指头?” “倒是皇叔出现得这般蹊跷,口口声声废帝另立,那么孤问皇叔,您要另立谁呢?是您自己,还是您的长子?” 第511章 为公主保下银珠 金顺王没想到金裕王这么快就缓过劲来了,不由心头微惊。 不过“废帝另立”四个字已经说出口,便算是在天下人面前过了明路,而他这么多年的筹谋也终于迎来了收网的时候! 金裕王的暴行他清清楚楚,甚至当年玉琉之事他也早有猜测。 之前隐而不发,是担心一损俱损,如今既然由沈元白捅出来了,索性富贵险中求,趁此机会将皇位拿下! 他这么多年在朝中打点了不少人,若真要召群臣废帝,今日金裕王丑态毕露,再加上车太师和金裕王似乎已经离了心,他胜算极大! 不过现在金裕王已然清醒过来了,一旁还有沈元白虎视眈眈,他倒可以先暂避锋芒,再行谋事。 “王上,臣不敢!” “臣只是担心王上一时气愤酿下大错,这才以言语相激,如今见王上怒气稍平,臣心中大安。” “还请王上继续主持大局,安定民心!” 金顺王说着,恭恭敬敬冲金裕王深深行了一礼。 沈元白瞧到此处,不由觉得好笑。 这金顺王当真是个人精,说起话来冠冕堂皇,这会儿金裕王若再晾着众百姓抓着他不放,倒还真变成不顾全大局了。 第635章 金顺王在王都深耕多年,到底是有底气啊...... 只是,这北国王庭当真是烂透了! 外患当前,民心动荡,他们竟还在此卯足了劲争皇位。 他们是认为北国有个莫千岱就可高枕无忧,还是即便国破,死也要做这个亡国君? 人的贪婪与执着哪里都有,但在皇家之中、在手握权势之时,恶念总是被无限放大,在烂了根的北国王庭里,情况尤甚。 斗吧。 今日事罢,民心只管离散,而北国王庭之中,还有好戏上演。 毕竟他还留了一手,一个野心勃勃的——丽姬! 是该找个时机会会她,顺便给点微不足道的建议了...... 金裕王恢复理智后,也没有继续同金顺王纠缠,如今的重点,在沈元白身上。 至于欺辱皇妹与残杀宫女,只要他不曾亲口承认,世人就别想轻易定他的罪! “沈元白,孤念在与皇妹的骨肉亲情上,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还是顽固不化,休怪孤治你叛国之罪!” 沈元白轻笑一声,“骨肉亲情?这些话你当着我母妃的金身竟也说得出口?” “你如今不过是仗着我母妃、仗着那些被残害至死的宫女早已开不了口,无法亲自指认你的罪行罢了。” “今日,王都百姓早已将你的真面目看得清楚明白,公道自在人心!” 金裕王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如今拼命掐紧虎口,不再被沈元白轻易激怒。 他也冷笑了一声,“好,敬酒不吃吃罚酒,守城兵何在!” “在!”众守城兵本能地就应了声。 金裕王冲着沈元白邪邪一挑唇,而后仰头冷声道:“将银珠那个贱婢给孤从城楼上推下来,杀一儆百!” 此言一出,人群中爆发出了惊呼声,众人齐齐抬头向上看去。 沈元白眉头骤拧,仰头的瞬间便瞧见银珠的上半身被押着探出了城楼。 银珠挨打了。 她的鼻梁处乌青一片,脸颊上满是血,嘴里塞了一团布,严严实实堵住了她的嘴。 银珠探头看下来,在人群中一下子找到了沈元白的身影。 她知道自己此时看起来定狼狈不堪,她怕沈元白忧心,又开不了口,便忍着鼻梁上的刺痛,冲沈元白弯了眉眼。 公子,别为奴婢感到惋惜,公主走后,奴婢一直觉得自己活得犹如行尸走肉。 此番决定赴死,除了偿公主所愿,除了不愿公子涉险,奴婢也是为了自己。 这是奴婢自己的选择,是奴婢心之所向,虽死,奴婢心中无憾矣—— 虽然已经尽力在笑了,但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滚了出来,滴滴落了下去。 银珠心中其实欢喜得很,这是她的死得其所,于她亦是解脱,唯一的不舍,便是眼前的公子了。 她知晓沈元白聪慧,定能意会她的意思,于是冲沈元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沈元白眼眶酸涩,似乎从甘州峡谷丛回来后,他心中便有了更多的感悟。 惜取身边人,是其一。 有些人已经用消失,向他证明了他们的珍贵。 当年的逐风、周伯、流云皆成了他抹不去的痛,且年岁日久,感悟越深,疼痛便越发入骨。 银珠,你是最后一个了—— 沈元白忽然大踏步往台阶走去,身边百姓见他走来,自发让开了路。 沈元白神色凝重,想了想,忽而止步扬声说道: “银珠为我母妃上刀山下火海,亦是我母妃苦痛岁月里不离不弃的慰藉与知交。” “今日金裕王被撕开虚伪面目,恼羞成怒,我身为母妃之子,可眼下势单力薄,还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将银珠保下!” “沈元白在此,感激不尽!” 若是之前在雍朝的故人们看到沈元白如今的样子,定要大吃一惊。 他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想要达成任何目的,从来都靠谋划布局,其间更是各种阴谋层出不穷,到最后也不曾向任何人低过头。 可是此时此刻,他环身冲所有人抱拳行了一礼,言辞恳切,竟是来真的。 众百姓本就义愤填膺,见公主之子对他们抱拳,哪里会退让胆怯,纷纷点头: “对!为公主保住银珠!” 很快就有百姓推开阶梯口的守城兵,一个个奋不顾身向上冲去。 银珠瞧见这一幕,心头酸楚难当又荣幸之至,眼泪吧嗒吧嗒直掉。 从南离到北国,她亲见公子落入深渊,也见证了公子从深渊中崛起。 公子从一国算计到另一国,以少年之躯拨动天下风云,始终算无遗策。 可她在南离便隐约从公子身上瞧出了一丝暮气,至此日渐浓郁,仿佛了无生趣般,令她心惊。 她担心公子会以牺牲性命为代价,替公主完成遗愿,这才不惜违背命令匆匆赶回,又自作主张上了城楼。 她方才还在庆幸,庆幸在城楼上被缚的是她,而不是公子。 可是此时,瞧见城下的公子为她弯了腰,甚至称她为公主的知交时,银珠心头突然抽痛得很。 公子啊,公子再如何足智多谋,到底还是个少年,他身边......只有她一个了。 思及此,银珠忽然不肯认死了,她剧烈挣扎了起来,嘴里呜呜叫着。 金裕王对眼前的乱象视而不见,嘴角扬起一抹狰狞之意,冷声叫道:“守城兵行令,否则,视同共犯!” 第636章 城楼上押着银珠的守城兵闻言满脸苦涩。 即便他们心中也满是歉疚,可为了活命,为了家中妻儿老小,他们也只得听令。 “对不住了......” 守城兵低低一语,而后一人俯身抱住银珠双腿,正要起身将人推下去。 这时候,城下毫无预兆地响起了震耳的惊呼声。 守城兵被吓得浑身一震,急忙抬头看去,只见城下冲天而起一道金光,漫到了城楼上....... 第512章 显灵了! 银珠即将被推下城楼,阶梯边的百姓都卯足了劲地往上跑,路过车太师身边时也不曾有半点停留。 他们口中叫着:“为公主保下银珠!” 沈元白听到了银珠的挣扎声,他抬头向上看去,瞧见银珠半个身子都被推了出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攀上了他的背,即便上次从雍朝皇宫落荒而逃时,他也不曾这般心生绝望。 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要来不及了…… 他自诩聪明,到最后……到最后竟谁也没护住。 银珠瞧见沈元白恍若呆滞的模样,心头猛地一颤,忽然就停止了挣扎。 下一刻,她冲沈元白轻轻摇着头,眼里满含泪水,却笑意盈盈,毫无惧意。 公子,奴婢是甘愿赴死的,您不必为奴婢的离去感到遗憾和无力。 今后,您一个人,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沈元白似乎读懂了银珠的意思,眼里瞬间涌出了一股热意。 银珠直到最后时刻,依旧在为他着想。 他不懂,他这样的人,怎配得到全心全意的好…… 沈元白强压住喉间酸涩,当即扭头朝金裕王看去。 他知道,金裕王这是想逼他改口,他嘴巴一张,正欲最后一试,视野余光里突然出现了一片金光。 紧接着,耳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声! 他猛地回身看去,只见不远处,母妃的金身忽然发出了耀眼而柔和的金光,仿若神迹! “显灵了!王上要杀银珠,公主显灵了!” 一道惊颤的呼声突然响起,十分熟悉,还是那个壮汉! 沈元白听得心头剧跳,目光立刻在金光中搜寻了起来。 很快,他在金身的脚边看到了那个壮汉,此时壮汉的右手正贴在金身的脚面上,口中高呼着“显灵”二字。 沈元白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他三两步走上前去,那壮汉听得身后脚步声,猛地扭过头来,竟变成了一张熟悉的脸。 沈元白心头大震! 乔伯! 是乔娇娇身边那个乔伯! 乔伯知晓这一番动作下来,沈元白定是要上前来的,故而提早擦了脸上的易容,这会儿冲沈元白不动声色地颔首。 “显灵了!公主显灵了!” 下一刻,众百姓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一个个高呼出声,毫不犹豫冲着金身跪下,虔诚膜拜。 金顺王看到这一幕,吓得连连后退几步,瞬间面如土色。 金裕王面上肌肉抽搐了几下,他动了动唇,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微微起身,撑在扶柄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此时双目圆凸,死死盯着玉琉的金身。 这......这算什么! 百姓齐刷刷跪下了,四周的羽林军膝盖跟着弯了弯,但瞥了眼龙辇中的金裕王,又不敢跪了,僵在原地左右为难。 守城兵不曾近侍天子,这会儿可没那么多顾忌,一溜跟着跪下了。 车太师站在阶梯上,看到中间熠熠生光的金身时,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亦是满脸惊骇。 可下一刻,当看到四周跪成一片的身影时,他脸上的骇然之色缓缓褪去,忽而溢出一丝苦笑,随即抬手掩目,老泪纵横。 天意如此,人心背驰已成定局,连天……连天都要亡北国啊! 城楼上押着银珠的两个守城兵见此哪里还敢行凶,吓得也跪伏在地,口中喃喃自己的不得已。 银珠探出半身,目光紧紧盯着那片金光,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着。 公主! 公主啊! 眼看守城兵不再钳制她,银珠眼泪奔涌而出,这一刻不管不顾奔下城楼。 她的双手被束在了身后,跑起来几次都踉跄着摔倒在地。 可是她似乎不知道疼了,每次都拼尽全力站起来,再次迈开步子。 此时此刻,她只想跪倒在公主面前,同公主说说话,哪怕是一句也好啊! 沈元白定定看着眼前的乔伯,这一刻心绪翻涌、五味杂陈,一时之间只余沉默。 是乔娇娇。 这是乔娇娇的能力无疑。 如此神奇的一幕,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便是神迹。 在百姓心中,神明之尊往往更胜帝王之威,因为帝王代代更迭,而神明长存世间。 乔伯抬头,瞧见银珠从城楼上急切地奔下,便冲沈元白抬了抬下巴。 沈元白瞧见这里,万千思绪瞬间归拢,冲乔伯心领神会地点了头。 下一刻,银珠毫无阻碍地奔至金身面前,她一下子跪倒在地,泪水早已浸湿了她的衣襟。 沈元白见状,俯身替银珠取出嘴里布团,割开了银珠身上的捆绳。 银珠一把扑上前去,抱住了金身的腿,这一刻竟如孩童般嚎啕大哭。 “公主!是您回来了吗?您快瞧,您从前受的万般委屈已经大白于天下了!” 第637章 “王都的百姓都还记着您的好,他们都愿护着您,他们已经知晓金裕王那个畜牲的真面目了!” “公主,您夙愿得偿,如今可以安心了。” “公主,奴婢好想您啊.......” 银珠说得情真意切,这一刻从她口中喷薄而出的,是藏了十几年的冤屈,是压抑了十几年的思念,还有感激、愧疚。 万般情绪杂糅在一处,真情总是最令人动容的。 跪地的众百姓听闻银珠悲泣之语,不由眼眶湿润,有人抬头看去,忽然失声叫道: “公主落泪了!” 众人齐刷刷抬头看去,竟见金身的眼中果然滚下了泪水! 这一刻,所有人再无怀疑,这就是神迹! 银珠闻言急忙起身,她想要给金身擦拭眼泪,却又担心自己手太脏了,犹豫再三之时,沈元白递来了一条帕子。 银珠急忙接过,踮起脚尖去擦金身的面庞时,忽而一怔。 这眼泪......看得见摸不着...... 银珠心头剧颤,虽不知其中有何奥秘,但她明智地选择了保持沉默,随即继续跪在了金身脚边。 这时她才注意到,金身的另一边还俯跪着一个男人,只是那人背对她,看不清模样。 沈元白这会儿已经收拾好心绪了,他知道,这是乔娇娇给他递的最后一把刀,亦是致命一击。 “鬼神之说”可乱天下,也可定天下! 下一刻,沈元白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龙辇,望着神色苍白,满眼惊惶的金裕王,他陡然扬声: “今日,母妃之灵入金身,向世人昭告了她的冤屈,金裕王,你还有何话说!” “此刻,你可敢直视我母妃的脸,将方才狡辩之语再次道来!” “你若不敢,我便视同你向天下人承认,承认了你的卑劣、你的暴行、承认你不配为王!” 第513章 落幕与开始 沈元白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金裕王。 众百姓此刻沐浴在金光下,忽然觉得君王似乎也不再高高在上,不可直视。 金裕王死死攥住两边扶柄,早已心跳如擂鼓,此时眼看众人目光灼灼盯着他,他呼吸陡然粗重,额间青筋几乎要爆开。 金顺王瞧见此处,同样心跳加速,因为他突然窥见了抓住皇位的机会,就这般近在咫尺! 只要金裕王今日罪行坐实,他可立即主持废帝另立,而后下旨给废帝定罪,再行大赦天下,又可拢回民心! 国不可一日无君,百姓为玉琉讨了公道,自然也就老实了,而他这个仁君,不正是百姓所求吗? 攘外必先安内,待他得了皇位,自然会和莫千岱好好合计,再行应对雍国! 思及此,金顺王拼命掩住眼底的野心,抬手冲金裕王躬身行了一礼,而后转向沈元白,大义凛然地说道: “沈元白,王上清清白白,无愧于心,只是直面你母妃,有何惧之!” “今日,王上便当着王都百姓的面,破了你的诡计,让天下人看看,你是何等不忠不义的白眼狼!” 沈元白被金顺王指着鼻子骂,他不仅脸上没有丝毫愠色,反而缓缓勾唇。 瞧瞧,多好的一个“帮手”啊…… 金裕王被沈元白和金顺王双双架了起来,今日之事若不出个结果,他是彻底下不了台了。 乌耿在一旁浑身紧绷,这会儿竟也吓得汗湿了后背。 因为他清清楚楚,沈元白与银珠所指认的一切,皆确有其事,而他……几乎在每件事里都为王上收拾了烂摊子。 方才玉琉公主金身显灵,吓得他双腿直哆嗦,直到此刻都不敢直面金光。 他没想到玉琉公主当真会回来,那她……可会向王上、向他索命? 想到这里,乌耿又是一个激灵。 金裕王见金顺王接连落井下石,心中怒气冲天,那股躁狂之气又涌了上来。 这一次,他便是狠狠将虎口掐出了血,也再无法抑制。 而且,血液的湿热反而让他兴奋了起来,瞬间将见到金身发光的恐惧给压了下去。 金裕王猛地抬头,猩红着眼冲沈元白冷笑一声,隐带疯狂之色:“孤有何不敢!” 当年皇妹还活生生时,便任他摆布,被他掐着脖子压在身下,如今人都死了,又能奈他何! 这般想着,金裕王当即看向金身的脸。 这金身应当是从皇家公主庙里抬出来的,因为这张脸雕得惟妙惟肖,和他记忆中皇妹的模样完完全全重叠在了一起。 金裕王嘴角扬起一抹狞笑,扬声开口:“孤今日便当着皇妹金身的面,向天下人自证清白,孤从不曾——” 金裕王说到这里,忽然止了声,引得所有人惊奇地朝他看去。 只见他们的王上忽然僵在了原地,嘴巴微张,双目惊凸,面上血色尽褪,像是瞧见了什么骇人至极的东西! 乌耿听到金裕王没了声,心中便大感不妙,他强忍着恐惧朝玉琉金身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竟吓得乌耿这样的老狐狸失声惊叫,一下子跌坐在地,连连后退! 他他他……他看到了,他看到公主的脸动了! 那张脸一改慈眉善目的模样,冲着他和王上竖了眉,瞪了眼,张大的嘴巴里仿佛吐出了无数的怨气,死死盯着他们! 公主回来了,真的是公主回来索命了! 第638章 “回宫!快护王上回宫啊!!!”乌耿惊惶大叫起来。 众羽林军呆了呆,纷纷抬头看向金裕王。 金裕王怔怔偏了偏头,瞧见乌耿惊慌失措的模样后,整个人猛地一颤,一股寒意遍布全身,仿佛在将他狠狠往下拽。 乌耿也看到了,所以不是他的错觉,皇妹方才真的和他说话了。 皇妹用无比怨毒的眼神对他说,要拖他一起下地狱,永不超生…… 就在金裕王失神之时,金身毫无预兆地光芒大涨。 金裕王本能地扭过头去,正见金光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吞没! 拖他一起下地狱…… 想到这句话,金裕王再也忍不住惊叫一声,将扶柄拍得砰砰作响。 “回宫!送孤回宫!!!” 众羽林军正觉金光刺目,他们几乎都要忍不住跪下了,金裕王的呼声骤然惊醒了他们。 众人持枪护撵,急忙奉旨送金裕王回宫,只是一连串动作过后,他们心里头不由地一咯噔。 王上……王上方才仿佛是被公主的金身吓到了,王上甚至都没能将反驳的话说全。 所以……所以方才北归王和银珠说的,全是真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众羽林军都止不住心惊胆寒。 金顺王站在原地,瞧见金裕王落荒而逃的模样,心头狂喜不止。 他就知道,他这侄儿心中有鬼,怎敢直面金光,直面神迹! 这皇位——该轮到他了! “王上!” 金顺王到底老谋深算,这会儿还不忘做戏做全套。 他先是怔然,而后满脸惊骇,最后狠狠捶胸,痛心疾首叫道: “造孽!造孽啊!本王方才还信誓旦旦为王上做保,这……这叫本王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啊!” 金顺王“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转了转,最后一咬牙,冲在场百姓深深鞠了一躬。 “皇家今日出此丑事,本王身为皇叔,难辞其咎,不日定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给玉琉侄女一个交代!” 一番漂亮话说完后,金顺王叫上护卫,也神色匆匆离去了。 车太师瞧见此处,疲累无比地滑坐在阶梯上,面如死灰。 亡了…… 北国当真要亡了…… 众百姓呆怔怔看着接连离去的两拨人,心头冰凉得很。 王上面对公主显灵却失态奔逃,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百姓再清楚不过。 真的,都是真的。 他们北国的君主竟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牲,这让他们这些受了公主天大恩惠的人情何以堪啊…… 今日之事终有一日天下皆知,他们身为北国百姓,何其耻辱,何其羞愧! 这时候,金身的光芒渐渐敛下,直至彻底消失,仿佛昭告着这场轰轰烈烈的南城门“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可是,这场“闹剧”带来的影响,对北国的致命冲击——才刚刚开始! 而此时,主导这场大剧的沈元白、银珠还有深藏功与名的乔伯,却在众人震撼呆滞之时,悄然离去了…… 第514章 娇娇的话 沈元白是个谨慎的,带着银珠和乔伯在王都的街巷里绕了许久,直到确认身后无人跟踪,这才回了落脚的院子。 银珠一路上心绪起伏,久久难平,还以为身后跟着的乔伯是手下之一,进了院子便迫不及待让乔伯退下。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问问公子,方才公主显灵到底...... 银珠这般想着,便冲乔伯挥了挥手,结果这时眼尾余光随意瞥了乔伯一眼,吓得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微微张大了嘴巴,一个“乔”字才冲出喉咙,就被沈元白从身后捂住了嘴。 “银珠,他是来帮我们的。” 沈元白低低解释了一声,结果这句话让银珠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帮? 她没认错的话,此人就是在南离时追随在乔忠国身边的府卫啊,这可是乔家人! 他们和乔家,不是敌人吗? 乔伯站着没动,银珠瞧见乔伯气定神闲的模样,到底缓过神来了,轻轻点了点头。 无论内情为何,既然公子将乔家人带来了,便自有公子的道理。 沈元白见状松开了手,温声说道:“银珠,你先下去休息吧,让人给你瞧瞧伤。” 银珠知趣地点了点头,临走之前瞥了乔伯一眼,带着满心疑惑退下了。 其实何止银珠,连乔伯至今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明他们乔家之前和沈元白斗得你死我活,可自从上次在南离都城郊外,小姐和沈元白面对面聊过一次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前段时间,小姐更是亲自找到了他,给了他两张符,神色凝肃地拜托他走一趟。 能为小姐效劳,他自然乐意至极,管他上刀山下火海都没在怕的! 结果,小姐让他来北国都城一趟,任务是——帮沈元白一把。 乔伯:( o灬o )啊? 然后,他就来了。 此时院子只剩沈元白和乔伯二人,沈元白想了想,偏头说道:“进屋一叙,如何?” 乔伯心里清楚,小姐既然敢让他来见沈元白,便是笃定了沈元白不会害他,于是大喇喇迈步朝里走去。 “客随主便就是。” 乔伯甚至还有点小得意,毕竟小姐给他的两张符里,一张是干正事的,另一张可是专门给他保命的反弹符。 第639章 沈元白见乔伯毫不设防,却并不认为他是个粗心眼的人,相反的,观乔伯方才在南城门的表现,他胆大心细,可堪大用。 二人在屋内落座,沈元白干脆利落地冲乔伯道了谢,没有任何忸怩犹豫。 他很清楚,今日若不是乔伯,银珠生死难料。 乔伯闻言急忙摆手,沈元白以礼待人,虽然形势有些奇奇怪怪,乔伯也还是客气了起来。 “沈——公子,我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遣我来的是我家小姐。” 沈元白自然知道这是乔娇娇的手笔,他垂眸沉默半晌,忽然问道: “她——乔小姐可否让你带了话?” 乔伯点了点头,直言道:“小姐说,她知晓沈公子你行事向来算无遗策,但或许会错估人心。” 沈元白闻言浑身微微一僵,乔伯却不曾察觉,只是自顾自说道: “其实我也不太懂,反正小姐说,沈公子你上次提及银珠时,言语间对银珠颇为珍视。” “故而此番涉险,沈公子你很有可能会将银珠送走,以期让其跳出危险,但银珠能为玉琉公主在南离潜伏十数年,可见其对玉琉公主的情谊。” “所以银珠极有可能去而复返,甚至为了沈公子你甘愿以身赴局,如此一来,沈公子你的计划或会被打乱。” “小姐命我前来,若来得及,便先提醒沈公子一声,若来不及,则照计划行事。” 沈元白听到这里,神色变得十分复杂,右手忽而攥紧了袖间白符。 正如乔娇娇所言,他自认步步为营,算无遗策,但他确实错估了人心,错估了银珠对他的心。 他知晓银珠忠诚,但他不曾全心全意对过任何人,所以也没料到银珠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银珠便是不回来,他也会倾尽全力为母妃完成遗愿的,这本是他早就和银珠承诺过的。 银珠心里也清楚,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回转了,因为担心他的安危,担心他以身涉险,这才奋不顾身地走上城楼。 乔娇娇连这一步都看到了...... 难道那日在甘州峡谷丛,他竟不设防至此,以至于让乔娇娇窥见了他的心绪吗? 沈元白难以言喻此时的心情,这时候连他都不得不承认,乔娇娇已经算是极了解他了。 乔伯这会儿倒看出些沈元白的异样来了,不过见沈元白不曾开口,他也就继续说道: “小姐说,若北国王都已经闹起来了,那么该是来不及了,让我鼓动百姓及时将玉琉公主的金身抬出来,而后手捏‘弄虚作假’符,伺机而动。” “小姐还说,沈公子你定不会对银珠置之不理,到时你若现身,便让我一定沉住气,符篆要用在刀尖上,力求‘一击毙命’!” 沈元白听到这里,甚至能想象出乔娇娇用她那张稚嫩的脸一本正经说这些话的表情了。 他方才其实也暗暗留了个心眼,因为母妃这座金身雕刻得无可挑剔,瞧着像是从皇家公主庙里抬出来的。 寻常百姓若无人怂恿,怕是未必有这个胆量动皇家公主庙。 他一路走来从来都是自己布局,所以也从不曾想过会有帮手,故而第一个怀疑的人是金顺王。 他猜测,金顺王想要玩一手“渔翁得利”,故而暗中挑唆鼓动。 想到这里,沈元白又不由抬头看了乔伯一眼。 局势瞬息万变不可捉摸,所以乔娇娇给的命令也很模糊,一切都要靠眼前的乔伯自己把控。 方才在南城门,他曾用言语逼得金裕王当场失态,这已然是个十分不错的时机了,只是还没能将金顺王逼出来,彻底搅乱北国王庭,将皇位之争挑到明面上。 寻常人只怕这时候就沉不住气了,没想到这乔伯当真有魄力,硬是等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果然是个能人。 乔伯见沈元白依旧无话,“......” 进屋后就光他在说了,原来这沈元白还是个闷嘴葫芦! 也好,这边已然定局,他传完话也要尽快赶回武定了,毕竟此时武定也将迎来最重要的时刻! “沈公子,小姐还有一言。” 第515章 您一定要好好活着 沈元白闻言抬起头来,直视着乔伯,这时乔伯却站起身来了。 他的神色忽然变得十分凝肃,沉着脸吐声道:“沈公子,此番我在南城门出手,相当于在北国百姓心中成就了玉琉公主之名,小姐定下此计时,心中亦有了准备。” “小姐特意嘱咐我,事成后对沈公子说一声,今日玉琉能在北国名成,是因为北国这么多年的苟延残喘确实是托了玉琉的福,而小姐为了北伐,也只得行此权宜之计。” “但于雍朝而言,玉琉罪大恶极,不可饶恕,故而北伐一定,小姐自会奏请圣上,将玉琉这些年的阴谋与罪行悉数昭告天下,包括彼时的北国百姓。” “公道自在人心,善恶评判亦在人心,北国百姓承了玉琉的好,雍朝无辜百姓却受了玉琉之恶,在雍朝,她就该是臭名昭著、被万人唾骂的!” 话至此,连乔伯也不由地心绪起伏。 那年护国寺,他曾亲见玉琉造下的孽,那些被荼毒至深的少年死士,至今都不曾掰回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从地窖里救出来的孩子到底年幼,经过近两年的悉心呵护,终于变回了孩童该有的模样。 第640章 但他们幼小心灵中的伤痛能否彻底痊愈呢?只怕极难。 出发之前,小姐不曾瞒着他,早已将玉琉的所作所为悉数告知,成就玉琉违背了他们的本心,但即便如此,他和小姐还是议定了此策。 因为如此一来就能兵不血刃地让北国百姓与金裕王彻底离心,轻而易举动摇北国根基。 他是从战场上拼杀下来的,知道这样意味着,雍朝能在北伐中少死多少将士,更清楚这样能减少多少支离破碎的家庭。 言尽于此,乔伯已然完成了此行的所有任务。 沈元白听完乔伯愤慨之语,默然点头,不曾多言。 乔伯见状知道是该告辞了,他记挂着武定局势,此刻恨不得日行千里,回到将军身边去。 “沈公子,你可有何话要我带到?” 沈元白闻言点头,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比。 “烦请告诉乔娇娇,不要忘记当初与我的约定,北伐大定那一日,希望她能到北国王都来。” “我会在此等她,亦见证——最后的自由。” 乔伯闻言眉头微蹙,有些狐疑地看了沈元白一眼,到底点了头。 “一定带到,告辞。” 乔伯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出屋门时,刚好瞧见银珠忧心忡忡站在远处,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乔伯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快步推开院门,消失在了长长的街巷里。 银珠见状,这才敢走上前来,走到了房门旁。 “公子?” 银珠轻轻叫了声,言语中含了忐忑与惶恐。 沈元白从沉吟中回过神来,转身看到银珠已经肿得变了样的脸,不由皱眉走上前去。 “银珠,你怎么不曾去看伤?” 银珠摇了摇头,见沈元白过来,膝盖一弯急忙要跪下。 沈元白手一抬,将银珠稳稳扶住了。 “不必跪,银珠,你没有错,计划虽然有所变动,但结果比预想中要——” “公子,您一定要好好活着,开心地活,自在地活,也为您自己活,好吗?” 银珠忽然哽咽着打断了沈元白的话。 沈元白闻言猛地一怔,银珠却已经滚下了泪。 “公子,是不是乔家?您到底从乔家那里听到了什么?和您当初执着要见的乔家小姐有关是吗?” “那时在南离,您与乔家见过面后,回来便大不一样了,奴婢瞧在眼里,虽不明白,却能看出您的痛苦与彷徨。” “公子,您是这般内敛的一个人,一旦情绪外露,奴婢知晓,您内心的苦痛只怕已经远超想象了。” “方才那个乔家人走后,公子,您就站在这屋子里,沉静到令奴婢觉得心惊啊。” 银珠说到这里,忽然猛地攥住了沈元白的右小臂。 这个动作于她而言已经是越矩至极,可银珠已经顾不得了。 她一脸急切地将沈元白的袖子挽起,可当看到其中藏着的不过是一张白符时,银珠瞬间愣在了原地。 方才公子在屋中愣愣看着袖子,她还以为......她还以为里头藏着一把短匕...... 沈元白将银珠的神色瞧在眼里,他缓缓抽回手,将袖子也放了下来。 “银珠,不要瞎想,我为何要放弃自己的性命?” 银珠呆怔怔望着沈元白,一时羞愧于自己的冒失,一时心中又隐约不安。 这时沈元白已经淡声说道:“世间本没有永远的敌人,和乔家合作,也不过刚好我们有同一诉求罢了。” “走吧银珠,我若不去,你怕是不肯好好治伤。” 沈元白说着越过了银珠,率先走进了院子里。 银珠跟着转了身,望着眼前的少年背影,心中忧虑却越深。 公子的身上多了烟火气,多了人情味,像是谪仙人终于落入凡尘,可为何总让她觉出一丝日薄西山的暮气与苍凉? 身后迟迟不曾传来脚步声,沈元白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催促:“银珠?” 银珠一个恍神,急忙快步跟上。 她在沈元白身后亦步亦趋,半晌忽然低低开口:“公子,不管您脚下的路通向何方,您都不会是一个人的。” 沈元白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复又抬步,不曾应答。 ———— 当日晚间。 丽姬从阿朵口中听闻南城门之事时,不由面色发白,当听说车昭华悬梁之时,更是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 “他们......他们可曾知道车昭华有孕?”丽姬急忙追问道。 阿朵立刻摇头,“娘娘,此事并未被提及。” 丽姬扶着肚子站起身来,依旧满脸不安。 “不行不行,今日车昭华的消息出现得蹊跷,金顺王那个老狐狸便是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过些时日总是要心生怀疑的。” “一旦被他发现真相,本宫和孩子可就岌岌可危了。” 丽姬愁眉锁眼转了一圈,忽然脚步一顿,面露急切。 “不不不,即便金顺王不曾发现真相,一旦让他得了皇位,本宫同样不得好死。” “阿朵,计划有变,快将那东西藏好了,王上......王上一时之间还不能有失!” 丽姬紧紧攥住双手,心中暗恨。 本来她都已经筹谋好了,只等肚子里孩子月份再大些便动手,没想到那个蠢东西做的丑事全都被挖出来了,还落了个民心尽失! 第641章 丽姬一听阿朵方才的传话,便全然信了沈元白和银珠的话,因为她最是知晓金裕王的变态之处,他至今在床榻上还会叫“灵儿”呢! 这下局势变得越发艰难了,她究竟该如何夹缝求生呢? 如今别说那个位置了,能保住性命都是极难的了,让她好好想想...... 丽姬正忧心如焚,另一贴身宫女阿巧忽然匆匆忙忙跑进殿内,怀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 她不敢贸然走近丽姬,只远远跪下了,低声道:“娘娘,方才有人给奴婢手中塞了封信,说是能让娘娘绝处逢生。” “奴婢不敢大意将信收了起来,却又担心是其他嫔妃来害娘娘的诡计,还请娘娘定夺!” 丽姬闻言猛地抬眸望来,心中满是戒备却又带了丝期待。 “绝处逢生?” 第516章 一切都成了笑话 “娘娘,奴婢来看。” 阿朵忽然起身,径直走向阿巧,从她手中接过了信。 阿朵是丽姬四个贴身宫女中最年长的那个,也最是稳重。 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太过骇人听闻,也事关身家性命,故而丽姬连其他三人都瞒了,只阿朵知晓前因后果。 丽姬是真关心阿朵的,见状急忙抬手阻止,可阿朵已然谨慎地退到殿门边,一脸凝重地拆开了信。 她将信封伸得远远的,小心翼翼往里瞥了一眼,信封里躺着一张纸,再无他物。 阿朵见状抬眸看了丽姬一眼,而后将信纸掏了出来,缓缓展开。 丽姬见状呼吸微微局促,正欲开口发问,阿朵已经面带困惑地将信纸翻转过来。 丽姬定睛一看,只见偌大的信纸上只写了三个字——车太师。 “娘娘,这......” 阿朵至此并未察觉自己的身体有任何异样,于是便猜想,这送信之人或许当真没有恶意。 可是,她原本以为信上会有什么长篇大论、锦囊妙计,担心阿巧到底年幼,看了信会不小心说漏嘴,这才急急忙忙主动接了信。 结果信上才三个字,这——何解啊? 丽姬也有些怔住了,她脸上闪过一抹茫然,呆呆在原地站了许久。 阿朵还是不敢大意,正准备退下沐浴后再来伺候,可这时丽姬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迸发出了强烈的喜色。 “是了!是了!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阿朵,速速派人去打探车府的消息,尤其是车太师和车昭华的反应,快去!” 阿朵见自家娘娘当真有了法子,不由大喜,急忙领命转身下去了。 阿巧站在一旁,她不知丽姬和阿朵在筹谋什么,她也不曾多嘴去问,见阿朵有事离开了,便立刻上前伺候。 丽姬重新坐回榻上,见阿巧一如既往替她揉着腿,低着头不问不探,心中溢出一丝暖意,摸了摸阿巧的头。 “阿巧,此番一搏后,只要有命在,今后不管登高位风光无限还是回民间隐姓埋名,我总要带着你们四个的。” 阿巧闻言当即抬起头来,眼眶有些红红的,笑着说道: “当年娘娘将奴婢四个从火坑里带出来的时候,奴婢们便早已立誓,今后娘娘去哪,我们便去哪。” “无论娘娘想做什么,奴婢们都陪着您。” 有些话说出来怕不吉利,但阿巧心中早就想好了,只要能和娘娘在一处,便是赴死又有何惧? 当年做舞姬的时候,整日里被那些客人折磨得死去活来,被娘娘救出来后,在阿巧眼里,每活一日都是赚来的。 丽姬听到这里,心中很是感动。 这深宫太冷了,金裕王又是个不正常的,她每日过得如临深渊,唯有阿巧她们真心待她,令她慰藉万分。 如今,她还多了一个孩子,一个属于她的血脉。 南城门之事前,她还曾野心勃勃地觊觎着那个位置,可今日发生的一切委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如今金裕王彻底失了人心,她便是身为后宫妇人,也知晓北国该是大厦将倾了。 若这位子要不得,那她便要提前筹谋后路了。 保住性命,保住孩子,保住阿巧她们,而后卷上金银细软,做人间富贵婆去! 思绪至此,丽姬又不由忧虑地蹙起了眉头。 她知道,今日送来书信之人,与前些时日提醒她去查车昭华还有告知“好孕来”的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此人屡屡帮她,究竟目的为何?偏偏“他”又躲在暗处,真让人不安啊...... 她要想想,怎样才能将此人逼出来,好探探“他”的真实意图! ———— 王都车府。 车太师佝偻着身躯坐在榻前,眉宇消沉,瞧着一下子竟老了好多岁。 榻上躺着一女子,眉尖若蹙,肤若凝脂,明明还是少女模样,但锦被下小腹已经隆起。 屋内点了灯,烛光融融,偏车太师却觉浑身冰凉得很。 他怔怔发着呆,忽而榻上传来了一道颤呼声:“爷爷?” 车太师浑身猛地一震,急忙探身上前,榻上女子已经簌簌落了泪。 “爷爷,您瞧着好生憔悴,是华儿让您担心了吗?” 此言一出,车太师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满心酸涩与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 “华儿,好孩子——” 车太师刚开口,便哽咽了。 第642章 床榻上躺着的正是车昭华。 这会儿安神汤的效用该是过去了,可是她并不曾如想象中那般大吵大闹。 车太师几番想要出言安慰,却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十分苍白无力。 今日于他亦是折磨,他一生为之付出与坚守的信念悉数崩塌了,他还害了自己最疼爱的孙女。 “爷爷,所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吗?公主......公主当年当真被那样对待了吗?” 车昭华再次开口,眼里满是泪花,又带着一丝希冀,希望能从车太师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可是车太师满脸的苦涩已然说明了一切。 车昭华呆呆看了一会儿,忽而以手掩面,泣不成声。 “爷爷,那明明是华儿最敬重的人,是整个北国的大恩人啊,他们......他们怎能如此,他们的良心何在!” “如今.......如今那个人却成了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我......我......” 公主是她最钦佩与向往的女子。 委身金裕王说到底还是无媒苟合,与她从小所受的教养也背道而驰。 爷爷心怀忠义,红着脸满是羞愧地同她说起,她心中也犹豫挣扎了很久,直到见到了金裕王,那与公主像了几分的眉眼。 她想,公主当年能为北国舍身和亲,若她此番同意为王上生子,当真能像爷爷说的那般稳固朝纲,那她是不是也和公主守护了同一片土地呢? 于是,她同意了。 可王上......王上在床榻上似乎有心无力,那晚折腾了整整一夜,她褪尽衣裳任凭摆布,只觉受尽屈辱,至今仍不敢回想。 她只能不断告诉自己,此番是为了国,为了大义,亦为了追随公主。 可如今呢? 如今一切都成了笑话! 想到这里,车昭华无助地拉住车太师的袖子,哭着说道: “爷爷,华儿不想任性,可华儿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华儿觉得好恶心。” “爷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华儿好痛苦,怎么办......怎么办......” 车昭华的泣声像是一把把尖刀扎在了车太师的心头。 看到孙女痛苦万分的模样,车太师心头绞痛,也禁不住老泪纵横。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六个多月大了,若此时拿掉孩子,或连华儿都有性命危险。 “华儿,对不住,是爷爷对不住你,爷爷来想办法......” 屋内烛光映照而出,屋外守着其他车家人。 听到里头传来低低沉沉的哭声,车家人皆满面哀戚,垂头无言。 而角落里,伺候的小厮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知道自己可以复命了。 第517章 入梦往日 北国王庭。 金裕王自回宫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寝殿内。 他翻箱倒柜,将玉琉的画像都寻了出来,而后铺在地上,拿着笔肆意在上面涂抹,将画上的脸悉数都涂黑了。 他脸上带着狞笑,混杂着惧意,口中不住怒骂着什么,身上龙袍沾满了墨汁,狼狈不堪。 乌耿白着脸站在殿外,由他干儿子乌善扶着,两条腿到现在还是软的。 他不敢进殿打扰,因为他清楚,如今的王上别人见不得,而且他此时进去,或许也会被失智的王上一剑捅死。 金裕王就那么在殿内疯狂发泄了一个时辰,许是实在累极了,他囫囵往画上一躺,竟久违地梦到了从前。 母后因病崩逝那年,他十岁,皇妹才七岁。 父皇与母后一向举案齐眉,因此悲痛难当,消沉了很久。 一年后的某一日,他去寻皇妹时,不期然撞见父皇将皇妹搂在怀中。 那时他已经知事了,隐约觉得不对劲,却又暗笑自己的想法荒唐至极。 皇妹十二岁那年,虽还未完全长开,却已然倾国倾城。 那时的他十五岁,东宫里早已姬妾如云。 有一日,皇妹怯生生拉着他的袖子,面色难堪得很,瞧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见状追问了一句,然而皇妹才开了个口,提了嘴“父皇”,就被父皇派人唤走了。 忆起当年那丝荒唐的猜想,再结合皇妹此刻为难的模样,他心头惊跳,忍不住起了探究的心思。 过了几日,他千方百计躲在了父皇寝殿外,猫着腰窝在窗下,亲眼瞧见了永世难忘的一幕。 他到现在仍能清晰记起当时的心绪。 最先涌起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他心头惊怒,几乎要推窗大喝出声。 然而,屋内很快响起了父皇的污言秽语,皇妹几番挣脱都做了无用功,反而让他这个窗外人看了个全。 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起了丝异样,吓得逃走了。 可不知怎的,那一幕深深烙印在了他心里,任凭他与多少姬妾宫女上了榻,都挥之不去。 时日渐久,他甚至生出了一个想法:父皇可以,凭什么他不可以? 这个想法一旦冒头,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可他到底不敢,直到半年后,皇妹红着眼眶找到他,紧紧攥着他的手,哭着求他: “皇兄,你救救灵儿好不好?” “皇兄,我好害怕。” 屋内宫人早已屏退,皇妹泣不成声地向他和盘托出。 皇妹真真切切将他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盯着皇妹失了神,体内的渴望已经压抑了太久太久。 第643章 最后,他在皇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得逞了。 这时父皇忽然推门而入,看着满地狼藉,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但是,他慌乱过后却没了惧意,他直面着父皇,眼里透着不服气。 明明是父皇先开的这个头,他这个做儿子的,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后来的两年,这一切便成了常态,皇妹似乎也麻木了。 可事实上,皇妹一心求死,有一次见他心情烦闷,便故意用言语一再激怒他。 他戾气上涌,狠狠掐住了皇妹的脖子,几乎失去了理智。 他有些记不清当时的细节了,他只记得父皇忽然赶到,狠狠将他推开,而后抽出鞭子,将他打得皮开肉绽。 他拼命蜷缩着,鞭声入耳,血腥味弥漫开,他狂叫着,却又在剧痛中生出了一丝隐秘的快意。 父皇收起鞭子,而后俯身死死掐着他的脖子,那双眼睛里泛着猩红与狠戾,深深刻印在了他心里。 那一次之后,他也学会了用鞭子抽打别人。 他学着父皇使出浑身的力气,看着旁人哀嚎惨叫,皮开肉绽,快意便会止不住地上涌,可以将胸中一切戾气与愤怒压下。 父皇鞭打他的时候,他还曾瞥了一旁的皇妹一眼。 皇妹就那般偏头望着他,眼里恨意汹涌,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 梦境到了这里,忽然皇妹的脸发生了变化,变得金黄金黄的,变成了木然的雕像。 可下一刻,皇妹猛地扑了过来,眉眼扭曲着,嘴角狞笑,口中阴恻恻说道:“皇兄,下地狱,一起下地狱!” “啊!!!” 金裕王猛地睁开眼睛,双手挥舞,大汗淋漓。 “王上?王上!” 殿外响起了乌耿的声音,将惊惧的金裕王瞬间拉回了现实。 他心有余悸地左顾右盼,这才反应过来,他做梦了....... “乌耿!”金裕王当即扬声大叫。 乌耿急忙推门而入,金裕王指着满地的画像疾言道:“烧掉!都拿去烧掉!孤要沐浴!” 乌耿急忙听命,让小太监进来收拾,他则亲自伺候金裕王更衣。 不一会儿,金裕王靠在浴池中,面色终于恢复如常。 乌耿不敢提及玉琉之名,这会儿只忧虑万分地说道: “王上,方才外头传来消息,顺王爷已经在拉拢和鼓动群臣了,只怕明日早朝,顺王爷便会向您发难。” 金裕王闻言缓缓睁开眼睛,面上复见阴狠之色。 “废帝另立?呵,那老东西以为,孤的皇位是可以轻易撼动的吗?” “乌耿,传令下去,明日辍朝,孤一个个会会那些臣子,看谁敢逆孤!” 这是父皇传到他手里的天下,民心尽失又如何,他最后就是死,也要死在这个皇位上! 乌耿急忙点了头,正要下去拟旨,金裕王似乎想到了什么,忽而起身从浴池中走了出来,口中疾言道: “快!将安排在莫府外的人手都撤掉,更衣,孤要给莫千岱去信!” 今日之事定是沈元白一手策划的! 他因听闻传言是从莫永林口中传出的,故而对莫千岱生出了怀疑,现在看来,这其中分明藏了一出离间计,而莫永林极有可能已经身死! 他如今已然失了民心,不能再让皇叔先一步将莫千岱拉拢过去。 希望莫千岱还不知道,他曾下密令让沈元白除去莫永林,否则只怕...... 金裕王头痛至极,脚步也迈得飞快。 明明今日以前一切还尚在掌控,可短短一日的功夫,竟连他的皇位都岌岌可危了起来! “沈元白。” 金裕王双目发红,咬牙切齿吼了一声。 “乌耿,给孤搜!把沈元白抓来,孤要将他抽筋扒皮!” 金裕王回了御书房,在案上笔走龙蛇,以期去信尽快稳住莫千岱。 可是他不知道,就在他的人白日里围住莫府时,莫千岱留下的密探早已昼夜星驰赶往交城报信去了。 而同一时间,武定一方步步为营、摩拳擦掌,也终于迎来了最好的发难时机! 第518章 莫千岱猜到了 消息从垚城传到交城要晚两天,北国王都早就闹翻天了,交城军营才刚刚听说关于玉琉的传言。 众人大惊,议论纷纷。 他们这些人中,有的曾亲见玉琉神姿,有的当年远远瞧过和亲队伍,有的只是从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得知了玉琉对北国的奉献。 故而他们大多都对玉琉心怀敬意,听说这个传言后,皆对玉琉的遭遇十分不忿,甚至暗地里对王庭也颇有微词。 军中都是大老爷们,莫千岱治军严明,不仅禁了军妓,也不许将士们去往交城内狎妓。 也有人听闻玉琉之事后,目露淫邪之色,当众口吐污言,以此为乐。 这些人对玉琉本就没有敬意。 在他们看来,玉琉生在皇家,从小享尽锦衣玉食,国难当头,她身为公主去和亲,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于是戏谑嘲讽的话越说越过分,很快就变得露骨和肆无忌惮了起来,淫笑声不绝于耳。 这些话被敬重玉琉的士兵听了个正着,气得当即出言怒骂。 两方你来我往,最后吵红了眼,竟打了起来。 而这样的一幕,在交城四营几乎同时上演。 第644章 南营的王厚麦与刘生安如今已然成功拉拢了六名千夫长,骤然听闻玉琉之事,王厚麦摇了摇头,一脸悲哀地说道: “老安,主将不成,王上不堪,难怪老秋在信中说,这国要亡啊......” 而此时的军中主帐,乱象还未禀来,常副将正焦头烂额地说着另一桩事。 “将军,那乔地义与萧千月这几日带兵连番骚扰交南道驻军,不分昼夜,神出鬼没,打完即走,滑溜得很。” “属下前两日已经做主,给交南道闸口增派了一千人,但依旧没能将乔地义他们留下。” “今日交南道驻军再次传信请求增援,将军,属下斗胆请命,带兵埋伏交南道外,将乔地义与萧千月生擒回来!” 莫千岱坐在主位上,眉眼阴沉得很。 自从猜到沈元白极有可能想为玉琉报仇后,莫千岱便知晓,自己的长子定是凶多吉少了。 他心中悲痛难忍,但为了大局,还是将自己的猜测写下,连夜让人传信回京,通知金裕王早作防备。 此时听得乔地义之名,莫千岱不由咬牙切齿,恨不得让乔忠国也尝尝丧子之痛的滋味! 但他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无论此时恨意如何汹涌,也绝不会轻易感情用事。 “常副将,武定二十万大军还在饱受疫病折磨,如今早已不足为患,而北鼎城不过驻守着三万雍军。” “这时候若是打起来,乔忠国可没多大胜算,你觉得,他派乔地义屡次前来挑衅,所求为何?” 常副将被问得一愣,登时就想起了今日才听说的那个荒唐传言。 据说,这传言就是少将军亲口说的! 这会儿其实连常副将都很好奇,这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莫千岱看出了常副将的心思,直言道:“是真的,传言都是真的,而且永林也确实知情。” 常副将闻言悚然一惊,这一刻将军方才问的问题,他心中忽然就有了答案。 “将军,难道乔忠国这是故意想逼您出兵,然后当着我们将士的面将少将军推出来,坐实这个传言?” 常副将觉得自己猜对了。 他当年曾亲见玉琉公主在南城门上的风采,故而心中对公主还是有敬意与感激的。 因此听说这个传言后,他便觉心头悲凉得很,更不可遏制地生出了一个念头: 那样卑劣的王,那样不堪的王庭,怎配得上他们这些将士为之抛头颅洒热血呢? 一旦传言被证实为真,少不得要军心大动,岂不正好给了乔忠国可乘之机? 莫千岱见常副将说到了点子上,当即点了头。 “所以你此次前去交南道埋伏,不要带四营的将士,带本将的亲兵去,无论听到了什么,都把嘴闭严实了!” 常副将闻言急忙领命,刚转过身去,忽然脚步一顿,涩声道:“将军,若乔忠国当真做此打算,那少将军只怕......” 莫千岱闻言缓缓闭上眼睛,这一刻冷厉尽褪,显出了几分颓丧与绝望。 “去吧......” 莫千岱挥了挥手,再无他话。 永林被抓的那一刻,便注定没有活路了。 而他手中没有可以和乔忠国谈判的筹码,他也不能退,因为他一退,北国就当真完了。 莫千岱心中锥痛到几欲崩裂,但正如他当初教导莫永林时说的那般——身为主将,即便天塌下来,他也得不动如山! 常副将见状暗叹一声,正欲退下,忽而帐外来报,说军中各处都因为传言闹起来了。 常副将急忙扭头看向莫千岱,莫千岱已然收起悲色,冲常副将冷冷点了头。 无论如何,军心都必须稳住! 常副将心领神会,赶紧退下,而后以雷霆手段严惩了所有违纪内斗的士兵,并在军中辟谣,将传言归结为雍朝的诡计。 这一次常副将罚得有些狠了,众人到底不敢在明面上再嚼舌根了,可背地里都止不住地嘀咕: 若传言为假,怎么不见少将军亲自出来否认呢?这其中只怕还是有些猫腻! 常副将整顿完军中乱象后,当夜便点了足足两千亲兵,悄悄赶往交南道。 常副将嘴上虽不说,但他迫切希望能救下少将军,若当真不成,至少也要将乔地义擒来,为少将军报仇! ———— 夜幕降临,此时武定河上游的白桦林里格外热闹。 娇娇坐在帐篷前,干粮也啃得有滋有味。 乔地义在一旁眉飞色舞地说起了白日里骚扰北军时的场景,脸上满是畅快之色。 萧千月时不时补上两句,暗恼自己今日发挥不好,被乔地义比了下去。 沈元凌听得一脸艳羡,恨不得明日就跟着乔地义一同上场。 乔天经就稳重多了,时不时扒拉一下眼前的火堆,听得眉眼舒展,嘴角噙笑。 牛都吹完了,乔地义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这会儿才认真了神色,沉声道: “一连五日,大哥,我觉着时机差不多了。” 第519章 弯道道太多了吧! “前两日交南道的驻军就变多了,结果并未将我们留下,莫千岱只怕要坐不住了。” 乔地义成长迅速,方才还咋咋呼呼的,这会儿说起正事一点也不含糊。 乔天经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接过了话头:“以爹对莫千岱的评价,他也是极聪明的一个人。” 第645章 “如今玉琉的传言已经在北军中传开,他该是也猜到我们的打算了。” 乔地义在这些弯弯绕绕上到底还差些,闻言蹙起了眉头,“如此一来,难道莫永林没用了?” 乔天经听到这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没用?他用处大着呢。” “二弟,你带兵是没话说,可心眼子还得多练练。” “计划就算议定,但局势瞬息万变,我们也要跟着变通才行。” 乔地义挠了挠头,立刻凑到自家大哥身边,一脸急切地说道:“大哥你说,我仔细听,指定学得快!” 娇娇看到这里放下了干粮,不由笑得眉眼弯弯。 因为她看到二嫂也急忙探了耳,眼睛瞪得溜圆,一副迫不及待受教的模样。 乔天经也没卖关子,细细解释道:“原来计划的侧重点是让莫永林在北军面前坐实玉琉的遭遇,而后借北军的嘴传遍北国。” “但随着沈元白回到北国王都,而后小妹又遣了乔伯去帮忙,以沈元白的本事,坐实传言一事该是妥了。” “届时,真相从王都传过来也不过几日的功夫而已,此计已然达成,那侧重点自然就要变了。” “沈元白当初在峡谷丛曾说过,他奉了金裕王的命令除掉莫永林,这件事莫千岱只怕还不知道。” “而且传言传到王都时,借的是莫永林之名,以金裕王那多疑的性子,他会无所作为吗?” “若我没猜错的话,金裕王定会派人将王都的莫家人看住,而莫千岱常年在外,又怎会不留人保护家中呢?” “二弟,至此你可听懂了?” 乔地义听得双眼发光,当即猛一拍手,满脸激动地说道: “到时候,莫千岱前脚刚得知,金裕王曾命沈元白杀莫永林,后脚又得知金裕王派人围了莫家,这......这岂不是要把莫千岱逼反!” 乔天经点了点头,而后抬手拍拍乔地义的肩膀,神色沉冷地说道: “纵使莫千岱再如何厉害,骤然得知儿子死讯,他只怕也难以保持冷静。” “而他镇守在外,劳心劳力,身后君王却将他算计逼迫至此,他怎能不怒?” “人心如此啊,父子君臣,悲愤交加,谁又能免俗呢?计谋计谋,谋的是时势,更是人心。” “而且别忘了,项文秋还替我们在北军南营埋下了一根尖刺,届时收网,莫千岱就会发现,他自以为御下有术,其实早已漏洞百出!” “再者,咱们还有最后一手。” 乔天经说着,抬手指了指武定的方向。 世人皆认定疫疾无解,武定城内“焚尸”的烟亦数月不断。 除了北鼎朱太守,所有人,甚至连离得最近的北鼎城百姓与驻军都以为,武定百姓与二十万大军的境遇惨不忍睹。 两军交战,每一个敌人不曾料到的底牌,都将是致胜的关键! 乔地义和萧千月顺着乔天经手指的方向望了望,两个人的下巴半天都收不回去。 这里头的弯道道——也太多了吧! 乔天经说完后,习惯性地回头看了娇娇一眼。 娇娇满眼小星星,冲乔天经莞尔一笑,露出来的小牙齿白白的。 【要不总说谋士的心“脏”呢,大哥这还是说得粗了,往细里计较,要操作的地方还多着呢!】 【比如,沈元白若得逞了,金裕王也不是个蠢的,一旦反应过来,拉拢莫千岱的信肯定后脚就到了。】 【虽说他们君臣之间的嫌隙已经永无弥合的可能,但相同利害驱使下,他们也极有可能先行一致对外。】 【所以,还得抓紧时机狠狠推莫千岱一把啊......】 娇娇小脑袋瓜转得飞快,乔地义听得满脸若有所思,乔天经却垂了眸,满脸欣慰。 知他者,小妹也! “来,言归正传,二弟,说说你的打算吧,这莫永林你打算怎么‘送’出去?” 乔天经转头看向乔地义,眉眼中隐有期待。 乔地义心中早有计较,这会儿也正了色,低声道: “大哥,为了彻底拉拢项文秋,我将莫永林在我们手上的事给他透了底,毕竟他的三百多弟兄都因莫千岱而死。” “项文秋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得知这个消息后,当真求到了我面前,说要莫永林惨死,为他弟兄报仇。” “大哥,你是看过项文秋给他那哥俩写的信的,没耍花招,而且也是真卖力,于是我就答应他了。” 乔天经听得眉头微挑,满眼兴味。 二弟向来不按套路出牌,但是人家偏偏还靠谱,毕竟那项文秋就是二弟一手收服的,如今可是派上大用场了。 “既然如此,大哥明日拭目以待。” 乔地义抬头看了看天,而后冲乔天经嘴角一挑,“什么明日,大哥,我现在可就要去了。” “玩心眼子我是不行,兵法可学得不含糊,今日莫千岱既然‘看透’了我们,以他那雷厉风行的性子,今夜埋伏定就要来了!” “他们想玩一出攻其不备,不知老子......咳,不知道我头铁着呢,这就给他们来一招——出其不意!” “月儿,我们走!” 乔地义冲萧千月招了招手,萧千月见状却冷哼一声。 “风头都被你出尽了,还老子老子的,哼,你跟老子走!” 第646章 萧千月手一挥,大踏步走在了乔地义前面。 众人:啊? 乔地义却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屁颠屁颠跟了上去,嘴上还叫着: “月儿老子,等等我!” 众人:啊??? 萧千月和乔地义前后脚来到了一个帐篷前,此处四面八方都守着乔家军,还有一人席地而坐,显得格外不合群,正是一再请求跟来的项文秋。 乔地义不怕他跑,项文秋其人他算是看得比较透了,他的五百兄弟都在武定城外,项文秋没亲眼看着他们恢复自由,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看到乔地义的那一刻,项文秋眼里迸射出一道光彩,急忙迎上前来。 “乔——少将军,时机到了,是吗?” 乔地义抬手捶了一下项文秋的肩膀,随即咧嘴一笑,“我爹是大将军没错,但我一没军功二没资历,可不敢被称为少将军,你还是喊我名字就行!” “没错,时机到了,提人吧!” 乔地义走到帐篷前,把帐帘一掀,地上昏睡着一人,正是莫永林。 第520章 如你心意 乔地义踏入帐内,细细查看了莫永林一番,确认他昏睡得死死的,立刻俯身将其扛了起来。 萧千月离开了一会,去而复返时,牵了两匹马。 “二郎,我点了三百精兵,如何?” 乔地义闻言回过身来,眉眼亮晶晶的,“绰绰有余了,出发!” 乔地义将莫永林扛到马上,随即自己翻身上马,领着所有人踏过临时搭建的过河桥,往交城方向行去。 萧千月和项文秋分别策马行在乔地义两侧,三人皆十分谨慎。 一个半时辰过去后,很快一处山坡遥遥在望。 项文秋看到这里,浑身肌肉立刻紧绷了起来,面色扭曲着,整个人微微向前探去,呼吸急促。 乔地义很是心细,立刻察觉到了项文秋的异样。 “吁——” 乔地义抬手,示意所有人停下,他转头看向项文秋,沉声问道:“就是此处?” 项文秋为了求得同行,早已和乔地义提过那日中埋伏的惨状,这会儿神色哀痛地点了点头。 他的三百弟兄就是在那个坡前被射杀、被活活烧死的! 想到这里,项文秋朝乔地义拱了拱手,“乔少爷,你若信得过我,便由我上前一探如何?或许,今夜来的是老熟人也说不定。” “安心,我自会易容变声,定不会暴露自己,更不会影响乔少爷之后的大计。” 乔地义闻言,没有任何犹豫就点了头,“打头阵可是有危险的,小心了!” 项文秋见乔地义干脆至此,甚至还提及了他的安危,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对他这个敌国俘虏已经是极宽待了。 这些时日与乔地义接触得多了,项文秋将他的处事风格看在眼里,这会儿也不由发自内心暗叹一句: 这乔家二郎实在赤诚坦荡,若有这样的将领,何愁拢不来人心,稳不住军心呢? 得了乔地义的许可后,项文秋当即从怀中掏出络腮胡贴上,又在脸上描了几下,最后还仔细垫高了肩背。 他准备得如此充分,可见出发之前心中便早有决断。 “乔少爷稍候!” 项文秋冲乔地义点了点头,而后孤身策马向前奔去。 萧千月见此不由淡淡睨了乔地义一眼,“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他逃了?他若回去报信,咱们后头的计划可就功亏一篑了。” 乔地义闻言扭过头来,冲萧千月咧嘴一笑,眉眼间却满是认真之色。 “月儿,我看人还算准的,尤其这项文秋我已经观察很久了,他是难得有情义的人,你瞧着,他会给我们带来惊喜的。” “而且今夜之后,项文秋对我们......该是要死心塌地了。” 乔地义边说着,目光已经投向远方,紧紧跟随着项文秋的身影。 萧千月看着乔地义自信飞扬的侧脸,眸中不由光彩大动。 这个男人......越来越吸引人了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项文秋已经十分接近坡前那个小坳了,他猛地勒住缰绳,冲眼前的黑夜扬声: “莫永林——在我手上!” 声音低沉浑厚,果然像换了个人般。 坡后很快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数不清的脑袋从坡上冒了出来,正中间举起了一簇火把。 项文秋死死攥住手中缰绳,当看清站在火把下的人后,眸中恨意涌动,几乎喷薄而出! 常副将! 来的果然是常副将! 对面坡上,常副将看着雍军单枪匹马来了一人,也是瞳孔微缩。 他带着三千亲兵才赶到此处,还未来得及部署,没想到此番埋伏也被对方料中了! 常副将遥遥望出去,看到远处不过三百余人,心中思绪翻涌。 此人一上来便报出了少将军之名,难道是谈判来了? “你欲如何!”常副将扬声叫道。 项文秋挑了挑唇,冷冷说道:“当然是......来将莫永林还给你们啊!” 此言一出,常副将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对方到底在玩什么花招? 项文秋可不会给常副将深思熟虑的机会,他忽而策马回转,口中大喊: “在此等着,休要暗箭伤人,休要追上前来,否则你们见到的——就是莫永林的尸首!” 第647章 项文秋也是个有魄力,说完这话后竟径直扬长而去。 常副将看得面色数变,身旁亲兵亦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眼看项文秋所扮雍军越行越远,常副心中暗道: 难道对方这是在引诱他们追上前去,而远处三百人不过是幌子,暗处其实还藏了雍军,想要反吞了他们? 想到这里,常副将立刻冲身旁人挥了挥手,“先按兵不动,看住两侧与后方,小心敌袭!” 他倒要看看,雍军今晚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项文秋回身见北军果然没追来,嘴角扬起一抹讥诮之色。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就知道常副将没这个魄力追来。 如今——好戏上演! 项文秋奔回到乔地义身旁,疾声道:“乔少爷,坡上来人乃是莫千岱身旁的常副将,其余士兵所着乃是亲兵服饰,从冒头的人数推算,今夜至少来了两三千人。” 项文秋到底是个能人,言简意赅就将对面局势说了个清楚明白。 乔地义闻言深深看了项文秋一眼,忽而右手朝身后一挥。 很快,一乔家军牵来一匹马,马鞍上挂了数个鼓鼓的水囊,还有一副弓箭。 “项文秋,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只要莫误了我的事,一切便如你心意。” 项文秋见状翻身下马,真心实意冲乔地义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乔少爷成全,项某定有分寸。” 他说着走上前去,将莫永林扛到了空马上,用布条将他捆在马背上。 而后又取出鞍边水囊,一个个打开,从头到脚浇了莫永林一身。 萧千月离得近,黑夜中只觉倒出来的水看着黑漆漆的,隐约还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她面色微变,忽然猜到了项文秋的计划。 做完这一切后,项文秋面色不改,将弓箭背在了身后,淡声道: “乔少爷,在下好了,请唤醒莫永林吧。” 第521章 死期已到 乔地义全程置身事外,这会儿闻言翻身下马,抬起莫永林的头,给他嘴里塞了一丸药,又取出一个瓷瓶,在莫永林的鼻子下晃了晃。 莫永林低吟一声,半晌终于幽幽醒转。 他眼里满是迷茫,浑身依旧绵软无力,一股刺鼻的味道突然涌入鼻息,他怔怔然想着: 这......好像是猛火油的味道。 “醒了?” 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将莫永林惊得一个激灵,理智与思绪瞬间回笼。 “乔地义!” 莫永林低吼出声,察觉到浑身粘腻得很,他立刻垂头去看,只见自己的袖子和肩头已经黑黢黢一片。 “这是......” 莫永林瞳孔猛地一缩,身为少将军,猛火油的用处他再清楚不过。 可明白过来后,莫永林心中不仅没有任何惧意,反而挑唇冷笑一声:“怎么?要烧死我吗?好啊,我正愁求死不能呢!” 这些时日,他清醒的时日少之又少,可每回理智回笼,他都悔恨到痛不欲生。 他如今最怕的,便是乔忠国将他押至两军阵前,用他的性命逼迫威胁爹。 他好大喜功,莽撞被抓,已然死不足惜,可爹一世英名,他不忍也不能用这条必死之命让爹再生为难。 现在唯一的遗憾便是,他再也没机会将沈元白是叛徒,还有王上已经对莫家出手的消息告诉爹了。 不过爹足智多谋,定不会被沈元白和王上坑害到的...... 莫永林只能在心中这般宽慰自己。 这时候一旁项文秋却开口了,他压低了声音,冷冷说道:“莫永林,看到对面的山坡了吗?那上面可站着常有道还有你爹的亲兵。” 莫永林听到这里,猝然扭头看去,眼里迸射出了强烈的光芒! 项文秋似乎没注意到莫永林的神色般,继续说道:“两军还未交战,常有道便迫不及待埋伏在此,不若......就让他亲眼看着你葬身火海,而后将这个消息带回去给莫千岱吧。” “你弟弟已经身首异处,今夜如若连你也被活活烧死,一年之内连丧两子,不知你爹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呵,想想武定的惨状,便是你莫家满门陪葬,也不够赎罪!” 莫永林听到这里,一双眼睛顿时瞪圆了,对着项文秋咬牙切齿,怒骂出声。 但事实上,此时莫永林心头突突直跳,竟生出了一丝迫切之意。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这将是一次绝佳的机会,让他将所知的消息借由常副将之口都传给爹! “雍贼!死则死矣,有何惧之!我爹是顶天立地的护国大英雄,岂是你等宵小的奸计所能动摇!” “等着吧!终有一日,北军的铁骑终会踏破武定北鼎,将整个雍国收入囊中!” 项文秋闻言嗤笑一声,“还在做梦?可笑莫千岱有你这么一个蠢儿子啊,在此浑噩度日,浑然不知莫千岱早已自身难保!” 莫永林闻言心头一紧,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项文秋却已经不再回答莫永林,而是冲他冷冷一笑,随即抬手拍了下马屁股。 “去吧,你死期已到——” 马儿驮着浑身无力的莫永林奔了出去,项文秋则转身上马,不远不近地缀在了莫永林身后。 萧千月远远瞧去,只见项文秋不紧不慢地取下了身后弓箭,死死盯着莫永林的背影不放松。 第648章 “这项文秋做起戏来,也是天衣无缝啊。” 萧千月由衷感慨了一句,算是认可了方才乔地义对项文秋的评价。 杀死莫永林的方法其实有很多,可今夜偏偏选择了火烧,正巧就如了莫永林的意,让他有机会将消息传出去。 若莫永林沉下心来仔细想想,或许会觉出其中的异样来。 可这些时日,莫永林早已心力交瘁,方才项文秋又故意拿话激他。 这般生死关头,只怕莫永林再没有余力思考其中猫腻,只能完完全全落入他们的算计中了。 萧千月猜得确实不错。 此刻耳边风声呼啸,鼻翼间满是刺鼻的猛火油味,莫永林只觉额间抽动,心头狂跳。 虽然他方才说得那般英勇无畏,可当死亡真的如影随形时,恐惧与不甘还是支配了他的心。 莫永林思考不了更多了,马儿带着他驶进了黑夜里,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对面坡上的一簇火光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对!他就是死,也要给爹提个醒! 爹不能出事,否则他死不瞑目啊! 想到这里,莫永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猛地扬起头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喝出声: “常副将!” 声音被风远远送了出去。 对面坡上,常副将看到又一匹马行来,立刻命旁人张弓搭箭。 就在这时,熟悉无比的声音传了起来,让常副将打了个激灵! “少将军!是少将军!别出手!” 常副将惊喝出声,而后大喜过望,急忙带着人从坡上奔下,赶去迎接。 “少将军,属下在此!” 莫永林听得常副将的声音,脸上瞬间迸发出了浓烈的喜色,这一刻心中的恐惧与不安真真切切被压了下去。 太好了!太好了! 莫永林再次扬声,拼尽全力: “告诉我爹,沈元白是叛徒,他心向雍朝,要灭北国!” 常副将闻言并不意外,因为这件事将军已经猜出来了,将军甚至还去信提醒了王上,沈元白定不会得逞的! 他张了张嘴,正要回应,莫永林的声音继续响起: “王上要除我莫家,他下了密旨,命沈元白杀我!让爹小心,护好京中家人,早做打算!!!” 莫永林声嘶力竭,用力到面色涨红,青筋暴起。 常副将闻言脚步猛地一顿,禁不住面色大变。 什么! “常副将!” 莫永林不曾听到常副将的回应,急切地仰着头。 常副将回过神来正欲发声,忽然看到少将军的身后出现了一簇火光。 他瞪眼仔细一瞧,发现是一人纵马挽弓搭箭,那箭尖裹着火光,直冲少将军! 常副将吓得面色惨白,胸口痉挛,急忙颤声大叫:“少将军小心!后面有箭!” 莫永林被捆在马上动弹不得,他早已料到自己的死法,这会儿根本不曾回头。 身后很快传来了长箭破空声,下一刻,莫永林只觉后背剧痛,紧接着火光蔓延,一下子将他吞没。 痛啊—— 莫永林嘶喊出声,猛火油被点燃后,连石块都可以烧裂,何况他肉体凡胎? 捆束他的布条被烧毁了,他身子一歪跌下了马,痛得在地上翻滚,痛得恨不得立刻就死! 莫永林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无数念头晃过,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死死抠住身下草皮,愧痛难当,惨呼出声: “爹!孩儿不孝啊——” 火舌跃动,干脆利落地吞噬了一条性命,明明无情得很,在旷野之风中却宛若一朵耀眼明媚的花。 常副将脚下猛地一软,连滚带爬奔向前去,脑子嗡嗡作响,口中颤呼: “少将军!少将军啊!” 远处,项文秋缓缓放下手中的弓,此刻早已泪流满面。 那一日,大火与利箭要了三百兄弟的命,他夜夜梦回,总听到惨死的兄弟们在向他喊痛。 此时看着莫永林在烈火中慢慢没了声息,压抑了这么久的痛苦与愧疚终于找到了出口。 项文秋颤抖着双唇,他知道,还不够。 罪魁祸首是莫千岱,刽子手是常有道,他们都要血债血偿! 乔地义不曾上前去,他远远望着这一幕,面上满是凝肃之色。 莫永林已死,暴风将至! 第522章 两失爱子 项文秋打马回转之时,那边常副将他们也赶到了火光旁。 萧千月伸长了脖颈,瞧见北军他们在半路就已脱下甲胄,到了火光旁,立刻又脱下身上短衫,朝着火堆不断拍打着。 远远的,萧千月还听到有人撕扯着嗓子大喊:“水!速去取水!” “二郎,你也说那莫千岱是个聪明的,今夜......是否太刻意了些?”萧千月拧眉问道。 为了让莫永林将消息传到位,项文秋那箭是硬等着莫永林说完话后才射出去的。 乔地义闻言摇了摇头,离开了可以倚仗与依赖的自家大哥,乔地义的脑子也活络了起来。 “月儿,从我们将莫永林捏在手里开始,这已然是一场阳谋了。” “莫千岱悲痛过后或许会反应过来,但那又如何呢?” “毕竟我们没有造谣,莫永林更没有说谎,那金裕王对莫家确实早有杀心,之所以隐忍不发,不过是因为如今莫家尚有用处罢了。” 第649章 “若大哥所料没错,金裕王已经围了京都莫家,那此事就更由不得莫千岱不信了。” 说到这里,乔地义脸上竟显出了难得的慨叹之色。 “月儿,但凡君主不明,无论忠国还是忠君,大抵都是难有好下场的。” “莫千岱为的是这个国,若给他机会,他甚至会毫不犹豫推翻北国王庭,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忠君尚且会被百般猜忌,何况手握重兵、桀骜难驯的莫千岱呢?” 这时候,项文秋已经策马来到近前,乔地义便立刻止了声。 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只能和媳妇说。 马儿还没走到跟前,项文秋已经翻身下马,径直跪在了乔地义身前。 乔地义见状急忙下马去扶,项文秋已经颤声说道:“乔少爷,多谢此番从我所愿,项某感激不尽,终于对兄弟们有个交代了。” “项某从前活家国,如今活兄弟,只要能让莫千岱与常有道血债血偿,今后乔少爷但有所命,在下莫敢不从!” 项文秋说着,拱手低头,这一刻真是彻底归顺了。 如今北国王庭奢靡度日,百姓本就过得水深火热,若被雍朝攻下,焉知是祸不是福呢? 说他项文秋叛国也好,自私也罢,他只知家国对他刀剑相向之时,是兄弟们舍身护他。 若能为众兄弟谋一条生路,他项文秋便是事后身死,也算是赎了罪,有脸下去同兄弟们团聚了! 乔地义早就料到有此一遭,他手下用了力,将项文秋扶了起来,笑着说道: “行了,大家都是爽快人,不必如此,老子今晚又得一兄弟,是好事!” 他边说着边将目光投向远方,随即正色道:“今夜谋划已成,对方既有两三千人,便不必纠缠了,回吧!” “是!” 身后众人齐齐应声。 一行人调转马头,重新融入了黑夜之中。 另一边好不容易灭了火,常副将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已然面目全非的莫永林,心头惊骇难平。 远处的雍军早已没了踪迹,他们来去轻巧,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常副将不敢耽搁,颤声命人将莫永林抬起,匆匆领着一众亲兵往军营赶去。 ———— 交城主帐。 自常副将出发后,莫千岱始终心绪难宁。 家中老娘前些日子连发两封信来,问声儿这些时日为何不往家中去信。 声儿年轻气盛,在外跋扈了些,对家中长辈却极是孝顺,家书一向也写得最勤,是老娘口中的乖孙孙。 那两封家书他至今未回,以老娘与夫人的玲珑心肠,只怕也猜到几分了。 如今只要想到永林恐也性命难保,他更觉肝肠寸断,连连两个噩耗,叫他如何落笔? 帐中无人,即便铁血如莫千岱,也忍不住捂脸落了泪。 他正深陷哀痛之中,忽而帐外传来喧嚣,紧接着常副将的声音响起:“将军!” 常副将短时间内去而复返,让莫千岱心头惊跳,急忙抹脸起身。 此时常副将已经掀帘入帐,他红着眼跪在地上,冲莫千岱泣声道:“将军,属下无能,不曾......不曾救下少将军!”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可猜测成真的那一刻,莫千岱还是觉得脑中空白,天旋地转。 常副将见状急忙膝行上前,悲声道:“将军节哀,属下......属下将少将军的尸身带回来了。” 莫千岱听闻此言,浑身猛地一颤,不等常副将说完,已经大踏步掀帘而出。 常副将见状急忙追上,口中疾言:“将军,少将军尸身受损,还——” 然而此时莫千岱已经蹲下,一把掀开了白布,一具焦黑到不辨面目的尸首出现在了眼前。 莫千岱呼吸猛地一滞,悲痛欲绝之际,心中又生出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奢望。 “常副将,你......你焉知这就是永林?” 常副将跪在一旁,闻言悲痛地撇过头去,艰难出声:“将军,属下......属下亲见少将军被......” 常副将还未言尽,莫千岱已然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般,这一刻再难自制,眼泪滚下。 他怎会不知......他怎会不知,只有活活被烧死之人才会蜷成这般,他只是还心存幻想。 明明出门之前,他的长子还意气风发、眉眼鲜活,可回来之时,只余一具焦尸了。 “永林,永林,是爹对不起你......” 莫千岱低声说着,双手几欲触碰到那张焦黑的面庞,却又颤抖着止住了。 他再也忍不住,伏地恸哭出声,这一刻不再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而是两失爱子的老父亲。 常副将早已屏退四周士兵,他追随莫千岱二十余年,此时见莫千岱痛不欲生的模样,同样红了眼眶。 正当常副将斟酌着,该何时将莫永林的遗言传给莫千岱时,莫千岱已然颤声发问: “永林......可有留下什么话?” 若是生焚而死,定会留下只言片语的。 常副将闻言,当即将今夜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 当听闻,金裕王曾下密令让沈元白除掉莫永林时,莫千岱猛地抬起头来,双目猩红,眉宇扭曲: “什么!” 第523章 八百里加急 帐内烛火通明,莫千岱守着莫永林的尸身,彻夜难眠,而常副将就守在帐外,不敢稍离。 第650章 莫千岱到底克制,除了初见莫永林尸身时心防崩溃痛哭出声,此时帐内听不到半点声音。 常副将心中忧虑,隐约觉得这事不好收场了。 他们在此抵御外敌,王上竟然从背后捅将军刀子,而且还刀刀见血,便是泥人也忍不得了! 不过,常副将转念一想,又觉此番是乔忠国的奸计也未可知。 毕竟沈元白是叛徒,他故意说出这样的话误导少将军,再借少将军的口离间将军与王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帐内,莫千岱也在思虑此事。 他的身上压着交城十五万大军,压着北国国门的安危,即便此时再如何心如刀绞,他也要振作起来,尽快掌控大局。 莫千岱的目光落在莫永林的尸身上,下一瞬又满是不忍地移开了。 他狠狠攥了攥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里,思绪这才运转了起来。 照常副将的说法,雍军本可以干脆利落杀了永林,再将尸身送回,同样是一出下马威。 可他们偏偏选择了火烧,而且仿佛特意留出机会般,让永林完整说出了临死之言。 这样看来,这极有可能就是乔忠国布下的局,以为他悲愤交加之下会丧失理智,中了他们的离间计! 莫千岱虽这般想着,可心中其实也存了犹疑。 他与先王打交道更多,公主和亲后,乔忠国如约退兵,他便常年镇守在交城,只偶尔回京述职,与王上的接触并不算多。 当初会发现玉琉公主被辱,还是从王上那里发现的蛛丝马迹。 那日他受召入宫,与先王商讨交城与武定冲突一事,当时王上还是太子,如此大事理应在场才是。 可那一日,王上却姗姗来迟,神色局促。 他目光犀利,一眼瞧见王上的衣领间隐约有一条红痕,像是......指甲抓出来的! 他心中蹙眉,东宫姬妾哪有敢对太子不敬的? 彼时他便留了个心眼,而后越挖越深,竟让他发现了骇人听闻的真相! 后来再看王上,虽生得俊朗,眉宇间也常是温润之色,可一个会对自己亲妹妹下手的人,心中又有几分良知与廉耻呢? 忆起这些年,王上对他不断打压,甚至想方设法削弱他的兵权,甚至派了沈元白来,莫千岱眉头紧蹙,又生出了一丝动摇。 那个蠢货难道以为他莫千岱如他一般,只顾享乐,一点也不顾大局吗? 就算他有造反之意,如今外患当前,对方还是极难缠的乔忠国,容不得他倒退一步,还如何造反? 他莫千岱可不屑做个亡国之君,遗臭万年! 还是说,那个蠢货打定主意一边坐看他与乔忠国死磕,一边暗地里杀他亲族血脉,待有朝一日平定外患,他莫千岱毫无价值之时,便卸磨杀驴? 思及此,莫千岱觉得自己隐约猜中了金裕王的心思。 若是从前,北国对上雍国自然艰难得很,金裕王也不会蠢到在这个节骨眼对他下黑手。 可他用出了“以疫除雍”之策,而且收效甚佳,如今武定二十万大军被疫疾磋磨殆尽,这场仗北国确实有了胜算。 莫千岱越想越觉通透,忽而猛地扭头看向了案上的两封家书。 若永林遭难当真有金裕王的手笔,那京中家人呢?他们是否又安然无恙? 莫千岱霍然起身,这两封信这几日他一直不敢细看,如今却紧紧攥在手中,仔细辨认起了字迹。 没错......没错,是夫人的字迹没错...... 莫千岱缓缓呼出一口气,再抬头的时候,眼里有了狠戾之色。 永林之死,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无论这其中有没有金裕王的手笔,这君王蠢笨荒淫,他终有一日是要反的! 他如今连失两子,京中家人已是他最后的底线,希望金裕王识相些,莫要再和他玩心眼,捅刀子。 想到这里,莫千岱回身看了莫永林一眼,心头揪痛难忍。 若有一日家国背刺、亲人尽失,那他在此拼死拼活保家卫国,步步为营求那泼天富贵还有何意思? 别逼他。 否则,他莫千岱便舍了这国,舍了护国大将军之名,便是遭万人唾弃,也要将金裕王拖下水,一起死! 莫千岱双目猩红,重新坐回到莫永林身边,手里捏着那两封家书,久久无言。 帐外,常副将眼看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也有些疲累地眨了眨眼睛。 他对将军尚算了解,无论再如何悲痛,将军定会走出来的,因为将军是他们的顶梁柱。 常副将正这般想着,忽然瞧见远处疾行而来一个黑点,渐渐清晰。 何人敢在军中策马! 常副将刚冒出这个念头,面色就猝然大变。 能在军中策马者,除了将军,便是——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呼声响起,印证了常副将的猜测。 帐帘猛地被掀开,莫千岱脸色稍显苍白,胡茬也冒了出来,此时神色凝肃,已经看不出异样。 来人策马到了近前,急忙从马上飞奔而下。 莫千岱四处扫了一眼,常副将见状急忙说道:“将军,四周早已肃清。” 莫千岱点了点头,来人已经跪到了莫千岱身前,他将身后行囊高举身前,来不及喘口气便疾呼出声: “将军!三日前,玉琉公主被先王与王上凌辱的传言在王都传开,引起了轩然大波,随后,王上便派人暗中围困了莫府!” 第651章 “属下等谨遵将军令,本欲不惜一切将老夫人他们带离,可老夫人与夫人据守不离,言:此番若去,则坐实反意,将军危矣。” “属下苦劝不得,老夫人便写下了书信,还请将军过目!” 常副将听到这里,面色瞬间发白,心中已大呼不妙。 而莫千岱望着身前行囊,听到莫府被围困这几个字时,便气血上涌,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般! 他面色不变,探手去接行囊,可右手已然发颤,瞧着让人心惊。 解开行囊,里头躺着两张洇了墨的纸,许是时间太过仓促,连信封都没来得及套上。 莫千岱取来展开一看,是老娘的笔迹,上书: 千岱吾儿,自古将帅难善终,且吾儿威猛,为护国梁柱,早已功高震主。 今日乱起,家府被围,娘早有觉悟,并无惧意。身为将帅家眷,或风光无限,或身首异处,别无他路。 若有一日,王上以我等性命相胁,盼吾儿毋犹疑,毋妥协,莫家铮铮铁骨不可屈,数十载征战仁至义尽,已不负家国。 娘知吾儿素有大志,若举事,不必顾念我等,吾儿大才,可为天下王。 事成,则吾等魂灵相伴,共赏天下好景,事败,吾儿已竭力一试,当无憾矣。 家书几番未回,娘心中有数,声儿乖孙或已遭难,此次若赴黄泉,可再见乖孙,亦不孤单。 万盼吾儿护好乖孙永林,从此父慈子孝,传莫家香火。 希自珍卫,至所盼祷。 第524章 将军,反了吧! 阅完最后一个字,莫千岱缓缓闭上眼睛,半晌没有任何动静。 常副将站在一旁,他虽不曾亲见书信上的内容,但是传来的消息已然令他心惊胆战。 毕竟,将军才刚刚得知少将军的死讯,其中就少不了王上的手笔,如今王上又因为传言监禁了莫府,这...... “好啊......好啊......” 莫千岱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颤意。 常副将见状急忙冲传信之人挥了挥手,生怕被旁人听到不该听的。 眼看那人退下了,常副将这才低低叫了声:“将军?” 莫千岱不曾应答,他猛地转身掀开帐帘,方迈步而入,竟硬生生咳出了一口血。 血渍猩红,就落在莫永林的尸首旁,触目惊心。 常副将看到这里,只觉寒心酸鼻,急忙上前搀住莫千岱,疾呼:“将军!” 莫千岱不曾推开常副将,反而紧紧攥住了常副将的胳膊,他眉宇阴鸷,咬牙恨声: “他逼我至此,他逼我至此!!!” 常副将虽对莫千岱常怀惧意,但他的忠诚同样不容置疑。 他环顾帐内,目光落在了一旁支起的舆图上,盯紧了其上被特意标注而出的王都,忽然鼓足勇气提声道: “将军,您不如——反了吧!” 这句话在常副将心中兜兜转转多少年了,此刻一开口,这些年为莫千岱积压的不平便悉数喷薄而出。 “将军,王上荒淫无能至此,这些年若不是将军镇守交城,守住国门,他那个软脚虾如何能稳坐王位?” “偏他生性多疑善变,容不得人,此番传言甚嚣尘上,咱们何不顺水推舟,索性令其民心尽失呢?” “将军您与玉琉公主在国中素有美名,此次不若就以‘除昏君,为公主争公道’之名打回王都,如此一来,将军您登位便是名正言顺、众望所归啊!” 在他眼中,将军雄才伟略,能谋善断,比起那些奢靡享受,不知民间疾苦的金家人,将军才是能带领北国走向千秋万代的好君王! 至于他所惧之杀伐太重,北国内里早就是一盘散沙,将军若不以铁血手腕震慑人心,如何御下? “将军,反了吧!属下誓死追随您,成不求荣华,死亦无悔憾!” 常副将说到这里,俯身冲莫千岱重重磕了个头,发出一道闷响。 莫千岱听到这里,缓缓抬起头来。 他的视线在常副将身上流连了一圈,而后落在了一旁莫永林的尸身上。 只一眼,他便觉喉间酸涩,痛不欲生。 老娘信中那句“护好乖孙永林”当真犹如一柄尖刀,狠狠扎在了他心头。 没了......两个儿子都没了....... 金裕王对永林心生杀意在前,因猜忌对莫府出手在后,这不就是在逼他吗! 他早就说过,京中家人是他最后的底线! 思及此,莫千岱恨得直咬牙,俯身将常副将扶了起来。 常副将急忙抬起头来,便听得莫千岱声音嘶哑却坚冷,“常副将,此事还待从长计议。” 听到这话,常副将先是微怔,而后眼里蹿出光亮,急忙应声:“一切但凭将军吩咐!” 看来,将军终于下定决心了! 这时候,莫千岱走到莫永林的尸身旁蹲下,伸手摸了摸那蜷起的黑乎乎的胳膊,缓声道: “常副将,拉副上好的棺木来,永林......该入土为安了。” 常副将闻言急忙领命出去,帐内再次恢复了寂静,莫千岱忍了又忍,却还是泣下沾襟。 半晌,他低声开口,满是悔恨。 “永林,或许爹早就该听你的,而不是一再等待所谓的时机.......” 莫永林的葬礼很是低调,如今大战在即,不宜声张。 第652章 莫千岱带着常副将与亲兵,将莫永林葬在了莫永声的衣冠冢旁。 就在交城东郊的坡上,站在这里便可以遥望雍国的武定城。 莫千岱早已收了眼泪,此时他在坟前洒下烈酒,哑着声说道: “永林、永声,委屈你们先在此处。且瞧着,待爹攻下武定,斩杀乔忠国,告慰你们在天之灵。” 常副将站在一旁,听到这里便明了了莫千岱的打算。 看来将军已经想明白了,还是要先解决了乔忠国,再起兵造反。 常副将猜得不错,莫千岱确实已然做下了决定。 他虽连受两番打击,但到底不是寻常人,也决不允许自己沉溺在伤痛中。 他很清楚,莫府虽然已经被围困,但为了用家人胁迫他,金裕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下杀手。 而且他前几日就已经将关于沈元白的猜测写在密信上送入了京,今日也该到了。 金裕王若是看到那封信,便该知晓他之前并无反意,因此家中亲人此次性命应当无忧。 但是,金裕王三番两次逼他太甚,他心中反意已决,只待解决了乔忠国这个外患,同时命人不惜一切代价将家中亲人悉数救出,便可毫无顾忌挥师北上! 如今,不妨出手先将玉琉之事坐实了,让金裕王民心尽失,为之后的谋反造势! 至此,莫千岱心中只余一桩犹豫事,那便是——乔忠国! 对于乔忠国,莫千岱在心中不会吝啬任何夸赞之词,无论从敌人还是从同为武将的角度,乔忠国都是他所遇最强亦最难缠之人。 当年两军对垒,他看得出来,乔忠国其实并不善诡道,他排兵布阵从来大开大合,却往往能收奇效。 可再看如今,乔忠国来到武定后,始终未有任何大动作,还总是派他的小儿子行诡诈之术。 尤其此番火烧永林,可以说是机关算尽,几乎不像是乔忠国的行事风格了。 难道,因为他的“以疫除雍”之策,武定大军被废,乔忠国当真就无计可施,只能行谋士手段了吗? 想到这里,莫千岱忍不住蹙眉。 他不愿低看乔忠国分毫。 若将乔忠国想得再神通广大些,难道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还有其他深意? 莫千岱心思电转,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武定城,那里还有一簇浓烟昼夜不断地升起、弥散...... 这时候,不知为何,莫千岱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荒唐至极的怀疑: 武定的二十万大军.......当真都废了吗? 疫疾无解,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可....... 莫千岱的思绪才刚走到这里,忽而就有一亲兵从远处疾步而来,远远看到莫千岱便高呼出声: “将军,乔忠国动了!他从北鼎调走一万大军,包围了武定城!” “武定暴乱了!” 第525章 焚城 “什么?” 莫千岱急忙迎上去,又忽而止步,猛地看向了武定城的方向。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可就在这须臾之间,武定城内忽然蹿起大火,火光冲天,惹眼程度甚至盖过了东边的旭日。 此时此刻,那亲兵已经行至莫千岱身前,他跪下疾言道: “将军,昨夜武定乱起,城内幸存将士与百姓冲击城门,欲脱逃而出,甚至有人不顾一切从城墙跃下,只求逃离。” “乔忠国镇压不住,双方爆发了冲突,于是乔忠国连夜从北鼎调来一万大军,将武定城团团围住。” “武定城外此时已然堆满干柴干草,若局势无法扭转,乔忠国或会火烧武定,彻底掐断疫源!” 莫千岱听到这里,眉心惊跳,怔怔开口:“已经烧起来了。” 那亲兵闻言急忙扭头看去,正见武定城方向火光跃动,即便离得这般远,仿佛也能感觉到一股热意升腾而起。 常副将几步走上前来,脸上已经满是狂喜之色。 “将军,您的计策终于奏效,武定大军彻底完了!” 距离当初投疫已经过去六个月了,雍国始终将疫疾死死困在武定城内。 将军当初还曾感叹,说镇守武定的任崇果然是个人物,不仅反应迅疾而且极具魄力,早早就将武定封死。 如今看来,人性到底趋利避害,武定城内的将士与百姓在疫疾与任崇的双重镇压下,估摸着也是绷到了极致,时至今日终于爆发了! 这一刻,莫千岱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喜意。 毕竟这才是当初他投放疫源时所期待看到的一幕,迟了数月,如今终于实现了。 疫疾无解,千百年来皆是如此,为了阻断疫源,焚尸焚城从来都是不二选择。 如此看来,乔忠国果然还是走投无路了! 一旁的常副将欢喜过后,又忍不住心生担忧,“将军,这样一来会不会把乔忠国逼急了?他若将疫疾反投到咱们北国,该当如何?” 莫千岱听闻此言,却笃定地摇了摇头,他当初既然敢用此计,便早已想好了方方面面。 “他不会的。乔忠国那性子,他当得了英雄,却当不了枭雄,因为他心软。” 莫千岱淡淡说着,言语间并没有讽刺与鄙夷,甚至隐约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 当初提出“以疫除雍”之策,他的目的本就只有一个:除掉武定大军。 第653章 他在赌,赌任崇与乔忠国会拼尽全力将疫疾阻拦在武定城内,如此一来疫疾不会祸及北国,而武定二十万大军注定被废。 他知道,乔忠国绝对不会主动散播疫疾的。 因为北国一旦全境沦陷,雍国也别想置身事外,如此一来两败俱伤,这不是乔忠国愿意看到的。 这场赌注的底气,来自他对乔忠国的了解,亦来自他对乔忠国贵重人品的肯定。 他和乔忠国不一样,他狠得下心,他甚至在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是目前看来,很显然,他赌赢了。 只是,乔忠国到底太不简单,故而他还不能彻底安心。 想到这里,莫千岱收敛起脸上的喜色,对常副将沉声嘱咐道: “常副将,再探!务必确认乔忠国已经焚城,确认武定二十万大军已经全军覆没!” “是!” 常副将立刻领命,亲自接管此事。 莫千岱站在原地,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眸色深深,思绪万千。 ———— 武定城被烧了,真的。 但武定城很大,事实上只烧了外圈,搭了高高的干柴台,烧起来显得火势极大,但内里又层层阻了火,留了足够待人的地方。 而城中全部百姓与大部分将士其实早已陆陆续续分批摸黑出城了。 这个计策是从娇娇和乔天经他们入武定城,众人在帐内议定了北伐之计时便开始实施的。 托军医丛向生的福,武定二十万将士还余十八万,一万多将士的损失实在令人痛惜,但这已经造就了疫疾肆虐下的传奇。 只可惜留给乔忠国他们的时日太短,根本来不及不动声色将所有人撤离,故而只能留下一批将士继续藏在武定城中。 这些时日的撤离大计是乔家军亲自望的风,确保不被北国斥候有机可乘。 大军主要分了三批,一批去往武鼎长道的驻点,一批往东、一批往西,这两批大军后头是要派大用场的。 这期间,靠着运送物资做掩护,又偷偷送走了不少百姓。 而乔地义和萧千月时不时骚扰交南道驻军,一方面是为了给送出莫永林做铺垫,一方面也是为了尽量吸引北军斥候的目光和精力。 而疫疾方面,虽然如今依旧未能彻底解疫,但邹太医他们研制出的药方,已经让这场伤寒不再致命。 体魄强健者提前喝了药,便是染疫,症状也极轻,就是体弱者要差些,一旦染上了,免不了要吃一番苦头。 时至今日,邹太医他们还在坚持不懈地完善药方,力求彻底攻克此疫。 火烧武定城这一计,也是当时早早就定下的。 虽然世人皆知疫疾无解,且莫千岱也曾派了项文秋夜探武定,得了假情报。 但以乔忠国对莫千岱的了解,其人到底谨慎小心,若不下一剂猛药,一旦武定疫疾假象被拆穿,之前所有布局都将功亏一篑。 这件事,乔忠国也亲自问过了城中百姓,毕竟,武定是他们的家。 城中百姓确实深明大义,在他们看来,若这一次抽离能赢得战役,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他们一百个愿意。 乔忠国到底满怀歉意,问及补偿,他们却都只有一个请求。 “乔将军,待到天下大定,再建武定城时,能否原封不动将如今的武定再建起来?” “我们都有力气,我们不怕苦,都能帮忙。” “我们只是害怕......害怕离去的亲人找不到回家的路,担心他们回来的时候.......认不得新屋子。” 只这一句话,差点将乔忠国的眼泪逼出来。 如今,看着眼前冲天的火焰,乔忠国攥紧双拳,面色坚毅。 此番来到武定,他一改往常的作风,在战前花了大量功夫布局。 娇娇与老大谋算人心,二郎与千月兵行奇招,他与任将军坐镇大军,而武定的将士与百姓毫无怨言,所有人都拧成了一股绳。 如今戏已做足,莫千岱再如何谨慎,在如铁的“真相”面前,也该放下防备了! ———— 巍峨的武定城被火光与浓烟淹没,这场大火从白天烧到了黑夜,火势依旧不见小,可见乔忠国焚城的决心。 常副将快步走在军营中,面上挂着难以压制的喜色,到了主帐面前,急忙整理了神色,扬声道:“将军!” “进来。” 帐内传来了莫千岱低沉的嗓音,显然早已等候多时。 常副将急忙掀帘而入,跪在地上迫不及待禀报道:“将军,瞧清楚了,乔忠国确实焚城了!” “武定城已被一片烈火吞没,城中无一人逃出生天!” 常副将话音刚落,莫千岱便抬手拍案,口中低喝一声:“好!” 他眉目凛然,右手握拳,沉沉说道: “时机已到,先除外患,再灭昏君!” 第526章 交城点兵 “常副将,时不我待,速速将四营校尉唤来!” 莫千岱心里清楚,乔忠国不会坐以待毙的。 焚城的火这般大,乔忠国定也猜到,他们已经将武定的底摸了个清楚明白。 如今他手头有十五万大军,而乔忠国北行只带了三万雍军,加上北鼎的驻军,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万。 此时,乔忠国想来正紧锣密鼓排兵布阵,他不能给乔忠国再留时间了! 第654章 常副将闻言精神一振,当即出帐传令。 此时夜已深了,莫千岱坐在帐中,正在猜测乔忠国在如此劣势下会如何应对,忽而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莫千岱猛地抬起头来,下一刻匆匆忙忙起身,绕过长案快步朝外走去。 若仔细看,会发现莫千岱攥在身体两侧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军营内策马,又是八百里加急! 莫千岱来到帐外,此时一人已从马上飞奔而下,口中高呼:“将军,王上送来八百里加急!” “快!” 莫千岱低喝一声,迫不及待接过行囊,匆匆拆开内里的书信,待从头到尾阅过一遍后,那颗高高吊起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还好还好,他还以为是京中家人已经...... 彻底放下心来后,莫千岱再次细细读了金裕王的来信,嘴角渐渐扬起一抹讥诮的笑容。 原来那日他送出去,提醒沈元白是叛徒的信到底去迟了,王都已乱,玉琉的遭遇大白天下,他甚至不必出手,金裕王已然民心尽失。 这时金裕王倒是知道怕了,写信来安抚拉拢他,生怕被金顺王捷足先登,动摇了皇位。 可是,已经迟了! 如今前线形势大好,只待他击败乔忠国,夺下武定北鼎,便可领兵回都,将金裕王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这北国改姓莫,又有何不可! 思及此,莫千岱心潮起伏,这一刻也难掩野心与壮志。 不过,在京中家人彻底脱困离京之前,戏——还是要演的。 于是莫千岱回身入帐写了封回信,言辞恳切,大表忠心,却隐瞒了前线局势,只说武定疫疾情况不明,还需再探,自己拼死也会护住国门云云..... 眼看着送信士兵接过回信,冒着夜色策马离去,莫千岱眉眼深深,忽而嘴角一挑: “呵——” 很快,常副将与四营校尉接连赶来,莫千岱与众人密议至天亮,这才正式敲定了作战计划。 “即使是乔忠国,在兵力如此悬殊之下,也无力回天。” “但即便如此,本将还是希望诸位莫要轻敌,莫要孤军深入。此番局势大好,只许胜不许败,都去吧!” 众人恭敬得令,急忙离帐点兵。 大战真的要来了! 常副将入帐前,从亲兵口中得知八百里加急又来了一次,方才人多,他不敢多嘴,此刻才急忙关切道: “将军,京中.......可还好?” 莫千岱知晓常副将的忠心,便也没有隐瞒。 “呵,是那位送来的,他在沈元白手上栽了个大跟头,王都的消息不日便会传来。他失了人心,如今倒是知道要倚重本将了。” 常副将闻言,不由大感惊喜。 “将军,太好了!待到王都消息传来,咱们交城也该大获全胜了。” “您吞了武定与北鼎,定名声大噪,两相对比下,百姓哪有不向着您的!” 莫千岱心中亦是这个想法,但他到底喜怒不形于色,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常副将安了心,正欲下去查看四营进度,这时莫千岱突然想起了什么,淡声道: “对了,抬举一下卢家的儿子。” 常副将闻言登时意会,领命下去了。 卢家在王都到底有些脸面和势力,将军到时挥军北上,若能得卢家里应外合,总是好事。 想起卢修这些时日在南营小人得志的模样,常副将面带嘲讽,可也不由感叹一句:那卢修真是投了个好胎啊。 四营诸军此时还在晨练,突然被召到了演武台前,当得知是点兵上阵时,全军都沸腾了! 昨夜武定大火他们所有人都瞧见了,虽然知道大战将至,却没想到来得这般快! 台下,王厚麦和刘生安隐晦地对视了一眼,都暗暗攥紧了双拳。 来了! 点兵结束后,王厚麦与刘生安回到帐内,二人相对而坐,几乎要掩不住眼里的激动之色。 至今,他们已然策反了七名千夫长,全是同他们一样被卢修百般针对压榨的。 别看他们总共只有区区九千人,在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士气和阵型,一旦被他们撕开了一个口子,再要找补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这期间,项文秋又来了两次信,刘生安性子粗些,还没瞧出什么来,王厚麦却心细。 他看得出来,老秋言语间对乔忠国之子乔地义评价颇高,这般看来竟是彻底服了对方了。 老秋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有傲骨,讲义气,被老秋认可的人,想来确实不一般。 老秋在信里拍了胸脯,说战场上时机一到,他们只管反,他与乔地义会一同现身,到时定护他们一群人周全。 王厚麦从这些话里,又品出了点其他的意思来。 他们北军中盛传,武定二十万大军都被疫疾磋磨殆尽,如今雍军只有四万人,而他们有足足十五万人,这场战他们北国必胜,而且一定胜得不费吹灰之力。 可观老秋的信,他言语中对乔地义、对雍军同样信心满满。 由此可见,雍军还有后手啊! 王厚麦是笃信项文秋不会害他的,他们可是过命的兄弟,如此一来他也不由暗暗心惊。 乔忠国他们真是好手段啊,做戏做得天衣无缝,简直将“以弱示敌”践行到了极致。 第655章 王厚麦才想到这里,忽然有人来传令,说是万夫长卢修有召。 王厚麦与刘生安匆匆赶了去,这才得知他们南营甲字队此次由万夫长卢修全权指挥,这是战前训话来了。 听闻这个消息,王厚麦和刘生安连同七个被策反的千夫长悉数眸光大动,心中大喜! 好啊! 比起周校尉直接统领,这卢修区区一个花架子,可好对付多了,这可真是天助他们也! 第527章 士气已成 北军的备战正在如火如荼进行,武定一方却士气低迷,毫无斗志。 武定城的大火烧了足足一天一夜,到了第二日正午才渐渐歇了下来。 稀稀拉拉的余火中,可见昔日巍峨的武定城已成了一片断壁残垣。 整整一万雍军站在外围,瞧见这一幕皆神色哀凄,悲痛难当。 即便城内的百姓与将士悉数染了疫疾,此番火烧武定是为了顾全大局,可他们到底还是对自己的同胞动了手,是他们亲自纵的火。 这滋味太不好受了,毕竟昨夜暴动的武定同胞.......他们也只是想活着啊....... 乔忠国站在武定城门的正对面,看着满目疮痍,他也不由面色发白,眸光湿润。 这时候,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领头的正是乔地义与萧千月。 他们二人昨夜便前往北鼎,先遣了一万人过来阻止武定暴乱,今日一早又将另外两万多的大军也拉了过来。 自武定疫疾爆发,所有雍军都驻守在了北鼎,他们只知晓疫疾可怕,却从不曾亲眼见过武定惨状。 如今,眼看昔日雄伟的国门武定烧成了如今这般残破不堪的模样,所有雍军神色大震,都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乔忠国转头,与乔地义遥遥对视了一眼。 随后,他回过头去,忽而双膝一弯,冲着武定城跪下了。 身后乔家军与四周雍军见状,也纷纷下跪。 六月的北境还未显燥热,旷野的风吹来,本是极舒爽的。 可是今日,风里带了热气,那是武定焚城的余温,掺着木炭的烧焦味,几乎灼伤了在场每个将士的心。 乔忠国俯首,重重磕了个头,再直起上半身时,满面悲怆: “武定英魂在上,今日焚城,是我乔忠国有罪!” 此言一出,众雍军面色大变,有人不禁高呼出声: “将军!这不是您的错!” “对!分明是北贼丧尽天良,投疫武定,是北贼罪不容赦!” “咱们要为武定同胞报仇!” 此言一出,方才还深陷悲痛难以自拔的雍军们霎时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乔忠国见状抬手一挥,诸军立刻闭口不言,场中再次沉寂了下来。 乔忠国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再次扬声道: “北贼投疫,损我雍朝二十万大军,昨夜武定焚城,火光冲天,北贼定也探明了武定底细。” “此间困境,本将数日前便已修书回京,可援军至少半月才能到来,而北贼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大战在即——” 乔忠国话至此处,微微一顿,目光环顾四周,掠过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面庞。 下一刻,他凛然吐声:“北贼有足足十五万大军,而我等,区区三万。雍朝的儿郎,你们——惧否?” 此言一出,在场雍军齐齐打了个激灵,可他们不是害怕,而是激动,是热血沸腾! 这时候,一道硬朗却稍显年轻的声音骤然响起,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将军,属下自请打头阵,退北贼!” “身后是北鼎,是雍国大地,是千千万同胞,属下愿以此躯扎根武定,不畏、不惧、不退,宁死不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乔地义高举手中雍字旌旗,面容坚毅,正面回答了乔忠国的问话。 众人皆认得,这可是他们的少将军! 旌旗在风中猎猎,在武定城已逝的英魂面前,乔地义已经立下了最郑重的誓言。 诸将士被这话激得血脉偾张,面色涨红,争先恐后开口: “不畏、不惧、不退、宁死不屈!我等自请——随少将军打头阵,退北贼!” 声音震耳,众志成城! 乔忠国见状,禁不住满脸欣慰。 他就知道,雍朝的儿郎都是好样的! 武定百姓与十四万大军早已陆续撤离,破败的武定城中还藏着四万大军,他们都将是这场战争致胜的关键。 可这些事,乔忠国自始至终都瞒着北鼎的将士,瞒着武定以外的天下人。 一则莫千岱谨慎无比,若真相传扬开,一两百人或许能装得像,但三万人多多少少会露出马脚。 二则在场的三万将士是他从京城带来的,他们大多都是年轻人,还未经战场。 年轻人才是雍国的未来啊,可不经磨砺,他们无法成长,更无法成材。 乔忠国就是要让他们清楚知晓战争的残酷,激出他们的血性,让他们生出自己的觉悟! 思及此,乔忠国目光环顾四周,看着与方才悲戚低迷判若两样的众将士,重重点了点头。 困境是假,但他之前下跪是真心实意的。 因为他跪的是心怀大义的武定百姓与将士,跪的是在疫疾中死去的亡魂,跪的是这座风吹雨打仍屹立不倒的雄伟城墙。 第656章 他说过,天下人不该忘记武定的付出与坚守。 至此,士气已成,莫千岱也该深信不疑了。 乔忠国猜得没错,即便昨夜莫千岱已经下令点兵,北军已经在备战,但莫千岱今日一早还是派了三路斥候来探。 他在最后关头依旧保持着警惕,却永远也想不到,乔忠国将这场戏演得这般逼真,他连自己人都彻底“骗”过了! 乔忠国再次抬手,将众人的激昂之语压了下来。 他拾起统帅之风,凛然却平静地说道:“北军已在备战,此番前来,至少十万大军压境。” “史上以少胜多的战例不少,但毫无疑问,每一战皆艰难无比。本将相信,今日武定一役,定也会在后世人眼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死守,不退,今日便是死,本将也会站在你们的前头!” “待到山河无恙,天下大定,再请武定英魂归家,赎今日焚城之罪!” 话至此处,乔忠国冲着武定城再次深鞠一躬。 众将士见状齐齐弯腰,再抬头时,已褪尽哀痛,斗志昂扬! 躲在远处的北军斥候看到这里,即便对方只有区区三万人,他们还是不由心惊肉跳。 原来,这就是当年一路打到王都之下的乔忠国,他竟仅凭几句话,就将三万人紧紧拧成了一股绳! 但是无论如何,两军势力悬殊一事已成定局,他们十五万大军只消跺跺脚,便能轻易将武定踏平! 思及此,最后一批斥候纷纷回转,将最新军报送回。 他们北军可以安心发兵了! 而且,越快越好! 第528章 “毫无悬念”的一仗 第二日,卯时。 莫千岱亲点十二万大军发兵武定! 从交南道出发,一路疾行,不过一个时辰便来到了武定河畔。 莫千岱高坐中军马上,一眼就望见被烧得破败不堪的武定城。 虽然早已听斥候三番两次来报,但此刻亲眼所见,心中的震惊与底气还是油然而生。 大军压境,很快就惊动了对面的雍军,对岸响起了阵阵擂鼓声。 常副将策马跟在莫千岱身旁,闻声一脸兴奋地说道:“将军,他们来了!” 只见雍军从武定城后方分两股快步而来,眼前一片旌旗摇曳,鼓声不绝,步声铿锵却嘈杂,隔着武定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军开拔前莫千岱早已言明,武定二十万大军已灭,如今不过三万北鼎驻军在苟延残喘。 可众北军如今一看,怎的对面竟好似有好几万人! 莫千岱看到此情此景,却挑唇冷笑。 “乔忠国当真是穷途末路了,竟用出了玄囊之阵。” “若本将不知武定底细,此计尚能疑人,但焚城之火烧了一天一夜,此阵再用出来,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常副将闻言急忙附和:“将军,乔忠国当年确实骁勇,可他到底离开军中十多年了,京城的荣华富贵只怕早就耗光了他的锐气与胆识。” 莫千岱听到这话却摆了摆手,“莫要小看了他,先定军心,渡河!” 常副将见此急忙就住了嘴,而后抽出鞍边长剑,凛然扬声:“此乃雍军故布疑阵,敌方不过区区三万人,今日之战必胜!” “将军有令,渡河!” “是!” 命令一层层传出去,整整十二万大军气势恢宏的吼声,瞬间将对岸的鼓声给压了下去。 北境的雨多发于七月下旬至八月上旬,如今正值六月,武定河水并不算急,连蒲伐都用不上。 北军的前军手持护盾与长枪,纷纷踏入武定河中,强行渡河。 乔忠国策马立于军中,见状手中长剑向侧边一挥。 萧千月身着戎装,左右手各持一面红色小旗,背对着武定河立于阵前,见乔忠国指令,便重重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扬起手中小旗,干脆利落地往左右两边挥去,口中高喝出声: “弓兵、刀盾兵听令,起雁形阵!” 萧千月话音刚落,前军中持盾与持弓将士当即向左右两边散开,动作迅疾却有条不紊,犹如大雁展翼。 诸军到位,萧千月接收到乔忠国的眼神,当即双手猛地向下一挥,“射!” 弓箭冲天而起,弦声嗡嗡,直冲北国渡河前军! 惨叫声瞬间响起,武定河水染上了血色。 可几乎同一时间,北军也摆好了阵型,长箭飞射而来,直冲武定前军,正是为了掩护渡河行动。 听得身后箭雨声,这次不必等乔忠国指令,萧千月已经抬起双手,手中小旗翻转成了蓝色。 “盾起!” 所有刀盾兵当即竖起长盾,将弓兵护下,萧千月也及时蹲身躲避。 砰砰砰! 长箭落在盾上,声不绝耳。 萧千月从盾阵的缝隙中扭头看去,只见第一批北军已经成功渡河。 “杀!” 这时候,喊杀声从右翼响起,原来是乔地义所率前锋骑兵已经疾奔而上,绞杀上岸北军。 血箭飙飞,初初登岸的北军甚至还没站稳,就已经身首异处。 实打实的短兵相接最是提振人心,三万雍军眼见少将军如此骁勇,方才乍见十二万大军的震撼与恐惧也在这一刻悄然消弭无形。 目前短期局势确实大好,但乔忠国神色依旧凝肃,而对面的莫千岱甚至连眉毛都不曾挑一下。 第657章 十二万对三万,这是毫无悬念的一仗,若不是因为对面主将是乔忠国,这一仗他还会更轻松大胆些。 渡河本就少不了要死人,毕竟这“渡河桥”从来都是用人命搭起来的。 果然,人数的优势这时候便体现出来了,北军源源不断地渡河,乔地义所领前锋杀都杀不过来。 眼看登岸的北军越来越多,武定中军也挑起了手中长枪,各个神色坚毅,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昨日说好了的,不畏、不惧、不退、宁死不屈! 堂堂雍朝儿郎,自然说话算话! 今日该是脱身不得了,至于家中盼归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亦或临别时那眼泪汪汪的心上人....... 他们此战,不也正是为了守护他们吗? 昨夜露宿在旷野下,对着满天星辰,他们同袍之间已经说定了: 到最后,谁若还活着,不要忘了替死去的人回家看看,他们连遗言都留好了,生逼着彼此背下了呢! 若......若最后无一人生还,那也无碍。 他们堂堂正正死于国门,终有一日,这北境的风会越过漫漫山河,将他们的思念与不舍捎回家。 武定前军已经和北军正面对上,乔忠国见状抽刀上前,如他所承诺的那般,站在了众人身前。 “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儿郎们,随本将——杀!” 乔忠国一举刀,身后中军皆热血上涌,高呼出声:“杀!” 萧千月见状,立刻将手中双旗插在腰后,握紧身旁银枪,毫不犹豫加入了厮杀的前锋之中。 女子一腔忠勇,从不输八尺男儿! 终有一日,她也要聚来一群飒爽女郎,成就独一无二的女子军,同儿郎们争个高低! 此间厮杀惨烈,真刀真枪,血肉翻飞。 乔地义悍勇无比,身旁包围了数不清的北军,知晓他是乔忠国之子,都恨不得斩下他的首级,立个头功。 乔地义长枪一转,扎进了一北军的喉咙中,百忙之中偏头寻找着萧千月的身影。 待瞧见萧千月一杆长枪已经舞出了虚影,惊得北军连连惊呼,他嘴角登时高高扬起。 畅快! 乔地义的身旁始终紧跟着项文秋,他今日依旧易了容,时刻注意着北军的渡河情况。 以他的了解,北军中,东营多为前锋,一般打头阵,西营多为后备,若他没猜错的话,该是留下镇守交城军营了。 南营、北营为中军主力,操练时南营多主左翼。 思及此,项文秋立刻往北军左翼看去。 乔地义知晓项文秋是在做正事,毫不犹豫提枪替他做掩护。 半晌,项文秋眸光一亮,冲乔地义低声道:“少将军,我瞧见他们了,正在渡河!” 第529章 吹响进攻号角 即便乔地义曾推辞过,但雍军中所有人都心悦诚服地唤乔地义为少将军,项文秋也就随了众人。 此时,看到久违的王厚麦与刘生安,项文秋心潮起伏,激动难抑! 若说之前臣服乔地义更多是局势所迫、是家国所逼,可今时今日,项文秋心中只余庆幸。 他这些日子始终跟在乔地义身边,这才知晓,雍国早已创造了奇迹! 他们竟然战胜了史上从无人能够攻克的疫疾! 项文秋难言心中震撼,他只知道,武定二十万大军其实损失得并不多。 这次乔忠国以弱示敌,实则瓮中捉鳖,莫千岱自以为稳操胜券,却不知早已带着大军一步步走进了陷阱里! 若他不曾归服,不曾去信劝说老麦与老安,或许今日,连他们二人与手下的兄弟也要死在雍国的铁蹄下! 但有一件事,项文秋始终想不通。 既然雍国已有胜算,为何还要费尽心力策反他,又让他策反老麦他们呢? 他不明白,也就直接去问乔地义了。 彼时,一向大大咧咧的乔地义忽而正了色,沉沉说了一句: “项兄,人命至贵。” 若北军在战场上自己先乱了军心与阵型,雍军就能以更快的速度、更少的伤亡结束这场战争。 雍国必争这场胜利,甚至从一开始就有北伐的底气,可他们却步步为营、筹谋算计至此,只为减少战场上的伤亡,无论是雍军,还是北军。 项文秋想通后,不由满心震撼,随后苦笑一声,除了死心塌地追随乔地义,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毕竟当初他之所以叛出北军,不就是因为莫千岱身为主将,却视他们这些士兵如草芥吗? 此时乔地义听闻项文秋之言,也不由眉眼生光。 再等等,很快“篓子”就能收口了! 此时北军主力还在不断渡河,乔忠国挥舞着手中长刀,离开战场十数载,当了这么多年动嘴皮子的御史,他确实有些手生了。 但是,当刀锋劈开敌人血肉的感觉不断传到手掌中时,他渐渐重拾了当年的意气风发,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常胜将军! 乔家军一部分簇拥在乔忠国身边,一部分守护在乔地义身旁,比起那些年轻面孔,他们确实算老了。 但是,与新兵们咬牙切齿,杀红了眼的模样不同,乔家军的脸上却带着豪迈的笑。 此生能随将军重回战场,今日便是战死在此,这辈子也值了! 第658章 两方人数差距实在悬殊,雍军再如何不惧死,依旧不敌,被北军打得节节败退。 而这时候,莫千岱终于渡河了! 他不会错过这场足以载入北国史册的大战。 他要亲自站在武定城楼上,斩下乔忠国的首级,报杀子之仇,一雪当年乔忠国兵临王都城下之耻,再缔造属于莫家、属于他莫千岱的传奇! 至此,北国十二万大军已有近十万进入了雍国地盘,而雍军也被逼到了武定城下,再无可退。 莫千岱远远瞧见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即便是乔忠国也别妄想化腐朽为神奇! 常副将几乎已经瞧见胜利在朝他们挥手了,他难抑激动之色,转身请示莫千岱: “将军,乔忠国已落入山穷水尽之地,是否吹响警角,将雍军彻底拿下?” 莫千岱听闻此言,胸中不由涌起一股豪情壮志,重重点了点头。 “准!” 常副将兴奋难当,立刻传令:“吹响警角,进攻!” 呜—— 警角声响起,低沉却极具穿透力,轻而易举传到了每个北军的耳朵里。 “进攻!” 北军持枪握刀,冲杀而上! 雍军这边听闻北军进攻讯号,皆面色大变。 乌泱泱的敌人踏步而来,扬起了滚滚烟尘,仿佛不可抵抗之浪潮。 众人贴墙而立,此战明知必死,心中并无惧意,只是有万千不甘难平。 他们到底没能护住武定,没能给身后的同胞筑起高墙,此番......是他们愧对了乔将军的信任。 思及乔将军,众雍军忽而心头一颤,齐齐看向站在他们身前的高大身影。 不,将军不能同他们一起赴死! 将军是雍朝的定海神针,该活着等待援军,而后连带着他们的份重整旗鼓,将北贼赶出家门! “将军!” 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奔上前去,将乔忠国挡在了身后。 生死关头,众人甚至来不及问,乔地义和萧千月去了哪里,他们不敢深思,担心不在场的或许都已经....... “将军,您快走!” 众人嘶喊着,再度举起了手中长枪,有人与乔忠国站得近,便急言劝说道: “将军,此番寡不敌众,我等埋骨于此已成必然,今日之后,便与武定英魂做伴,静候将军卷土重来,收复河山!” 莫千岱端坐马上,瞧见众雍军将乔忠国团团围在了中间,不由嗤笑出声。 今日,在十二万大军的包围下,他们竟还妄想让乔忠国脱身不成? 乔忠国没有回应众人的劝离,他胸腔滚烫,头脑却时刻保持着清醒。 他亲眼看着所有北军都渡了河,看着他们一个个松了本该紧绷的心弦,露出了稳操胜券的得意笑容。 至此,乔忠国也弯了弯嘴角。 他朝身侧伸出手去,寸步不离的乔二心领神会,当即递上了一个表面斑驳的牛角号。 常副将不敢错眼地关注着乔忠国的动向,眼看乔忠国将牛角号凑到了嘴边,登时面露讥诮。 区区三万人不到,也好意思吹冲锋号角? 乔忠国却心无旁骛,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再吐气时,冲锋的号角声便远远传了出去。 呜—— 牛角号吹出的声响更加清亮,盖过了北军的喊杀声。 众雍军闻声精神猛地一震,随号角声提枪直冲而上。 不畏、不惧、不退,宁死不屈! 这是男儿的誓言,自当用生命贯彻! “杀!” 北军犹不以为然,自信满满地举起了手中长枪,忽而—— “杀!” 更加震耳的喊杀声忽然响起,听声辩位,好似是从......武定城内传来的! 北军大惊,随即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已然豁出性命的雍军同样心生震惊,不由地朝后扭了头。 下一刻,毫无预兆的,破败不堪的武定城楼上突然竖起了根根旌旗,其上,金灿灿的“雍”字耀目无比! 就在所有人呆怔迷茫之际,烧了半边的武定城门从里面被打开。 紧接着,无数雍军身着戎装,带着凛然杀气疾奔而出,口中吼声震天: “北贼受死!” 第530章 护国脊梁 “是......是援军啊!” 雍军中有人颤呼出声,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神兵天降,竟是同袍! 原以为必死的三万雍军此刻登时像是打了鸡血般,手中出枪出刀越发犀利无畏。 此刻奔援而来的,正是被留在城中的四万武定驻军。 这几个月来,他们因为疫疾心中本就憋着一口气,方才藏在城中,听得城外喊杀声震天,更是摩拳擦掌、血脉偾张! 武定城中的燥风被他们带了出来,混杂着浓烈的焦炭味,仿佛昭示着武定驻军从残酷的疫疾中浴火归来! “杀!” 雍军气势大涨,出手凌厉迅猛。 北军不明真相,眼看武定城中源源不断奔出人马,敌况不明,将令又迟迟未到,登时军心大动。 此消彼长之下,北军阵型被冲得七零八落,前线局势瞬间扭转! 远处,莫千岱看到雍字旗从武定城楼上竖起时,嘴角的笑容便僵住了,一股莫名的寒意攀上了他的脊背。 第659章 他难以置信地坐直了,电光火石之间,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可短时间内却根本抓不住头绪。 此时,一旁的常副将脖颈前伸,双目圆凸,表现得比莫千岱更要震惊。 这......这怎么可能!武定的二十万驻军明明都死光了啊! 常副将双手紧紧攥住缰绳,肩膀止不住地颤抖着,脑子里飞快回溯着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 疫疾初发之时,因武定还没反应过来,他们的探子还曾亲眼目睹百姓发病,确认投疫成功。 后来任崇果断封城,武定的消息便传不出来了,将军这才命他派人再探。 那一日,南营项文秋探城而归,明明说过武定守城军的攻击绵软无力,疫疾已经肆虐无疑....... 忆起项文秋,常副将忽然打了个激灵。 他没忘记,将军给他的命令是杀光所有探城人,可那一夜,弓箭与大火只留下了三百人。 难道.......难道疏漏就出在那次探城上? 可是疫疾明明从一开始就已经传开了,这世间皆无解啊! 这一刻,常副将害怕极了。 他知道的,以将军的性子,即便他的忠诚毋庸置疑,可出了这么大的疏漏,将军定会抽刀当场杀了他的。 可是他追随了将军这么多年,扪心自问,此刻更怕的是因此毁了将军的千秋大业。 思及此,常副将死死盯着武定城门,而后下定决心嘴巴一张,就欲坦白那夜的失职。 可忽然,他浑身一震,劫后余生般扬声叫道: “将军,没了!后面没有雍军了!不是二十万!” 莫千岱也看到了,那洞开的武定城门内是一片萧瑟与焦黑,后面确实没有更多的雍军了。 这般看来,武定城里满打满算只藏了四万大军。 可是,这四万大军究竟从何而来?难道是武定驻军中的幸存者? 可他们看起来精神奕奕,哪里像是遭受过疫疾的折磨? 还是说,二十万大军确实已经全军覆没,这四万人是乔忠国赶赴北境时悄悄带来的? 可城中还余疫疾之气,将人藏在其中,如今又放出来,这不是拉天下人同归于尽吗? 莫千岱面色铁青,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事情发展隐约跳出了他的掌控,他自诩了解乔忠国,可此时此刻却摸不透乔忠国的计划了。 北军前线在雍军的冲击下已现乱象,此时十二万人对七万人犹有大优势,莫千岱知道,他不能再自乱阵脚了。 想到这里,莫千岱冷然高喝:“速速下令,起鹤翼阵!” 常副将不敢耽搁,当即命人高舞红色战旗。 前线左右翼校尉正焦头烂额,看到中军两面战旗交错挥舞,犹如鹤展双翼,登时寻到了主心骨,层层下令。 “起鹤翼阵!” 左右翼北军动了! 他们井然有序地在战场中疾走,从两翼包抄而上,将七万雍军严严实实堵在了包围圈里。 在人数优势明显的情况下,此阵果然立竿见影,方才还大杀四方的雍军不得不向内收缩,由攻转守。 常副将看到这里,心头涌动的恐惧与不安兜兜转转,终于缓缓落了下去。 太好了!太好了! 接下来只需一鼓作气,彻底将雍军斩杀在此! “将军,属下自请擂鼓,振士气,吞武定,助将军成就大业!” 莫千岱长长呼出一口气,他也知迟则生变,当即重重点头,“速战速决!” 得了首肯后,常副将立刻登上一旁鼓车,接过鼓兵手中的鼓槌,猛吸一口气,而后 咚—— 咚咚咚—— 鼓声如激流般汹涌,从鼓面爆发,像密集而狂野的暴雨,瞬间席卷全场! 众北军只觉心神一振,体内热血翻涌,喊杀声脱口而出,震耳欲聋! 烽火起狼烟,刀枪入血肉,自古男儿热血,愿以沙场证道。 即便战前,北军众人因听闻玉琉传言而对北国王庭心生质疑,但当鼓声入耳,热血奔腾,他们依旧选择为国而战! 喊杀声铺天盖地,北军气势大涨,又人数众多,雍军不敌,持续收缩防御,虽惊不乱。 他们是一群无惧赴死之军,身后是武定,是北鼎,他们无路退,亦不肯退。 任你万千声浪起,我等仍擎护国脊梁,死战到底! “杀!” 前人倒下,后人奔赴,战争从来残酷,他们身披戎装时便有觉悟。 乔家军冲在了最外围。 他们都是十多年前跟着乔忠国驰骋沙场的老将,滚过鬼门关,也见过最辉煌。 此时他们毫不犹豫挡在了所有士兵的最前面,口中还不忘嘶吼着:“毛头小子往里去!” “莫要怕,今朝卧尸沙场,来年老子就是沙场上一枝花,哈哈哈!” “那老子下辈子就投成牛,给你拉坨大的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 豪迈爽朗的笑声响起,连震天鼓声也掩不住。 乔家军便是这般,随了他们的将军,嘴上吊儿郎当,手中却长刀利落。 无论怎样的逆境,在他们口中永远轻描淡写,此时,他们已经在不动声色间,用自己高大的身躯,为身后新兵后辈筑起了铜墙铁壁。 第531章 击鼓迎大军 此时,常副将站在鼓车上,看着乔家军悍不畏死的模样,额间颈间青筋暴起,双臂抬起落下,越敲越急! 第660章 快些! 再快些! 今日只要将武定这块硬骨头啃下,后头一马平川,便是将军的万载功业! 北军持续压上,在鼓声的刺激下一个个面红耳赤,出手狠辣,乔家军双拳难敌四手,不免左支右绌,身上也见了红。 身后众雍军方才还担心乱了乔家军阵型,这会儿审时度势,当即抬枪涌上前去,有人口中高呼: “同在沙场,若始终匿于诸前辈身后,我等觉悟何在?” “若死,前辈为花,那晚辈就做花旁一草芥!” 这句话,当真将乔家军的痞气学了十成十。 乔三闻言嘴角一咧,“好小子,后生可畏!来!帮老子挡右边!” 乔三开了这个口,其余乔家军便也不再坚持,于是有越来越多的年轻雍军补上前来,与北军短兵相接。 战况越发焦灼,敌方的血沾在兵刃上,透着股腥气,阵阵钻入鼻息,两边都杀红了眼。 但北军人数到底占优,他们一再挤压雍军的阵型,隐约已经窥见了胜利之势。 莫千岱镇守后方,此刻眉头紧拧。 方才四万雍军犹如天降,让他再不敢松懈心神。 他目光遥遥望出去,落在了稳立中军的乔忠国身上。 双方距离如此之远,他根本看不清乔忠国的脸,但同为主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乔忠国身上散发而出的气息。 雍军已入困境,可乔忠国始终不动如山,似乎犹有底气。 他......他到底还有何底牌? 这时的常副将双臂已然酸痛难当,但他却不敢稍歇,因为他心里最是清楚,一鼓作气,再则衰。 坚持,再坚持! 常副将紧咬牙根,鼓声如急雨荡开,就在这时,前军突然发出一道高呼! 常副将急忙仰头看去,只见最中间的北军将士犹如一柄尖刀,终于戳进了雍军的包围圈中! 莫千岱看到这一幕,猛地撑起了上半身,他眉宇间骤见喜色,北军更是士气大涨! 防御阵型一破,接下来的雍军便犹如瓮中之鳖,各个击破即可! 常副将犹如打了鸡血般,不知疲倦地将大鼓敲得越发激昂,口中大喝: “杀!!!” 北军长驱直入,持续扩大雍军防御缺口,一个个兴奋得面色涨红。 他们抬头望去,不远处,乔忠国就横刀坐于马上,再也不是传说中那遥不可及的存在。 原来,被吹嘘得无所不能的乔忠国也不过如此,今日若能取他首级,则傲立军中,青史留名! 众雍军眼看北军一个个饿狼般冲向乔将军,皆双目发红,口中怒吼: “北贼岂敢猖狂!” 乔忠国不闪不避,他目光遥遥望出去,在挥刀斩下扑到马前的北军首级后,视野中终于出现了一点金光。 来了! 乔忠国霎时虎目发亮,忽而高举手中长刀,声音铿锵,高喝而起: “凌亲王,击鼓!迎大军!” “尊将军令!” 一道清亮中透着肃意的声音响起,却辨不清从何处传来。 那些奋不顾身冲上前来守护乔忠国的雍军手上动作不停,眼里却顿生迷茫。 凌亲王?凌亲王不还是个孩子吗?他在何处?又哪来的大军? 而原本属于武定的驻军们听到这话,终于眉眼舒展,长出了一口气。 北军闻言动作稍滞,可转瞬间便有人嗤笑出声。 还迎大军? 乔忠国当真是穷途末路,除了空城计再唱不出什么招来了! “乔忠国,受死!” 北军齐喝出声,只要斩下乔忠国首级,其余雍军自然军心大乱,手到擒来! 然而,就在他们举刀之时 咚—— 咚咚咚—— 鼓声响起,初时稍缓,与北军的鼓声错开,而后渐急,开始蓄力。 这一下,众人都听清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鼓声是从武定城楼上传来的! 远处中军,莫千岱听得对面鼓声响起,不由绷紧了神经。 常副将手上动作微滞,本就几近力竭的他被打乱了节奏,鼓点开始晃动了起来。 他呆怔怔抬头,这才看到,武定城楼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常副将瞪大了眼睛,他只能看到上半身,隐约是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 那少年的额头缠着显眼的红色抹额,长发高高梳起,红色鼓槌抬起落下,鼓声沉稳有力,且越来越快! 常副将猛吸一口气,正想要与对方争个高低,可是这时候,四周惊呼声与吸气声此起彼伏。 常副将急忙转头看去,忽而张大了嘴巴,手上的动作也彻底停了下来。 北军鼓声停歇,而雍军的鼓声却似太阳初升,渐重渐急,恰如万丈光芒从山间喷薄而出,照亮山河! 常副将止不住地颤抖了身躯,鼓槌从他手上滑落,他看到,武定的东西两侧,无数黑点在急速靠近,好像是......好像是....... “武定大军在此,谁敢犯我国门!” 浑厚激昂的声音从武定东侧传来,一男子一马当先,器宇轩昂,正是武定主将任崇! 而他的身后,萧千月策马随行,手握“任”字帅旗,长发飞扬,眉眼凛然。 雍军中已经有人高呼出声:“任将军!” 第661章 与此同时,武定西侧,乔地义纵马疾奔,手中“乔”字帅旗高举过头顶,长喝出声: “举旗!” 话音刚落,东西两侧无数旌旗竖起,在风中猎猎,灿灿“雍”字夺目生光! “是少将军!”雍军中有人喜极而泣! 鼓声阵阵,一浪高过一浪,武定大军策马而来,撼动了脚下沙场。 北军神色呆滞,举着刀枪在原地扎了根,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而远处,莫千岱看清这一幕后,在马背上晃了晃,面色惨白如纸。 武定大军,是二十万武定大军! 他们根本没死! 完了.......一切都完了....... 常副将回过神来,跌跌撞撞从鼓车上爬下,还未跑至莫千岱身旁,密集的鼓点下,乔忠国的声音已然响起: “儿郎们,杀北贼,定山河!” 下一刻,喊杀声齐齐响起,几乎掀翻这片天地。 “杀北贼,定山河!!!” 第532章 谋人心 娇娇就站在武定城楼上的瞭望台里。 大火焚城之时,娇娇和沈元凌一直都与被留下的四万武定驻军在一起。 虽然计划定下之时,武定城内便做下了充足的阻火措施,但当大火真的环绕四周呼啸而起之时,这份压迫感还是实打实的。 沈元凌身为天潢贵胄,身份尊贵,任崇一开始就主张让沈元凌带着娇娇退入北鼎。 但沈元凌毫不犹豫选择了留下,正如他当初对娇娇说的那般—— “我身为皇子,食天下之禄,若别人的丈夫、父亲、儿子都在战场上拼命,我想,我更应该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乔忠国最是了解沈元凌,见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 “好小子,那老子就给你安排个活,今日起就练起来,可不许拖后腿!” 沈元凌到底年纪尚小,乔忠国不可能让他现在就上战场拼杀的,但他根骨佳,又能吃苦,武艺早已不俗。 此时,娇娇看着身前不远处,将战鼓擂得咚咚作响的沈元凌,不由微微张大了嘴巴。 虽然当初在峡谷丛,小四已经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但远不如眼前的场景来得震撼。 小少年身着黑色骑装,身量还不算高,为了方便擂鼓,脚下甚至还垫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石板。 可是他动作利落干脆,每一次抬臂落鼓都极具力量,身后长长的红色束带随着他的动作在风中飘飞。 那是小四方才蹲在她身前,央她给他系上的。 此时,伴随着东西两侧澎湃如海浪的大军现身,小少年精瘦有力的手臂几乎舞出了虚影,鼓声似疾风暴雨,将“定山河”的呼声推向了顶峰! 娇娇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随着鼓声加速跳动了起来,她忍不住将目光遥遥望出去,只见两侧大军奔袭而来,尘烟滚滚,犹踏霞光! 此情此景,永生难忘。 将士们背脊如枪,兵戈如虹,那涨红的脸、那怒吼的声音迸发出了势不可挡的浓烈生机,如此鲜活,如此豪情万丈。 娇娇忍不住眼眶酸涩,眼底涌泪。 在这样震天动地的呼喊声中,每个人都显得如此渺小而微不足道,但恰恰是每个渺小的个体,簇拥着诞生了如此波澜壮阔的奇观。 渺小与伟大在每个将士的身上都被具象化了,娇娇心生敬畏的同时又倍感踏实。 因为她越发笃信,这个世界——已然成真! 这时候,大军已经疾奔至武定城两侧,局势彻底扭转了! 方才北军为了包围七万雍军,用出了鹤翼阵,甚至费力突破了雍军防御,深入其中。 如今武定十三万大军左右夹击,再加上身在其中的七万雍军,北军瞬间腹背受敌。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就是娇娇和乔天经定下的最终计策。 战场虽大,依旧离不开人心,谋士善断,在背后便可拨弄风云。 无论是武定四万驻军,还是此时的十三万主力,他们都巧妙地出现在了北军窥见胜利曙光的时候,又狠狠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希望燃起又破灭,燃起再破灭,士气逐渐被消磨,甚至落入了不可逆转的颓势。 因为北军不知道,继续拼下去,雍军是否还有底牌,还有后招! 而于雍军而言,每当即将跌落深渊之时,同袍都会从天而降,稳稳拉他们一把。 他们有着最及时而坚定的后盾! 此消彼长,士气置换,这场仗——已然定局! 但是,等等,还有一场大戏! 真正高明的谋士,他们的落点永远不只是当前,还有长久的以后。 北国终将纳入雍朝版图,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吞并消化一整个国家,是一大难题。 北国战败后,民间甚至还会有各种爱国志士揭竿而起,或为君主,或为良将,防不胜防。 可是,若君王不堪,良将无德,到时雍朝再佐以怀柔之策,百姓以何反?又为何要反? 即便有那些极端的,非要打着复国的旗号去反,百姓日子过好了,又会有多少人追随支持他呢? 如今,虽然北国王都的消息还未传来,但娇娇心知,以沈元白的本事,想来金裕王已然尽失人心。 现在,只剩眼前的护国将军莫千岱了! 娇娇思绪走到这里,乔地义已经领着一队精锐起锥行阵,一马当先,朝北军飞奔而来。 第662章 萧千月与项文秋一左一右跟在了乔地义身后,项文秋此时早已卸下面上伪装,手持一杆意味不明的黑底镶金旗,高举过头顶,左右摇着。 北军左翼,王厚麦瞧见这一幕,心潮起伏,登时心领神会。 老秋这是在告诉他,时机已到! 方才,王厚麦看到武定援军接二连三出现时,已经止不住心生庆幸之意,他猜的没错,雍军果然大有猫腻! 这会儿为了活命,为了兄弟,他自然立刻照计划行事。 思及此,王厚麦猛地提了嗓子,对手下大喝出声:“快退!” 身旁刘生安,还有其余早已约定好的千夫长闻言,纷纷交换眼神,齐齐大喝:“快退!” 两军交战,若要退兵须等主将下令,鸣金收兵,而且还得井然有序地退。 尤其此时左右两侧皆是敌军,战场被不断压缩,须得后军先撤,中军紧跟,前军坚守半晌,且战且退。 若前军不顾一切胡乱后退,则三军皆乱,更有可能发生踩踏,自取灭亡。 卢修虽然是个半吊子,此时也怕得要死,但到底理智尚存,也没忘记自己万夫长的职责,闻言扯开嗓子大喝: “不准退!中军不曾鸣金,谁敢退就是违抗军——” 卢修忽而止了声,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 一柄长刀从后背捅穿了他的身体,剧痛令他几乎痉挛。 卢修难以置信地扭头,刘生安那张粗糙中带着狠戾的脸映入了他的眼帘。 “奶奶的,老子们可是实打实拼杀过来的,这万夫长的位置该是我家老秋的!罢了,反正老子不干了!” 刘生安猛地抽刀,卢修整个人被带得打了个转,躺倒的时候,已然没了声息。 千夫长高呼撤退,底下士兵自然令行禁止,纷纷朝后退去。 这一退,北军阵型彻底大乱! 第533章 以杀止乱 中军,莫千岱看到两侧武定大军现身的那一刻,便知今日大势已去。 他脑子嗡嗡作响,浑身血流几乎都僵住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乔忠国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地步的。 这时候,常副将跌跌撞撞跑到了莫千岱身旁,哆嗦着唇张了张嘴,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了。 “将军,退!您快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莫千岱很清楚,局势已经彻底扭转,雍军如今不仅人数占优,且士气如虹,这场仗他们必输无疑了。 今日他若战死在此,则再无人能与乔忠国匹敌,那雍军在北国将如入无人之境。 此时回撤,或许还能保下一部分战力,只要入了交城,他据守拦敌,还能与乔忠国拉锯一二! 思及此,莫千岱猛地一拽缰绳,立即调整心绪,就要高喝鸣金收兵。 可就在这时,前线突然传来阵阵惊呼声,莫千岱当即抬眸望去,竟是前军未收到军令,已经开始擅自后退! 此时中军毫无防备,陡然被前军挤压,导致阵型大乱,甚至开始互相推搡。 常副将见状面色大变,观最前方撤退的好像是左翼军,不由怒骂出声。 此局虽然确实惊险,也注定要败,但若全军同仇敌忾,井然有序撤退,虽然艰难,但后头大军还是有望全身而退的。 毕竟交城内还有三万大军,这边的情况一旦传回去,那三万大军也会前来接应。 如今前军犯蠢,无令撤退,只怕是要生乱了! 莫千岱到底久经沙场,就算局势再差,这会儿也强逼自己冷静了下来,而后果断叫道:“鸣金收兵!” “当——当——当——” 清脆而尖利的声音是喊杀声掩不住的。 北军听闻鸣金,纷纷后撤。 可是不知为何,最前方的左翼军撤得尤其急,对着本就拥挤的中军步步紧逼。 更诡异的是,乔地义明明已经率一队雍军最先赶到,却偏偏不对左翼军出手! 后军动作已经很迅速了,但身后就是武定河,一旦入水,后撤速度大大降低。 这就导致北军十多万人紧凑地挤在了一处,看得莫千岱触目惊心。 史上战场中踩踏的事并不多见,但一旦发生,便惨不忍睹,死伤无数! 这时候,常副将也觉出不对劲来了,他颤抖着手指着左翼军,口中疾声叫道: “将军,左翼军有问题!再这样下去,中军只怕是要彻底乱了!” 莫千岱紧紧攥住缰绳,这一刻眉宇沉沉,杀意顿生。 他的左翼军中竟然出现了叛徒! “杀!” 此时此刻,两侧武定大军到底还是来了,瞬间便与最外侧的北军展开了激战。 众北军知晓将军就在其中,一个个不敢有丝毫松懈,死守战线,且战且撤。 可是这时候,已经淌进武定河的北军却成了活靶子,武定大军一拥而上,弓箭飞射,武定河瞬间成了一片血红。 莫千岱扭头瞧见这一幕,目眦欲裂! 偏偏此时,中军、后军因为抵挡雍军,再次放慢了脚步,可前头左翼军始终无恙,越退越急。 “啊!” 中军有人无处落脚,被快速撤退的左翼军压倒在了地上,惨叫声四起,可一旦摔倒,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左翼军周校尉原本持刀警惕着乔地义,可当乔地义在他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策马打转时,他也发现不对了。 第663章 眼看身后中军被推搡得连连倒下,周校尉扬声大叫:“都停下!” 南营乙队、丙队的万夫长闻言,纷纷将命令传了下去,唯有甲队还在我行我素。 周校尉心里猛地一咯噔,遭了!这怕是出了奸细! “卢修!卢修何在!” 可左翼军中无人应答。 莫千岱眼看中军纷纷倒下,他们不曾死于与雍军的交战中,而是被自己人活活踩踏至死,登时双目发红。 再不阻挡,今日或将全军覆没! 乱象已起,唯有以杀止乱,壮士断腕! 想到这里,莫千岱沉着脸,厉声喊道:“常副将,祭出黑白旗,将左翼叛军拿下!” 常副将听到这话,惊得一个激灵,待看到莫千岱冰寒如铁的面庞时,不敢有丝毫犹豫,急忙应声:“是!” 他亲自登马,高举两只黑白旗,在空中不断交叉摇晃。 乔忠国看到这里,猛地坐直了,眼底掠过一抹锐气。 终于来了!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莫千岱的处事风格这么多年依旧没变! 当年战场上,北军惧而奔逃,莫千岱便是挥起了黑白旗,而后他的亲兵一拥而上,连连斩杀上千逃兵,才将战局彻底稳了下来。 今日,他步步紧逼,再次将莫千岱逼入绝境,这就是个陷阱,但是你莫千岱已然不得不跳! 黑白旗摇曳不止,中军内的亲兵们得了指令,登时将手边长刀扬起,对准了不断挤压而来的左翼军。 可左翼军中,除了被王厚麦他们主导的甲队,乙队丙队可是无辜的啊。 他们方听令暂缓脚步,结果就在这时,身后同袍突然毫无预兆对他们举起了屠刀,而且刀刀见血,转瞬间就有几十人丢了性命! 哗—— 左翼军呼声四起,如坠冰窟,连周校尉都懵了。 他约莫猜出,将军也察觉到左翼军中有奸细,故而不得已出手了,可那也应当谨慎辨别啊! 战场上被同袍刺杀,这对将士们来说可是致命打击! 左翼军瞬间就乱了起来,一个个也横起了刀,可又不敢将后背暴露给雍军,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心中更是生出了无限悲哀。 大敌当前,他们担任先锋军,扛下了最艰巨的任务,谁曾想未死在雍军手中,反而被自己人斩于刀下! 王厚麦是个有眼力见的。 今日莫千岱若不出手,那他与老秋的算计还未必能成,可莫千岱果然狠辣果决至此,那么—— 王厚麦猛地扯开嗓子,惨呼出声:“将军,我等为家国、为将军您抛头颅洒热血,何以对我们刀剑相向,残忍至此!” 此言一出,众左翼军皆面露哀色,偏偏此时,得了指令的亲兵们依旧不曾停手。 周校尉认出王厚麦就是甲队中人,当即急得高喝:“奸细休要扰乱人心!他们——” 刘生安是个大嗓门,见状立刻怒喝出声:“难道我等出身低微,就当真命如草芥,连撤退都不能吗?” “老子家中还有父母妻儿,此番豁出性命为国而战,竟落得如此下场,老子图什么!老子不干了!” 刘生安回头猛一挥刀,隔开亲兵砍来的刀刃,双目瞪得浑圆,怒发冲冠! 前头一闹,左翼军的步子到底是停下了。 中军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急忙调整阵型,拉开差距。 乔忠国瞧见这里,嘴角微微挑起。 所以说,这个陷阱莫千岱不得不跳,因为这一招于他而言,确实行之有效,也是目前困境的唯一解。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在策反之军的挑唆下,在武定大军的包围下,人心一动,便再也拉不回去了....... 思绪至此,乔忠国策马上前,身后雍军见状齐齐跟着压上。 左翼军吓得面如土色,一时之间竟不知长刀该挥向哪边。 乔忠国行到近前,却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杵,威严沉肃,凛然扬声: “北军诸人,缴械者不杀!我乔忠国一诺千金,言出必行!” 第534章 撂担子,不打了! 乔忠国此言一出,原本已经打算死战到底的左翼军都呆怔在了原地。 缴械不杀?那不就是......让他们投降吗? 眼看左翼军不再后退,莫千岱的亲兵们也慢慢停了手,听得乔忠国竟然开始劝降,悉数面色大变。 不好! 方才他们听令对左翼军出手,怎么竟好似给了乔忠国可乘之机! 他们想要将消息递回去,可此间战场嘈杂无比,声音根本传不到后方去。 见此,众亲兵面面相觑,不过他们到底死忠莫千岱,很快便下定了决心。 左翼军若真敢叛变,他们自然拼死也要替将军清理门户,以防军心被彻底击溃。 就在这沉默而诡异的气氛里,一道激愤的声音突然响起: “乔忠国!放你娘的狗屁!” 众人齐齐扭头看去,出声的是统领左翼军的周校尉。 此时周校尉双目圆睁,指着乔忠国怒骂出声:“要我们投降?我周卫勇今日便是战死在此,死无全尸,也绝不会——” “周校尉!你可还认得我?” 一匹快马忽而疾驰而来,斜斜插进了乔忠国与左翼军之间,马上之人眉宇肃然,声音高亢,目光炯炯直视着周校尉。 第664章 周校尉的大义之言被打断,双拳一攥又欲怒骂出声,可待看清马上之人时,神色不由大变! 此时,已经有其余南营众人失声叫道: “项文秋!这不是项文秋吗?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王厚麦与刘生安看到项文秋现身,立刻紧张地握紧了手中长刀,随时做好掩护准备,生怕项文秋被莫千岱的亲兵偷袭。 周校尉自然也认出了项文秋。 因为项文秋在南营千夫长中尤其出挑,他还曾上报常副将,建议将项文秋提为万夫长。 可后来卢修靠关系进了南营,提项文秋为万夫长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再后来,常副将持将军令来到南营,调了项文秋去执行密令,结果项文秋一去不返。 紧接着噩耗传来,项文秋及手下一千人悉数惨死于雍军之手。 可......可是如今...... 周校尉到底也是一路拼杀到这个位置的,思绪兜转间,他忽然就反应过来,为何南营甲队不听指令了。 项文秋在南营人缘极佳,卢修当了万夫长后,仗着身份又做了不少蠢事,甲队的千夫长怕是都被项文秋策反了! 想到这里,周校尉登时火冒三丈,认定项文秋执行密令时投向了雍军,背叛了家国和将军,当即怒骂出声: “好你个项文秋,亏我当初还举荐你为万夫长!难道就因为卢修抢了你的位置,你便背弃家国,转投了雍国不成?” “自古叛徒皆不得好死!你这不忠不义的小人,我周卫勇便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周校尉出声怒斥,左翼军众人闻言,也纷纷对项文秋露出了不齿的神色。 项文秋看着众人对他鄙夷相向,不由苦笑一声,可转而便面露悲愤,红着双目扬声: “叛徒?背弃家国?呵——” “周校尉,你可知将军给我的密令是什么?” “将军要我率部下夜探武定城,可待我等回转之时,常副将却带着上千亲兵埋伏在交南道前,欲置我与一千兄弟于死地!” “那夜同袍的飞箭射来,后又投掷火把,射杀生焚了我三百弟兄!” “常副将就那般高高立于坡上,冷眼看着我兄弟在火海中挣扎哀嚎,活活烧死! “我项文秋一腔忠勇,明明是家国先背叛了我,是莫千岱践踏了我的忠诚与热忱,将我逼上了绝路!” 项文秋嘶吼出声,上半身猛地向前倾去,双目充血,额间青筋暴起,满脸的悲愤与绝望。 左翼军众人闻言,惊骇到瞪大了眼睛,王厚麦等人更是面露哀色。 他们最是了解项文秋,知晓他忠国之心,亦知他重情重义。 那夜眼睁睁看着三百兄弟死于自己人的手下,他定痛不欲生啊...... 周校尉闻言也不由心生骇然,只因他对项文秋尚算了解,方才那番话竟不像是编的。 可是...... “项文秋,你休要胡言乱语!若你好好执行密令,将军又怎会对你痛下杀手?” “定是你早就与雍军暗度陈仓,被将军发现,这才容不得你!” 周校尉到底不愿意相信项文秋的话,立刻出言反驳,其余左翼军闻言也连连点头。 对,没错,这样就说得通了! 项文秋冷笑一声,他缓缓坐直了。 “当时武定疫疾肆虐,莫千岱担心我等染上疫疾,故而选择半路截杀。” “他若肯拿我们当人看,在回转途中直接言明顾虑,我项文秋为了交城诸兄弟,也不会冒险立即回转。” “他哪怕下令将我们围困在交南道外,为了大局,我亦无怨言!” “可他从一开始便视我们如草芥,生杀予夺,草菅人命!我的兄弟们也有父母亲人,也有妻子儿女,他们卫国戍边镇敌,凭什么就该死!” 声音落地铿锵,字字句句皆是愤恨与不甘。 周校尉眼看众人被项文秋说得神色数变,又要开口驳斥,项文秋已经抢先一步。 “不信?那就回头看看身后刚对你们刀剑相向的亲兵们!” “就因为你们退了,莫千岱便对你们痛下杀手,因为他只顾自己活命,而对同袍操戈就是莫千岱的惯用伎俩!” 众左翼军闻言当即回头,瞧见依旧举着刀满脸防备的亲兵们,本就凉了半截的心越发跌入谷底。 尤其方才毫无防备被捅死的同袍尸体,此刻还横亘在他们中间...... “今日败局已定,项某人现身劝降,是不忍诸位被残忍嗜杀、罔顾士兵性命的将领所蒙骗,更不愿看到昔日同袍自寻死路!” 项文秋说到这里,眼角余光扫了眼王厚麦与刘生安。 刘生安一直注视着项文秋,见状心领神会,当即扬声骂道: “奶奶的!还没死在雍军手里,倒让自己人先捅了个窟窿,这还打什么?” “对面的乔将军,当真缴械不杀吗?你要是给个准话,老子现在就撂担子,不打了!” 乔忠国虽然得了乔地义几番保证,说项文秋其人绝对能堪大用,但他总领全局,到底要多备几手。 却没想到项文秋果然得用,如今看来,可以定局了! 于是乔忠国策马再上前一步,声如洪钟,斩钉截铁: “君子一诺,重逾千斤!我乔忠国今日便在两军阵前留下话来,北军中人,缴械不杀,即刻生效!” 第665章 第535章 誓死保护将军 “既然如此,老子降了!” 刘生安是真干脆,说着便将手中大刀往地上一扔。 此番投降,他确实也是想要活命,但更多的,是对项文秋毫无保留的信任。 项文秋瞧见这一幕,眉宇间触动不已。 他这辈子交了这么多愿意生死相随的兄弟,没白活一场! 刘生安带了头,他手底下的兄弟自然就跟着扔了刀,其余包括王厚麦在内的八位千夫长也是早就说好了的,这会儿也卸了兵器。 南营甲队基本都降了,军心涣散的左翼军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面上已然再无锐气与战意。 周校尉看到这里,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浓烈的悲意,他知晓,方才将军下令亲兵偷袭,到底还是伤了左翼军的心。 项文秋有一点说得没错,他们北军今日确实败局已定。 若不降,雍军一拥而上,他们左翼军定是没有活路的。 人心已经拉不回来了,既然挣扎是无用功,那他也不会阻止手下士兵奔生。 但他周卫勇身为将领,戎马半生,家国不曾负他,那他自然也要以一腔热血回报家国,留得清名,宁死不降! 思及此,周校尉猛一提气,然而还没等他言明态度,身后莫千岱的亲兵见势不对,已然提刀惊喝: “叛者为耻,当杀无赦!谁敢背叛将军!” 王厚麦是个机敏的,见状立刻又添一把火。 他满脸“悲愤”,冲着举刀的亲兵“怒喝”出声: “不让退又不让降,这是非要把我们逼死在这里吗?我们就该死不成?” 此言一出,本就心生动摇的众左翼军彻底绷不住了,他们齐齐转身,红着眼将刀尖对准了亲兵。 “是啊,我们就该死不成?” 同袍操戈,刀剑相向。 乔忠国看到这里,知道招降一计终是成了,于是振臂一呼:“缴械者退下!” 左翼军已然无路可选,只能扔下武器,一步步往后退去。 这时两侧雍军及时跟上,将已经缴械的北军围了起来。 而乔忠国则策马持刀上前,围剿莫千岱的亲兵! 这些亲兵便等同乔家军,他们对莫千岱是死心塌地,无法动摇的。 这些人,非死不可! 一旁乔家军跟着乔忠国压上,口中高喝:“缴械不杀!” 四周武定大军得了指令,也跟着齐齐大喊:“缴械不杀!” 转瞬间,这四个字便传遍战场。 这厢中军还在不断调整彼此间距,以寻求喘息,忽而四面八方吼声响起,他们纷纷扭头看去,只见乔忠国一马当先,手起刀落勇猛难挡。 而乔忠国的身后,左翼军身为前锋,神色颓然地站在那里,竟然已经缴械! 连.......连最骁勇善战的前锋都投降了,雍军又以绝对优势步步紧逼,他们还怎么打? 北军的斗志本来就因为两次雍军神降给消磨得差不多了,方才中军发生踩踏,更是将他们折磨得心力交瘁。 这会儿耳边充斥着“缴械不杀”的呼声,颓势便如大厦倾倒,再无可挽回。 中军众人不由面露绝望,犹豫再三,在雍军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中到底还是撒了兵器,以手扶耳,选择了投降。 这时候,后军护着莫千岱已经退到了武定河边。 听到“缴械不杀”的呼声响起,众人急忙抬头望去,只见中军纷纷抱头蹲下,足足数万人,那趋势就如海浪一般,一下子卷到了后军跟前。 莫千岱在马上看到这一幕,任他再如何劝说自己冷静,这一刻也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浑身冰冷麻木。 与乔忠国这样的人过招,一步看错,则步步深陷,到最后便如这般,满盘皆输...... 常副将时刻守在莫千岱身旁,眼看中军全部投降,吓得浑身颤抖,急忙扯开嗓子大喊: “不准投降!保护将军归城!快!” 后军就环绕在莫千岱身旁,不似前军与中军脱离了掌控,果然一个都不曾投降。 常副将满心绝望,这时候他已然没有余力关心自己的生死,而是抬头望向莫千岱,颤声却决绝道: “将军,属下会带着后军死守河岸,您只管一步不停地奔回交城!” “还有希望的,只要将军在,北国便在!” “将军保重!属下此生——以追随将军为荣!” 常副将拱手,冲莫千岱深深行了一礼,而后抽出腰间长刀,大喝出声: “诸军听令,誓死保护将军!” “是!”众后军铿锵应声。 莫千岱看到常副将忠诚至此,心头火烧火燎,深深看了常副将一眼,而后毫不犹豫策马入河,再不看身后厮杀一眼。 他不能犹豫,不能停留,今日若死,则一切成空! 武定河中躺了太多北军的尸体,马蹄踩在他们身上,颠簸摇晃。 莫千岱攥住缰绳的手微微颤抖,却只将目光遥遥望出去,望向了故土的方向。 他不能死!他不甘败! 想到这里,莫千岱猛地夹紧马腹,口中吐声:“快!” 马儿嘶鸣声起,蹄下血花四溅,终于踏上了岸,踏入了北国国界! 常副将时刻扭头关注着莫千岱的动向,见一群亲兵簇拥着莫千岱上了岸,眼底顿时流露出宽慰之色。 第666章 这边动静这般大,想来交城驻军也该意识到不对了,希望他们能尽快出兵驰援。 今日只要将军安好,一切都还....... 常副将思绪刚走到这里,便瞧见交南道方向疾驰而来一队人马。 常副将心中大喜,援军来得这般快!? 可下一刻,巨大的恐惧就攀上了常副将的面庞,因为他看到,来人确实一身戎装,可......可他们分明穿着雍军的盔甲! 又是雍军! 常副将惊恐万分,口中大喊:“快!渡河!护将军!” 莫千岱已然听到了马蹄声。 当看到雍军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莫千岱不曾色变,他甚至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方才渡河之时,他便在想,乔忠国既然算无遗策,又怎么可能给他留退路呢? 莫千岱目光遥遥望出去,看到为首之人面如冠玉,眉宇与乔忠国有几分相像,但瞧着更像是个书生。 他心中有所猜测,这应当就是乔忠国的长子乔天经。 忆起已经丧命的两个儿子,莫千岱双手猛地攥起,杀心大炙! 来人确实就是乔天经。 今日一早,两军交战的喧嚣声响起时,乔天经便带着一队精锐从武定河上游过了河,往交南道一路疾行。 乔天经行事,细节向来都是计较到极致的,时机掐得正正好,太早则容易与士气正盛的北军对上,太晚又会被莫千岱逃走。 这一仗他们筹谋了这么久,怎么可能留下任何破绽! 此时,眼看莫千岱紧紧盯着他,犹如盯紧猎物的猛兽,乔天经却微微扬唇,将目光投向了右前方。 战场从来就不是他的主场,而是—— 不远处,少年将军剑眉星目,黑袍银枪,正踏河而来。 神驹脚下水花四溅,如凛凛寒星,衬得少年勃然英姿,锐不可当! 是乔地义来了! 第536章 承父业 乔天经眸光熠熠,抬手冲身后的雍军凛然扬声:“众军听令,给少将军搭台!” “是!” 众雍军当即策马散开,沿武定河包了个半圆,将过河的所有北军连同莫千岱都拦在了其中。 此时河对面,武定主力军还在齐声高呼“缴械不杀”,同时不断逼近负隅顽抗的后军。 常副将与一众后军看到莫千岱被围,皆瞳孔巨震,提着刀不管不顾就要渡河。 可是一旁武定大军早已得了吩咐,此时纷纷围杀过来,绝不会让常副将影响乔地义分毫。 河对岸率先响起了厮杀声,比起北军的阵脚大乱,阻拦的雍军就游刃有余多了。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今日只要莫千岱落败,无论他身死还是被擒,北军便失了主心骨,也就再翻不出浪来了,后军自然也得缴械投降! 故而此刻,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乔地义身上。 北军的前军与中军投降后,沈元凌便停止了击鼓。 此时他站在城楼上,看着乔地义飒沓如流星,一路策马踏进了乔天经摆好的“擂台”里,也不由跟着心潮起伏,目生艳羡。 娇娇紧张地攥紧了双手,今日战局其实已然注定,但对二哥而言,这一战至关重要。 古今万万盛景,少年郎留下的笔触总是最浓墨重彩的。 可原著里,二哥满怀热忱,为国而战,最后却未展抱负便死于贼人算计,一代少年将军黯然落幕。 如今,他们早已扫除所有隐患,二哥只管举起手中银枪,缔造属于他的传奇! 她今日就要站在城楼上,看着二哥一战成名,威扬四海! 城下乔忠国稳坐马上,目光也远远送了出去。 乔二紧跟在乔忠国身侧,见状嘴角轻扬,满是感慨地说道: “将军,您看二少爷......多像当年的您啊。” 乔忠国眸光里满是触动,闻言嘴角一咧,“老二那小子,今日最好给老子争气了,否则老子往死里踹他屁股!” 乔二听得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半晌揶揄道:“将军,您就嘴硬吧,您当属下瞧不出来啊,您对二少爷满意着呢!” “承父业,助盛世,光照赤子,天耀大雍,将军您看,多好啊.......” 乔二忽然说出这么文绉绉的一句话,乔忠国没忍住打了个激灵,扭头瞥了乔二一眼。 待看到乔二嘴角噙笑,眼含泪花时,乔忠国眼眶猛地一酸,赶紧移开了视线。 当年峥嵘岁月,乔家军同他一路走来,其中艰难与险阻难言万一,如今看到后代人才辈出,怎能不感慨、不欢喜呢? “是啊,真好.......” 乔忠国呢喃着应了一句,重新看向远处的乔地义,神色坚毅而凝肃。 莫千岱到底是响当当的人物,武艺高强、胆大心细,老二......可要小心啊! 此时,乔地义勒紧缰绳,已经稳稳停在了乔天经身边。 比起乔天经的俊秀与温润,乔地义的眉眼就硬朗多了,和乔忠国像了六七成。 莫千岱看到乔地义提枪拦在了他跟前,忽而嗤笑一声,面含不屑。 “乔忠国真是托大啊,既然他愿意将两个儿子送到本将面前,本将自然也让他尝尝丧子之痛!” 乔天经一边驱着马儿步步后退,一边淡声开口:“二弟,莫千岱老谋深算,对爹也有所了解,定不可能在这般关头自负轻敌。” 第667章 言外之意,莫千岱这是在演戏! 他故作轻敌,怕是想借此迷惑乔地义吧?毕竟高手过招,一点点的误判都足以致命! 乔天经说这话时不曾遮着掩着,莫千岱听到这里,蓦地抬头瞥了乔天经一眼,暗暗心惊。 其实方才乔地义在前线的表现,他已经看在了眼里,这后生勇猛异常,同当年的乔忠国简直像了十成十! 局势艰难,兵不厌诈,故而他不会放过任何增加胜算的机会,却没想到乔忠国的长子竟敏锐至此。 思及此,莫千岱脑中闪过一抹灵光,忽然有些猜到,为何这次交锋,乔忠国行事风格变化如此之大了...... 乔忠国的两个儿子,竟都如此出色不成? 乔地义听到乔天经的嘱咐,重重点了点头,“大哥安心。” 面对强敌,他怎么可能会有丝毫的含糊,无论莫千岱耍什么花招,他今日自当全力以赴! 此时莫千岱身后还守着一批亲兵,他们举着枪不敢稍离,场中气氛凝重无比。 乔天经见状止了步,反而又策马上前,然而这时,一道飒爽的女声由远及近,飞速传来。 “大哥,我来给二郎掠阵!” 乔天经扭头看去,只见萧千月提枪疾驰而来,眉眼间满是迫不及待,一下子就穿过他们的包围圈,闯进了场中。 她双颊红润,眉眼晶亮,见众人望向她,当即将枪尖挥向莫千岱身后的一众亲兵,凛声开口: “谁敢阻挠我方少将军,先问过我手里的枪!” 少女身披黑铠,头戴冠羽,面庞英气逼人,整个人散发出浓烈的无畏与自信。 她是这个战场上唯一的女子,却比男儿还要张扬! 战场不论夫妻,萧千月自认是雍朝的兵,那乔地义便是她的少将军。 方才前头策反左翼军一事至关重要,故而乔地义奔往武定河时,她选择了留在项文秋身旁,以防乱象发生。 左翼军一投,萧千月便往这边赶来,总算是让她赶上了! 乔地义望着萧千月,眼底光芒涌动,再扭头看向莫千岱的时候,便收敛一切心绪,心无旁骛。 诚如月儿所言,有她掠阵,他再无后顾之忧! 乔天经见状冲萧千月点了点头,笑着退下了。 而北军瞧见雍军中来了一女子,不由大吃一惊。 何时女子也能上战场了?还这般大放厥词! 萧千月自有本事伴身,她可不会在意旁人的看法,要试,尽管来! 这厢,乔地义提枪策马上前,口中惊喝:“莫老贼,拿命来!” 莫千岱眉宇沉沉,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乔地义,想起小儿子莫永声便是被乔地义所擒,而后死无全尸,心中杀意丛生。 今日,便要乔地义血债血偿! 莫千岱长枪送出,与乔地义战在一处,铿锵声四起,牵动了所有人的心神。 第537章 他莫千岱此生 铿—— 乔地义单手握枪,枪锋如电光迅疾,直冲莫千岱的咽喉。 莫千岱猛一侧身,枪柄格开这一击,随即枪头下压,势沉如山,直劈乔地义的肩膀。 二人枪出如龙,你来我往,招招皆是奔着直取对方性命去的,看得周遭所有人眼花缭乱,胆战心惊! 常副将被雍军挡在了河对岸,眼看莫千岱和乔地义对上,初时心中还藏了希望。 乔忠国如此托大,他次子就算再如何武艺高强,能和骁勇善战的将军比吗? 若将军能在打斗中挟持乔地义,今日脱身该是没问题了。 可谁知河对岸银光闪烁,枪声呼啸,听那入耳的铿锵声,乔地义竟好似与将军斗了个不相上下! 常副将心头大骇,难以想象乔地义年纪尚轻,竟如此勇猛善战。 此时身前雍军刚好被冲开了一瞬,常副将急忙昂首望去,正好瞧见乔地义刺出一枪,枪势霸道,硬生生挑开了莫千岱肩膀上的一块坚甲! “将——” 常副将急促地低呼了一声,又赶忙将声音吞了回去。 高手过招,最忌分神,他可不能害了将军! 莫千岱的身后,一众亲兵见乔地义悍勇至此,当即隐晦地对视一眼。 他们可没把一旁的萧千月放在眼里。 就在莫千岱出枪反击的时候,他们忽然动了! “宵小尔敢!” 萧千月时刻屏息凝神,但她关注的不是乔地义与莫千岱,而是身后那一群亲兵! 眼看他们有了动作,萧千月当即大喝一声,俯身出枪,枪上红缨如影随形,灵巧又凌厉! “哗——” 莫千岱身后的亲兵被逼得倒退了一步,有一人躲避不及,被枪尖划破大腿,不由痛呼出声。 这一刻,别说北军了,连一旁的雍军都惊得双目圆瞪。 他们只听说军中随行一女子,是少将军夫人,也是前骠骑大将军萧宏达的次女。 但他们可不知道,这位少将军夫人武艺高强,这般能打! 乔地义与莫千岱正斗至关键时刻,身旁异变突起,二人动作齐齐一滞。 但乔地义全身心信任着萧千月,故而迅速调整状态,趁机出枪上挑,直冲莫千岱的面门。 莫千岱到底身经百战,他整个人猛地后仰,手中枪势一变,竟然还连连甩出三枪! 第668章 乔地义见状,眼底闪过一抹森然杀意,不退反进! 莫千岱瞳孔一缩,他的最后一枪擦过乔地义的左臂,割开了软甲和皮肉,刀锋登时染上了一簇红霞。 但是乔地义这一枪却硬生生刺进了他的大腿中,带起一簇刺眼的血花! 四周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少将军这......这也太大胆了吧! 乔天经看到乔地义受了伤,眉头顿时蹙起,可很快又舒展开了。 这莫千岱果然难打,但如今以小博大,终于被乔地义寻到了突破口! 至于乔地义没有使用反弹符,这件事乔天经早已知情。 少年心气,铁骨铮铮又坦坦荡荡。 今日与莫千岱是正面交锋,单打独斗,即便莫千岱手段狠辣,有伤天和,但他是北国最高将领,亦是与他们父亲齐名的人物。 少年将军自有他的傲骨与磊落,对自己的本事也有信心,今日一战,没有捷径,没有神力,只有硬碰硬! 枪锋入体,剧痛骤生,莫千岱低吼一声,收枪横扫。 乔地义猛地一矮身,枪锋扭转,痛得莫千岱浑身一颤,扯住缰绳连退了好几步。 鲜血从大腿上漫涌而出,莫千岱面色发白,禁不住连连气喘。 他到底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要是从前,便是身旁再如何惊天动地,也不会干扰他分毫。 可如今他早已过了最巅峰,而眼前的少年内力浑厚,招招狠戾,他隐约有些招架不住,这才轻易分了神。 眼看乔地义再次出枪杀到,莫千岱猛提一口气再度迎上,心中却隐生颓意。 这一刻,他仿佛又置身当年,回到了与乔忠国正面交锋那一战。 彼时他正当壮年,乔忠国不过是战场上崭露头角的小将领。 他心中对乔忠国多有不屑,却没想到乔忠国武艺惊人,最后一枪直直扎进了他的肩膀里。 他策马仓皇而逃,乔忠国则凭此一战成名,在军中平步青云,一路坐到了镇北大将军的位置。 如今岁月轮转,当年的一幕再次上演,只是这一次,他似乎无路可逃了...... 乔地义乘胜追击,并未因为伤了莫千岱而有任何懈怠,若细看,会发现他神色冷沉,甚至还带着浓浓的戒备! 常副将看到这里,已然心生绝望。 当年他曾亲见乔忠国打败了将军,如今这一幕何其熟悉,若有不同......若有不同,只是今日已入绝境,再无转圜之地了....... 想到这里,常副将攥了攥手中的刀,眼底悲痛与决绝齐齐涌上,可倏忽间,他嘴角又扬起了一抹笑容。 将军若败,自当追随! 他常有道宁为断头败将,不做屈膝之辈! “哗!!!” 就在这时,河对岸突然响起了高亢的呼声。 常副将猛地抬头看去,只见乔地义手中长枪腾空飞出,正正撞在了莫千岱的胸口上! 莫千岱整个人晃了晃,几乎要坠下马去,谁知这时乔地义跟着飞身而来,再度攥住长枪,又是狠狠一刺! 厚重大甲护住了莫千岱的胸口,可是这股大力却硬生生将他打落了马。 乔地义低喝一声,跟着落地,赶在莫千岱翻身之前将枪锋一送,死死压在了莫千岱喉前不过一寸的地方!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再反应过来时,此间胜负已见分晓! 乔地义居高临下望着莫千岱,少年的眼中褪去浮躁,不见欢喜,映出了浓浓的恨意与责任。 四周雍军本欲欢呼,见状赶紧止了声,下一刻,只听得乔地义冰冷的声音霍然响起: “莫千岱!今日当以你血,慰我武定枉死百姓与将士,以你头颅,祭那长长五丈往生幡!” 莫千岱听闻此言,低垂的眉眼忽而扬起,脸上隐约闪过一抹难以置信。 今日见武定大军无恙,他还以为自己“以疫除雍”的计划彻底失败了,却原来,计划一开始明明就奏效了。 这么说,疫疾当真被治愈了? 莫千岱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可转瞬间他又扬了唇,笑得意味难明。 自古疫疾无解,从来没有例外。 可偏偏到了雍朝,到了乔忠国手中,疫疾就被解了! 呵—— 难道这就是狗屁的天命?连天都站在乔忠国那边? 思及此,莫千岱扭头想要看看自己此生最大的敌人,看乔忠国最后一眼。 可是乔地义的枪锋压得这般低,容不得他动弹分毫。 莫千岱心中毫无惧意,毕竟武定大军出现在东西两侧的那一刻,他已然窥见了自己的结局。 他忽而将目光遥遥望出去,望向交城,望向交城东郊的方向。 太远了,他的目光望不到东郊的景,但是他的脑海中已然出现一处山坡,那里静静立着两座坟,是他的两个爱子。 永林、永声,他们或许也正看向此处....... 他目光流转,又望向了都城方向。 那里是他的根,有他的家,还有他野心勃勃想要坐上的位置。 可是,都不重要了,他只是忍不住在想,他战死的消息若传回去,老娘该如何肝肠寸断啊....... 不过如此一来,家中老娘当再无顾忌,能下定决心带着家人悉数逃离王都了。 毕竟,家是他的软肋,他何尝不是家的牵绊呢? 第669章 这些思绪在莫千岱脑海中滚了一圈,其实也不过几息的功夫。 乔地义没有任何手软,他当即举枪刺向莫千岱的喉咙,可莫千岱右手一翻,已先一步将腰间短匕从肋下斜斜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前胸后背都有护甲,他这是下定了决心自戕,故而选择从身侧下手。 乔地义见状眉头猛地一蹙,莫千岱已然口溢鲜血,笑着扬声: “今日虽败,骨气尚在!我莫千岱便是死,也绝不愿死在他人手中!” “乔地义,你若为武定亡魂不平,尽管让他们来寻我,便是入了黄泉地狱,我莫千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心脉大伤,不过说了两句话,莫千岱已气若游丝。 他仰躺在征战半生的沙场上,最后偏头望向北方,望向故土的方向。 心中不甘千千万,若为最后遗言,只一句: 他莫千岱此生,负家不负国....... 第538章 是他们胜了! 莫千岱就这般在所有人面前咽了气。 即便彼此是敌人,但这位北国最高将领、护国将军的陨落,对众雍军的冲击依旧是巨大的。 满场寂寂无声,直到乔地义缓缓站直了身子,而后将手中枪锋挑向苍穹,发出了一声爆鸣! 众人齐齐扭头,只见少年将军此时仿佛发着光,如霜雪浓酒,肃杀又热烈。 乔地义的目光则遥遥望出去,越过大军,落在了远处破败的武定城楼上,紧接着,视线下移,稳稳看向城门下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 那是他的父亲,是雍朝的定海神针,是天底下最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乔地义微微扬唇,明明离得这般远,他却仿佛看清了爹的神态,看到爹眉眼生光,冲他痞笑扬声:“好小子!” 乔地义不由眼眶微热,心中更是升起了万丈豪情,他猛地提起内劲,肃然扬声,气吞山河: “雍朝儿女,铁骨铮铮,愿以此身护山河无恙,保国泰民安!” “今日宿命之地、喋血之战,终是——我们胜了!” 声音清亮豪迈,远远传了出去。 众雍军怔怔然望着他们的少将军,下一刻,所有人眉宇舒展,面色发红。 紧接着,欢呼声从每个雍军的喉咙口喷薄而出,排山倒海,撼动天地! 胜了!是他们胜了! 驻守武定这么多年,背井离乡,阔别亲人,挨过无数风霜、压下无数思念,更曾在残忍疫疾中苦苦挣扎求生。 如今,终是胜了。 忆及往日艰辛,展望未来好景,众雍军忍不住热泪盈眶,更有甚者早已泪流满面。 从今往后,山河一统,天下大定,终迎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萧千月高坐马上,四周欢呼声震耳欲聋,惊得马儿连连嘶鸣。 她眼眶通红,望向场中意气飞扬的少年,心潮澎湃难休,不由从马上一跃而下,向少年飞扑而去。 乔地义瞥见倩影靠近,嘴角笑容绽开,迫不及待张开了怀抱。 战甲坚硬,碰撞在一处发出了铿锵声,少年和少女不约而同收拢双臂,在欢呼与雀跃中紧紧拥在了一处,心意相通,惺惺相惜。 莫千岱已死,在响彻云霄的呼声中,以常副将为首的后军再无还手之力,纷纷垂头,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常副将不曾指责身旁将士,将军已死,北国必亡,他们投降求生,不过人之常情。 可是他不一样,他是将军的副将,是将军坚定不移的拥趸。 常副将紧紧盯着河对面,尽管莫千岱的身影已经被欢呼庆祝的雍军所遮掩,他依旧不曾移开目光。 下一刻,在一片欢天喜地之中,常副将掏出腰间短匕,毫不犹豫割向了自己的喉咙。 四周北军见状,急忙惊呼出声:“副将!” 可是鲜血已然喷洒而出,常副将整个人向后倒仰而去。 有北军扶住了他,死死按住他的伤口,口中惨呼:“常副将!” 生机迅速从体内抽离,常副将止不住地微微抽搐着,他仰着头,最后的视野是澄澈的天,隐约还有飞鸟划过。 常副将弯起了嘴角,毫无惧意,只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句:“将军,属下来了......” 狂喜的雍军不会在意常副将的死,身周北军虽感悲痛,却也无力回天。 在偌大的战场上,一个人的生死便是这般微不足道,常副将自戕而亡,走得无声无息。 但于他个人而言,他以一腔赤诚为国为将军,败阵之时,亦用性命践行毕生信仰,已然走得轰轰烈烈,无愧此生。 狂欢还在继续,交城三万驻军或许已经知晓此间局势,但区区三万人,根本撼动不了今日大局。 呼声一路蔓延到了武定城门口,即便沉稳如乔家军,此刻也揽着那些新兵的肩膀,笑得眼眶发红,喉咙生涩。 当年他们也曾这般,随将军在战场上高歌猛进,但最后却硬生生被阻在了北国王都的门口,壮志难酬。 但是这一次,明君在上,君臣相和,当年的遗憾再也不会上演,这千载功业终是在下一辈身上实现了! 乔忠国看着满场攒动的身影,嘴角笑容高高扬起,却也悄悄红了眼。 他心中感慨更深。 在娇娇的“预言”里,在那个命定的结局里,这场仗是沈元白打的,他身为新帝,完成了一统两国的壮举。 第670章 但今日,往后,甚至后世的史书里,这场至关重要的大战将有他们在场每个人的名字! 而他们本注定是娇娇口中的炮灰、路人甲,甚至是不曾被着墨,连存在与否都是未知的无名氏。 可如今放眼望去,满目鲜活。 不必所谓的“天”去承认,在场所有人已经用意志铸就了血肉,从今往后的每一日,他们都将继续谱写完完全全属于他们的真实人生! 至于他自己....... 从沙场驰骋到朝堂勾心斗角,从出使别国到北境抗疫,再到今日一战定局,他乔忠国一步一脚印踏踏实实走到如今,天命——又能奈他何! 思及此,乔忠国抬头望向上方城楼,眉宇间满是温色:娇娇,你看到了吗? 娇娇看到了。 站在城楼上俯瞰此间盛景,比身处其中来得更加震撼,因为展现在她面前的,是真真正正的众生相。 正如爹爹当初同她说的那般,这场盛大的抗争需要每个人的努力与决心。 此时城楼下,雍军欢喜,北军颓丧,诸人各为其主,已然倾尽全力,只不过这一次,胜利站在了他们这边。 如今莫千岱已死,北军尽皆投降,接下来大军攻向北国,攻到王都,不过是时间问题。 尽管娇娇笃信,这个世界早已成真,但功德商城,或者说老阎王还未给她明确的提示。 故而娇娇猜测,让这个世界彻底摆脱原著,应该还剩最后一步。 想到这里,娇娇尽量远眺,目光透过漫漫河山,仿佛望到了遥远的北国王都。 看来,她和沈元白很快又要再见面了,到那时,一切自见分晓! 第539章 大势已定 狂欢过后,便要开始收拾战局了。 清点人数,救治伤兵,安顿投降北军还有清理战场都是大活。 与此同时,乔地义与萧千月率领六万雍军,携莫千岱的尸首乘胜追击,直逼交城! 此次乔地义在两军面前将莫千岱击落马下,又逼得莫千岱自戕明志,可谓一战成名。 毫无疑问,在不远的将来,乔地义之名必将传遍四海,令北军闻风丧胆,成为天底下最炙手可热的少年将军! 交城方确实已经知晓了前线战局,毕竟武定大军接连现身,声势浩大,他们不可能毫无所觉。 故而当乔地义率军越过交南道,来到交城前时,交城几乎已经成了半座空城。 交城三万驻军得知局势不妙,又没有莫千岱坐镇,纷纷卷了行李向北奔逃。 交城内的百姓也吓得收拾细软,呼天抢地地跑了,有不舍得离开或不便行动的,只能留下等死。 乔地义毫不费力破开了交城城门,率军进城。 有百姓躲在家中,怯生生地朝外望着,也有忠勇之士,拿着锄头镰刀就要和雍军拼命。 乔地义抬手喝停身后雍军,面对义愤填膺的北国百姓,他没有好脸色,却也不曾痛下杀手,只是冷声说道: “诸军听令!” 众雍军如今极信服乔地义,闻言齐齐应声,声势浩大,将北国百姓吓得心惊肉跳。 乔地义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 “入城后,凡有烧杀掠夺、滥杀无辜者,军法处置!” “是!”众军肃然应声。 乔地义垂眸,见北国百姓一脸不信的模样,并未过多解释,只是扬声又补了一句: “若北国中有寻衅滋事,蓄意报复者,不必手软,杀无赦!” “是!” 雍军再次应声,这一次声浪更大。 只这一句,便让方才还一脸不服的交城百姓狠狠白了脸。 恩威并施,刚柔并济,这就是师父教他的处事安民之道! 乔地义缓缓收回目光,继续策马往交城军营方向行去,再次开口,声音铿锵: “天下大势已定,今后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雍土。” “两军相斗,罪不及民,雍皇爱民如子,若北国诸君也向往安居乐业,便放下芥蒂,安分守己。” “今后,雍皇之恩自当泽被四海,护佑天下太平,共迎盛世!” 乔地义说完后,不顾四周交城百姓神色数变,径直前行。 攻占一城容易,收服一城却非一朝一夕之功。 乔地义并不急,假以时日,北国百姓会看清雍朝的态度,会知晓圣上的仁德。 而待到金裕王的丑陋行径传遍全国,北国百姓便会知晓,这次灭国于他们而言,该是更好的开始! 乔地义这边一切顺利,另一边武定战场同样井然有序。 第二日午后,战报与名册送到了乔忠国与任崇面前。 娇娇乖乖坐在一旁,侧耳去听。 北军此次一共出动了十二万大军,死者两万余人,而雍军一共出战近二十万人,死者也有六千多人。 娇娇听得心惊不已,而乔忠国与任崇相对而视,却不由满脸庆幸。 他们都是老将领了,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像昨日那般大规模的一场仗已然算是极少见的了。 按照常理,两方火拼,若不曾做下那层层计谋,要分出胜负,只怕要死伤大半,血流成河。 如今这般伤亡,已然是大幸了。 娇娇实在听不得这些,微白着脸退出去了。 即便昨日曾亲见战局,但那时她的注意力都被雍军牵引,如今复盘,当伤亡人员具体成数字时,战争的残酷还是远超她的想象。 第671章 尤其,她本来自太平盛世。 娇娇正低着头往外走,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小姐!” 娇娇猛地抬头看去,瞧见乔伯胡子拉碴,神色匆忙朝这边行来。 “乔伯!” 娇娇见状急忙迎上前去,小短腿迈得飞快。 到了近前,乔伯已然蹲下,温声说道:“小姐,属下不负所托,已然计成!” 娇娇闻言当即眼里生光,可下一瞬又满是歉意,低声说道: “乔伯,对不住,因为替我办事,让你错过大战了。” 对乔伯而言,这应该也是一大遗憾吧? 乔伯见状急忙摇头,嘴角咧开,笑得欢喜。 “小姐言重了,听闻我军大胜,属下高兴还来不及呢!” “方才来的路上已经见过其他人了,那么多碎嘴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属下耳朵已经起茧子了。” 娇娇听闻此言,心中稍安,急忙说道:“既然已经计成,其余不急,乔伯你快快去休息吧!” 乔伯又摇了头,“属下不累,还是先同小姐禀了详情吧。” 娇娇见乔伯不似勉强,当即点了头,和乔伯一同去了另一大帐。 二人坐下,乔伯狠狠灌了一大壶水,这才开口。 听闻乔伯所言细节后,娇娇不由满心唏嘘。 银珠果然忠心不渝,可以说是为玉琉做到极致了。 这时候,乔伯又说起了他和沈元白的那番对话。 “小姐,您吩咐的话属下都已经带到了,想来沈元白也知晓玉琉在咱们雍朝罪孽深重,故而不曾开口辩驳。” “不过属下离开之前,沈元白也让属下给您带了话,他说请您不要忘了和他的约定,待到北伐大定时,希望您能到北国王都去。” 娇娇对此已经有所预料,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这时乔伯又补了一句: “小姐,沈元白还说,他会在王都等着您,和您一起见证——最后的自由?” 乔伯转达这句话时,声音里带了疑惑。 娇娇心头微微一颤,忍不住喃喃重复了一句:“最后的......自由......” 乔伯是个有分寸的,见自家小姐无意详说,他自然也不会去问。 “小姐,就这些了。” 娇娇回过神来,对乔伯再三感谢,又目送乔伯离开了帐子。 此时四下无人,娇娇眉头微蹙,怔怔望着面前矮案。 看来沈元白同她已经有了一样的明悟,北国王都再重逢,应该就是这场未知的终点了。 娇娇细细琢磨着乔伯带来的话,半晌低低一语: “沈元白,所以,这就是你最后的决定吗?” 第540章 捷报传四海 武定的战报由乔忠国和任崇共同拟写,快马加鞭传回了京城。 与此同时,乔忠国又安排了十六路专人,往南回京时,持雍旗沿途策马高喝: “武定大捷!武定大捷!北军投降了!疫疾过去了!” 官道上、市井里、长街内、田野间,无数雍朝百姓满眼新奇,驻足去看。 待听清策马之人说的话时,众百姓先是呆怔,而后震惊,随即狂喜! 有人调转车头、有人丢下生意、有人手舞足蹈、有人扔了锄头,沿途所有百姓欢呼出声、奔走相告! “武定大捷!北军投降了!疫疾过去了!” 所有人欣喜若狂,有人甚至已经潸然泪下,沾湿衣襟。 “喜从天降,大快人心!走,喝酒去!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快,回家,给爹上坟!爹临走的时候还念叨着,若是打败了北国,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老人家!” “好孩子,今晚娘给你做好吃的!” “娘,那孩儿想吃肉,可以吗?” “好,娘都应了,咱现在就去肉铺!” “娘,为何大家都这般欢喜?您瞧,那爷爷那般大的年纪,还流泪了!” “孩子,你还小,等你学了书、学了大道理,你就懂了,有人啊......替咱们争了一个太平盛世,你得感恩,你要珍惜。” “娘,何为太平盛世啊?” “太平盛世就是......你可以安安稳稳长大,还有肉吃。” “哇!那替咱们争了太平盛世的人岂不是很厉害?他们就是隔壁二牛哥说的英雄吗?” “是啊,孩子,你爹爹也是其中一员呢!” “哇!那我再也不怪爹爹一年多都不回来看狗儿了,原来爹爹是为了狗儿今后都有肉吃!” 妇人听到这里,眼里涌出浓浓的思念,忍不住泪盈于睫。 “嗯,好狗儿,你爹爹很快就能回来了,他瞧见你又长大了这般多,一定心生欢喜。” “娘,狗儿也欢喜,狗儿好想爹爹了!” 类似的场景正在雍朝无数个地方上演,捷报传开,大快人心。 ———— 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正值早朝。 从武定突发疫疾开始,至今也有半年时间了,为了迷惑北国,疫疾已经被控制的消息除了沈元湛,朝臣皆被蒙在鼓里。 故而京中气氛凝重,众朝臣也始终绷紧了一根弦。 乔忠国离了京,又是在武定最艰难的时候奔赴北境,故而朝臣现在也不敢说乔忠国一句不是了。 众人甚至有些贱骨头地开始想念起了乔忠国......的大嗓门,没了他,朝堂上总是静悄悄的,让人心慌得很。 第672章 今日早朝,众人如往常一般禀着各部公事,沈元湛坐在龙椅上,眉头微蹙,君心难测。 工部尚书站了出来,刚要开口,忽而殿外传来铿锵有力的呼声: “圣上!捷报!武定传来捷报!” 普天之下,早朝之时,只有边关急报能不必层层通传,直接送到殿前。 金銮殿中,沈元湛听得呼声,霍然起身,殿中大臣更是纷纷扭头。 只见一御林军双手高举战报,快步行来。 “快禀!” 沈元湛神色冷峻,疾言出声。 那御林军急忙跪下,口中高呼: “圣上,武定疫疾已解,六月十八那日,我军与北军激战于武定城外,此役大胜,杀敌方二万三千六百余人,其余十万北军悉数投降。” “中郎将乔地义于两军阵前斩落莫千岱,致其自戕而亡,武定大胜,如今已入主交城,一路北伐,剑指北国王都!” 这一番话如急雨般落下,不敢有丝毫喘息。 众朝臣闻言先是微愣,转瞬间便大喜过望,纷纷看向高位上的沈元湛。 沈元湛心头剧跳,直接从台阶上走下,俯身亲自接过御林军手中捷报。 待从头到尾阅过一遍后,即便沉稳如沈元湛,也不由在众朝臣面前喜形于色! “好!好好好!” 沈元湛一发声,众朝臣终于不再收敛,纷纷眉眼飞扬,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殿中沉闷氛围被一扫而空,沈元湛不由抬头望向殿外,眼底笑意融融,满腔欢喜与豪情杂糅在一处,这一刻竟无比想念乔忠国。 到底是乔大人啊...... 即便已经成了帝王,沈元湛依旧难忘身为东宫太子时,乔忠国对他的支持与帮助,犹如长辈与良师。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走上高台,站到龙椅前,扬声道: “传朕令,将此喜讯广发四海,普天同庆!” ———— 乔府。 与捷报一同抵京的,还有乔家家书。 家中男人带着娇娇前后脚奔赴北境,左和静与韩雅弦两位女主人便安心留在家中教养乔明沛。 说“安心”,那其实是假的。 婆媳俩相互支撑,心中忧虑与彷徨彼此最是清楚,只是二人都是柔中带刚的性子,依旧将府邸和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 今日一早,韩雅弦带着乔明沛来到主院,正说着家中闲事,忽而府卫来报: “夫人,少夫人,武定来家书了!” 此言一出,左和静与韩雅弦齐齐起身迎了出来,接过包袱,里头满满当当有六封家书。 左和静一一看着,乔忠国、天经地义、娇娇都写了信,萧千月写了两封,一封给乔家,一封给萧家。 左和静只看到信封上的字,眼眶就已经湿了,当场便拆了乔忠国的来信。 当看到其上写了武定大捷,写着所有人都好好的,她登时喜极而泣: “弦儿,你瞧,太好了,武定胜了!” 韩雅弦听到这话,这半年来胸中积压的忧虑霎时散开,也跟着红了眼眶。 “娘,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左和静感慨不已,重重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拿起了娇娇的信。 看到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娘亲、嫂嫂亲启”几个字,她又不由破涕为笑。 娇娇啊,娘的小心肝,你几时回来呀...... 这一日,喜讯传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爆竹声起、万人空巷、热闹非凡。 得知疫疾被解,太医院并京中医馆更是狂喜。 奇迹!实乃杏林奇迹! 从今往后,令世人谈之色变的伤寒疫终于有解,此次奔赴武定的众医者当真是功德无量啊! 医者仁心,造福后世,邹太医他们——真的做到了! 第541章 灭国之祸 武定。 从入主交城开始,雍军中便由乔忠国和任崇坐镇后方,安顿归拢投降的北军。 乔地义与萧千月则一路率军北伐。 莫千岱已死,北国失了十二万大军,沿途城池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但这期间,也出了件意料之外的事。 武定大军虽然不再受疫疾困扰,但随着大军不断攻占北国城池,伤寒疫却在北国百姓中爆发开了。 此事一出,武定大军赶忙解释,他们可没想过散播疫疾啊,再说了,他们都好了,也不知这疫疾怎么就在北国传开了。 娇娇听说这件事后,心中倒是有数了。 用她前世的认知来解释的话,就是伤寒病毒其实还在,只是武定大军体内都有了抗体,但北国百姓可没有。 好在如今药方已经成熟,邹太医立刻又带着众医者投入到了北国百姓的救治中。 武定大军里,有曾深受疫疾折磨的将士,见状不由暗暗撇嘴。 这莫千岱是真丧尽天良啊,虽说祸不及平民百姓,但如今反噬到北国百姓身上,不就是莫千岱造下的孽吗? 而且这些北国百姓已经算是命好了,毕竟邹太医他们手中的药方可是武定将士和百姓用性命和血泪换来的! 接下来,雍军便这么一路打一路治,北国百姓原还对雍军又恨又怕,结果疫疾传开,还得靠雍军的药方才能治。 平头百姓只是想踏踏实实过日子罢了,如今雍军不曾滥杀无辜,患了疫疾还帮着治,生死面前,其余的也就靠边站了。 第673章 尤其这时候,北国王都的消息传了来,说玉琉金身在南城门显灵,坐实了金裕王的卑劣与残暴。 这样的君主,可把北国百姓都给恶心坏了! 民心尽散,大势所趋,这场北伐比想象中还要顺利,而娇娇也随着大军不断往北国王都行去。 ———— 北国王都。 大军战败投降与莫千岱身死的消息传回王都时,王都百姓一开始还是不愿相信的。 直到王都那些富贵人家渐渐大门紧闭,气氛一日比一日凝重,王庭又迟迟不出面澄清“谣言”,百姓们心中便慢慢有数了。 他们怕吗? 他们心中是怕的。 可是这一日,他们其实已经预见。 十七年前,王都就曾经历过这样的绝望,如今又得知王上不堪至此,走到亡国这一步,难道不是必然的吗? 毕竟,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力挽狂澜的玉琉公主了...... 金顺王前些日子还和金裕王斗得火热,他数次想要纠集朝臣,重启祖宗旧制,另立新帝。 可金裕王做了十多年的王上,地位却不是轻易能够撼动的,这些时日,但凡明面上倒向金顺王的,都被金裕王寻借口或杀或灭门了。 朝臣见状不敢再站队,金顺王心中气怒,又将矛头指向了子嗣问题。 那日南城门,有关“好孕来”的消息还是让金顺王起了疑心。 他可不信世上有什么能令人生子的神药,便仔细查探了丽姬怀身子前后的几次侍寝详情和各处蛛丝马迹。 最后竟还真让他发现,那段时日,御前侍卫莫名少了两人,犹如人间蒸发一般! 金顺王何其敏锐,当即就怀疑,他那好侄儿为了稳固王位,怕不是自戴了绿帽! 一旦有了猜测,金顺王也不在意根本没有证据,当即就命人将此事宣扬开。 三人成虎,言语伤人,尤其事关皇嗣,丽姬一下子便成了众矢之的。 皇嗣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丽姬也心焦难当。 她心里清楚,金裕王肯定不会承认自戴了绿帽。 但万一金裕王为了彻底打金顺王的脸,也为了证明他确实能生,又将车昭华抬了出来,那她可就彻底沦为弃子了。 如此一来,她自己连同肚子里的孩子可能都要没命! 这件事发生后,丽姬其实也不由暗暗庆幸,得亏那晚她听了那封书信的劝,派探子去了趟车府。 南城门事发那晚,她的探子就在车府探得消息,说车昭华情绪激动,在府中大闹了一场。 若车昭华一心攀附金裕王,野心勃勃想要王后的位置,那便没什么好哭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正经。 那晚她还曾派人挟持了车府府医,又暗中逼问出,车昭华当天竟大闹着向府医索要过堕胎药! 这下丽姬心中可有底了,这车昭华想来性子也是正的,怕是被金裕王的表象给蒙骗,又被自己的爷爷给推进了火坑! 至于车太师,丽姬已经探听过车太师在南城门的表现了。 那日,车太师在关键时刻不曾拿下银珠,而后沈元白攻讦金裕王时,车太师也不曾开口替金裕王辩驳。 丽姬猜想,车太师想必是看清了金裕王的真面目,一颗忠君之心也摔得稀碎了。 结合所有消息,又因为那封未知书信给的底气,丽姬咬咬牙,便决定赌了! 在传言甚嚣尘上的时候,丽姬选择了默不作声,她乖乖窝在了自己的宫殿里,除了“委屈地以泪洗面”,什么都不曾做。 如今金顺王对子嗣最是虎视眈眈,一旦车昭华怀有龙种的事传开,金裕王绝对会立刻将车昭华接进宫,而后死死软禁起来。 她就赌,赌车太师已经对金裕王彻底失望,对自己的孙女满怀愧疚和怜惜,一定会出面作证,就是她服下了神药“好孕来”,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龙种! 车太师在北国到底有忠义之名,“好孕来”又是他带回北国的,想来能堵住幽幽众口。 丽姬还有一个考量便是,她只有这般“无辜柔弱”,金裕王才不会怀疑,她已经知晓孩子的生父另有其人,才不会对她过多防备。 事情正如丽姬所料,就在金顺王咄咄逼人之时,车太师果然站出来力挺了她! 金裕王得了台阶,自然上赶着就下了,毕竟孩子才六个月大,车昭华能多藏一段时间,金裕王也乐见其成。 丽姬有惊无险地跨过了这道坎,对给她递书信的人便越发好奇了。 若没有那人的点拨,她此番为了保命,只怕少不得要上蹿下跳,甚至会引起金裕王怀疑。 可还没等丽姬好好舒一口气,北军战败、莫千岱身死的消息便传来了。 丽姬闻讯呆立在了原地,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灭国......这是灭国之祸! 她目光扫视一圈,对上阿朵彷徨不安的脸,又垂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小腹,忽而咬牙。 不行,这王庭不能再待了,她要尽快离开! 就这般及时的,阿巧又匆匆入殿,从怀里抽出了一封信。 “娘娘,奴婢听您的,在那日收到信的花园小道来回逗留,那人果然又趁机递信来了!” 丽姬看着阿巧高举的信封,心中终于确定,“那人”果然所求甚大。 若她没有猜错的话,对方的目标只怕和她一样,都是——金裕王! 第674章 第542章 今夜子时 阿朵见状,如上次般从阿巧手中将信接过,又再次退得远远的。 无论何时,只要事关娘娘,都绝不能有丝毫松懈! 比起上次的紧张,这一次丽姬倒是镇定多了,她眼看着阿朵拆了信,从里头掏出一张信纸。 只是这一次,不知上面写了什么,竟让一向稳重的阿朵面色大变! 丽姬见状猛地蹙眉,疾言问道:“阿朵,怎么了?” 阿朵面色微微发白,犹豫了一瞬,还是将信纸翻转了过来。 丽姬凝神一看,只见其上内容依旧简练,写的是: 今夜子时,玉朝宫。 丽姬瞬间就明白,为何阿朵会吓成这样了。 玉朝宫,是玉琉公主的寝宫。 据说从玉琉公主和亲开始便被封起来了,如今除了每日进去洒扫的宫人,无一人能够入内。 从前众人只道金裕王是兄妹情深,感念玉琉和亲救国之举,如今......呵....... “娘娘,那人竟是要约您在玉朝宫相见吗?这......这不可啊!” 阿朵将信纸牢牢攥在手中,已经一脸忧虑地跪在了地上。 丽姬尚未下定决心,阿朵见状又继续劝道:“娘娘,您忘了吗?也就去年的时候,那位恃宠而骄的芳姬!” 说起来也是吓人,去年王上抬了位芳姬,确实有一副叫人艳羡的美貌,偏生是个没脑子的。 有一日,芳姬被其他后妃联合算计,被诓到了玉朝宫前,她甚至不曾入内,只是在宫门口多逗留了一会儿,又出手教训了一个奴才。 结果隔天,芳姬就被发现溺死在了御花园的湖中...... 她那时候还大着胆子去看了一眼,芳姬被捞上来的时候,被宫人像块破布似的摔来打去,那张雪白雪白的脸呐,明明昨日还同花儿一样。 她吓得赶忙回宫禀告娘娘,娘娘当时闻言稍怔,半晌才说,芳姬可能是被王上...... 也就是这件事后,阿朵记牢了,也反复敲打过阿巧她们,玉朝宫绝对不能靠近! 如今写信之人还约娘娘去玉朝宫相见,这不是要害娘娘吗! 丽姬神色复杂,她自然知道,即便玉琉已经死去十多年,金裕王依旧将玉琉看成了禁脔,连同她住过的玉朝宫,都变成了禁地。 但不得不说,正因如此,玉朝宫确实成了最适合“密谋”的地方。 而且.......她大概已经猜出写信之人的身份了。 想到这里,丽姬眼里不由闪过一抹慨叹。 忆起半年前的那场接风宴,她不过远远一望,那少年当真美如冠玉,惊才风逸。 那时候她便忍不住想,不知当年活着的玉琉公主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是他吧......若是他,一切便说得通了.......” 丽姬轻轻呢喃了一句,同时也下定了决心。 沈元白既然能在南城门令金裕王身败名裂,她便信了他的能力,再赌一回! 毕竟她不止要离开这个牢笼,她还要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更要将阿朵她们一起带走! 阿朵最是通透聪慧,待看清丽姬脸上的表情时,便知晓了丽姬的决定。 她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将劝说的话吞了回去,跪直了,笑着说道: “若娘娘心意已决,奴婢便不再劝了,无论刀山火海,奴婢都愿意为娘娘去闯一闯。” 丽姬闻言感慨至深,俯身将阿朵扶了起来。 “好阿朵啊......” 她到底是个果决之人,下定决心后便开始盘算了起来。 她扭头看了看时辰,离子时尚早。 莫千岱战败的消息虽然今日才传开,但是金裕王肯定早就知晓了,难怪这几日他都不曾来后宫,想必是早就焦头烂额了! “阿朵,最近......那些宫女如何?”丽姬忽而蹙眉问道。 说起这个,阿朵眉眼间有了一抹沉痛。 “娘娘,南城门之事刚刚闹起来那几日,王上倒是收敛了些,可是前两日似乎又开始了,而且越发肆无忌惮,据说昨日......唉,昨日就弄死了两个......” 丽姬闻言先是微怔,而后满是怜悯地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初进宫的时候,她若不是卯足了劲、忍着恶心讨好金裕王,想必下场也和那些宫女一样吧...... 灭国,该是要灭国了,那样的畜牲,就该让他生不如死! 从阿朵的话里,丽姬也觉察出来,金裕王应该两日前就知晓莫千岱战败的消息了。 这样看来,他这两日定情绪极差,或许正是嗜血残暴的时候,而且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他今夜该是不会来了。 再者明面上,她肚子里到底还怀着龙种,若当真要灭国,想来金裕王也会让她做靶子做到底,好留下车昭华肚子里那个真正血脉吧? 丽姬心中有数,便开始筹谋起了今晚与沈元白的会面,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定不容许出现任何纰漏! 当夜,近子时。 丽姬换了身宫女服,尽量弓着身子,以掩饰已经隆起的小腹。 去往玉朝宫的路平日里就没什么人,今夜又特地打点过了,宫道上空荡荡的,竟还有些瘆人。 丽姬到底是舞姬出身,身子灵巧得很,一路也不曾打灯笼,借着月光就摸到了玉朝宫前。 阿朵、阿巧都不曾跟来,毕竟金裕王难以捉摸,以防万一,她们机敏,尚能拖延一二。 第675章 丽姬小心翼翼躲在了门前,四周黑黢黢的,这会儿她背后也不由起了一层薄汗。 太大胆了....... 万一对方不是沈元白,万一有人要害她....... 沈元白迟迟不曾现身,在等待的过程中,丽姬禁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心中也有些没底了。 按理来说,莫千岱战败的消息传来,这会儿后宫人心惶惶,那些后妃想来也没心思再害她了...... 丽姬正紧张地抚摸着小腹,突然 吱呀—— 身后玉朝宫的门突然开了! 丽姬吓得整个人一激灵,抬手死死捂住嘴巴,才没让惊叫声蹿出喉咙! 她一手托住肚子,一边僵硬着身子缓缓扭头看去。 只见一白衣少年站在门内,神色平淡,冲她低低出声: “丽娘娘,别来无恙。” 第543章 合作弑君? 即便此时已经有惊无险地站在了玉朝宫的庭院里,丽姬一颗心依旧狂跳不止。 她方才当真差点被吓死! 只是她与沈元白之间尚有一场博弈,她不愿从一开始就落了下乘,便拼命攥紧袖子下的双手,面上状若无事。 “果然是你。”丽姬沉声说道。 沈元白闻言面上并无异色,毕竟丽姬是他选中的合作对象,她的能力沈元白还是清楚的。 见沈元白不曾开口,丽姬蹙眉问道:“你如何进得了宫?还躲到了玉朝宫里?” 沈元白闻言微微偏头,淡声道:“自然是做北归王的时候埋下的人手。” 丽姬却不太相信,那时金裕王对沈元白多有防备,哪里能让他做这么多手脚? 但沈元白明显不愿透露,丽姬见状也无意追问了,索性直入正题: “不知北归王夜半约本宫至此,有何要事?” 沈元白勾了勾唇,“娘娘既然赴约,自然心知肚明。” 这一句话便让丽姬明白,沈元白已然看透了她的打算。 “丽娘娘,你我之间也不必再打机锋了,我要金裕王的命,你要平安离宫,你我虽诉求不同,但殊途同归。” 丽姬不是个会被轻易摆布之人,她闻言轻笑一声,“北归王说得轻巧,这掉脑袋的事都由本宫做了,北归王您等着坐享其成吗?” 沈元白闻言偏过头来,嘴角依旧噙着笑,“既是合作,自然求的是共赢。” “娘娘您这些年虽然在宫里也养了些势力,但宫门口的守卫却不敢碰吧?” “毕竟那些都是乌耿的人,一旦被察觉,娘娘这些年乖顺温柔的形象可就要毁于一旦了,金裕王定不会放过一个欺瞒他这么多年的人。” “再者娘娘离宫,除了要保全自己,身边那四个丫鬟并金银细软总是要带的吧?” “如此一来,娘娘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宫,只怕不太可能。” 沈元白一字一句指出了丽姬的困境,将丽姬惊得心头冰凉。 全被沈元白说中了! 她这些年能得金裕王盛宠,全靠装出来的温柔小意,几乎是抛却自我地去迎合金裕王的一切。 她在宫里安插的那些人手,金裕王都一无所知吗? 不可能。 只是她做的这些事无伤大雅,更像是为了同其他后妃争风吃醋的小手段,故而金裕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她若碰了宫门守卫,这性质就不一样了,要是引起金裕王的怀疑,她这些年的经营都将付诸东流,甚至可能因为触怒金裕王而丧命! 她也想过给金裕王下药,甚至毒死他!她连药都准备好了,是她身为舞姬时,那些青楼窑子里常用的药,只要下了猛劲,定能让男人死在床上! 可是丽姬也清楚,金裕王若侥幸不死,定会撕了她,若死,以金裕王的性子,他肯定早就吩咐过乌耿,她们这些后妃都是要陪葬的。 尤其她身为金裕王生前喜爱的宠姬,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金裕王的,乌耿定第一个就将她摁死! 故而在没有万无一失的脱身之计下,丽姬几番犹豫,至今还未寻到合适的出手时机。 沈元白眼看丽姬神色几经变换,这才语气笃定地开口: “丽娘娘,我能助你平安离宫,当然,也包括你身边那四个宫女。” 丽姬闻言猛地抬起头来,一时之间不敢相信,沈元白凭什么这般神通广大。 沈元白也没有卖关子,当即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丽娘娘,既然是弑君,自然要慎之又慎,下手的时机不若便选在雍军攻入王都那日。” “对金裕王而言,若一切无力回天,他定会先亲手杀了你,而后再来到玉朝宫。” 沈元白说这句话的时候平铺直叙,连语调都没什么起伏,但话里的意思却让丽姬狠狠打了个激灵。 她很清楚,沈元白没有乱说。 王庭若破,以金裕王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她们这些后妃的。 其他人让侍卫出手杀了也就算了,她肚子里到底还有“龙种”,便是死,也得带着“龙种”一起死,这样才能彻底保全车昭华。 金裕王求子求得都生出执念了,他就算自己赴死,也会想方设法留住那个孩子的。 至于来玉朝宫,孩子是金裕王的执念,玉琉又何尝不是呢? 只能说,沈元白将金裕王看得很透彻,不比她这个枕边人差。 第676章 “所以呢?” 丽姬这会儿也坦荡了,既然沈元白有诚意,那她就好好听听。 沈元白直言道:“那日我会跟在娘娘身边,一旦娘娘得手,我自会显露真容。” “届时娘娘便趁着众人惊乱之际,带着丫鬟脱身吧。” 丽姬听到这里,面上登时露出不满。 “北归王,你当本宫是三岁小孩不成?本宫怎么脱身?等雍军攻入?可雍军怎么可能会放过身怀‘龙种’的本宫?” “若雍军还未攻入,王庭守卫尚在,他们也不会放本宫走的。” 说完后,丽姬眼里满是失望,她还以为沈元白有什么绝伦妙计呢…… “罢了,这件事本就难如登天,还是本宫自己想办法吧。” 丽姬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可这时候,沈元白却淡声开口:“丽娘娘何必心急,我既提了这个计划,自然有信心让娘娘您平安出宫。” 丽姬闻言脚步猛地一顿,再转过头来之时,却发现沈元白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她满心防备地后退一步,沈元白不再靠近,而是微微俯身,在她身旁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待听清后,丽姬美目猛地一瞪,稍稍扬声:“当真?” 沈元白直起身来,眉宇沉沉,点了点头。 “而且届时,我的......好友银珠会在宫门口接应娘娘,我在雍军中也有......熟人,如此,娘娘可安心了?” “银珠?就是那个在南城门为玉琉公主求公道的银珠?”丽姬追问了一句。 沈元白轻轻颔首。 “那雍军中的熟人呢?那人能做得了主吗?” 事关性命,丽姬不敢有丝毫马虎。 沈元白脑子里不期然闪过乔娇娇那张脸,若说能否做主,想来无论她说什么,乔忠国他们都会答应的。 于是沈元白又点了头,“自然。” 丽姬闻言攥了攥手,沈元白也不曾出言催促,留足了时间给丽姬权衡利弊。 丽姬并没有犹豫太久。 她倏忽抬起头来,秀丽的面庞溢出了一丝狠决与果敢。 “反正也没有退路了,既然北归王心有成算,便带本宫去瞧瞧,若没问题,本宫便应下了!” 沈元白知晓丽姬不会拒绝的,她能同金裕王虚与委蛇直至成为宠姬,绝对不是寻常女子。 他嘴角轻扬,点了点头。 “好,丽娘娘,愿你我皆能——称心如意。” 第544章 沈元白来信 雍军大部队在乔地义的率领下,一路在北国国土上高歌猛进。 北伐如此顺利,是所有人一开始都不曾预料到的,更戏剧性的是,雍军一路北上之所以毫无阻碍,竟是因为疫疾。 雍军攻占了交城后,还是有不少百姓因为信不过乔地义的话,纷纷北逃。 结果没几日,疫疾就在交城爆发开来了,而那些离开交城的百姓不知不觉间也将疫疾带到了后面的城池。 伤寒疫已经在武定展现过它的威力了,如今到了北国,它同样不会手软。 悲剧开始在北国民间重新上演,好在雍朝能治疫疾的消息也很快传开了。 故而乔地义每到一处,甚至不必费一兵一卒,北国城池早已城门大开,迎接雍军。 当地百姓都眼巴巴地等着药方,甚至有人早早跪伏在官道两侧,或背着年迈父母,或抱着襁褓婴孩,哭着祈求雍军出手救命。 邹太医一路与乔地义同行,见状长叹一口气,立刻着手在当地搭建杏林馆,召集医者。 这样的事他在每座城池都要重复一次,早已驾轻就熟。 这一日,乔地义率邹太医来到了鹿城,也就是北国的旧王都。 鹿城是座人口大城,疫疾尤为严重,城中百姓甚至几里开外就夹道等待雍军的到来了。 乔地义不敢放松警惕,正一路策马行向鹿城城门,忽然有一人从路旁蹿了出来,口中高呼: “乔将军,我家主子有一信请您过目!” “吁——” 乔地义及时勒紧缰绳,好在胯下战马身经百战,同样不曾受惊。 乔地义垂眸看向来人,那是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瞧身形是个会拳脚功夫的。 身旁乔家军立刻皱紧了眉头,正要上前将男子拿住,乔地义已经沉声开口: “你家主子是何人,报上名来。” 那男子急忙将手中信封高高举起,疾言道:“回将军,我家主子姓沈。” “草民无意冒犯,只是若不这般半路截道,这信恐送不到将军手中。” 姓沈...... 乔地义登时反应过来了,他的目光落在那封信上,透出几分凝重之色。 “将信放在地上。” 那男子乖乖听话,将信放在了官道上,便恭恭敬敬退到了路旁。 乔二上前替乔地义捡起了信,掂了一下,又轻轻捏了捏,这才冲乔地义点了点头。 待进了鹿城的城主府,乔地义立刻将信取了出来,小心翼翼打开一看,傻眼了。 信封里又套了一层信封,上面写着: 乔娇娇亲启。 乔地义:“......” 他就说嘛,他和沈元白之间除了断筋之仇,可没什么交情,敢情人家就是找小妹的! “来人!” 乔地义高喝一声,乔二应声而入,“少将军?” 第677章 乔地义将信封又塞了回去,而后扬了扬手,“乔二叔,将这信快马加鞭送回交城,就......给我大哥。” “是!” 乔二接过信,急忙下去安排。 ———— 交城主帐。 乔忠国与任崇正在商议正事。 乔地义估摸着一个月不到便可以攻到北国王都了,届时他们都是要赶去的。 乔天经和沈元凌在一旁认真听着,时不时提些小建议,娇娇只能在一旁“玩泥巴”。 任将军不知娇娇的特殊,只当娇娇一个三岁小屁孩跟着他们一路征战,不哭不闹的,总觉得怪心疼的,便搜罗了好多新奇玩意儿,全堆在了娇娇面前。 娇娇笑眯眯地收下了,嘴里阿巴阿巴谢谢任叔叔,给任崇一颗心也笑软了。 真要说起来,其实把娇娇一个三岁小孩带到战场这件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任崇还专门问过乔忠国的,可乔忠国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插科打诨转移了话题。 就这么打了几次太极,任崇自觉了,不问了。 帐中几人正商量得火热,忽然帐外有人通禀:“报!少将军给大公子传来前线急信!” 乔天经闻言霍然起身,乔忠国他们也跟着站了起来。 难道前线出什么事了? 乔天经直接掀帘而出,半晌回转,面色和煦。 “爹,任将军,没什么大事。” “小妹瞧着有些困了,我送小妹回去休息吧。” 话题转得太快,众人闻言扭头看向娇娇。 娇娇:“......” 她赶紧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 ̄0 ̄) 然后揉了揉眼睛 (ow) 一副很困的样子。 乔忠国心领神会,当即说道:“那老大抱娇娇回去睡一觉吧。” 任崇眼看着乔天经俯身抱起娇娇,小四又眼巴巴跟着出去了。 任崇:“......” 演,你们就演吧! 一入娇娇的小帐子,乔天经立刻将怀中的信掏了出来,递给娇娇。 娇娇满脸疑惑,探手将信拆开,待看到“乔娇娇亲启”五个字后,瞬间就正了色。 这世间,也就只有沈元白会一本正经地喊她乔娇娇了。 沈元凌看到上面的字迹,同样面色微变。 许是断了手筋的原因,字迹稍稍有些改变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二哥的笔迹没错。” 娇娇深吸一口气,将信封拆开,取出了里头的信纸,有两张。 乔天经和沈元凌都自觉偏了头,不曾窥探信上的内容。 娇娇看得很认真,越读到后面,心中越是吃惊。 沈元白先是对她让乔伯出手,在南城门救下了银珠一事表示了感谢,后又提及了北国王都的形势,说到了丽姬。 沈元白在信上说,丽姬会是制服金裕王的关键人物,而她想要自由,想要出宫。 届时雍军攻入王庭,若遇见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身边还跟着四个宫女,能否放她们平安出宫。 娇娇的吃惊正在于此。 沈元白递来这封信,通篇看下来,除了向她道谢,剩下的就是替丽姬盘算。 在后头,沈元白又补充道: “若说合作,本是互惠互利,但此次雍军攻占北国王庭已成定局,我置身其中,无法给你带来任何利处。” “如今所谋所求,不过是我自己最后的结局。” “想来你心善,既知丽姬腹中之子与金裕王无关,对此请求不会有丝毫犹豫。” “是我卑劣,在最后借你的脸面,许了丽姬一场自由。” “多说无益,王庭玉朝宫再会。” 娇娇阅完最后一个字,迫不及待去看第二张。 可比起第一张的满满当当,第二张却显得格外的空。 “乔娇娇,你说,‘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究竟是何种滋味?”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想来这世间,你有几分懂我。” 第545章 形成闭环 这封信到此,戛然而止。 第一张信纸上的内容条理清晰,第二张就随性多了,瞧着甚至像是临时起意写下的,字迹也更漂浮些。 想来落笔之人写下这几句话的时候,心中也充满了迷茫。 娇娇怔怔望着信纸上的《定风波》,猜测这应该是孟姐姐从前漏给沈元白的诗词之一。 他独独挑出了这一句啊....... 这一刻,娇娇仿佛透过眼前的信纸,看到了伏案持笔的沈元白。 他说,她有几分懂他。 如果是在“自由”这件事上,或许吧。 在大多数人看来,“自由”太轻飘飘了,甚至透着些不食人间烟火和无病呻吟。 她和沈元白对“自由”的理解和切入点其实不太一样。 她是以旁观者的身份闯入了这个世界,随着与爹爹娘亲他们羁绊渐深,她选择踏入局中,改变身边人的命运。 她想,待所有人的既定命运都被改写,这个“局”也就不攻自破了。 但沈元白从一开始就是局中人,他桀骜又清高,自诩聪明,追求完美。 故而当得知这个世界的真相时,他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觉得他的人生除了母妃外,还在被其他未知支配和入侵着。 第678章 玉琉的安排于他而言,尚有选择的余地,而这个未知的力量,容不得他挣脱。 他清醒又善于思考,所以会痛苦到无法自拔,但是他越痛苦,便越清楚地知晓,他就是他自己。 所以如今他穷尽一切,想要的便是跳出局中。 她想破局,沈元白想要出局,若从彼此的敌人和追求的结果看,他们二人已经站在同一战线了。 当初刚刚萌生破局之念的时候,娇娇也没想到,最后的关键会系于沈元白一身。 她更没想到,当初那个令她恨到咬牙切齿的反派,如今竟让她生出了几分感同身受。 沈元凌见娇娇神色凝重,迟迟无言,不由心生紧张。 连他也不知道,此刻他的担心里,有几分是给沈元白的。 娇娇没有让乔天经和沈元凌等太久,她收拢了心绪,转述了信中沈元白关于丽姬的安排。 乔天经闻言,当即点了头。 “即便攻入王庭,也没有滥杀无辜的道理,丽姬若能助沈元白制服金裕王,于我们也有诸多裨益,自然不会为难她。” “倒是这玉朝宫......” 乔天经是提前做过了解的,故而知晓玉朝宫是玉琉当年的寝宫。 沈元凌听到这里,眼里闪过一抹感慨,低低说道:“大抵是......开始与终结之地。” 雍朝所有炮灰的不幸,离不开玉琉的算计和安排,而玉琉的疯狂,又源于在玉朝宫受到的非人对待。 这场因果,将在玉朝宫形成闭环。 乔天经再度点头,认可了沈元凌的话。 他微微垂眸,看到娇娇还有些失神,便俯身摸了摸娇娇的脑袋。 娇娇抬起头来,看到自家大哥的眼睛温柔明亮,坚定又透彻。 “娇娇,自由如风,不可捉摸,却无处不在,这是你让大哥明白的道理。” “若有些累了,便歇一歇,晚膳的时候大哥再来喊你。” 乔天经边说着,眉眼笑意漾开,手上动作微微一重,把娇娇的小辫子给揉歪了。 沈元凌见状,正想出手替娇娇正一正,却已经被乔天经拉着走了。 “诶!乔大哥,我也想说几句!” 沈元凌一步三回头。 乔天经这些时日与沈元凌处得多,可不如之前那般客气了,当即笑着说道: “凌亲王,什么话留着晚膳时说也是一样的,对了,我爹要你写的阵法要义......” “啊!乔大哥,你放过我吧!师父好不容易忘了这回事!” 沈元凌抗拒的声音响起,二人讨价还价,越走越远。 娇娇扭头望着还在摇晃的帐帘,不知为何,方才还有些空落落的心似乎一下子又被填满了。 她再度低头看向手中书信,此番心境不同,隐约又从信中瞧出了些别的意味来。 娇娇闭目坐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睁开眼睛,又将书信揣回怀里,一蹦一跳出去了。 她精神着呢,一点也不困。 她要去逗逗小四,他那个阵法要义写出来,总是被爹爹这不好那不好地打回去,她就爱看小四在案前挠脑袋哈哈! 刚摆脱乔天经魔爪的沈元凌:“......” 好好好,你们兄妹俩...... ———— 半个多月后,日子来到了七月十四。 当日晚间,雍朝大军终于冲到了北国王都外! 前两日,乔忠国与任崇已经带着娇娇等人赶上了主力军,如今也随行军中。 和沿途的畅通无阻不同,王都到底在天子脚下,时至今日依旧城门紧闭,没有半点投降的意思。 王都守城军依旧坚守在岗,除了不甘亡国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王都之中如今并无疫疾。 当初伤寒在交城爆发后,金裕王很快就收到了消息,故而早早派人半途拦截,不许任何百姓进入王都。 此刻时辰已晚,天都黑了。 乔忠国他们商量过后,便决定先行劝降,若守城军还想负隅顽抗,明日一早便直接攻城! 上前喊话的人是乔地义,他于阵前斩落了莫千岱,如今在北国正是威名赫赫。 其余雍军简单安了营,七月的天气,将士们在旷野睡一晚算不得什么,但若将军们也跟着露宿,那就有失他们大雍朝的威风了! 娇娇跟在乔天经身旁,站在大军的后方。 她伸着脖子张望黑夜中的北国王都,心中感慨万千。 今日是七月十四,明日便是......七月十五了。 这几日在军中,娇娇听到将士们闲聊,七月十五在这个世界也是有说法的,民间常叫“鬼节”,正式些便唤“中元节”。 据说,“七月中元日,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 将士们都嘀咕,北国当年无故进犯武定,烧杀掠夺,如今在中元节覆灭,可算是因果报应! 至于在中元节杀生? 他们杀的可是敌人!再说了,大男人血气方刚,不怕! 娇娇当时听了一耳朵,此刻身处黑夜之中,望着满目的火把,听着二哥威风凛凛的声音,她在冥冥中不由生出一丝奇妙的宿命之感。 不得不说,这时间点是真巧啊,七月半,地官降,鬼门开,怪玄乎的…… 娇娇不知道,将士们口中的“地官”是不是老阎王,但明日确实该定局了。 第679章 毕竟王都守城军再如何英勇,到底人数太少,怎么可能敌得过他们的大军呢? 所以,她明日或许就会见到沈元白,而这场与“剧情天道”的抗争——终将迎来结局! 第546章 陌生又可怕 北国王庭。 金裕王端坐在御书房内,即便雍军已经兵临城下,他面上依旧没有任何慌乱之意。 吱呀—— 殿门被打开,乌耿轻手轻脚进来了。 “如何?”金裕王抬起头来,神色平淡地问道。 乌耿面色难看,急忙躬身回道:“王上,顺王府果然已经人去楼空!” 金裕王闻言嘴角高高扬起,似乎并不意外。 “国难之时跑得比谁都快,就这般贪生怕死之徒,竟还妄想同孤争这个皇位。” “呵,便是想跑,他也得有命才行......” 这句话颇为意味深长,乌耿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只见金裕王眉眼含笑,笑意却冰冷得很。 这么说,王上早就...... 思及此,乌耿轻轻打了个颤,不敢接话了。 金裕王心情颇好,目光在御书房内环顾一圈,忽然淡淡落在了乌耿身上。 “乌耿,你可怕了?” 乌耿不曾抬头,但已经感觉如芒在背,他立刻跪下了,言语急切地表起了忠心。 金裕王见状轻笑一声:“你若不怕,怎的让你干儿子收拾好金银细软,在宫外等你呢?” 乌耿霍然一激灵,眼中闪过一抹骇意,原来......原来王上什么都知道! 想到这里,乌耿心中升起了一抹浓浓的庆幸。 好在他根本就没想走,王上定也知晓这一点,否则......哪里还容得他活着站在这里? “王上,奴才是个无根之人,就收了这么一个干儿子,只是......只是想给他一条活路。” “他是个孝顺的,非要等奴才一起走,可他不知,奴才绝不会离开王上身边的。” 金裕王闻言不置可否,乌耿见状刚要松一口气,金裕王又轻飘飘说道: “乌耿,你还是怕了,否则前几日你为何偷偷给公主庙捐香火?” “王上!” 这一下,乌耿当真是骇极了,急忙将头磕得咚咚作响。 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片明黄色,乌耿微微一顿,就感觉到一股大力将他拖了起来。 乌耿心惊胆战地抬头,便瞧见金裕王俯身冲他淡淡笑着。 “乌耿啊,孤做的每件事后头都有你收尾,孤若下地狱,你也跑不脱的,捐那些香火有什么用呢?” 乌耿这会儿当真是怕了。 亡国在即,王上却始终不急不躁,同往常遇事便狂躁不安的模样判若两人,这一次,真的连他都看不透王上的心思了。 “王......王上说的是。” 金裕王似乎根本不在意乌耿的话,忽而松了手,又问道:“后宫各处如何?” 乌耿拼命稳了稳心神,这才说道:“回王上,各处都乱了,但是奴才早已听王上的吩咐,将宫门各处都看死了,谁也别妄想出逃。” 金裕王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是到了地下,孤还是要做这个王的,各处宫人自然也得陪孤。” “传令下去,就......子时吧,中元时,正是屠宫的好时候。” 乌耿心中虽然隐有预料,但是当“屠宫”两个字轻飘飘从金裕王口中说出时,他还是不由浑身冰寒。 这阖宫上下,后妃、宫女、太监林林总总,加起来可有数千人啊...... “嗯?” 见乌耿不曾应答,金裕王便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乌耿骇了一跳,急忙应了声是。 金裕王见状眉宇舒展,又补了句:“那些羽林军该是不中用了,让孤的亲卫去执行。” 金家从坐上这个皇位开始,便不断收拢与培养稚童,年年如此,久而久之,便造出了一大批为金家肝脑涂地的死士。 至于这些稚童究竟从何而来,也只有在位的金裕王自己清楚。 被派去截杀金顺王一大家子的,便是这些亲卫。 乌耿应下了,金裕王想了想,又问道:“丽华殿那边如何?” 乌耿见金裕王独独问起了丽姬,知晓丽姬还是有几分得金裕王的心,赶紧如实回道: “王上,丽华殿不曾起乱,丽娘娘将下人都拢住了。” “白日里奴才四处转了一圈,丽娘娘还专门将奴才唤了去,问起了王上,说是......说是无论家国如何,总是要和王上在一处的。” 金裕王听到这话,面上隐约晃过一抹怔然,半晌才低低笑了声。 “丽姬最得孤的心,只可惜脏了身子,早知如此,就选旁人了......” 乌耿见状试探着问道:“王上,可要奴才将丽娘娘唤来?” 金裕王回过神来,摆了摆手,“不必,孤晚些亲自去看她。” 这意思就是,他要亲自送丽姬上路。 乌耿不敢置喙,正要转身离去,忽然想起了还在养心殿的车昭华,当即问道: “王上,那车小姐......” 金裕王偏了偏头,眼里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笑着问道: “乌耿,民间是不是有个传言,七活八不活?” 乌耿闻言先是微怔,而后悚然色变,颤声问道:“王上,您的意思是......” 如今,车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正好七个多月! 第680章 金裕王笑得温和,“孤走前,总是要看一眼自己的孩子的。” 乌耿吓得都结巴了,白着脸说道:“王.....王上,可是宫中太医都不在,这......” “没事,孤自己来,那毕竟是孤期盼已久的孩子。” 金裕王嘴角弯着,满眼的期待之色,却看得乌耿毛骨悚然! 王上这是要......活剖? 乌耿吓得腿肚子都打起了哆嗦。 这一刻,连他都觉得金裕王陌生又可怕得很。 埋伏金顺王可以说是铲除异己,下令屠宫也不是没有先例,毕竟国若亡了,后妃总不能留给别人糟践。 可这生剖取子...... 乌耿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劝一句,但金裕王已经兴冲冲地出了御书房。 他脚步急切,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见见车昭华肚子里的孩子。 乌耿见状急忙要跟上前去,可刚迈开步子,就打了一个趔趄。 他替王上处理了那么多腌臜事,可这一次真的有些脚软了。 他颤抖着身躯抬眼,仿佛看到王上正一步步迈入深不见底的暗渊,而脚下是一片尸山骨海,刺耳哀嚎。 “乌耿?” 金裕王见乌耿迟迟不曾跟上来,不由停下脚步蹙眉来看他。 乌耿打了个激灵,方才的幻觉都消失了,他连滚带爬追了上去,感觉自己——也一脚踏入了地狱。 第547章 车昭华 养心殿。 车昭华静静躺在榻上,四肢被绢缎牢牢缠住,绑在了床榻上,呈一个大字型。 她此刻恨不得去死,但是她还不知道家人是否无恙,她不敢死,至少让她知道,爷爷他们还活着...... 想到这里,车昭华偏过头去,眼泪已经簌簌而下。 是她的错,她不该那般任性自私,都是她死也不要肚子里的孩子,才闹出了这些事。 爷爷为她遍询郎中,可郎中们都说孩子月份太大了,会累及母体。 这时交城大败的消息传来,爷爷担心金裕王会将她召进宫去,便着手送她离开。 可是爷爷寻郎中的事不知怎的被金裕王发现了,那日一大批黑衣人杀进了车府。 自小陪着她的丫鬟死在了她面前,她也被迷晕了,再醒来的时候,便在此处了。 金裕王来看过她几次,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牲,无论她怎么问,都不肯将爷爷他们的境况向她透露分毫。 金裕王就是要用这个念想吊着她,车昭华心知肚明,却不得不妥协。 她放不下爷爷他们,哪怕心中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但不曾听到噩耗,她便怀了一丝侥幸与奢望。 车昭华正心绪纷乱,忽而殿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殿门被推开。 车昭华立刻紧绷了神经,她一扭头,果然看到了那个恶心至极的身影。 乌耿稍晚了些,气喘吁吁地跟了进来,只因半道给那些亲卫下达屠宫令去了。 金裕王坐到了榻边,目光自始至终都不曾落在车昭华脸上,而是痴迷又期待地看着车昭华隆起的小腹,伸手轻轻抚摸着。 感觉到落在肚子上的温热手掌,车昭华打了个激灵,只觉得浑身阴寒,一股反胃感也油然而生。 她忍耐着偏过头去,忽然对上了乌耿的目光,那里头透着浓浓的怜悯。 车昭华见状心头一震,直觉不对。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发问,金裕王已经探过头来,面上带着笑。 “华儿,你不愿为孤诞育子嗣,如今,孤可以成全你了。” 车昭华微微瞪大了眼睛,强压着恐惧冷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金裕王缓缓扬唇,覆在车昭华肚子上的手重了些,笑着说道:“因为今夜,孤就要和孩子见面了。” 车昭华闻言先是迷茫,慢慢的反应了过来,面上溢出了惊骇之色,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你......你......” 金裕王似乎颇为享受车昭华脸上的恐惧,眼里有了一丝愉悦。 “这不正是你所求吗?华儿,孤的孩子投生在你的肚子里,是你的荣幸,只可惜你不识相。” 声音到后面,渐渐透出了冷意。 车昭华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她紧紧攥住双手,无数念头闪过,她知晓自己已然必死无疑。 若如此......若如此...... 车昭华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面色苍白,但恐惧尽去。 “若如此,看在我是孩子生母的份上,告诉我,车家究竟如何了?” 金裕王见车昭华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不由微感诧异,这一刻竟隐约从车昭华倔强冷静的模样里,瞧见了玉琉的影子。 他稍稍失神了一瞬,忽而扬起嘴角,满是恶劣。 “太师真是令孤失望啊,孤那般信任他,他却想将你送走,你肚子里还怀着孤的孩子呢。” “所以呢?”车昭华追问了一句。 金裕王偏了偏头,满是玩味地说道:“叛徒——自然是都杀了啊。” 声音入耳,不啻惊雷炸开。 车昭华浑身猛地一僵,灭门的消息在她脑海中转了转,才慢慢化作绝望,散入四肢百骸。 都杀了啊....... 车昭华想哭,眼底却干涩得很。 去年以前,她还是名满王都的车家贵女,虽称不上无忧无虑,却事事知足。 第681章 只一年的光景,全变了,全毁了...... 她不知该怪谁,她不舍得责怪爷爷,可她有错吗?她不求荣华不求高位,她只是想追随为国为民的玉琉公主而已....... 若这是她车昭华的命,她不会认的。 她是大家闺秀,读过圣贤书,广闻天下事。 即便如今脏了身子,她不会忘记自己受过的教养,更不会忘记圣贤教她的道理! 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牲怎配拥有子嗣,哪怕只有一点可能,她也要让金裕王的卑劣和血脉随着这个朽烂的国家一起消亡! 思绪走到这里,车昭华忽然扭头,目光灼灼落在了金裕王的脸上。 “衣冠禽兽、卑鄙无耻、丧心病狂、祸国殃民!” 声声铿锵,发自肺腑。 金裕王骤然色变,车昭华已经不再看他,她望向头顶的帐帘,流光溢彩、富贵已极。 可她心境荒芜,再激不起半点波澜。 下一刻,她用尽全身力气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无论是被血呛死还是被断舌噎死,她在手脚被缚的情况下,只能笨拙地采用最极端的方法。 血腥味刚刚在舌腔间弥漫开,一只大手已经死死掐住车昭华的下巴,力气之大,逼得她松开了牙口,张大了嘴巴。 金裕王冷笑一声,将车昭华的头偏向一边,鲜血从她嘴角缓缓溢了出来。 这时候,金裕王才凑近车昭华的耳畔,满是轻蔑地说道: “你知道吗?这样的手段,我皇妹用过无数次,她就是这般,日夜——求死不能!” “安心吧,你这条命根本不值钱,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金裕王冷笑着,冲一旁的乌耿伸出手去。 乌耿果然很是熟稔,从一旁取来三条锦帕,仔细揉成了一团。 金裕王接过,紧紧塞进了车昭华的嘴巴里,这才松了手。 “国确实要亡了,毕竟雍军已经到了王都城外,所以,今夜孤便要见到自己的儿子。” 金裕王说着,笑着站起身来。 乌耿知晓金裕王要行动了,颤抖着双手递来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呜呜呜!” 车昭华瞪大了眼睛,眼里迸射出浓烈的恨意与不屈,唯独没有恐惧。 金裕王微微俯身,匕首在车昭华的肚子上比划了好几下,似乎找不到下手点。 毕竟,伤到孩子就不好了。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旁乌耿的嘴唇数次嗫嚅,到底还是偏开了目光。 金裕王似乎有了主意,手中的匕首抬了抬,正欲先行割破车昭华的衣裙,殿外忽然响起了柔柔弱弱的呼声: “王上,您在里边儿吗?臣妾想见您。” 第548章 丽姬背叛了他! 金裕王动作稍稍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将车昭华小腹上的衣裙割开。 乌耿在一旁咽了口口水,最后还是大着胆子说道:“王上,是丽娘娘的声音,您要不......见见?” 乌耿实在是怕啊,王上若当真生剖了车昭华,他是要留在一旁打下手的。 但是,自从上次南城门见过玉琉公主显灵后,他夜夜噩梦缠身。 前两日那些宫女被活活打死,他都没敢看,让干儿子直接处理了,今日生剖何其血腥,他几乎都快站不住了! 金裕王闻言,手上动作顿了顿,车昭华却瞪大了眼睛。 丽娘娘? 就是那个掩护她的丽姬? 不行,金裕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牲,丽姬若进来,也会被杀死的! 想到这里,车昭华立刻呜呜叫了起来,希望能将丽姬吓走。 乌耿倒是手脚快,赶紧取过一旁软枕,轻轻压在了车昭华脸上,扭头求助地看向金裕王。 金裕王微微蹙眉,不知在想些什么,下一刻还是将匕首丢在了一旁。 “罢了,就在这里送她上路吧。” 金裕王喃喃,口中的“她”指的是丽姬。 乌耿闻言如蒙大赦,赶紧将帐帘、幔帘层层放下,掩住了车昭华那微不足道的呜呜声,而后伴着金裕王走到了外间。 他先行一步去开了殿门,只见丽姬妆容素雅,眉眼含笑地候在殿外,手中还亲自拎着食盒。 看到殿门打开,丽姬喜出望外,冲乌耿问道:“王上可在里边儿?” 乌耿点了点头,让随行太监、宫女都留在殿外,将丽姬恭恭敬敬迎了进去。 他脚下稍慢一步,望着丽姬的背影,暗暗摇头。 丽娘娘到底是舞姬出身,整日里除了讨好王上,哪里知晓什么亡国恨。 可惜了,这该是阖宫唯一一个真正对王上上了心的女子。 丽姬提着食盒入了殿,看到金裕王端坐在案后,她眉宇霎时生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王上!” 丽姬的声音软软的,媚中带娇,即便已经怀胎七月,身子依旧轻盈。 只见她将食盒往案上一放,便绕过长案,一下子歪进了金裕王的怀里。 后宫里,再没有比她更胆大的了。 “王上,您今晚怎的不来看臣妾,臣妾忍着腰疼下了厨,还想给王上一个惊喜呢!” 丽姬的言语间满是嗔怪,抬手勾住了金裕王的脖颈。 软香在怀,金裕王心中的戾气稍稍淡了些,伸手搂住丽姬的腰,眉宇间的笑意也透出了些许真切。 第682章 “所以丽儿就等不及地跑来了?” 丽姬点了点头,任凭金裕王的唇在她额头上蹭了蹭,这才起身将食盒打开,嘴上絮絮叨叨说着: “王上,饭菜还热着呢,赏脸吃些吧,臣妾也饿了,为了等王上,臣妾也饿着肚子呢。” “您瞧,都是您爱吃的......” 丽姬一个个报起了菜名,简单的发髻配上素雅的妆容,在融融灯光下透出难得的静谧。 金裕王忽而长长舒出一口气,竟觉得松快了几分。 他缓缓起身,从身后环住丽姬,忽然问道:“丽儿不怕孤吗?” 声音沉沉,带着试探,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丽姬一边将盘子一一摆好,一边毫不犹豫说道:“怕呀——” 金裕王眉眼方一沉,丽姬已经转过身来,眉眼弯弯地拉着金裕王的胳膊重新坐下。 “臣妾最怕王上了,怕王上不疼臣妾,不怜爱臣妾,厌腻了臣妾。” “王上什么美人得不到呢,和旁人比起来,臣妾出身又低,容貌也说不上一等一,实在普通得很。” 国破在前,可丽姬眼里只有情情爱爱,甚至如今雍军已经兵临城下,她还在这里拈酸吃醋。 可金裕王听到这话,眉宇间的戾色却彻底散了。 这时候,丽姬正好伸了一筷子吃食过来,金裕王心情正好,便张嘴吃下了。 往常在丽华宫,他们也是这般的。 丽姬惯会撒娇,喂着金裕王吃了一口又一口。 “丽儿怎的不吃?” 金裕王搂着丽姬,想到今晚就要送她上路,心中稍感惋惜,便开口问了句。 丽姬闻言,跟着吃了口素菜,这才说道:“臣妾还是吃不下什么荤腥,这些都是专门为王上做的。” “王上,臣妾听说.....外头都攻过来了。” 丽姬垂下眉眼,声音中暗含伤感,手上伸筷子的动作却不停。 金裕王张嘴又吃了一筷,这才偏头,面带笑意,“是啊,本王想着,今夜就送丽儿出宫可好?逃得远远的。” 丽姬听到这话,夹菜的动作猛地一顿,忽然就红了眼眶。 “王上,您将臣妾当什么了?” 金裕王微微一怔,丽姬已经眼里含泪地转过头来,带着颤意说道: “王上,臣妾其实什么都懂。” “所以臣妾今日才会自己下厨,才会在今晚寻过来,伺候您再吃一顿晚膳。” “王上,臣妾哪儿也不去,只想和王上在一处,哪怕是死,臣妾也不怕的。” 丽姬这番话似乎说得真心实意,才说到“晚膳”两个字,豆大的眼泪已经一颗颗滚下来,当真我见犹怜。 金裕王看到这里,不由心头微动,抬手将丽姬脸颊边的眼泪抹开。 丽姬顺势偏头往金裕王的手心里蹭了蹭,再抬头的时候,泪中带笑。 “所以王上多吃些可好,臣妾害怕......害怕这会是最后......” “好,孤多吃些。” 金裕王弯了眉眼,难得也笑得真心实意,面上隐约映出一丝温色。 丽姬闻言瞬间破涕为笑,喂得越发勤快,眼看着带来的饭菜都见了底,这才放下了筷子。 乌耿站在一旁,瞧见这一幕,从知晓雍军兵临城下就吊着的心第一次落到了实处。 看着案后相视而笑的俩人,乌耿暗叹一句:可惜了,若丽姬能早早出现,当年王上或许就...... 唉,不说也罢。 金裕王始终抱着丽姬,手掌轻轻摩挲着丽姬的后腰,心中盘算着何时出手。 这时候,他倒好似真有些舍不得了。 丽姬却恍若根本不曾察觉金裕王的心思,扭头笑着冲乌耿说道:“劳烦乌公公将食盒先递出去吧,味儿有点大。” 乌耿此刻哪里会不依丽姬,赶紧上前,麻利地将盘子都收了,拎着食盒出去了。 殿内只余两人,丽姬娇娇柔柔地靠在金裕王肩膀上,馨香钻入鼻息,金裕王觉得身子隐约发热,似是来了兴致。 当殿中安静下来之时,内殿的呜呜声便传了出来。 丽姬好奇地抬起头来,细细听了听,忽而轻捶了一下金裕王的肩膀,红着眼说道: “王上难道还金屋藏娇了不成?” 说着她气鼓鼓地直起了上半身,见金裕王不曾阻拦,索性离开了金裕王的怀抱,一步步朝内殿走去。 金裕王眼里含了些纵容,可很快也盈满了杀意。 便现在吧。 他不能忍受,丽姬再被雍军糟蹋。 思及此,金裕王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抽出龙椅旁的佩剑。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竟让他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一股热气从下腹升腾而起,转瞬间几乎就要将他烧干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 金裕王不可思议地抬头,忽然瞧见一向柔顺的丽姬站在了内殿的幔帘前,冲他盈盈笑着。 可这一次,笑容里不再是倾慕与温柔,而是狡黠与畅快,若细看,还能瞧出极深极深的恨意。 金裕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待反应过来之时,面色已经涨红得不成样子了。 丽姬背叛了他......丽姬背叛了他! 汹涌的怒气蹿上头顶,惹得他血流更快,整个人晃了晃,撑着长案才勉强站住了。 第683章 “乌耿!乌耿!” 砰—— 殿门被猛地推开。 金裕王咬牙切齿,恨声叫道:“乌耿,快将丽姬拖下去碎尸万段!” “不,将她拖过来!孤要亲手剐了她!” 吱呀—— 殿门又被关上了。 紧接着,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回应了金裕王: “舅舅,别来无恙。” 第549章 求死不能的滋味 金裕王猛地扭头,看到沈元白的那一刻,额头青筋几乎炸开! 他想要怒骂出声,可喉咙又干又涩,只发出了嘶哑的低吼声: “是你!!!” 沈元白穿着宦服,眉眼昳丽,偏头望着金裕王时,嘴角含笑,瞧着竟有几分悠然自得。 而他的左手正架着另一个太监,几乎倚靠在了他肩膀上,耷拉着脑袋。 沈元白见金裕王目光望过来,当即左手一松,那太监便整个人软了下去,咚一下滚到了地上。 正是乌耿。 金裕王见状瞳孔微颤,沈元白却淡笑着一步步走上前去。 “舅舅安心,乌耿跟着您作恶多端,我不会让他死得这般轻易的。” 眼看沈元白步步逼近,金裕王咬牙抬起手中的剑,可是浑身炙热难耐,另一只手已经忍不住去撕扯自己的衣襟。 “贱人!” 金裕王哪里会不知道,问题就出在丽姬送来的饭菜上! 他扭头看向丽姬,愤恨到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可很快又被浓烈的欲望取代。 “贱人,你竟然和沈元白勾搭在了一处!” 丽姬闻言挑了挑唇,漫不经心刺道:“瞧王上这话说的,您不是亲自将别人送到了臣妾的榻上吗?” “比起王上您忍辱负重、自戴绿帽,臣妾不过同北归王谋划弑君,算不得什么吧?” 金裕王听到这里,面色狰狞,“你......你早就知道了!” 丽姬嗯哼一声,不置可否。 这时候,金裕王觉得自己下腹已经涨到要炸开了,麻痒与灼热遍布全身,得不到疏解的欲望变成了疼痛,几乎要将他撕裂成两半。 他禁不住弯了腰,口中嘶吼:“贱人,你给孤吃了什么!” 丽姬轻笑出声,“王上还和臣妾装傻呢?您有心无力,这不是王上常备常吃的吗?” “不过,确实有些不一样,毕竟这药啊......是臣妾从花柳巷里带出来的下三滥玩意儿,劲儿猛着呢!” 丽姬温顺的时候如水似花,卸下伪装后,句句都直戳人心窝子。 “你!” 金裕王还要怒骂,沈元白却已经来到了金裕王面前。 他轻而易举抢过金裕王手中佩剑,对上金裕王那恨不得嚼穿龈血的可怕模样,沈元白眉宇间笑意淡去,冷冷说道: “还没到你死的时候,先尝尝求死不能的滋味吧!” 沈元白毫无预兆抬脚,狠狠踹在了金裕王的小腹上,将他踹得倒飞出去,一下子摔在了龙椅旁。 金裕王凄厉地惨呼出声,可声音太过嘶哑,根本传不出殿外。 他在龙椅旁的地砖上蜷成了弓形,双手死死捂着小腹,感觉命根子像是被石磨碾过去一般,痛得几乎要失去意识。 沈元白三两步走上前去,一脚踩在了金裕王脸上,脚后跟极有分寸地用了力,直接压碎了金裕王的下颌骨! “咳——” 金裕王猛地咳出一口血来,痛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沈元白缓缓移开了脚,随即蹲下身来,手肘轻轻搭在膝盖上,眉头轻挑,好以整暇地欣赏着金裕王痛苦的模样。 只见金裕王的眉毛已经拧作一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脱出,鼻翼一张一翕,嘴巴已经闭不拢了,冷汗从他额间挂下,渗进了鬓角里。 “痛吗?” 沈元白偏着头,满是恶劣地问。 金裕王无法回答,他还没从下腹的剧痛中缓过神来。 “比起你加诸在别人身上的疼痛与绝望,这不过开胃小菜,不是吗?” 金裕王动了动喉咙,咽下了一口血腥,恍惚间回过神来,立刻抬眼死死盯着沈元白,恨不得生啖其肉! “缓过来了?好极,毕竟只有清醒的痛苦——才最有意思,是吧,舅舅?” 沈元白霍然起身,又一脚精准无误地踢在了金裕王的小腹处。 他垂眸,就这般冷眼看着金裕王在地上翻滚哀嚎,神色平淡,似乎并无畅快之意。 丽姬沉默着看到这里,觉得沈元白似乎情绪不太对,于是低声说道: “北归王,里头的......会是车小姐吗?” 方才的呜呜声听着该是女子发出来的,如今国之将亡,若说金裕王会将哪个女子藏在养心殿,想来也只有怀了龙种的车昭华了。 沈元白回过神来,瞥了眼内殿,轻轻颔首。 “我进去看看。” 丽姬蹙起眉头,掀帘而入。 入了内殿,挣扎声立刻清晰了起来,丽姬一眼就看到了榻上的人,那隆起的小腹和她如出一辙。 只是此时,榻上人小腹上的衣裙被割开,露出了雪白的肚皮。 “呜呜呜!” 看到来人,车昭华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冲丽姬拼命摇着头。 她从前没见过丽姬,但是看那肚子便猜到了来人。 丽姬走到床榻边,立刻将车昭华口中的绢布团取了出来,瞧见上面的猩红血渍,不由面色微变。 第684章 车昭华这是要咬舌自戕? “丽娘娘快走,那个畜牲疯了,你入了内殿,只怕他也不会放过你!” 车昭华呼吸急促,颤声说道。 丽姬摇了摇头,面色很是平静,已经在给车昭华解绑了。 “别慌,王......他已经被制服了,再也伤不了我们了。” 车昭华闻言猛地一怔,抬眸难以置信地望着丽姬,“当真?” 丽姬点了点头,给车昭华解绑双脚时才看到榻边的匕首,再结合她那被割破的衣裙,丽姬霎时面色剧变。 “他竟要......将你生剖了不成?” 劫后余生,车昭华这时候才流了下后怕的眼泪,轻轻点了点头。 丽姬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车昭华已经撑榻坐了起来。 她目光落在丽姬的小腹上,双手微微攥紧,满脸羞愧地说道: “丽娘娘,此事虽非昭华所愿,但爷爷的算计到底还是害了你。” “从前不知那畜牲的真面目,昭华也默认了爷爷的计划,是我们卑劣残忍,将无辜的你牵扯其中。” “可如今你竟还不计前嫌地来救我,昭华羞愧难当,感激不尽。” 车昭华捧着小腹,尽力给丽姬鞠了深深一躬。 “昭华不知该怎么偿还丽娘娘你才好,无论要打要骂还是要这条命,昭华都毫无怨言,只是能否容昭华先回车府看一眼,只一眼.......” 说到这里,车昭华喉头酸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不愿相信车府已然满门尽丧,不回去看一眼,她死也不会瞑目! 第550章 卖国贼 丽姬望着车昭华,见她羞愧的模样不似作伪,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若说对车家、对车昭华,她确实是有怨的。 凭什么她就要成为车昭华的掩护和靶子,最后还要落得母子双亡的下场呢? 可自从前些日子派人探过车府,得知车昭华大闹着要堕胎开始,她心中对车昭华的怨气也就渐渐散了。 她从风月场摸爬滚打出来,最是知晓女子的不易,如今她和车昭华,谁又说得清谁更可怜些呢? “车小姐,这世道本就女子多艰,如今你我皆深受其害,我打你骂你要你的性命又做什么呢?” “只是你现在要出宫,只怕不易。” “雍军已兵临城外,金裕王将整个王庭都封了,方才过来养心殿的路上,我瞧见羽林军都被换了。” “那些亲卫我听他提过一回,只认人不认其他,你便是拿了金裕王的令牌去,那些亲卫也不会放你出宫的。” 车昭华闻言不由心生绝望,半晌也只能凄凉一笑。 “罢了,良臣未遇明主,总是要落得这般下场的。” “丽娘娘,爷爷同我说过,乔忠国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一旦雍军攻入,我自会同乔家将军他们言明,我腹中的孩子才是孽种。” “药是我爷爷带回王都的,我定会尽力解释其中谋划,只盼能借此让你免于遭难,也算是赎我车家几分罪孽。” 丽姬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抹震惊。 若说方才初见之时,车昭华脱口而出第一句便是让她逃走,她已然对车昭华心生好感。 如今车昭华又如此坦荡心细,实在让丽姬不得不另眼相看。 明明是如此美好的女子啊...... “丽娘娘,可否去玉朝宫了?” 幔帘外传来沈元白压低的声音。 车昭华听闻男声,吓得攥紧了双手,一脸惊恐。 丽姬见状轻声安慰道:“车小姐别怕,外头的是北归王,就是他将金裕王制服了。” “好,请稍等。” 丽姬扬声应了句,再看面前眼眶通红、孤苦无依的车昭华,忽而叹了口气。 她对女子总是要心软些的。 “车小姐,既然你要替我言明真相,那便跟在我身边吧。” 车昭华立刻点了头,丽姬已经扯下榻上幔帘,给车昭华遮了肚子。 “先将就着些。” 说着丽姬又转身出了内殿,打开养心殿的殿门,将守在外头的阿朵四人唤了进来。 只是打开殿门的时候,丽姬依旧温温柔柔的模样,似乎殿内什么也不曾发生。 这时候,车昭华才终于见到了沈元白。 但是自从知晓金裕王的真面目后,她对外男便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这会儿只扫了一眼,即便沈元白是玉琉的儿子,她也不再多看一眼。 至于角落里的金裕王,不知被沈元白折磨成什么样了,用披风罩着,一点动静也没有,车昭华也不敢往那边看。 只是车昭华此刻心中不免奇怪。 方才明明听北归王说要去玉朝宫,怎的这会儿丽娘娘又将人都唤进养心殿里来了? 殿内,沈元白看了丽姬一眼,丽姬轻轻点了点头,二人似乎已经达成某种共识...... ———— 王都外。 乔地义喊完话了,可南城门上的守城兵始终不曾应答。 乔地义面色不变,毕竟他也没指望守城兵们就此妥协。 可惜赶到此处时天已经黑了,北国王都内情况不明,黑灯瞎火容易遇伏,否则早就出手了。 至于王都守城兵们,他们其实是怕的。 尤其此刻放眼望去,城外火把连天,昭示着雍军绝对的人数压制。 第685章 但是,他们的身后是王都百姓,是王庭,即便王上不堪至此,可灭国当前,他们怎敢后退一步? 这时候,无论乔家还是北国的守城兵,他们都不曾预料更不敢想象,丧心病狂的金裕王已经对王庭内所有人举起了屠刀。 南城门上,守城兵们紧挨着,在城楼上站成了一堵人墙,所有人皆心有戚戚,毫无斗志。 眼看着城下乔地义策马回转,城上无一人敢挽弓追杀。 毕竟众人心知肚明,如果惹怒了雍军,都不必等到明日,今夜他们可能就会不顾一切杀进来。 众守城兵正定定望着乔地义的背影,忽而城下响起了喧闹声,将他们吓得齐齐打了个激灵。 细细分辨后,才发现闹起来的似乎是城内。 城楼上当即有人下去查看,紧接着,呼声响起: “车太师!” “车太师,您......您怎的变成这样了.......” “是车太师!” 城楼下,车太师忽然现身。 他坐在轮椅上,面色憔悴,比起南城门事发那一日,竟苍老消瘦了许多。 身后推着轮椅的是车太师之子、车昭华之父车平锦。 众人细细一看,才发现车平锦的右边袖子空荡荡的,竟......竟断了一臂! 四周跟着的车家府卫都多多少少带了伤,瞧着惨烈无比。 “车太师,这究竟......” 车太师坐在轮椅上,望着眼前巍峨的南城门,心中苦涩难以言喻。 到头了,是该到头了。 面对守城兵的追问,车太师忽而扯开衣襟,露出了自己的胸膛。 只见其上趴着一道狰狞至极的伤疤,竟还未完全愈合! 众守城兵见状面色大变,车太师已经嘶哑着声音开口: “王上无德,罔顾人伦欺辱公主在前,残暴无度迫害宫人在后。” “车某忠国忠君数十载,不敢居功不求扬名,可王上竟派人灭杀我车家百余口!” “府卫拼死相救,车某得以死里逃生,长子断臂求生,其余诸人悉数丧命!” “君王草菅人命、滥杀无辜,将车某忠义之心弃若敝履,车某已万念俱灰。” 守城兵们听到这里,神色剧变。 要知道,车太师可是享誉王都的忠义之臣啊,最后竟落得几乎灭门的下场...... 车太师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眼底热泪汹涌,却还是继续说道: “国运已尽,不可挽回。” “雍军一路北征,沿途从未滥杀无辜,诸位忠国之心日月可鉴,但今日再负隅顽抗,不过徒增伤亡。” “罢了罢了......” 守城兵们听出了车太师话里的意思,不由地齐齐后退了一步,心头剧跳,面面相觑。 话语出口之时,车太师已经潸然泪下。 今夜之决定于他而言,何尝不是摧心剖肝呢? 毕竟脚下,是他热爱并为之奉献了一生的故土啊! 可是君王不堪至此,再拥护下去,已然毫无意义。 还有他的孙女昭华,华儿被掳进了宫,他不敢想象,他的华儿正在遭受怎样的对待。 王庭如今尚是铁板一块,除了雍军,再无人能救他的华儿了...... 他车和璧“眼瞎”了一辈子,如今亡国已成定局,他不能再让城门上这些好儿郎白白牺牲,更要倾尽全力,救下他亏欠太多的孙女! “今日投降,是车某的决定,亦是车某对诸位的恳求。” “故而今后,万民史书大可骂车某为卖国贼,若有一日谤满天下,万人唾弃,也是我车和璧罪有应得!” “儿郎无辜,忠心无错,既然君王不仁,从今往后,便将你们的热忱寄春秋、敬山河、护家人吧!” 说到这里,车太师缓缓抬手,冲众守城兵抱拳一礼。 “车某在此恳请诸位——开城门!” 第551章 直捣黄龙 车太师嘶哑苍老的声音落下,四周鸦雀无声。 下一刻,哀凄、绝望的气息蔓延开来。 守城兵们怎会不懂,车太师开城门的决定,是为了挽救他们的性命。 “车太师......” 有人颤声开口,可“亡国”这两个字太过沉重,他们显然没有车太师那样的魄力。 车太师说完这番话后仿佛也泄了精气神,靠在椅背上,胸膛剧烈起伏。 “开吧——” 就在众人犹豫不定之时,又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却是苍老的女声。 众人立刻抬头望去,只见一老妇人从黑夜中独自拄杖而来。 她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身穿锦服,脚步稍显蹒跚,却步履坚定。 众守城兵不识此人,车平锦却面露惊色,低叫出声:“顾老太君!” 众人闻言大惊,王都能被称一句老太君的,也就只有护国将军莫千岱之母了! 车太师艰难地扭过头来,看到顾老太君孤身前来的那一刻,心中酸涩达到了顶峰。 众人正欲行礼,顾老太君已经摆了摆手,温声开口:“车太师说得对,莫要再徒增伤亡了,开城门吧。” 莫千岱为国捐躯之事众人皆知,如今顾老太君现身开口,份量自然是极重的。 而且城楼上那么多守城兵,大家都年纪尚轻,又有高堂家室,谁又想死呢?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良久,不知谁先开了口: 第686章 “开城门!” 紧接着,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传到了城楼上,传到了城外雍军的耳朵里。 乔地义正策马行入中军,忽而身后斥候来报:“少将军,北国城楼上响起了开城门的呼声!” “什么?” 乔地义猛地勒住缰绳,当即点兵再次赶往南城门,又疾言下令: “谨防有诈,速速将消息传给将军,本将先行一探究竟!” 乔地义领着三千精兵折返,在离南城门三十丈远的地方停下。 这时候,吱—— 厚重的南城门竟当真从里面打开了! 乔地义抬手,让身后诸军稍安勿躁,自己则蹙眉紧盯着洞开的城门。 很快,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门后。 乔地义屏息凝神,可转瞬间便满眼惊诧,面露不解。 城中......竟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 不止乔地义,身后三千精兵本都已经蓄势待发了,这会儿纷纷一脸迷茫,不知北军在玩什么战术。 结果这时候,老妇人忽而扬声:“乔地义何在!” 乔地义挑了挑眉,目光在城楼上环顾一圈,谨慎地策马上前两步。 “在下便是乔地义,来者何人?” 顾老太君微微眯起了眼睛,瞧见一个剑眉星目、俊朗不凡的少年端坐马上,在火把的映照下,少年威风凛凛、意气风发。 “好生威武张扬的少年将军啊.......” 火光在风中跃动,光影重重间,顾老太君喃喃了一句。 恍惚间,她仿佛瞧见白袍少年将军冲她策马疾驰而来,眉眼舒展,口中高呼: “娘!孩儿回来了!” 乔地义细细看了眼不远处的老妇人,见她举止端庄、衣着华贵,隐约猜出了她的身份。 他正欲再度开口,谁知那老妇人忽而将手中拐杖一丢,竟毅然决然撞向了一旁的城门! 城内有人发出了惊呼声: “老太君!” 下一刻,只听得“咚”的一声,老妇人已经顺着巍峨的城门,缓缓滑坐在地。 乔地义看到这一幕,不由微微瞪大了眼睛,胸膛起伏不定。 城门阴影中传来了车轮粼粼之声,车平锦推着车太师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老太君,您......” 车太师来到顾老太君的身旁,颤抖着伸出手去。 可是顾老太君的瞳孔已经散大了,她嘴角微微扬起,隐约间呢喃出一声:“儿啊......” 车太师眼眶骤然一酸,当场滚下泪来。 方才顾老太君执意要出城门时,他已然预料到这一幕了,他只是悔愧,当初一心为王上谋划,还曾算计了莫家长子。 一步错,步步错。 不,君主不明,他的忠心从一开始就错了...... 顾老太君的眸光渐渐灰败,视野中只剩模糊的火光摇曳,她仿佛看见儿子被挑落马下,却决绝自戕的画面。 她心头锥痛得很,嘴角的笑容却扩大了。 儿啊,娘来见你了。 莫怕,这万千罪孽,娘都同你一起受着。 咱们将永林、永声找回来,一家人还在一处。 儿啊,你看这巍巍城楼到底还是倒了,但对这个国,咱莫家问心无愧了...... 顾老太君在城门口咽了气,车太师几番泪下,急忙让身后守城兵将老太君的尸身抬下去,妥善安置。 他抬手擦了擦眼泪,恰在这时,乔忠国与任崇也策马赶了过来。 瞧见乔忠国的那一刻,车太师只觉恍如隔世。 上次见面还是在南离国的时候,那时他踌躇满志,还为得了送子神药而欣喜若狂。 如今时移世易,他已然身处深渊,而乔忠国再一次兵临王都城下,却比十七年前还要春风得意。 这腐朽的国,他已然无心再挽救了...... “乔将军!” 车太师主动开了口。 乔忠国闻声策马上前一步,即便面对已经落败的敌人,他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轻蔑之色。 “车太师。”乔忠国沉沉开口。 车太师动了动脚,身后车平锦见状急忙躬身,用力将车太师扶了起来。 他懂,乔忠国之名天下皆知,爹也总是将乔忠国视为北国最大的敌人。 此番投降,爹无论如何也要站着,这是向乔忠国传达投降的诚意,也是不想在乔忠国面前失了最后的骨气。 车太师几乎半个身子都靠自家儿子支撑着,他胸头伤口剧痛,却依旧倔强地站直了。 他缓缓喘出一口气,这才扬声道:“乔将军,是我们北国败了!” “车某在此,领南城门所有守城兵——向你投降。” “此番入城,我儿平锦亦可在前领路,送乔将军直达王庭!” “车某只有一请,乔将军可否如入之前的城池一般,缴械不杀,留这些守城兵与城中百姓一条生路!” “车某别无所求,感激不尽!” 车太师说着,忍着胸口剧痛冲乔忠国深深鞠了一躬,彻底弯下了脊梁。 身后守城兵见此,又是屈辱又满怀对车太师的感激,纷纷红了眼眶。 乔忠国看到昔日趾高气昂的车太师对他弯了腰,心中亦感慨万千。 “吾皇以仁治天下,早已下令,北军中人缴械不杀,更不可滥杀百姓性命。” 第687章 车太师知晓,乔忠国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他整个人晃了晃,实在支撑不住,又坐回了轮椅上。 不待喘一口气,他便把车平锦往前一推,“吾儿在此,愿为乔将军领路。” 车平锦眼眶酸涩,却还是大踏步走了出来,走到了雍军面前。 王庭他是一定要去的,爱女昭华还在其中,生死不明啊...... “乔将军,请——” 乔地义见状,先行策马上前,手中银枪紧攥,扬声道:“爹,孩儿来开路!” 当年爹兵临城下,却被太上皇以六道旨意强行召回,心中怎能不遗憾呢? 今日,他便要直捣黄龙,为爹平心中憾事,替圣上一统山河! 第552章 吾皇在上 乔地义领着身经百战的乔家军先行上前,路过满脸沧桑的车太师身旁时,他稍稍勒住了缰绳。 车太师抬起头来,望着高头大马上已经享誉天下的少年将军,眼里闪过一抹苦涩。 江山代有才人出,只是这般出挑的少年郎却出现在了雍朝。 乔地义正了色,冲轮椅上的车太师拱了拱手。 过往恩怨难消,但今日车太师肯出面劝降守城军,下令打开城门,又一心为守城兵与城中百姓着想,便当得他这一礼。 车太师见状微微一怔,下一刻,心中酸痛几乎漫溢而出。 这时候乔地义已经策马重新出发,只是过城门之时,他的目光在门上那一簇已经干涸的血花上稍作停留。 门内,众守城兵果然已经将手中长枪放在了地上,此时一个个低着头站在一处,心中屈辱与羞愤难言万一。 但是他们也很清楚,车太师心中的不甘只会比他们更深,大局已定,他们不能辜负车太师为他们争取而来的一线生机。 乔地义始终不曾放松警惕,入了城门,他将手中长枪高举,大喝一声: “缴械不杀!乔家军,占城门!” “是!” 身后雍军包抄而上,将所有守城兵围在了其中,乔家军们则快步登上城楼,防止埋伏,扫除隐患。 乔地义接过乔二手中的雍旗,在登上城楼之前,回望了自家父亲一眼。 乔忠国嘴角扬起,眼中隐有泪光,冲乔地义轻轻点了点头。 乔地义见状长吸一口气,一步步踏上北国王都的南城门,来到了城头。 这里还矗立着一面明黄色的北旗,在风中猎猎。 乔地义将雍旗替换至左手,随即右手抽出腰间长刀,毫不犹豫朝北旗重重一劈! 咔—— 北旗失去依托,从高高的城楼上坠下。 明黄色旗帜在火光中悠悠晃晃,最后啪一下,摔在了城门下,摔在了车太师身前不远处。 巍巍二百年北朝,如今就似这皱揉在地的明黄色旗帜一般,跌进了尘埃里,彻底褪去光鲜与明亮。 车太师浑身猛地一颤,泪水霎时滚下。 这个白了发的老头啊,忽而俯身,掩面痛哭出声,折了傲骨,肝肠寸断。 立场对立,悲喜不同。 此时此刻,在车太师悲痛的哭声中,所有雍国人却齐齐抬头,满目晶亮地望向了城门上方。 那里,一杆赤红旗帜骤然升起,飘扬在风中时,犹如烈火攒动! 在漫野火把的映照下,灿灿“雍”字像是活了一般,在北国南城门上绽放出属于它的夺目金光! “胜幡扬,山河定,天命归,四海平!” “吾皇在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年将军激昂高亢的声音响起,城门内外清晰可闻,震撼人心! 所有雍朝人看到这一幕,悉数热血沸腾,一个个高举双臂,齐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震耳,直冲云霄。 乔忠国到底还是落了泪。 当年一路北伐,牺牲了无数将士,原以为能为皇上一统天下,结果却在胜利前夕功亏一篑,无功而返。 他从不曾将心中不甘诉诸于口,可夫人、老大老二还有娇娇都明了他心中憋闷,壮志未酬。 今时今日,他们终于攻破了北国王都的大门,从今往后天下归心,四海一统,他乔忠国终于可以安心了....... 娇娇被乔天经抱着出了帐,站在士气高涨的将士们身旁,听着荡气回肠的高呼声,连娇娇都热血奔腾,眼泪狂飙。 皇帝哥哥,你若在战报上看到这一幕,一定也会热泪盈眶的。 所有人都将赤子之心捧给了你,也请你勿忘初心,为天下人造一个社稷安稳,国泰民安的盛世吧! 呼声许久才渐渐停歇,至此,大军入城,直奔王庭! 娇娇由乔天经抱着,身旁跟着沈元凌与乔伯,同大军一起进了城。 方才的热血与激动慢慢褪去,预感到很快就会见到沈元白,娇娇的神色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 “大哥,大概什么时辰了?”娇娇低低问道。 一旁乔伯闻言看了看天,沉声回道:“小姐,该是快子时了。” 娇娇有些紧张,悄悄咽了口口水。 据说七月半子时中,鬼门便会大开。 要是放在从前,她定是不信这些的,可她死后连老阎王都见过了,还穿书了,这会儿这些民间传言在她眼里就变得越发神秘玄乎了。 第688章 娇娇他们慢行一步,乔地义与萧千月率领的大军已经到了宫门口。 喊杀声很快响起,北国王庭的守卫意料之外地难缠,一个个竟都像是不要命般,让乔地义想起了——死士! 萧千月显然也有此猜测,眼里不由染上了一抹震惊。 死士培养不易,也最是残酷,因为他们被教成后,基本就是杀人的傀儡了。 她实在很难想象,北国王庭里怎么会有数量如此庞大的死士! 黑夜中,火把晃动间,萧千月一个利落出枪收割了眼前一人的性命。 她忍不住探头细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此人年纪尚轻,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个少年! 萧千月不由地打了个激灵,登时想起了前两年震惊朝野的护国寺死士一案。 如今看来,在北国王庭之中,玉琉的残忍手段竟像是一脉相承般! 只是死士再如何悍不畏死,到底敌不过源源不断的雍朝大军,很快便节节败退,被雍军硬生生闯入了王庭中。 此时此刻,宫内亦四处乱起。 按照金裕王子时屠宫的命令,守在宫内的亲卫们已经将各宫的后妃与宫女太监都逼到了一处。 众人哭得涕泗横流,无论他们下跪求饶还是金银贿赂,这些亲卫都无动于衷。 他们只是严格地执行金裕王的命令,只要子时一到,自当屠尽宫中所有人! 有人不甘就此赴死,拼了命地朝殿外跑去,结果亲卫一个手起刀落,血淋淋的头颅骨碌碌就滚到了殿中,吓得众人险些昏死过去。 而那些后妃哭着喊着要见王上,都被亲卫们无视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等待死亡的过程煎熬无比。 有人号啕大哭,诉说家中还有亲人兄妹,有人哭累了,一脸麻木地瘫坐在地上,更有人双手颤抖,摩挲着袖间利器,犹豫着是否自我了结。 逃生无门,求助无功,绝望的气氛在各宫各殿蔓延开来,使得原本金碧辉煌的王庭变得死气沉沉。 很快,子时到了—— 第553章 怀了孽种的人是我 那些亲卫像是割稻草般,神色平静地举起了手中长刀,就要将身前人的性命夺走。 众宫人哀嚎出声,拼命向后退去,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了喊杀声,盖过了殿中人的惨呼。 众宫人先是呆滞了一瞬,很快便有人高呼出声:“是不是雍军杀进来了?” “我听说,雍军不曾滥杀无辜,或许我们还能活!” “对,我还不想死啊!” 原本已经绝望的众人忽然看到了一丝希望,消耗殆尽的斗志便也重新燃了起来。 有人抓起一旁的凳子就冲亲卫砸了过去,口中大叫着: “快跑啊!” “我不想死!” 王庭的宫人怎么也想不到,有一日,敌国之人竟会成为他们的救命稻草。 “救命啊!救命啊!” 宫中四处响起了呼救声,闯进王庭的雍军们大感诧异,却还是分批有序地往各宫冲去。 车平锦遵照车太师的意思,将雍军领到了王庭,此时,他更是迫不及待地领着乔忠国往养心殿走去! 乔忠国看出了车平锦的迫切,眉头微蹙,隐约觉出了几分内情。 众人匆匆赶到养心殿时,内里灯火通明却殿门紧闭。 车平锦几乎是小跑上前,将殿门猛地踢开。 乔忠国紧随其后,可映入眼帘的画面却出人意料。 只见殿中或蹲或藏着数十名太监宫女,看到来人,他们低呼出声,一边求饶一边瑟缩成了一团。 车平锦立刻上前,扯起一个太监便疾声问道:“王上呢?你们可有看见车家小姐!” 那太监吓得浑身哆嗦,白着脸直摇头,断断续续说起了内情。 原来他们都是养心殿的宫人,半个时辰前,王上亲卫忽然开始大肆捉拿宫人。 他们吓得不轻,纷纷来到养心殿前求饶,可殿内毫无声响,连乌公公都不曾出来平息事态。 最后眼看四处惊叫声起,有人便大着胆子将殿门推开了一条缝,结果内里空荡荡的,连前不久刚提着食盒进去的丽娘娘也不知所踪。 他们怕极了,又担心被亲卫抓住,最后便大着胆子躲进了养心殿中,果然逃过了一劫。 至于车小姐,前几日她确实就被关在养心殿中,可他们进殿之时,车小姐也随着王上还有丽娘娘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听得太监的话,车平锦几乎脚软。 这么看来,昭华果然是被金裕王囚禁了,可是那么多大活人,怎么就凭空不见了呢? 一旁,乔忠国眉头蹙起,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有一乔家军从殿外疾行而来,高声道: “将军,在东宫往成昭门方向截住了六名女子,其中两人还身怀有孕!” 乔忠国闻言,猛地转过头去。 沈元白来信一事,娇娇已经同他说过了。 今夜,金裕王宠妃丽姬会带着四名宫女逃出宫去,他也已经将放行的命令传下去了。 可是如今,竟多了一名怀了身孕的女子? 想来正是因为如此,底下人才不敢擅作主张,便报到他这里来了。 思及此,乔忠国看了眼一旁的车平锦。 他是知道的,真正怀了金裕王孩子的是车昭华,看来多出来的女子就是她了。 第689章 车平锦闻言面色剧变,可转瞬间又喜出望外,当即冲乔忠国疾言开口: “乔将军,在下爱女被金裕王掳进了宫,至今下落不明,或许......或许就在那六人之中,可否......” 乔忠国点了点头,留下人妥善安置这些宫人,又与车平锦去往东宫方向。 沈元白信中有言,丽姬是制服金裕王的重要人物,如今丽姬已经准备逃出宫去,那么她与沈元白的计划定是成功了。 这么说来,金裕王此刻应该就在......玉朝宫中! 玉朝宫方向,老大与娇娇他们已经赶去了。 事关沈元白,今日或许会有不寻常的事发生,若牵扯出了娇娇的能力,自然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乔忠国还是决定让娇娇自己处理,他则去见丽姬,正好问问其中内情。 车平锦跟在乔忠国身旁,一路上内心忐忑无比。 昭华肚子里怀着的才是真正的龙种,这件事他们一直瞒着外人,不知乔忠国是否已经知情。 若知情,乔忠国会放过昭华吗? 他自然也猜到,另一怀有身孕的女子必定就是丽姬,不知丽姬猜到他们的计划后,会不会恨上昭华。 昭华不会是......被胁迫了吧? 想到这里,车平锦脚步更急,他断臂的伤口尚未恢复,今夜几番行路,此时竟已经渗出了血渍。 过了一会儿,乔忠国终于赶到了东宫处,远远的,他已经瞧见了被围在中间的六名女子。 她们皆身着宦服,也是做过一番伪装的,但是隆起的小腹实在藏不住,只要细看,轻易就能识破了。 不过乔忠国此时更在意的是,东宫与养心殿离得颇远,丽姬她们是怎么安然无恙跑到这边来的? 他已经知晓了金裕王“子时屠宫”的计划,所有后妃、宫人都被死士拘住了,这一路过来,可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乔忠国心中正暗自疑惑,车平锦脸上已经露出了狂喜之色,他不顾断臂剧痛,已然小跑上前,口中疾呼:“华儿!” 车昭华站在丽姬身旁,见雍军将她们围住,面上并无紧张之色。 她本就没想着脱逃,如今只盼早些见到乔忠国,替丽娘娘解释一番,放她与四个宫女逃出生天。 就在车昭华整理措辞,等着自揭伤疤时,一道熟悉刻骨的呼声响起。 车昭华浑身猛地一震,当即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自家爹爹眼含泪花,正步履急切地朝她跑来。 万般思绪涌上心头,最后悉数化作狂喜与庆幸,车昭华立刻不管不顾迎上前去,口中泣呼: “爹爹!” 一旁雍军自动让开了,车平锦与车昭华终于重逢,二人都落了泪,车昭华更是一把抱紧了自己的父亲。 车平锦抬起仅剩的左臂,一下又一下抚摸着车昭华的头,颤声说道: “华儿,华儿,爹爹对不住你,华儿可吃苦了?” 车昭华拼命摇着头,早已泪流满面。 老天爷一定是听到了她的祈祷,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爹爹他们一定都还好好的! 此时乔忠国也跟着走上前来,径直走到了丽姬面前。 丽姬听得身旁雍军恭敬唤了声“将军”,便已经猜到了乔忠国的身份。 她有些紧张地攥住袖子,不知沈元白所言“雍军中的熟人”到底够不够份量。 她张了张嘴,正欲开口,车昭华急切的声音已经传来: “乔将军,丽娘娘是无辜的,怀了金裕王孽种的人是我!” 第554章 这样就很好 “华儿!” 车昭华突然喊出这句话,将车平锦吓得面色大变,当即紧紧攥住了车昭华的胳膊。 黑夜之中,光线不明,车昭华心情激荡之下,还未发现自家父亲已经断了一臂。 她仰着头,眼里盈满了泪光,温声说道: “爹爹,不能一错再错了,这场谋划从一开始就是不该,华儿已经搭上了一辈子,不能再将其他人牵扯其中了。” “丽娘娘很好,爹爹,是她不计前嫌救了华儿,否则......否则华儿早已被那个畜牲生剖了。” 车平锦听到“生剖”两个字,整个人猛地后退一步,空空的袖子荡了荡。 车昭华忽然注意到了这个异样,她神色猝然大变,立刻去拉车平锦的右手,可入手只有空荡荡的衣袖。 她慌了,手足无措地顺着袖管一路往上摸去,直到在车平锦肩膀处摸到了湿漉漉的一片。 她翻过手掌,火把下,她的手心已经染上了一片血红。 “爹......爹爹!” 车昭华满心惶恐与忧惧,再抬头时,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滚下,怎么也止不住。 “您的手......您的手......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啊!” “爹爹,娘呢?爷爷呢?其他人呢?” 巨大的恐惧忽然涌了上来,车昭华紧紧攥住车平锦的衣袖,颤声问道。 车平锦心头哀痛不已,他知晓车昭华聪慧,这件事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他只能红着眼摇头。 “华儿,除了你祖父,你娘、你叔叔他们......他们所有人都......都去了。” 车昭华听到这里,犹如一道雷霆劈在头顶,整个人晃了晃,血色霎时从她脸上褪尽。 她动了动唇,眼里有茫然,有憎恶,有绝望。 第690章 下一刻,她猛地攥起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肚子,一下一下全用了死力气。 “华儿!华儿!莫要如此啊!” 车平锦心痛到泪水汹涌,用仅存的左臂紧紧抱住车昭华,泣声道: “华儿,都是爹爹的错,爹爹当初应该拒绝你爷爷,爹爹应该拦着爷爷,是爹爹毫无作为,这才害了你!” “华儿,爹爹和爷爷都后悔了,是我们的错!你不要伤害自己,你是爹爹和爷爷最后的念想了!” 车昭华突然停了动作。 她呆呆抬起头来,看着泪流满面的爹爹,她噙着泪点了点头。 她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小腹正在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之前她明明也这般做过,可腹中孩子始终安然无恙,只是这一次,不知她正巧捶在了何处,竟...... 或许,这个本就不该出世的孩子也终于察觉到了她的憎恶与嫌弃,在慢慢离开她了。 车昭华缓缓直起腰来,忍着剧痛默不作声。 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很好...... “爹爹,我们先和乔将军说清楚,放丽娘娘自由吧。” 车昭华忽然换了个话题,而且显得格外冷静,让车平锦一时无措。 可望着车昭华坚决到不容动摇的面庞,车平锦也只能苦笑着点头了。 方才他和昭华那番话,想必乔忠国也听出来了。 见自家爹爹点了头,车昭华这才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她转身看向一旁的乔忠国,屈膝一福,随即平静地将车太师的计划和盘托出。 末了,她才仰头笑道:“乔将军,实情便是如此,丽娘娘从头到尾都是深受其害的无辜之人。” “晚辈听闻乔将军大义,一路行来从不曾滥杀无辜,且丽娘娘今夜还助北归王擒拿了金裕王那个畜牲。” “北国已经战败,按理来说,晚辈实在没有资格同乔将军说这些,但丽娘娘之劫难因晚辈而起,今夜,晚辈也只能觍着脸,求乔将军放丽娘娘一条生路。” “至于晚辈连同肚子的孽种,要杀要剐全凭乔将军定夺。” 话至此处,车昭华再次屈膝,冲乔忠国深深一福,久久不曾起身。 丽姬听到这里,不由满脸动容。 她并没有将沈元白为她安排的出路告诉车昭华,毕竟她除了自己与孩子,身上还背着阿朵她们的性命。 她可以不恨车昭华,但车太师是罪魁祸首之一,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与车昭华交心的。 今夜之所以会冒险将车昭华带上,也只是出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恻隐罢了。 出发之前她便想好了,若半路遇到雍军,他们不肯放走车昭华,那她也会毫不犹豫撇下车小姐,带着阿朵她们出宫的。 对车昭华,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丽姬怎么也没想到,到了“生死关头”,车昭华竟当真毫不犹豫自揭伤疤,字字句句皆是为她谋划出路。 这样坦荡磊落、言而有信的车家小姐,若不曾被金裕王和车太师所误,明明能寻一举案齐眉的良人,安稳幸福过一辈子的....... 思及此,丽姬眼里不由闪过一抹哀凄。 她见过太多深陷泥淖的女子,而车昭华原本那般光鲜耀眼,今昔对比愈加让她遗憾不已。 乔忠国面对车昭华言辞恳切的一番话,抬手虚扶了一下。 “本将早已知晓丽娘娘的无辜,此番并无为难她的意思,也自会派人送她平安出宫。” “不过在此之前,本将还有些许疑惑,想请丽娘娘为本将解释一二。” 丽姬听闻此言,当即猜到,沈元白果然替她运作过了。 不过乔忠国要问她问题?应该事关沈元白与金裕王吧?她......能说吗?可是她好像也并没有选择...... 丽姬难掩欢喜,毕竟逃脱樊笼这件事她已经期待了太久太久,但沈元白于她有恩,她心中又不免纠结。 就在此时,一旁阿朵忽然低呼一声:“娘娘,您快看车小姐!” 此言瞬间将所有人都目光都引到了车昭华身上,只见她面色惨白惨白的,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 众人顺着阿朵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车昭华那浅色的衣裙上已经洇开了一大片刺眼的血渍。 丽姬双眸猛地瞪圆了,同为身怀有孕的女子,她哪能不明白,如此大的出血代表了什么! “车小姐!” 丽姬疾步上前,乔忠国已经蹙着眉,先一步将几乎要跌倒在地的车昭华扶住了。 车平锦吓得面色雪白,急忙上前将车昭华拢住,口中颤呼:“华儿!” 剧痛蔓延开来,车昭华冷得打了个寒颤,嘴角的笑容却那般真心实意。 “它要走了,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终于要走了.......” 丽姬看到车昭华那恍若解脱的笑容,心头刺痛难当,忍不住落了泪。 “车小姐,你不该拿别人的错惩罚自己,这样连你也会......” 车昭华摇了摇头,不在意了,她真的不在意了。 “丽娘娘,车家欠你,我......我只能偿还到这个地步了。” “对不住,你.......你是极好的女子,愿你今后挣脱一切桎梏,事事皆能得偿所愿。” “爹爹......爹爹......” “一定要将华儿和娘葬在一处,娘最是疼华儿,娘定已经在天上为华儿急得团团转了。” 第691章 车平锦浑身颤抖,整个脑子都乱了。 他茫然环顾一圈,忽而将车昭华放到丽姬怀里,冲着一旁的乔忠国跪下,连连磕头,咚咚作响。 “乔将军,求求您,求您为华儿寻个军医吧!城里的郎中也成,游医也好!” “不能啊,我不能再失去华儿了!求求您了乔将军!” “求求啊乔将军,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车平锦恸哭出声,声声哀求。 车昭华听到那一下下落到实处的磕头声,眼泪簌簌而下,虚弱无比地劝道: “别......爹爹,不必为华儿如此啊......” 乔忠国没有犹豫。 好孕来毕竟是他们“送”到车太师手中的,虽然两国争斗,谋略手段讲不得心慈手软,而且好孕来究竟用不用、怎么用也全凭车太师决定。 但,到底是一桩因果啊...... 乔忠国冲一旁的乔二招了招手,乔二登时走上前来。 乔忠国附耳低声说道:“以最快的速度将车小姐送到玉朝宫去,将人交给大少爷。” 乔二心中虽有疑问,但执行命令依旧没有任何犹豫。 他俯身去抱几欲昏迷的车昭华,乔忠国也将车平锦拉了起来。 “车小姐此次凶险异常,本将也只能尽力而为,你留在此处等消息吧。” 乔忠国刚开口,乔二已经抱着车昭华大步离去,鲜血顺着车昭华的衣裙与鞋后跟滴在了地上,触目惊心。 车平锦还欲追上前去,乔二已经一个拐角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乔忠国神色凝重,心中暗道:“希望还来得及......” 第555章 选择和生死 另一边,娇娇一行已经来到了玉朝宫前。 和别处呼救声四起不同,玉朝宫这一片平静得很,宫道上连烛火都不曾燃起。 乔伯率先上前,重重叩了叩玉朝宫的宫门,结果宫门根本没锁,吱一下就开了。 乔伯扭头请示乔天经,乔天经轻轻点了头。 乔伯见状大力推开殿门,四人一同走了进去。 入目是一个幽静的大庭院,扑面而来一阵馥郁的香气。 娇娇环顾四周,只见庭院里种满了正盛放的花,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紫光。 再往里走些,正前方就是一座华丽的殿宇,殿门上挂着匾额——玉朝殿。 此时殿内亮着烛光,有一道人影映在了殿门上。 因着身边三人都知晓自己的特殊之处,娇娇也不再伪装,扬声叫道:“沈元白?” 带着稚气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殿中人影动了,平稳的脚步声响起,黑色人影一步步走到了殿门前。 吱呀—— 殿门从里面缓缓打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沈元白。 他穿着一身白衣,身姿笔挺,眉目清冷依旧,只是比上次峡谷丛相见时,好似又清瘦了些。 他抬手将殿门完全打开,露出了殿内的景象。 只见正对殿门的厅里放了两张椅子,上面各五花大绑着一人,此时二人皆垂着脑袋,看不清模样。 但左边那人身着明黄龙袍,右边那人穿着藏青宦服,他们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沈元凌看到沈元白的那一刻,脚步向前动了动,沈元白却抬手,声音平静地说道: “小四,不必过来。” 他就那般站定在大殿的门槛内,不曾跨出一步,仿佛与殿外的人彻底划清了界限。 “你要如何?” 娇娇扬声问他,眉头蹙成了一团,隐有忧虑。 沈元白深深看了沈元凌一眼,而后才将目光移开,落在了娇娇脸上。 “可否,同你单独一谈?” 娇娇闻言,抬头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沈元白见状,也望向了乔天经。 知晓真相以前,整个乔家,他一直都将乔天经视为最强劲的敌人。 乔忠国刚正,但满腔忠义恰恰就是他的弱点,乔地义虽悍勇却尚未长成,只有乔天经守正出奇,没那迂腐的清高,玩得起谋士手段。 乔天经应该很早就知晓这个世界的真相了吧? 乔娇娇自然不会主动告诉他,但同在一个屋檐下,那么多蛛丝马迹,乔天经如此敏锐,想必不会错过。 那乔天经是如何说服自己的呢?乔天经是否也曾如他一般,因为这个荒谬的真相而痛不欲生呢? 沈元白不会去问。 这场自渡,需要他一步一个脚印自己走完。 此时乔天经已经将娇娇放了下来,他俯身温柔地摸了摸娇娇的脑袋,不曾多言半句。 沈元凌定定看着沈元白,最后也一言不发地跟着乔天经还有乔伯退了出去。 庭院中只剩娇娇。 沈元白主动开了口,语气稀松平常,仿佛故人间随意的攀谈。 “这里便是我母妃和亲前的寝宫,乔娇娇你瞧,这么多年了,依旧金碧辉煌。” “听银珠说,此处一点也没变,还是她噩梦中的模样。” 娇娇听到这里,再次抬眸望向殿内,即便光线晦暗,她依旧能瞧出那一番富贵已极。 “乔娇娇,你说,我母妃的经历是它一字一句造出来的吗?” “那这玉朝宫,这宫里的一砖一瓦,哪处有了裂痕,哪里年久失修,它也会逐字逐句写出来吗?” 第692章 沈元白继续说着,娇娇却抬眸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沈元白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早有明悟。 “所以你看,它精力有限,或许对我的着墨会多些,但对大多数人不过寥寥几笔,真正框住我们所有人的,其实只有选择与生死。” “比如你们乔家,既然我是最后的赢家,你们又支持皇兄,那你们乔家的结局便是——灭门?惨死?” “但如今一切都变了,皇兄倚重你爹,他是个心善的,想来不会辜负你们乔家满门忠义,故而你们颠覆了死局,也脱离了它的掌控。” “至于孟谷雪,她本注定与我在一起,如今却成了南离国主夫人,这个选择彻底背离了它为孟谷雪框写的命运,故而她也‘活’了。” “皇兄、小四同样改写了死局,而父皇则和孟谷雪一样。” “若我没有猜错,按照既定轨迹,父皇是该传位给我的吧?” “可是这一次,他留下诏书将皇位传给了皇兄,这个选择也让父皇彻底偏离了它的安排。” “乔娇娇,我一次又一次回溯往昔,细思每个人的‘改变’,大抵都落在了生死与选择面前。” “至于我?我是否做出了足以挣脱既定命运的选择呢?” 沈元白偏了偏头,嘴角隐有自嘲的笑意。 “没有。” “我忙碌奔走至今,从雍朝到南离再到如今的北国,依旧在不遗余力地为母妃完成遗愿。” “而这,也确实是我的选择。” “不仅是因为,这个选择从我三岁开始,便由周伯深深扎进了我的脑海中,而且身边所有人的付出与牺牲,也让我越发笃定了这条路。” “所以乔娇娇你看,虽然我的境遇比起原定的胜利者已经偏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我依旧没有对这所谓的命做出抗争。” “如今,选择再次摆在了我面前。” 说到这里,沈元白扭头看向殿内的金裕王与乌耿,轻笑着说道: “母妃的遗愿里,除了让我攻下北国,还要让金裕王和他的帮凶全部不得好死。” “我知晓自己的性子,所以在既定的命运里,我一定彻彻底底为母妃报仇了。” “至今日,北国覆灭已成定局,而母妃的遗愿还剩一条,便是身后二人的性命。” “所以,若我现在选择将金裕王与乌耿放走,助他们苟延残喘,让他们活下去,便算是彻底违背了我母妃的遗愿。” “这样,我也算是做出与既定命运截然不同的选择了。” 娇娇听到这里,终于彻底坐实了自己这一路以来的猜想。 她张了张嘴,有很多话想说。 可当对上沈元白云淡风轻的模样,瞧清了他脸上的决绝与释然后,想说的话便都止于唇舌了。 娇娇微微呼出一口气,轻声说道:“可是,你不会。” 沈元白看出了娇娇神色的变幻,知晓她的纠结与妥协,嘴角的笑容忽而扩大了些。 “乔娇娇,里头有一张价值连城的拔步床,可床榻边缘,锦被之下,有无数指甲硬生生抠出的划痕。” “一个个悲剧在这个王庭诞生,一条条鲜活的性命在金裕王手下掩埋。” “我自认卑劣,从不谈也配不上什么正义,但这金裕王,实在是——罪该万死!” “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违背本心让他苟活,所以‘选择’这条路于我,是行不通的。” 娇娇轻叹一口气,目光灼灼望着对面之人,缓缓吐出了沈元白的未竟之语。 “所以,只剩‘生死’一途了。” “按照原著,你活得好好的,不仅如此,你身旁有孟姐姐,有江山,还有鼎盛权势。” “你要摆脱它,你只能反其道而行之,比如——求死。” 沈元白听到这里,望向乔娇娇的目光里再也掩藏不住那份欣赏。 他扬唇,笑着说道: “故而今日,我请你来,见证我的死局。” 第556章 敬祝自由 娇娇听到这里,眼里倏忽闪过一抹深意。 “是死局?”她问道。 沈元白不曾回避娇娇的目光,轻轻颔首。 二人一高一矮,一殿内一殿外,在无声的对视间仿佛已经完成了交流。 半晌,娇娇忽然说道:“沈元白,还记得当初在峡谷丛说的话吗?此次,我已如约而来。” 而那日沈元白答应的是——若有一日他自由了,还有命的话,要给乔娇娇捎个信。 “不曾忘。”沈元白沉声回答。 娇娇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抬头瞥了眼屋内,忽然说道:“生焚是很疼的。” 沈元白眉毛微挑,学着当初乔娇娇第一次同他对峙时的语气,“你又知道了?” 娇娇跟着挑了挑眉,随即别别扭扭地把双手别在胸前,学着沈元白当时的一脸拽样。 “方才小四要上前,你却将他制止了,难道不是怕他闻到殿内猛火油的味道吗?” “这玉朝宫,小四唤它‘开始与终结之地’,我觉得很贴切,想来你也是这般想的。” “你若要带走金裕王和乌耿,带走这阖宫的罪恶,带走这一切因果,还有什么比烈火更能焚尽一切呢?” “当然,或许还有一个原因......” 娇娇说到这里,缓缓放下双手,面上的神色也正经了起来。 第693章 “逐风当初......也是赴火自焚,且是完完全全为了你,这件事想来你一直都放不下吧?” 沈元白听到这话,猛地抬起眼皮,他没想到,乔娇娇连他心中这一层都想到了。 娇娇看出了沈元白脸上的震惊之色,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此刻回溯过往,娇娇也不由地心生慨叹: “生死无常,落子无悔。” “沈元白你看,我们之间横亘着好多人命,今日能站在一处心平气和地说着话,已经是极难得的了。” “局势走到这一步,是我不曾预料到的,但想来,这确实是最后一步了。” “就抗天命这一条,你的魄力与胆量远超于我,此去——” 说到这里,娇娇有模有样地冲沈元白做了一揖,温声说道: “此去,敬祝自由。” “祝君自由,祝山月草木自由,愿这自由之风盈满天下,泽被众生。” 沈元白向左稍稍一避,不曾受娇娇这一礼。 眼看娇娇直起了身,沈元白立刻掩下满目感触,语气平静说道: “你有大爱,我只为自己,故而我当不得你这一礼。” 娇娇闻言偏了偏头,随即莞尔,“随你。” 沈元白已然是剧情掌控这个世界的最后纽带了,于娇娇而言,沈元白甘愿求死一搏,也是在为这个世界争一个自由。 论迹不论心,她行礼。 论心不论迹,他不受。 二人皆问心无愧。 至此,话毕。 沈元白目光在娇娇脸上稍作定格,而后决绝转身。 这时候,娇娇忽然低低说道:“沈元白,当初逐风赴火之时曾有一句。” 沈元白闻言脚步猛地一顿,娇娇的声音已经传来: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沈元白不曾转过身来,他肩膀微微颤抖,忽而抬手掩面,久久无言。 “多谢告知。” 良久,沈元白沙哑的声音响起,隐含颤意,而后将殿门关上,将殿外的世界彻底隔绝。 娇娇望着那透着烛光的内殿,看到沈元白的身影倒映在殿门上,在走动、在忙碌。 忽然,两道声音从殿内传来,嘶哑却激愤,一怒骂一求饶。 “哈哈,这里是玉朝宫啊,沈元白,你杀了孤又如何?这也改变不了,皇妹被孤压在身下四年、玩弄了四年!” “啧啧,你这张脸同皇妹当真像了十成十啊,知晓你当初回来的时候,孤是怎么想的吗?孤——”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金裕王的污言秽语。 “不,北归王饶命啊!饶了奴才吧!” 乌耿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惊慌与恐惧。 可是很快,殿内就只剩呜呜声了。 娇娇攥紧了双手,孤身一人站在庭院中,她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内殿。 忽而,呼的一声。 火舌猛地蹿起,内殿大亮! 在宫外等候的乔天经等人立刻察觉了异样,当即推门而入,只见火光溢出,很快便一路攀上了金碧辉煌的宫檐,瞧着触目惊心! 乔天经看到这一幕,面上满是感慨却并无意外之色,似乎早有预料。 沈元凌环顾一圈,不曾在庭院中看到沈元白的身影。 他心神剧颤,立刻想起了那日送沈元白出峡谷丛时的那一问—— 此去,是求死还是向生?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沈元凌手脚冰冷,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沈元白于他是兄弟,是亲人,亦是仇人。 看着被烈火包围的玉朝殿,预感到失去与诀别的那一刻,就像是剜掉了身上一块溃烂的血肉,疼痛依旧,还留下了一个缺口。 “二哥!” 沈元凌到底还是扬声喊了一句,声音清亮依旧,却盛满了不该出现在小少年身上的沉重与悲哀。 回应沈元凌的,是内殿中忽然高亢的哀嚎声。 烈火焚身,疼痛钻心入骨,金裕王和乌耿都禁不住惨呼出声。 内殿里,唯独没有沈元白的声音。 娇娇知道的,他那样的人,就是火光将他彻底吞没,他也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娇娇抬头望向夜空,心跳声咚咚响在耳畔。 她在等,等天雷降临,等这个世界的意志放弃沈元白,放弃它创造的天命之子! “乔伯,什么时辰了?”娇娇忽然疾言问道。 乔伯一直估摸着时辰,这会儿笃定无比地说道:“小姐,很快就要子时中了!” 子时中,十二点,那是传说中鬼门大开的时辰! 娇娇心跳陡然加速,立刻将功德商城唤了出来,时刻悬浮在身侧。 沈元凌闻言,忽然敏锐地看了娇娇一眼。 这是娇娇今晚第四次问及时辰了。 他不知道娇娇和二哥究竟聊了什么,但若说此间谁还能逆天改命,也只有娇娇了!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殿内的哀嚎声越发刺耳,仿佛野兽在嘶吼。 就在所有人聚精会神听着殿内的动静时,身后忽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乔二急切的声音骤然响起:“大少爷!” 第557章 那个畜牲该死 娇娇等人闻声齐齐扭头看去,只见乔二打横抱着一个女子,忽然出现在了玉朝宫门口。 第694章 此处火光冲天,亮如白昼,娇娇一眼就看到,那被抱着的女子身下一片血红! 见状,娇娇立刻跟着乔天经转身迎了过去。 此时乔二已经快言快语说起了情况,“大少爷,这是车家小姐,身怀有孕,惊闻车家噩耗后,以手捶腹,如今血流不止。” “将军让属下将车小姐抱到此处,请大少爷定夺!” 乔天经闻言,立刻隐晦地看了娇娇一眼,娇娇毫不犹豫就点了头。 之前种种迹象已经表明,车昭华才是真正吃下了好孕来的人。 娇娇不了解车昭华的品行,但是城门口车太师的惨状她已亲眼目睹。 既然车昭华会以手捶腹,想来......唉...... 这么说来,在她手下也衍生出了一桩冤孽。 乔天经已经让乔二将车昭华轻轻放在了一旁松软的草地上,乔二照做后退守一旁,眼里的疑惑终于涌了出来。 没听说过大少爷会医啊? 而且,此处宫殿怎的烧起来了?听惨叫声,里头还有人...... 乔天经半跪着俯身去看车昭华的情况,食指探到了车昭华的鼻子下,很快就感受到了微弱的气息。 他立刻冲娇娇点了点头,娇娇早已暗暗牵住了车昭华的手。 功德商城正悬浮一旁,娇娇毫不犹豫兑了个“血气方盛”符。 她已经摒弃了所有心念,这会儿垂头注视着手心,金光很快亮起,只是在火光下根本不起眼。 娇娇又去看车昭华的脸,眼瞧着她苍白的脸上血色渐渐恢复,心中稍安。 这时候,她才去看车昭华隆起的小腹。 而就在此时,车昭华发出了一声痛哼。 娇娇急忙探身去看她,只见车昭华茫茫然睁开眼睛,待发现四周全然陌生之时,不由面露惊恐。 怎么回事?她在何处? 啊!肚子好痛! 车昭华面上血色已经恢复,可是此时却死死捂着肚子,额上大汗淋漓,满脸痛苦。 “啊——我的肚子——” 她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小腹传来的剧痛几乎将她撕裂! 乔二看到方才还奄奄一息的车昭华忽然就清醒过来,不由暗暗瞪大了眼睛。 乔天经见状眉头紧锁,抬头和娇娇对视了一眼。 这车昭华只怕......是要生了! “乔二叔,快去外头寻寻,有没有懂接生的宫女嬷嬷,速速喊来!”乔天经疾言开口。 乔二一听,立刻领命转身离去。 而车昭华一听“接生”二字,已然面色大变。 “不!我不生!这孽种不能活!我不生啊——” 车昭华眼泪滚下,拼命就要爬起来,可是她已经痛到浑身颤抖。 娇娇见状,急忙抓住车昭华的手,一脸急切地说道: “车小姐,你一路过来流了那么多血,孩子想来已经胎死腹中了,你要将孩子娩出来,否则你也有性命危险!” 车昭华在一片混乱中对上了娇娇的脸,她已经顾不得思考,为何一个稚童能说出这番话,她只捕捉到了四个字——胎死腹中。 “它死了,它死了是吗......死了好......” 车昭华喃喃一句,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眼泪就是怎么也止不住。 娇娇不敢擅自给车昭华止痛,她前世隐约听说过,若一点疼痛也感觉不到,分娩之时有的母亲会不知该如何用力。 人命关天,她实在不能大意。 这时候,阵痛渐渐停歇,车昭华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火光冲天。 里头传来了阵阵嘶吼,车昭华觉得很是熟悉,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睁大了眼睛,疾声问道: “里面是谁?宫殿里面是谁?” 乔天经知晓车昭华的意思,他早已背过身去,这会儿沉沉答道:“这里是玉朝宫,里面在惨叫的,是金裕王和乌耿。” 车昭华闻言先是怔住了,可很快她就笑出了声。 笑声先是低沉含蓄,而后渐渐放开,最后彻底摒弃了大家闺秀的风仪,笑得畅快无比! “畜牲!那个畜牲该死!” “不仅他的身体要受烈火焚烧之苦,死后,他的魂灵还要下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车昭华嘶喊出声后,小腹阵痛再次袭来,她攥住身下野草,颤笑出声: “好啊——好啊——” 殿内。 四周幔帘、床榻、窗台悉数燃起了火光,但还未烧到大厅正中。 沈元白定定站在原地,看着金裕王和乌耿在地上翻滚成了一团。 他们身上的火,是他点的。 他只是举起烛台点燃了他们的鞋,火顺着裤管和下摆往上烧去,很快就烧断了他们身上的绳索。 于是二人从椅子上滚在了地上,拼命拍打着身上的火。 他是故意的。 故意不让金裕王和乌耿死得那么轻易,人死如灯灭,死亡对他们只是最轻的惩罚。 只有生前所经受的痛苦、折磨还有恐惧才叫偿还! 身上的火不大,金裕王很快在乌耿的帮助下灭了火,他猛地抬起头来,两只眼睛闪着猩红的光,几乎要灼穿沈元白。 就在这时,殿外隐约传来了车昭华的声音。 金裕王浑身猛地一震,忽然想起他的孩子还在车昭华的肚子里,他还没见过自己的孩子! 第695章 想到这里,他正要高呼出声,沈元白忽然从袖间取出一个小瓶子,狠狠砸在了金裕王身前。 黑色的液体流了出来,只一点火星,忽然就蹿起一簇烈火,直接了燎到了金裕王的脸! “啊!!!” 正要出口的呼唤变成了惨叫,金裕王立刻抬袖去擦自己的脸,结果竟蹭下了一层血淋淋的皮来。 他的脸瞬间变得血肉模糊,犹如鬼魅! 乌耿吓得急忙将金裕王往后拖,可这时候沈元白又抛了一个瓶子过来,是开了口的。 猛火油飞溅开来,直接洒在了金裕王和乌耿身上,火光呼一下大涨,再次将二人吞没。 沈元白看着他们倒地嚎叫,口中只是喃喃一语:“生前事没有身后算的道理......” 金裕王痛不欲生,身体已经无法承受如此剧痛,仿佛要被撕裂成碎片。 这一刻,金裕王清晰无比地知道,自己不可能活了。 殿中已经起了滚滚浓烟,但他依稀还记得沈元白的站位,此番便是死,他也要拉着沈元白一起! 思及此,金裕王猛一咬牙,带着满腔恨意,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沈元白! 就在此时,轰—— 雷声终于响起! 第558章 七月半至 雷声响起的那一刻,娇娇浑身一颤,当即站起身来。 她仰头望天,看到月亮已经无影无踪,厚厚的云层压了下来,其中隐有紫光闪烁。 来了! 它现身了,却不曾劈下来,这是否意味着,沈元白正面临生命危险? 而它与沈元白还在做最后的拉锯! “啊——” 身后的车昭华忽然痛呼出声,疼痛急遽放大,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她抬手胡乱抓着,无意间一把攥住了娇娇的脚踝。 娇娇立刻扭头看她,车昭华已经痛哭着叫道:“它是不是不肯走!啊!好痛!” 哒哒哒—— 这时候,玉朝宫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娇娇立刻扭头看去,瞧见自家爹爹带着一群人来了! 轰隆—— 第二道雷声在此刻响起,震耳欲聋,闪电划破夜空,直指眼前的玉朝宫! 这一刻,似乎连脚下的土地都晃了晃! 乔忠国身后忽然传来了数道惊呼声。 紧接着,娇娇看到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带着四个宫女并一个年长嬷嬷朝这边疾行而来! 娇娇意识到这群人是来帮助车昭华的,急忙叫出了声:“车小姐在这里!她要生了!” 来人正是丽姬。 她急忙赶到车昭华身旁,有些艰难地跪在了地上,紧紧抓住了车昭华的另一只手。 车昭华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她恍惚间扭过头去,瞧见了丽姬的脸。 “丽......丽娘娘?” 阿朵和阿巧她们自觉用身体将车昭华挡住了,另一嬷嬷已经去褪车昭华的亵裤。 她只俯身看了一眼,便大呼一声:“能看到头了!快去备热水、寻剪子!” “孩子月份不大,好生的,只是流了这么血,八成是死胎了!” “这位主子,听奴婢的,准备用力!” 车昭华脑子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了,丽姬见车昭华满脸茫然与痛苦,急忙俯身温声道: “车小姐,我知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你别怕,孩子已经没了,你只要将它生出来就好,这嬷嬷是我之前给自己备的,极有经验。” “你听嬷嬷的,再坚持一会儿,真的,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你还年轻,往后有大把的好时光,你若不嫌弃,我准备置一处宅子,你可以常来寻我。” “阿巧她们都是极好的,咱们可以在一处,饮酒吃茶听曲作诗,好不快活!” “你瞧,我就在此处陪着你,准备用劲了!” 阿朵稳重,手脚麻利,已经由乔家军带着去准备热水和剪子了。 丽姬的话断断续续传进了车昭华的耳朵里,剧痛之余,车昭华顺着丽姬温柔的声音,仿佛当真看到了几人闲坐,饮酒吃茶的惬意光景。 神志慢慢回笼,车昭华终于放开了娇娇的脚踝。 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漫了出来,她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紧紧抓住了丽姬的手。 “丽娘娘,多谢......多谢你还回来看我。” 丽姬听到这句话,眼泪顿时也涌出来了。 这时候还要谢她,这车家小姐的规矩和礼忒重。 “车小姐,我叫荀绮丽,不要再叫我娘娘了,往事如烟,我只当一切都过去了,今后只往前看。” 这时候,那嬷嬷忽而高声:“用力!” 荀绮丽也跟着低呼一声:“车小姐,用力!” 车昭华当即收拢双手,跟着用力,转瞬间就涨红了一张脸。 娇娇看到这里,知晓车昭华已经去了死志,半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地。 接下来...... 玉朝宫上空的云层越来越厚,看着像是塌天大祸的前兆。 明明是七月的天气,此间的风却越来越大,隐约还泛起了一股寒意。 “用力!” 伴随着接生嬷嬷又一次高呼,轰隆—— 雷声震天,几乎是响在了耳畔,所有人只觉头脑轰鸣,眼前一阵发黑! 如此异象,让不明所以的众人都骇得心惊肉跳。 第696章 这一次,即便娇娇不能像孟谷雪一般听懂雷的“声音”,却也清晰地感受到雷声中蕴含的滔天怒气! 沈元白! 一定是沈元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 玉朝宫内突然响起了一阵畅快的笑声,沈元白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你不过是一个只敢躲在不可及处的卑鄙小人!” “你以为你的笔墨能操纵一切吗?在你胡乱挥毫,随意将不幸加诸在我母妃身上时,你就该感到笔尖凝涩!” “我就是我,宁愿从不存在,也不愿被肆意摆布!” “你若当真无所不能,便抹杀了我就是!我无惧死,宁赴死,也不愿做笔下一傀儡,书中糊涂人!” 张扬又决绝,振聋发聩。 这便是沈元白通往自由的最后一步——求死! 娇娇心中涌起了强烈的预感,她忽然上前奔出几步,站在了庭院中间,而后攥紧手掌。 下一刻,远方天际亮起了一团耀眼的光芒! 紧接着,一条闪电急速奔袭而来,仿若笔走龙蛇,雷声咆哮,经久不停! 所有人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被这从未见过的惊天异象吓得呆在了原地。 雷电瞬息间便来到了玉朝宫的上方,然后,它正在一分为二! 粗壮无比的两道紫电同时劈下,气势惊天,仿佛要毁天灭地,一道奔向了玉朝宫,一道劈向了——娇娇! “是你蛊惑了他!” 这一次,娇娇终于听到了所谓雷电的声音,低沉、浑厚,霸道又自我! “快趴下!” “啊——” “生了!” 几乎同一时间,乔忠国急促的提醒、车昭华如释重负的叫声还有接生嬷嬷的惊呼声一同响起。 在雷电临身之前,娇娇已经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反弹符。 她无惧,这时候她甚至在想,沈元白手中的反弹符——能用了吗? 呼—— 就在这时,不知何处起了一阵阴沉沉的风,赶在雷电降临之前铺散开来。 即便众人正惊骇于雷电的无上之威,却还是被这股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娇娇的身侧,功德商城第一次无召自现,其上商城格子刷刷刷乱跳。 原来,是子时中到了! 阴风乱起,七月半至,这就是传说中——鬼门大开,地官降下之时! 轰! 这一刻,雷电终于狠狠落在了娇娇头上,亦劈开了玉朝宫的殿顶,轰在了沈元白身上! 第559章 娇娇的最后一计 在一声声尖锐又惊惶的呼声中,雷电在娇娇身上犹如烟花一般炸开,而后向四面八方弹开。 与此同时,玉朝宫内同样电光四射,火光与紫光混杂在了一起,刺得所有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反弹符起作用了! 这是娇娇生出的第一个念头。 可紧随其后的,一股剧痛便从头顶贯穿脚心,在娇娇体内爆发开来! 娇娇痛呼一声,瞬间便歪到了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沈元凌离得最近,看到娇娇痛苦倒地的那一刻,瞬间痛切心骨,目眦欲裂。 “乔妹妹!” 沈元凌不管不顾地逆着电光疾奔而来,可右手不过刚触及娇娇身上的雷光,就被燎得焦黑一片! “小四!别过来!都别过来!我自己可以!” 娇娇强忍剧痛高呼出声,舌腔中竟弥漫出了一股血腥气。 她受伤了...... 娇娇有些恍惚,从出生开始,因为有功德商城在,她又被大家捧在手心里护着,故而连蹭破皮都是极少的。 此时血气上涌,喉中腥甜,竟让她仿佛回到了前世濒死之时,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威胁! “娇娇!” “小妹!” 乔忠国和乔天经的声音接连响起,让恍惚的娇娇打了个激灵。 她刚抬起头,一道浑厚的声音便霸道地闯进了她的脑海中: “你自愿入局的那一刻,便成为了书中人。入书,则落笔成字。” “今日,只消将你的名字与痕迹悉数抹去,这世间,再无人知晓你来过。” “天道”的声音恶劣地响了起来,带着生杀予夺的快意与骄矜。 娇娇闻言猛地攥紧双手,这就是她一直以来埋在心中最深的忧虑! 她一步步走来,影响与目睹了无数改变与抗争,却始终担心,那个执笔者躲在天外,像看小丑般注视着她所做的一切。 而后,在这个世界即将彻底改变时,它又会施施然出现,轻易将一切“拨乱反正”,让她的付出悉数功亏一篑! “天道”似乎察觉到了娇娇加速的心跳,发出了得意的笑声,满是不可一世的讥讽,回荡在娇娇的脑海中。 娇娇艰难无比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望着夜空中伺机而动的紫电,却忽然扬起了嘴角。 她的心跳确实加快了,但不是恐惧,而是激动、是兴奋,更是期待!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啊...... 她的最后一计,终于迎来了收尾的时刻! 乔忠国和乔天经他们已经豁出性命奔上前来,可是,当看到娇娇嘴角的笑容时,父子俩同时停下了脚步。 他们最是了解娇娇,也最是信任娇娇。 娇娇则收回目光,又看向了混乱的玉朝殿,她知道,沈元白此刻或许正和她承受着一样的痛苦。 第697章 她这最后一计,要从甘州峡谷丛说起,那一日,她心中萌生了一个计划,立下了一场豪赌。 她将沈元白、将剧情天道甚至是老阎王,全部都算计在内! 那日在峡谷丛,沈元白不管不顾地将世界的真相告诉给小四,不惜以死引雷求自由,她从沈元白的疯狂中看出了他追求自由的决心。 后来在与北军的打斗中,她将反弹符塞进了沈元白手中,可他却用不了。 娇娇那时便有所明悟,沈元白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是天道掌控这个世界最牢固的一条纽带,除非沈元白挣脱了天道,否则老阎王的东西他永远也用不了。 沈元白一心想倒逼天道用雷劈他,让天道放弃他,可娇娇又不免在想,若身为男主的沈元白半途死了,这个世界还会存在吗? 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丝隐患,所以那日沈元白问,能否将反弹符留给他时,娇娇轻描淡写地应下了。 其实那日就算沈元白不开口,娇娇也会想方设法让沈元白留下反弹符的。 她就是要卡着落雷的时间点,试着用反弹符保住沈元白的性命! 至于谋算天道,娇娇的野心很大。 这个世界和原著早已天差地别,无数人挣扎着生出了自由意志,脱离了执笔人的掌控,而沈元白算是执笔人和这个书中世界最紧密的联系了。 若它连沈元白都失去了,那么这个世界将彻底走向未知。 当初在南离国向沈元白道出这个世界的真相时,娇娇就曾说过—— 她想做的就是彻底打破这一切规则,让这个世界自成真实天地! 娇娇从不是说说而已。 她要将这个执笔者,这个唯我独尊的剧情天道,彻底赶出这个世界! 这时候,便不得不提娇娇的最后一算——老阎王。 剧情天道创造框定了这个世界,娇娇已经入局,她很清楚,她很难靠自己的心计和功德商城打破这一切。 这时候,便需要一个强大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外来力量打破僵局! 很显然,老阎王和天道是对立的,虽然娇娇至今都不明白其中内情,但既然所求殊途同归,她不介意为老阎王所用。 今夜,天道出现了,它放弃了沈元白,此时正是它与这个世界的羁绊最薄弱的时刻! 饭都喂到老阎王嘴边了,这还不出手? 今日此局,若说有什么是娇娇不曾预料到的,那便是这般巧的,日子刚好来到了七月十五,正是鬼门大开之时! 这些念头在娇娇心中转了个圈,其实不过几息的功夫。 天道不曾听到娇娇求饶,殿内的沈元白也同样张扬不愿低头,它戏谑的心思不曾得到满足,不由恼羞成怒。 “呵,自取灭亡!” 冷哼声在娇娇的脑海中响起,紧接着雷电再次压下,这一次便是直取娇娇和沈元白的性命! 娇娇的小身体被一股大力猛地摁到了地上,五脏六腑像是瞬间移了位般,痛得她哇一口吐出了血。 【老阎王!!!】 【你还在看戏是不是!】 【好好好,等我下去了,我们好好唠唠,你让我走这一趟究竟是为了什——】 娇娇的心声还没落下,一旁不断跳动的功德商城忽然咻一下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娇娇微微一愣,下一刻体内剧痛骤然消失! 一股暖意从她的心口漫开,瞬间充斥四肢百骸,将方才所有内伤全部治愈抚平。 “怎么回事?” 娇娇的脑海中再次响起了天道的声音,只是这一次却带着疑惑和茫然。 它身为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在它绝对的力量下,乔娇娇和沈元白此刻应该已经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了才对! 这时候,娇娇却抬袖抹去嘴边血渍,以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 她站直了,仰头望着云层中翻涌咆哮的紫电,忽而弯了弯嘴角,带着点小嚣张笑着说道: “没想到吧?我可是有靠山的人!” 第560章 自成一界,所见皆真 下一刻,娇娇的身上缓缓亮起了金光,犹如她使用功德商城救人时,那停留在她手心的光芒。 只是这一次,光芒耀眼,转瞬间便压过紫电,充斥了整个庭院! 直到此时,娇娇才隐有感悟,原来这光——是功德的具象。 所有人沐浴在金光之中,周身冷意顿消,齐齐舒展眉宇。 车昭华原本疲累万分,这会儿置身温暖的金光之下,也生出了几分力气。 她内心犹豫争斗再三,还是在所有人呆怔之际,抬头去看两腿间的那个孩子。 它不曾发出哭声,车昭华知道,它真的死了...... 思及此,她的眼角溢出了泪水,似解脱、似悲痛。 可是下一刻,车昭华便愣住了,她......她看到,孩子的身上泛着光,泛着紫光! 这时候,金光外,夜空中,雷声汹涌震耳,几乎要捅破天去。 可是在金光中,雷声却仿佛响在了万重山外,已然失去了威慑力。 娇娇神色凝肃地抬头,不由喃喃一语:“老阎王,我已尽我所能了。” “到这一步,接下来该如何收场呢?我究竟要如何,才能得偿所愿呢?” 娇娇话音刚落,金光中忽然挤进了一道冷气,迎面吹在了娇娇脸上,同时捎来了一道声音: 第698章 “待到这个世界越来越多的人改变命运轨迹,涌出越来越多的独立意志,‘天道’也终将失去威慑力,向所有自由的灵魂低头!” 娇娇听到这里,微微张大了嘴巴。 这......这分明是她的声音,是她当初和沈元白说的话! “这是你说的,亦做到了。” 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温和低沉,熟悉入骨,让娇娇瞬间打了个哆嗦! “老阎王!你终于舍得出现了!” 娇娇几乎要忍不住飙泪了! “此乃一方小世界,本王无法现身,更不能直接插手。今夜不过是趁着鬼门大开之时,借阴风同你说几句罢了。” 这一层,娇娇倒是早就猜到了。 若老阎王能自己出手,也不至于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把她诓到这里来。 这其中缘由等她死了再问老阎王也不迟,她如今一颗心都扑在了这个世界上,因为这里有她的亲人、她的朋友,有她不可割舍的千千万。 “老阎王,现在怎么办?你说我做到了,那这个天道呢?它消失了吗?” 老阎王温和的声音乘着阴风再次传来:“当自由的意志洒满人间的那一刻,‘天道’已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不是它失去了对此方天地的掌控,而是此间世界的意志——抛弃了它。” “它既已不属于此,本王自然可以将它,连同那个新生的亡魂一并带走。” 娇娇听到这里,微微瞪大了眼睛,下一刻想到了什么,霍然转身。 只见那个刚刚被生下的死胎此时正蜷缩在车昭华的衣裙上,而它浑身正发出和天雷如出一辙的紫光! “此间‘天道’身为一抹意志,为虚无缥缈之体,它便自认超脱万物之外,遂任性妄为,无法无天,造就无数冤魂怨气。” “本王将它压入这个纯净的新生亡魂之中,它便入地府规则,当被善恶所束,受阎罗审判。” 娇娇听到这里,急忙问道:“那这个孩子呢?它是因我用了商城中的好孕来才存在的。” 这时黑色的阴风吹起,掠过娇娇的衣袖去到了那个死婴身旁。 娇娇瞧得清楚,一道紫光被阴风从孩子的体内召唤而出,而后紫黑二色缠绕着飞出了金光,飞向了此间大火所触及不到的黑暗中。 在场的所有人里,除了娇娇,似乎车昭华也看到了这一幕。 她的目光怔怔然随着紫光飘远,看到它一头扎进了遥不可及的黑暗中,这才启唇喃喃: “去吧......去吧......” “下辈子,去个清清白白的人家,就很好。” 娇娇清晰地听到了车昭华的呢喃,紧接着,老阎王的声音也传入耳畔: “人各有命,因果纠缠,这是他人的选择,亦是他人的意志。那个孩子,自再入轮回,投个适合它的去处。” “乔娇娇,这便是自由,所行所选皆随心,所种的果——亦自己承担。” 娇娇闻言满脸的若有所思,直到看到不远处的车昭华缓缓收回目光,重新躺了回去。 她微微闭目,眼角的泪水滚下,却满是解脱与释然。 “丽——荀姐姐,你的宅子要买在何处?买在城东吧,城东安静,风景也好.......” 车昭华轻轻说着,感觉到一旁的荀绮丽重重捏了捏她的手,这才扬起嘴角,彻底睡了过去。 她累极了。 一觉睡醒,便忘了这些不堪吧,像荀姐姐一样,只往前看。 不过在此之前,要去给娘报个平安的...... 娇娇看到这里,心中最后一丝波澜终归于平静,她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这时候,娇娇身上的金光渐渐收敛,头顶的雷云慢慢散去,月光冲破浓云,再次倾洒而下。 一切——真的尘埃落定了。 最后一道风刮过娇娇身旁。 “很快就会见面的。”老阎王的声音淡淡响起。 娇娇:“......” “老阎王,你这不是在预告我的死期吧?” 老阎王:“......” 阴风本来都溜走了,闻言转了个圈,又兜了回来。 “本王会托梦给你。” 娇娇闻言拍了拍胸脯,轻呼出一口气。 吓死她了,还以为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又是英年早逝的命。 “成,随时来,我也有好多问题想问呢!” “本来想着以后死了再去寻老阎王你,这下好了,不用带着疑惑进棺材了!” 老阎王:“......” “方才一幕涉及天机,在场诸人里,有不该留着的记忆,本王已悉数带走。” “此去,这方天地便彻底自成一界,便是本王也不可再插手涉足。” 娇娇见老阎王做得这般周到,连连道谢。 等了几息,始终没听老阎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娇娇便知,他是真的走了。 这时候,一切回归平静。 乔忠国、乔天经还有沈元凌都急忙拥上前来,满脸急切地问道: “娇娇、小妹、乔妹妹,没事吧?” 娇娇一瞧,便知早已知情的爹爹、大哥还有小四都保留着记忆,再看其他人,眼里都或多或少闪过迷茫之色。 娇娇心中有数了,立刻摇了摇头,“爹爹、大哥、小四,别担心,我好着呢!” 这时候,娇娇迫不及待看向已经被烈火吞没的玉朝殿,见沈元白迟迟不曾从殿中出来,不由眉头紧蹙。 第699章 怎么回事? 反弹符肯定起效了,它都能挡天雷了,挡火应该也可以吧? 而且天道要杀她和沈元白之时,老阎王也及时出手阻止了,按理来说沈元白应该尽快冲出火海才是啊。 毕竟,反弹符只有一刻钟的时效。 噼啪—— 火势太猛了,玉朝宫被烧得连连崩塌,乔忠国赶紧护着娇娇步步后退。 见娇娇始终紧盯着玉朝殿的大门,乔忠国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俯身将娇娇抱起,随即在娇娇耳边沉声说起了什么。 娇娇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了眼丽姬,这才轻轻点了头。 原来如此! 不愧是沈元白啊....... 这般看来,最后关头,不仅是她在筹谋,连沈元白也在算计天道! 娇娇正觉茅塞顿开,忽然叮叮叮—— 熟悉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又一次震得娇娇头昏眼花! 她赶紧唤出功德商城,只见大大的金色字眼横亘近前,差点晃瞎她的眼! 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娇娇猛地瞪大了眼睛! 其上有言—— 以身入局,胜天半子。 步步为营,助天命之子挣脱天道,从此世间自成一界,所见皆真。 功德点+8888! 第561章 自由之风盈满天下 金字出现的那一刻,一道无形的波纹以娇娇为中心,向这个世界的万山万水辐散而去。 身周乔忠国、乔天经还有沈元凌心有所感,皆扭头看向娇娇。 同一时间,这个世界无数人都不约而同抬头望天。 轮椅上还在落泪的车太师,武定大军与诸百姓、雍朝京城中,因忧心战局而夜不能寐的沈元湛、萧千兰,因牵挂家人而辗转反侧的左和静、韩雅弦...... 这一刻,世间诸人心中似乎都隐有明悟,却又无法言说。 此时,遥远的南离国。 本来已经熟睡的孟谷雪被惊醒了,她陡然睁开眼睛,甚至都来不及穿上鞋子,便赤着脚跑出了殿外。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孟谷雪怔怔然望着天,看得出了神。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百里承佑匆匆赶到,瞧见孟谷雪赤脚站在石砖上,立刻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孟谷雪抬手环住了百里承佑的肩膀,嘴里却喃喃道: “百里,你感觉到了吗?” 百里承佑眉头紧蹙,也随着孟谷雪的目光望向了天上的圆月。 他轻轻点了点头,“嗯。” “百里,这是何等如释重负的感觉啊——” 所有人都难以言说此刻的心情,唯有孟谷雪一语道破。 突如其来的,就仿佛卸掉了身上无形的枷锁般,整个人都轻盈畅快了起来。 “是娇娇吧?一定是娇娇......” 提起娇娇,孟谷雪就忍不住鼻子一酸。 她忽然往百里承佑的颈窝里钻了钻,瓮声瓮气说道:“百里,我真的好想娇娇啊。” 孟谷雪难得这般乖巧,百里承佑见状心头骤软,将怀中人拢紧了些,这才温声说道: “再等等,等雍朝北伐落定,我亲自带你去雍朝送上恭贺,如何?” 孟谷雪闻言猛地支起上半身,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当真!?” 百里承佑不由莞尔,“我何时骗过你不成?” 孟谷雪偏头想了想,嘟囔一句,“这倒确实没有。” 百里承佑一边抱着孟谷雪往殿内走,一边说道:“此次北伐,可见雍朝国力兵力果然强盛。虽有百年盟约在,但咱们南离该低的头,还是要低啊......” “你为何不先穿上鞋子,着凉了如何是好?” 话题忽然转换。 “啊啊啊,百里,你不能再上来了!我......我们说好的,我还没及笄呢!” “你瞧,你又想歪了。” “那你靠过来干嘛?” “怕你冷着了,给你暖暖。” “这大热天的,我冷什么呀!热死了!” 殿外。 小桃:“......” 阿惹:“......” 好好好,这俩祖宗大半夜不睡觉,又闹起来了! ...... 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们此刻为何要望天,只是冥冥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娇娇却知道,那是自由之风正拂过每个独立而耀眼的灵魂,终于盈满天下,泽被众生。 这是娇娇的愿景,这一刻真真切切实现了! ———— 第二日午后。 经过一夜加半日的善后,各处情况陆陆续续传到了乔忠国面前。 娇娇在一旁听着,终于等到乔伯亲自来报玉朝宫的消息。 “将军,大火已经扑灭,殿内仅发现两具面目全非的焦尸。” 听到“两具”的那一刻,娇娇心中的猜测终于落定了。 毫无疑问,死的是金裕王和乌耿,至于沈元白...... 这时,乔伯的声音已经继续响起:“遵照将军的吩咐,属下特意探查了一番,果然在拔步床下发现了暗道入口。” “凌亲王携属下一同探了一遭,暗道通往两处,一处是养心殿,一处是东宫。” 娇娇闻言面露了然。 丽姬是个重情义的,虽然受制于他们,但面对爹爹的询问,直到确认爹爹无意伤害沈元白后,她才含糊提了句暗道的存在。 第700章 爹爹也并未为难丽姬,不曾加以追问。 如今真相大白,一切倒是串起来了。 那日,沈元白应该就是以暗道和“雍军中的熟人”许了丽姬自由,让丽姬帮他药倒金裕王。 而养心殿的宫人说金裕王、车昭华、丽姬不翼而飞,想来就是沈元白通过暗道,将他们都带到了玉朝宫。 因为要焚殿,沈元白自然不可能留着丽姬她们,于是便让丽姬六人经由暗道去往东宫,想让她们从那边离开王庭。 没想到因为队伍中多了个车昭华,又被将士们拦下,报到了爹爹面前。 至于暗道为何通往养心殿和东宫....... 如果娇娇没有猜错的话,这暗道很有些年头了,应该是金永王还在世的时候就建成的。 他当时贵为王上,就住在养心殿,而金裕王当时还是太子,就住在东宫。 这两个畜牲为了掩人耳目,方便他们凌辱玉琉,竟然还挖了两条暗道,直通玉琉寝宫....... 娇娇记得,玉琉留下的遗书中并未提及暗道,想来这件事还是银珠告诉沈元白的。 至此,娇娇已经能将沈元白的心思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以火焚殿、倒逼天道的时候,沈元白该是真的抱了必死的决心的。 因为他无法确定反弹符在最后时刻能否生效,他只是倔强而决绝地去争那一个自由,哪怕是以性命为代价。 在峡谷丛相见时,娇娇其实已经从沈元白身上看到了死志。 但此次再重逢,沈元白似乎又变了。 娇娇不知是什么影响了他,或许是银珠毫无保留的忠诚,或许是丽姬对自由的渴望,或许是其他什么,对沈元白而言尚算美好的东西。 又或许,是玉琉的那句祝福—— “或许母妃遗愿得偿后,吾儿终得解脱,从此长歌有和,独行有灯,纵马踏花向自由。” 所以在反弹符起作用、在老阎王出手后,死里逃生的沈元白选择了踏进暗道。 那条两个畜牲往返过无数次的暗道,盈满罪恶与龌龊,曾是玉琉挥之不去的噩梦与枷锁。 娇娇不知道沈元白独行其中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是,想必当他走出暗道、迈出黑暗,重新站在月光下的那一刻,他是如释重负的吧...... 是非善恶,自有因果。 当年犯下的孽,走过的岔路,造就的悲剧都不会消失,至于业果落在何处,也只有沈元白自己知晓了。 毕竟接下来,那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未知人生。 第562章 再见老阎王 王庭善后事宜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丽姬并身边四个宫女还有车昭华都放了,车太师倒是被留下了。 毕竟他曾是北国的股肱之臣,少不得要从他嘴里挖些东西出来。 娇娇本来也想去看看那暗道的,但是乔天经没同意。 照他的话说:“小妹怎可落脚那般脏污之地?” 娇娇闻言也就作罢了,大家都在忙,就她闲的很,当晚索性早早就上榻睡了。 入睡之前她还想着,这边一切都解决了,是时候回家了。 “娘亲估计都担心坏了,要不明日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吧......” 她嘴巴嘟囔嘟囔,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 老阎王说过他们很快就会见面,但娇娇没想到这么快! 眼看自己已经置身凉亭之中,对面就端坐着老阎王,娇娇赶紧有模有样行了一礼。 老阎王眉头微挑,这还是冲着他喊“老阎王、老阎王”的那个丫头吗? “老阎王!您来的真快!” 娇娇行完礼后咧嘴一笑,爬上了老阎王对面的凳子,笑眯眯地把两条胳膊撑在石桌上。 老阎王:“......” 罢了,好歹知道用“您”了。 娇娇对老阎王并无惧意,他脾气好着呢! “现在,您可以为我解惑了吗?” 老阎王果然一点也不曾计较,随意地点了点头。 娇娇见状正色了些,开门见山道:“为何是我?” 老阎王似乎早就料到娇娇有此一问,他手指在石桌上轻轻一点,一本厚厚的书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娇娇好奇地伸长了脖子,“这是何物?” “拿去看看。”老阎王将书往娇娇面前一推。 娇娇当即低头去看,只见书封上写着大大的黑字——《沉冤录》。 她心里一咯噔,立刻翻开书,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刻骨的名字:乔忠国! “爹爹!” 娇娇低呼一声,急忙细细看去,只见《沉冤录》上详细记录了爹爹的生卒年,生平事迹还有......冤屈! 再往后翻,有娘亲、大哥二哥、大嫂二嫂、皇帝哥哥、萧姐姐、小四、太后娘娘、安宁表姐...... 这本《沉冤录》这般厚,每一页都代表着一个枉死之魂。 娇娇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她一页页翻下去,到后面《沉冤录》上的名字她已经闻所未闻。 其中有护国寺死士、有慈济局稚童、有闵州疫病丧生的无辜百姓....... 这时候,老阎王的声音沉沉响起:“本王执掌生死轮回,天底下有千千万万个小世界,哪里都有冤假错案,有枉死之人。” “但这区区一个小世界,却出现如此多的怨魂齐齐喊冤,这其中定有问题。” 第701章 “至于为何选你......” 娇娇听到这里,当即抬起头来,就听到老阎王缓缓说道: “因为,你本就是这个小世界的一份子,你就是乔家女儿。” 娇娇闻言猛地瞪大了眼睛,老阎王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三岁早夭,入黄泉后又投胎去了,新的一世命定十八早逝,却没想到,你竟修出了满身功德。” “本王眼看那方小世界冤魂满载,遂决定借你之手破例干预,故而在你丧命之前,尽力让你窥见了小世界的原定轨迹。” “倒转时空,逆天改命,这本就有违天地秩序,这次机会,是《沉冤录》上诸人用不甘与冤屈求来的,亦是你的满身功德换来的。” “机会只有一次,好在,你做的很好。” 说到这里,老阎王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右手轻轻一挥,娇娇面前的《沉冤录》渐渐化作飞灰,很快便湮没在了虚空中。 “命已改,冤已消,一切重来了,这本《沉冤录》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娇娇听得满心震撼,直到亲眼看着《沉冤录》烟消云散的那一刻,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太好了...... 而她,她原来本就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子! 老阎王贴心地给娇娇留足了消化的时间,半晌,娇娇才收拾好心情,抬头问道: “老阎王,既然世界已经成真,那这功德商城您会收回去吗?” 昨夜她用功德商城给小四治了被雷劈的手,当时商城还是能用的,不过娇娇不确定,她是否还能继续留着这个金手指。 老阎王闻言只是淡淡说道:“这是你应得的。” “且你这般心善的人,若今后看到别人受难却无能为力,想必心中会不是滋味。” 娇娇没想到老阎王如此爽快,又这般为她考虑,不由大受感动。 “多谢老阎王!” 老阎王见娇娇忽然一脸狗腿模样,不由嘴角微扬。 “谢你自己便是,不过功德商城确实有变动了,因为从今日开始,功德点只减不增,你好生善用就是。” “至于你今后所攒功德,便留待你寿终正寝后再来同本王算吧。” 娇娇敏锐地捕捉到了“寿终正寝”四个字,登时两眼放光。 “老阎王,你泄露天机了!看来我这辈子能好好活到老啊!” 老阎王似乎并不在意被娇娇知晓,只是弯唇说道: “你此番努力,已然拯救,不,或者说是创造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摆脱了既定轨迹,走向未知的世界。” “今后所有良辰美景皆你应得,你只管去活个问心无愧就是。” 娇娇见老阎王同她说得认真,回想这一路走来,虽然不过短短三四年,但她确实已然殚精竭虑,全力以赴了。 其中艰难不必多言,好在,善因终得善果。 思及此,娇娇赶紧从石凳上蹦了下来,冲老阎王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大礼。 “成了,去吧。” 老阎王倒也干脆,右手轻轻一挥,娇娇就不由分说地被弹出了梦境。 凉亭瞬间消失,老阎王立在了一片虚无之中。 望着娇娇离去的方向,老阎王嘴角勾起,眸光中满是欣赏。 “好一颗七窍玲珑心啊......” “这丫头,往后还有大造化。” ———— 娇娇双脚猛地一蹬,瞬间从梦中惊醒。 映入眼帘的是乔忠国和乔天经关切万分的脸。 “娇娇,怎的睡了这般久?都正午了,可有哪里不适?” 乔忠国伸手揉了揉娇娇的头,满脸担忧。 娇娇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在梦中不过和老阎王坐了一会儿,现实中已经过去这般久了。 她赶紧摇了摇头,忽然又想到老阎王说的话,她本就是爹爹的女儿啊...... 思绪至此,眼眶骤酸,娇娇立刻扑进了乔忠国怀里,颤声说道: “爹爹,娇娇没事,娇娇就是......想娘亲,想回家了。” 第563章 共举太平盛世 乔忠国与乔地义以及任崇还要留下镇守大局,于是乔天经便带着娇娇、沈元凌先行回京。 萧千月也跟着一起回了,因为她格外想念家中爹娘还有姐姐,已然归心似箭。 一路精锐随行,回到武定后,娇娇他们彻底清洗了一番,又换了北鼎驻军守护,这才继续往京城赶去。 当然,这其中是有缘由的。 疫疾在北国再次肆虐而起,这给邹太医敲了个警钟,想来伤寒彻底消失还要一段时日。 在此之前,他建议所有武定大军暂时都不要进入北鼎。 药方他早已派人传回国内,待到雍朝各地都备好了药,随时都能应对疫疾后,再放开武鼎长道不迟。 邹太医在抗疫这件事上有绝对的话语权,乔忠国自然乖乖照做了。 而邹太医此次携太医、郎中奔赴武定,战胜疫疾,已然名扬天下,杏林中人更是奉邹太医为——邹医圣! 八月十二这一日,娇娇一行终于低调回到了京城。 谭瀚池早早候在长亭外,远远望见回京队伍的身影,登时眉眼生光! 紧接着,驿站中走出来几人,左和静脚步急切,韩雅弦抱着乔明沛、左安宁抱着谭知岁快步而出,一旁还有萧宏达夫妇! 第702章 六福子被沈元湛派了来,此时就跟在萧宏达身后,他瞧见马背上的沈元凌时,立刻面露欣喜之色。 圣上这些日子已经念叨着凌亲王与永乐县主许多回了! “爹!娘!” 萧千月甩起马鞭,一骑绝尘,冲驿站飞驰而来,马儿还未停下,她已经一个飞身落在了萧宏达夫妇面前,紧紧环住了他们。 “爹娘!月儿好想你们!” 萧夫人紧紧抱着萧千月,眼泪止不住地流,连萧宏达这个八尺男儿也悄然红了眼眶。 “瘦了,为娘的月儿瘦了。” 萧夫人颤声说着,一下又一下轻抚着萧千月的后背。 “快来见见你婆母,可不能没了规矩。” 萧夫人说着这话,又忍不住破涕为笑,将萧千月往左和静跟前推。 萧千月泪眼婆娑,听到这话不由红了脸,赶紧又朝左和静喊了句:“娘,月儿回来了。” 左和静眼泪跟着滚了下来,赶紧拉住萧千月的手,止不住地唤“好孩子”。 这时马车终于到了近前,车帘早早就掀起来了,娇娇抓着车框,小脸红扑扑的,扬声高呼着: “娘亲!娇娇回来啦!” 众人迫不及待迎上前去,乔天经这时也翻身下马,接过了韩雅弦怀中的乔明沛。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万千话语藏在心头,只等今夜畅诉衷肠。 左和静将娇娇从车上抱了下来,紧紧搂在怀里,止不住地叫着“小心肝”。 娇娇眼眶通红,嘴里一句句颤声重复着:“娘亲,娘亲,是娇娇回来了......” 驿站外,众人拥作一团,殷殷诉说着彼此的思念。 沈元凌见过左和静后,也跟着六福子策马往宫中赶去。 母后,哥哥,小四回来了! ———— 当日,所有人都得了消息,凌亲王与乔天经回京了! 回想前些日子的战报,北伐大胜、北国覆灭,何等的振奋人心! 京中所有人都无比笃信,接下来,“乔”之一字将意味着全京城最显赫的人家! 不过,乔家似乎并不在乎这些。 乔天经回京后,便去向沈元湛复了命。 据说君臣在御书房中聊了足足三个时辰,而后乔天经便同从前一般上下朝,依旧极少参加同僚间的晚宴。 众朝臣眼看沈元湛并未对乔天经赐下奖赏,观望了一阵后便懂了—— 哦,看来圣上是在憋个大的! 半月后,北境终于传来了乔忠国与乔地义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 据报,归京队伍所行之处,百姓夹道欢迎,乔地义亲自持旗开路,一路高呼“万岁”。 百姓随之颂喝,气势磅礴,声传四海! 乔府也提前收到了乔忠国的家书,此次是任将军继续镇守,乔忠国与乔地义先行回来复命。 待京城一切事宜处理完毕,乔地义还是得北行,继续替沈元湛收服北国。 娇娇最能理解沈元湛的苦心。 皇帝哥哥这是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爹爹和二哥封赏,还要给二哥完婚呢! ———— 九月十三这一日,乔忠国与乔地义终于抵京。 谁也没想到,沈元湛竟身着龙袍,出宫亲迎乔忠国! 大军入城,万人欢呼,乔忠国远远瞧见道路尽头有一抹明黄色,心中大惊,当即下马。 待看清真的是皇上亲临时,乔忠国立刻领着乔地义快步上前,在离沈元湛五步远的地方跪下。 沈元湛嘴角含笑,满眼感慨,立刻上前来扶,乔忠国却不肯站。 他恭恭敬敬冲沈元湛行了大礼,再抬头的时候,眼眶发红。 “圣上!微臣不负所托,北伐归来,至此两国一统,众望所归!” 沈元湛闻言,眼中也溢出了一丝热意。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年轻帝王。 沈元湛察觉到众人的殷殷目光,也不由心潮澎湃,喉间酸涩。 走到今日这一步,当真不容易啊....... 他压了压眼底的泪意,而后在京城百姓的注目下凛然扬声: “此次大胜,为乔卿之功,为诸军之功,为武定百姓之功,为杏林医者之功,为我大雍万万民之功!” “天下人莫忘今日,莫忘此胜,朕更不能忘。” “从今往后,皇天后土,当佑我雍朝国泰民安,朕与万民,共举太平盛世!” 乔忠国望着面前的年轻帝王,早已热泪盈眶。 这么多年,他乔忠国的忠义之心从未改变,太上皇将它弃若敝履,而今日,皇上又将它再次捧起。 得遇明君,是他乔忠国之福,是百官之福,更是天下百姓之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乔忠国再拜,高呼出声。 下一刻,身后众军、众百姓纷纷跪下,齐声高呼,声音震耳,激荡人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开明、臣忠义,人心齐、兵马强,盛世之象已显,终迎海晏河清! 第564章 永乐永欢 九月十五是娇娇的四岁生辰。 本来一个孩子的生辰实在不值当如何关注,但耐不住这孩子是乔家的掌上明珠,是皇室的心头宝,是大名鼎鼎的永乐县主啊! 全京城都知道,永乐县主想进宫,那就和进自家门似的,圣上早就吩咐过御林军了,拦谁都不能拦着这位小祖宗。 第703章 就说上个月的中秋宫宴吧,乔家小姐都快四岁了,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还一直轮流抱着她,圣上也一直同乔家小姐说话。 总之,整场宫宴下来,就没让乔家小姐的双脚沾过地! 一般的恩宠,众人还想着勾心斗角争上一争,可这般天大的荣宠,谁也不敢眼红啊。 怎么办呢?满京城的达官贵人也只能跟着一起捧了! 故而今日乔家小姐过生辰,各处的礼流水一般,从一早就送到了乔家。 要是别的时候,无论你送什么礼,乔家都不会收的。 但乔家小姐的生辰不一样,只要不是太贵重的,乔家都客客气气收下了,还仔细安排了回礼。 乔府中。 娇娇坐在凳子上,小短腿晃啊晃的,有些不好意思。 “娘,就一个四岁生辰,这也太张扬了,怪不好意思的......” 左和静替娇娇仔仔细细扎着辫子,闻言也颇感无奈。 夫君拒了圣上的封赏,一心要卸任在家,圣上几番挽留不得,已经封二郎为大将军了,却始终还是觉得亏欠。 若不是大郎好说歹说拦下了,圣上与皇后娘娘还想将娇娇的生辰宴办在宫中呢。 “乔妹妹!” 熟悉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娇娇闻声顿时笑容满面,“是小四来了!” 沈元凌长大了,不好再像从前那般直接跑进娇娇屋里了。 这会儿他捧着生辰礼在院外等着,见娇娇久久没出来,这才扬声叫了一句。 左和静正好给娇娇梳完辫子,她俯身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小四总是来得最勤快的。” 娇娇闻言咧嘴一笑,跳下凳子就跑出了屋。 沈元凌瞧见娇娇蹦蹦跳跳的模样,瞬间眉眼弯弯,将手中的生辰礼晃了晃。 左和静站在屋中,见两人说说笑笑凑到了一处,也不由扬起了嘴角。 这时候,门外有人来报:“小姐,大少爷让属下将这份礼亲自送到您手中。” 娇娇和沈元凌闻言齐齐扭头看去,只见一小厮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站在了几步开外。 沈元凌见状过去替娇娇接下了,入手轻飘飘的,惹得他满眼好奇。 既然是乔大哥吩咐送过来的,自然没有问题,于是沈元凌将礼盒捧到了娇娇面前,微微弯了腰,方便娇娇打开。 娇娇满眼新奇,麻利地打开了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顶崭新的——箬笠? 娇娇愣神了一瞬。 可很快,她便会心一笑。 沈元凌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奇地问道:“乔妹妹,这是何意?” 娇娇莞尔,小大人般说道:“小四,这你就不懂了吧?” “这叫——‘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沈元凌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似有明悟,再看向怀中的箬笠时,忽而感觉重逾千斤。 他正失神,娇娇抬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小四,愣着干嘛?把箬笠先收起来,前头好像在喊,有圣旨到了!” 沈元凌抬起头来,想到了什么,嘴角复又扬起。 “嗯!一起去瞧热闹!” 乔家人很快都跪在了正厅。 有前来送礼的客人还没走,这会儿也恭恭敬敬跪在了一旁。 六福子笑意盈盈,展开圣旨,扬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永乐县主幼而闲和,惠性早成,钟灵毓秀,温正恭良.......珩璜有则,雍和粹纯,敦睦嘉仁,申锡美名,受封良邑。 特封永乐郡主,钦此。” 六福子一溜念完,微微吁出一口气,这才笑眯眯地俯身看向娇娇,恭敬道: “永乐郡主,请接旨。” 一旁送礼还没来得及走的人:“......” (owo )(owo ) 圣上是不是已经忘了乔家小姐才四岁,这几十个词夸下来,就是神女来了也担得啊。 难为六福公公一口气念了下来,想必来乔府的路上,没少练吧? 六福子:( '` ) 可不是吗!圣上还嫌夸得少了呢! 娇娇一脸懵地接过圣旨,满堂瞬间响起了贺喜声,而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当晚生辰宴,乔家依旧办得低调。 只有萧家、谭家、左家、韩家四门亲戚,其余外人一个没请。 “小姑姑!小姑姑!一起!一起!” 乔明沛死死攥着娇娇的衣袖,反正娇娇去哪,他就要去哪。 娇娇头有点疼。 妈诶,自从回京,小明沛就要黏在她身上了,导致她现在每天夜里做梦都是:姑姑姑咕咕咕....... “沛儿别闹,你小姑姑要去接圣上呢。” 韩雅弦及时过来抱走了乔明沛,终于解救了娇娇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衣袖。 见娇娇一脸无奈地望着她,韩雅弦也想发笑。 自从小妹回来,沛儿也不黏着她了,到哪都只要小姑姑。 娇娇一看乔明沛又向她伸出肉肉手,赶紧拔腿就跑,溜了溜了! 还没走到外院,娇娇便看到沈元湛与萧千兰被众人迎了进来。 “皇帝哥哥!萧姐姐!” 娇娇赶紧奔上前去,沈元湛一把就将娇娇抱了起来。 趁着娇娇才四岁,还能多抱抱,再往后可就不合规矩了。 第704章 “皇帝哥哥,谢谢你的封赏,我如今可就是小郡主了!” 沈元湛闻言嘴角弯弯,“什么封赏给咱们娇娇都不够。” 娇娇急忙摆手要谦逊一番,沈元湛却忽然压低了声音,温声说道: “世人不知,带来这满目清明的最大功臣是娇娇,为了保护娇娇,哥哥也无法将这一切大白于天下。” “但是哥哥想,有一点天下人该是要知道的,娇娇是所有人捧在手心的明珠,值得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娇娇听到这里,心里热意翻涌难休,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皇帝哥哥,谢谢你。” “是我们该谢谢你的,娇娇。” 萧千兰抱着小太子沈承臻靠了过来,腾出一只手温柔无比地摸了摸娇娇的头。 都知道,大家都知道。 在娇娇守护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倾尽全力默默守护着娇娇。 保她天真,祝她无虞,赠她毫无保留的疼爱,以及最粹纯的感谢与真心。 娇娇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时候乔地义大大咧咧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开宴啦,小寿星快过来!” 沈元湛闻言眉眼一弯,脚下步子加快,抱着娇娇入了席。 觥筹交错,笑意满盈。 九月的夜风拂面,带着酒香,带着烟火气,带着抚慰人心的爱与温暖,带着无拘无束的自由随心。 娇娇眼眶湿润,在家人朋友的陪伴下,再一次许下生辰愿望,初心不改,依旧如昨: 愿岁月常欢,好人常安;愿时和岁丰,国泰民安。 ——正文完—— 第0章 完结感言 正文结束啦! 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思来想去,还是想和大家说些话。 一开始,我本来只是想试试写一本轻松的团宠小甜饼,落笔的时候,大纲主线什么都没有,很是随性。 可是后来写着写着就觉得,似乎有更多的东西想要表达,于是变成了宫斗,加了权谋,最后又上升到对自由意志的追求,出现了“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内核。 我时常会翻翻评论,看到很多宝子说:本文低开高走、中开高走,甚至还有的宝给出了很高的评价,说我高开高走哈哈。 这些评价我都欣然接受,因为很显然,大家都认可了我后面精心设计的剧情,也看到了我的成长与进步。 前面的内容现在如今再回去看看,确实有很多不足,但是要改,却已经不知从何入手了。 从八月开文至今,一开始还能三更四更,到后来只能两更了。 实在没办法,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就感觉一直在突破自己,在逼自己。 萌宝、宫斗、权谋、战争都是第一次写,而且书中写了很多聪明人,每次布局所有设计的角色都要设身处地去考虑,还要注意不能崩人设,有时候真的疯狂挠头。 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连做梦都是小说里的剧情,太可怕了。 再者,我也是情感比较丰富的一个人,很多情节写的时候都是哭哇哇的。 看评论的时候,发现大家能够和我共情,也跟着文字一起落泪时,就感觉特别特别有成就感,特别特别满足。 现在好不容易完结了,就有一种熬出头的感觉,觉得终于可以给大家一个交代了。 再回归小说本身,我用心塑造了很多很多角色,自我感觉已经有点走向群像了,很开心嘿嘿。 在宫斗(非后宫)权谋大背景下,其实男性角色是占主导地位的,但我不遗余力地写了很多女性角色,在文中同样举足轻重。 前几天刷到一句话就很有感觉,“你看,‘妇’这个字多有力量啊,女字旁边是一座推倒的大山。” 所以在我的小说里,女性角色也撑起了半边天。 她们有的大义,有的清醒,有的温柔,有的聪慧,有的刚毅,有的迷途知返,有的一条道走到黑,都在散发着属于她们自己的光芒。 具体角色我就不和大家讨论啦,因为每个人的感悟不同,理解不同,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整篇文看下来,其实偏理想主义,因为连我自己都是一个执着于happy ending的人,总希望到最后一切都是圆满幸福的。 关于善恶,之前和大家也讨论过啦,这里就不重复啰嗦了。 我尽力将每个角色的人物弧光都展现了出来,在我眼里,这已经是一个很生动的世界了。 我更倾向于认为,我只是一个记录的人,将娇娇他们的经历记录下来,展现给大家。 而在我停笔之后,他们一定在小世界里,过着我所未知的自由生活。 ...... 没完结之前,总觉得有一箩筐的话想说,这会儿真让我说,东一句西一句,毫无逻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就照例开始表达我的感谢吧! 感谢每一个看到这里的读者,有的宝甚至在我开文不久后就开始追了,这份坚持连我都感觉不可思议。 有的宝是半途加入,也陪我走到了完结时刻,有的宝囤文了,希望记得回来,和我相遇在结局哈哈! 感谢大家的喜欢,感谢大家的认可,更感谢大家在我抓耳挠腮、情绪低落、做手术、不舒服的时候,给予我的鼓励和理解。 番外会有的,但我应该会先申请完结,所以如果大家看到本书的状态是已完结,别害怕,完结后还能写番外哈哈。 第705章 番外如果写完了,我会着重和大家说一声,不会让大家白等的。 想看什么番外可以留言在这句话后头,我会认真看的,如果觉得确实有东西可写,我就会尽力写出来。 至于新书,还没有具体的想法,也想稍微休息休息,但应该也是古言,而且女主会是成年人。 不想再写萌宝女主了天! 想要剧情紧凑,时间就掌控不好,都完结了,娇娇还来不及长大哈哈...... 就唠到这里吧,谢谢所有喜欢这本书、喜欢小螃蟹的宝藏读者们! 祝大家—— 生活明朗,万物可爱,人间值得,未来可期! 番外一:萧千月x乔地义 当初北境告急,乔地义与萧千月出发前夜匆忙完婚,虽然萧千月从不曾说什么,乔地义心中却常觉亏欠。 如今仗终于打完了,两国也一统了,好不容易回到了京城,忙过了面圣、接赏,又给娇娇用心过了四岁生辰后,乔地义迫不及待寻到了自家娘面前。 “娘。” 还没开口呢,天不怕地不怕的乔地义这回竟极难得的红了脸。 “娘,孩儿想给月儿补一场婚礼。” 娇娇就坐在一旁,闻言顿时满脸促狭。 虽然那夜二哥和二嫂已经完婚了,但那到底是权宜之计,直到现在他们二人还未有夫妻之实。 更好笑的是,大家回京已经有近七日了,萧姐姐还是住在萧府。 她过四岁生辰那一晚,宴罢后,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二哥眼巴巴将萧姐姐送到了门口,瞧着倒像是被撇下的“小媳妇”! 当时她被爹爹抱在怀里,爹爹还满是戏谑地说:“真是男大不中留啊......” 左和静看到二儿子烧红的耳朵,笑得眉眼弯弯,满是欣慰。 这世间到底一物降一物,再如何粗心思的二郎,提起月儿依旧满是细腻,像他爹,会疼人。 思绪至此,左和静忽然热了脸。 她已经好几晚没睡好觉了,夫君从北境回来后,当真像个“混账”似的...... “咳咳。” 左和静赶紧止住思绪,笑着说道:“二郎,这桩大事哪能真等你提起。” “娘和你嫂嫂早就着手准备了,且在捷报传回京城的时候,皇后娘娘也张罗起来了。” “后日便是下聘的黄道吉日,咱一步步来,定是不能委屈了月儿。” “至于喜日子,皇后娘娘已经着钦天监算过了,就本月二十八,虽然时日有些紧,但一定给你和月儿办得漂漂亮亮的。” 乔地义闻言心头咚咚直跳。 今日是十七,那他岂不是十一日后便能娶到月儿了? 娇娇看着乔地义失神的模样,不由捂嘴偷笑。 ———— 九月二十八,大喜。 今日乔府迎亲的阵仗是真“吓人”! 乔地义身穿大红喜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身旁落后一步的傧相(伴郎)是圣上的亲弟弟凌亲王。 身后还跟着一群大老爷们,一部分是乔地义在战场上的兄弟,一部分是当初的金吾卫同僚。 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迎亲团,知道的都说这是娶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乔地义是去抢亲呢! 萧家负责拦门的亲朋好友瞧见这一阵仗,都吓了一跳,只敢弱弱要了一首催妆诗就放人了。 乔地义却不依,硬是在萧府门口连连念了五首! 不能再多了。 因为他就找大哥帮写了这五首...... 娇娇毫无疑问,就是萧千月的女傧相啦! 虽然她小,还是男方亲妹妹,但是耐不住她和萧千月感情好,而且本身地位高,又受宠,还经验丰富。 毕竟她虽然小小年纪,却是看着大嫂入门,送着安宁表姐出嫁的小大人呢! 当院门被拍得笃笃作响时,娇娇扬声道:“何方公子?” 乔地义一听是自家小妹的声音,瞬间乐了。 “小妹,是我!” 娇娇:“......” 傻二哥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娇娇正要稍微引导一下乔地义,忽而身后传来了阵阵低呼声。 娇娇扭头一看,好家伙,萧千月身着喜袍,提着枪就出来了。 “乔地义,想娶我,先同我打一场!” 萧千月低喝一声,路过娇娇身边时,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径直上前。 丫鬟嬷嬷们根本追不上,萧千月唰一下就把院门拉开了。 院外同样发出了阵阵惊呼声,紧接着,乔地义盈满笑意的声音响起: “快,去演武场,替我拿杆枪来!”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萧千月勾起脚尖,从一旁的草丛里挑出一把银枪来。 乔地义伸手接过,二人竟瞬间战在了一处。 一旁迎亲团连连后退,生怕被波及。 铿锵声不断,银光闪烁,二人打得难解难分。 众人:“......” 沈元凌:“......” 娇娇:“......” 算了,不想理他们两个了...... 娇娇:哪里有瓜子,给大家分分,坐下一起看! 萧宏达迟迟看不到新人前来磕头,一脸着急地亲自找过来,这场闹剧才终于结束。 萧宏达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抬手给乔地义和萧千月的脑袋瓜各一个爆栗,脆响脆响的。 第706章 所有人:啊,舒坦了...... 俩人这下老实了,把枪往旁边一扔,灰溜溜跟在萧宏达身后去了正堂,磕头的时候,又变回了父慈女孝。 娇娇:“......” 要不怎么说,二哥二嫂是一对活宝夫妻呢...... ———— 当夜宴罢,乔地义迫不及待回了新房。 萧千月早已换了喜服,卸了满头珠钗与脸上脂粉,惬意地歪在床头。 乔地义进来得急,萧千月不曾防备,脸上顿时有了一瞬间的慌乱,将手中的东西嗖一下塞进了枕头下面。 乔地义自然不曾错过这一幕,他脸上闪过一抹狐疑,直接问道:“月儿,你藏什么呢?” 萧千月忽而面色微红,却直截了当道:“兵法。” 乔地义闻言登时就信服了,还冲萧千月竖起了大拇指。 “月儿,我先去洗漱,等我,我们一同研究兵法。” 萧千月:“......” 眼看乔地义入了内室,把红色喜服抛到了屏风上,萧千月赶紧取出枕头下的“书”,轻手轻脚走向书案。 先找本兵书蒙混过关再说! 萧千月翻翻找找,还没寻到本合适的,一个火热的身躯忽然就贴了上来,将她紧紧环在了怀里。 萧千月吓得一激灵,手中的书就被乔地义一把抽走了。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耳后,乔地义稍显暗哑的声音已经响起:“月儿,方才进来之前,担心酒气熏着你,我已经洗过了。” “瞧你偷偷摸摸的。” 乔地义将手中的书一抖落,露骨的画面展现在眼前,正是女子出嫁的“嫁妆画”。 萧千月瞬间面红耳赤。 乔地义见状松开萧千月,红着脸从怀里也掏出了一本,期期艾艾地说道:“我也有。” 书封上赫然写着——《驭房之术》。 两个一直以来大大咧咧的人,这会儿热着脸面对面站在一处,半晌没话。 良久,乔地义试探性地问了句:“月儿,要不......我们去榻上研究研究?” 萧千月:“......” “那我要看你那本。” 乔地义哪能不同意啊,连连点头,“我们一起看。” 两个人坐到榻上,果真取出《驭房之术》仔仔细细看了起来,看得脸红心跳,气息灼热。 乔地义大着胆子往萧千月身上靠了靠,本就高涨的欲望瞬间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他哑着声说道:“月儿,你喜欢哪个?我们也试试可好?” 萧千月浑身烧热,又听得乔地义低低沉沉这一句,手脚都有些发软了。 火热的气息落在了她脖颈间,她微微一颤,忽然倔强无比地说道:“那我要——在上面!” 乔地义游走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麻利往榻上一躺,胸膛剧烈起伏,一脸任君采撷。 “好,月儿,你快来!” 萧千月:“......” 哼,谁怕谁! 她往上一扑,两个人就缠在了一处。 衣裳被扔下了榻,红浪翻飞间,隐约响起乔地义急切嘶哑的声音: “月儿,你不会的话,让我先来好不好?” “谁说我不会!啊——” “月儿,我等不及了.......” 长夜漫漫,练武之人的体力到底吓人。 据说,闹了一夜呢...... 番外二:沈元凌的三个理由 成婚一个月后,乔地义与萧千月拜别父母,领了沈元湛的圣命,去往北境与任崇继续收服北国,彻底消除伤寒疫。 翻过年,沈元凌亦自请奔赴北境。 乔忠国与左和静抱着娇娇,亲自送到了京城外的驿站。 沈元凌站在高头大马旁,身姿笔挺,许是练武的原因,他已经比同龄人要高出许多了。 乔忠国之前还嫌沈元凌长得太过秀气,没有武将之风,结果在北境那半年,小少年精致温和的眉眼倒染上了几分刚毅与锐气。 “嗯,像样多了!” 乔忠国重重拍了拍沈元凌的肩膀,脸上有感慨,更多的是偷偷藏起来的欣慰。 “如今北境还是天寒地冻的时候,莫要逞强,到了那边多穿些多吃些,功夫更不能落下。” “兵法......你就和老任多学学,和老二多探讨探讨。到时候回来,老子第一个先考你!” 长亭四周没有旁人,乔忠国只当沈元凌是亲徒弟,一口一个老子,可话语间多是殷殷嘱咐。 沈元凌心头暖意遍布,乖乖应声: “师父,小四定不会有丝毫懈怠,到时候您随便考!” “嘿,口气还不小,成了,滚吧!” 乔忠国右脚一抬,轻轻踹了沈元凌一下。 一旁左和静看到这里,赶忙四处打量了一下,生怕被旁人瞧见,又嚼出什么舌根来。 娇娇倒是一点也不慌,笑眯眯看着。 爹爹这是将小四当二哥一样呢,要是换作旁人,爹爹还懒得踹呢! 沈元凌夸张地哎哟一声,这才委屈巴巴说道:“师父,小四还想和乔妹妹说几句话......” 乔忠国就知道沈元凌这德性,所以急着赶人呢,没想到这时候娇娇也哒哒哒跑了过来。 “爹爹,娇娇也要给小四送行!” 乔忠国一看娇娇过来,也没脾气了,笑着摸了摸娇娇的头,倒是往外走了。 第707章 左和静眼看自家夫君不情不愿的模样,不由摇头失笑。 长亭中,沈元凌想了想,在娇娇身前蹲下了。 娇娇眉眼弯弯,笑着说道:“小四,我还以为你会过完生辰再走呢。” 沈元凌闻言歪了歪头,也跟着弯了嘴角,“乔妹妹早就知道我要去北境了?” 娇娇毫不犹豫点了头。 小四是个心善的,而且心思细腻,见过了武定百姓的艰辛,看过了北境将士的不易,想来如今在安稳富贵的京城每过一日,于小四而言都是如坐针毡。 再者...... “你不是说过,最爱塞北旷野的风吗?心野了是很难收回来的。” 沈元凌闻言,受宠若惊地抬起眉眼,“乔妹妹还记得?” 娇娇理所当然地点头,“我记性好着呢,而且小四当时说得很认真,我当然要记住呀!” 沈元凌听到这话,犹豫半晌,还是拉住了娇娇的手。 其实已经有些不合规矩了,但是......他还是想在分别前牵牵乔妹妹的手。 “小四,过段时间春暖花开了,我也要和爹爹娘亲出去玩啦,若是有时间去北境,我就去找你和二哥二嫂!” 娇娇的身体内里是个依旧保持着纯真的成年灵魂,在她眼里,小四只是个心智早熟的孩子,是她的好朋友。 很显然,沈元凌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从娇娇一直以来冷静理智的表现,沉稳聪慧的心智,他已然有所猜测。 所以,他此去北境其实还有第三个理由。 若他一直留在乔妹妹身边,乔妹妹永远只会当他是个孩子...... 他其实是个死心眼的。 如今的年岁,说什么都太早,只是他从小就认定的人,便一辈子都不会改。 如果......如果以后,乔妹妹身边是别人,想来那人一定优秀到无可挑剔,这才入了乔妹妹的眼。 他不知道,乔妹妹出现在他们身边之前的真正年岁,但是他想,只要他马不停蹄地长大,终有一日,他会追上乔妹妹的步伐。 罢了,说这一切还为时过早。 在此之前,他要尽快为武定百姓重建家园,让那些离家已久的将士们尽快与家人团圆,再替哥哥收服北国,安顿好北国百姓。 盛世来之不易,这才是他身为食天下之禄的亲王最该做的事,亦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乔妹妹,我会给你写信的。” 沈元凌紧了紧娇娇的手,而后笑着起身。 娇娇连连点头,“小四,我也会给你去信的,到时候便将我见过的大好河山写给你看!” 沈元凌点了点头,重重应了声:“嗯!” 他再次走到乔忠国与左和静面前,郑重行了礼,这才翻身上马,朝等候在远处的北行队伍疾驰而去。 “师父师娘,娇娇,小四走啦!” 少年人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娇娇偏了偏头,对小四喊她“娇娇”很是不习惯。 不过这不妨碍她冲小四拼命挥手告别。 左和静目光遥遥望出去,在某些方面,她心思之敏锐与细腻远非乔忠国和娇娇能比。 她嘴角轻轻扬起,注视着小四远去的背影,不由会心一笑。 皇家的小孩啊,是真早慧。 ....... 番外三:父母爱情 送完沈元凌后,乔忠国一行回了府。 娇娇马上就被乔明沛缠上了,闹着要和小姑姑一起玩。 娇娇满脸无奈,怎么办呢?自己的小侄子,只能宠着了。 眼看娇娇被乔明沛拉着出了正院,左和静笑看着,心中很是充盈与满足。 乔忠国当真是卸了任了,连镇国公的名头都没接,如今是真真正正闲人一个。 屋中没有旁人,乔忠国拉着左和静,就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左和静吓了一跳,急忙左顾右盼,生怕被旁人瞧见。 乔忠国见状嘴角一咧,在左和静出言嗔怪之前已经转移了话题。 “夫人,为夫欠你的太多了,如今终得闲时,你想要去哪儿,为夫都陪你去。” 左和静闻言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哪儿都成?” 乔忠国急忙点头。 左和静想了想,登时有了主意,“若说特别想去的,还真有,我想去周姐姐的老家看看。” 左和静口中的“周姐姐”,正是萧宏达的妻子周清语,她是江南人士,不止一次同左和静说起过她的家乡,惹得左和静很是向往。 “江南?”乔忠国偏头确认道。 左和静连连点头,“对。” 乔忠国得到肯定回答,霎时眉眼生亮,“凡是夫人想去的,哪儿都好,那就定了,先去江南。” 左和静闻言却微微蹙眉,“当真能抛下一切就去了?娇娇定是要带的,可是这样就留大郎与弦儿在家里,弦儿还要教养沛儿,会不会累着他们?” 乔忠国揽住左和静的腰,笑着说道:“大郎都是要进内阁的人了,大儿媳管着偌大的生意还游刃有余呢,一个小小的乔府,哪能难着他们?” “真要说起来,大郎可比为夫靠谱多了,待咱们回来,府上定井井有条的,夫人安心。” 左和静想想也是,大郎和弦儿都是不显山露水的人,其实小夫妻俩最是能干,这乔府的门户早就能交到他们手中了。 第708章 思及此,左和静不由眉宇舒展,终于露出了惬意的笑容。 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左和静眉头又蹙,面色一板。 乔忠国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夫人,可有哪里不妥?还是为夫哪里做错了?” 左和静轻哼一声,随即抬手重重捶了乔忠国一下。 乔忠国一脸莫名,却还是第一时间将左和静的右手握住了,一脸心疼地说道:“小心伤了手。” 左和静:“......” “有人当初提亲的时候说得好听,还说游历大好河山,结果迟了二十来年!” 此言一出,乔忠国顿时一脸心虚,连连认错。 虽是时势所迫,但他确实失言了。 左和静其实也就随口闹闹,她比谁都知晓乔忠国这些年来的不易。 只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又不由噗嗤一笑。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左和静又气又笑的,乔忠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夫人,你又笑什么?” 左和静笑得止不住了,弯了腰哎呦出声,笑得肚子都疼了。 她突然想起了乔忠国当初的一箩筐窘事。 她初次见乔忠国,是那一年三月初三的东郊诗会。 在那之前,她其实已经从自家爹爹口中听说过“乔忠国”的大名了。 据爹爹说,军营中出了一个“刺头”,郭将军很是喜欢。爹爹去见过一次,给出的评价是:后生可畏。 爹爹当初说这话的时候,还满脸欣赏,后头绝对想不到,再提起“乔忠国”这个名字时,只余咬牙切齿。 那一年的东郊诗会,她还顶着“京城第一美人”的虚名,又是兖国公府嫡女,身周自然围绕了许多人。 诗会同往年一样无聊,她甚至连写诗的兴趣都没有,突然一个人被推搡着站了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人背对着她,身材魁梧,身着短衫,与平时所见的翩翩公子截然不同。 她还以为是哪个樵夫无意闯进来了,结果那人茫然转过身来,竟生得朗眉星目,气宇轩昂。 一旁有人起哄:“此人乃是南营乔忠国,最会作诗,来来来,大家都来见识见识!” 她闻声心头微微一跳,原来这就是爹爹口中后生可畏的乔忠国! 那起哄的声音一听就不怀好意,且看乔忠国一身短打,估摸着是被诓来的,连衣裳都没换。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能看不出来,这是有人在戏耍乔忠国。 诗会年年如此,无趣得紧,这不刚好就来乐子了吗? 众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乔忠国,期待从他脸上看出窘迫与忸怩,好出声嘲笑。 她目露好奇,这一会儿也不知乔忠国会如何应对。 没想到下一刻,乔忠国挠了挠头,大喇喇说道:“作诗?我一窍不通啊——” 此言一出,惹得哄堂大笑,连她也不由捂嘴,只道这人好生坦诚。 此时便有人恶语相向了,一开始还能入耳,到后头就变成侮辱了。 她听得眉头紧蹙,脸上笑意忽而就散了。 所有人都满脸戏谑,要是换作旁人,只怕早就红白着脸灰溜溜跑了,可乔忠国却偏了偏头,一脸不解: “我不会作诗,有何好笑?” “你们拿的是笔杆子,我拿的是刀枪武器,你们入朝为官,针砭时弊,我学得武艺,上阵杀敌,都是报国,怎的有高低贵贱不成?” 此言一出,倒将所有人问得哑口无言了。 她听到这里,眼里闪过一抹亮光,这才发现这乔忠国可没看起来那般老实憨厚,此言一出,谁敢反驳? 难道是想挑起文武之争吗? “香快燃完了,现在作诗还来得及吗?我刚巧得了一首。” 见气氛僵持住了,她想了想,便淡声开口,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 众人闻声打了个哈哈,这场闹剧也就过去了。 她低垂着头,正在想诗,毕竟她方才可没想落笔,如今话都放出去了,自然是要交差的。 她正蘸了墨,陈姐姐忽然在一旁扯了扯她的袖子,同她咬起了耳朵: “静儿,你瞧那姓乔的好生无礼,一直看着你——” 她闻言立刻抬起头来,结果高大的身影已经走到了案前,将陈姐姐吓得止了声。 她错愕地仰头,没想到乔忠国已经微微躬身,冲她认认真真行了一礼。 “在下乔忠国,多谢小姐解围。” 她怔了一瞬,赶紧起身回了礼。 她以为这件事也就这般过去了,没想到待她回府后,乔忠国竟已经寻到了爹爹面前。 ....... 左和静不知道,她当时不过好心一句话,结果直接将乔忠国一颗心都勾走了。 他本是个没开窍的,但是见到左和静的第一眼,他便明白老萧他们常说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他现在算不上什么英雄,但他以后会是的。 而左小姐人美心善,是他一眼就认定的。 然后,乔忠国就开启了漫漫追妻路,当然,其中最大的阻碍,是和他“相爱相杀”的未来老丈人——兖国公。 番外四:孟谷雪x百里承佑 娇娇和爹娘从江南回来时,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正如乔忠国所说,乔府果然被韩雅弦打理得井井有条。 第709章 这时候,娇娇也得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四个月后,南离国国主将携国主夫人亲自前来恭贺雍朝实现两国一统。 “孟姐姐要来?太好了!” 娇娇大喜过望,原定过段时间再往东走走的,去青州玩玩的。 其实四个月的时间也算充裕,但是娇娇不希望出现任何差错,故而哪儿也不想去了,整日里掰着手指头等着孟谷雪到来。 九月十八这一日,南离国主与夫人的尊驾终于来到了京城外。 自古和亲难有好下场,当初孟谷雪在宫宴上选择百里承佑的时候,京中众人就大抵预见了孟谷雪的悲惨结局。 可是任谁也没想到,不过一年多的功夫,三皇子百里承佑就越过前头两个哥哥继任了国主之位,而孟谷雪一跃成为了南离国的国主夫人! 一个从他国和亲而来的国主夫人,这处境想想都觉十分尴尬,众人因此猜测,孟谷雪就算得了最尊贵的位置,想必日子还是不好过。 更有甚者认为,百里承佑只怕对孟谷雪还多有防备呢! 故而此番孟谷雪随百里承佑回京,无论京中权贵还是平头百姓都对孟谷雪的近况充满了好奇。 不过按理来说,孟谷雪就算再不受宠,如今雍朝强盛,百里承佑就算是看在雍朝的面子上,也得对孟谷雪做足表面功夫。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下,南离国的队伍终于进了城。 要说起来,其实京中大部分人对百里承佑依旧印象深刻,毕竟当年他造访京城时,一身张扬红衣,周身挂满铃铛,很是惹眼。 很快,悦耳的叮叮当当声传入耳畔,众人伸长脖子望去,忽然嘴巴大张,满脸震惊。 百里承佑依旧一身红衣,眉间俊朗犹如当年,若说最大的变化,到底是做了一国之主的人,一身贵气浑然天成,叫人不敢直视。 此时众人震惊的点并不在百里承佑身上,而是他的身前,一个模样娇俏的少女与他同乘一骑,此时正眉眼弯弯,左顾右盼。 雍朝还没开明到,一男一女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同乘一骑,即便双方是极亲密的夫妻。 尤其此刻,百里承佑身前的少女笑容明媚,随性惬意,一看就是一直被娇宠与宽宥对待的。 娇娇坐在二楼,瞧见这一幕,眉毛高高扬起,笑得促狭又欢喜。 百里承佑果然有眼光,知道将孟姐姐这个小活宝牢牢抱着。 这些时日,京中到处都在谈论孟姐姐,对于孟姐姐这个“被捧出来的假公主”,众人始终带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轻视之意。 她听得流言盛行,却淡然一笑。 等着吧,谣言很快就会不攻自破! 当初离开南离的时候,孟姐姐一路将他们送到了扒皮岭,那段时间是百里承佑最日理万机的时候,结果他眼巴巴地就追来了。 不知道的,都说百里承佑是讲究人,果然存了与雍朝交好之心,还特意与国主夫人送雍朝使团走了这般远。 知道的都忍不住会心一笑,百里承佑这是怕媳妇跟着雍朝使团跑了,赶紧追媳妇来了! 当初上了马车时,娇娇还曾特地看了百里承佑一眼。 无他,那些时日在南离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百里承佑也是难得的聪明人,娇娇心里清楚,百里承佑恐怕早就察觉她的特殊之处了。 老阎王托梦之时,娇娇被“她本就是乔娇娇”的真相震住了,心绪动荡之下,将早就准备好的问题给忘了。 她原本还想问问老阎王,孟姐姐与百里承佑双双梦见“前世”是否也是他的手笔,如今倒是没机会了。 不过娇娇心中其实已经得了肯定的答案。 既然沈元白是“天道”的亲儿子,那若要推翻天道,气运仅次于沈元白的“女主”孟姐姐和“男二”百里承佑便同样至关重要。 这样看来,老阎王确实也是操碎了心。 娇娇这边正想得入神,马背上的孟谷雪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扭头对百里承佑说道:“你看吧,我就说这样太张扬了,你非让我一同骑马。” “你瞧瞧他们的眼神,这样共乘一骑在雍朝已然是离经叛道的了。” 百里承佑闻言嘴角轻扬,随性依旧。 “你是我南离的国主夫人,自然以南离的风俗来论。” “在南离,男子与心爱的女子同乘一骑,再寻常不过。” 百里承佑最是知道怎么堵孟谷雪的嘴。 果然一句“心爱的女子”出口,孟谷雪脸上猛地一热,没声了...... 百里承佑见状,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些。 他微微收拢左臂,将孟谷雪揽得更紧了些,昂首向前行去。 他此举,自有深意。 当年宫宴,殿中求娶雪儿的时候,他心中更多是利益,是算计。 他也清楚,只怕连雍朝众人都不太瞧得上雪儿这个因和亲而被匆忙抬出来的公主。 此次千里迢迢来到雍国,一是为了两国交好之事,细化之前订下的百年盟约。 二便是为了雪儿。 雪儿心中始终记挂着乔娇娇,又时不时说起她在雍朝的娘亲,还有乔忠国等人。 此次恭贺他本不必亲自来的,但为了雪儿,他还是仔细交代朝中一切,与雪儿远赴雍朝。 既然来了,自然要为当年的算计弥补雪儿,更要让那些想看雪儿笑话的雍朝人明白: 第710章 雪儿如今是备受南离百姓推崇与敬仰的国主夫人,是他百里承佑珍视珍惜的妻子,是他的心上人。 更重要的是,他还要让雪儿明白,她如今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不必去在意他人的眼光。 咳咳,虽然是还未圆房的妻子。 不过算算时间,雪儿真的快及笄了。 十月初三是雪儿的生辰,他们在雍朝是会逗留一段时间的,虽然人在雍朝京城,但他还是想要为雪儿办一场盛大的及笄礼。 这件事或许可以和乔娇娇商量商量,想来雪儿喜欢什么,乔娇娇最是清楚。 百里承佑在心中悄然盘算着,孟谷雪见百里承佑老神在在的模样,索性也撇了尴尬。 人家都不尴尬,她尴尬什么? 回过神来后,孟谷雪也不免生出了满心的迫不及待来。 乔大人他们回了南离后,她每回写信都会写一封给娘。 当初穿越而来,娘和小桃是一开始便无条件对她好的人,她一直记在心里。 娘的回信里总说一切都好,不必挂念,但她不曾亲眼所见,总是不能安心的。 好在她早就央乔家照拂娘了,想来那个便宜爹是不敢欺负娘的。 还有娇娇....... 啊,真的好想娇娇啊,娇娇肯定又长大了不少! 而此时,二楼的娇娇正在和百里承佑思考同一件事:该怎么给孟姐姐过生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