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念长明》 第1章 《所念长明》作者：旄丘【cp完结+番外】 文案： 暗恋孤独且浩瀚 段禾杋x许楒 段禾杋是任谁都挑不出一点错的五好学生，市三中喜欢他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但他从没想过许楒也喜欢他，而且喜欢到陷得极深，遍体鳞伤都不愿意消磨一分。 许楒自己不会发光，所以他干渴似旅人般趋向着光， 他偏执而又低调地为自己装饰了一场隆重的爱恋，他独自一个人尝着苦涩和欣喜， 不需要被任何人知道，包括段禾杋。 1v1校园文 一个暗恋故事 有点酸酸甜甜 前期校园偶尔会有川哥和安安串场 he！！ 第1章 许楒拆开耳机的时候手机界面还停留在段禾杋的微信朋友圈主页，他慢吞吞把耳机塞进两个耳蜗里，点开段禾杋昨天晚上在朋友圈分享的一首《温柔》，是五月天的歌，段禾杋好像很喜欢五月天，许楒已经在他的朋友圈听到好几首五月天的歌了。 这个时间的早班车大多是学生，拎着各式各样的早餐挤在公交车里打瞌睡，许楒家里在很远的站口，所以他每天都能如愿坐到最喜欢的位置，最后一排的窗边特别能给他安全感，车里头的人都被他稍高的视角给打量着，窗外是随着奔驰的公交车而飒飒吹来的风，拂过松软的眼皮，风把路边的叶子们簇拥着挤到一起，哗哗啦啦着，舒服的早晨空气里满是干净的烟火气息。 许楒最喜欢上学的公交车，最讨厌放学的公交车。 因为上学的公交车的全程，都是期盼着新的一天，期盼着见到段禾杋度过的。 高三生的早读时间很没有人性，许楒把“为什么我的心 明明是想靠近 却孤单到黎明”听到了第五遍的尾声，公交车终于缓慢地停到了学校门口。 许楒收了耳机，背上书包缓缓跟着涌下车的人群一起，他们班教室在高三教学楼的第二层，从校门口大概两分钟就能走到，进教室前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永远直挺不了的校服领口，然后扒拉了一下头发，局促地迈进了教室。 一切如常，教室黑板擦的干干净净，一整排新的课表已经写好了，高考倒计时又少了一天，学霸们还没打铃就已经背书背得起劲，凑在一起三个五个聊天的女孩们笑的花枝乱颤，而坐在第二列第五排的段禾杋，如同往常一样沉默着在位置上看书。 许楒缓缓走进教室里，他坐在第五列，但是每天回位置都要绕道路过段禾杋的课桌旁，借由扭头故意多偷看他两眼。 段禾杋微低着头，看不到正脸，只能借着一点角度瞥见他优越的下颚线，碎头发遮住眸子，偏生再普通到不行的校服，套在他纤瘦高挑的骨架下，显得都生出几分清贵的味道来，许楒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余光争先恐后落到段禾杋身上。但再远的距离都有走完的时候，他坐回了自己的第五列最后一排，再抬头时，落目便只有段禾杋的背影了。 上午课一向非常难熬，心思都溜达整个学校跑了好几圈，挂在黑板上的钟表却依旧缓缓滴答滴答着。许楒恹恹趴在桌子上，老师还在孜孜不倦拿着上次考试数学卷子最后一个大题讲解着。 “这个式子上次段禾杋在黑板上已经演练过了，还有不知道的下课去问一下他。” 段禾杋这三个字已经贴合在许楒最敏感的神经末梢上，他甚至能比段禾杋本人更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字。 老师说，有不懂的可以去问段禾杋。 许楒抖了抖手里的卷子，最后一题的答案上赫然一个大大的叉，老师连一个“解”字都分都舍不得给他。其实段禾杋那天讲这道题的时候，许楒发誓，他是整个教室里听的最认真的一个。 甚至现在都能在脑海里复刻出段禾杋当时的任何一个回眸、启唇、停顿，毕竟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光明正大盯着段禾杋看的机会了，段禾杋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他慢条斯理把数学老师讲了无数遍的解题过程复述了一遍，教室里头却是从未有过的安静，许楒人是看得入迷，但内容半个字没有听进去。 “这题讲了没有一百遍都有五十遍了啊，还有人不会吗？” 教室里惯例鸦雀无声，数学老师捏着粉笔叩了叩黑板，继续道： “既然没人不会，那我就随便点人起来回答了啊。” 许楒下意识低了低头，企图躲过数学老师鹰似的狠厉的目光，但这个时候谁先出现动静谁就最明显，数学老师挑了挑下巴，轻轻启唇道： “那个...呃，许楒，你起来回答一下。” 半个班级的目光缓缓扭过来落到许楒身上，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扭了回去，许楒轻轻拨开眸子，目光远远从段禾杋后背扫过，落到数学老师脸上。 她正面色不善，盯着扭扭捏捏站起来的自己。 “说一下解题思路。” 许楒掐着手指缓缓站起来，他艰难地低着头，看着一片空白的试卷，喉咙紧张到干渴得半个字都吐不出。 整个教室的人都在等着他回答。 包括段禾杋。 这个认知让许楒更紧张了，他脸上挂着难堪的表情，有些委屈地看了数学老师一眼，对方可不领情，在许楒的沉默中浪费着所谓全班每个人珍贵的一分钟。 “我，我不会。” 第2章 声音很低，很小。 都不用听见，数学老师见他那样子就知道不会，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问会不会的时候又不吱声，哑巴了吗？” 许楒头更低了，他存在感一向很低，是属于老师点名都可能会漏掉的人，好巧不巧今天被数学老师逮到了，没怎么感受过目光聚集的他手足无措，干涩的喉间蔓延着膨胀到微窒息的滋味，许楒死死咬着下唇，在数学老师终于缓缓给这道题画上句号的时候，立马坐了下去。 太丢人了，他沮丧地想。 数学老师说不会写题的人可以课余时间去问段禾杋，许楒虽然不敢去，但多的是敢去的人，一到下课时间，段禾杋的桌子前就围满了女孩子们，咯咯地笑着，看起来清爽又大方。 许楒艰难的从前桌被撕裂的卷子上抄下答案，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给别人讲题的段禾杋。 段禾杋侧脸很温柔，被光柔柔包着，说话的时候眼睛会很有教养地落到对方脸上，隔的很远，许楒听不见段禾杋的声音，但他能想象到，段禾杋耐心而温柔的语气。 许楒默默趴在桌子上羡慕着，把抄答案都看不懂的题塞进课桌里，不再打算翻起。 也可能是累了，段禾杋忽然起了身，往教室前门走去。 许楒也跟着起了身，隔着很远的距离跟在段禾杋身后。 他去厕所洗了个脸，回来的时候眉梢上还挂着水滴，一双眸子水洗过似的干净澄澈，许楒站在教室门侧，眼睁睁看着段禾杋从走廊尽头走过来。 许楒保持着明显而拙劣的注视段禾杋的姿势，而段禾杋目不斜视，径直进了教室，就像每天都在许楒的精心安排下，他们如同往常一样擦肩而过。 有时候许楒更愿意把自己想象成跟段禾杋拥有平行轨迹的两颗星星，只是他不太喜欢发光，于是对段禾杋的光满是向往，就算平行轨迹永不交汇，能够在浩瀚宇宙里拥有擦肩的一瞬间，都是莫大的幸运。 每次和段禾杋擦肩的一瞬间，许楒都感觉整个夏天最温柔的风恰好拂过自己额头的发丝，最不起眼的他在这一刻都拥有了闪过的光，应该是平凡久了，这种滋味如同渴水的旅人被润了喉咙，他悄悄保护着自己隆重的爱意。 许楒升入高中的时候是半点期待都没有，他本就不是个爱读书的孩子，勉强考上重点高中之后成绩掉了一大截，不太出众的自己就这样在沉默寡言间被淹没在了人群里。他总是坐在最后一排，支着下巴熬过一天又一天。 段禾杋第一次高一动员大会就是发言的学生代表，纵然如此，许楒也只是忙着神游在自己的世界里，学校里关于段禾杋沸沸扬扬的传言都钻不进他的耳朵，直到有一次派发作业本的时候，他修长的身体挡住许楒要出教室的口子，把本子递给他。 “许...”段禾杋微微一顿。 “许楒。” “许楒。” 他们同时说。 许楒猛地抬起头，背着明亮灯光被勾勒得高大温柔的段禾杋微愕的表情落入他眼底。 “不是楒吗？相思树。” 他字正腔圆，声音因为询问语气的缘故听起来特别温柔，五官在灯光下显得立体而优越，微微侧身低头聆听的姿势让人霎时好感翻涌。 许楒只有外班很多女孩跑来看段禾杋的印象，却一直没怎么注意他的长相，是很干净惊艳的样子，一米八的身高让十几岁男孩的阳刚气恰到好处，他眉峰很高，鼻子高而挺，眼睛细长而明亮，眸底是安静温柔的深邃，仿佛谁只要多注视两秒，就会被深深旋涡给缠绕住，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许楒缓缓点了点头，回答说：“是的。” 接过段禾杋递过来的本子时他还在发怔，而那人已经转身离去。 不可避免的，许楒开始忍不住在各种时候观察段禾杋，他走路的时候背挺得很直，纤瘦的肩头挂着简单的黑色书包，他很爱穿白t恤，外面套的校服整洁干净，见到老师的时候会点点头问好，跟谁说话都是平缓柔和的语气，说话间目光很有礼貌地平视着，就连拒绝追他的女孩，都是一句“谢谢”打头。 不骄不纵，干净温柔。 许楒好像没见过这么温柔的男孩子，永远站在班级队伍最前面的段禾杋，背影都是干净而美好。 是他偷偷喜欢、偷偷作为自己骄傲的男孩子。 许楒缓缓把日记本盖上，空气里弥漫着沐浴露的香味，柔和的灯光下心特别静，他随手打开手机，点进置顶的微信账号的朋友圈里刷了两下，除了昨天分享的歌，段禾杋没有任何更新。 《温柔》 应该没有人比段禾杋更适合这首歌了吧？许楒想。 这么想着，他把刚刚盖上的日记本又翻开，在墨迹还没干透的“今天也没有跟他说话”后面，添上一句。 “为什么我的心 明明是想靠近 却孤单到黎明” 有点矫情。 但许楒满意地弯了弯唇，收好本子后，垫到厚重的废旧课本下，再盖上一层防尘罩，拍了拍，然后起身拿着手机和耳机躲进被窝里。 第2章 许楒常去的那家书店在一个老巷子口，每次去的时候，总要在隔壁买一根棒冰，然后顶着热辣的太阳躲在梧桐树荫里吃完，把嘴唇都冻得冰凉红润，才丢掉木棍，拿着被冰棍打散的零钱，轻快地哼着耳机里的歌钻进书店里。 第3章 作为一个学业紧张的高三党，他虽然不太爱学习，但对看课外书这种不着边际的行为十分热衷，他轻车熟路找到自己上周末放好位置的小说。今天是周末，书店里的人稍多些，也就是说混在人群里，占着书不买，也不会被书店老板盯上，许楒压了压往外掉的耳机，音乐声穿过耳膜震动到大脑里，他轻快穿过人群，找到书店二楼的自习座位。 许楒最喜欢的位置是靠里侧的最旁边的那个，两面是书墙，有一种被稳稳保护在角落里的感觉，而且几乎没人会跟他抢那个位置，总能让他格外有安全感，但今天去往专属座位的途中，他顿了下来。 坐在窗口边，戴着耳机低头看书的人，身形非常像段禾杋。 许楒定睛看了一下，心里头打着鼓确定了，就是段禾杋。 惊喜和慌张在一瞬间蔓延在许楒心头，他捏紧了手里头的书，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今天段禾杋没穿校服，他的白t恤被纤瘦的蝴蝶骨撑出漂亮的形状，头发柔顺地贴在耳朵后，跟学校时候的模样相比多了些亲近感，他手边放了一杯水果茶，修长的手指按在纸张上，另一只手被冰的果茶冻的微微泛红。 许楒抱着书，找了个没人的桌子，默默坐了下来。 他翻开书，熟悉的内容只在目光里稍稍过了一下，就瞬间被别的事物给吸引走了，他心思半点不在内容上，抬头瞥见段禾杋把水果茶拎起吸了一口，然后又缓缓放下，目光自始至终没从书上挪开过，许楒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图书馆合作的饮品铺，他放下书站起来，走了过去。 “你好，需要点什么？” 许楒舔了舔唇角，有些难为情地悄悄伸出手，指了指段禾杋的角度，然后又迅速收了回来。 “他喝的是什么呀？看起来很好喝。” “啊？那个吗？那是百香果茶。” 百香果？不太喜欢吃。 许楒从口袋里掏出刚刚找散的零钱，抿了抿唇，说：“那帮我做一杯一样的吧。” 这家书店其实并不出名，只是因为离家里近，许楒才常来罢了，但他也是第一次在这里遇到段禾杋，没想到周末出来打发时间还能有这等好事，虽然在校外遇到跟在学校里差不多，都是躲在并不起眼的角度，无法专心做手头上的事，一直借着翻书的间隙偷看段禾杋。 他特地找了个很好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段禾杋的所有动作——手指按住被风轻轻掀动的纸张，许楒轻轻把下巴搁到桌子上，有头发丝掉落到睫毛上，隔着晶莹的、灿灿的光，悄悄把段禾杋勾勒出来。 或许段禾杋永远不会知道，在他专注的、安静的每一个时分，都有一道深情而眷恋的目光。 午时的光被翻过的书页染到暖黄，半掩在山间云间的光跳落到桌子上，自习室人来来往往，空了好些座位，搁置在手旁只喝了小半瓶的百香果茶外的水珠缓缓滑落，一直到视线中的人收了书站起，许楒才猛然回神。 他的书还落在用来掩饰自己认真的那一页，段禾杋拎着书准备回书架处归还，许楒赶忙举起书高高挡住脸。 许楒目光轻轻落到今天急着出门随便套上的被洗衣机搅得宽大的t恤上，他微微恼羞，要是知道能在这里碰到段禾杋，一定要稍微穿的好看点。 能在周末一家书店偶遇段禾杋，简直成了许楒这个短暂的假期最值得回味的事情，他第二天早八点就坐车来了这家书店，一直坐到饥肠辘辘的中午，都没看到段禾杋的身影。 他有点失落，又忍不住庆幸昨天的午后。 秋天悄悄在泛黄的落叶中来临，周一开始降温了，许楒老老实实套上难看的校服外套，高三的学习愈加紧张，温度越是降，学校里高考的战鼓敲的愈加激烈。 中午打水的时候许楒有幸听到了小半截年级主任和教导主任关于秋季运动会高三到底参不参加的争吵，能言善辩的年级主任怼得教导主任哑口无言，占据理性上风的那一方死死捏着高考倒计时的命门，许楒躲在门口撇了撇嘴。 他其实特别期待校运会的。 段禾杋高一高二的校运会都是参加的五千米长跑，成绩虽然比不上体育生，但跑个前三名也是绰绰有余，因为声音外形优越，他甚至还当过一次校运会的主持人，无数目光在运动会的时候聚集到段禾杋身上，许楒藏在其中，偶尔勇敢自在几天。 最后教导主任是怎么吵赢的许楒不知道，只是广播里传出各年级全体体委开会的时候，他们班直接炸开了，也不止他们班，估计整栋楼都炸开了。 在班主任不善的表情中，体育委员飞毛腿似的冲出了教室，要是他拿这个速度参加校运会两百米，绝对把一众体育生干翻在地。 许楒按住心里头小小的雀跃，看着沸腾的教室里保持写题姿势的段禾杋，他拎起数学卷子左右看了看，心里头默默叹了口气。 习惯性追随段禾杋所有喜恶的他，真对学习这点事提不起一点兴趣。 体育委员拿着一张校运会报名表赶回了教室，立刻涌过去好多男孩子，他艰难的拿着笔挤到段禾杋面前，扑通一下趴在他桌子上，汗涔涔的手臂按住段禾杋写了大半的数学卷子，兴致勃勃道： “禾杋，你还是报五千米吧？” 段禾杋轻轻点了点头：“你看着报就行。” 第4章 得到满意答复的体育委员拎着笔又挤回人群里，教室里吵的要死，许楒轻轻皱了皱眉，用耳机堵住嘈杂的声音，趴在桌子上温吞着把目光落到人群旁安静的段禾杋身上。 今天回家许楒没有写日记，因为他要给段禾杋写加油稿。 刚刚回家的时候，校运会报名表已经出来了，段禾杋报的五千米和4x100的接力赛，体委在群里号召了几句写加油稿的事，许楒难得积极响应起这些事来。 他语文水平并不怎么好，一份加油稿涂涂改改好多次，念起来还是又土又白，许楒有些暴躁地啧了一声，抽出一张新的纸，最后还是屈服于百度百科。 他妈妈中途进来送了一次水果，看到许楒难得这么认真，还特地多停驻了一会，结果被他猛地一趴桌子挡的严严实实。 “别看…” 妈妈朗声打趣道：“写情书呢楒楒。” “段禾杋！冲向终点吧！去拥抱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冠军高光时刻！”诸如此类的话回荡在许楒脑海里，他慢吞吞红了脸，辩解道：“不是情书！” 妈妈放下东西出了房间，隔着隔音效果并不太好的门，还能听见她跑去找爸爸分享，儿子正红着脸给喜欢的人写情书的事。 许楒脸更红了。 段禾杋这几天都在跟着体委进行早读前的跑步训练，因为也很久没进行激烈的比赛了，怕身体猛地有些吃不消，体委组织班上报了项目的同学提前来操场练一练。 初秋的清晨温度很低，但身体稍稍跑两步就热起来了，难受的是跑完一身汗回教室早读的时候，段禾杋轻轻擦着脖颈间的汗，往前拉着衣服企图灌一点风进去凉爽一些。 他边翻开英语书准备背单词，边伸手到课桌里去掏笔，手忽然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段禾杋掀开课桌一看，是一瓶牛奶。 也不知道是谁送的，还挺合口味的，是他常喝的某牌子的纯牛奶。 这么想着，手却拐了个弯，拿起自己的水壶，灌了一小口之后舒服多了，然后找出笔继续背单词。 枯燥压抑的高三生活对于许楒来说特别像在赶鸭子上架，明明只喜欢扭着屁股不紧不慢在路上摇摆的鸭子们，因为同伴们飞快冲刺，也不由得慌张起来。 许楒是半点不想看书的，他光怪陆离的想法们足够让他神游一整个晚自习—— 教室外的桂花树刮风的时候飒飒落下的花瓣掉进土壤里了还会有香味吗？风卷着深蓝色天空里仅剩的云朵的时候也像收拾被子那样柔软舒服吗？待会会下雨吗？第一滴雨是落到哪一栋教学楼顶？ 如果下雨了，能和段禾杋一起撑伞吗？ 乱七八糟的问题逐渐变成不太实际的幻想，许楒捏着铅笔把刚刚画好的简易日历轻轻划掉一天，离校运会又近了一天。 高三班级几乎没时间准备方阵，但他们高一高二的时候，对这事特别上心，毕竟这可是单手数就能算清次数的逃离课堂的机会，段禾杋高一的时候是队伍最前头举牌子的那个，他长的高而挺，那会许楒已经心里头满满胀胀全是他的身影，还恨了恨自己没事干嘛不再矮点，这样就能站到前排。跟段禾杋再近点了。 高二的时候段禾杋就是主持人了，从平视到仰视，许楒只感觉跟段禾杋的距离越来越远，但又越来越近。 暗恋一个人好像就是，彼此甚至并不熟悉，但你却一直贴着我心最近的地方，柔软而亲昵。 第3章 即使是秋天，学校也能恰到好处地把运动会开幕式安排在一个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上午，许楒把校服外套挂在头上遮阳，刚刚排队过来的时候还整齐的队列这会已经懒洋洋散得不成样子，许楒轻轻瞧了一眼站在前排的段禾杋，他挺着腰板好像都不累，校服衣领抹得极平。 太阳烫的眼皮发软，许楒在班上中后排的位置，隔着混乱的人群，就如往常一样，没有人注意到他灼灼目光的终点一直是段禾杋。 冗长的开幕仪式终于在校长的一声令下落下了帷幕，操场上响起一阵不约而同的欢呼，许楒心情也微微舒畅，他轻轻伸了个懒腰，注意到段禾杋顺着人群一起往班上的驻扎点去了，许楒也快步跟上。 他耳朵里挂着耳机，放的是五月天的《知足》，踏着“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踩在松软的绿茵草地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许楒目光牢牢跟着段禾杋的背影。 操场这个点着实晒得慌，班上大部分人都躲在阴凉处看看书聊聊天，班长收集好第一轮的加油稿，正准备往主席台去，许楒趁机摘了耳机，伸手道： “我去送吧。” 班长对他没什么印象，虽然同学两年多，但不犯错不出彩不怎么参加班级活动，霎时间见着这张脸，还稍微愣了一下，才把加油稿递给他：“行。” “哎等我一下。”旁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许楒瞳孔微颤，扭过头去。 段禾杋正给自己的加油稿署名，他字特别漂亮，最后一点每次都要稍稍提一下手腕，再顿下去。 “我写完了。” 段禾杋把加油稿递给许楒，见他愣在原地不像要动的样子，他轻声问：“怎么了？要不我去送？” 许楒摇了摇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喉间艰涩，说话结结巴巴，尽量看起来正常些搭话：“你，你写的什么项目啊？” 第5章 段禾杋不疑有它，声音温柔朗朗：“待会的短跑，要快点送过去咯，我去吧。” 他伸手捏住加油稿的另一端，微微用力发现一点扯不动，许楒屏住呼吸才吞吞把涌上来的慌张给按压下去。 “我去吧。” 班长啧了一声，接话道：“要不你们两一起去吧。” 段禾杋爽快答应：“也行，坐在这里有点无聊。” 他侧了侧身从人群中出来，盖好手里头的笔后稳稳放到桌子上，然后扭头对许楒说：“走吧。” 许楒眼神飘忽，垂着眸子直勾勾盯着手里的加油稿，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昨天涂涂改改早就备好的几张，他轻轻掀开眸子看着段禾杋，然后点了点头。 “走吧。” 想要趁段禾杋不注意把加油稿塞进去实在是太容易了，就在段禾杋跟第一个拦住他寒暄的朋友打招呼的时候，许楒就快速从口袋里把皱皱巴巴的纸给拿出来，藏到班上加油稿的中间位置。 段禾杋没有要久谈下去的意思，但许楒并不在意他说多久话，甚至他希望这点时间能再过得慢些，拦住段禾杋说话的人再多些，走到主席台的路再长些。 许楒只需微微侧身，就能看到自己跟段禾杋凑得极近的肩膀，他侧脸被亮白的光勾勒得精巧极了，眉眼间写尽了数不清的明媚和温柔，偌大的操场人流不息，人声鼎沸，但这一刻许楒的目光却像被拉了长镜头，空气里被光影晃动的尘埃都如星屑般轻轻落到段禾杋睫毛上。 段禾杋说完话，轻轻扭回头，就如以往的每一次，许楒熟悉地把目光挑到远些的人群。 你不看我时，我拙劣地追寻着你的踪迹，但只要四目相对，先躲避开的也永远是我。 “抱歉啊让你等这么久。”段禾杋轻声致歉，他指了指主席台，然后朝许楒伸出手，“我送上去吧。” 许楒轻轻把目光落到他修长的手指，这个人已经趋近完美到连指尖都泛着光，许楒从鼻尖溢出一声恩，把加油稿放到他的掌心。 段禾杋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皂的香味，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在空气里飘然，他往前走了两个台阶，然后倏地回头： “你等我吧，待会一起回去。” 剧烈的心跳声几乎要把许楒耳朵里所有其他的声音挤的什么不剩，他脸颊后知后觉腾起热，和段禾杋四目相对说话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只愣愣啊了一声。 他样子有点呆，段禾杋轻轻扬开一个笑，然后转身继续上台阶。 许楒用指甲掐了掐掌心，心里抱怨着刚刚自己也太笨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段禾杋说话，就这样傻愣愣错过。 段禾杋很快下来，他率先开路往前走，许楒喉咙干渴，找话题的半个字都憋不出，只好乖乖跟在他身后，找到班级的位置时，拖拖拉拉的两个人发现第二轮加油稿已经收集好了。 “你们也太慢了。”班长抱怨道。 段禾杋解释：“人太多了。” “那这…”新的一打加油稿放在桌子上，许楒以为他还需要继续去送，正呆呆准备起身，段禾杋伸手把加油稿拿到手里，对班长说： “我一个人去吧。” 他又转身对许楒说：“你脸晒的好红，休息一下吧，别中暑了。” 此话一出，许楒脸更红了。 段禾杋疑惑地歪了歪头，伸手轻轻抹掉额头的汗，然后快步融入了人群里。 许楒紧了紧拳心，默默看着从班级人群里快速跟上段禾杋脚步的背影，她蹦跳着，马尾都在晃悠着活力，这个女孩是段禾杋关系很好的朋友，叫岑岁岁，常跟他玩在一起。心里头忍不住悄悄泛酸，许楒从桌子上翻出赛程安排表，他早就已经记清楚了段禾杋的比赛时间和场地，确认了一遍之后又躲回了不起眼的角落，等待着段禾杋回来。 主席台的广播员会挑选好每个项目相对应的加油稿念读，许楒找了个角度比较好的地方远远看着在起点热身的段禾杋，操场和旁边的观看台都挤满了人，许楒一边分心听着广播里的加油稿，一边盯着段禾杋看。 他最喜欢跟着人群一起，把目光落到段禾杋身上了，这样状态会让许楒的目光非常坦荡和灼热。 五千米是运动会的大项目，跑够这么十几圈，也是给段禾杋的众多追求者足够的时间递加油稿，一篇接着一篇念出来，几乎很难听到其他参赛者的名字。 前段赛程段禾杋还是表现得很不错，稳稳在第二名的位置，节奏不慢不快，每当路过人群，都能听到加油打气声。 许楒在心里头悄悄念道： “段禾杋，加油。” 和他心声呼应地非常及时，播音员清了清嗓子，念出了许楒初中生水平的加油稿。 “段禾杋！你最棒！你最强！第一名！哇哇叫！” 许楒清楚地看到了段禾杋一个踉跄。 口号喊完之后，播音员的声音都带着点强忍的笑腔，她慢吞吞念完匿名投稿人之后，关掉了麦克风一阵狂笑。 许楒脸颊烫的跟被烤熟了似的，他暗自后悔，但凡上语文课多听点，都不至于这么丢人。虽然是匿名投上去的，但是这样直接传述到段禾杋耳朵里，他真的尴尬到四肢僵硬，头皮发麻，天知道他是在房间里纠结了多久才把这段话给写出来的。 后半赛程段禾杋稍稍加快了速度，有个第三名的体育生稳稳当当超过了他，渐渐第四名也跟了上来，段禾杋只好提快了速度，保住了第三名的位置。 第6章 只是倏地打乱跑步节奏，腹部疼得厉害，漫长而枯燥的五千米在一步一步中走向尾声，前两个同学已经冲过赛道，感觉到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段禾杋加速，拼命跑完了最后五十米。 他一冲过终点，就被人群给淹没掉了。 许楒张望了半天都没找到段禾杋的位置，他去商店买了两瓶水，然后回了教室。 运动会的教学楼安静极了，很多学霸舍不得多浪费一点时间，都窝在教室写题，许楒装作若无其事走回自己位置，然后轻轻把水放到段禾杋的桌子上。 段禾杋也没在操场久留，大概过了四十多分钟就也回了教室，瞅见桌子上一瓶水，疑惑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跟许楒慌里慌张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许楒本意只是想看看段禾杋会不会喝他的水，谁知道今天教室空旷得厉害，段禾杋一眼就发现了有点别扭的他。 “这是？”段禾杋晃了晃手里的水，“你给我买的吗？” 不是。 许楒下意识要否认，在段禾杋面前隐藏自己简直是他最熟练的事情，但段禾杋黑眸灼灼，正定定看着自己，许楒咬着后槽牙，让自己看起来抖得不那么厉害，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辛苦了。” 他声音太小了，段禾杋侧了侧脑袋，往前走了一步，离许楒更近一些。 “什么？” “我说辛苦了，第三名也很厉害。”许楒扯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贫瘠的投资得到了却段禾杋一个明媚的露齿和月牙眼的笑： “被反超了，好丢人。” 第4章 许楒真的想知道市三中这个秋冬季要进行跑操的规定是哪个操蛋的老师安排的，天都还只蒙蒙亮，学生们就要在校园里排好队伍，浩浩荡荡冲，天冷得很，路也看不太清，每次早操时间都怨声载道。因为没有固定队伍，许楒前几天都来得很早，观察了一下段禾杋一般爱站的位置，今天他特地来晚了一点点，刚好能站到段禾杋身后那一排。 谁知道今天段禾杋也迟到了，急匆匆穿过别的班的队伍，稳稳站到许楒旁边。 冰凉的风让许楒的大脑瞬间死机，他迟钝地扭头装作不经意往后看，确定自己旁边站的是段禾杋之后，手指开始下意识蜷缩起来，他只是想找个好位置在后面偷看段禾杋，可没奢望跟他肩并肩站着啊。许楒收回目光的时候恰好和段禾杋的撞了个满怀，对方给了他早晨清爽的一个笑，看得许楒微微一怔，涌上心头的喜悦带来嘴角微弯的生理反应。 “早。” “早，好冷。” 段禾杋缩了缩脖子，前头队伍开始跑了起来，他挑眸看了一眼，示意许楒快点一起跟上。许楒本来还戴着耳机，他慌慌张张跟上队伍，把耳机收到口袋里，大部分心思都被旁边的人给夺了去。 因为人数原因，学校安排他们高三学生围着学校的一条大道跑，需要上上下下的楼梯特别多，树影子晃着昏暗的路灯，被风吹得飒飒簇拥，许楒刻意放慢了些步伐，他实在太习惯在段禾杋身后注视着他，根本适应不了并肩。微弱的光让段禾杋大半张脸都藏在黑暗里，只有一条优越出众的侧脸线条，被光柔柔勾勒着，他睫毛特别浓密，侧着看时像扑腾的蝴蝶翼，许楒看得有些呆，完全忘记了接下来的这段楼梯，以至于第一个台阶，就让他一个踉跄，跪倒在楼梯上，膝盖重重撞到台阶。 许楒啊的一声惊呼把段禾杋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他才注意到旁边的人不见了踪影，低头一看正以一个非常狼狈的姿势倒在地上。 段禾杋立马伸手去扶他。 “没事吧？” 许楒觉得自己丢脸极了，好在天色未亮，看不清他难堪的表情。 “没事。” 许楒尝试了一下站起来，他疼得直抽气，眼看后面的班级队伍就要过来了，段禾杋微俯身把手驾到许楒的胳肢窝，一把把他拎起来给带到旁边的花坛边，许楒被他吓了一跳，都被安置到花坛边了才后知后觉开始脸红起来。 “谢，谢谢你。” “没关系，你还挺轻的。”段禾杋说。 许楒脸更红了，整个年级的队伍都轰轰烈烈跑走，安静的大道旁只剩他们两个，连整齐的脚踏声都渐行渐远，许楒实在是不会和段禾杋独处，他憋得有些难受，瓮声瓮气道：“你，你要不先去跑吧，我坐一会就回教室了。” “我陪你坐会吧，等下带你回去，以免又摔了。” 太温柔了。 许楒用牙齿咬了咬舌尖，把泛滥的喜欢微微收敛，段禾杋安静在他身边坐了一会，然后开口道：“跑操好像结束了，你缓过来了吗？我们回教室去吧。” 许楒点了点头。 段禾杋伸手：“需要我背你吗？” 看不见的夜色里许楒的脸已经快红透了，他私心是想能被段禾杋背的，但他不敢。 “没，没事的，我还能走。” 能走是能走，就是走得很痛，许楒踉踉跄跄跟在段禾杋后面，走到他摔跤的地方，前头的段禾杋停顿了下来，回头道：“我还是背你吧。” 许楒欲哭无泪：“不用了…” “就当谢谢你给我送的水了。” 段禾杋倒没什么扭捏的，本来就是两个大老爷们，背一背也不会掉块皮，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7章 许楒愣在原地犹豫了大概五秒钟，还是往前倾，倒在了段禾杋身上，他舍不得段禾杋保持着这个看起来有点累的姿势一直得不到回应。扑面而来熟悉眷恋的气息一瞬间充满了许楒的胸膛，段禾杋力气大，许楒又很轻，他还把背上的人颠了颠，吓得许楒赶紧伸手搂住段禾杋的脖子。 段禾杋的手扣着他的膝盖窝，脖子贴着他的指尖，后脑勺的发丝和柔柔喷出的热气纠缠在一起，许楒呼吸都不敢太重了，这种一瞬间和暗恋对象拉近成如此夸张的距离，让他有一种无福消受的慌张。 “我发现你很容易害羞哎。”段禾杋找了个了话题。 “呃，有点。”也就只是对你会害羞而已。 “在班上也没怎么找人一起玩，感觉很低调，但你这种性格比较温吞的人应该挺适合当朋友的。”段禾杋确实是打心底这么认为，他虽然是个好好先生，但交朋友这事还是挑人的，因为自己性格温和儒雅，周围的朋友大多数是互补型的咋咋呼呼，跟许楒这类安静害羞的待在一起，也挺舒服的。 被段禾杋这么一夸，许楒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直接飘起来，他紧张地捏紧了段禾杋的校服外套，小心翼翼问：“真的吗？” 段禾杋被他逗笑，胸膛震动发出清爽的笑声：“真的。” 许楒试探道：“那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比普通同学熟一点，应该是朋友吧。” 段禾杋的气味、声音都是许楒无数遍在心里意象描摹过的，切身体会比脑补的滋味好太多，许楒恨不得到教室的这段路能再长一点，更长一点，最好是永远没有尽头。 “会不会，很累啊？要不，要不我下来吧。” “没事，快到了。” 一大清早就把许楒的脑袋弄得懵懵的，也就只有段禾杋能做到了，拖段禾杋的福，许楒第一次接受到了全班以及科任老师的目光，段禾杋沉着跟老师解释道：“许楒他摔了一跤，所以晚了一点。” 段禾杋说话几乎没有被反驳的时候，许楒被稳稳放到地板上，他小声向段禾杋道了一声谢谢，然后一瘸一拐回了位置，一回到位置就故意打开课桌盖，把自己红透的脸给遮得严严实实。 我今天应该去买彩票，许楒心想。 因为早上的亲密接触而神游了一整个上午的许楒从没感觉上课的时间过得这么快过，他沾在眉梢和眼尾的雀跃实在是太明显，让段禾杋稍微愣了愣，然后把药放到许楒桌子上。 “想什么呢？” 许楒猛地回声，差点一句想你呢就蹦出来，吓得他赶紧捂住了嘴，段禾杋见他这样子只觉得好笑，把药往前推了推。 “给你。” 许楒受宠若惊：“给我的？！” 段禾杋点了点头。 “谢，谢谢谢谢。” 以往只有他躲在没人的角落里给段禾杋送药，而且段禾杋从来不用，竟然也有段禾杋给自己送药的一天，许楒完全舍不得拆开用，恨不得回家找个相框裱起来挂着。 “不用这么客气。” 许楒紧紧攥着药，他有点想哭，一颗心脏简直要被段禾杋翻过来又覆过去，他真诚地望着段禾杋，几乎要把对方瞧出水来般热烈：“第一次有人给我送药。” 段禾杋愣了愣，他抿了抿唇：“先擦药吧。” 许楒一双腿生的极好，不管是什么季节他都不愿意晒太阳，腿雪白雪白，所以映得裂开的口子看起来格外严重，在段禾杋的催促下，许楒只好打开了自己本来准备当成传家宝对待的药膏，在伤处涂了两层，然后把裤子给放了下去。 段禾杋没打算多留，正准备回位置，又听到许楒怯生生在道谢，声音很小： “谢谢你，段禾杋。” 段禾杋点了点头：“晚上记得也要涂药。” 许楒恋恋不舍望着段禾杋的背影，心里泛滥起的满足和喜悦把伤口都给盖住，他以前缩在乌龟壳里一步不敢往外迈，哪曾想到过当段禾杋的朋友竟然能有这么多惊喜，他暗暗给自己打气，下次要更勇敢一点，好好把握住跟段禾杋相处说话的每一个机会。 许楒给自己打了两天气，终于在一个午餐时间扭捏出击，走到段禾杋面前，支支吾吾问道： “要，要一起吃午饭吗？我我请你，算是，谢谢你给我买的药。” 段禾杋忍不住弯了嘴角，他第一次看到男孩子约自己去食堂干饭能害羞得像个女孩似的，这一声笑把许楒脸都笑红了，段禾杋扭头对旁边的岑岁岁说：“今天你自己去吃吧，我要和许楒一起去吃饭。” 许楒。 两个字在他温柔的嗓音里格外具有冲击性，像一片羽毛柔柔抚过许楒的心脏。 岑岁岁看了许楒一眼，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薛墨，笑道：“小薛子，那你也跟着我去加入女生局吧。” 他两打打笑笑往教室外头走去，就剩段禾杋和根本不敢看他眼睛的许楒尴尬站在原地，段禾杋率先往教室外走去，低声询问：“你平时一般几楼啊？” “二楼...” “好巧，我也经常去二楼。” 笨蛋，哪有这么多巧合。 许楒闷声恩了一句，收敛起来的雀跃心情让他步子都忍不住飘飘，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暗恋小芽在和煦的温柔里生长得极好，不冒进、不唐突、不张扬。 第8章 第5章 饭点食堂的人有点多，他两乖乖排在队伍后头，许楒瞥了一眼缓慢移动的队伍，他倒还挺希望队伍再长一点呢。许楒跟在段禾杋身后，人声嘈杂，要说话的话就要挨得极近，许楒忍不住被他身上熟悉好闻的气味给夺走思绪，清爽的洗衣液的气味，有很淡的栀子花香晕在里面，许楒眸光微怔，以至于段禾杋把问题又重复问了一遍，他还是没回答。 “许楒？” 段禾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把许楒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怎么了？” “这周末我们班有秋游活动，你要去吗？” “啊？”许楒惊讶，他没怎么关注过班上的消息，段禾杋不发言的时候，他连班群消息都不怎么看，“什么秋游活动呀？” 段禾杋缓缓眨了眨眼，照许楒这两耳不闻班上事的性子，估计什么时候安排的都不知道，他轻声解释：“好像是烧烤，需要坐一个小时车，岑岁岁家有一个度假山村，给我们提供了场地，反正下学期也没什么时间了，干脆叫上班上有空的同学一起去玩，权当班级聚会了。” 许楒掀开眸子瞧了段禾杋一眼，因为靠的太近，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又把目光给缩了回来：“你去吗？” 段禾杋点了点头：“你去吗？” 许楒实在是害怕这种班级活动，他每天在班上跟别人话都说不上几句，但是如果段禾杋会去，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能和段禾杋待在一起的机会。许楒深吸了两口气，小声询问：“我，那我跟你一起去行吗？” 说完，他又感到了令人窒息的难为情，补了一句：“你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找…呃……” 他呃了半天，也没呃出一个人名。 “可以啊。” 段禾杋并未多想，他只觉得许楒这个人不争不抢，性子很安静，又很细心，是个很不错的朋友。许楒点了点头，抑制不住嘴角微弯，心情愉悦。 他把饭卡递给段禾杋打饭，段禾杋打完之后在旁边等了他一会，许楒恰好看到他打的菜，一个不落地打了一份一样的，刷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上充进去的钱没有少，段禾杋还是刷的他自己的卡。 许楒端着碗，快步跟上段禾杋。 “说好的我请你…” “没关系。” 段禾杋找了张还算干净的桌子，跟许楒面对面吃饭。 “好巧，打了一样的菜。” 许楒尴尬地笑了笑：“我也喜欢吃胡萝卜。” 段禾杋吃饭很安静，不说话，也不会发出声音，许楒偷偷瞥了他几眼都没被发现，逐渐胆子大了些，看着段禾杋夹菜吃，他夹胡萝卜，自己也夹胡萝卜，他夹豆角，自己也夹豆角，他夹芹菜，自己也…不行，自己不喜欢吃芹菜。 葱绿的菜梗被段禾杋清脆咬断，许楒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筷子上的芹菜。 “你不吃芹菜吗？” 许楒摇了摇头。 “芹菜抗癌，不要挑食。” 带着点玩笑的语气说的，许楒脸颊微微一烫，把筷子上的菜梗塞进嘴巴里，难吃的味道让他表情一变，鼻子和眉毛都皱了起来，他赶紧咽了一口饭，把味道压下去，许楒抬头看了一眼段禾杋，有点委屈抱怨道：“不好吃。” “不喜欢吃还吃。” 许楒声音弱弱的：“你不是让我别挑食吗…” “我开玩笑的。” 许楒低眉顺眼吃完了所有的胡萝卜，然后跟着段禾杋一起下楼准备回教室，商店里头人特别多，许楒心头一动，跟他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过了一会，他满头大汗回来了，手里拎着两瓶汽水，桃子味的。 段禾杋盯着他看了一会，又看了一眼被塞到手里的冰饮，慢吞吞说：“谢谢。” “没请你吃饭，就请你喝东西吧。” 许楒其实不爱吃桃子，但是段禾杋很爱喝桃子味的汽水，气泡特别足，上完体育课灌一口冰的要多爽有多爽，许楒有一次跟着也试了试，被冲得直咳嗽，后来喝的次数多了也渐渐接受桃子的味道了，但是芹菜他可能做不到，许楒想。 许楒从来没写过这么雀跃的一段日记，大篇幅是关于他和段禾杋的相处，一边写一边脸红。许楒语文成绩也很普通，几乎是勉勉强强及格那种，所以他日记大多数是流水账似的，比如今天段禾杋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跟谁说了话、吃饭的时候距离自己排的队伍很近、上完课又喝了桃子味汽水、今天又没有和段禾杋说上话等等，他笨拙而认真地记录着每一天的喜欢和失落，但是只要每天能看见他，满腔的酸涩就会被杂糅成欣喜，柔柔铺在心尖。 今天也很喜欢他。 周末的秋游，许楒纠结了一晚上穿什么衣服，被他妈妈一句是不是要去跟女孩子约会打回原形，面红耳赤反驳了两句，然后随便挑了件衣服窜进被窝睡觉了。 第二天集合的时间虽然很早，但人还是很多，他们班对这种集体娱乐项目还是积极，聚集在租的大巴旁边。许楒站在人群外围，冰凉的金属拉链陷到下巴的软肉里的，许楒又缩了缩脖子，把嘴唇给藏了起来，在熟悉的角度远远看着段禾杋，他今天穿了件宽大的黑色外套，干净利落的运动裤和高帮运动鞋，手腕往上撩了撩，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他微微低着头，好像在和岑岁岁聊天，表情专注。凑近的时候不自在居多，等退回来圈外围的距离，许楒感觉才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场。他从口袋里拎出耳机线，昨天段禾杋又在朋友圈分享了一首歌，是五月天的《拥抱》，段禾杋真的很喜欢五月天，他朋友圈除了发发歌基本上不更新，其中五月天就占据了大半。 第9章 跟着人群一起上车的时候，许楒下意识摸了摸耳后根的晕车贴，扑来的车里闷闷的气味让他胃部有些不适，许楒咬咬牙，跟着人群一起迈了上去。他进去得晚，没有最后一排靠窗的好位置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了个前头一点的窗边座位，塞着耳机，脑袋昏昏沉沉。耳朵里的歌一遍遍单曲循环，车在晃晃悠悠中启程了。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许楒颤了颤眸子，被阳光柔软覆盖住的眼皮轻轻掀开，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段禾杋扶着前一个人的位置，踉踉跄跄坐到许楒旁边。 “不是说跟我一起吗？怎么没等我？” 段禾杋一边说着，一边和他肩并肩坐下，许楒呼吸一窒，一瞬间仿佛被切成了慢动作，就连车轮滚动的速度都变慢了，空气里的尘埃被光影凝结，然后在许楒恢复意识的一瞬间又重新飘散。 “你吃早餐了吗？” 许楒定了定飞快的心跳，小声回答：“吃过了。” 段禾杋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嘶哑：“昨天写作业写到太晚，好困。” 许楒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他尽量让自己开口的声音自然些：“你睡会吧。” “恩。” 许楒的睡意倒是一点不剩了，他的心被紧紧悬挂在旁边的人身上，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许楒的每一根神经。早起很累人，因为担心出去玩做不完试卷，段禾杋昨天写到很晚，写到后来脑袋都有点亢奋，又多刷了一套数学卷，一大清早起来非常折磨意志。 段禾杋沉沉睡着了，他起初还比较老实，靠着椅背，眸子紧紧闭着，呼吸均匀，过了一会，头不受控制地往许楒这边一倒，稳稳落到许楒的肩头，突如其来的重量吓得许楒瞬间屏住了呼吸，晃在属于车里头难闻的气味被段禾杋伸身上的味道给侵占，夺去许楒所有意识，从被段禾杋发丝蹭到的脸颊，到冒热气的头顶，都是一片红。 许楒屏住呼吸瞥了段禾杋一眼，他慌张地不知该摆出什么姿势，肩膀上实在的感觉让他紧张极了，段禾杋柔软的脸颊就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贴着许楒，这个认知都快让他原地爆炸，本来刚刚还是熟悉的远远观望的距离，怎么现在就靠这么近了？ 许楒呼吸都不稳了。 好在段禾杋是真的睡着了，否则就会看到一个神情怪异、脸颊通红、全身僵硬的许楒。 稍微习惯了会，许楒轻轻放松了肩膀，接受了这个喜欢的人正靠在自己身上睡觉这个念头，他伸手把窗帘拉了起来，泻下来的光线瞬间被遮得严严实实，耳机里小声播放着“将我的手握紧，抱紧我”。许楒微微瞌下眸子，忽然心头一动，把手机拿出来，对着贴近的两个身体咔嚓拍了一声，因为手都在抖，拍出来的照片很模糊，都看不太清脸，只有段禾杋半截闭上的眼睛和微翘的头发，还透露出几分可爱，他安静地靠在自己肩头，自己入镜的耳垂肉都是红润润的，有几根发丝缠着段禾杋的，看起来非常亲密，许楒越看越喜欢。 他精心调了滤镜，然后设置成了锁屏，密码是段禾杋第一次叫他“许楒”的日子。 这是他的小秘密，谁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第6章 车在晃晃悠悠中抵达目的地，段禾杋下车的时候，岑岁岁和薛墨跟了过来，许楒就远远跟在他们三个后面，打量着这个度假村，岑岁岁家是做房地产的，家境优渥，直接请了全班同学过来一起玩。 有钱真好啊，许楒默默感叹。 这个季节的枫树红了一大片，风一吹就扬起晃动的光影，斑驳温柔，一整条路都种满了洋洋洒洒的橙红色的枫树，特别漂亮浪漫，踩在落叶上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许楒一双咕噜噜的眼睛盯着段禾杋的背影，他头发有点睡乱了，翘着毛看起来呆呆的，挺直着背，侧过脸说话的时候空气中的尘埃都柔柔落在他鼻尖、唇瓣处，弥漫出点点亮光。 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朝许楒招了招手，正好撞进许楒的眸子里，段禾杋一怔，说：“许楒，快跟上。” 许楒加快了些步子，跟他们三个隔着半步距离，默默跟在身后。 段禾杋、薛墨和岑岁岁三个人关系很好，就算段禾杋有跟他交个朋友的意思，他也不太敢贸然挤进去。 但好在岑岁岁是个开朗善谈的，拍了拍许楒的肩膀：“你是那个木字旁加一个思念的思吗？你名字真好听。” 薛墨看了她一眼：“都同学第三年了，还没记住别人名字，你也是好意思说。” 岑岁岁也不尴尬，许楒倒是先尴尬了，他赶忙解释：“我平时不太说话，不记得我也正常。” 薛墨接话道：“她就是笨。” 气氛和谐的三人帮里明显是段禾杋最沉默，一双含着笑的温柔眸子看着薛墨和岑岁岁拌嘴，许楒在他面前能表现得比自己还沉默，也顶不住岑岁岁一直问，段禾杋有意带上许楒一起玩，岑岁岁自然好奇他的事，但了解人也不急于一时，段禾杋开口打断他们：“到了，进去吧。” 里头的环境比外头还要好，大厅有穿戴整齐的接待人员，在右侧有一个漂亮的泳池，这个季节下不了水，但形状做的很精致，当个装饰也挺不错，巨大的落地窗让外头的秋景一览无遗，摆着一些踩踏车、烧烤架和秋千，大家都有些躁动，叽叽喳喳谈论着。上午是自由活动，度假村里娱乐项目还挺多的，等到中午再聚集起来烧烤。 第10章 “岁岁，有早餐吃没？”段禾杋问道，他今天早上赖床了，没来得及吃早餐，坐完车胃里难受得厉害。 “有的呀，你们吃早餐没？”岑岁岁问薛墨和许楒。 “我吃过了…” 薛墨揽过许楒的肩膀：“走走走，一起去吧。” 因为还没开始营业，其他人都去找东西玩了，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四个人，岑岁岁叼了块面包，闷声问：“待会咱们去干嘛？” “你想干嘛？”他们三个人通常都是以岑岁岁的选择优先，当然是在段禾杋没开口的情况下。 “去唱歌吧，楼上有个效果超级好的ktv。”说着，她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段禾杋。 段禾杋慢条斯理咽下喉咙里的粥，扭头问许楒：“怎么样？” 许楒正在慢吞吞吃岑岁岁给他递的水果，听到段禾杋突然扭头问自己，被吓得一口哈密瓜呛在喉咙，憋的他咳嗽半天，脸都咳红了才艰难平息：“我，我都行。” “许楒，我发现你有点结巴。”岑岁岁打趣他，“跟段禾杋讲话的时候最结巴。” 无心一句玩笑吓得许楒脸色一僵，他垂下眸遮住里头的汹涌，小声说：“是因为他吓到我了。” 一行人吃完早餐，轰轰烈烈往ktv走去，路上跟进来好多班上的同学，女孩们挤到岑岁岁身边跟她说话，许楒自觉把距离退开，忽然涌在一起的人群让他有些许不适，只低着头跟着人往包厢里头挤，掉下来的头发遮住半边视线，他步子越来越慢，跟段禾杋的距离越来越远。点第一首歌的人是班长，她性格外向开朗，点完之后拿着话筒边等前奏边招呼其他人去点歌，音乐声响起之后，包厢里热闹起来，许楒进来得晚，找了个稍宽敞的角落，远远看着他们组织起来，说要玩游戏。 “玩什么啊？” 岑岁岁翻了一下柜子，拎出几套牌：“有国王游戏的牌。” “玩这个玩这个！” 一共就十张牌，大多数人还是站在边上看热闹，岑岁岁第一个把牌递给了薛墨，然后递给了段禾杋，她抬头看了两眼，没在一圈人里找到许楒，嘟囔问了句人呢？然后手里剩下的牌就被抢着一哄而散。 薛墨第一轮抽到了国王牌，他若有所思：“先来个简单的吧。” 岑岁岁啧了一声：“简单的有什么意思？来个劲爆的。” 薛墨盯着她，目光缓缓挪开，淡声道：“一号和三号拍个合照。” 许楒舔了舔下唇，刚刚抿进去的果酒停留在唇间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又舔了一下，他默不作声看着不远处的人群中心，隔着安全距离，没人注意到他，他就能够贪婪地把目光放在段禾杋身上。 段禾杋被簇拥在人群中心，有两个女孩站在他身后，目光借着昏暗的光不断落在段禾杋身上。刺眼而绚烂的灯球拉出的光把视线弄得混乱，段禾杋稍低着头，心思好像也不在游戏上，他正襟危坐，面前摆着翻开的牌。 岑岁岁不是一号不是三号，段禾杋也都不是，是两个女孩，笑着闹着拍了合照，然后凑到一起看了好半天。 “太简单了吧！”岑岁岁一边收牌一边吐槽道。 第二轮是岑岁岁抽到国王，她一脸兴奋：“四号和九号亲个嘴！” 薛墨按了按她的肩膀：“别闹。” “那四号和九号牵手。”她晃着脑袋，冲着薛墨做了个鬼脸，“牵手总行了吧。” 四号是个女孩，大家起哄，一个个翻开号码，许楒盯着段禾杋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下一秒，他的数字牌就被翻开了，是九号，许楒眉头紧锁。 包厢里传来一阵热烈的起哄声，岑岁岁也没想到自己随便一点就点到段禾杋，她突然庆幸把亲嘴改成牵手了，不然可就太尴尬了。 许楒烦躁地小声嘶了一下，目光从段禾杋脸上挪到了那个女生脸上，见她一脸羞赧，许楒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又喝了口果酒，总感觉自己这架势喝出了醉酒消愁的滋味。许楒暗暗生出些后悔来，要是自己也冲上去抢了一把牌，说不定也有机会跟段禾杋牵手…… 起哄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更何况主角还是整个学校都非常出名的段禾杋。 女孩肯定不好意思主动来牵手，段禾杋沉默了一会，他往前凑了凑，伸出手。 女孩慢吞吞也把手举起来，但是不敢看他。 许楒也有点不敢看，他叹了口气，瞥开目光，悄声从后面绕出了包厢。 段禾杋轻轻握了一下对方的手腕，然后飞快松开，他举起手表示已经完成任务了，然后率先站起来：“你们先玩，我上个厕所。” 许楒也不知道该去哪，他往走廊尽头转了会，正欲转身回ktv里，刚好撞见了出来的段禾杋，他见着许楒，迎上来问：“怎么没一起去玩？” 许楒抿了抿唇，语气生硬：“出来上厕所。” “我也上厕所。” “你…”许楒脸颊微红，舔了舔下唇，果酒的味道余韵悠长，停留在唇间，“你不玩了吗？” 他本来是想问，你牵完手了？话到喉咙口又拐了个弯咽下去。 段禾杋摇了摇头：“不玩了。” 包厢里没吵多久，外头就有人张罗起烧烤，这个比唱k吸引人，秋高气爽的季节烧烤还是很舒服的，烟火气弥漫在微凉的空气里，许楒轻轻吸了吸鼻子，把味道捕捉进胸腔里，段禾杋刚刚被岑岁岁叫过去说话了，许楒待在架子前守着自己的两串鸡翅和段禾杋的一把鱿鱼。 第11章 灼热的炭火烧得他脸颊有点难受，许楒盯着架子上两排烧烤已经被滋滋啦啦烤得泛起漂亮的油，看起来非常诱人，他学着别人的样洒了胡椒粉和孜然粉，然后继续重复着手里的动作。鱿鱼都烤熟了，段禾杋还没回来，许楒挠了挠脸，又去拿了一把鱿鱼过来烤。 他感觉自己都要被烤熟了，乍冷天气里周遭的温度已经滚烫，风卷起浓烟往许楒这边泼，刚好呛进他喉咙里，许楒当即瞥开脸发出剧烈的咳嗽，一口浓烟呛得他眼泪都快飙出来，咳得非常狼狈，眸间水雾盈盈，扭回头刚好跟回来的段禾杋撞上眼。 段禾杋上前拉他：“你别坐这个方向。” 许楒迷迷糊糊起身。 “风往这边飘，烟都呛进喉咙里了。” 许楒眨巴眨巴眼睛，挤出两滴烟熏出来的眼泪，他把手上半生不熟的鱿鱼放回架子上，然后拎起已经烤好的鸡翅和鱿鱼，递给段禾杋。 “你自己吃。” 许楒干巴巴说：“我已经吃过了。” “这不是我们刚刚烤的吗？” “不是，这是另外的。” 段禾杋拎出两串，把剩下的塞回许楒手里，然后轻声道谢：“谢谢。” 许楒吸了吸鼻子，赶紧扭头，重重打出一个喷嚏，东西递给段禾杋，他声音沙哑：“我吃饱了，都给你吃。” 段禾杋一怔，瞥了一眼旁边一根多余的棍子都没有的烧烤架，然后坐到了刚刚许楒的位置上，烟已经散开了，一坐下来他才感觉到滚烫的温度，段禾杋轻轻皱了皱眉，他又站了起来，把东西再度塞回许楒手里，然后去里面拿了一瓶水出来，递给许楒。 “你要不别烤了，先去旁边吃一会。” 许楒脸颊通红，鼻尖和左脸都沾了黑黑的碳，整个人看起来很懵，他坐在这里被火烤了半个多小时，就是想给段禾杋烤东西吃。他看着手里的鱿鱼和鸡翅，他连跟段禾杋交流都很艰难，更别说跟他周旋这么多次了，许楒抿了抿唇，咽下鼻翼间的委屈，然后慢吞吞伸手接住段禾杋递来的水。 凉意从指尖蔓延到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冲破滚烫的血液，悄无声息抚平了许楒的微微躁动。 第7章 下午依旧是自由活动，许楒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地方待着——电影院，因为除了他们班的同学之外没有别的游客，其他人玩其他项目去了，所以偌大的电影院里都没几个人，许楒坐在最角落里，插着耳机沉沉睡去。 他习惯不了任何吵闹嘈杂的环境，更适应不了跟段禾杋面对面说话，许楒开始后悔当时大言不惭让段禾杋带他一起玩，他压根扛不住。许楒畏手畏脚，害怕自己灼烫的爱意会在段禾杋面前原形毕露，他要构建一层厚厚的茧子，把自己重重包裹起来，让任何人都窥见不了他浸在每一寸皮肤肌理里的对段禾杋的喜欢。 许楒昏昏沉沉的梦光怪陆离、断断续续。 歪着脖子睡在电影院的椅子上，脑袋掉了好几次，然后又弹起，许楒挠了挠头发，打了个哈欠从梦中抽离，电影已经放完了，偌大的电影院归于安静，他掐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六点多钟了，许楒摸了摸饿得有点胃疼的肚子，把耳机拆下来揣进兜里，然后起身出了门。 外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下午的安排差不多就已经结束，估摸着大部分都已经自己打车回家，许楒摸出手机打开地图，搜到家里的方向，然后出了度假村，独自一个人步行在来的时候的那条枫树路上，这个季节的风到了傍晚很凉，许楒缩了缩脖子，打开手机准备放歌的时候看到那张锁屏，就止不住心情飘飘。 他今天日记没写很多内容，就只留下了一句“非常开心，以至于所有的失落都不重要了。”然后心满意足收拾收拾睡觉了。 周末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星期一上学，许楒作业都没写完，早自习趴在位置上匆匆忙忙补了一早上的作业，手指都快写废了，赶在课代表交作业之前完成了，他重重叹了口气，高三时间越来越紧迫，吊儿郎当的学习态度根本让他跟不上节奏，再加上许楒一心扑在段禾杋身上。 段禾杋… 许楒瞳孔微缩，愣愣看着段禾杋走到他面前。 “你周末什么时候走的？” “啊？我，我看完电影就走了。”许楒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我就睡了一会，醒来之后已经没人了。” 岑岁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问了句：“你微信是多少呀？我们在班群找你好久，本来想给你发个微信问问你的，但是没找到，你是不是没改备注呀？” 许楒敛眸：“好像没改。” 岑岁岁掏出手机：“你是哪个？我来加你。” 段禾杋也拿出了手机，许楒着急忙慌站起来，指了指班群里自己的那个头像，段禾杋点进去，愣了一下，说：“我加了你哎，没给你改备注。” 许楒声音越来越小：“应该是的。” 段禾杋看了他一眼，没继续说话了。 尴尬的沉默间，体委突然从后面冒了出来，一手搭在段禾杋肩膀上，说：“禾杋，今天下午体育课跟隔壁十二班打球赛。” 段禾杋扭头回答：“好。” 高三的体育课本来是要取消了， 但是有老师据理力争，还是硬生生把高三上学期的体育课给要了回来，只是从周五改到了周一，而且想要在教室里看书刷题的也可以不去上，十二班之前就跟他们在同一节课上，调过课表之后还是在同一节课。 第12章 许楒自然是不愿意待在教室看书的，他跟在人群后头看着班上那几个男生围在一起热身，球场周围挤满了女生，岑岁岁和薛墨姗姗来迟，发现许楒也站在后头看球，于是朝他招了招手：“许楒！” 许楒给他两腾出了个位置。 “叶寄川会上吗？” 十二班那儿也围满了人，学校那几个顶有名的都在一块。 “不知道，不过叶寄川倒还好，他只是打法比较凶，但是球不脏。”薛墨把外套丢给岑岁岁，朝段禾杋他们那里走去。 岑岁岁撇了撇嘴：“我看他那一身刺儿，要是有人撞了他一下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不仅叶寄川上了，他们班顾衍林嘉木王林那几个个子特别高的都上了，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导致大家都忍不住重视起来，还有人扯着嗓子给自己班上加油。 段禾杋把外套挂在球架上，就穿了件单薄的卫衣，还把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他个子比较高，所以打中锋位置，开场跳球的时候借助手长脚长，把球往队友那边一捞，率先获得主动权。对面叶寄川打球压迫感极强，一个没注意被他拦走了球，然后迅速带球冲到球框下，绕过气喘吁吁的回防敌人，上了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十二班的人堆传来一声欢呼，叶寄川朝在旁边看球的许槐安挑了挑下巴，得到一个灿烂的笑之后，心情愉悦，但打得更凶。 段禾杋很会抓机会，没中的球基本上被他拦截在手上，然后迅速传给队友，追回来几球。 双方你来我往，比分咬的很紧。 段禾杋控球的机会相对而言较少，他队友对死死拦截在两分线内，传球的动作被卡在对方的防守之中，根本没有机会抢篮板球，段禾杋稍往后退了一下，朝队友招了招手：“传我。” 被卡死路线的球找到了活路，段禾杋轻巧把球控在掌心，运了两步，然后因为王林凶猛地扑上来的动作而只好顿了下来，他左右环顾了一圈，没找到适合传球的队友，只好把右脚往后撤了一步，举起球高高抛起。 王林看穿了他想直接投三分的意图，整个人跳起来往段禾杋身上压去，球的抛物线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但段禾杋因为脚底失重，整个人都被王林推到在地，王林的膝盖骨重重踢到他小腿上，磕得生疼，一米八的高个子重量的冲击很大，段禾杋撑着地板的手掌心被刺啦一声挂掉一整块皮，血哗啦啦流，失去支撑之后左手手肘也重重撞击在水泥地上，搞得都分不清地上的血到底是从哪个部分擦破皮流出来的。 球虽然稳稳进了框，但裁判吹了无效球犯规，王林痞里痞气站起来，看着被队友拉起来的段禾杋，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叶寄川一脚踹到王林屁股上，恶狠狠骂道：“你有病吧？不打球就滚下场。” 许楒看着段禾杋一瘸一拐被扶着下场，整颗心都被吊起来了，他暗骂了声裁判没脑子，在岑岁岁穿过球场冲到段禾杋身边的时候，也焦急地跟在后面。 围观的人很多，罪魁祸首站在段禾杋旁边，表情不见愧疚，踏起一只脚踩在段禾杋旁边，甚至还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段学霸，你好可怜。” “你他妈的！”岑岁岁低声咒骂道，正要冲上去，谁知道旁边的许楒动作比他更快。 一股暴躁的血从心脏直直冲上许楒的大脑，段禾杋从手肘一直流到手腕的血迹看起来渗人得很，许楒心里骂了句娘，快步冲了出去，一把把王林直接推到后面的花坛里，速度快到周围人都还没看清，本来就被这球憋了一肚子气的人顺势跟十二班的人推搡起来，许楒踉踉跄跄不知道被谁按倒，忽然一只湿润的手在混乱之中拉住他的手腕，把他给拉了起来，许楒模模糊糊抬头望去，自己已经被扯到了段禾杋身边。 “薛墨，别打了。”段禾杋沉声说。 大男生们打架一触即发，薛墨愤怒地把揪住对方衣领的手松开，躁动的人群渐渐平息下来，王林狼狈地从花坛里爬了出来，骂道：“他妈的，谁推的老子啊？” 叶寄川领着许槐安从人群后头拨开一条路走进来，他一看王林那副孬种样就烦得很，又踹了他一脚，把他踹回花坛里。 “我推的，有什么意见吗？” 王林脸色古怪，没再说话了。 许槐安蹲到段禾杋身边，看了一眼他的伤，说：“先去医务室吧。” 叶寄川拎着他往外走：“他们自己班的人不会送吗？要你在这里多管闲事。” 人群渐渐散去，许楒和薛墨把段禾杋架起来往医务室带，因为许楒矮了一截，段禾杋的只好自己受着力往前走，但是看到许楒那副非出力架着他不可的架势，他又轻轻把力倒了一点过去。 “许楒，你胆子还挺大的。” 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倏地把许楒的理智拉回现实，他脚下步子稍稍一顿，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正和段禾杋凑得这么近，就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他立马慌了神，不敢吱声，但是被段禾杋拉过的手腕开始被火灼烧似的滚烫。 “我看那家伙就该打。”薛墨愤愤道。 许楒点头如捣蒜：“对，对。” 段禾杋默不作声挑了挑眉，他本来以为许楒退缩着是因为不愿意跟自己交朋友，对方没这个心思的话他也不想多说，谁知道这家伙不管不顾地直接替自己出头。 第13章 段禾杋轻轻垂眸瞥了许楒一眼，又默默收回目光。 真是有点搞不懂。 第8章 许楒喜欢在任何时候把段禾杋作为自己目光的终点，唯独在段禾杋把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许楒不自在地盯着鞋尖，耳朵竖起听着在上药的时候他喉咙微鼓闷声发出的倒抽气声，许楒微微抿唇，薛墨在一旁狠狠吐槽了一下隔壁班那几个球很脏的。 “算了，打球本来就是娱乐娱乐，起冲突还会浪费更多时间，就没有必要了。” 岑岁岁姗姗来迟，把安静的医务室瞬间充斥满：“你没事吧哥？” “怎么又咋咋呼呼的，没什么大事。” 岑岁岁上下打量了段禾杋一眼，把目光落到旁边的许楒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许楒，你动作好快啊，我都没看清你就冲出去了。” 许楒一噎，抿了抿唇，不敢看段禾杋的眼睛，温吞道：“我，我看他太过分了。” “干得漂亮。”岑岁岁竖起大拇指。 “王林要是来找你麻烦记得跟我们说。”段禾杋轻声道。 “恩。”许楒闷闷应了一声。 他今天一个没忍住把马脚给露了出来，再不好好藏起来，本就满到快要溢出来的爱意就要如数被发现。许楒轻轻垂着眸子，目光落到段禾杋一截白净的脚踝上，他咬了咬下唇，道：“我不怕他。” 段禾杋轻声笑了笑，说：“我知道。” 体育课结束之后依旧是无聊乏味的物理课，许楒对这些提不起任何兴趣，他在书上写写画画，脑子里全是段禾杋纤瘦笔直的背影，以及自己藏在校服外套里，手腕上段禾杋的血迹，刚才肌肤相贴的温度还挥之不去，灼得他心脏都在微微发麻。 最近跟段禾杋的相处比他高中三年加起来都要多，许楒都快要不知道手原本该放哪个位置，正常说话该怎么发出声音了。他恨不得蜷缩在不被人看见的龟壳里，享受着自己的小世界里所有悲欢喜乐。 “上次的测验我们整个年级都考得不怎么样，你说说你们这种分数怎么去考大学？还读高三呢，干脆直接回家种田吧。” 物理老师情绪极其不好：“最后一个大题，我在班上讲了不下三遍，还有人动都不动是什么意思？” 她抖了抖手上的卷子，抽出最后几张，一一念出名字。 许楒正在发怔，直到物理老师不耐烦念到第三次许楒的名字，他才缓缓反应过来，下意识说了声：“到。” 物理老师的表情更难看了，举着他那张划了好多叉的卷子，不耐烦道：“是要我亲自下来送给你吗？” 许楒咽了咽口水，一些挪移和事不关己的目光轻轻落到他身上，盯得许楒后背发麻，他低着头上去把卷子给拿了回来，路过段禾杋的时候下意识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但是还是被段禾杋清楚地瞄到，他最后一题一个字都没动。 许楒把物理卷子藏进屉子里，他沮丧地盯着桌子一角发呆，总感觉自己要么在段禾杋面前毫无存在感，要么就是一直在丢脸，这实在是太煎熬了。 “许楒。”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楒猛地抬起头：“怎，怎么了？” 段禾杋轻声道：“老师说下节课要你上去把这个题写一遍，你是不是也没听见啊。” “啊？哦…”许楒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似乎没有继续跟段禾杋说话的意思。 “需要我教你吗？” 要是他自己压在心底里龌龊的心思，说话的语气还会这么温柔吗？许楒沮丧地想着，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从胸膛涌上来的焦躁感渐渐攀上后背，跟段禾杋直面相处实在是难以招架，但他实在是对段禾杋说不出任何一句带有拒绝意味的话。 也可以说是因为，他心里隐隐有着一点期待。 “可以吗？” 段禾杋明朗地弯了弯唇：“恩。” 怎么形容近距离听段禾杋给自己单独讲题的感觉呢，许楒回忆了一下，大抵就是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但连成一句话就进不了脑子了。段禾杋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味的皂角气味特别好闻，缠绕着温柔的空气在鼻翼间柔柔铺开，他声音清亮，字正腔圆，说话间漂亮的喉结还会一震一震，许楒悄悄把目光收回来，又放出去，又收回来，如此反复，根本记不得段禾杋讲了什么。 但他非常有自信地点了点头。 “我听懂了。” “听懂了就好，那我先走了。”段禾杋盖好笔，把凳子还给旁边的人时还微微低头道了声谢。 许楒默默盯着留下了段禾杋清秀字迹的草稿本，抿了抿唇，描摹了一晚上他的字，乐此不疲。 晚自习的时候段禾杋有尖子生的补习，学校特地给月考前三十名的同学安排的拔尖培训，段禾杋一般会和隔壁班许槐安一起过去，他个子很高，又长得很挺拔，后背笔直，刚好能够隔着不高的窗户口看见他干净的侧脸，嘴角的弧度保持着儒雅和礼貌，似乎在和旁边的人说话，时不时还点点头。 能看到的也不过一小截路，段禾杋和许槐安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教室后门，许楒轻轻收回目光，把耳机挂到耳朵里，独享着安静而自我的晚修时光。 这个时间是被岑岁岁一个纸条打断的，许楒愣了愣，在岑岁岁的指引中确认了是丢给自己的，才慢吞吞拆开。 第14章 “晚上跟我们一起去撸串。” 也算是福祸相依，虽然在段禾杋面前丢了脸，但在他的朋友面前刷了一波好感，许楒朝她点了点头。下晚自习之后他们三个一起去另一栋教学楼等段禾杋下课，今天给他们上课的那个老师是出了名的爱拖堂，等到段禾杋出来，周围回宿舍的同学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夜里的阴风吹得地上的黑影摇曳着，发出唰唰的声音，许楒缩在外套里，远远就看见段禾杋从教学楼出来，勾出一层淡淡的光晕，然后抹去黑暗。 “等很久了吗？” “还好，但是好冷，快走吧。”岑岁岁率先往前走去，没经过段禾杋同意就加入他们的宵夜行列，许楒怯生生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悄悄松了一口气。 本来他们想去撸串，但考虑到段禾杋的伤口再上火发炎了，于是半路转去了馄饨店，一开门就是热乎乎的空气扑面而来，许楒被冻僵的脸可算恢复了些知觉，但依旧是那个呆愣愣的表情，因为段禾杋坐在了他旁边。 “我晕倒，今天布置的英语作业未免太多了点。” “布置了什么？待会发我一份。”错过晚自习也就是错过了晚上的作业汇总，段禾杋问道。 “我也没抄全，不过你应该都已经写完了，就是那套报纸卷子。”岑岁岁回答说。 段禾杋刷题的时候会优先把老师发下来的卷子和题做完，然后再刷自己买的题，所以他效率比较高。 “马上期中考了。”段禾杋淡淡道，“多少要开始准备了吧。” 薛墨说：“我今天晚上都在看书。” “我看完这本小说绝对就开始复习。”岑岁岁信誓旦旦。 一一发完言的人默契地把目光落到了许楒身上，他本来在默不作声吞着自己的馄饨，突然受到注目礼，吓得被一颗馄饨呛得捂着嘴咳嗽声不断。 而且他还加了辣椒。 呛得更难受了，喉咙跟被劈开了似的，许楒狼狈地捂着嘴，咳出一层薄薄的水雾附在眸中。 段禾杋赶紧端了一杯水给他，伸手轻轻一下一下拍着许楒的后背。 “你慢点吃啊。” 许楒吸了吸鼻子，难受得咳了咳喉咙，接过水灌下一口，然后顺势又接着接过段禾杋递来的抽纸，声音哑哑的，慢吞吞说：“其实我也复习了…” 许楒完全没复习，他甚至都记不得期中考试的具体时间。他常常感到慌张时也会努力刷刷题看看书，但是因为基础薄弱，再加上许楒意志力非常差，基本上翻两页就要碰到好几个磕磕绊绊都写不完的题，他周围几个甚至成绩比自己还差，基本上没什么办法把搞不定的题写完，许楒每次都被打击到信心所剩无几。 干脆去读中专吧。 他某个亲戚过年的时候这么说的。 许楒愤愤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半个字都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驳。 段禾杋点了点头，他思索了一下，说：“明天找个自习课帮你们画一下重点吧。” “那太好了。”岑岁岁默默竖了个大拇指到脸侧。 许楒轻轻抓了抓自己的裤子，又缓缓松开。 虽然隐隐感觉误打误撞跟段禾杋朋友的小团体亲近了很多，但他有些无所适从，干脆多保持沉默好了。 当天晚上，他掏出了自己带回来的两本书，用修正液一点一点把上课的时候乱写乱画的东西给涂掉了，斑驳的修正液冒着难闻的气味，许楒感觉自己鼻子都快要麻木了，他重重打了个喷嚏，困意缓缓涌入脑袋瓜子，抹了一把脸，被手上浓重的修正液的味道重得直接清醒。 比风凉油还有效。 第9章 许楒是第一次拖着自己的小凳子坐到段禾杋座位周围，他拿出自己非常狼籍的语文书，手指因为紧张，一下一下按着笔后盖。 “这篇就把重点段先给记熟，先理解意思，记起来会比较简单，但是中心思想要结合最后一个自然段背一下。” 有岑岁岁说话，挤着四本书的桌子倒也显得没这么尴尬，许楒挠了挠后脑勺，把段禾杋讲的东西一一画记。 “考频高的先都背下来，就算期中考试不考，也有备无患。”他温柔细致，还补充道，“你们先自己回去看着，理解不了的可以先问我。” “数学的话先把公式给记下来，我先给你们推一遍这个，不会的话再问我。”他骨节分明的手拎起笔，在草稿纸上熟练地写下演练过程，一边轻声讲解一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们三个人。 “段禾杋，你还要多久呀？”后头突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四个人循声望去，是班上那个追了段禾杋很久的女生，叫陈嫣，这么突兀打断别人多少有点尴尬，但她依旧是一脸坦然，仿佛并没有任何打扰别人的愧疚。 许楒心突突跳的飞快，他打量的目光轻轻落到陈嫣身上，她穿了件颜色很嫩的毛衣，一头长发柔柔披在肩头，因为经常和男孩子玩，她性格比较开朗，表情大大咧咧，谈吐自然大方，但隐隐透露出强势的意味。 “你上次不是说，不喜欢我找你去唱k吗？那我问你题总不会不喜欢了吧？” 许楒微微敛眸。 她好勇敢，许楒迫切羡慕着。 “抱歉，我现在在忙。” “看出来了。”陈嫣晃了晃脑袋，“你就不能先教我吗？” 第15章 段禾杋没有说话，他平时是很好说话的人，但面对这种情况，比起依旧温柔友好相待，还是选择稍微冷硬一点更好。女孩们脸皮都薄，碰到陈嫣这种大大咧咧的，次数多了也就不愿意拉下面子了。 果然，陈嫣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把手上空白的数学书抱回胸上，有些不爽道：“算了。” “啧。”岑岁岁小声说，“我感觉她的眼神刚刚快要把我撕碎了。” 段禾杋神情依旧：“还听不听啦？” 午休一个多小时，段禾杋都在给他们讲重点，从开始的清脆到结束的时候微微沙哑，最后二十分钟才结束。 “辛苦了哥！” 许楒收拾好东西起身，准备回座位的时候小声说：“谢谢。” 段禾杋好像没听见，轻轻咳了两声缓缓喉咙，然后从课桌里掏出了下节课要上的内容，准备再看看。 许楒掐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把书和本子匆匆放到桌子上，然后撒腿就往教室后门跑去。 秋冬季节的风已经愈加凛冽，在许楒的奔跑下更锋利着往脸侧刮去，此时此刻他的后背已经密密麻麻浸出了汗，跑过篮球场的时候许楒稍稍有点后悔了，他不知道该给段禾杋买什么水，也不知道该怎么给段禾杋，但他脚下的步子半点没顿，踩着上课前五分钟进了教室，胸膛随着呼吸一震一震，许楒扶着教室墙壁，缓了缓呼吸，然后舔了舔干涩的下唇，朝段禾杋走去。 一壶热水、一瓶矿泉水和一瓶桃子味汽水。 段禾杋惊讶：“怎么买了这么多？” 许楒小脸血红，不知道是跑的还是憋的，要是换做以前，偷偷放下就能直接溜走，哪里还有接受段禾杋的谢意这一环节。 许楒后背绷紧，结巴道：“我，我不知道你想喝什么。” 段禾杋把矿泉水拿了起来，举在手上朝许楒晃了晃。 “我喝这个吧，谢谢。” 许楒赶忙把另外两瓶揣进怀里，耳根都在发烫，他说：“谢谢你帮我画重点。” “没事，好好复习，加油。” 许楒重重舒了一口气，他拎起软绵绵的腿往自己的位置走去，突然又顿了下来，侧脸盯着段禾杋漂亮的喉结看了两秒，他猛地想起了刚刚到陈嫣，许楒迅速鼓着勇气，把热水也放到段禾杋桌子上，快速道：“喝热水吧，对喉咙好。” 段禾杋微微一怔：“噢，好，谢谢。” “这个也给你。”手上最后一瓶桃子汽水的落到了段禾杋的桌子上，不等他回答，许楒就匆匆跑回座位上了。 下午的课非常枯燥，教室里打瞌睡的人一个传染一个，许楒平时也会睡得很香，但他今天忙于平息自己的心跳和滚烫的脸颊，突然前排的人扭头，放了瓶东西到他桌子上。 是那瓶桃子味汽水。 许楒微微发怔，兜里的手机这时闷闷震了震，是段禾杋发来的微信。 -水我喝完了，汽水你喝点吧 -这个季节出汗容易感冒 完蛋，汗越来越多了。 许楒埋在桌子上不敢抬头看段禾杋，他怕自己现在脸太红了，容易引起怀疑。 好不容易按耐下去的心跳和滚烫的呼吸又剧烈起来，许楒抓着汽水瓶子的指尖都是粉红色的，他心尖上的欣喜和爱意跟汽水里一个劲往外冒的小泡泡似的，炸裂的时候还带着清爽的水汽，络绎不绝。 吃午饭的时候岑岁岁准备去叫上许楒一起，被段禾杋拉住了：“你先等一下。” “怎么了？” 段禾杋看了许楒一眼，压低声音对岑岁岁说：“你们对许楒尽量别这么照顾，我感觉他，好像很容易有负担。” 岑岁岁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段禾杋中午被叫去老师办公室分卷子了，许楒跟着岑岁岁和薛墨一起去食堂吃的饭，吃完饭之后薛墨陪岑岁岁去买水果了，许楒便一个人先回教室。他走的是平时常走的那条路回教室后门，在楼梯口碰到几个不速之客。 许楒一怔。 为首那个比较眼熟，就是体育课的时候还段禾杋摔倒的罪魁祸首，那个叫王林的男生，他痞里痞气看了许楒一眼：“就他妈是你推的老子？” 许楒掀开眸子：“是的。” “你他妈什么意思啊？” “你打球脏。” 王林冲上来推了推许楒的肩膀：“你找死呢？” 这个点已经是快开始午休的时间了，有陆陆续续的老师和学生都往教学楼这边走，就算是找人教训他也不能找这个时间，王林往前走了一步，揪起许楒的衣领。 “放学后别急着走。” 许楒被他推得也来气，更何况这人还是害段禾杋手掌磨破小腿淤青的罪魁祸首，他嘴硬道：“我不急。” 王林用食指指着他，面色难看：“行，你给我等着。” 原本许楒是打算一下午都背段禾杋给他们划的重点，但老师占了一堂课考试，想着王林那件事，许楒也无心写卷子，题答的乱七八糟，组长来收卷子的时候他还在发怔。 “写完没有？” “呃。”还没写完，但许楒老老实实把卷子递给了他。 一下午的课过去的算快，因为最近几天都是跟段禾杋他们一起放学，下了晚自习也是一起离开，所以他磨磨蹭蹭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岑岁岁和薛墨在等他。 第16章 “走吧。”岑岁岁拆了颗糖到嘴里，丢给他们两一人一颗。 “我还有点事情，你们先回去吧。” “你也有事？” 许楒点了点头。 他两于是结伴放学离开，已经等到班上做值日的人离开，许楒才慢吞吞拎着书包往中午跟王林见到面的后面过去，他已经在那里不耐烦地等着了，王林是一个人来的，对于许楒让自己丢脸的事情，他就想亲手出口恶气。 王林领着他一路走到了一楼荒废的男厕所边上，破旧的地方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没有人说话，也记不得是谁先动的手，许楒和王林很快扭打到一块。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打架很凶，没什么章法，再加上许楒打架经验不如对方足，他挨了好多下重拳，许楒软绵绵的拳一想到王林撞倒段禾杋之后那副无所谓的嘲讽表情，一下注入了恼怒的蛮力。 王林用手肘撞击着他的肩部和腹部，许楒痛得嘶了一声，他用力掀开王林，把他推翻在地上，然后扑上去补了好几拳。 他两打得十分卖力，本来憋在心里的气在纠缠扭打中愈演愈烈，被许楒用手掌狠狠抽到一耳光的时候，王林气炸了，爆了句粗口，猛地抡起拳头—— “干什么呢你们两个！” 混乱之治有人把王林给拉起来，他们稍清醒了些，挂着彩面面相觑。 “居然敢在学校打架？你们两疯了吧？全给我滚去教导主任办公室！” “你们高三时间很多吗？都是十八岁的男生了，还用拳头解决问题？你们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教导主任摸了摸秃掉的头顶，指着面前两个一片狼藉的学生，痛心疾首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教育，成功地浪费了两个高三生的一个小时。 晚自习已经开始快二十分钟了，段禾杋发下午考试的试卷的时候就发现了许楒还没来，他左右环顾了一圈，转身问岑岁岁道： “许楒跟你们一起走的吗？他怎么还没来？” 岑岁岁脸色一变：“他不会旷了晚自习吧” “应该不会吧…”段禾杋微蹙眉思索了一下，正欲拿出手机给许楒发个微信问一下，班主任就领着嘴角、眼睛都挂了彩的许楒进来了。 班主任环抱着胸，把手机扔回桌子上：“好家伙，喜提下周一检讨名额一位。” 第10章 许楒从没感觉这么煎熬过，他身上各处挨拳的地方都还在隐隐作痛，嘴角的肉仿佛被撞在牙齿上，撕裂般疼痛，他微微低着头，感受着教室里灼热的目光，其中有一道，让他步子跟灌了铅似的非常沉重。 他磨磨蹭蹭回了位置，晚自习还在继续，许楒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下课铃响的时候，许楒迷迷糊糊醒了，他揉了揉眼睛，不小心刮到伤口，痛得倒抽气。 段禾杋赶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别揉了。” 许楒瞬间清醒，下意识挣脱掉段禾杋的束缚。 段禾杋也不恼，盯着他，轻声询问道：“为什么和王林打架。” 许楒慢吞吞憋出一句：“他，他骂我找死，他还推你，呃，还打了我。” 段禾杋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许楒说：“你先起来。” 许楒乖乖照做。 十二班教室就在隔壁，走不了两步就到了，段禾杋轻轻拉住他们班走廊上一个男生：“同学，帮我叫一下王林好吗？” 那人狐疑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然后进了教室，大喊一声王林的名字，惹得班上人都望了过来。王林吊儿郎当从教室里出来，看见是段禾杋和许楒，表情微变，他脸上也没比许楒好到哪里去，吆喝：“干什么啊？” 段禾杋朝他招了招手：“过来一下。” 王林慢吞吞挪了过去。 “向他道歉。”段禾杋指了指许楒，说。 这话一出，许楒和王林都惊呆了。 “我凭什么向他道歉？” “你骂他找死，你还打他，推我的事就不跟你追究了，但是你应该向他道歉。”段禾杋平日里轻声细语，这会声音扎实了许多，里头带着无法反驳的强硬，他神色如常地说出了威胁的话，“不然你就不是写一个检讨这么简单的事情了，我会去跟老师说许楒是正当防卫，而你在不久之前还对我动手了，导致我极有可能没有办法参加期中考试，更别说跟市里其他学校的尖子生竞赛了。” 许楒更惊讶了，他万万没想到段禾杋居然也会威胁别人，而且还如此行云流水。 “他应该向我道歉才对，他还扇了我一个耳光。” “你先道歉。” 段禾杋抿了抿唇，许楒略微崇拜的看着他明朗的侧脸线条，挺直着背，整个人浑身上下就写着公正两个字，他已经完全把段禾杋刚刚那段信口捏来的威胁抛诸脑后了。 “操。”王林气的脸都憋红了，“我要是不道歉会怎么样？” 段禾杋沉默。 “妈的，对不起。” 许楒收了个有史以来收到的最硬气的道歉，他狐假虎威地恩了一声，王林低低骂了句，有人撑腰了不起啊，然后愤愤转身回了教室。他们班也有人可以帮忙撑腰，但他哪敢去找叶寄川，那位大爷没先把他臭骂一顿就很不错了。 藏在眼尾的揶揄在段禾杋扭头跟许楒对视的一瞬间怔愣住了，他艰难滚动喉咙，用鞋尖蹭了蹭地板，然后慢吞吞说：“谢谢。” 第17章 “不用谢。”段禾杋领着他继续往楼下走，“原来你还打了他一个耳光。” “不，不小心的。” “打得好。”段禾杋说。 许楒有点窃喜，他小声补充了一句：“谁让他欺负你。” 许楒低头偷偷踩着段禾杋的影子跟着走，被领到了医务室门口都还没注意到。 “你上点药吧。” “啊？不回去上课吗？” “我帮你请假了，顺便也来换个药。” 他两并排坐在医务室的小床上，一个一个等着医务室的老师来擦药，见着许楒那副狼狈的样子，她惊讶地看了看段禾杋，又看了看许楒。 “你这么会打的啊？” 许楒面露羞赧：“不是他打的。” 涂完眼角的伤口，老师大手一挥：“把衣服拎起来看看。” 许楒下意识捂住发疼的腹部：“没有别的伤了。” “你帮他拉开。”她指挥段禾杋道。 许楒瞬间乖了，立马自己拉开了校服外套和棉衣，把里面的打底衫给撩了起来，露出白嫩嫩的小腹：“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上面斑驳了好几个轻重不一的淤青，医务室老师看了一眼许楒憋红着脸抗拒的表情，把指尖的药膏刮回小瓶子里，然后递给段禾杋。 “你来帮他涂。”说完还补了一句，“一个大男生这么害羞呀？” “好。” 许楒更害羞了，他脚趾死死绷着，浑身的肌肉都紧绷，在段禾杋手指跟他腹部相贴的一瞬间，冰凉的触感让许楒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他立马咬住了舌尖，生怕自己再发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磨人了，段禾杋蹲在他腹部前，神色认真，指尖动作轻柔，轻轻滑过许楒柔软的、敏感的每一寸肌理。段禾杋温热的呼吸蹭过冰凉的小腹，许楒不住地一下一下收缩着肚子，无数热流冲着奇怪的地方冲撞去，许楒只感觉非常、无比想上厕所。 “好，好了吗？”说完，许楒立马捂住了嘴，声音也太奇怪了。 没了支撑手，他嘭的一下倒到床上，让段禾杋手指落了空，倒下的时候撞到肩部的伤口，让许楒下意识蜷缩起来，他哼哼了两下。 “怎么了？” 半晌，许楒憋出来一句：“我能先去上个厕所吗？” 对于段禾杋和许楒的双人消失，被岑岁岁痛批了一顿不讲义气，有这种逃课的好借口居然不拿出来共享，知道是王林又跟许楒打了一架之后，她扬着手臂非要去隔壁班找王林打一顿解气，被薛墨按住。 “你是不是没吃晚饭？”混乱之中，段禾杋拉住许楒的手腕问道。 许楒点了点头。 “先去吃东西吧。” 现在令许楒最头痛的是下周一的检讨，因为打架性质比较恶劣，需要在升旗仪式的时候在台上进行深刻检讨，照许楒那个写出“段禾杋！你最棒！你最强！第一名！哇哇叫！”加油稿的语文水平，憋出一个检讨书可太难了。 “你去网上搜一下，随便一找，超级多。” 薛墨斜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有经验？” 岑岁岁挑了挑下巴，举起两根手指晃了晃：“姐姐初中的时候月均两封，全用的一个模板。” “你还挺光荣的。” “那是，我看许楒这种乖学生肯定没什么经验，你要是实在不会，我帮你找了发给你，你打印出来，到时候照着念就行了。” “没事没事，我自己回去搜一下就好了。” “不过你居然敢跟王林动手打架，你这小体格。”许楒也不矮，就是站在段禾杋和薛墨中间，对比起来不怎么高挑，再加上他比较瘦，没什么肌肉，看起来弱弱的。 段禾杋慢悠悠补充：“他还抽了王林一个大嘴巴子。” “哈哈哈哈哈。”岑岁岁差点没被一口饮料呛死，她意犹未尽拍了拍许楒的肩膀，“下次有这种好事记得喊上我，我薅头发贼厉害。” 跟他们吃完东西回家的时候，许楒被他妈妈逮到了。 “你打架了？”她明显不信。 “呃，我摔的。” “什么？”她更不信了。 许楒也就是从小到大不爱念书，打架还确实是少见，但她早摸准了许楒的性格不是什么好惹的，非常固执莽撞，之前还担心许楒在青春期大家都很暴躁的高中，会不会遭遇什么 “你也是太菜了，被打成这幅样子。”她一脸嫌弃。 许楒哼哼两声：“我还打了他一个大嘴巴子呢。” “哟，你好厉害喔。”哄小孩似的语气，她从柜子里找出药箱，“你先去洗个澡，洗完澡过来涂药。” 靠，怎么又是涂药。 晚上的记忆渐渐涌上许楒心头，他赶忙挥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了。” 许楒快步走回自己房间，他草草洗了个澡，热水把伤口烫的麻麻的，原本上好的药和血一起被冲刷掉，许楒用浴巾把水迹给印干，换了宽松的睡衣，回到床上，掀开衣服看了一眼小腹，王林下手可不轻，逮着就抡起拳头砸，雪白的软肉上，淤青看起来有点吓人。 但许楒的注意力不在淤青，而在软绵绵的肚子肉。 怎么这么肉！ 许楒倒回床上哀嚎一声，哼哼唧唧左右滚了两圈，蹭到伤口之后又疼得直嚎，然后蜷缩起来。 第18章 最后他还是没上药，一个原因是这些伤口都是他为段禾杋出征的勋章，许楒更愿意它们留得再久一点，更久一点。 还有一个原因是，手指一碰到肚子，段禾杋冰凉的手指的触感又真实得让许楒没办法再继续。当天晚上他做了个非常奇怪的梦，段禾杋保持着今天在医务室打开他腿的姿势，手指在肚脐周围转了几圈，然后逐渐往上…… 第二天早上起床，许楒红着脸愤愤躲到厕所里把内裤洗了，并且一整天都没敢跟段禾杋有一个对视。 “你说实话，是不是你打的他？”岑岁岁摸到段禾杋身边，低声问。 饶是性格好如段禾杋，还是忍不住骂了她一句：“你能不能聪明点？” 第11章 期中考试的准备已经进入了冲刺阶段，许楒最近学习的劲头非常足，还分出了五分钟给下周一要做的检讨书，以至于他上台的时候还非常紧张，更让他紧张的是，这周国旗下的发言人还是段禾杋，等他积极向上根正苗红做完演讲之后，许楒感觉自己有点过于狼狈了。 “上周，我们学校内发生了一起性质及其恶劣的打架事件，作为高三的学生，对自己该做的事情没有一点自觉，居然在放学之后在学校里打架，现让这两位同学当着全校同学的面来进行深刻检讨。” 许楒跟在王林身后上了台，乌泱泱的人群让他有点腿软，他清了清嗓子，自觉凑到话筒边上。 “呃，大家好，我是高三十三班的许楒，由于违反了校纪校规被逮到了，哎不是，被抓到了。”许楒抿了抿唇，不敢扭头看教导主任，他飞快跟着检讨书念了下去：“我们现在处于学业紧张的时候，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分心思跟女生谈恋爱搞对象…” 谈恋爱这三个字让许楒喉咙一哽，在哄笑声中，他慌张地往后翻了翻，发现自己复制过来的是一篇早恋的检讨书，而且语言极其敷衍塞责。 “呃，也不应该打架斗殴，以后我会认真学习，努力改正错误，希望同学们以我为借鉴，同学之间保持正当的男女关系…保持正当的同学关系。”许楒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讲完了最后一句话，“不要打架斗殴。” 许楒发誓，这绝对能和他在幼儿园穿裙子上台进行六一儿童节汇演的丢脸程度相比较，最主要的原因是段禾杋就站在他后方不远处。许楒不敢看表情冷硬的教导主任，只好低着头走了下去，段禾杋国旗下的讲话已经结束了，便跟在许楒后面往班上队伍里走，他压低声音问道：“你从哪搞来的检讨书？” 许楒欲哭无泪：“网上抄的。” 段禾杋清脆溢出几声笑，安抚道：“没关系的，明天期中考试，主任应该没什么时间找你麻烦了。” 许楒更难受了：“对哎，明天期中考试了……” 许楒非常讨厌考试，一是因为他基本上没什么把握能够顺利通过，二是因为每次在考场睡觉的时候，都会被其他同学对答案的声音弄得非常焦躁不安，三是他所在的考场和段禾杋在的第一考场距离很远，基本上没机会碰见。 许楒慢吞吞写完数学卷子，就像是在战场上跟敌人大战一场之后的疲倦，初中的时候学数学就很头疼，到了高中愈来愈跟不上，也就稍微听过课的几题和段禾杋仔细讲解过的那几题写得顺畅一点，其他的真是非常消耗想要认真考个好分数的心情。 高三的教室里一向都是被压抑着，煎熬过期中考试，许楒被班主任临时逮到，把上次打架那事，还有后面的检讨事件，说教了二十多分钟才放回教室，教室里人声鼎沸，各自忙碌着把自己的桌子复原，一整天考下来许楒累坏了，他低调着穿过门口的人群往里头走，刚好撞见段禾杋在和岑岁岁她们说话，他修长的手指正在整理自己直挺的衣领，在右手食指上还有两个墨迹，衬得手指愈发白净。 “许楒，你考的怎么样呀？” 许楒慢吞吞走过去：“不怎么样。” “我也是，考这么差，开家长会可完蛋了。” 许楒尽量让自己的目光稍微没这么僵硬，毕竟已经在段禾杋面前待了这么多天了，系统脱敏也该初有成效了，他甚至还能结结巴巴跟段禾杋搭话：“你呢？” “应该还可以。”段禾杋说。 许楒再想不出半句下文了。 因为要开家长会，期中考试的卷子成绩出的极快，许楒总分才四百出头，他拿着成绩单回家签字的时候脸都麻了，一句话不敢多说。 妈妈沉默了一会，问道：“楒楒，妈妈认真问你，你以后想做什么工作呢？” 许楒一愣，没想到她突然问这个：“我，我不知道。” “以前我觉得用高考定死一个人的未来一点都不好，但是我们改变不了这个社会，就只能顺应它呀，如果你有想要努力的方向，无论如何得先过了高考这一关的。” 许楒抿了抿唇，哑声说：“我知道。” 他当没有方向的普通小孩当惯了，从幼儿园起就是角落里不怎么打眼，也不怎么闹事的小朋友，读小学初中都是没在男生队伍里，成绩普通，身高不出挑，性格也不张扬，小康家庭基本上能满足许楒的吃穿用度，他一向没什么特别强烈的欲求，突然被问到想干什么，许楒还真有点答不上来。 世界上多的是他这样的普通小孩，也多的是郁结在心头没办法解开的愁闷。 第19章 “成绩单我会给你签字，但是是要在你确定了自己想要努力的方向之后，我才会给你签字。” 许楒拎着成绩单回了房间，他望着半柜子书发了怔，作为应试教育之下的勉强爬到独木桥边的平庸之人，从小没什么特别的热爱，一柜子的书全是教材和作业本。房间里甚至除了一个小时候玩过的魔方，基本上没有什么能让许楒翻涌起关于喜欢的任何记忆。许楒是独生子，他爸妈不太爱逼许楒学习，上小学的时候还是能够很熟练地拿到百分，只是五六年级之后差距就渐渐显现出来了，许楒不是很聪明的小孩，但也不笨，勉勉强强跟班学习，交着没什么特别深交情的朋友，平淡而孤单地长大。 许楒闷闷爬回床上，他掏出手机翻了翻，没收到消息，段禾杋也没有更新朋友圈。 他又慢吞吞把手机给锁屏。 漆黑的屏幕上映出他的脸，五官单挑出来没几个好看的，凑在一起也只能算个舒服乖巧，倒也就只有一双眼睛漂亮些，但常年被低落和沮丧充斥着，鼻侧一颗小小的泪痣，虽说不难看，但总是称不上好看的。 屏幕又被他掐开，锁屏是上次出去秋游偷拍的跟段禾杋的合影。 许楒心头一动。 他对段禾杋热烈而忠诚的喜欢，好像就是这十几年来孤单匮乏的所有情感倾注。 他对付出爱意这件事情没有半点经验，所以碰到向往的人的时候，总是抑制不住满腔真诚热爱。 许楒笨拙而缓慢地追着光，念着爱。 那段禾杋以后想干什么？ 这个有些官方的问题许楒自然是问不出口的，他已经在冗长的暗恋经历中学会了很好地隐忍。 开家长会的时候学生们被带到大礼堂开期中考试总结大会，天已经很冷了，空气里飘着冰冻分子，站在台下的学生们缩着脖子，把手窝在口袋里，就连掌声都很稀疏。 校领导还是很会激励人心的，一串串漂亮的数字报出来，台下的高三学生们都跃跃欲试，好像自己已经680直接上北大清华似的，浑身充满干劲。 这次总结大会的学生代表是隔壁班许槐安在台上发言，许楒对他印象还比较深，每次段禾杋去上晚自习的尖子生辅导的时候，都和他一起去的。许楒轻轻把目光落到了段禾杋身上，隔得不是很远，所以能非常清楚的看出段禾杋被校服衣领压住的一撮松软的发，软塌塌贴着后脖颈，被压进领口。 好像周围的任何声音都已经被此刻定格，许楒轻轻在心头勾勒出只有自己和段禾杋两个人的磁场。 段禾杋侧身，唇角微勾，默然不语。 许楒驻足，目光眷恋，缄默安静。 忽的，这个磁场被段禾杋一个轻轻回头打破，细小的声音撬开隔阂，慢慢钻进许楒的耳朵里，随着段禾杋目光的聚集，一切冰冷的、疏远的事物都开始被染上颜色。 段禾杋朝他轻轻招了招手，他唤道：“许楒。” 许楒轻轻放出一口白雾，稍微正了正后背，钻了过去。 “这个给你。” 段禾杋递给他一个小小的白色方块状的物体，许楒愣愣接过。 “我妈刚刚给我带的，可以放兜里暖手。” “你怎么不给我呀？”岑岁岁故意问道。 “你没有吗？”段禾杋轻轻点了点她的头，动作亲昵。 “有，而且好多。”许楒艳羡的目光还没从岑岁岁身上收回来，就被岑岁岁又塞了好大一把没用过的暖手宝，“许楒，你别用他的，用我的。” 段禾杋难以理解，笑着问：“我的怎么了？” 岑岁岁冷哼：“臭男人的东西。” 许楒忍不住跟他们一起弯了唇，悄悄把段禾杋给他的东西塞到掌心，口袋里瞬间被暖和的温度占满，手再拿出来的时候，只感受到了一秒钟的冰凉，就立马给揣了回去。 他们四个一起回教室的时候家长会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有些家长还在教室门口等着学生回来，其中就有许楒的妈妈，许楒愣了愣，走过去，小声叫了声妈。 许楒妈妈拍了拍他的肩，问道：“冷不冷啊？” 段禾杋他们跟上来，跟许楒妈妈打了个照面，都乖乖站在原地，叫了声阿姨好。 “你们好你们好，楒楒，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吗？” 许楒瞥了他们三个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是，是的。” “你们好呀，楒楒都交这么多朋友了呀，我还怕他一直到高中毕业都找不到一起说话的人呢。”许楒妈妈开玩笑道。 许楒脸微麻，赧然叫道：“妈！” “你们多多担待许楒啊，他有点笨笨的，又不太会说话。” “哈哈哈阿姨，许楒很乖的，一点都不笨。”岑岁岁这种大方得体的女孩特别会讨长辈欢心。 段禾杋轻声接话道：“对呀阿姨，许楒人很好的。” 许楒妈妈笑着说：“好的呢，大家有空来家里玩呀，那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看着许楒，微仰头问道：“楒楒，你晚上想吃什么？” 许楒脸都麻了，半个字都不知道说什么，他红着脸哼哼了两句，小声说：“鱼……” 她心情颇好应了句，然后跟大家告别离开了，岑岁岁凑上来，说：“许楒，你妈妈好漂亮啊。” 许楒心里有点美滋滋，说：“我也觉得。” 第20章 第12章 最后那张成绩单还是被许楒赖赖半天给要到签名了，因为憋不出他妈妈想要的答案，所以他被迫那天晚上吃了两碗饭。 日子越过越冷，进了十二月之后好像就基本上没怎么出过太阳，一直保持着阴冷的雨天，踩得教学楼一楼大门那儿满是潮湿的脚印和泥泞，看起来非常脏。这样的天气里人是很难打起精神来的，特别是在压抑的高三教室里，就好像力气都被抽的干干净净，半点跟叫嚣不断的高考的抗争精神都没有。 许楒缩在宽大的棉服里，带着一身的清冷进了教室，今天班上有点热闹，因为晚上是平安夜，就算学校一而再再而三强调不提倡过洋节，上至高三下至高一，全校都为这个节日有点沸腾，谁也懒得去追究为什么要庆祝、庆祝什么东西，他们只是想在枯燥的生活里找到一点乐趣。 这个季节睡觉会很冷，许楒颤颤巍巍熬过上午的课，十一点多的时候肚子就有点饿了，忍到了中午放学，跟着段禾杋他们一起去二食堂吃饭。因为挤了很多人，食堂还稍微热乎一点，饭店的队伍很长，他们四个跟在队伍后头，一边聊天一边慢吞吞往前挪动。 “下午我们出去吃饭吧？”岑岁岁对过这种节日还是比较热衷。 “有什么好庆祝的。”薛墨问。 “就当找了个借口出去吃东西嘛，我期中考试好累啊，都没缓过来，就又要月考了。” 段禾杋抬眸看了她一眼，问：“吃什么？” “吃火锅吧，这么冷吃火锅最香了。” 跟薛墨和许楒交换了一个眼神确认之后，段禾杋点头：“好。” 许楒隔着小半步的距离跟在段禾杋身后，打完饭之后找了个斜前方的位置坐下，岑岁岁坐到他旁边，薛墨则坐到了段禾杋旁边。 “许楒，你怎么又打的胡萝卜。” “呃，我比较喜欢吃胡萝卜。” “你不是不爱吃芹菜吗？” 许楒慢吞吞叼着一根：“芹菜抗癌。” 抗癌也难吃，许楒吃了一根就再也不想动筷子，他一边听着岑岁岁他们聊起去年平安夜街上的盛况，一边无言吃着饭。他对这种节日一点印象都没有，唯一一个就是跟风送了颗苹果到段禾杋抽屉里，但因为段禾杋收到的苹果太多了，他根本捕捉不到段禾杋看到自己贺卡时候的表情，也有可能是根本没看到过。 许楒掀开眸子看了一眼段禾杋，要是今年以朋友的身份给他送，应该就可以送出去吧。 下午的课稍微画了一下月考的重点，许楒沉迷于写贺卡，是他刚刚说去厕所，然后单独跑到商店里抢到的，上面还挂着一个拙劣的圣诞老人，非常丑，为了防止尴尬，他给岑岁岁和薛墨也买了一张。 平安夜快乐五个字写了好半天，许楒才慢吞吞把三张贺卡都写好，他还在段禾杋的那张上添了一句天天开心，然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把贺卡收回了屉子里。 因为下午放学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他们四个一下课就往火锅店去了，岑岁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苹果，又大又红的蛇果包着精致的袋子，一人送了一颗。 这个季节搓火锅确实很爽，许楒挑拣了清汤锅里头的蔬菜，他其实很喜欢吃辣，但是不太能吃，每次都只敢弄点辣椒酱，再倒上一大勺芝麻花生酱。 “我刚刚又看到陈嫣来约你了。”岑岁岁被滚烫的肥牛烫的说话都含含糊糊。 “她给我拿了个苹果。” 氤氲间看不清段禾杋的表情，许楒眉头一动，放慢了嘴里咀嚼的速度。 “嗨哟，去年她也送了吧？你这个桃花简直根深蒂固啊。”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段哥拒绝女孩子可是非常熟练的。” 岑岁岁啧了一声，说：“谁让你整个高中一次恋爱都不谈，搞得人家不把你泡到手不罢休了。” 薛墨看了她一眼，嘲笑道：“你高中谈恋爱了？” “没…你也没谈啊！”她扭头看向许楒：“难不成我们几个里，就只有许楒谈恋爱了吧？” 许楒愣愣啊了一声：“没有，我没谈过恋爱。” “好家伙，单身狗四人帮。” “许楒一看就很乖，不太像会谈恋爱的。” “这你都能看出来，那谁看起来不乖啊？” 薛墨一脸看傻子似的看着岑岁岁，被她挑着下巴瞪了一眼：“什么意思啊？” “等我毕业了，薛墨绝对是我们这里面最早谈恋爱的。” “你又知道了？” 岑岁岁哼哼两声：“那是，你们三要是想谈恋爱了直接告诉我，我好多小姐妹都一个比一个漂亮呢。” “这个时候谈恋爱被逮到，只有死路一条吧。” 段禾杋嘴唇被辣的有些泛红，他灌了一口可乐，说：“那天我在办公室看到九班有个女生好像被发现谈恋爱了，死活不肯说对方是谁。” “是不是九班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叫孙什么来着？” 段禾杋轻轻皱眉：“漂不漂亮我不知道，就是哭得挺惨的。” “我感觉强硬让他们分手才会更耽误状态吧。” 段禾杋轻声总结：“棍棒底下出死鸳鸯。” 岑岁岁哀嚎一声：“高三太苦了，等考完试，我要找十个新男朋友，到教导主任面前挨个亲过去，气死他。” 第21章 许楒被她逗得一笑，补充道：“而且要找头发过眉的，他肯定会被气的脑子发麻。”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哦。”薛墨撸了撸袖子，“上次我和段禾杋走在路上，明明他的头发更长，主任跟眼里没有他似的，直接拎着我的脖子把我逮到办公室，把我发型给推掉了。” “噗哈哈哈。”岑岁岁笑声清脆，“可别提了，一提就想到你那个丑样子了。” “这跟我没关系的。”段禾杋澄清道：“我的头发还没过眉。” “？”薛墨不服，“撩起来就不是过眉了吗？” “我不是提醒你了嘛，谁让你顾着看手机，错过了挽救的时间。” “我这次还是自己老老实实先去剪了好，不然又被他逮到了可就惨了。” “许楒头发也过眉了。”岑岁岁说。 许楒摸了摸眸前的黑发，然后直起身子，用两根食指把头发拨到两边，露出清秀白净的额头，说：“这样就不过眉了。” “好办法。” 他们几个吃了挺久，把晚自习都旷掉了半节，但是段禾杋率先进教室，把班主任一句骂人的话堵在喉咙里，只让他们动作快点。 许楒借晚自习中间的下课时间去买了三颗苹果，商家直接帮忙包好了漂亮盒子，许楒揣着从教室后门进去，发现自己桌子上多了一个苹果盒子，他惊喜地挑了挑眉，把自己的正想去打开看，又跟来送苹果的薛墨撞了个正着。 他们捧着形状各异的盒子相视噗嗤一笑。 “这么默契？” 许楒把写好的贺卡和苹果递给他，说道：“仪式感还是很足的，平安夜快乐。” 给岑岁岁送的时候还是非常轻松的，除了旁边几个女生怪异的打量目光让许楒有点不舒服之外，岑岁岁一点不扭捏，高高兴兴回了句平安夜快乐，并且叮嘱今天非得把她送的苹果吃掉不可，许楒哭笑不得地应下，扭头回教室的时候，紧张的感觉就开始蔓延到全身上下。 他要去给段禾杋送苹果了。 而且是面对面送，不再是以往那种偷偷放下就走。 轻松点轻松点，就跟刚刚给薛墨送的时候一样，就说一句平安夜快乐就走。 许楒步子迟缓，给自己打了半天的气，最后下课时间都快要结束了，他才勉强走到教室里，但一进教室就和段禾杋的目光对上，许楒直了直背，不能再磨磨蹭蹭走路了，他拉开一个腼腆的笑，走到段禾杋面前，把苹果递给他，纵使感觉自己的微笑肌都要僵硬充血了，许楒还是完整地把排演了好多遍的话顺利说了出来：“段禾杋，平安夜快乐。” 不过八个字，许楒感觉已经囊括了曾经每一次偷偷给段禾杋送东西的时候藏在心里的话，比如要记得吃早餐、上完体育课太热了喝一瓶汽水吧、指尖的伤口也要记得帖创口贴、早上好今天天气好好，适合吃糖…… 段禾杋轻轻绽开一个笑：“谢谢，平安夜快乐。” 从心尖蔓延开的喜悦快要把许楒大脑的理智冲翻，他不受控制地弯了眸，看着段禾杋傻笑。 旁边忽然挤了个女生过来，把苹果放到段禾杋桌子上：“平安夜快乐！” 许楒都还没来得及辨认这个女生是谁，就被挤得一个踉跄，他有些恼怒地看了过去，只见段禾杋轻轻推开她的苹果，说：“谢谢，平安夜快乐，但是我吃不了这么多了，你留着自己吃就好。” 他放在桌子上的也不过五六个，估计女孩们当面送来的苹果都被他婉拒了，段禾杋不会说重话，但其实他的拒绝意图每次都藏在话语言间，只需稍微细心一品就能感受到。 许楒悄悄弯了弯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桌子上整整齐齐躺着三颗苹果，其中刚刚还没来得及看的那颗底下压着一张纸，上面是许楒熟悉的隽秀张扬的字迹，写着： 许楒，平安夜快乐。 第13章 许楒，平安夜快乐。 许楒只感觉有一股滚烫的液体注入了他的血管，烘的皮肉了全是密密麻麻的沸腾，他反复捏着这张纸放在书桌的台风下瞧了好久，仿佛瞧着瞧着还能生出花来似的。 他一直自卑于性别不敢向任何人表露出一丁点自己对段禾杋的喜欢，哪曾想过还能因为都是男生，更便捷地成为段禾杋的朋友，这个理由伴随着道不明的心酸，但目前看来让许楒非常享受。 他像是受利最多的投资，忙于追逐，得到一点投入就能把千倍万倍的热情倾注回来。 许楒把贺卡夹到日记本里，唰唰写了一会之后把本子放回原处，然后爬到床上去玩手机。他习惯性地进了段禾杋的朋友圈。 许楒访问最多的就是段禾杋的朋友圈主页，但他从不主动找段禾杋聊天，每次在熟悉的页面反复看了又看，刷了又刷。段禾杋是典型的低调知识青年，朋友圈除了分享几首自己喜欢的歌，基本上没什么别的内容了。许楒也不爱发朋友圈，他没什么生活分享，也没什么人可分享，聊天功能都很少用，但最近稍微用的勤一些了。 岑岁岁把他拉进了他们四个的小群里，每到晚上的时候就会热闹起来。 —有福同享 有难退群— 【岑岁岁：我刚刚看了高二小学妹排舞的视频，好辣。】 【岑岁岁：我已经开始期待元旦晚会了。】 第22章 【岑岁岁：期待jpg】 【薛墨：咱们不一定能去呢。】 【岑岁岁：别吧，高三就不能过元旦节了吗？】 【段禾杋：应该是自愿去，总有人想在教室里复习。】 【岑岁岁：自愿去拿咱都去吧？】 【薛墨：可。】 【段禾杋：我没问题。】 【许楒：点头jpg】 【薛墨：你们英语作业写完没？给我抄下。】 【岑岁岁：我们群除了段禾杋，谁会写吗？】 【薛墨：打你jpg】 【薛墨：你既然知道我在问谁，你说什么话。】 【岑岁岁：打你jpg】 【段禾杋：图片】 【薛墨：谢谢哥】 【岑岁岁：谢谢哥】 过了一会，许楒发了个鞠躬的表情包。 最近临近元旦，许楒因为每天跟段禾杋史无前例的互动和相处，心情极好，十二月的月考考的也很不错，进步了将近二十多分，段禾杋带他们三个复盘卷子的时候，许楒状态也非常好。 段禾杋看过他们几个人的卷子，他发现只要是自己划过的重点，许楒一分都不会丢。 “这题答的还挺好的，分基本上都拿到了。”段禾杋轻声说。 许楒窃喜，他清了清嗓子，说：“你，你讲的很详细，比老师讲的还好。” “那你以后不懂的都来问我就行了。” 许楒一愣，吞吞吐吐说：“啊？我，你挺忙的吧，我不打扰你了。” “没关系。” 就算是段禾杋这么说，除了几个人凑在一起写题刷卷子之外，许楒还是从没主动去找段禾杋问过题。但他和岑岁岁薛墨倒相处的还可以，许楒本不是生性悲观的小孩，他对交朋友这事心思浅，容易和大家一起乐呵呵，再加上岑岁岁和薛墨都爱开玩笑，有时候聊着聊着题就讲小话去了。 “哎许楒，你这个解字怎么写的这么丑啊。” 薛墨指了指她的卷子：“你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 许楒抿唇，看向薛墨：“我们三非要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吗？” 岑岁岁骂道：“薛墨这个才是真的难看，这笔画跟赶着去投胎似的，小学生都比你写得好。” 段禾杋适时打断他们：“先写完的就给我看，看看你们都会了没有。” 这下三个人都老实安静写题了。 英语老师总是做一些讨嫌的事情，今年结束的最后一天，还搂着一沓厚厚的试卷进了教室，惹得班上一阵哀嚎。 “干什么啊？还没放假呢？不上课了？”她扶了扶自己的老式眼镜，顺手把卷子递给课代表，让她发下去，然后继续说教，“一个个的别给我在这里躁，不给我考完这张卷子，一个都别想去看元旦晚会。” 哀怨声稍微小些了，都被隐隐压在胸口。 许楒压根没心思写卷子，晚上的元旦晚会还是让人比较期待的，他随便敷衍写了几个题，就趴在桌子上发呆起来，但是要是他知道看卷子的人是段禾杋，他绝对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是草草写上。 “段哥去不了了呀，他被英语老师叫走了。”薛墨无奈说。 “我靠，他不会去看卷子了吧？快给他发消息帮我多打点分。” 薛墨啧了一声：“那咱们三先去？” “应该不会看很久吧…”许楒瞥了一眼办公室的方向，跟着嘈杂的人群往大礼堂走去，他一路心不在焉，跟在岑岁岁和薛墨身后。 “哎你们作文偏题没？” “没有，我今天作文写的很好。” “许楒你呢？” “啊？我，我没写。” 岑岁岁朝他伸出一只手：“好巧，我也没写。” 许楒跟她虚虚握了握手，几个人跟着班上的队伍找到位置，入场都走了五六分钟才坐下来，薛墨坐在中间，他把手机举给他们两个看。 “我靠段哥好惨，十二班的卷子也归他看。” “他是不是赶不过来了？” “不知道。” 许楒微微敛眸，没说话。 开场节目就是岑岁岁说的那个很辣的舞蹈，也是难为高二小学妹们大冬天穿着短裙在台上热辣劲舞，就是动作都被冻的有些僵硬，许楒没什么心思看节目，他算了一下，看一张卷子两分钟，两个班加起来块一百个人，一晚上怎么可能看的完，英语老师也真是有劳动力就一个劲用，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许楒愤愤地想。 “许楒，你觉得呢？” “啊？什么东西？” “你觉得台上哪个最好看？” 许楒瘪了瘪嘴：“都不好看。” “你这眼还挺高啊。” 许楒倏地起身，说：“我不想看了，我想回教室。” 岑岁岁和薛墨都被吓了一跳：“啊？你回教室干嘛？” “我，我不太舒服，这里太吵了。”许楒压低声音解释道。 “你能自己走回去吗？”薛墨问。 “可以，你们先看着，有事微信联系。” 许楒夹紧羽绒服，把礼堂侧门打开一条缝隙，然后钻了出去。 他先是快步走，后面就小步子开始奔跑起来，冰凉的风飒飒吹在耳畔，把温热的肉吹得生疼。但许楒心脏此刻正滚烫沸腾，纵使风冰凉刺骨，从大礼堂路过食堂、操场、高二教学楼，这一路上安静极了，校园里难得这么空旷，只有许楒呼哧的呼吸声和鞋底撞击冰凉地面的声音，他一下没顿，义无反顾往段禾杋跑去。 第23章 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许楒还在微微喘气，他动作有点急，把位置上的段禾杋惊到了，抬起头呆呆跟许楒湿漉漉的眸对上视线。 “你怎么回来了？” 办公室只有段禾杋一个人，英语组的老师们也去看节目里，里头的空调柔柔包住许楒冰凉的棱角，也柔柔包住了他的心脏。 许楒声音清脆，难得在段禾杋面前顺畅说出一句话：“我不喜欢看节目，回来帮你看卷子。” 段禾杋说：“没事，我这里没有多少了，你坐着玩会手机吧。” 其实他们班的都还没看完一半，十二班的放在旁边动都没动。 许楒慢慢走过去，问：“还有红笔吗？” 段禾杋抿了抿唇：“有。” 许楒坐在隔壁老师的办公桌上，他两把凳子拉的比较近。 “老师给了模板，按照这张试卷看就行了。”段禾杋把自己的卷子递给许楒，“看选择题就好，后面的我来看。” 许楒感觉到被侮辱，但他并没有办法挣扎，因为段禾杋手下正压着他没及格的卷子。 “呃，我下午睡着了。” 段禾杋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指的什么：“恩。” 看了十多张之后手有点酸，许楒转了转手腕，翻开下一张是空白的卷子，他定睛看了一眼名字，是十二班那个很凶的叶寄川的卷子，他飞快翻开到下一张，又是空白的，竟然是许槐安的：“他怎么也没写多少。” “谁？”段禾杋凑过去看了一眼。 许楒倏地慌了，赶紧把卷子递到他面前：“他。” 段禾杋也有点惊讶，说：“不知道，可能旷课了吧。” 许楒稍稍往后缩了缩，段禾杋把头转回去之后，偷偷看了他几眼，发尾被空调吹的极其干燥，微微翘起，一截漂亮白净的脖颈在黑发和衣领中间，在明晃晃的灯光下跟块白玉一样透亮，许楒正打量地入迷，段禾杋突然回了头，跟许楒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 许楒慌慌张张把目光收回来，拿卷子的动作手忙脚乱。 段禾杋从喉咙里溢出两声清脆的笑：“许楒，我有时候怎么感觉你很怕我。” 许楒不敢看他：“没有啊。” “没有就好，我还担心我平时太严肃了，你会害怕。” 明明是自己心有不纯，每次在他面前露出拙劣的小马脚，他却担心是自己不好。许楒低头，滚烫的热气从脸颊腾往双眸，烘得整张脸温热，许楒轻轻说： “没有，你，你什么时候都很好，我不害怕你。” 第14章 段禾杋和许楒这里结束的比岑岁岁他们那边早，于是他两就先出校门去吃东西了。 许楒感到非常艰难，平时四个人吃饭基本上是岑岁岁和薛墨说话，段禾杋和他只是偶尔搭搭话。但是能和段禾杋单独吃饭，这事对许楒的诱惑力还是很大的，特别是这还是今年的最后一顿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非常隆重的。 “待会还要回学校吗？” “你作业都拿了吗？” 许楒吸了吸鼻子，心想自己连作业都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能找到借口跟段禾杋多待一会是一会：“没拿。” “那吃完我们回去一趟再回家吧。” 元旦节和周末的假连在一起，作业多的很离谱，不过就算没有作业，估计这个紧要关头的高三学生也没什么心情跑到哪里去过节，当然，许楒这种类型的除外。 “我去年跨年之前吃的也是这个。”段禾杋回忆道。 “31号交流回来吗？” 段禾杋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去交流了？” 许楒微微一怔，回忆了一下，去年好像就只是因为一整个下午都没看到段禾杋，想着跨年前的最后一面竟然这么没有预见性和仪式感，在早一天就完成了，他有些郁闷，才佯装自习课的时候问了班主任一嘴想找段禾杋问题，没看到他人，才得到了这个答案，问是问到了，但并不能改变结局。 “呃，我忘记了，应该是听谁说的吧。”许楒慢吞吞道：“你那个交流去得还挺久的噢。” “对，但基本上就是去别人学校听讲座，在那里坐了一下午。” “我还以为会有那种很激烈的学习方法的讨论呢。” 段禾杋笑道：“哪有这么正式，都是走个形式而已。” 许楒一知半解点了点头，他喝掉最后一口汤，实在吃不下更多，才把筷子放下了。 这会外头的风很大，他两穿的都还挺多的，把手窝在口袋里不肯拿出来，并排走在簌簌的冷风中，路灯把树叶晃动的影子勾勒得极其模糊，两个黑影慢吞吞掠过，又归于叶子晃动。 “这个给你。”许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没拆开的暖宝宝。 段禾杋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也买了这个呀？” “我妈妈买了好多屯在家里，我看你平时写字不是手挺冷了嘛…” 段禾杋反问：“你写字手不冷吗？” “我，我又不怎么写字，我那点成绩，还不如揣兜里捂手呢。” “别呀许楒，我感觉你挺聪明的，好好读肯定没问题的。”段禾杋表情认真，他总是在鼓励和温暖别人这件事情是付诸全部的真诚，许楒硬生生才把自己从他的目光中给挣扎出来，挑眸望向黑沉沉的夜里。 “我很笨的。”他淡淡道。 第24章 “上次给你们讲题，你一下就点通了，考试也答的很好，你不笨。” 许楒鼻子翻涌起短暂的酸意，被他抿了抿唇按了下去。 他好像很少被人夸，就算有也记忆非常浅薄，更别说被自己喜欢的人夸了，段禾杋实在太温柔了，好像全世界最不听话的小孩在他面前，都能得到一个亲昵的摸头。许楒眼眶一热，瘪着嘴说：“谢谢你。” 许楒抿了抿唇，脸陷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让他稍微有了一点安全感，慢吞吞说：“我觉得你特别好，其实能和你当朋友，我真的觉得太幸运了。” 段禾杋弯了弯唇，风剌得脸颊生疼，许楒跟他肩并肩走着，好像要比谁更能沉默似的，无言走到了教室里。段禾杋捏了捏口袋里温热的暖宝宝，霎时形容不出来这是什么滋味。 许楒非常不善于表达。 他真诚又笨拙。 和别的班同学有矛盾的时候愿意为了自己挺身而出，半点不怕事；踩着十分钟下课的间隙跑去商店给自己买水；逃了期待很久的元旦晚会来陪自己看卷子…… “跟你当朋友我也觉得很幸运。”段禾杋说。 许楒抬头怔怔望向他，夜里沉沉的光线把四目相对间的清明给消退，因为发丝被吹散到前而让视线有些模糊，许楒耳朵冻得生疼，心里默默想： 我的幸运和你的幸运，不是同一个幸运。 但其实已经非常足够了，许楒一向是个非常容易知足的小孩。以前的他只能坐在最后一个看着段禾杋的背影，也每天都乐于被这场暗恋充斥满悠哉的高中生活，现在的他不仅可以跟段禾杋并肩站着，还能以朋友的身份得到很多相处和惊喜，这对于许楒来说，已经非常足够了。 如果段禾杋是个女孩，许楒可能就生出告白的念头了。 但段禾杋是个男孩，许楒清楚而痛苦的知道，他的喜欢只会是对方感到非常为难的原因，他不想让段禾杋有任何一丁点的不开心，所以许楒愿意当个缄默者，让爱意遥远而温柔。 在教室拿完作业之后，他两跟看完元旦晚会的岑岁岁和薛墨会和了一下，就在公交站台分开了。 “明年见。”岑岁岁晃了晃自己厚重的手套，笑嘻嘻说。 “明年见。”薛墨拍了拍她翘起的帽子。 “明年见。” 许楒小声回答：“明年见。” 明年见，这是许楒跟段禾杋之间的一次最有仪式感的告别。 许楒的妈妈准备了一个小蛋糕来跨年，但是她怕晚上吃东西会发胖，所以许楒牙都刷了，还被迫把蛋糕吃得干干净净。 “你刚刚许了什么新年愿望？”妈妈问。 许楒看了她一眼：“说出来就不灵了。” “啧。”她轻轻蹙眉，“你也是可以说一个类似于高考胜利的来敷衍我一下。” 许楒歪了歪脑袋：“好孩子不撒谎。” 她一把拍开许楒的脑袋：“行，那我的新年愿望送给你，祝你高考顺利，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 许楒愤愤道：“说出来了就不灵了！” 元旦放了几天假，许楒窝在家里艰难写了半天作业，就基本上耗光了所有的耐心，他基础打得不是很好，复习起来非常吃力，试卷后面的大题分拿不到，就被拉开很夸张的距离。许楒没勇气去找段禾杋聊天，对方也不更新朋友圈，他从没这么迫切希望假期早点结束过。 放假返校回来搞了个小小的总结，段禾杋上次月考被挤到了第二名，年级前几的名次已经固定是那几个人了，不过是谁发挥好谁没发挥好的事罢了，许楒一如既往留在了水平线之下，他们四个人中除了许楒，岑岁岁基本能稳住二本线的分数，而薛墨保持在一本线左右徘徊，得看状态如何，就比如这次，英语丢分非常严重，导致他在家里听了整整三天的唠叨。 “怎么这么难啊？非要用高考来折磨我们花季少年吗？” “我昨天差点没被我妈打死。”薛墨接话道，他啧了一声，看向愁眉苦脸的岑岁岁，“你急什么，考不好又饿不死你。” “那段禾杋不也是吗？他高考结束就出国呢，国外谁看高考成绩啊。” 薛墨幽怨：“对哦，那你还非学这么努力干嘛？” 段禾杋叼着奶茶吸管，表情有些无辜：“我没有很努力。” 岑岁岁撸袖子：“谁都别拦我。” 许楒默默跟着乐呵，突然被段禾杋逮到：“许楒呢，有想去的大学了吗？” 许楒吸了吸鼻子：“就我这成绩，能不能上大学还不一定呢。” 要问他想上哪个大学，许楒还真难从自己这个分段找出一所称心如意的学校。 岑岁岁拍了拍他的后背：“别丧啊楒楒！冲！” 他们四个正在食堂里说着话，陈嫣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笑着搭话道：“这儿有人坐吗？” 她指着段禾杋身边的座位。 三道目光缓缓聚集到段禾杋身上，只见他轻轻把刚才眉间的笑收敛，保持他平时礼貌的模样，低声说：“没有。” 陈嫣高兴地坐下，然后自我感觉非常自然地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 岑岁岁用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青菜，说：“没什么。” “哎岁岁，你今天这个口红色号还挺好看的，哪个号呀？这么自然，跟妆也很搭，老师都没发现，不过她应该也难以理解，都高三了还会有人挤时间出来化妆吧。”陈嫣轻笑两声。 第25章 这个陈嫣在上次就眼神很凶，对岑岁岁非常防备，岑岁岁是性子刁惯了的大小姐，哪肯受这种气。岑岁岁小声啧了一下，然后弯了弯唇，把上下唇抿在一起，表情狰狞地摩挲了好几遍，嘴唇被磨得血红，然后说：“我没涂。” 陈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我还是有几支想推荐给你的…”她佯装思考，：“噢！好像是限量款，你应该买不到了，下次我带过来借你涂涂吧。” 许楒轻轻把手撑到脸颊处，咬着下唇把笑按耐住，偷笑的飘忽目光被段禾杋抓了个正着，他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跟这场对峙毫无关系似的，对许楒说：“你居然也是桃子味汽水党。” 许楒啊了一声，轻轻弯了弯唇，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说：“是的。” 我不是桃子味汽水党，我是段禾杋党。 第15章 虽然岑岁岁什么也没多说，但许楒和薛墨还是感受到了她非常暴怒的心情。 “别生气了，别理那种人。”薛墨安抚道。 “哼，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追她的段禾杋，攻击我有意思吗？” “嫉妒心还是很可怕的。”许楒默默补充。 试问喜欢段禾杋的人谁没嫉妒过岑岁岁呢，就连他都没避开过一看到岑岁岁站在段禾杋身边的时候，就蔓延至浑身上下的酸涩。但一起玩了之后，许楒明显能够感觉到岑岁岁和段禾杋之间没有一点的除了友情之外的气场，要是不知道这些，他真的没办法保证自己不在意岑岁岁的存在。 “莫名其妙。”岑岁岁嘟囔了一句，但她也不准备干涉陈嫣跟段禾杋之间的事情，只要陈嫣老老实实别呛声到她面前，岑岁岁对段禾杋的恋爱并不想过多干涉。 许楒一下午都心不在焉，因为陈嫣不知道跟班主任说了什么，把位置调到段禾杋前面去了。她下午的自习课都在拎着书，转身问段禾杋题目，有说有笑的，看起来非常明媚。 说实话，在嫉妒之余，许楒更多的是非常羡慕。 他自诩对段禾杋的喜欢不比任何一个人少，但他的喜欢也不比任何一个人苦。 许楒轻轻瞌了瞌眸子，教室里因为细微嘈杂而热闹起来的空气争先恐后钻进他衣领口，把裸露在外的肌肤贴得滚烫，浸出湿润的汗。 他有点暴躁。 把笔往桌子上一摔，教室里小角落的情绪爆发没得到任何一个人的关注，这个认知让许楒稍闪过一丝庆幸，但心情更暴躁了。 许楒目光如炬，盯着陈嫣。 他把段禾杋放置在遥远高耸的云间，有人想伸手拨开云层，触摸段禾杋。 许楒只感觉窒息般郁结，他艰难咽下所有酸涩，臂间的力绪了又散。目光里段禾杋圆润白皙的耳垂肉上贴着柔软的发丝，许楒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能从陈嫣些微难堪的表情里感受到段禾杋的情绪—— 总归绝不是亲昵的。 但想拿下段禾杋的人都是对他的性子非常了解的，不说重话、性格温柔、不卑不亢。 许楒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忍不住想，要是段禾杋是个女孩，或者他自己是个女孩，又或者男孩本就可以喜欢男孩，再胆小的自己是不是也会总有一天绪起勇气，像陈嫣一样不厌其烦到段禾杋面前向他表达爱意。 就算段禾杋现在半点这种恋爱心思都没有，但总有一个女孩会被他特殊宠爱，偶尔拍拍她的头、捏捏她的脸，段禾杋温柔又慷慨，会把所有爱意倾注给她。 这个女孩总会出现的。 一想到这个，许楒心脏就钝钝得难受。 因为性别，他只能藏匿自己难以启齿的隐晦爱意。 多数时候许楒是不会怨声载道暗恋很痛苦，还是暗恋一个同性男孩，因为他基本上满足于孤注一掷的付出和喜欢，但只要段禾杋身边一出现其他的女孩，许楒就会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他在无数次崩塌、重建中构建着自己暗恋的城墙，但千军万马驶过，城墙依然屹立如初。 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段禾杋站在许楒身边，做热身操转身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许楒耷拉的样子。 虽然许楒大多数都是耷拉着的。 “许楒，你不舒服吗？”段禾杋轻声问。 许楒摇了摇头：“没有。” “感觉你闷闷不乐。” 许楒不敢看他，趁着侧转运动挪开视线。 “我没有，就是有点困。” 说话间，热身操已经做完了，队伍被体委带着绕操场跑圈。 “你要不要请假去旁边休息休息？” 许楒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女生们，怵了怵，忙摇头：“不用不用。” 因为他两是并排站着，跑操的时候被队伍拉成前后，许楒慢吞吞跟在段禾杋身后，段禾杋后背挺的很直，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挺拔，许楒隔着半步距离，盯着他后脑勺晃悠悠的几根头发发呆。 下午难得有点日头，被簌簌的梧桐树叶遮去了大半，风很凉，刮在脸上异常痛，风卷着细碎的沙石，被殃及到的眸子视线略有模糊，许楒一个没注意，踩空了一个小台阶，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倒，鼻子撞到段禾杋后背上。 “啊！” 他惊呼一声。 段禾杋被吓了一跳，赶忙回头，拉住许楒的手臂。 “怎么了？” 许楒勉强站稳，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没事没事，我踩空了。” 第26章 段禾杋看了一眼他红通通的鼻尖，然后把许楒推到前面：“你站在前面跑，我盯着你。” 许楒啊了一声：“你盯着我？” “不然你又要摔了。” “别啊，你盯着我我更容易摔。” 段禾杋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那我们并排跑吧。” 他两已经脱离队伍很远了，但考虑到许楒好像有点不在状态，段禾杋就领着他慢吞吞跑着，距离就越拉越远。其他同学跑完步就去自由活动了，陈嫣抢了一对羽毛球拍子，对段禾杋挥手道：“段禾杋，过来陪我打羽毛球。” “我还没跑完步。”段禾杋说。 许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陈嫣一眼。 段禾杋压着声音说：“许楒，慢点跑。” 许楒一愣：“为什么啊？” 段禾杋无奈：“我不想去跟她打羽毛球。” 许楒舔了舔下唇，问道“你不喜欢她吗？” “不喜欢。” “她跟你告白了吗？” “恩，高二的时候说过一次，我说我心思都在学习上。” “那她怎么好像…” “陈嫣新鲜感很重，因为我没答应她她才非常坚持，而且我很闷的，相处下来时间久了就不会喜欢我了。” “没有啊…” 段禾杋没太听清：“什么？” “我说你不闷。” 段禾杋抿了抿唇，他两说着说着话干脆开始走路了，他看向许楒：“我觉得你是在安慰我。” “不是安慰你。”许楒伸手挠了挠脖子，“是真的。” 相处久了不会不喜欢你，而是更喜欢你。 “你不过去打篮球吗？” “不去了，待会手脏了洗手很冷，你要不要过去打？” 许楒连忙摇头：“我不喜欢打篮球。” “为什么啊？” 许楒本来是有点不好意思讲这个故事的，但他又特别想分享给段禾杋听，毕竟这样两个人说话的机会并不多：“我初中的时候被迫打班级篮球赛，被对面的用趾甲抠破了手掌心，我就一直觉得打篮球好血腥。” 段禾杋轻轻皱了皱眉：“这样打球也太过分了吧。” “上次王林不是也推你了嘛，那天操场的水泥地上都有你擦破的血迹，看起来好吓人。” “我回家的时候还被我妈逮住问，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许楒咯咯笑道：“你才不会跟人打架吧。” “小时候打过，隔壁的哥哥总抢我的糖吃，跟大人告状也不理我，我气不过，跟他打了一顿。” “你赢了吗？” 段禾杋叹气：“没有。” 人家大哥哥每次都能抢到他的糖，身高什么都都不是好惹的，小段禾杋也就是被逼急了才扑上去跟人家打架的。 难得进行一场愉悦的谈话，许楒特别开心，但是他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陈嫣还守着她抢来的羽毛球拍，跑到段禾杋面前，抬了抬下巴，问道：“你跑完没有？” 许楒抿了抿唇，轻轻扯了扯段禾杋的衣角：“段禾杋，我好渴，你陪我去买汽水吧。” “你自己去不行——” “走吧。”段禾杋说。 陈嫣无语凝结，她好不容易从仅剩的器材里抢到的羽毛球拍，站在操场中间跟个傻子似的等了段禾杋十多分钟，谁知道这人要跑去买汽水？ “段禾杋，你今天不陪我打羽毛球，你就完蛋了。” 她非常不爽，下意识把段禾杋当成了那群对她言听计从的校外的男生朋友们。 段禾杋就算是脾气好也不是没有棱角，他侧脸线条微微僵硬，抬头看了陈嫣一眼，说：“陈嫣，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这是注定亏本的投资。” “你……” 许楒清了清嗓子，拉着段禾杋赶紧离开：“走吧走吧走吧。” 一直到商店门口，许楒都还处在好好先生掀桌而起的后劲中。 “许楒，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许楒脱口而出。 “啊？” “啊不是不是，我想你刚刚跟她说的话呢，语气还挺凶的。”段禾杋刚刚拒绝的话讲得很透彻了，白瞎吃了这么久的醋，许楒尽量让自己声音里的雀跃不那么明显。 段禾杋无奈地笑了笑：“我还是分得清好人要放在什么地方的。” 他率先走到商品橱窗边，从柜子里拎出两瓶桃子味汽水，扭头问许楒道：“喝常温的吧？” 许楒垂眸盖住自己崇拜眷恋的目光，低低恩了一声。 你看，我就说吧，相处久了不会不喜欢你，而是更喜欢你。这种远看时是感受不到的，段禾杋温润却有棱角，愿意退步也能把握尺度。 许楒盯着段禾杋的背影，心里默默想： 我到底喜欢了个什么宝啊。 第16章 天愈加冷，而且是非常生硬的冷，毫不留情面的钻进衣领里，许楒也就是一个不注意，就感冒了。 “许楒，许楒别睡了，吃饭去了。” “啊……”许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岑岁岁坐在他前桌的位置上，眨了眨眼睛问道：“睡这么沉？” 许楒瞥了一眼段禾杋，然后揉了揉眼睛站起来说：“走吧。” 许楒慢吞吞跟在他们后面，段禾杋回头轻声问道：“不太舒服吗？” 第27章 许楒鼻音很重，回答说：“还好…” 说着，他往后退了退，不想把感冒传染给段禾杋。吃完饭之后许楒回教室趴了一会，岑岁岁给他端来了一杯热乎的感冒灵。 “你先喝点药。” 许楒吸了吸鼻子：“你什么时候去买的啊？” “段禾杋给我的，他旁边挂的书包里一袋子药。” “啊？”许楒一愣，这不会是自己送过去的药，又被送回自己手里了吧。 “这塑料杯还是段禾杋去办公室找老师要的，结果就被留在了办公室看卷子，好惨。” 许楒出神，满脑子都是段禾杋帮他问杯子泡药，入喉的感冒药滚烫，淌过热流后的喉舒服多了，他轻轻弯了弯唇，抿完最后一口药。 下午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压抑着低沉的云，教室里很暗，早早开了灯之后屋子里感觉暖意翻涌，许楒缩在座位上沉沉打着瞌睡，因为快期末考试了，这场考试对于分数排名靠前的同学比较重要，所以教室里学习氛围非常浓厚，基本上大家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写题，偶尔会冒出来几句压低声音问题的小话，又很快消散。 许楒睡的昏昏沉沉，脑袋难受的厉害，教室里空调温度很舒服，但许楒总感觉手脚冰凉，头晕的时候睡得很闷，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沉闷的铃声钻进耳朵里的时候许楒被惊醒，他缓慢抬起头，懵懵的眼神跟从办公室回来的段禾杋撞了个正着。 许楒只感觉自己眸光逐渐清明，耳畔声音微弱。 无数次这样看似不经意却藏满了许楒的小心思的对视，都被段禾杋轻轻一个垂眸掠过，数日后的今天，段禾杋朝他弯了弯唇角。 许楒脸颊通红，咬着下唇。 段禾杋轻轻从前门走到他面前，伸手探了探许楒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 掌心滚烫。 许楒下意识躲了躲，垂眸盖住波荡的赧然。 “没有。”许楒把手指缩进衣袖里，“有点冷。” “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看看？” 理智告诉许楒不应该占用段禾杋自习的时间，他刚刚才被老师剥削劳动力回到教室，还没来得及看看书写写题，但是他滚了滚喉咙，轻声开口道：“那就麻烦你了。” 仗着段禾杋这种被麻烦也不会有情绪的好性格跟他赚取额外相处的时间，许楒感觉自己特别卑劣，但是又忍不住窃喜。 下楼的时候段禾杋从课桌里揣了把伞，结果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没有雨了，段禾杋率先踏进黑暗里，许楒跟在他后面。 风特别冷，呼呼吹着额前的碎发，把目光也打得碎乱，许楒的一句话都被吹得捕捉不到。 “段禾杋，谢谢你。” 段禾杋倏地回头，风把他的发吹散，半掩灼灼的明亮目光，还有些不乖的头发柔柔包着他削尖的下颚线。 “你说什么？” 许楒几乎没有定力再继续注视着段禾杋，他步子一顿，说：“谢谢你。” 段禾杋轻声笑了笑，拍了拍许楒的肩膀：“谢什么，咱们不是朋友嘛。” 许楒弯唇，满足道：“恩。” 夜里的校园静悄悄的，许楒把手揣在口袋里，有不知名的冰凉的东西落在脸颊上、睫毛上，许楒慢吞吞眨了眨眼，说：“好像下雪了。” “下雪了吗？”段禾杋伸手接了一下，“好像没有吧。” 许楒又眨了眨眼：“掉到我睫毛上了。” 段禾杋把伞拿出来：“打伞吧。” “别打了吧，就快到了。” 医务室的光是暖黄的，从黑暗里钻进去的时候就感觉瞬间被温柔包裹住了。 许楒先是测量了一下体温，然后坐在旁边的病床上，胳肢窝夹着冰凉的体温计，段禾杋则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要不你先回教室去吧。”许楒有些不好意思，“要打吊针的话应该要等很久。” “先看你多少度吧。” “好。” 36.7，没有打退烧针的必要，但许楒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医务室的老师说让他在这里休息一会，待会下了晚自习直接回家里去。 “你先回教室去吧。” 段禾杋看着他爬上了狭小的床，然后盖好被子，微微颔首：“好，有什么事给我们发消息就行。” 许楒圆鼓鼓的眼睛盯着他点了点头。 他躺在床上玩了一会手机，舒适的温度让睡意渐渐袭来，许楒拆开在口袋里搅成一团的耳机线，随手打开自己收藏的歌单，开始播放起来。 第一首是五月天的《温柔》。 睡了一觉起来许楒头倒是舒服多了，但是从被子里出来的是身子更凉了，在医务室喝了一杯热水，许楒裹着寒意回了教室，跟准备来放学的班主任撞见了。 “许楒，过来一下。”班主任低声喝道。 许楒磨磨蹭蹭过去：“怎么了？” “你今天晚自习又不在？” “我有点难受，所以去医务室了。” 班主任似乎对他的解释并不在意，她脸色一顿，说：“马上就期末考试了，好好复习啊。你妈妈上次家长会的时候找我说了很久，她说希望你能去到喜欢的学校，学喜欢的东西，不管学什么，这分数可没办法靠喜欢堆砌的。” 但是我连自己到底喜欢学什么都不知道，许楒默默想。 第28章 “恩……” “寒假的补习班你妈妈已经帮你报名了，我刚刚看了一下，你现在这个分数想提一提也不难，只要看你认不认真刻不刻苦了。” 许楒乖巧道：“好的。” 他可算被放回了教室，晚上一起回家的时候岑岁岁问起，才知道他们都报了寒假的补习班。 “你怎么愁眉苦脸呀许楒，你不想去吗？” 薛墨啧了一声：“谁想去啊？” 许楒瞥了段禾杋一眼，举手道：“我想去。” 许楒其实并不想起，他晚上回家之后还跟他妈妈聊了一会，关于补习班多少钱、关于期末考试的预估名次，聊完天之后许楒起身喝了一杯感冒药，准备回房间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他妈妈说： “楒楒，我总觉得我对你要求太少了，是不是对你不好。” 许楒一怔：“我也不知道…” “那我就要尝试对你要求多一点了。” 许楒纠结道：“也可以……” “期末考试进步五个名次，能做到吗？” 班上后面几名的同学分数和中断分数拉的很开，要超过一个人并不容易，但许楒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可以。” 因为最近连许楒的学习劲头都很足，岑岁岁和薛墨都跟着努力起来，对于许楒而言，融进高三奋斗的班级里只需要一个稍高的要求和段禾杋。 “这个题会解了吗？” “我会了，但是换个数字我就有点不太明白从哪里入手。” 段禾杋凑过来，用黑黑的指尖指着自己试卷上的公式：“背下这个，然后套进去就好了。” 许楒说：“你手指黑了。” 段禾杋摩挲了一下指尖：“刚刚笔掉墨了。” “许楒，你怎么又走神了。”岑岁岁吐槽道。 许楒嘿嘿笑了笑：“注意力涣散。” 复习一般都是越到考试的时候越焦灼，岑岁岁英语比较薄弱，补起来会提分很大，她背单词都快要被疯了，点的奶茶可算到了，她兴致冲冲一人发了一杯，拆开吸管。 “什么人间疾苦啊，周末还要复习一整天。” “考试前还肯给你一个周末就算不错了。”许楒歪了歪脖子放松。 “这也配叫周末吗？”岑岁岁黑眼圈重了一圈，叼着奶茶吸管吐槽道：“我爸看我最近学习这么用功都惊呆了。” “你拿个680回去让他再惊呆一次。” 岑岁岁白了薛墨一眼：“我？680？你杀了我都拿不到680。” 薛墨把嘴里的珍珠咽下，问道：“段哥这次可以吧。” “要看发挥。”段禾杋说。 “这次考试好像挺重要的，我们学校不是有一个北大的保送名额嘛，好像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占很大的比例。” 段禾杋抿了抿唇：“我应该不会在国内读大学，拿到了名额也是浪费了一个机会。” “啊…对哦。”岑岁岁悠悠道，“那之后咱们就不能一起玩了。” “你想报哪里的大学啊？”薛墨问道。 “湖南吧…我也还没决定好，我想去长沙念书。” “哦。” “你们两呢？”段禾杋问道。 许楒还沉浸在段禾杋的“不会在国内读大学”的话中，他猛然回神，下意识问道：“那你读完大学以后还会回来吗？” 段禾杋一愣，回答说：“会啊，我家里人都在国内，而且我也不太喜欢一直待在国外生活。” 许楒微微敛眸：“哦…” 第17章 期末考试考完那天，他们四个一起去吃了顿热乎的火锅驱寒，眼看天越来越冷，年也越来越近。 “又要过年了，应付亲戚真的好烦。” “我待会得早点走，我爸妈买了七点多的高铁票回老家。” “那补习怎么办？”岑岁岁问道。 薛墨叹了一口气：“年前的几天要请假了，我奶奶身体不是很好，我想早点回去陪陪她，等过完年早点赶回来上课。” “啊，这样啊，那你在家里也好好学习。”岑岁岁顿了顿，叹了一口气，“熬吧熬吧，熬过最后半年就行了。” “出来玩开心点。”段禾杋说。 “段哥和许楒你两不会走吧，我还想每天补完习跟你们一起去吃东西呢。” “不会不会。”许楒说。 他用勺子捞了满满当当一勺杂七杂八的东西上来，然后艰难的挑走里面的青菜，把勺子递到段禾杋面前：“我吃不了这么多。” 段禾杋把碗往前一递，许楒就顺势把剩下的牛肉和丸子倒进他碗里。 “哎许楒，你怎么光给段哥一个人捞，你偏心！”岑岁岁调侃道。 这还正恰好调侃到了许楒心里，他慌张的啊了一声，说：“没有啊，你要吃什么？我给你捞。” 岑岁岁嘿嘿笑了笑：“鱼丸。” “那明天就我们三去看电影吗？”许楒问。 “对啊，薛墨要回家了。” “我们看什么？” “最近有一部港片听说还可以。”岑岁岁道。 “你居然不看非主流青春痛痒文学电影了。” “薛墨，你想死吗？” 薛墨五点五十多就走了，他们三吃完之后也没逗留多久，各回各家了。 许楒回家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他收拾了一下书，放一天假就要开始补课了，岑岁岁说明天一起去老师租的补课小房子踩一下点，顺便去看个电影。已经临近年关了，许妈妈早早买了年货回来，堆在厨房旁边的地板上，半夜的时候，许楒突然探出一颗脑袋： 第29章 “妈，我想吃点东西。” “你自己去翻点。” 许楒应了声好，过去翻找了一下。 “妈，这个碧根果…妈，我拿一袋回房间了啊。” 许妈妈忙着看综艺，没空搭理他。 许楒还揣了个开壳的东西回房间，他过年的时候最不爱吃这种壳很难去的瓜果干，所以上手剥的时候非常艰难，碧根果还有很多碎屑，黏在手上非常不舒服。 许楒翻找装碧根果肉的盒子又翻了好半天，他越来越困，最后只弄了几个就去洗澡睡觉了。 手指被滚烫的水泡的肿起来，还有刚刚被果壳刮出来的划痕，看起来有点吓人。 许楒磨蹭了一下手指，抿唇低头笑了笑。 段禾杋的手指可不能受这种罪。 难得的假期让许楒一觉睡到了十点多，他翻了个身爬起来，喊道：“妈！我买的快递到了吗？” “什么？” 许楒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遍：“快递！到了吗？” “快递？没有啊！” 许楒一边打哈欠一边把身上的睡衣脱下来，从衣柜里挑了件白色卫衣穿上，老老实实穿上秋裤，然后套了一件黑色的棉袄，洗漱完之后出门。 “妈，我要出去了。” “出去干嘛呀？” “岁岁叫我们去看电影。” “行，注意安全啊。”许妈妈看着许楒哼着歌儿从家里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们三在商场里碰了头，然后一起去看电影了。 “喝什么呀，可乐好冰。” 段禾杋说：“别喝可乐了，要三杯热奶茶和一个大桶爆米花。” 跟着进场检票的时候许楒留了个心眼，故意走在最后面，好看段禾杋做哪里。他们三是并排的座位，许楒见段禾杋率先进去，便往前跨了一小步，超过了岑岁岁，跟在段禾杋身后入座。 “那你端着这个吧。”段禾杋把爆米花递给他。 “哦…好。” 许楒舔了舔下唇，坐到了段禾杋身边。 他们看的是最近比较火的一步港片，讲警察和恐怖分子的，主要是围绕炸弹展开剧情，片子很精彩，情节步步紧扣，而且画面非常震撼，每次爆炸的时候许楒都忍不住往后缩脑袋。 “天哪…”岑岁岁小声惊呼。 “特效做的好逼真啊。”许楒碎碎念。 “是的。”段禾杋伸手过来拿爆米花的时候附和道。 许楒哽了哽喉咙，注意力瞬间从电影转移到了段禾杋身上。 能和段禾杋并排坐着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电影院里只有夸张的电影音效，整个里头非常密闭，氤氲着温暖的空气，许楒颤着睫毛，定定看着段禾杋。 从这个角度能刚刚好看到他的侧脸，在光怪陆离的电影屏幕灯光的勾勒下特别温柔，段禾杋神情很专注，他轻轻伸手拎起手边的奶茶，黑色的吸管被两片嫩红的唇瓣叼着，过了一会，他又把奶茶放回左手边。 左手边…… 许楒一怔：“你好像喝错了……” “什么？”段禾杋倏地回头，他唇角还挂着棕白色的奶茶渍，看起来好无辜。 许楒脸腾地憋红了，眼里只剩段禾杋一张一合的嘴唇。 “你，你好像喝了我的……” 段禾杋啊了一声，扭头一看，发现自己右手边还有一杯。 “啊对不起，我没注意。” 许楒红着脸猛地摇头：“没事没事。” “我再去给你买一杯。” 许楒捧着被段禾杋喝过的奶茶，直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没关系的。” 好在电影院灯光比较昏暗，看不出他红的快要滴血的脸。 “继，继续看电影吧。”许楒压低声音说。 “好。”段禾杋是气声应下的。 许楒后半场电影几乎没看进去一点，他偷偷趁大家注意力都在惊心动魄的剧情时，抿了一口手里的奶茶，一想到刚刚段禾杋唇瓣包裹住奶茶的模样，许楒就感觉浑身发麻，泛着热。 他重重叹息一声，呼出一口灼而烫的呼吸。 这是传统意义上的间接接吻，单单跟段禾杋公用一支吸管，就足以让许楒一直到出电影院还是红着一张脸，被段禾杋问及的时候飞快挪开了目光，结结巴巴说自己没发烧。 看完电影他们就散了，因为第二天还有补习班，期末考试的卷子已经陆陆续续出了好几科的分数，高三的老师们效率快的惊人，许楒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完整的分数。 443。 大概进步了四十分左右。 “不错呀楒楒，这次进步这么大！” 许楒有点不好意思：“分数低比较好往上拉分而已…而且我复习的时候我的朋友们帮了我很多。” “那个叫岑岁岁的姑娘吗？” “啊？对，还有段禾杋…他成绩超级好，每次理综分数都特别高，而且给我们讲题的时候还很有技巧，老师讲半天我都听不懂的题，他讲一遍我就记住了。”许楒滔滔不绝道，“就算没有听懂，再去问他，他还是会很有耐心的告诉我们。” 许妈妈本来想问一嘴许楒是不是对人家岑岁岁有点意思，结果这人话匣子一开，全是围绕段禾杋的，她一噎。 这总不能问许楒，是不是对段禾杋有点意思吧。 第30章 许楒没有哪次考试跟这次一样认真，他霎时涌上一股努力得到回报的酸涩，心情有点激动，许楒握着拳头哟西一声，心情愉悦。 但是他很快就愉悦不起来了，因为许楒忘记了昨天踩点进补习的小出租屋那个口子，他兜兜转转找了半天，手上还提着一碗快要干掉的酸辣粉， 昨天晚上下了一点雪，清晨融化的时候最冷，许楒感觉自己鞋子尖都被打湿了，才终于找到了位置。 他急匆匆跑上楼，然后敲了敲门。 是班主任来开的门。 她脸色并不好看，可能是本身就长着一张苦瓜脸的原因，许楒一直很怵她这个表情，于是他很不自在的把酸辣粉往身后藏了藏，低头道：“对不起，我没找到地方。” 班主任侧身让开位置：“赶紧进去。” 许楒这才看到了里头的景象—— 一个破烂的小出租屋，放满了以前读小学的时候那会的桌椅，没有留下多少走路的间隙，化学老师正在讲课，被挤到桌子和黑板中间，看起来有点可怜。 岑岁岁朝许楒挥了挥手。 许楒抬眼望去，跟段禾杋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许楒脸一红，飞快低着头跑了过来。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许楒低声道：“我走错口子了。” “笨！”岑岁岁骂道。 化学老师丢过来一小截粉笔，骂道：“听不听？” 他两立刻坐端正了。 “你还没吃早餐吗？”段禾杋小声问。 许楒还是不敢看他，摇了摇头。 “待会都凉了。”岑岁岁说。 “外面好冷，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好冷了。” 第二截粉笔又丢了过来：“再给我吵就滚出去。” 他们三立刻坐端正了。 岑岁岁还是不太安分，丢了张小纸条给许楒。 —许楒，你进步了好多名哎。 许楒拿到纸条就埋头苦写 —对呀！多亏你们带我复习 —你自己也很厉害！太牛了！冲！ —冲冲冲！ 两个不超过五百分的在纸条上一个劲打气，而旁边的680正认认真真听讲，突然，他低头摸索了一会，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递给许楒。 “啊？” “填肚子。” 许楒慢吞吞从段禾杋手掌心把糖拿过来，低头小声说：“谢谢。” 段禾杋弯了弯唇，扭头继续目不转睛盯着老师讲题，在化学老师一顿讲解试卷上的大题之后，把一道相同类型的题刷刷写在黑板上，让大家算一算。 许楒也拎起笔进入了学习状态，开始写题。 段禾杋看了一会，轻轻把答案写在草稿纸上，然后偏头看了一下许楒和岑岁岁的答题过程，没有急着纠正，让他们自己发现算出来的数字不对之后，抬头苦巴巴望着段禾杋。 段禾杋轻声道：“不再算算了吗？方法是对的，你再算算。” 许楒点了点头，抬眸又看了段禾杋一眼。 “怎么了？” “充、充个电。”许楒结结巴巴道。 第18章 每天补课刷题的日子在大年二十九的时候接近了尾声，许楒晚上跟段禾杋他们吃了饭，分开的时候从书包里掏出准备好的新年礼物，递给他们两。 “给薛墨的开学再转交，新年快乐！”许楒腼腆的笑了笑。 岑岁岁有点惊喜：“谢谢！新年快乐呀许楒！” 段禾杋接过袋子，轻声道：“不用这么费心的呀。” “嘿嘿。”许楒挠了挠后脑勺，指尖被发丝勾的一阵刺痛，他又赶紧把手放了下来，“我今年很开心的，交到了好多新朋友。” 他偷偷看了段禾杋一眼，结果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于是慌忙一笑。 段禾杋回家路上就打开了许楒送的礼物，是一条很柔软的围巾，他当即就取出来戴在了脖子上。岑岁岁也在家里戴上了，还发了张照片在群里，款式和段禾杋的是一样的，不过她的是粉红色的，段禾杋的是白色的，给薛墨买的应该是黑色的。 因为边走路打字很不方便，段禾杋干脆私发了一条语音给许楒，还夹杂着风声：“围巾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 许楒收到语音的时候都怔住了，他赶紧点开听了一遍，脑袋还有点没跟上节奏，又听了一遍，打字回复前又听了两遍。 对话框里的“不用谢”“你喜欢就好”诸如此类的话打了又删打了又删，许楒感觉收到语音了还是得回一条才比较礼貌，他又清了清嗓子，说：“不用谢。” 有点僵硬，许楒滑到删除，又按着语音键说了一遍。 在他纠结了好几分钟到底要以什么语气发语音过去未果之后，段禾杋又发了条语音过来。 “还有一盒碧根果呀，是你剥的吗？” 许楒用被碧根果壳扎的生疼的手指飞快打字：不是。 他纠结的颤抖着声音发了条语音过去，轻声询问：“呃，那个，你喜欢吃碧根果吗？” “喜欢。” 这条语音被许楒反反复复听了十多遍，耳根子都要被段禾杋给念酥了。 春节结束之后很快就开学了，紧迫的学业并没有留多少时间给高三学生们，他们过完年就匆匆赶回学校迎接一次又一次的考试。 第31章 值得稍微期待的是许楒的生日在二月十二号，乍暖还寒的初春，许楒迎来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但是关于他马上要过生日的这件事，许楒还没跟任何人讲，一直到生日前一天吃中午饭的时候，他才略带些扭捏道：“那个，明天下午去我家吃饭吧。” “去你家里面吗？”岑岁岁惊讶道。 “对，我明天过生日。” “呀，明天吗？我都还没来得及去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呢！” “没事没事，不用送我礼物，我妈妈说想请你们去家里吃饭。” “好，那我们明天下午放学一起过去你家吧。”段禾杋边说话，目光边不小心落到许楒的餐盘里，不知道是他多心了还是什么，总感觉许楒每天打的菜有点熟悉感。吃完饭之后段禾杋去小卖部买了几瓶饮料，给许楒带的桃子味气泡水，顺口问道：“你是十八岁生日吗？” 许楒脸颊红红的，点了点头。 “那你比薛墨和岑岁岁都大一点。” “你呢？”许楒问。 “我比你们都大一岁，去年就已经满了十八岁了。”段禾杋用力拧开饮料盖子，“但是我不太喜欢过生日。” 岑岁岁和薛墨走在前面，他两就并排走着聊天。 “因为我妈妈当时生我的时候身体留下了很大的创伤，所以我不太喜欢庆祝那个日子。” 许楒了然，点了点头。 “但是给朋友们过生日我还是很喜欢的。” 许楒咧开一个笑，伸出舌头把唇角的桃子渍卷到口中，酸甜的味道在齿间晕开。 岑岁岁当天放学之后就带着薛墨和段禾杋去给许楒挑礼物了，她有些头疼，不知道送男孩子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我本来想买围巾给他的，结果许楒过年的时候给我们送过了，哎他自己好像也买了一条一样的。” “我要不给他送个篮球怎么样？”薛墨道。 “得了吧，许楒又不爱打篮球，只能留在家里占地方。”岑岁岁目光飞快掠过琳琅满目的商品，转身问段禾杋道：“段哥，你打算买什么？” 段禾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电子设备店，说：“买个小音箱给他吧，我看许楒很爱听歌的。” “不错不错。”岑岁岁思索了一会，“那我们明天先去校门口的面包店定个蛋糕，然后下午的时候过去拿。” 薛墨点了点头：“定个多大的？” “许楒还邀请了别的朋友吗？” 段禾杋一怔：“应该没有。” 许楒在班上的交际圈就小的可怜，更别说在别的班交朋友了，他是个慢热的性子，要处了一阵子才能和别人稍微多点话语，这样的性格在节奏非常快速的高中生活并不吃香。 “你们再想想买什么吧，我先去挑音箱了。”段禾杋迈着步子往店子走去，还回头叮嘱岑岁岁道：“岁岁，别买价钱太夸张的，许楒会很有压力的。” 岑岁岁立马收回了给许楒买块贵表的想法，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好的哥。” 他们三在家长会的时候见过许楒的妈妈了，高中生交朋友串门都变得比较少，段禾杋一走进去就感觉到小时候那种亲切的熟悉感，他噙着礼貌的笑叫了声叔叔阿姨好，然后换了鞋子进客厅。 “你们先去楒楒房间玩一会，待会吃饭了叫你们。”许妈妈笑着道，“哎呀怎么还带了蛋糕，阿姨买了的呀，待会吃不完了。” “没事阿姨，可以放冰箱里。” “好好好，去玩会吧。” “哎许楒，你房间是哪个呀？” 许楒下意识蹭了蹭眸边的泪痣，带路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他小声道：“可能会有点乱。” 并不是很乱，因为许楒昨天晚上花了一些时间收拾了一下，把脏衣服都丢进洗衣机里，然后把床上的衣服和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他书架上挤着几本知音漫客和《斗破苍穹》，薛墨颇有兴趣问道：“你也喜欢看这个呀？” “初中的时候特别喜欢。”许楒下意识站到了自己的书桌前。 “我们班以前男生都爱看这个，还有那个什么查理几世。” “《查理九世》。”段禾杋柔声纠正岑岁岁。 “你也看这个呀？” 许楒这语气好像就是在说段禾杋这种无趣的好学生怎么也会有爱看这种所谓没用的课外书的活动，段禾杋笑着摇了摇头：“那我也不是每天都只学习，没有娱乐活动的呀。” 许楒看不得他笑。 “那个，我买了汽水，我去给你们拿。” 万年不变的桃子味气泡水。 “许楒，你口味和段哥好相似啊。” “啊？啊…这个味道很好喝呀。” 段禾杋咧唇笑：“我也觉得。” “哎你这个是不是另一版的语文书啊？”段禾杋往前走了两步，靠到许楒的书桌旁问道。 许楒立马跳到书桌旁，以保护的姿势按住那基本语文书：“你要看哪个？我给你拿。 “哈哈哈哈许楒是不是压了见不得人的书在下头。”岑岁岁咯咯笑道。 “没有的事！” 他们三趁这个间隙把礼物拿给许楒，段禾杋本来只买了小音箱，但是逛的时候看到一个很精致漂亮的随身听mp3很漂亮，于是一起买了送给许楒，许楒拆开盒子的时候别提多惊喜了，眉眼间全是藏不住的喜欢。 第32章 “一直戴耳机听歌对耳朵不好，就给你买了这个。”段禾杋解释道。 “谢谢。”许楒笑着抬眸望向段禾杋，“我超级喜欢。” 吃饭的时候许妈妈心情很好，跟他们几个聊得很开心，和许楒的性格恰好相反，许妈妈是个很善谈的漂亮女人，而且又很亲切，什么事都愿意跟他们聊上几句，饭桌上非常和谐欢乐。 “以前楒楒都不带朋友回家里玩的，我还寻思着是不是他性格太孤僻了交不到朋友呢。” “妈！你又说这个。” “哎但是许楒有没有在学校谈女朋友啊？” 许楒额头直冒冷汗，他的亲妈，在问他的暗恋对象，自己有没有谈恋爱，如此迷幻的事情竟然被自己给碰上了。 “许楒才不会谈恋爱呢，阿姨你看他们三，每天跟我这么个大美女一起玩，哪还会觉得别的女孩子好看啊。” “臭不要脸的。”薛墨骂道。 “上次还看他认认真真不知道给谁剥碧根果肉呢，那叫一个认真，我还寻思是给哪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剥的呢。”许妈妈打趣道。 “妈！”许楒急道。 段禾杋一怔，下意识准备说：“给我…” 一个们字被卡在喉咙里，他发现岑岁岁和薛墨都没说话，也没有人提起关于碧根果肉的任何记忆，段禾杋默不作声夹了块肉给许楒，定定看着他，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捕捉到了对方眼底的慌张，段禾杋轻轻舔了舔下唇：“生日快乐，许楒。” 吃完饭之后他们几个拆了蛋糕，许楒戴好寿星帽子，许愿吹蜡烛，全程不敢看段禾杋一眼。刚刚他妈那番话已经把自己的破绽露出，段禾杋要是问起，他也只能扯个说大家都送了的谎，但是实在太容易被拆穿了，许楒慌得头皮发麻，似乎下一秒段禾杋就要忍无可忍掀桌而起，质问他是不是藏着龌龊的喜欢在自己身边，他会不会后悔田径场那个善意的微笑和食堂第一顿一起以朋友的身份吃的饭，回想起来会觉得自己很苦恼，亲手把一个很奇怪的人放到自己身边。 许楒也只能梗着喉咙回答一句：“不是龌龊的喜欢……” 许楒又慌又急，唱生日歌的时候和段禾杋对了下眼，微弱的烛光下。段禾杋眉眼看起来格外温柔，眸底闪着复杂的光，吓得许楒赶紧闭上眼睛许愿。 如果可以，希望段禾杋永远不知道我喜欢他。 第19章 让许楒感到庆幸的是，他生日的时候许的愿望好像实现了，段禾杋看起来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主动提及过碧根果的事情，许楒窃喜地继续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一字不落的记下自己的暗恋日记。 开学之后他们几个一直保持着勤快的学习节奏，许楒本身是懒人一个，背带着也生出些学习的劲头来，特别是段禾杋每次鼓励的目光，都让他特别有成就感。 天渐渐回暖了些，可算能把厚重的棉袄脱下来，换上稍微轻薄的外套，他们周末的时候会约到奶茶店或者咖啡馆一起看书，东西喝多了就想去放放水，岑岁岁还吐槽薛墨和许楒，上个厕所都要一起跟着，跟女孩子似的。 许楒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被消息弹亮了，岑岁岁也收到了信息提醒，道：“班长发通知了……哎段哥，许楒这锁屏的外套，跟你穿的怎么这么像？” 段禾杋啊了一声，凑过来看了一眼。 这张照片段禾杋没怎么注意过，第一次看到，虽然有些模糊，但他并不是很陌生，这是他和许楒秋游的时候坐在一起，估计是偷拍的，只有一小半脸，角度根本看不出来是是谁，但段禾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件一模一样的外套，以及自己睡死之后倒在许楒肩头的样子。 他沉默了一会，伸手掐灭许楒的手机屏幕，对岑岁岁说：“不一样啊，照片是墨绿色的，估计款式是巧合而已。” 岑岁岁也没深究，端起手机翻阅班长发的通知去了。 许楒压根不知道锁屏被发现了的这码子事，他只感觉段禾杋最近中午打的饭很奇怪，都是些他平常点都不会点的菜。因为许楒每天吃中午饭的时候都会记得段禾杋前一天点的是什么，然后第二天就学着他打一样的菜，所以许楒对段禾杋的口味了如指掌，但最近段禾杋口味变化有点大。 “你不是讨厌吃魔芋吗？”岑岁岁问道。 “没有不爱吃。”段禾杋敛眸。 不仅这一天吃了魔芋，第二天还打了啤酒鸭以及西红柿这种在餐盘里选择频率很低的菜，许楒并没有多想，只是每天跟着段禾杋前一天打的菜模仿他，自以为很聪明，蹩脚的学着段禾杋的口味。 段禾杋起初并不相信，他只觉得可能许楒是对自己感情格外深厚一些才会送另外的礼物给自己，而后来亲眼目睹的锁屏也可以勉强归于巧合，但是每一天都和前一天重合的菜系，都让段禾杋猛然陷入沉思，许楒真的喜欢他吗？ 这个猜想略有些大胆且荒谬，但是照这么说一切都能解释的通。 为什么许楒会为还不熟识的自己跟王林大打出手、无数个看似是巧合的喜好、每天雷打不动的桃子口味气泡水、和自己前一天点的菜完全重合的餐盘、在自己永远没办法像在他们面前自如的目光…… 段禾杋霎时压力如同泰山坍塌般砸了过来，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就识破了一场敏感卑微的暗恋。 第33章 段禾杋没法断然下定论，否则他难以想象对许楒的伤害。 “段禾杋，你发什么呆呢？”岑岁岁道。 段禾杋恍然回神，说：“在想题。” 他扭头望向许楒：“许楒，你的草稿本借我一下行吗？” “好。”许楒把本子递过来，就在段禾杋翻开准备用的一瞬间，他又赶紧伸出手抓回自己的本子，翻到崭新的一页，尴尬道：“写这里，写这里。” 段禾杋默不作声，他刚刚已经清楚地看到了许楒草稿本第一页写的密密麻麻的“段禾杋”三个字。 “明天周考，你们复习好了没？”段禾杋边算题边问道 “还行吧。”薛墨说。 “哎好累啊。”岑岁岁叹息，“我真的不想读了。” “你上次过了二本线十多分呢，再接再厉呀。” “过线十多分也轮不到我挑好大学，那都是人家从一本线边缘的人刷下来先挑，我还要往后排排了。” “那你就去超过他们，从明天开始，从下一场考试开始，从周考开始！”薛墨越说越激动，咖啡馆好几个人侧目望了过来，岑岁岁觉着丢脸，拉着他的头往下一按。 “住嘴！” 周考并不正式，甚至因为桌子上的书太多了，连同桌都懒得拉开位置了，考试之前许楒还背了一下段禾杋给的课堂笔记，周考也是会排名的，许楒不想掉到太后面去了。他胜负欲被段禾杋彻底激励了出来，就像非常想得到夸奖的小朋友，乖乖考试的话就能得到糖果。 段禾杋对周考并不是非常在意，但是许楒和岑岁岁基础比较差，他就带着他两从周考开始把每周复习到的重点一遍又一遍温习，段禾杋写的卷子太多了，基本上形成了快速写完卷子之后检查两遍的习惯，段禾杋轻轻掰了掰手臂放松，一个不经意的回头，刚好看见许楒趴在桌子上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目光，他似乎没料到自己会回头，也并不觉得这个目光会在一定程度上分给他一些，许楒并未收敛视线，于是在段禾杋第二次回头的时候还是看见了他眸底亮晶晶的光。 亮晶晶的喜欢。 段禾杋缄默着收回目光，一场考试结束之后会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休息，待会就考数学了。 岑岁岁本来想来找段禾杋对答案，但是他们班成绩很好的学霸易宁已经凑了过来，站在段禾杋身边跟他对选择题的答案。 “选c？为什么？”易宁蹙了蹙眉，一脸不相信。 段禾杋本就心不在焉，目光有一搭没一搭落在许楒身上，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在和别人说话，趴在桌子上一言不发地听着段禾杋给他送的mp3，许楒上次笑嘻嘻凑过来说很喜欢这个，还下了很多五月天的歌。 “我不记得了，可能看错了。” 再一次跟许楒望向自己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段禾杋这次牢牢盯着他，吓得许楒目光一躲，慌慌张张缩回了视线。 段禾杋没办法如此断然定下许楒真的喜欢自己的结论，如果是真的，这场喜欢比起任何一场动心，都苦涩又敏感，所以段禾杋非常希望只是自己多心。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缓步走到许楒面前，轻声问道：“考的怎么样？” 许楒惊喜地弯了弯唇，又按下高兴，回答说：“还，还行吧。” “待会考英语仔细点看题。” 许楒轻轻笑了笑，眸边一颗黑色的泪痣格外明显，他重重点头：“恩！” 许楒心情愉悦把英语考完了，虽然是他的薄弱科目，但许楒还是谨记着段禾杋的叮嘱，仔仔细细看题，写的非常认真。 他一上午的好心情从段禾杋领着陈嫣一起坐到饭桌前的时候彻底粉碎，他想着怎么也都是陈嫣死皮赖脸跟着段禾杋要来一起吃饭，谁知道她笑容明媚，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一起吃饭呢。” 不止是许楒，岑岁岁表情也僵硬了一下。 段禾杋依旧神情如常，跟他们聊着上午的考试，他慢吞吞吃掉一根芹菜，若有所思看着许楒低着头一言不发。 下午的考试许楒都心不在焉，他脑子里全是段禾杋和陈嫣笑着聊天的声音，反反复复在大脑里重播，许楒捏紧了掌心的mp3，试卷上半个题都看不进去。 段禾杋照常写完卷子，扭头看了一眼许楒。 他正暴躁地用手抓拉着自己的头发，然后重重把头埋在手臂里。 浑浑噩噩考完了下午的理综和数学，晚上吃饭的时候岑岁岁问起他大题答得怎么样，许楒说：“不怎么样，我不太会。” “那个大题段哥给我们讲过呀。” 许楒抬眸看了段禾杋一眼：“啊，抱歉…” 段禾杋见着自己把人弄得这么难受，心里也不舒服，于是道：“没关系的，不会的话我下次再给你们讲讲。” “周考就相当于随便做了张卷子，看看哪里还薄弱，再接着攻略就好了。”薛墨安慰道。 “对呀对呀，许楒，你别不开心了，赶紧吃东西。” 许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好。” “哎对了，段哥，你今天中午怎么回事啊？怎么叫上陈嫣吃饭了，你不会是……” 段禾杋清楚地看到许楒手一顿。 他慢悠悠解释道：“没有的事，在食堂恰巧碰上了罢了，再说了，在这个时间谈恋爱，不是耽误别人嘛。” 第34章 “对哦，你到时候要出国了，就算谈了也是异地恋，还是异国恋，太难了太难了。” “我靠，这英语成绩怎么就出来了？这也太快了吧。” “周考看卷真的很快的。” 岑岁岁一路划着手机看分数，惊喜道：“许楒英语考得还可以呀！是不是比上次多了十多分啊？” 许楒凑过来看了一眼：“好像是哎……” 段禾杋收敛好目光，定定看着许楒口袋里露出半截的mp3。 吃完饭之后几个人就回教室去上晚自习了，上午的考试卷子分数出来的比较快，下午的就等到放学之后在家里才出成绩，班长直接把分数转到了班群里，段禾杋一边刷牙边点进去看了一眼理综和数学的分数，相比起上午考的语文和英语，许楒的理综和数学的分数简直少得可怜。 回想起许楒上午和下午的状态差别…… 段禾杋轻轻抿了抿唇，点到自己的朋友圈主页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他分享了一首五月天的歌到朋友圈里，然后关掉手机睡觉。 第二天许楒被问及能不能借mp3听一节课的时候，他发愣了一下，许楒目光躲闪，不敢看向段禾杋：“我怕我听的歌你不喜欢。” “你上次不是说下了很多五月天吗？我也最喜欢听五月天了。” 段禾杋顺势打开mp3，小小的格子里有一排像素字滑过，入目第一首就是自己昨天分享在朋友圈的歌，歌手五月天，段禾杋默不作声戴上耳机，装作若无其事回了自己的座位。 第20章 许楒有一本满满当当的暗恋日记，他待在属于自己的小小角落里，事无巨细着观察着、模仿着、喜欢着段禾杋，对于暗恋关系而言，擦肩而过不留下一个侧目，是最安全的距离，但只要有了稍靠近一点，疯狂的爱恋就会像罂粟花般侵蚀心脏，告诉他还想要近一点，再近一点。 所以陈嫣的亲近，无异于给沉迷于在朋友关系下拙劣地守护自己暗恋的许楒当头一棒。 许楒一言不发，坐在位置上发呆，耳边是陈嫣殷勤地于岑岁岁和薛墨开玩笑的话语，期间还夹杂着段禾杋偶尔的两句玩笑，并不好笑，却逗得陈嫣笑的花枝乱颤。 许楒心脏尖都在微微发麻，原先的他处在永远触不到段禾杋的隐匿角落里，什么也不敢奢求，他有一百首爱恋的诗，却不需要段禾杋知道任何一个字眼，可越是靠近，许楒就越感觉自己被一场叫做煎熬的沉浮给夺去了所有心神，他死死捏着掌心，从心尖翻涌出来的难过和酸涩几乎要倾覆一切。 段禾杋轻轻垂眸，许楒微颤的指关节昭示着他难熬的心情，这份爱意越是纯粹越是隐忍，段禾杋倏地一阵心疼，他一次次试探，都会得到许楒毫无保留的回应。 段禾杋轻轻叹了口气，正欲找个话口结束这场两败俱伤的试探，忽然陈嫣谈笑间往后退了一步，重重撞在了许楒的桌子上，摆在桌子上的mp3应声落下，陈嫣惊呼一声，脚踏下的时候稳稳踩在mp3上，外壳发出清脆的一声咔嚓。 段禾杋猛然望向许楒，往前走去。 “啊对不起对不起。”陈嫣慌张的把东西捡起来，递给许楒。 段禾杋清楚地看见许楒尾指都在颤抖，，他一言不发，捧过碎裂开的mp3，声音很小，仔细听能听见隐忍的哭腔。 “碎掉了。” “哎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岑岁岁不满道，她本来就不喜欢陈嫣这个人，还莫名其妙跑过来找她聊天，搞得跟关系很好似的。 “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段禾杋伸手从许楒掌心把裂开的壳拿起来看了一下，掰开壳子挑出里面的储存卡，然后递给许楒，轻声说：“储存卡还能用。” 许楒低低恩了一声，他捏紧裂开的金属外壳，掌心的软肉被锋利的缺口刺的微微发痛，他抬头看着段禾杋，眸底的委屈和难过都快要溢出来：“但是它碎掉了。” “没关系许楒，我知道这家店，下次咱们再去买。”岑岁岁安慰道。 段禾杋敛眸，轻声道：“对啊，别这么难过。” 你这么难过，我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安慰你。 许楒回家之后饭都没什么心情吃，他把mp3的碎片重新装回盒子里，跟自己的日记本放在一起。 段禾杋还给他送了一个音箱，但是这个mp3于他而言的感觉就是无比特别和重要。 许楒只感觉非常累，特别累。越是靠近段禾杋，他越是感觉自己有些不受控制，暗恋原来最苦的不是远距离，而是近距离的时候要拼命压抑自己滋生的喜欢和爱意，许楒用手臂遮住眼睛，呼吸沉沉。 最近还有一件几乎炸翻学校论坛，就是有人在贴吧里发了隔壁班许槐安和叶寄川看起来像是在接吻的亲密照，这事一出来可掀起好一阵波澜，学校里周遭的话题全都是围绕着他们两的名字，以及一些同性恋的词语展开，许楒每天都能听见自己身旁的两个同学说着什么男生跟男生谈恋爱好恶心诸如此类的话，他都快要听得掀桌暴躁了。 最让许楒在意的是段禾杋的想法。 吃饭的时候岑岁岁聊起过这个话题，她听到的八卦特别多，关于什么叶寄川被他爸妈抓回去了、许槐安因为这件事没办法保送北大了等等等等。 “哎段哥，你不是跟许槐安挺熟的嘛，你没看出来吗？” 第35章 段禾杋回忆了一下，他确实感觉到过叶寄川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特别是自己和许槐安接近时，他的眼神就像要把自己咬死似的凶狠，当时段禾杋并未深究，但现在回忆起来竟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那些敌意倒也说得通了。 “我们相对而言比较聊得来而已，也没有熟到要把自己所有的小秘密都分享给对方的地步。” “啧，我要是他，喜欢男孩子的话肯定先挑段哥呀，段哥这么帅，成绩又好，性格也一顶一，他们班那个叶寄川可爱打架了，可凶了。” 许楒手一僵，夹在筷子里的西蓝花掉在桌子上。 段禾杋摇了摇头，并不赞成岑岁岁开的这个小玩笑。 “那个许槐安，不是喜欢男生吧，只是喜欢叶寄川而已。”许楒淡淡道。 段禾杋一愣，抬眸看着许楒，被对方一个低头躲过目光。 许槐安这件事还在持续发酵，还真被岑岁岁的八卦说中了，叶寄川应该是没办法再继续回学校上学，一直没有露面，而许槐安则被要求在全校面前进行检讨说明。 许楒就这样末在人群里，耳边是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和厌恶声，他远远望着台上纤瘦而坚定的身影，许槐安还是照往常一样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校服，领口平整，身上气质像是古时候被处以死刑般孤勇。 许楒如鲠在喉，心里头翻涌起数不清的情绪。 “大家好，我是高三（12）班的许槐安，非常荣幸获得了一个在全校师生面前发言的机会，想必大家都听到了最近校园里面关于我和我的同桌、叶寄川同学，各种不同版本的故事，为了防止流言蜚语越传越离谱，我特别感谢校方老师们给我这个机会向大家澄清一下我和叶寄川同学的关系。” 许楒心中一片悲凉，世人总爱把大多数情况当做应该，没能给他们这样特别的人心中种下玫瑰，只能长满枯草，痛意侵蚀着许楒的心脏，他甚至没和台上的许槐安说过一句话，却是无限能够感同身受他绝望的人。 “他是要拿名额的吧。” “学校这都肯把名额给他？” “不是让人家在这里检讨了嘛，估计是给个台阶下。” “我的天哪，真是唏嘘啊。” 许槐安继续发言：“我和叶寄川同学是正当的情侣关系，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故事了，希望大家不要过多脑补和误会。” 许楒猛然一怔。 从这句“正当情侣关系”开始，台下就爆发了一阵阵的惊呼声，像是飓风般把许楒的大脑给淹没，他愣了两秒，然后用力开始鼓掌，推翻一切大人们的压制的振臂高呼都能得到不明所以的支持，掌声从许楒这个小小的角落里像蝗虫过境般席卷了整个操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口哨声、掌声让许楒血液都沸腾起来，他眼角湿润，视线模糊间仿佛看到了段禾杋回头，跟自己对视。 这事最后并没有在高三学子的学习生活中掀起多大的波澜，大家就像写了一套普通的考卷之后继续着快节奏的复习，但许槐安那番话和哭得眼圈微红的许楒可是在段禾杋心里留下不少痕迹，他这几天明显很不在状态，不是在发呆就是在沉思，段妈妈很担心他。 “禾杋，最近是不是复习太累了？” 段禾杋倏地回神，摇了摇头，把手里的汤给喝掉之后，忽然问道：“妈，转学手续怎么样了？” “你之前不是说考完高考再说嘛？怎么了？” “我怕考完高考，拿到分数我就想留在国内上大学了，到时候免得纠结，而且早点去进修，还能多学点东西。” 段妈妈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我之前就考虑过要不要高三就转学了，一年时间能学不少东西的，这样吧，等下晚上的时候我去问问你爸。” 吃完饭之后段禾杋在客厅坐了一会，就回房间里了，他捏了捏眉心，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感到非常棘手，以往处理被表白时段禾杋都会带着些感激的心，谢谢对方用心的欣赏，然后非常正式的告诉对方自己不准备谈恋爱，也会劝说对方尽量把心思放在准备高考上。 但他没办法这样对待许楒。 段禾杋清楚的知道，要是可以，许楒绝对会把这场喜欢埋在心里要多久有多久，但他并不能给予许楒同等的回应，这是段禾杋最感到苦恼的事情，他仅仅作为朋友的好意，是万不及许楒付诸在自己身上满腔的喜欢。 段禾杋没办法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享受着许楒对自己的好，但他也不能直接挑明，就算是作为被喜欢的人，也没有资格对这场喜欢做任何自以为是的评判与终结。 段禾杋已经将近两天没有跟他们一起活动了，岑岁岁狐疑地环顾着食堂：“我没看到段哥跟陈嫣一起吃饭啊。” “他怎么可能会和陈嫣一起吃饭。”薛墨摆了个震惊的表情。 “你真是啥都不懂。”岑岁岁嫌弃道。 “我看你才是傻子，段禾杋在主任办公室啊，他刚刚发微信跟我说了，让我们别等他吃饭了。” “教导主任？他去主任办公室干嘛？” 薛墨摇了摇头：“不知道。” 许楒心想着这一阵子不见倒也还好，不用相处，只有上课的时候依旧保持着最后一排和第五排之间的距离，灼热的眼神传递到的时候已经察觉不到什么异样了。吃完饭之后许楒去买了两瓶桃子味气泡水，然后还带了几个面包，全都放在段禾杋桌子上，然后坐回自己位置上准备午休。 第36章 大概十多分钟之后，班主任领着段禾杋回了教室。 “好了大家都停一停，有事要说啊。”班主任拍了拍手，这是她惯用的抓取全班注意力的办法，“我们班的段禾杋去国外留学的审批已经下来了，禾杋同学非常优秀的，高一下册的时候就已经被录取了，但是非常沉稳的在国内的高中完成了学业，准备去留学。” 许楒目光呆滞，直愣愣看着段禾杋。 第21章 几乎有一秒钟，许楒耳朵像是被阻塞住，听不见周遭的半句话声响，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瞬间失聪，一阵尖锐的刺啦声刺破耳膜，许楒拧紧了眉。段禾杋很快回了位置上，他的动作看到桌子上摆着的东西时明显一愣，段禾杋压抑住想要回头的冲动，他知道，许楒现在的眼神肯定深看不得，这一看是要被共沉沦的。 岑岁岁和薛墨早早跟段禾杋玩的时候就知道了段禾杋会出国留学的事情，只是一直以为他会待到高考结束，却不想这么快就要准备走了。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呀。” 段禾杋表情真诚，轻声道：“抱歉啊，我爸这几天忙着帮我弄这件事，但一直没确定下来，所以就没提前说。” “哎呀别道歉了。”岑岁岁被他这语气弄得心里头略微不舒服起来，她清了清嗓子，“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多学点东西，以后回国了赚大钱，我们好傍大腿。” 段禾杋弯了弯唇：“好。”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估计周末吧，这几天也不来学校了，要收拾东西，我到时候把笔记什么的都整理好给你们，记得认真看啊。” “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送你，你两有空吧？”岑岁岁扭头问道。 “有空。”薛墨回答说。 “许楒呢？许楒！许楒，你有空吗？” “啊？我，我有的。” “哎，怎么这么突然呀，以后想找你聊天都要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了。”岑岁岁撑着下巴，细细的柳叶眉拧起。 “你们有什么题问我就行，上下午的时间颠倒也可以及时回复的。” 许楒的大拇指指甲死死抠在食指上，陷出深深的痕迹，他克制着自己的呼吸，殊不知自以为加工过的眼神，落到段禾杋身上时依旧是遮掩不住的爱意。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段禾杋就感觉到了巨大的漩涡，搅动着许楒眸底的情绪，他鼻侧的泪痣仿佛被点的更明显，被无声的眼神衬得更难过。 “那就周末见了。”段禾杋轻声道。 许楒几乎浑浑噩噩过了一整周，每天不是在抓狂就是在抓狂的边缘，段禾杋的桌子上书已经被清空了，许楒就整天盯着那张空荡荡的桌子，煎熬着每一分每一秒。 他特别害怕周末的到来。 许楒一直跟随着段禾杋身后的影子，突然有一天影子要消失了，光也会随之消失。 “许楒，我怎么感觉你最近食欲不怎么好啊？” “啊？”许楒晃神，看了一眼餐盘里的菜，是他在窗口随便打的几样菜，顿时没了胃口，“我不是很饿。” “你这么瘦还吃这么少。” “你这么胖还吃这么多。” “薛墨，你想死吗？” “上午那张英语卷子你们写完没？晚自习要讲的，没提前写完又听不懂题。” 许楒叹了口气：“我昨天的数学卷子都还没写完。” “我操？昨天还有数学卷子啊？我给忘了。” “岑岁岁，你能不能别说脏话。” “哎好好好，我不说，你卷子给我抄抄。” 薛墨啧了一声，不太赞同：“抄了有用吗？” “可以不挨骂啊。”岑岁岁瘪了瘪嘴，装作可怜的样子，“行行行。” “呜呜段哥走了，我们就只能靠你了。” 倏地出现的称呼让许楒手指一僵，他舔了舔下唇，问道：“那他过年过节会回来吗？” “好像要读完大学吧。”岑岁岁说。 “对，之前好像听说他爸爸的项目也在美国做，家里人都去美国了，逢年过节肯定也不会回来了。” “我怎么感觉照你说的，以后段禾杋留在美国发展的几率更大啊。” 薛墨摇了摇头：“这个就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段哥很有主见的，反正我觉得他肯定会选择最佳方案。” 段禾杋总是能把所有的事情有条不紊处理到最好，他沉稳又安静，仿佛世间最值得叫嚣的燥热到了他面前都能被一一抚平褶皱。 岑岁岁初中的时候就跟段禾杋认识了，这么久朋友当下来几乎没见过段禾杋红脸，就算是自己不受控制的情绪段禾杋也是包容接纳，然后温柔开导，印象最深的还是有一个岑岁岁和班上一个女生吵架了，那个女生一口咬定是岑岁岁先在社交平台发表侮辱自己的观点并且删除了内容，搞的岑岁岁百口莫辩，简直气的找不着方向，倒还是段禾杋先安抚了她急躁的情绪，给出了好几个解决方案之后让岑岁岁自己选了一个，然后出面帮她解决了。 岑岁岁也是惊叹自己没对段禾杋来电，否则要是她天天这么相处下去，很难不沉沦在段禾杋的人格魅力当中。 许楒听的一愣一愣的，他见过很多时候的段禾杋。 站在主席台上自信发言的、在课桌旁耐心讲题的、队伍最前头挺拔的、在无人的楼道口轻声拒绝表白的、还有擦肩时总出现的侧脸、讲题时握笔在草稿纸上唰唰唰写答案的骨节分明的手、大多数时候人群里一眼就能找到的背影…… 第37章 许楒都能脱口而出每一个他的模样。 挺拔、干净、温柔。 但他渐渐发现，其实多的是自己没见过的段禾杋。 有些风景坐在最后一排是永远看不见的。 但是许楒现在就算坐到了第一排，也将要看不见了。 从喉间翻涌起的苦涩让许楒一哽，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小声说：“他真的很好。” 他们几个是周日下午去送的段禾杋，因为工作关系，段禾杋的爸妈已经飞到美国去了，东西也都被带过去了，段禾杋就只需要一个空人轻松飞过去就好。 “现在去吃饭也来不及了。” “没事，我待会去飞机上吃点东西就好了。”段禾杋说。 “好，那你注意安全啊，记得要跟我们多多联系。”薛墨拍了拍他的肩膀。 “会的。” “哎，有点难受了。”岑岁岁瘪了瘪嘴。 “你别哭啊，我们三可没人会哄女孩子。”段禾杋打趣道。 “我才不会哭，又不是见不到了。” 许楒抿了抿下唇，一言不发，听着他们三寒暄。 坐在后头的他看起来太失落了，耷拉着肩好像没一点精神气，段禾杋挑眸看了许楒一眼，说： “我还给你们买了点东西。” 段禾杋翻着书包，从里头掏出几个盒子，一一递给他们三，送到许楒手里的时候对方眸底闪过一丝惊讶和欣喜，段禾杋弯了弯唇，说：“给你买了个一样的。” 许楒狐疑地打开盖子，发现里头躺着一个跟生日礼物一模一样的mp3。 “上次听了你的歌，就帮你下了一样的。” 许楒紧了紧后背，生生憋住想哭的感觉。 “谢谢。” 他慢吞吞把口袋里的储存卡掏出来：“我本来想把这个给你，让你带出国呢…” 段禾杋爽朗地笑了笑：“那给我吧，谢谢你啊许楒。” “不用谢……” “哥…这个牌子我很喜欢…但是这个颜色是什么啊……”岑岁岁举着拧开的口红，表情有些崩溃。 “不好看吗？粉红色啊。”段禾杋非常无辜。 “我觉得你应该送她一套三年模拟五年高考，她就老实了。” “我看也是。” “别说了，我感觉段哥走了，我学习更难了。” 薛墨：“你大部分意志力都用来消耗在自觉学习的前半部分，哪里还有精力分给后半部分。” “哦对了还有这个。”段禾杋从书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本子，“这个是我平时记得笔记，上面这几本是这几天给你们整理的重点，薛墨可能不是特别需要，岁岁你就和许楒多看看，争取多拿点分。” 许楒接过沉甸甸的一沓厚重的本子，垂眸看着封面上隽秀的“段禾杋”。 “哎不过我们班段哥走了，易宁保送了，那年级第一岂不是隔壁十二班包了呀。” 薛墨笑：“那我争取争取去拿一个？” 岑岁岁翻了个白眼：“你可别做梦了。” “好了我得准备过去了。” 段禾杋收拾了一下东西，起了身。 “注意安全啊。” “那你到了记得跟我们报个平安。” 薛墨和岑岁岁都跟段禾杋拥抱了一下，轮到许楒的时候他有点憋不住自己想哭的表情，于是只好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段禾杋眸光平缓温柔，朝许楒张开双臂。 许楒发誓，这是他这辈子最想停住的瞬间。 他向前一步，紧紧抱住了段禾杋。 从开始暗恋就从没有主动露出过任何马脚，许楒把心理学修的极好，按耐着自己的喜欢，但有些东西就像已经在沸腾的开水，总有一天会被热气冲开盖子，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是段禾杋在这一刻之前还对许楒的喜欢有过动摇，那这一刻他就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对方微微颤抖的身体和诚挚的喜欢，段禾杋哑然，他并无法感同身受许楒的所有情绪，却也止不住被这个拥抱弄得有些难过。 他轻轻拍了拍许楒的背，说：“许楒，高考加油。” 仿佛高中的记忆是从俊朗清秀的男孩问道“不是楒吗？相思树”的那一刻开始，走马观花似的停在了这一刻，许楒感觉自己的十八岁也停在了这一刻。 “好。” 段禾杋乘坐的飞机起飞了，从平坦的大地穿破云间，许楒仰头怔愣，却被太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他见过穿着干净短袖坐在那个位置上写题的段禾杋，连手肘都是白嫩的颜色；还见过穿着浅色卫衣站在座位旁边跟朋友嬉笑的段禾杋，笑的时候眼底都透着亮晶晶的光；他还见过一身球衣从教室外头进来回到位置的段禾杋，后脑勺翘起的湿发似乎都在冒着桃子味的气泡…… 许楒回忆起来对那天晚上印象非常深刻，一二十度的天气，他把自己闷在被窝里，掌心按着段禾杋送的mp3，一首一首循环播放着五月天的歌，像受伤蜷缩的小兽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第22章 落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段禾杋乘着月色回了家，熬这么久的飞机有点累，段禾杋在车上打开手机之后弹出来好多消息，他轻轻翻了翻聊天列表，一连串熟悉的陌生的名字，但并没有看到许楒发来的消息。他先回了岑岁岁和薛墨的，回家之后就收起手机去洗澡了。 第38章 国内这边他们这边正在课间休息。 “段哥刚下飞机。” “好，先写卷子。” 收到回信之后他们就没再继续找段禾杋聊天了，现在已经是最后几个月，临近高考，时间都变得非常紧迫，特别是岑岁岁和许楒这种基础相对而言差的，再不抓紧时间，估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落榜了。 许楒回了位置上，大家书都很多，而且换个位置很麻烦，段禾杋空掉的位置一直没人坐过去，许楒刚好能透过那个空落落的位置看到挂在教室门边的高考倒计时，但他完全提不起一点精力，仿佛前阵子注射在血液里的沸腾因子已经被抽取得一干二净，对于别人紧张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感到非常难熬。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吃饭，一上午都在昏昏沉沉打瞌睡，要么望着外头发呆，许楒食欲缺缺，随便打了几个段禾杋以前爱打的菜，慢吞吞数着碗里的饭粒消磨时间。 现在是美国的晚上十二点钟了，刚下飞机的段禾杋应该洗漱好准备睡觉了。 就算是以前，许楒也几乎没给段禾杋发过微信，因为他实在是需要花太多时间来考虑和纠结到底发什么、用什么语气、要不要配表情包，导致最后都错失了发消息的最好时机，许楒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又慢吞吞把手给抽了出来。 “这周末要联考，我感觉压力有点大。”岑岁岁哀怨道，她现在越来越难灿烂起来了，总是觉得考不好，特别没有信心。 “争取进步一点是一点就好。”薛墨安慰道。 一本线的学生是没办法感同身受他们的情绪的，岑岁岁扭头问许楒道：“许楒，你紧张吗？” 许楒摇了摇头。 岑岁岁惊讶：“你都复习好了吗？” 许楒又摇了摇头。 联考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也非常重要，许楒没了学习的心思，一下掉到了之前的分数，甚至还要低，班主任老师可算看见这几个游在末游的学生，拉低班上平均水平，每天不是找茬就是批评的，许楒这高中三年都没得到过班主任这么多关照，全堆在这几天了。岑岁岁和薛墨很担心他的学习状态，但是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聊，于是晚上的时候岑岁岁和段禾杋聊天的时候说起了这事。 段禾杋早就在班群里看到许楒的分数了，每次一出成绩班上的课代表就会第一时间把成绩排名的表发在群里，甚至全校排名的都有，段禾杋很轻松就找到了许楒的名字，在班上倒数第三，413分。 这个分数在联考确实非常危险，许楒被班主任约谈了好几次，他妈妈也接到了好几个关于许楒学习问题的电话，按理说许楒又不抽烟不喝酒不泡网吧，每天上完学就乖乖回家里了，学习还这么根本上，估计就是没有好成绩的天分。但他现在确实是半点学习的心思都没有，每天吊儿郎当磨时间的样子还被他爸爸骂了好几次。 “你劈头盖脸骂他有什么用？”许妈妈维护道。 “都是被你惯坏的。” “楒楒，你先回房间去，别理你爸，好好复习。” 许楒低低恩了一声，他关上房间的门，翻出试卷准备写，才没写几个字心思就飘得特别远，许楒有些烦躁，狠狠抓了抓头发，用左手的指甲掐着掌心，强迫自己捏着笔写题，烦躁感从后背密密麻麻攀上心脏，许楒无力地骂了句脏话，越是压着自己看书越是烦的厉害。 之前段禾杋带他和岑岁岁一起复习的时候，许楒最高拿到过将近500分的周考成绩，当时许楒高兴坏了，也是因为段禾杋画的重点很到位，而且许楒一心想着怎么在段禾杋心里刷好感，学习可积极了。 他掏出手机，朋友圈一个熟悉的头像让许楒心一惊，赶忙点进去看，果然是段禾杋更新朋友圈了。 是他在桌子前看书的一张照片，旁边还摆着一杯橙汁，阳光透过橙色的液体晶莹剔透倒映在书上，看起来舒服极了。没有文案，只有一张照片。 许楒愣了愣，从书包里翻出跟段禾杋照片里一模一样的几支黑笔，还有语文试卷，在桌子上摆好之后许楒起了个身，探头问道：“妈，我们家有橙汁吗？” 接连几天，段禾杋都非常勤快的更新着朋友圈，许楒一边惊喜，一边拙劣的模仿着他，跟着段禾杋的节奏看书写题，好像这样就能把相隔的遥遥太平洋填满似的。 “许楒最近学习怎么样了？” “也就还是那样，但是他最近晚上都不跟我们一起吃宵夜了，他说他要回家学习，但是在学校又是天天发呆挨骂，我搞不懂。”岑岁岁夹着手机，跟段禾杋说，“还有噢，我气死了，今天薛墨晚上跟隔壁班一个女孩子出去吃饭了，他怎么这么闲啊还有时间谈恋爱？” “没有吧，应该不是谈恋爱。” “看着他整天烦死了。” “你生这么大气干嘛？” 岑岁岁啧了一声：“我就是烦他嘛！说着不准我们高考的时候谈恋爱，结果自己先去泡妹子了，真无语。哦对了，你最近怎么回事啊，天天在朋友圈刷屏，还使劲秀你在美国的幸福生活，不怕我酸啊。” 段禾杋清脆笑出声：“这有什么好酸的，我在这里也是每天都要看书写题啊。” “哎，苦逼的中国式小孩。” “对了，你说许楒要晚上回家学习，是从哪天开始啊？” 第39章 “这周二吧，周二他说不跟我们一起去买东西吃了，他要回家学习。我觉得他在骗我们。” 段禾杋弯了弯唇：“不会的，他这么乖，肯定是在家里认真看书。” 挂掉跟岑岁岁的电话之后段禾杋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圈，基本上保持着上午十点也就是国内晚上十点的更新频率，偶尔买点小蛋糕，要么摆点小水果，摊着一本书拍照发到朋友圈。如果照岑岁岁说的许楒这几天确实是跟着自己的频率在家里看书，用这样卑劣的手法驱使许楒去学习，段禾杋总有点心虚，所以他今天中午吃饭之前还分享了一首歌，是五月天的《听不到》。 附文“晚安”。 岑岁岁估计是在刷朋友圈，秒评论：你那大白天的晚安个锤子呢！ 过了一会薛墨也出来了，评论岑岁岁：你怎么又在冲浪？题写完了？ 岑岁岁还在生气，没回复他。 段禾杋等了一会，冒头出好多人来互动，期间没看到许楒。 “你还是温柔，给我婉转的距离。” 许楒缩在被子里，耳机里反复放着段禾杋分享的歌，昏昏沉沉睡去。 “晚安。” 许楒这几天回到家里就开始看书，可让许妈妈惊喜的不得了，他偶尔嘴馋说想吃什么小蛋糕之类的，许妈妈心情颇好，提什么要求都满足他。 但许楒白天在学校发呆的时间还是居多，因为这件事还被岑岁岁义正言辞批评了他。 “许楒！你今天英语课又挨骂了。” 许楒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我感觉英语老师最近脾气越来越差了。” “是你越来越不认真了，你晚上是不是在家里打游戏啊？为啥都有黑眼圈了。” “没有打游戏呀，我在家里看书呢。” “看的哪一科啊？” 许楒摸了摸耳垂，回忆道：“数学，但是题太难了，我不太会。” 薛墨望向他，问道：“哪题不会呀？我给你讲讲。” “啊好好，谢谢。” “岑岁岁，你也过来听啊。” 岑岁岁甩了个白眼：“我才不去呢，待会你女朋友指不定怎么生气了。” 炸毛的样子有些可爱，薛墨笑了笑，问道：“什么女朋友啊？” 岑岁岁耐心耗尽：“不知道，我走了。” 走到一半，她又气冲冲回头：“许楒！你再上课睡觉我就去找段哥告状了。” 许楒缓缓眨了眨眼，望向薛墨：“你那里惹她了啊？” 薛墨无辜：“我不知道呀！” 岑岁岁晚上跟段禾杋聊天的时候就提了一嘴这个事。 “许楒肯定在跟我撒谎，他自己在家里看数学，太不可信了。” 段禾杋回忆了一下昨天摆着的数学书，轻笑两声，说：“我都说了他很乖的，乖乖看书。” “他不会是跟薛墨一样，也谈恋爱了吧。” 段禾杋微微一怔，笃定道：“不可能。” “许楒定性比较差，你多监督监督他。”段禾杋还是比较担心许楒上次的413分能不能考到大学，按理说这事等他一出国就完全不归自己头痛的了，但是就是忍不住关心着许楒的一举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暗恋许楒呢。“我当时给你们的笔记你留着自己看吧，我给许楒整理了一份新的，他基础比你差，所以很多地方我写的比较详细，到时候寄给你，你帮我转交给他。” “好。” “但你别说是我另外寄的，你就说是上次机场给的，你复印了一份。” “啊？为什么啊？” 段禾杋舔了舔下唇，冷静道：“因为我怕他感到有负担。” 许楒心思非常敏感，一件小事就能让他情绪低落或者极度亢奋，但因为是恼人的暗恋，许楒已经学会了压抑着自己的所有情感，只憋得喉间痒痒。段禾杋远远走开就是为了不让许楒再把紧张的高三时光放在胡思乱想之上，高三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如果自己能成为许楒学习的动力，那他就算远隔太平洋，也要让许楒积极快乐的度过最后的一段高中时光，相比起再度掀起许楒心里头的波澜，段禾杋更愿意默不作声当田螺姑娘。 段禾杋希望许楒能明白，他可以有觉得很好的人，但他也要知道，他自己本身也是很好的人。 第23章 许楒已经好几天没打开过日记本了，见不着段禾杋之后的日子每一天都冗长而枯燥，许楒以往周末喜欢去家附近的图书馆想办法偶遇段禾杋，碰不着就坐在之前段禾杋坐的位置，点一杯百香果水果茶，捧着小说度过一整个下午。 周遭总是浮浮沉沉，许楒收获的目光一向少的可怜，他有时都不太愿意相信人真的是都有大放异彩的时刻，不知道世间藏着多少个跟他不差分毫的普通高中生，在跌宕的生活里找不到自己独特的存在。 这也就是他无比喜欢段禾杋的原因。 每一次的追逐与靠近，许楒都感觉到内心沸腾的情绪随着段禾杋的一颦一笑而动荡，这种片刻的热烈仿佛就是在反复告诉他，这份窝藏在心底的喜欢，绝对是世间独此一份。段禾杋有时过于耀眼，常常为了仰头望他，被刺眼的光弄的难以睁开眼。让许楒印象最深刻的是高二的一个星期五晚上，许楒恰巧路过，完完整整目睹了段禾杋拒绝一个女孩的场景。 他身形挺拔，跟女孩隔开半步的距离，一身干净的校服衬的人更是修长优越，饶是开口都是拒绝的话，目光也是数不尽的礼貌和温柔。 第40章 许楒太嫉妒了，他也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倾诉喜欢的模样，掉进梦里的时候自己变成了一个女孩，站在段禾杋面前，怯怯告诉他自己的暗恋，也是一样温柔的拒绝，许楒却感觉自己都快被段禾杋那双眸子瞧碎了。醒来之后他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干净利落的短发，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就算他比旁人藏了多一百分一万分的爱意，都没有资格与勇气表露任何。 许楒早就知道有些喜欢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应，但他也甘之如饴，有些喜欢出现在最恰当的十七八岁，就是为了让所有的少年时光都绽开绚烂斑斓的花。 许楒缓缓盖上日记本，今天已经是段禾杋出国的第十六天了，许楒心脏钝钝得疼。 他有一整打段禾杋整理的笔记，上面的许楒模仿了很久都学不会的字迹，手边还有段禾杋送的音箱和mp3，摆在桌子边的是段禾杋偶然在朋友圈提过一嘴说很好吃的麦片，还有一次和段禾杋一起看书时不小心带回来的笔，现在段禾杋走了，许楒就敢光明正大用它了，笔芯换了一支又一支，那只骨节分明的白净右手出现的次数也愈加频繁。 许楒低低喘气，他的生活里每一个缝隙都布满了段禾杋的身影，这叫他怎么能放下思念，一颗想念的种子在心脏扎土生根发芽，每长大一寸，就撑开一层血肉，疼得血肉模糊。 “不是楒吗？相思树。” 相思树已经生根发芽。 密密麻麻的疼裹满了整个心脏，他的光跑得太快了，许楒追不上。 悄悄擦了一把湿软的眸，许楒坐起身，从桌子上拿过手机，从善如流的点进段禾杋的朋友圈，现在已经是晚上三点多钟了，段禾杋那边是下午的三点，整整十二个小时的时差让许楒无助极了，他哪里敢暴露任何对段禾杋的向往。 夜晚的人总是很容易被情绪主导，许楒吸了吸鼻子，挪回床上，手机的光照在他的脸上，隐约能看见泛红的眼尾，许楒翻了个身，把被子掀开，又紧紧裹住自己，他用冻凉的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发送消息过去。 【许楒：晚安】 一种无名的情绪倏地充斥满许楒的心头，懊恼、后悔、庆幸，许楒瘪了瘪嘴，轻轻叹了一口气，长时间的睁眼以及落泪已经让充血的眼球干涩酸痛，许楒缓缓用温热的上眼皮包裹住眼球，困意在这一刻侵袭而来，许楒蹭了蹭柔软的枕头，小声哼咛一句正要坠入梦乡，又猛地睁开眼睛，掐开手机。 屏幕停留在三点二十分，没有新消息的到来。 许楒怔怔盯着锁屏那张模糊的合影看了一会，失落的放下手机，闭上眼睛。 四月中旬已经开始非常热了，越是燥热的天气，教室里晃悠悠转动的风扇就显得格外讨人厌，带不来多少清凉，却总是发出乏味烦躁的声响。 许楒焉巴巴趴在桌子上。 昨天段禾杋没有回他的微信。 懊恼的心情逐渐占据心脏，把庆幸给挤得远远的，许楒只感觉自己要被丢脸的尴尬和无助给吞没掉了，他那条来自凌晨三点半的晚安孤零零的在和段禾杋的聊天记录里，显得格外可怜。 “许楒，吃饭去了。” 岑岁岁晃着饭卡，叫道。 “下课了吗？”许楒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 “都下课好久了，走吧。” “你们去吧，我没什么胃口。” 岑岁岁和薛墨对视一眼，薛墨率先开口：“那行，你休息会，待会给你带点东西。” 凑在一起的两个人离去，岑岁岁压低声音问道：“他最近状态有点太奇怪了，怎么了呀？” 薛墨表情也有点惆怅：“是有点。” “眼看没多久就要考试了，怎么办呀？” 主心骨段禾杋离开之后，岑岁岁更依赖薛墨了，她蹙着细眉，轻轻叹了口气。 “咱们周末叫上他一起看书吧，不答应也要拽着他去。”薛墨说。 “好。” 薛墨和岑岁岁吃完饭之后给许楒带了一点面包和饼干，还给他买了一瓶桃子味气泡水，许楒盯着还在冒着冷气的白色瓶子，用指尖把冻在外壁上的液体轻轻刮下，水滴瞬间汇聚成斑驳的水痕，模糊的视线逐渐被分散，然后缓缓聚集在段禾杋的桌子上，那里已经坐过去了一个别的同学，正趴在段禾杋桌子上午睡。 他也是穿着白色校服，恍惚间跟段禾杋的身影逐渐重叠。 去年燥热的夏天，许楒就是这样盯着段禾杋穿校服的背影度过的。 许楒轻轻侧过脸，外头的光正亮，从走廊上光洁的地板上反射到眸间，留下一块明亮的白斑，许楒微微垂眸，用尺子尖在桌子上勾出一层浅浅的痕迹，要趴在桌子上才能勉强看清他因为桌子很滑而不受力写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突然好想你” 也不是突然。 许楒默默补充，是一直很想你。 段禾杋正经历一场说重不重的发烧，错过了许楒的微信，他昏昏沉沉从梦中醒来，沉重的呼吸让他喉间干涩，段禾杋用手臂撑着坐起来，伸手捞起床头的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淌下胃里带来一阵不适感，推开门的段妈妈见着他起来，走过来道： “别喝这个水，给你倒了热水。” “谢谢妈，我睡了多久？” “还挺久的，脑袋舒服些了没？” 第41章 段禾杋轻咳了两声，喝下热水之后喉咙舒服不少，他点了点头，把杯子放回床头柜上。段妈妈伸手摸了一下段禾杋的额头，确定温度降下去了之后才松了口气。 “是有点水土不服吧？感觉你这阵子食欲都不怎么好。” “这两天有点忙昏了头。”段禾杋按了按太阳穴，顺手拎起放在床头柜的笔记本，眯了眯眼睛开始搜查学校。 刚过来的几天忙着倒时差和适应生活，后来就熬了好几天给许楒整理了笔记，他暑假报了夏令营，得在开营之前把英语再给补好一点，这两天也是熬着给许楒挑学校，每天就睡那么几个小时。 适合许楒的学校很少，段禾杋也只能给个大概的方向，但又担心许楒没有动力去冲一冲分数线，段禾杋有点头疼。 “怎么才好就看电脑。”段妈妈皱了皱眉，坐到他身旁，问道：“看什么呢？” 段禾杋鼻音有点重：“在看学校。” “看什么学校？需要我帮你挑挑吗？” 段禾杋摸了摸下巴，把电脑推到段妈妈面前：“帮我一个朋友看的，他成绩不是很好。” “岁岁吗？” “不是，叫许楒，是我上学期交的新朋友。” “他想考去哪里呢？” 段妈妈在国内从事教育工作很多年了，对一些学校的信息和具体情况都有较为深入的了解，段禾杋抿了抿唇，思索道：“他没有想去的学校，但我想帮他看看长沙的学校，岁岁她们应该会往这里考，考到一起了还能有个照应。” “那他分数在哪个线左右？” 段禾杋蹙眉，他不太确定：“咬咬牙可能可以冲到二本线。” 前提是剩下这两个月许楒得拼了命的复习，段禾杋舔了舔唇，心里蔓延起紧张，他不知道自己在许楒心里究竟有没有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但他远在美洲，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有了段妈妈的帮忙，段禾杋很快就从大范围的学校里缩小到了几所二本大学，他头昏脑胀，打了个哈欠之后，用拳头揉开水雾弥漫的眸子，深吸一口气继续挑选，时间愈加紧迫，段禾杋要尽快把学校挑出来，然后想办法让许楒有劲头考上这所大学。 但段禾杋又非常纠结，他不知道作为一个被暗恋的人，用这样卑劣的方法替许楒决定要去考取的学校，是不是太过于自私了，而且他还极有可能对自己的重要程度判断失误，但是他看了一眼许楒昨天凌晨三点发来的微信，只微微一怔，又投入了顶着酸痛的眼睛继续挑。 无论如何，他都要挑出几个好学校，至少能让许楒有一个参考。 许楒看到段禾杋分享在朋友圈里的长沙d大的校庆博文时，先是一愣，然后紧紧蹙了蹙眉，d大只能勉强算的上二本里还算不错的学校，段禾杋闭着眼睛都能考进去，但他已经出国了，属实没有再关注这所学校的必要了。 【希望有空能去d大看合欢花】 许楒捏着耳垂，慢吞吞把整篇博文看完了。 他现在只有420分左右，去年d大的录取线在480分左右，许楒对自己的认知还算清楚，学习积极性不高，基础非常一般，现在能补的分数只有死记硬背的基础分，整整六十分的差距，而且很有可能被调剂到第二志愿第三志愿的学校，但他直勾勾盯着段禾杋的名字，心脏突突跳的飞快。 第24章 据岑岁岁说，许楒最近的学习状态好了许多，上课的时候虽然不怎么听老师讲，但看书看的也是很勤快，段禾杋倒不担心许楒听课的事，现在老师讲课基本上是攻坚了，许楒基础比较差，就算听了也是一头雾水，还不如有自己的学习节奏，把内容把握起来。 考试接连着来，群里不停被每次考试出来的成绩刷屏，段禾杋在群里默默关注着许楒的分数涨幅，因为学习任务越来越紧，岑岁岁和薛墨都没怎么找过段禾杋，而许楒上次发微信没收到回复之后，更是缩回了自己的壳里，搞得段禾杋一时间只能靠许楒更新的非常贫瘠的朋友圈来关注他最近的状态。 许楒实在是不喜欢发东西，上一次更新还停留在之前他们四个一起出去玩拍的照片，还都是存岑岁岁的，另外的基本上没有过什么更新。 段禾杋皱了皱眉，许楒现在在干嘛呢？有没有认真学习？ 许楒还确实在认真学习。 许楒是个没什么学习天赋的人，读书这事需要有人推一把动一把，要么就是有个特别能激励自己的目标，能让他咬咬牙把苦全给咽进肚子里才行，而段禾杋就是这个目标。 许楒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他眸底被乌青给覆盖住，大脑感觉焦灼又混沌，再背不下半个单词了，许楒草草又看了一遍刚刚背过的单词，盖上书，往后头一仰，酸痛感席卷肩膀和腰部，许楒长叹一口气，看书这事还真不是人干的。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盯着白亮的天花板发愣，一有间隙时间就钻进心里的段禾杋悄悄冒了头，许楒目光沉沉，心想道： 段禾杋现在在干嘛呢？ 五月底的学习基本上充满了每一分钟，许楒就感觉自己的时间好像背压榨了似的，一眨眼就晃过去好几个小时，他背负着沉重的压力，哑声捧着书啃，想着能多拿一分是一分，能多靠近d大一步是一步。 许楒是个不会倾诉的人，他也是个不喜欢倾诉的人，于是乎压在身上的重量和烦躁终日堆积，但常年的暗恋生活已经让许楒学会了怎么把情绪和苦楚藏的不露声色，他每天咬着牙坚持，只在晚上的一点点时间里，躲在被子里带着耳机，感受段禾杋给予他的力量。 第42章 有时候许楒找不到词形容自己那段昏暗枯燥的高三生活时，他的脑子里就会下意识冒出那副自己蜷缩在被子里，一边难受的想哭，一边反反复复听着段禾杋分享在朋友圈里的几首歌。 单曲循环。 闷声不吭的战士太勇敢，咽下所有孤独暗恋带来的煎熬和苦楚，用最鲜亮的血滋养剑刃，然后拔刀出征。 段禾杋的夏令营已经开始了，国内的高考学子也迎来了冲刺阶段，夏令营每天安排的行程很满，段禾杋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找到一点间隙翻看手机，岑岁岁手机收了之后，他已经很难获得许楒的任何信息。 心里倏地翻涌起小弧度的焦躁，饶是这夏夜的风都没办法抚平他心里头的烦闷，段禾杋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叹了一口气。 “嘿兄弟，你怎么了？” 段禾杋扭头，是夏令营里另一个华人男孩，年纪比他稍微大一点，叫阿云。 段禾杋摇了摇头：“没怎么。” “看你这样子，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不回你消息呢。” 段禾杋失笑：“我没有女朋友。” “没有女朋友为什么要拒绝今天那个女孩？” 他说的是夏令营的一个美国女孩，长得张扬且耐看，是性格很开朗的典型的美国女孩，她毫不遮掩，白天的时候朝段禾杋表示了非常喜欢，想约他晚上一起喝酒，被段禾杋笑着摇头拒绝了。 段禾杋几乎是一秒钟就想到了许楒，让人总忍不住的唏嘘是，有的喜欢浅显且稍纵即逝，但对方却大方表达，而有的喜欢深刻且刻骨铭心，对方却愿意打碎牙齿咽进肚子里，把自己一方暗恋守护得极好。 “我还以为你是心有所属呢。” 阿云递给他一罐啤酒，段禾杋摇了摇头：“谢谢，我不太爱喝这个。” 他又扭头，在袋子里挑挑拣拣，找出一罐可乐，段禾杋弯了弯唇，道谢之后接过可乐，拉开易拉罐，仰头往喉咙里灌了一口，微凉的风掀起他额间的发，把密密麻麻的汗吹干，带来阵阵丝丝的凉爽。 阿云端着一瓶啤酒跟他碰了个杯，他默默收回盯着段禾杋的滚动喉结的目光，然后启唇道： “果然一看就是乖孩子，不喝酒。” 段禾杋摸了摸鼻子，回答说：“不喝酒是因为难喝，跟乖孩子没关系。” “你刚来美国吗？” “恩，你呢？” “我？我十岁的时候就移民过来了。” 段禾杋点了点头：“难怪我听你英语口音很纯正。” “你也不赖啊，国内应试教育出来的小朋友。” 段禾杋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你刚刚在愁什么？” “啊，没什么，有点担心我朋友们的高考。” “没什么好担心的，人各有命，再说了你在这里，这么远，担心也无济于事。” 段禾杋轻轻叹了一口气：“确实是这样的。” “你知道今天你拒绝那个女孩之后，还有人在猜测，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阿云弯了弯唇，笑容明媚：“是不是gay。” 段禾杋一愣，有些不自在的挑了挑眉。 “别在意，老美们都很放得开的。” “gay……是天生的吗？” 阿云倒也没想到段禾杋突然问这么一句，他沉默了一会，说：“应该不是吧。” 段禾杋眸光微闪，轻声问：“你是……” 阿云倒也不闪躲，直直看着段禾杋，抿了抿唇，点头道：“是的。” “你不会觉着我恶心，不搭理我吧？” 段禾杋摇了摇头。 “我只是，有点没想到罢了。” 段禾杋目光沉沉，垂下眸子，晕在眸底的情绪在这夜色里熠熠闪光。 阿云性格比较开朗，就着一瓶啤酒跟段禾杋聊了好多事，在国外念书的趣事和丢脸的故事，还有听到的难以置信的八卦，以及夏令营里他认识的哪些男孩女孩之间的恩怨情仇。 夏季的天亮的特别早，段禾杋趁着还没集合，回房间里补了个觉，醒来之后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班长在群里发了上周周考的成绩，段禾杋瞬间惊醒，坐起来，有些迫不及待的点进文件里。 许楒的名字前进了不少，他英语分数进步不少，总分进步了二十多分，几乎要拿到450的总分。 不知怎么的，也就是快一个月没见到许楒，段禾杋总感觉过去了很久似的，目睹许楒的名字出现，脑海里冒出来的画面甚至都带了点陈旧的味道，许楒捏着圆珠笔，眉毛被面前的数学题弄的皱了起来，小小的鼻子也跟着拧在一起，他眼睛侧方长了一颗泪痣，总的来看许楒长得并不出彩，但很乖，看久了就会发现他的眸又黑又亮，挂在唇边的笑泛着老旧的光。 看完许楒的分数之后段禾杋退出了文件，又突然想起还有岑岁岁和薛墨的没看，赶紧点进去再翻了一遍。 就算只是三十几分，也花了许楒不少精力，他看到成绩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但是周考的卷子并不难，下周还要联考，许楒不保证自己还能在保持这个分数的前提下进步一点。 许楒打了个哈欠，抿了一口放在手边的咖啡，蔓延在唇齿间的醇香苦涩让许楒皱了皱眉，吐着舌头忍下想吐的欲望。这个是段禾杋之前在朋友圈发过的一个牌子的咖啡，许楒回家的时候拐了条远路，带了一杯回来看书。他翻了个新本子出来，把卷子上的错题一道一道抄在本子上，有好多道是许楒一直没有攻克的题，他一直没找到解题思路，许楒轻轻咬了咬下唇，想着要不要去找段禾杋问，之前他分开的时候说过，有不会的题可以去找他问，但是上次给段禾杋发的微信没收到回复已经让许楒很挫败了，他咬了咬后槽牙，拍了个图发给了薛墨。 第43章 【许楒：薛墨，你会写这个题吗？】 【薛墨：我看看，我这题好像也写错了】 许楒舔了舔下唇，把发给薛墨的那句话复制到段禾杋的会话框里时后背微微发麻，有些心虚地把薛墨的名字改成段禾杋的，然后把图片发了出去。 好像用朋友的语气说话，就能掩盖自己的喜欢似的。 接下来的抄写错题时间就变得有些煎熬了，许楒趴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写着英语题，时不时拎起手机看一眼消息，一直没收到回复。 突然，手机叮咚一声响，许楒赶紧放下笔拿起手机一看，是微博推送的明星的无聊八卦，许楒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解开手机锁屏之后进入微信，直直看着自己和段禾杋的聊天框里那几排绿色的消息，他长按了一下，已经没有撤回键了，许楒叹了口气，浑身被后悔包裹的紧紧的。 薛墨的消息这时候来了，附图是一张详细的解题过程，还有一条语音。 “许楒，应该是这样的，我也不太会，问了一下段哥，他说套这个公式就好了，你先看看，不会再问我。” 许楒拿着手机的手一僵，他动作略有些艰难的点进段禾杋的聊天框里，依旧是自己孤零零的几句话摆在那里，段禾杋在线，而且看了微信消息，就是不回自己的。 这个认知让许楒霎时红了眼，他感觉自己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许楒拼命眨了眨眼，让眸里的水雾稍微清散一些，但依旧被温热的泪浸的模模糊糊，他吸了吸鼻子，然后慢吞吞打字回复薛墨。 【许楒：好，谢谢，我会了。】 许楒一言不发，一边附在桌子上抄写段禾杋的解题过程，一边刮掉下巴上豆大颗的眼泪，不让它们沾湿作业本，但眼泪越擦越多，到最后拿笔的手都在微微打滑。 薛墨这边的收到许楒的回信，立马发语音转告了段禾杋。 “段哥，别刷屏问了，许楒说他会了。” 第25章 段禾杋就算再能靠推算明白许楒晃晃的爱意，也是没办法推测到自己每一次的行径带给许楒的情绪，他盯着许楒发来的微信看了一会，然后又默默掐灭了手机。 饶是让他伪装成普通朋友回复许楒的消息，段禾杋都会感觉自己像是把握着情绪遥控器的资本主义者，用卑劣的心理去做这场博弈的胜利者，段禾杋不愿意再影响许楒的丝毫，如果到头来只会扑空，那他宁愿一丁点欣喜的甜头都舍不得给予。 他是给不了许楒想要的回应的，段禾杋心想。 段禾杋收拾完行李，跟阿云告别之后就坐上了回家的车。 “玩得开心吗？” 段禾杋闭目养神：“开心。” 段妈妈透过后视镜看着他微蹙的眉，柔声问道：“感觉你有心事。” 段禾杋叹了一口气：“有一个总放心不下的朋友。” “你喜欢她？” 段禾杋失笑：“恰恰相反。” “那我觉得你更可能是在喜欢她了。”段妈妈打趣道，“我还没见着你为了谁这么伤神了。” 段禾杋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我不喜欢他，但我总是忍不住关注他。” “有心事的人怎么可能玩的开心？你扯谎哄骗我呢。” 段禾杋莞尔：“被你发现了。” 段妈妈开朗地溢出几声笑，操纵着方向盘往跟回家相反的方向驶去，段禾杋压根还不认得回家的路，直到段妈妈把车停了下来，他才恍恍惚惚问道：“这是哪？” “陪妈妈吃个下午茶吧。”段妈妈优雅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舒缓的音乐和别具特色的窗台韵味让段禾杋心思慢慢安静下来，窗口在来往的欧美人穿梭在红色建筑中间，老旧的车驶过街头，颇有画报里美洲街头的气息。他小抿了一口手里的咖啡，突然想起昨天许楒发来的照片里露出的熟悉包装的一角，忍不住弯了弯唇，他喝咖啡的口味奇怪，许楒很有可能根本喝不惯。 “我猜你又在想你那个朋友。” 段禾杋一怔：“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我对她太好奇了，哦对了，是个女孩吧？” 段禾杋舔了舔下唇，把唇边的咖啡渍卷进口中，任醇香的咖啡豆在唇齿间发酵出悠长的味道，他摇了摇头：“是个男孩。” 段妈妈挑了挑眉。 “是叫许楒吗？你帮忙挑学校的那个朋友。” “……是的。” “他应该跟你其他朋友很不一样吧。” 段禾杋点了点头：“确实很不一样。” “让我猜猜，他应该很帅。” 段禾杋摇了摇头。 “他有很拿手的特长。” 段禾杋又摇了摇头。 “他跟你特别聊得来。” 段禾杋哑然一笑，摇了摇头。 “他既不帅，也不出众，主动跟我说话的次数也寥寥可数。” 段妈妈端着咖啡杯轻抿一口，然后把杯子放下，优雅地把双手交握在胸前，每当她做这个姿势的时候，段禾杋总有一种任何想法都被彻底看穿的感觉。 “那得总有点什么不一样的，才能让你念念不忘吧。” 段禾杋挑开目光，深深沉沉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午后，一整个嘈杂的教室里，簇拥在一块聊天的女孩们，因为一些话题而聚集起来的男孩们，上课的时候被老师逮到而极其不情愿、非常敷衍打扫卫生的刺儿头们，段禾杋每想到一个人，都能拼凑出他们在高中的时候冒头的那些片片段段，唯独许楒，在跟他交朋友之前，段禾杋感觉自己的世界里查无此人，除了两个略熟悉的字眼之外，他摸不到关于许楒的任何记忆。 第44章 许楒好像就躲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细细舔舐着自己的羽翼。 许楒已经在自己的角落里待的太久，他换上了短袖，每天依旧坐着晃荡的公交车上学，最后一排的位置能看到还有借着这点时间也要背单词的高三学生，许楒压力倍增，他轻轻闭眼，感觉自己好像再也熬不下去了。 日子总是在没有盼头中一天一天度过，好在早上的煎饼果子里的肉松足够多，让许楒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把最后一口煎饼果子塞进嘴里，把垃圾扔进校门口的垃圾桶里，许楒轻步进了里头。 今天的公布栏换了新的内容，许楒急匆匆的步子在这里稍微顿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上面的优秀学生代表里，出现了段禾杋的名字。 许楒默默念完了一长串关于段禾杋的介绍，最后目光定定落到那张清秀的校服照上，五官被稍差的像素勾的更是立体，少年明媚笑着，透在眸底的光仿佛要把一切温柔干净的事物旋进去，无数次出现在梦里、想象里的脸让许楒忽的鼻子一酸，这种真真切切跟段禾杋在同一个高中、同一个班相处过两年半的实感让他稍微弥补了这段时间见不着段禾杋的孤独和思念。 但是这种孤注一掷疯狂滋生的思念没办法根治的，许楒心脏钝钝泛疼。他的想念，在一个十八岁夏天扎根，宛若飘向远处的河灯，在孤暗冷寂的夜里，万物不息，长生不灭。 许楒整理好情绪，回教室准备继续复习，岑岁岁还给他捎了一瓶牛奶，最近他们三都没什么时间聚在一起玩，离高考也就不过十多天，许妈妈已经请假了，每天给许楒准备好饭菜和零嘴，许楒只感觉巨大的压力都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好像他一要撑起身子起来，就会被捏碎肩胛骨似的。 许楒抄写完昨天试卷上的错题，然后掏出英语书开始背英语单词。 他真的很讨厌英语，不过二十几个字母，反反复复在脑海里要背上成百上千遍。 许楒顿了顿，吸了一口牛奶，抬头想要从枯燥的英语单词里抽出身来的时候，坐在最后一排的他入目是不知道多少个埋头苦学的背影，许楒心微微一颤。 他深吸一口气，埋头继续背。 窗外梧桐树被风吹的唰唰作响，窗内的少年们背上的蝴蝶骨似乎微微颤抖，振翅欲飞。 许楒难得紧张，他收拾完所有的书之后倒还松了口气，岑岁岁扶着腰直起身子：“我怎么有这么多东西啊。” 薛墨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面前堆起来的书一眼：“你多少个买了又不用的本子自己还没数吗？你先放着，待会我来帮你搬。” 岑岁岁摆了摆手：“没事，我可以。” 她抡起纤细的胳膊抱住箱子，往上一提。 “对不起，我不可以。” 许楒忍不住跟着薛墨一起笑她，学校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都已经放假了，难得校园里头这么空旷，就连落到地上的夕阳都只勾勒出梧桐树的叶影，被夏天傍晚的风吹的轻轻晃动，浪漫又温柔。 “终于熬到最后一天了，我好几次想放弃来着。”岑岁岁叼着一根棒棒糖，跟在许楒和薛墨身后。 “学到后面你会发现，越是不学习越不知道该干什么。” 许楒点头附议：“对，我只要一看手机就会非常心虚。” “我也是我也是，我爸都不用监督我了，我自我监督。” “那我们考完试去哪里玩啊？” “不知道啊，两个多月呢，明天后天能不能快点结束啊呜呜呜。” “三年你都熬过来了，还差这一两天吗？” “说的也是。” 薛墨和许楒帮岑岁岁把书塞到她们家车子的尾箱里，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回教室去拿了自己的书，岑岁岁本来都关上车门了，又探出脑袋问：“送你们吧？” “不用了，快回家吧大小姐。”薛墨抬了抬下巴。 “那明天考试加油！”岑岁岁笑道。 “加油。” “加油加油。” 就像以往的每一次打气一样，许楒都默默汲取着力量。 考试前一天许楒睡的很香，以至于他错过的段禾杋晚上发来的一句考试加油，但冥冥之中许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一夜无梦。 醒来看到段禾杋微信的时候，许楒几乎要欣喜到尖叫，他压抑不住嘴角的笑，清爽的早晨被注入了鲜活的热情和精力，许楒心情颇好，早餐还多吃了一块三明治。 许妈妈很是欣慰，最许楒冲刺阶段的复习做的极好，可能对于差生来说学习方法还是略有些笨拙，但他真的非常努力，有时候晚上两三点起来上厕所，都能看见许楒门缝里泄露的光。 这两天的考试对于场上的高考学生们来说过去的很快，但对于远在美洲的段禾杋来说非常煎熬，他时刻关注着每一门考试结束后出来的卷子，然后自己飞快做一遍，摸索一下难度，还回忆了一下自己画的重点里有没有押中过的题，又担心画了的重点许楒又没有掌握好，这样比起不知道会考这个还要难受。 段禾杋一面担心着许楒没复习到知识点，又担心许楒复习到了也不会写，影响下一场考试的发挥。 漫长的两天考试终于结束了，他们三应该考完试一起去吃了东西，一度冷清的群到晚上的时候又热闹了起来，段禾杋舔了舔下唇，默默在群里窥屏。 第45章 【岑岁岁：妈呀！终于考完了！明天去看电影吧！！】 【薛墨：明天要聚会吧？】 【许楒：截图】 是一张班长在群里发的聚会时间的通知。 【岑岁岁：还要去唱歌？】 【岑岁岁：我们能溜吗？】 【许楒：我也想溜】 【薛墨：老师会来】 【岑岁岁：……】 【许楒：……】 【岑岁岁：我们在这里弹消息，会不会把段哥弹醒？】 【岑岁岁：要不我们三拉个小群？】 拉小群这话让许楒和段禾杋皆是一惊，也就那么两个群可以知道对方的消息，其中一个还是半年都不会发言一句的班群，这要是拉了小群，那岂不是更没有机会说话了。 不过对于段禾杋来说，按理讲许楒顺利度过了高考，他也就没有再继续关注着许楒的理由了，段禾杋抿了抿唇，深思了一会，半晌，敲了两个字发出去。 【段禾杋：没事】 第26章 枝繁叶茂的夏天常常是由一根巷子旁的绿豆冰棍拉开序幕的，被冰红的舌尖裹住翠绿的绿豆冰棍，沾黏走上面沁人心脾的冰凉绿豆汁，哈哧哈哧吐着气，记忆里的绿色光影在焦躁的脑海中重叠，许楒伸出手挡住从梧桐叶缝隙掉落的光，明亮的日光将他的掌心照的趋近透明，都能看见里面鲜红斑驳的血。 许楒拎起手擦了一把额间的汗，嘶溜把木棍儿上最后一块软甜的冰糕卷进嘴里，然后顺手丢进自行车的车筐里，踩着叮铃铃的单车就往树荫稀薄的柏油马路上驶去。 明亮的光晃的他有些看不清路，迎面扑来的风随着越来越快的速度而驰骋着掀开耳畔的发，吹走一阵燥热。 许楒心里头兴奋着，脚下的步子越踩越快。 他刚刚接到妈妈的电话，得知了自己的高考成绩。 533分，比当初高出了一百多分。 许楒难抑内心的兴奋和激动，他踩着单车飞快在城市里穿梭着，试图让高速的风撞击脸颊，让他微微清醒。 但许楒没办法从533的欣喜中简单挣脱，这533分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分数，是他在每一个日夜拼死拼活，捧着段禾杋的笔记抢回来的分，这533分，也是他上d大的敲门砖。 他太高兴了。 喜悦如同燥热天沸腾的水，立马就要喷涌而出。 许楒抑制着冲动，他的视线稍微有些模糊，每一下用力的踩踏都是许楒情感的宣泄，他拼命的踩拼命的踩，单车轮胎都在疯狂作响，他越是踩，越被压抑的情感就接连绽放，许楒喉间发痒。 段禾杋，我考了533分！ 段禾杋，我要去念d大了！ 段禾杋，我有听你的话，高考真的非常努力。 段禾杋，你会表扬我吗？ 段禾杋，段禾杋！ 段禾杋，我很想你。 自行车轮胎飞速转动，少年人的身影一闪而过，只留下一阵抓都抓不到的风。 突然，轮胎压到一个拳头大的石头，被撞的一歪，许楒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车头已经撞到旁边的台阶，然后不受控制的往旁边倒去。 砰！干涸的绿豆冰木棍儿掉落在地上。 “嘶！”许楒小声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开的太快，他摔得并不轻，膝盖破的已经看不见一块好皮，全是模糊的血肉，看起来骇人极了，撑住地板的手腕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可能是被大力钝了一下，手腕胀痛的厉害。 许楒缓了一会，慢吞吞站起来，忍受着手腕的不适感，掏出手机搜了一下附近的诊所，然后单手扶着摔得不成样子的自行车，忍着膝盖撕裂般的疼痛，一步一步缓缓挪到诊所去。 许楒可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考了500多分太兴奋了，踩单车才摔了的，他在家休息了一天，晚上的时候蹦蹦跳跳打了个车去参加班上的聚会。 上次的聚餐，班上好多人因为家里的亲戚一起吃饭而耽误了，再加上班主任在，玩的也不是很尽兴，所以班长又组织了一次聚餐。 没有段禾杋在，许楒是半点都不想去的，但岑岁岁刚从外头旅游回来，说好今天晚上一起聚完会去吃饭，许楒便也不好拒绝。 “许楒！你腿怎么了？”岑岁岁惊讶道。 “呃，前两天踩自行车摔了。” 薛墨观察了一下他尚还没开始愈合的伤口，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许楒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缩了缩，岔开话题道：“岁岁你旅游怎么样？” 岑岁岁拨了一下做好的卷发，啧了一声，回忆道：“一般般，太热了，我完全不想下水。” “确实是，而且现在估计是人挤人，下饺子似的。” “对对对，还不如在家里吃西瓜看电影。”岑岁岁颇有同感，点了点头。 “待会去唱歌，我们班这么多人开一个包间够吗？” “不知道他们怎么安排的。” “哎对了，你们都查成绩了吗？”岑岁岁问道。 薛墨挑了挑眉：“查了，你呢。” 岑岁岁瞬间焉了气：“我也查了，考得一般，许楒你呢。” “我？我还行。” 岑岁岁扬了一下眉尾，挤出来一个有些难看的笑，薛墨起身用手掌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道：“没关系，都考完了，再不开心就亏了。” 第46章 岑岁岁重重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爸在帮我物色湖南的学校，许楒，你想去哪读？” “我准备报d大，不知道分数够不够。” “你是多少分啊？” “533分。” “那报d大绰绰有余呀！薛墨你呢，你要去哪？” 薛墨敛眸，轻声问道：“你也去长沙读吗？” “恩，许楒也去呀，反正我自己一开始也是喜欢南方的学校，去长沙读应该不出意外了。” 薛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哦。” 他们三来的比较晚，跟着下楼来接人的体委上了楼，许楒挤在电梯角落里，人一多起来，他安静的自我保护模式就开启了——微微低头，一副跟任何话题都搭不上边的感觉。 许楒跟着岑岁岁和薛墨一起进了一个包间，刚一进去，他们两就被围上来的人给包围了，许楒怕被撞到腿，默不作声往后退了一步，岑岁岁在班上的人缘向来不错，她很快融进了女孩子们的交际圈里，许楒对唱歌什么的不太感兴趣，他找了个角落里，打了个哈欠之后眸间水雾弥漫，很快被涌上来的困意包围。 他们班有个没有老师在的小群，从放假之后就变得非常活跃，班上喜欢交际的几个来回穿梭在两个包厢之间，还录了他们唱歌的视频发在群里。 段禾杋前阵子耽误的时间很多，他本来有每一时段的任务想要做完，以便自己可以很快适应新的学习生活，但是因为一直在微许楒的事情操心，段禾杋都没什么精力做自己安排的事，今天国内就可以查成绩了，段禾杋起床之后就一直有点坐立不安，但群里没什么动静，他也不知道找个什么话口打开问分数的话题，就只好把手机搁置在一旁。 正看着书呢，手边的手机就叮叮叮响个不停，段禾杋掐开手机一看，是班群里又开始刷屏了，段禾杋把手机静音，准备继续看书。 目光才刚刚落到面前的那行字上，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开手机一看，一连串的视频出现在聊天框内。 段禾杋抿了抿唇，换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从第一个视频看起。 嘈杂的声音瞬间充满整个房间，段禾杋皱着眉往后缩了缩，赶紧把手机声音调小了些。 班上还是有几个会唱歌的，拿着麦坐在高脚凳上唱的有模有样，就是录视频的同学手太抖了，镜头晃得不行，段禾杋一个视频一个视频往后翻，还见着了岑岁岁被人叫上去唱歌的视频，她烫了一头很夸张的卷发，衬的整个人脸小了一半，正拿着话筒、蹙着眉：“薛墨，你来帮我唱。” 段禾杋忍俊不禁，正要划到下一个视频，忽然看到沙发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许楒。 因为他坐着的角度比较边缘，而且大家基本上几个几个凑在一起，就他孤零零坐着，显得特别扎眼，段禾杋一下就看到他了。 这个视频时间很短，段禾杋又换了个坐姿，划到最开始的视频，慢慢看上几遍，看能不能找到许楒的身影。 零零碎碎拼凑起来许楒的样子——他好像在睡觉，歪着脑袋靠在沙发，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条黑色的五分裤，膝盖处血红的痕迹格外明显，段禾杋轻轻蹙了蹙眉，这是怎么了？ 他摸了摸耳朵，有点想给岑岁岁打个电话问一下，但总觉得有些不太好。 段禾杋抿了一口手边的咖啡，苦涩蔓延在舌尖，让他微微清醒，段禾杋放下手机，准备继续看书，他手指尖轻轻摩挲着眉心，恍然间竟好半天没找到刚刚看到的地方，段禾杋后背微微燥起热，他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被再去管视频的事。 叮咚。 手机微信一响。 段禾杋侧目看了一眼，过了大概三秒钟，他拿起手机开锁，果不其然，又是发来的视频。段禾杋从善如流的点了进去，这次对着的角度刚刚好是许楒的位置，段禾杋正欲再看两眼，结果发现那个位置上已经没人了。 许楒不知道去哪了。 段禾杋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忽然就把凳子往后一拉，站起身往阳台走去。 “喂？段哥？怎么了？”岑岁岁看了一眼备注，许是这里太吵了听不着讲话的声音，岑岁岁推开门往稍微安静的走廊走去，又叫了一声，“段哥？你在听吗？” 从洗手间回来的许楒听到熟悉的声音和称呼，步子一顿，往后退了退，匿到拐角处的阴影里。 “你们那儿才七点吧？怎么就起来了。” 段禾杋摸了摸鼻子，闷声道：“起来看书。” “噢，刻苦，果然是我们不能理解的作息。” “你，你们在干嘛？” “班上弄聚会呢，太吵了，我都听不见你说话。” 段禾杋一顿，他话锋一转：“你考的怎么样？” “一般般，我觉得好难，我爸要给我找学校了，去长沙的学校吧，正好许楒也要去长沙的d大，我以后还可以找他玩。” 段禾杋清了清嗓子，继续套话：“许楒要考d大？他不是……” “你小瞧许楒了啊，他可刻苦了呢，考了533分，很厉害的。”岑岁岁低头盯着鞋尖，絮絮道：“我们三就我考得最差。” 许楒紧了紧门框，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随着岑岁岁的回答而被抓紧，短短的间隙要猜测段禾杋问了什么，实在是太让人有些呼吸不过来了，他呼吸灼热，忽然岑岁岁身旁的包厢拉开一条门缝，嘈杂的歌声立马钻了出来，盖住了岑岁岁断断续续的几句回答，许楒微微蹙眉，目光落在缓缓闭合的门上，它闭合的一瞬间，岑岁岁的声音又清晰可辩。 第47章 “段哥，你很奇怪哎，为什么问东西还总是要避着许楒啊？你们俩吵架了吗？” 第27章 许楒对把握段禾杋的心理并不熟练，他偶尔能够通过段禾杋细微的表情和动作推断出段禾杋的心情，但那只限于面对面很入微的观察，现在这种相隔一整个太平洋，还不是直接交流来说，许楒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段哥，你很奇怪哎，为什么问东西还总是要避着许楒啊？你们俩吵架了吗？” 问东西？问什么东西？ 避着自己？为什么要避着自己？ 是什么东西不能让自己知道？ 段禾杋有什么许楒还没有摸透的对自己的想法？ 许楒翻了个身，清爽的夏夜里，他迟迟无法入睡。 这个夏天对许楒来说是个异常漫长的夏天，他反复没想到段禾杋究竟是什么想法，许楒不敢贸然再示好，默默在群里安静潜水，只靠段禾杋愈渐变少的朋友圈更新关注着他的近况。 作为卑微敏感的暗恋者，许楒总是保持着谨小慎微的观望。 高考毕业之后岑岁岁跟家里人出去旅游了好几次，她玩心重，期间还叫上许楒和薛墨去三亚玩了一个礼拜，三个人晒的一个比一个黑。 段禾杋慢吞吞翻着岑岁岁发到朋友圈的照片，海浪漂亮得很，簇拥着晶莹的日光，滚着往岸上打来，岑岁岁偷拍了许多张许楒和薛墨，有在海里被浪打的面目狰狞的、还有趴在沙滩上挖沙子堆城堡的，段禾杋轻轻拉大照片，许楒防晒做的很敷衍，后背以及脖子被晒黑了一大块，段禾杋眉头微皱，退出去给岑岁岁发了一条微信。 【段禾杋：你们还在三亚吗？】 岑岁岁回消息很快。 【岑岁岁：还在，后天回去】 【段禾杋：恩，你们出去玩记得抹好防晒。】 【岑岁岁：好！】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段禾杋看着面前堆着的书，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并没有切身体会高考的紧迫感，但也忍不住羡慕起一场十八九岁无所顾忌说走就走的朋友旅行。 但要是自己在的话，许楒会很不自在吧。 段禾杋用修长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他基本上都在学习，没花什么时间在交朋友这件事情上，也就只有起初夏令营认识的阿云稍有些联系，巧的是阿云跟他念的是同一个学校，经常会一起约出来看书喝茶。 【阿云：晚上有个帕，过来玩会？】 段禾杋微愣。 【段禾杋：算了，我就不去了，不会喝酒太扫兴了。】【阿云：没关系啊，今天好多校友，认识认识人总可以吧。】 【阿云：你都窝在家里看了多少天书了？】 因为胡思乱想的时间占大多数，段禾杋看书的效率大大降低，于是花了更多时间在啃同一个课程，这个状态让段禾杋有些不太满意。 段禾杋把自己的时间排的很紧，他一向是会做好周密计划的人，能把很多事情拎得很轻，但唯独关于许楒的事，段禾杋总是感觉不太受控制。 他感觉到自己有些过于关注许楒的一举一动了。 许楒基本上不发朋友圈，在班群里也很少说话，最近在他们四个人的小群也是非常沉默，基本上不出来讲话，段禾杋忍着几次没回许楒消息，目的倒也达到了，许楒再没私底下找过他。 许楒顺利结束高考，填饱完志愿之后顺利拿到d大的录取通知书，迈入了人生的下一个阶段，按理来说段禾杋应该在自己这边单方面宣布这场窥探到的暗恋到了落幕的时候，但是他已经完全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对待许楒了。 就是因为实打实感受到许楒艰难熬过了高考，段禾杋才更难随便放下蔓延在心间难以言喻的感觉，好像细小的绒毛，刚从血肉之间生长出来，抓也抓不到，摸也摸不着，却总是在缓缓的、柔柔的轻轻挠着段禾杋的心脏。 段禾杋赶到的时候比较晚，是学校一个美国学生在家里开的party，基本上来的都是校友，段禾杋弯唇打着招呼进了里头，在一堆美裔帅哥之间找到了阿云，东方面孔的他也丝毫不输一星半点，直到段禾杋姗姗来迟，男孩们的目光都不住打量。 “不是不来？” 段禾杋顺手接过阿云端来的果酒，大方地跟阿云说话的男孩们打了招呼。 “怎么不在外面等我，这个房间随便乱进不得。” “怎么了？” 阿云盯着段禾杋在昏暗的灯光下被勾勒得更加精致的侧脸，轻轻伸出舌头把唇角的果酒给舔掉，段禾杋还在狐疑地左顾右盼，阿云往前凑了凑，在段禾杋耳边低沉道：“这里一屋子gay。” 段禾杋并未察觉他有些异常的目光，他抿了一口手上的果酒，清香的水果气味和酒精味道在舌尖散开，阿云说着这里是一屋子的gay，但好像也没有要带他出去的意思，跟刚刚那几个男孩聊的正嗨，段禾杋偶尔加入一下话题，但大多是时间都是在抿酒。 几杯果酒下肚，胃开始有些灼热，段禾杋缓缓眨了眨眼睛，试图把混进眸间的眩晕给平稳下来，才刚刚回复心神，段禾杋就直直看见，不远处两个男孩抱在角落里拥吻，其中一个略高，还托着另一个男孩的腰，灯光晦暗，倒衬的角落里这个热吻愈加暧昧火辣。 阿云从谈话间收回目光，偷偷观察着段禾杋的神情。 第48章 他就是看准了今天组局的人会玩，才打电话把段禾杋叫过来，段禾杋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直男，虽然也没有表现出喜欢哪个女孩子，这就让阿云感觉更有机会能把握一下了。 阿云对掰弯直男这件事很有一套，他在学校里很会玩，专挑漂亮的小男孩下手，像段禾杋这种干净漂亮的，阿云自然是坐不住，想赶紧得手。 段禾杋目光呆滞。 稍高的男孩是黑色顺毛，酒精刺激大脑，段禾杋直勾勾盯着他，在侧过下巴时，他清楚的看到被抱着腰的男孩鼻侧的泪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性感，段禾杋眸光一滞，在眸底凝结的水汽把情绪旋得深沉，段禾杋几乎是压着喉咙脱口而出： “许楒……” 酒精持续刺激大脑，恍惚间段禾杋看见他们两已经将缠绵的唇分开，用鼻尖抵着对方的鼻尖。就在再要吻下去一瞬间，段禾杋清楚的看到了稍高的那个男孩的脸。 那是他的脸，他正捧着许楒，用大拇指抵着许楒鼻侧的泪痣，然后深情吻了下去。 “段禾杋！段禾杋！” 段禾杋猛的从意识中抽离，他瞳孔微张，恍然回神，扭头看着阿云戏谑的表情，又扭头看了一下刚刚的角落里，两个男孩已经走了，刚刚还热情似火的角落里已经空落落了。 阿云心情不错，拍了拍段禾杋的肩膀：“不是吧你，看别人接吻看的脸都红了。” 段禾杋呼吸微重，整张白净的脸都被憋的通红。 许楒在八月底的时候去长沙看了一下学校。 八月的长沙很热，日头大的吓人，许楒趁晚上出的酒店，他随身带着段禾杋送的mp3，一边穿梭在夜间的车水马龙之中，一边脚步轻快，心情雀跃。 就在刚刚，他做了成年以来第一个大人的决定。 许楒准备去纹身。 夏天夜里路边的宵夜摊特别多，路边一会熙攘一会安静，周遭满是梧桐树上蝉鸣的叫声，嗡嗡嗡伴在风里吹来时轻轻拨开许楒额间的发，吹的他睫毛微颤，心头的燥热渐渐散去，特别像高三时候下晚自习从教学楼出校门的那一段路，舒适安心。 许楒按照网上推荐的店子找到地址，店面牌匾狭小且精致，在夜里，许楒摩娑了一下t恤衫，尾指微微颤抖，他有些紧张。 纹身是一件很有仪式感的事情，它伴随的疼痛感就更有魅力了，许楒趴在床上，后肩处密密麻麻传来的疼痛让他用牙齿咬住了舌尖，纹身师叮嘱过注意事项之后他一动不敢动，安安静静趴在床上。 “是女朋友的姓吗？”师傅问道。 “不是。”许楒闷闷回答，“是喜欢的人。” 这是许楒第一次完完整整、光明正大说出喜欢，这件事就和纹身一样，把十八岁的暗恋和欣喜绽放的更加绚烂深刻，后肩越是疼，许楒心脏越是热乎。 段字已经被他纹进了血肉里，这辈子都剥不脱、剔不掉。 “看你长相应该刚刚成年吧？是刚读完高中吗？” “恩。” “那以后就是大人咯。” 因为纹的位置比较特殊，许楒晚上回酒店睡觉的时候只敢趴在床上睡，他没什么睡意，睁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窗外，夏夜能捕捉到夜空里的星星，一片漂亮的星海散布在深黑的夜空，月亮在云间半掩半现。 段禾杋就好像那月亮，而许楒就是不远处一颗微弱的星星，是基本上没有星星能和月亮比肩的，许楒心想。 宇宙夜空越是浩瀚，他们越难交织。 后肩的纹身还在隐隐作痛，许楒黯然感受着心脏微麻的阵痛，他望着月亮，也思念着月亮。 许楒收拾行李的时候还把日记本给捎带出来了，许楒没事的时候就爱番番以前的日记，见不到段禾杋，就只能靠想着回忆里的段禾杋来维持自己微弱的光芒。 许楒不太爱写字，但他对纪录段禾杋的事情非常热衷，就连喜欢吃什么菜、什么课举手发言了、跟哪个女孩子讲了话……不知不觉，竟也过去了两年。段禾杋出国之后日记就渐渐少了，再加上许楒高考那段时间复习的很认真，最后一次写竟然还停留在因为段禾杋而想要报考d大的宣言。许楒微微一愣。 翻阅日记本总能撬开尘封已久的珍贵记忆，无数次在走廊上提前预设的擦肩而过、夏天贴着段禾杋白净肌肤的蓝色校服布边、举球投篮时飞扬起的发丝、上课偷看时斑驳在眸间的阳光、每一次坚挺笔直的后背和衣领处细小的绒毛…… 许楒微微敛眸，月光温柔的落在他的眼角、鼻尖。 段禾杋，现在是凌晨十二点一十七，我很想你。 许楒轻轻抬笔，看着本子上的字，又落笔写下一行。 非常想你。 第28章 暑假的最后两个礼拜，许楒跟着难得放假的妈妈回外婆家住了一阵子，农村信号不是很好，刷消息都要等到好半天才能加载出来，这倒也帮许楒从几乎窒息的思念里抽离出来些，他每天跟着老外婆日出而起，日落而归，外婆种了很大一个园子的菜，长得郁郁葱葱，许楒每天跟着她帮忙挑挑水、做点体力活。 外公去世已经很久了，外婆不肯去城里住，守着她老旧的家，每天过的也不亦乐乎。 “外婆，平时你自己挑这些挑的动吗？” 外婆笑了笑，皱纹已经堆积在她脸每一寸肌肤上，她慈爱地帮许楒把额头的汗擦掉：“挑的动哩，累了就停下来歇会，休息了再继续挑。” 第49章 许楒歪了歪脑袋，略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啊，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住？” “外婆老啦，已经折腾不动了。” 老人家似乎对扎根这种事格外执着，他们一辈子都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劳作、相爱相守，他们对这片土地有着非常深的执念，许楒目光恍惚，记忆中外婆和外公常常吵架，每次都争得面红耳赤，外公去世之后，没有人跟外婆再吵架了，老房子也归于安静。 许楒还记得外公去世那一年，没见着外婆在葬礼上哭，她神色淡然，好像早就接受了生老病死，是在一个起身上厕所的晚上，许楒路过外婆的房间门口，听见里头传来的呜咽的哭声。 许楒心猛地窒疼，他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分别。 但是他现在知道了。 劳作后的傍晚通常都会有风吹来，沿着弯弯长长、鲜少有车开进来的水泥路，从晚霞的方向拂来，许楒在这个夏天看过这辈子看过的最美的晚霞，一片橙红色像是少女被风吹开的裙摆，荡漾的温柔的霞光，世间浩瀚无穷，在这一刻也宛若凝固着所有的美好与清静，许楒内心一片平静。 他总是过多把喜欢段禾杋这件事弄的太过于卑微、难过和痛苦，但其实无论暗恋是否无疾而终，对于许楒来说，这场年少时光不顾一切的心动是他一辈子都要珍藏的心事，就像夏夜傍晚的风、路边树上的蝉鸣、忽明忽暗的路灯、气泡水里滋滋往瓶口冒着的水汽，一切温柔的、美好的事物都是岁月给十八岁的馈赠。 段禾杋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睡好了，他入睡变得很困难，脑子里装着沉重的心事，翻来覆去，目光都是清明得很，不见一点困意，他不敢轻易闭眼，一闭眼就是脑海里那副挥之不去的画面——他捧着许楒的脸，神情温柔，同许楒接吻。 段禾杋不敢确定，自己是因为什么才会冒出一样一个画面，他原先对同性恋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一直到昨天亲眼目睹两个男孩接吻，段禾杋仿佛被刺激了一般，竟然脑子里冒出自己跟许楒接吻的画面，难不成自己其实也是一个同性恋？ 他翻了个身，抓了抓柔顺的头发，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机忽然弹出阿云发来的消息，叫他明天一起去看书。 段禾杋一顿，这事郁结在心里也难以想通，想着明天去问问阿云好了。 阿云找的地方是一家咖啡馆，倒还挺适合聊天，段禾杋不怎么看的进书，跟阿云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他两声音不大，而且用的是中文，基本上没什么人能听懂。 “感觉你最近状态有点奇怪啊。”阿云看了段禾杋眼底的黑青一眼，然后默默收回了目光。 “睡的不是很好。” “你也别太拼命了吧，你这学习进度都快赶超我了，休息休息，多玩一玩呗。” 段禾杋轻轻抿唇，说：“我想早点毕业，回国读研。” 阿云皱眉：“你本科出国读，研究生回国读？什么情况？” “我毕业不打算扎根美国，趁大学这几年多学点东西，回去读研读博，也是一样的。” “不太适应这里的生活节奏吗？” “多少有一点吧。”段禾杋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问道：“阿云，同性恋的话……是怎么确定自己是不是啊？” 阿云眸底的光一闪，他弯了弯唇：“怎么突然这么问？” 段禾杋舔了舔下唇：“有点好奇。” “这个东西通常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天生就是弯的，对女孩子不感兴趣，还有一种是你只喜欢某一个男孩，别的男孩就不行了，还有一部分人是双性恋，喜欢就全凭感觉，可能会先跟女孩交往，再跟男孩交往之类的，但是这种一般最后都是趋于正常人，找个女朋友度过余生。”阿云摊了摊手，“毕竟有更轻松的选择，没人会愿意跟世俗抗争的。” “第二种不是双性恋吗？”段禾杋轻轻蹙了蹙眉。 “也不完全吧，喜欢这种事哪能有这么标准的公式啊，心动了就是心动了。” 段禾杋默然，眸底翻涌起无数情绪吗，他缓缓滚动了一下喉结。 心动了就是心动了。 段禾杋从小时候开始就被教育得极好，开放的家庭教育告诉他恋爱自由、责任至上，他本身性子也是个不爱争抢的，属于他的风头自然落下来了段禾杋就谦虚接受，长相和成绩让他没办法低调下来，从小到大追他的女孩子不在少数，但段禾杋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因为家庭教育和广读诗书的关系，段禾杋总归是有点早熟的。 他沉沦在许楒的暗恋里，越是深沉的爱越像泥潭，一旦指尖陷入，很快就会被如数吞没。 早在不知不觉中，段禾杋已经从这场暗恋的主导者变成了跟随者，他似乎和许楒身份转变了，从原本被时刻关注和模仿的对象，变成了会在各个细节和角落里关注着许楒，担心他考不好试，睡不好觉、担心他摔伤的腿和被晒伤的后背、焦急没有收到他的任何讯息、又害怕自己贸然行动会伤害到他，越是小心翼翼的人，才越是处于更想维护脆弱情感的弱方。 “怎么样？想通没有，你是哪一种？”阿云凑到段禾杋面前，慢吞吞眨了眨眼睛。 段禾杋微微往后一靠，开朗地露出一个笑：“我只喜欢某一个男孩。” 许楒开学的当天被晒得焉巴巴的，但是他心情非常不错，校园里新奇的每个角落都让许楒在心里小小惊呼，合欢花的花期已经结束了，滚烫的太阳晒得许楒后背都在发麻，他按照学长的指示把行李放回宿舍，然后在食堂吃了个中午饭之后，就去教室集合进行他大学的第一次晚点名。 第50章 许楒内心隐隐有些激动。 许楒运气比较好，分配到的宿舍是新公寓，环境总体来说很不错，设备也很齐全，许楒领了军训的用品之后，把东西一一收拾好，然后去洗了个澡。 段禾杋是在早上九点多吃早餐的时候刷到了许楒的朋友圈，他难得更新一次朋友圈，是分享了一首歌，五月天的《第一天》。 段禾杋慢吞吞抿下牛奶，今天是许楒上大学开学的第一天，段禾杋微微敛眸，点进音乐软件之后开始播放这首歌，他还有安排好的学习任务，一个小小的音响放在书桌旁放着音乐，就在这一天，段禾杋的听歌排行里，《第一天》以55次的频率跻身常听排行里。 九月初的军训是非常痛苦的，许楒本就是个懒着不爱运动的人，一个礼拜顶着大太阳的军训几乎要了他半条命，但总归是个男孩，许楒也不好意思跟班上的女孩一起请假休息，只好咬咬牙做更多更重的训练，一场军训下来，许楒从三亚回来养白回来的皮肤又晒黑了。 军训的日子睡眠时间少的可怜，晚上好不容易有一会休息时间，还有各种部门和社团的学长来下寝宣传，许楒今天晚训结束之后没有会宿舍，他出了校门，找到学校附近的一家蛋糕店，买了一个很小的蛋糕和两根蜡烛，然后提着，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松软的腿蹲着，很快就麻了，许楒干脆坐到了地方，慢吞吞点燃了蜡烛，夜里有风，吹的他一身凉汗，身上黏黏腻腻有些难受，蜡烛上的光被吹得不停晃动，在许楒的脸上映出斑驳的光影，许楒等着蜡烛燃尽，然后轻声说了一句： “段禾杋，生日快乐。” 本来许楒中午就想出去买蛋糕的，但是他被学长逮到，叫过去搬东西了，耽误了吃饭时间不说，还累的够呛，下午的训练一直头晕脑胀，饿得前胸贴后背，胃应该是饿久了不太舒服，许楒晚上也是草草吃了一点，结束晚训之后就去买蛋糕了，现在是十点三十多，许楒端起蛋糕，一个人吃了起来。 他懦弱极了，离段禾杋的生日结束只有一个半小时了，而他还是一句生日快乐都不敢发给段禾杋。 许楒霎时有点难过，他买的是冰淇淋蛋糕，凉凉一块掉进胃里不舒服极了，但许楒一言不发，红着眼睛忍着不适感，把整块蛋糕给吃光了。 今天训练的间隙，许楒刷到了段禾杋发的朋友圈，是一张正在许愿的照片，段禾杋依旧眉眼明净，轻轻闭着眼睛，虔诚地对着蛋糕许愿，许楒又点开了他的朋友圈，打开了这张照片，手指微微颤抖的摩挲过段禾杋的眉眼，也是真真切切再次看到段禾杋的照片，许楒才感受到压抑在心间的思念竟如此强烈，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口子，就能倾盘而出。 除了疯狂滋长的思念，许楒还被蚀骨的酸涩吞没。 照片里不只有段禾杋一个人，还有好几个男孩站他身后，期中一个长相东方的男孩站的最近，还伸手帮段禾杋理了一下戴在头上的生日帽子，动作亲昵，目光温柔。 薛墨和岑岁岁都留言了生日快乐，许楒手指微颤，退出了段禾杋的朋友圈。 许楒轻轻吸了吸鼻子，伸手揉了揉难受的肚子，然后起身慢吞吞回了宿舍。 他的生日祝福太遥远了，根本送不到段禾杋身边。 第29章 新生活快节奏的开始了，许楒哪里料想到了大学生活也是这样急匆匆，有课的日子要紧吧紧抓紧时间赶到教室去，没课的时候还有数不清的ppt和小组任务，许楒高考的时候被调剂到了计算机专业，大二双学位选修了英语，每到周末早上困得要死，还要爬起来去上课。 岑岁岁和薛墨都在长沙念书，但他们三隔得都不近，课也各自不同，还有什么辅修选修课、兴趣班、部门社团之类的，很难统一时间聚在一起玩，渐渐的也没有以前那么热络了。 许楒按掉再次响起的闹钟，揉了揉眼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下来，慢吞吞刷完牙洗完脸，揣上英语书，然后轻手轻脚出门了。 许楒今年已经是大三上学期了，他大学这几年咸鱼地读了几年书，多少也学了点专业知识，因为他英语基础差，所以外语专业的课上的很辛苦，需要在课下花很多时间补上进度。 他去楼下食堂买了个包子和一杯豆浆，草草解决了早餐的事，然后踩着最后三分钟的点进了教室。 今天只有上午有两节课，下午没什么事，许楒把课本当回宿舍，然后换了件薄薄的外套就出门了，今天岑岁岁和薛墨约他吃饭，说什么务必要到。 许楒到了才知道什么事要这么正式了。 岑岁岁和薛墨在一起了。 许楒轻轻举起温热的水杯，敛眸道：“我早就猜到了。” 岑岁岁红着脸：“你这都能猜到？” “我还以为你们高中毕业就会在一起呢。” 薛墨失笑：“我也想啊，结果她一读大学，就把我抛到脑后了，还跟一道貌岸然的学长谈恋爱，跑来跟我说自己多开心，可气死我了。” 许楒憋不住笑，这到底是岑岁岁这个粗神经做的出来的事，薛墨对岑岁岁那点心思还是好猜的，高中的时候追薛墨的女孩也就不在少数，但他一个没答应过，对谁都是冷言冷语，唯独对岑岁岁，总要找个话口怼她，关心的事也没少做，干什么都是应着岑岁岁的要求先，一面怼她一面宠她，还选了所长沙的大学，再看不出来就多少有点迟钝了，岑岁岁就是这么个迟钝的人。 第51章 许久未见，岑岁岁跟许楒分享了好多事情，说到一些恋爱的事，薛墨还会开口补充几句，饭桌上聊的不亦乐乎。 “我室友都觉得薛墨是颗大白菜，被我给拱了。” 薛墨附议：“我也觉得。” 岑岁岁抿了一口饮料，问道：“许楒，你大学三年都没谈恋爱吗？” 许楒摇了摇头。 岑岁岁眸光微闪，她摸了摸下巴，装作若无其事道：“我有个室友，长得特别好看，人也很温柔，要不要介绍给你？” 许楒笑着摇了摇头：“别让我祸祸人家了。” 许楒读的专业本来没什么女生，但周末的外语课上，漂亮女孩特别多，但许楒一般都是找一个小角落里，上完课就溜，基本上没什么认识女孩子的时间，他也不喜欢应付女孩，光是宿舍那群大老爷们就够他头疼的了。 薛墨夹了块肉放到岑岁岁碗里，顺嘴问道：“在学校没遇见喜欢的吗？” 许楒没想到薛墨也会加入这种八卦，他摇了摇头，如实道：“我们专业没什么女生。” “我们专业女生多呀！我给你介绍几个？你可以先认识认识嘛，到时候喜不喜欢聊了才能知道的。” 许楒塞了一口肉到嘴里，含含糊糊道：“你好像催婚的八大姑七大姨啊。” 薛墨忍不住笑了两声，附议说：“我也觉得。” 岑岁岁：“薛墨，你信不信我打你。” 薛墨：“你这小胳膊小腿，打不赢。” 岑岁岁：“那我打你你会还手吗？” 薛墨：“……不会” 岑岁岁：“哼哼。” 薛墨：“乖点，赶紧吃饭。” 许楒：“……” 许楒：“我还在这里呢。” 吃完饭之后岑岁岁问许楒要不要跟着一起去看电影，许楒赶忙拒绝，吃这么一顿饭当的电灯泡已经非常足够了。吃饭的地方离许楒的学校并不远，吃的也撑，他干脆走路回去，还能消消食。 夜里风还比较凉，幸亏许楒出门的时候穿了件外套，他慢悠悠打了个哈欠，把耳机塞到耳朵里，手里的mp3还是高三那年段禾杋送给他的，迭代产品已经琳琅满目替代了它，许楒也修修补补了好几次，外观除了有些破旧之外看不出任何问题，但它已经很难检测到储存卡了，所以许楒不敢再把储存卡取出来，只反反复复听着以前的歌。 五月天又出了好多新歌，但许楒耳朵里依旧是那首“明明是想靠近 却孤单到黎明。”反复播放。 他总是不可避免的在每一个独处的安静时光里想念着段禾杋，许楒常常感觉周遭的世界是灰白的，像是黑色胶片，以缓慢的速度向浩瀚的未来驶去，他远远逃离，做个不合群的小孩。 岑岁岁跟薛墨在一起这件事，段禾杋还是比许楒晚了那么几个小时知道的，他刚刚醒，就看到了岑岁岁发来的微信，段禾杋打了个哈欠，然后拎起手机给岑岁岁打了个电话。 “喂，段哥，你醒了吧？” “恩，薛墨呢，在你旁边吗？” 岑岁岁瞥了薛墨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句：“恩，我们刚看完电影。” “让我跟他说几句呗。”段禾杋借岑岁岁递手机给薛墨的间隙，清了清嗓子，让刚醒的涩痛喉咙舒服不少。 “什么时候回来？” 段禾杋目光微沉，眸底沉淀着不知名的情绪：“快了，你们两这，得请我吃饭。” “好啊，等你回来我们四个可算是能聚一聚了。” 岑岁岁眨了眨眼睛，凑过去问道：“段哥要回来了吗？” 薛墨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精心弄了好久的刘海给弄乱了，惹得岑岁岁瞪了他一眼，然后把手机给拿了回来：“段哥，我们今天跟许楒一起吃的饭。” 段禾杋眸光微闪：“恩。” 岑岁岁歪了歪脑袋：“你不想知道他最近怎么样吗？” “想。” “我今天还把我室友的微信推给许楒了。”薛墨啧了一声，然后得到了一个岑岁岁一个狡黠的笑，“他说还挺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呢。” 段禾杋失笑，声音略微放硬了些：“岁岁。” “要你不赶紧回来，许楒都要被抢跑咯。” 岑岁岁是在大一的时候知道段禾杋喜欢许楒这事的，她可消化了好久，读高中的时候四个人玩，一点蛛丝马迹抓不到，倒是段禾杋出国之后，时常打电话来问许楒怎么样，次数多了岑岁岁到底不明白了，一问才知道段禾杋竟藏着这样的心思，她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知道的，结果跟薛墨在一起之后，偶然听到他跟段禾杋打电话，才知道这两个人早就互通一气，她和许楒都是被瞒着的。 “段哥准备回国，肯定很多事情，你吓他干嘛？” 岑岁岁嘿嘿笑了笑：“那你猜他会不会提前回来。” “……会。” 许楒周三晚上有一节翻译课，是三个班一起上，许楒晚上上课很容易走神，他拎了一杯奶茶进教室，找了个角落里，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原来空落落的角落里也已经坐满了人，很快，上课铃打响，教授慢吞吞从外头进来，有个高个子男孩跟在他身后。 周遭响起不小的惊呼声，许楒困意上脑，慢悠悠打了个哈欠，任水雾模糊视线，水汽在空气里逐渐消散，讲台上的人影也渐渐清晰—— 第52章 许楒心脏差点直接跳出来。 他跟讲台隔的距离有点远，但是还是清清楚楚看见了老教授旁边的人，穿着一件白衬衣，头发修剪得比较短，修长的黑色裤子把整个人衬得禁欲极了，周围女孩们的讨论声越来越大，许楒猛的怔住，盯着他微微启唇，然后做了一个简短而漂亮的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段禾杋，是新入职的助教，之后就跟着教授和大家一起学习，请大家多多指教。” 讨论声和欢呼声还在继续，甚至有前排的大胆女孩直接开口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话，许楒直愣愣看着他捞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非常熟悉的字。 段禾杋。 灰白的世界从他的指尖开始蔓延出颜色，以飞快的速度润湿了许楒的眼眶，他缓缓吸了吸鼻子，脸颊忽然划过一道冰凉的液体，吓得他立马低下头，伸手接住下巴的眼泪，手背擦掉脸颊的，却不想越擦越多。 这节翻译课超常热闹，空出来的一二排在段禾杋进教室之后就被坐的满满当当，许楒远远盯着他。 段禾杋回来了。 段禾杋来d大当助教了。 他知道自己在d大念书吗？ 他知道自己修了英语专业吗？ 他知道今天台下数百双眼睛里，有一双最灼热最复杂吗？ 许楒胡思乱想着，耳朵里半个字没听进去，他双眼通红，盯着段禾杋。 突然，台上的人扭了个头，目光准确无误落进许楒的眸子里，隔着很远的距离，把许楒兔子似的红眼睛吓得一惊。 段禾杋看见他了？ 段禾杋看见他了。 下课之后讲台边空前围了好多人，许楒趴在桌子上，心就跟被放在架子上反复灼烤似的，因为就在下课前十分钟，他收到了段禾杋的微信。 【段禾杋：下课等我一起走。】 许楒感觉自己这副样子实在是不适合跟段禾杋见面——红着眼睛，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是随便穿了两件舒服的，早知道今天会碰见段禾杋，他至少借室友的发胶抓一下了。 许楒用鞋底缓缓蹭着地板，直到讲台上的人都散开了，段禾杋才抽身出来，他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跟教授道别，便径直朝许楒这个方向走来。 他每走一步，许楒的心就重重跳一下。 距离和时间被疯狂拉长，这段距离仿佛走了三年，段禾杋稳稳站到许楒面前时，他还有些恍惚，直到耳边传来熟悉而温柔的声音。 “许楒，怎么哭了？” 第30章 许楒一整晚没有睡着，趁夜里黑下来，室友都睡着了，他起身爬下床，轻手轻脚从柜子里翻出藏在里面的日记本，因为不敢弄出太大动静，许楒慢吞吞翻了小半个小时，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才把本子从柜子深处翻了出来。 许楒是个内心情绪极其敏感复杂的人，但他语言也是贫瘠到了一种境界，新留下的痕迹基本上都是在说着想念，许楒一言不发，缓缓翻着本子。 今年2月12号的时候，许楒留下一段很长的话，现在读起来竟还能完全感同身受当时的情绪。 “段禾杋，你最近还好吗？首先祝我生日快乐，依旧没有收到你祝福的一个生日，晚上和岁岁她们一起吃了蛋糕、许了愿，薛墨给我送了两个礼物，还放在桌子上没有拆，你不在的话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是一个人回学校的时候感到特别难过，他们说如果一起看到了夕阳，也相当于见了面，那我们是不是永远没有这样浪漫的见面了？不浪漫也没关系，我是说如果能见面的话。” 还有一篇是来自六月末的日记。 “夏天又要来了，段禾杋，你也很喜欢夏天吗？我最喜欢夏天，但最让我开心的其实是秋天和冬天，夏天就像是保持着距离的暗恋，在无数阳光明媚的午后，跟倾泻的温柔阳光一起，把目光落在你纤瘦的蝴蝶骨上，秋天和冬天的时候是我跟你说话说得最多的季节，那时候天气冷，你总爱问我们冷不冷、困不困，我发誓，在此之前我从没觉得寒冷的冬天这么短暂温暖。” 许楒抓了抓泛痒的眼尾，手指抓到一手的湿润。 “段禾杋，我已经大三了，距离高二那年夏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大家都说时间是最好的愈合剂，它温柔而又不留情面地把所有爱意和伤痛都冲淡在时间的长河里，那为什么我总是逃离不了那个像梦一样光怪陆离的夏天，逃离不了这场至死不渝的暗恋，段禾杋，我好想你。” “是不是有因有果，你问我是不是相思树的楒，一语成谶，让我被剜骨般的思念纠缠着，每每深夜都反复梦见你在机场的那个背影，我似乎从没呼唤过你，也非常后悔那一天没能多拥抱你一下，这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后、最接近你的一次，我好难受，越是见不到你，就越是想你，越是想你，就越是爱你，越是爱你，就越想你。看谁都像你，看谁都不是你。” “段禾杋，段禾杋，段禾杋…段禾杋，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许楒被憋住的气呛得猛烈咳嗽，滚烫的泪随之掉落，把手里的本子打湿好几片，许楒死死捂住心脏，仿佛用力的揉搓就能让它少承受几分痛意，他独自一人生活着，新学校里没有朋友、见不到喜欢的人、想念不敢诉说，铺天盖地的委屈在见到段禾杋的那一刻如同倾盆而来的大雨，淋得许楒措手不及，只敢抱着膝盖发出小兽般小心翼翼的呜咽。 第53章 许楒哭得最多两个时刻，一个是段禾杋出国之后，一个是段禾杋回国之后。 许楒哭得昏天黑地，心脏像是被揉碎了般难过。 星期五下午最后一节没有课，许楒上完午休后的第一节 就回宿舍换衣服了，他愣愣看着镜子里长高不少的男孩，眉眼间青涩尚未褪去，眸底却是晕都晕不开的哀伤，手里拎着换过但是不怎么满意的衣服，忽然觉得这幅场景似曾相识，以前周末和段禾杋他们出去玩，许楒也是这样躲在房间里，把自己风格相似而且简单的衣服都试个遍。 许楒叹了一口气，从衣服里挑出刚刚最满意的一件，然后穿了一双球鞋，把头发抓的稍微整齐乖顺些，拎着手机就出门了。 今天段禾杋请他们三个吃饭。 许楒到的时候他们三都已经到了，岑岁岁和薛墨坐在一起，只留下一个段禾杋身边的位置给他，许楒身体稍微顿了顿，拉出一个笑。 “我来晚了。” 段禾杋目光温柔落在许楒脸颊上，触及到他微红肿的眼睛时一愣，把提前冲泡好的柠檬水递给他。 “不是很晚，是我们来早了。” 岑岁岁忍不住朝薛墨眨了眨眼，惹得薛墨替段禾杋捏了把汗，岑岁岁这个呆瓜，怎么总感觉会很不靠谱地把段哥的心思给暴露出来呢。 许楒坐在段禾杋身边，身体非常僵硬，鼻翼间柠檬的香味里还混合着段禾杋的气息，杂糅在冰爽的水汽里，缠绕在许楒鼻尖，他后背有些发麻，心脏随着段禾杋的一举一动而突突跳着。 “许楒，你和段哥早就见过了吧。” “啊？恩。” “段哥你现在住在哪里啊？” 段禾杋轻轻抿了一口手里的柠檬茶，瞥了许楒僵硬的身体一眼，道：“d大有安排公寓，离学校还挺近的。” “那你就可以经常找许楒玩了呀。”岑岁岁惊喜道，情绪激动的她还被薛墨按了按大腿，示意她安分点。 “是的，就是不知道许楒有没有时间。” 温热的气息从脚底一直腾冲到头顶，幸好坐在段禾杋旁边，就不用跟他对视了，许楒磕磕巴巴应下：“我，我有的。” 吃饭的时候许楒依旧保持着以前跟他们三待在一起的时候那股安静劲，他们偶尔聊聊段禾杋在美国的生活，对面两个小情侣偶尔凑在一起说说悄悄话，搞得许楒和段禾杋这边的沉默就有些尴尬了。 “感觉你变高了。”段禾杋轻声说。 “是长了一点……”许楒掀开眸子看了段禾杋一眼，发现自己还是需要微微仰头才能跟段禾杋对视，他嘴唇吃得红润柔软，说话的时候下意识轻轻嘟起，“还是没有你和薛墨高。” 段禾杋柔柔笑开，手不受控制就往许楒柔软乖顺的黑色头发摸去，还轻轻揉了揉：“那就多吃点，快点长。” 揉完之后段禾杋才惊觉自己这一下来的有点突然，他装作若无其事收回了手，只留下许楒一个人红着脸发愣。 吃完饭之后他们到楼下的电玩城打了一会游戏机，刚好碰到旁边的桌球桌空了，薛墨提议道：“要不要打桌球？” 岑岁岁皱了皱眉：“我不会呀。” “我教你嘛。” 许楒眼睁睁看着岑岁岁被薛墨牵走，带着去挑杆子了，他有些局促地站在段禾杋身边，小声说：“我我也不会。” 段禾杋明眸皓齿，露出一个笑：“没关系，我教你。” 和段禾杋见面、和段禾杋相处、和段禾杋说话、和段禾杋打桌球。 这一天过得跟梦似的，许楒用指尖重重捏了捏掌心，直到传来疼痛感，他才在段禾杋的呼唤里走了过去。 “我也只会一点皮毛，先教你规则吧。” 许楒乖乖点了点头，目光跟着段禾杋。 “只能靠打这个白球击打别的球，自己方的球进了才能打黑球，率先把黑球打进去的就赢了，但是白球不能进洞，否则就换对方随意摆放球的位置击打了……许楒，许楒？” “啊？” “你听懂了吗？”段禾杋微微附身，温柔问道。 他眸子沉沉，像是一潭湖水，随时要把人吸进去。 许楒红着脸瞥开目光，挠了挠头：“有点难。” “没事，我再给你讲一遍。” 光是听段禾杋讲话，许楒耳朵里只反反复复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哪里还听得进内容，所以开始之后许楒球都没看，光顾着看段禾杋伏在桌面上修长纤瘦的身体和一发进洞的球技。 “你好厉害啊。” “打多了就好了，在美国那边没什么娱乐活动，就天天在家里打球。” “那也，那也很厉害。” 段禾杋干什么都是最厉害的。 段禾杋轻声笑了笑，朝许楒招了招手：“许楒，过来。” “怎么了？” “你打不打？” “我不打，我看你打行吗？” “不无聊吗？我们去玩点别的吧。” “不，不用，看你打球就不无聊了。” 想给小朋友吃糖，谁知对方乖得一点都不贪心，段禾杋心霎时软成一片，他总是不自觉因为自己的出国而担心，担心距离太远，许楒会不会还没得到回复，就擅自把暗恋给收了回去，收了回去倒也没事，段禾杋有的是时间还能把他的心给抓到手，但最怕的就是许楒不仅缩了回去，还把这份喜欢给了别人，这天下独一份的好，段禾杋一丁点都不肯许楒分给别人。 第54章 段禾杋目光灼热：“许楒，你那天为什么逃跑了？” 许楒一惊，段禾杋说的是那天初次见面的晚自习下课，段禾杋贸然出现在他面前，隔着远远的距离倒还好，但真真切切站在许楒面前的时候，他还是吓了一跳，匆匆丢下一句我还有点事就跑了。 许楒找了个蹩脚的借口：“不是逃跑，我那天有点事……” “我还以为你很不愿意见到我。”段禾杋紧紧盯着许楒，以前的他害怕自己不能尽早回国而不敢贸然向许楒回应，现在的他恨不得把所有的爱意十倍百倍回应给许楒，他有的是时间，一点一点把许楒的心门撬开，伸手抱一抱那个孤单敏感的小孩。 “没有。” “那就好，那我明天能找你去吃早餐吗？” “啊？” “我对学校构造还不是很清楚，而且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吃早餐比较好……你周末有事情吗？有空的话能带我逛逛吗？”他这一席话说的多少带点演戏的成分了，但许楒一股脑喜欢着段禾杋，哪会想这么多，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段禾杋抿唇轻轻笑了笑，惹得许楒也是眸子弯弯。 “哦对了，我听说岁岁给你介绍了一个女孩？” 许楒抿了抿唇，回答道：“没有，她开玩笑的。” 段禾杋装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顺势问道：“那你现在想谈恋爱吗？” 许楒一愣，盯着段禾杋熟悉的侧脸，他眉眼间似乎多了些成熟和内敛，但少年气还是会随着明媚的笑流露出来，d大最近论坛里可没少出现他的名字，从小到大，只要是段禾杋出现的地方，就没有他沉寂的时候，好像谁都能窥见他一点光，许楒也能。 “想。”许楒说。 第31章 许楒其实在周六上午有一节外语课，但他明天跟段禾杋约好了一起吃早餐，吃完早餐许楒还想多跟他待一会，得想办法翘了明天上午的课。 “哎林全，你明天帮我答一下到行不行？” “你要去干嘛？”林全看了他一眼，他们宿舍就林全一个人跟许楒一声选的专业，而且因为外语课男生少，帮忙答到还是有一定的风险。 “我有点事，你帮我一下，下次请你吃饭。” 林全躺在床上，探出一颗脑袋：“你晚上陪我去外院联谊，我就帮你答到。” 许楒轻轻皱起了眉，啧了一声：“好吧。” 他对什么联谊向来是没一点兴趣，特别是段禾杋回来了，许楒哪还有一点心思可以分给认识别人，他在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之前买了没穿过几次的黑色卫衣，然后挑了条牛仔裤，又在桌子边来来回回转了一会，翻出一个白色的鸭舌帽，这是上次薛墨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薛墨还送了个胸包给他，但是许楒更喜欢这个帽子。 他戴着白色帽子和戴同款黑色帽子的段禾杋，在宿舍楼下撞见的时候非常尴尬。 “你……” 段禾杋头发稍短了些，黑色的头发被压在帽檐下，把视线都压的微微锋利，但他眼睛弯成月牙，盯着许楒笑道：“好巧啊。” 许楒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泛红的耳垂：“这是薛墨上次给我买的生日礼物。” “很适合你，很好看。”段禾杋摸了摸自己的黑色帽檐，好巧不巧他今天也穿了件白色的卫衣，跟许楒站在一起竟出奇地搭，段禾杋被许楒蔓延起粉红的脸颊取悦到，他心情颇好，拍了拍许楒的肩，顺带把自己发的教职员工的卡晃了晃： “走，我请你吃早餐去。” 许楒踩点上课的时候一般都是吃个包子或者馒头草草解决，他觉得只有认真嗦个粉才算是吃了顿早餐，其他的面包牛奶都只能算得上是果腹，所以许楒领着段禾杋去了他常去的窗口打了两份粉。 “你周末是不是都不会起这么早？” 许楒舔了舔下唇，默默把唇瓣上溅到的面汁卷进嘴里，他才不会告诉段禾杋自己其实有课。 “恩，要睡懒觉。” “那我打扰你睡懒觉了。”段禾杋有些愧疚道，“那我待会中午请你吃饭补偿你好不好？” 许楒慢吞吞咬掉嘴里的面：“你已经在请我吃饭了啊。” “中午也请。” 许楒收回目光，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阔别三年之久，许楒对自己和段禾杋三年前的每一个相处细节都熟悉得不得了，一而再再而三回忆，也是没有段禾杋对自己很热情的这段记忆，怎么这一下回国之后，变得有些让他措手不及。 段禾杋悄悄打量着许楒的表情，找补道：“我这卡里学校给充了好多钱呢，你带我去吃好吃的窗口，我请你吃。” 许楒哪会拒绝段禾杋，再说了跟段禾杋在大学里一起吃饭，这是许楒多少次想要的场景，他磕磕巴巴应下：“好，好的。” 粉嗦到一半，许楒突然收到林全的微信。 【林全：兄弟，哦了。】 许楒瞥了一眼，然后拿起手机回复。 【许楒：谢谢。】 【林全：不用谢，你晚上记得陪我一起去就行。】 【林全：外院美女超级多。】 【许楒：……知道了】 段禾杋看了一眼许楒背光的手机上密密麻麻的聊天框，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有事要忙吗？” 许楒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是晚上。” 第55章 段禾杋缓缓把冗长的粉夹起放到嘴里，吃个粉也是非常有优雅有教养，惹得许楒总忍不住瞥他，分了神的心思根本不管段禾杋问什么，一股脑回答就是了。 段禾杋：“晚上有什么事？” 许楒：“陪我室友……陪我室友去联谊。” 段禾杋：“联谊？以处对象为目的的那种？” 许楒：“……差不多吧。” 段禾杋盯着许楒的脸，企图从他脸上得到一些微表情，但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连最容易也是最不经意露出的赧然都不见。 段禾杋向来能把情绪掌控得极好，就算是此刻内心已经因为许楒的回答而翻涌起巨大的波涛，特别是联想到昨天许楒说想谈恋爱之后，倒感觉昨天晚上因为许楒的回答而高兴了好久没睡着的自己有点狼狈，但段禾杋表面还是保持着良好距离的朋友身份，装作随意问道： “什么时候啊？” “啊？我也不知道，你你要来吗？”许楒瞥了他一眼，林全去是真的想找对象，段禾杋去该不会也是想找对象了吧。 “我能去吗？” 果然。 许楒心脏顿顿一痛，大早上跟段禾杋一起吃早餐的好心情折扣了大半，他闷闷道：“可以。” 而且照许楒以往的经验来看，只要段禾杋出现在这种场景，贴上来说话的女生就不在少数。 吃完早饭之后许楒领着段禾杋去学校各处逛了逛，有点像刚入学的时候学姐带着新生把学校各处都踩点那会，但许楒话不多，不怎么介绍，大多是段禾杋在问，他就回答几句，要么是碰见可以插入话口的地方，许楒才会多说一点。 “这个地方，社团晚上很多人来滑滑板。” “你没有加入什么社团吗？” 许楒摇了摇头：“我没什么特别的兴趣，当咸鱼比较好。” “那你还修了双学位，选了英语。” 许楒摸了摸鼻子，只要低一点头就能遮住自己的视线，这个帽子让他非常有安全感：“我高考报的志愿就是英语专业，只是被调剂了。” 段禾杋一愣：“我记得你不喜欢……” 许楒为什么想学英语，这问题竟一点不难回答，段禾杋呼吸变得略微沉重，他盯着许楒的背影，这人长高了些，后背也变宽了点，整个人挺拔了不少，看起来也坚定了不少。 许楒一直是最坚定的那个人。 “以后你有什么弄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许楒抿了抿唇，轻轻恩了一声。 日头逐渐大了些，许楒回头，目光清澈，轻声问道：“你热不热？” 许久不见，许楒比起以前成熟自信了不少，很段禾杋对视的目光也不像以前一样闪躲，他脸颊不知是被晒的还是怎么了，有些坨红，看起来特别可爱，段禾杋弯了弯唇，回答道：“热……” 许楒咧开唇笑：“那我请你去吃冰。” 吃冰这家店是学校新开的，但周六上午大家基本上都在懒床，爬起来的人也很少在上午就来吃冰，所以许楒很快买了两份冰，递给段禾杋： “桃子味的。” 他们并排坐在学校的木凳旁边，因为戴了帽子，倒也不觉得晒，许楒慢吞吞挖着手里的冰，日光柔柔落在雪白的手背上，把青色的血管照的透亮。 “你还喜欢吃桃子吗？”段禾杋突然冷不丁问道。 一种不知名的烟花在心脏倏地炸开，许楒低头，眸底的情绪被帽檐遮的干干净净，他轻声回答：“喜欢。” 介于上午跟段禾杋在校园里闲逛聊天实在是太开心，许楒瞬间都觉得非要叫他去联谊的林全也可爱多了。 “谢谢你帮我答到啊。” “别谢了别谢了，换衣服走吧。” 许楒扯了扯身上的卫衣：“我这样穿不行吗？” 林全打量了他一眼，啧了一声：“还行，你能把帽子摘了吗？大晚上还戴着干嘛？” 许楒摸了摸帽檐，慢吞吞摘了下来，抱怨道：“这帽子很好看的。” 上午段禾杋问联谊在几点，许楒回答了之后就没有下文了，他不知道段禾杋的意思是去还是不去，只好先跟着林全到了操场，大学的联谊活动还是挺简单的，就是坐在操场玩玩游戏唱唱歌。 操场的风倒舒服，一整圈的夜灯全都亮了，把一操场的青春活力都晃的明亮，许楒坐在角落里，有好几堆玩游戏玩的特别开心，林全一到就很快融入了进去，许楒都觉得他花这心思把自己叫来有点没必要，但好歹答应了别人，许楒还是乖乖坐在旁边等他结束。 过了一会，许楒都有些昏昏欲睡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林全那边的动静，谁知他刚好伸手朝自己一指，然后跟旁边一个女孩不知道说了什么，许楒愣了愣，只见那个女孩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好。” 许楒：“你好。” “我是文文，上次跟你英语课汇报一个组的。” 许楒稍微回忆了一下，他英语课汇报还算认真，但没怎么参与跟小组成员的交际，一般都是只翻到群里的任务安排，做完之后发到群里就继续潜水了，所以就算是一起做过小组任务，许楒对她印象还不是特别深刻。 “你怎么不过去一起玩？”文文问道。 许楒局促地摸了摸鼻子旁边的痣：“人有点太多了。” 第56章 文文自然地坐到了许楒对面，听到这句话随即露出一个俏皮的笑：“怕人多还来联谊？我以为你不会参加这种活动呢。” 她的目光有些太明亮，许楒下意识躲开：“陪我室友来的。” “周六出来玩一玩也挺好的，不然只能窝在宿舍了。” “呃，是的。” “你渴不渴？我给你去拿饮料吧？” 许楒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文文瘪了瘪嘴，但眸底还是含着笑意：“可是我渴了。” 许楒怎么会知道应付女孩子，他赶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粘上的杂草，说：“那我去拿吧。” 他落荒逃离现场，在人群里漫无目的走了一会，找放饮料的地方，找到的时候发现林全也蹲着在挑喝的，他拍了拍林全：“什么时候走呀？” 林全回头，见着是许楒，笑他道：“干嘛就走呀？人家文文都请我吃了两顿饭，让我想办法把你约出来呢，你每天在宿舍也不出门，都找不到对象。” 许楒一噎：“我不用……” 林全塞了两瓶饮料到许楒手里，推了推他：“哎呀什么不用啊，赶紧去，人家女孩等着你呢。” 许楒看了看林全，又扭头看了看盯着自己的文文，重重叹了一口气。 第32章 二十几岁期待和喜欢做的事情里绝对有一件事谈个恋爱，许楒读大学以来社交比起高中的时候多了不少，但也没有动过找个女朋友的心思，毕竟许楒自知长得只能勉强算上舒服，性格也不是什么很讨人喜欢的开朗，他倒是没想到还会有女孩为了约自己大费周章。 “之前做小组任务的时候我有个地方查了一晚上没查明白，当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发到群里都没人理我，我都要查崩溃了，然后你在群里告诉我了。” 许楒捎带回忆了一下：“可能是刚好知道，我不怎么看群消息的。” “我发现了，找你的发言记录就那么几条。” 许楒有一搭没一搭跟文文聊着天，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弹出了段禾杋的消息，说他今天临时接到导师给的任务，没办法过来了，虽然见不着段禾杋，但这总还是比看着段禾杋在联谊会上被女孩们缠着聊天要好，许楒赶紧回了一句好。 【段禾杋：你还在那里吗？】 【许楒：还在】 段禾杋支着下巴，眉头因为许楒回复的这个“还在”而轻轻蹙起，他看着电脑上正在下载的压缩包，他啧了一声，飞快打字。 【段禾杋：有碰到对眼的女孩子吗？】 【许楒：没有。】 又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让段禾杋拧起来的眉又缓缓舒开，段禾杋回忆了一下记忆中许楒参加这种人多的活动时的状态——坐在角落里安静乖巧，一言不发看着大家玩闹，偶尔被人问到了什么话也是答完即停，在段禾杋每一个忽视掉的瞬间，许楒都不会把多出来的任何心思分给别人。 段禾杋突然有些后悔，他凭什么对许楒的心意有一丁点不信任，这么想着，段禾杋又接着回复。 【段禾杋：多交一点朋友也是好的，结束了早点回宿舍休息，早点睡觉，晚安。】 【许楒：好，晚安。】 段禾杋说了晚安还得继续做项目，他的导师是段妈妈的世交，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但学习和磨练这件事终究不是简单的，而且段禾杋还接了d大的英语翻译课，周末的时间被压榨地剩不了多久。 段禾杋调整了一下台灯的角度，然后伸手捞到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大脑稍微清醒之后，拿起鼠标开始着手做任务。 许楒从没感觉一周过的这么快过，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是盼着数着日子过的，读了大学之后每天课不如高中辛苦，有时候还会忘记今天到底是星期几，但这个礼拜许楒脑袋非常清醒，星期三的晚自习来的很快。 也就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段禾杋的名字在d大已经传的响当当，大家都知道外院新聘请了一个很帅的助教老师，还有不少人偷拍了他的照片发到论坛里，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楼层盖的数量惊人，以至于这周三的翻译课，教室空前的火爆，连以前空的最多的一二排也挤得满满当当。 今天的课是段禾杋一个人完成的，他在美国留学期间就积累了很丰富的词汇量和语法，再加上段禾杋本身美式口音就非常出众，给一教室同龄人讲起课来也是游刃有余。 许楒坐在教室最中间位置的最后一排，撑着下巴盯着段禾杋看。 光线晃的眼睛迷离，许楒感觉时间仿佛被瞬间拉回高中的午后，他坐在最后一排，看着段禾杋在讲台上讲着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题，那时的段禾杋还没有现在高，身上少年气更重，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校服，缓慢而清晰地把每一个步骤都讲解的极其清楚。 许楒是很喜欢这样的感觉的，纵使有无数双眼睛跟他的一样，捕捉着段禾杋的每一个优雅的停顿、纵使段禾杋永远不会注意到没在人群里向来无声的他、纵使距离一直是保持着讲台到最后一排，从不曾缩短，许楒还是爱极了这种能够目光所及的感觉，他实在是被这几年的思念逼的濒临崩溃，天知道他多想念以前的高中时光。 至少再怎么茫然，许楒还是能知道光的方向。 一如既往的，许楒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光看段禾杋去了，下课前五分钟的时候他收到了文文的微信，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宿舍。 第57章 文文是中文专业的，也是修了英语这门课，恰好跟许楒分在了一组，因此许楒周末和星期三的课都会跟她一起上，许楒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下课铃响了，许楒慢吞吞从位置上站起来，把书和笔都拿好，正要往教室门口走，就碰着了坐在位置上原地不动，扭头找他的文文。 “你还没走呢？” 许楒尴尬地笑了笑：“正准备走了。” “你怎么不回我微信呀？”文文也跟着起了身，把东西放进包里，走到许楒身边，“一起回去嘛？” 许楒挠了挠后脑勺，脑子里瞬间蹦出几个特别不靠谱的借口，他支支吾吾半天都没想好选哪一个才不会更尴尬，这时候好在从人群中缓慢抽身的段禾杋拯救了他。 “许楒！” 文文似乎也是没想到许楒居然认识段禾杋，她有着拘谨地眨了眨眼睛：“段老师好。” “你好。” 段禾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许楒一眼。 “你们是要准备走了吗？” 许楒赶紧抢着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段禾杋悠悠收回目光，开口道：“确实有个事要跟你说。” 文文感觉到气氛多少有点尴尬，她稍往后退了退，对许楒说：“那我先走啦？” 许楒忙点头如捣蒜。 “你记得回我微信呀！” 许楒嘿嘿笑了两声掩饰尴尬，刚好错过了段禾杋眸底瞬间翻涌起的情绪。文文走了之后，他两并肩往外头走去，段禾杋随意开口问道： “她是你们专业同学吗？” 许楒摇了摇头：“不是的，昨天晚上认识的，之前不熟。” “昨天那个联谊？”段禾杋紧了紧眉。 许楒偷偷瞥了他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落到因为路灯而拉出的长长黑影子的地上，随着灯位置的变化，像被拉扯的皮影似的，一下子在前面，一下子又跳到后头，一下子分开很远，又一下子亲昵般重叠到一起。 许楒在这里偷偷看影子，而段禾杋在旁边头疼，怎么就刚好接到任务没赶过来守着许楒。 许楒不会喜欢别人，但也管不住别人去喜欢许楒啊。 段禾杋侧头看了一眼许楒，试探道：“感觉她还挺开朗的。” 许楒点了点头：“是的，就是有点太热情了，我招架不住。” “那她可能确实是挺喜欢你的。” 跟自己的暗恋对象讨论这种事还真让许楒提不起兴趣，他找了个话题岔开：“你不是说找我有事要说吗？什么事呀？” “哦对，就是学校下个月有一个外宾接待活动，你们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学习一下，你们组之前的汇报是不是做的挺好的，老师点的你们组去。”其实是段禾杋自己挑的，老师一屋子人才不认识几个呢，叫上许楒的话，相处的时间又多了不少，但他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们这个分组，好像是跟以前一样的几个人。” 许楒顿了顿：“那文文……” 段禾杋挑了挑眉，问道：“文文就是刚刚那个女生？” 许楒点了点头。 段禾杋脑子又开始疼了，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加上许楒的名字一了百了，非给自己整这一出，段禾杋无声叹了口气，竟感觉到喉间翻涌起的酸涩，这种陌生的体验让他又是惊奇又是郁闷。 第33章 接待外宾这事在d大还挺重要的，段禾杋一新来的，还是个助教能揽下这个活也是很不容易，学校大大小小的老师职工都很难开口寻找帮助，但好在有蛮多学生帮忙。 这种小组给加的分数不少，再加上大家对英语多少都有点兴趣才会修这门课，有这种机会学习，班上好多人争先恐后想要，许楒他们小组全都参加了这次活动，还包括中文专业的文文，她一副跟许楒非常要好的样子，无比自然搭着话。 “许楒，你资料查完了嘛？帮我看看嘛。” “许楒，这是你翻译的吗？好厉害啊。” “许楒，你待会弄完去哪呀？要不要一起喝奶茶。” “许楒，许楒……” 叨的段禾杋头都有点大了，他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却又担心自己太早太快干涉许楒这种事，会让许楒很反感和抗拒。 “我今天回去把这个翻译弄好。”许楒掂了掂手上的资料，轻声道。 “我跟你一起吧？”文文放下手里的平板，凑过来问。 许楒轻抿了一下唇，手指摩挲着鼻侧，正想着怎么推脱，突然听见段禾杋开口道：“许楒，你今天去我家里翻译吧，我有好几本很实用的词典，不会的你还能问问我。” 这份资料是学校的历史文化介绍，倒还挺重要的，学校还给了一些要求，给外宾介绍的时候要着重讲的、资料本身的准确度、翻译词语的专业性等等等，不花点心思还是做不好这事的。 一席话说的无比自然，搞得听见段禾杋邀请他回家的许楒霎时升腾起的害羞和惊喜倒显得有些格局低了，许楒抿了抿唇，犹豫问道：“不会太打扰你了吗？” “你是在帮助我，有什么打扰的。”段禾杋继续整理着电脑上的ppt，他看起来神色无常，但握着鼠标的小拇指已经微微发颤了，“今天都辛苦大家了，实在没弄完的就明天再弄，早点回去休息吧。” 第58章 许楒抬眸看了文文一眼，对方正慢吞吞的收拾东西，让许楒松了一口气，然后也把自己分配到的材料整理好。人渐渐散去，就剩段禾杋还在保存拷贝电脑上的文件，许楒乖乖坐在段禾杋身边，左瞥瞥又看看。 “等我一会，马上就好了。”段禾杋柔声道。 “恩。” 许楒从来没去过段禾杋家，以前也没有去过，而且今天段禾杋带他回的还不是学校安排的教职工宿舍，是段禾杋买的一个大小适中的公寓，是段禾杋家。 “快进来吧，穿这个鞋就好了。”段禾杋给他翻了双拖鞋，然后领着许楒进了屋子，“才住没多久，但是油漆味都散掉了。” 许楒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换上鞋子，跟在段禾杋身后，怯怯打量着段禾杋的家里。 段禾杋从冰箱里找出两瓶桃子味气泡水，拧开瓶盖之后递给许楒，许楒也是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种待遇，接过瓶子的时候只拿到了盖，然后一整瓶汽水都啪的一声打翻在身上和脚边。 许楒一惊。 “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没事，砸到脚没？” 许楒还处于吓懵的状态，见段禾杋要蹲下来查看他的脚，许楒下意识把被砸的脚往后一缩，结巴问道：“有那个，呃，有拖把吗？地板弄脏了，我，我拖一下吧。” 段禾杋担心他穿着湿衣服容易感冒，而且许楒也不吱声自己砸没被砸，他身上抓住许楒的手腕，柔声安抚道：“不用，明天会有阿姨来打扫。” 段禾杋拧着眉看着许楒湿漉漉的衣服，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桃子果肉香味，他手稍稍用力，把许楒往自己这里带了带，灼热的掌心贴着许楒的手腕，竟能感觉到他这一刻慌张飞快的心跳声。 “你先去洗个澡，别感冒了。”段禾杋抓住许楒的手腕把他带到了浴室，许楒还没来得及注意跟段禾杋的肌肤相亲，他脸色并不是很好看，眉紧紧拧着，说： “把你新家弄脏了……” 他艰难滚了滚喉咙，嘴唇有些发白，看起来有点像害怕被丢弃的小笨狗，正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段禾杋，段禾杋被他盯的心软成一片，伸手摸了摸许楒的脑袋：“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帮他调好热水之后，段禾杋甩了甩手上的水，出门的时候扭头道：“洗完叫我，我给你拿衣服，冷的话把这个灯打开，沐浴露和洗发水都在这里。” 段禾杋总是事无巨细、宽容轻柔。 许楒被冻得吸了吸鼻子，然后乖乖点了点头。 段禾杋叹了口气，伸手帮许楒把加热灯打开，然后轻轻关上了厕所的门，直到里头传来水声，他才放心去柜子里给许楒翻衣服。 睡衣和内裤都是新的，大小竟惊人的合适，许楒洗的脸颊通红。 “你先去坐一会，我去洗个澡。” 许楒钝钝点了点头。 让他安心坐在沙发上是没办法的，许楒从厨房找了块抹布，想去清理一下饮料渍，结果发现那里早就被擦的干干净净，许楒一愣，只好把东西放回厨房里，然后坐到了沙发上了。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段禾杋洗完澡。 许楒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个时候，他按耐住心猿意马的心情，漫无目的地翻着手上的文件，但其实半个字都没看进去。 段禾杋、他的暗恋对象，正在隔着不到二十米的浴室里洗澡，而那个浴室还是自己刚刚用过的。 明明已经洗完澡好半天了，许楒感觉自己脸颊的温度一直没降下去过。 大概又过了十多分钟，段禾杋从浴室出来了，许楒看着他身上跟自己一样图案但是颜色不一样的睡衣，一下陷入了怔愣。 这两套怎么越看越像情侣睡衣。 “上次商场买一送一。”段禾杋看着许楒的表情，慢吞吞说，他拿起茶几上的手机，“你饿不饿呀？我点个外卖吧。” 吃完晚饭之后就去整理资料了，但现在也有好几个小时了，许楒还真有点饥肠辘辘。 “你想吃什么呀？” “我都可以，你看着点吧。” 段禾杋回忆了一下，他倒还真不知道许楒喜欢吃什么，以往许楒都是跟着自己的口味打菜，根本没办法根据他的餐盘得出许楒的口味，再加上分开这么几年，段禾杋更摸不透了。 段禾杋最后点了几份虾尾和烧烤，然后从善如流地坐到了许楒身边：“就开始看了呀？” 相同的沐浴露气味在靠近的一刻就开始交织，许楒愣了愣，脸慢吞吞红了起来。 “呃，早点看完，早点回去。” 段禾杋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又看了看穿着睡衣缩在沙发上的许楒：“今天这么晚就别回去了，宿舍都关门了。” “……男寝有个地方可以翻墙进去。” 段禾杋顿了顿，又慢悠悠扯出另一个借口：“你澡都洗了，出门待会又出汗了。” “没，没事，我回去再冲个澡。” “这样啊，那好，我们快点结束吧。”段禾杋伸手够到茶几上的文件，然后挪回沙发上，装作若无其事开口道：“只是这新房子有点太空了，我一个人住着还有点害怕，我待会跟你一起回去好了，我去员工m宿舍住，d大的员工宿舍也还可以，就是蚊子太多了。” 段禾杋把红通通的手背往许楒面前一摆。 第59章 “咬的太难受了。” 一面说着，段禾杋一面偷偷观察着许楒的表情。 半晌，许楒才慢吞吞道： “我，我不回去了吧还是，待会太晚了。” 段禾杋弯了弯唇：“好。” 第34章 外卖到的时候许楒刚磕磕巴巴翻译完第一页的内容，他歪了歪酸痛的肩膀，轻轻打了个哈欠。 “先休息会吧。”段禾杋把东西摆在桌子上，屋子里瞬间被喷香的孜然气味和辣椒粉的味道给充盈满，许楒换了个姿势，把书放回桌子旁边的空处，段禾杋从茶几下找出两个软垫子，递了一个给许楒。 点的差不多都是常吃的那几类，因为都洗完澡了，所以段禾杋把签子都抽出来了，然后给许楒找了双筷子，顺便去厨房又拿了两瓶气泡水，拧开之后把盖子拿开，递给许楒。 “怎么感觉没有以前学校附近那家好吃。” 以前读高中的时候，他们四个下晚自习之后常常去烧烤店，市三中的学生晚自习很多都在那里吃东西，热闹极了，味道好又实惠，在市三中那开了十多年了，目睹了不知道多少学生从高一走到高三，然后又各自奔赴新的人生。 许楒腮帮子被一球玉米塞得满满的，含含糊糊点头道：“没有那么地道，但是长沙一些小巷子里的烧烤店还是很好吃。” 段禾杋瞅见他吃的油泛泛的嘴唇，轻轻笑了笑，道：“那下次带我去吧。” 屋子里温度舒服，两个人安静坐着吃东西，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这种感觉实在太久违，许楒放松了许多，听着段禾杋这么问，他嘿嘿笑了笑，说：“好啊，我们宿舍经常一起出去喝酒吃东西。” 段禾杋歪了歪脑袋，笑道：“还学会喝酒啦？” 许楒喝了一口桃子味气泡水，唇齿间清香的桃子气泡味让他舒了一口气，许楒舔了舔下唇，被辣的鲜红的唇看起来像颗熟透的樱桃似的，还带着水漉漉的光泽。 “喝点啤酒，不用什么酒量的。” 借着客厅温柔的灯光，段禾杋清楚看到了荡漾在许楒眸底细细碎碎的光，许久不见，许楒生得愈发好了，不再是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沉默的小孩，烟火气把许楒身上孤僻的性格稍摘除一点。 追光追久了，自己也容易明媚起来。 “挺好的，我还想学喝酒呢。” 许楒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眸子，然后又看了他一眼，毕竟段禾杋这类五好学生对酒精这些东西接触还是少，许楒道：“不会喝酒的人一点点都能醉的很厉害的。” 段禾杋摸了摸下巴。 “你喝醉过吗？” “有一次跟我室友干了半瓶白酒，醉的第二天逃了一上午的课。” 段禾杋若有所思：“你上次陪我逛学校，是不是逃课了呀？” 许楒一惊，结结巴巴道：“那个，那天是……我，呃，逃了。” 因为有些慌张，许楒耳尖都憋红了，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怕段禾杋看出什么端倪，低着头把目光藏起来。 “我有问林全要到你们的课表。” “……” 林全也是许楒英语小组的成员。 段禾杋被他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肉的动作可爱到，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许楒的脑袋，轻声说：“周末的课也要认真上呀。” 他动作太温柔，许楒脸颊猛的一红，就算是以前当朋友，段禾杋也不是这种喜欢主动发起亲密动作的人，怎么去了趟美国，是变开放了一些了吗？ 吃饱喝足之后，许楒红着脸跟段禾杋一起清理了桌子上的东西，然后擦完嘴之后准备继续翻译，被段禾杋轻轻接过了笔： “你先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许楒仰头问道：“你呢？” 段禾杋翻了一下手里的资料，说：“我再弄一会，这个大部分还是挺简单的，弄完我也去休息了。” 许楒并不想压榨掉任何跟段禾杋相处的时间，纵使他已经被段禾杋这反常的模样给弄的心神不定，但许楒刻在骨子里的趋向让他一动不愿意动。 “那我，那我跟你一起弄？” 段禾杋看着他，过了一会，说：“好，那你帮我吧。” 许楒压根没办法有什么效率，坐在段禾杋身边，鼻翼间全是他们两身上一样的沐浴露香味，偶尔还能听见段禾杋冒出几句低沉圆润的英文，许楒挠了挠软热的耳朵，忍不住偷偷打量起段禾杋。 他长得愈发俊朗了，眸子非常深邃，一头细软的黑发温柔搭在额前，还有几根微微翘起，看起来倒还有几分可爱。 “许楒。” 段禾杋突然沉声道。 “你这样盯着我，我没办法专心。” 嘭的一声，许楒脑袋里炸开沉重的水花，他慌慌张张收回目光，然后又尴尬地盯着段禾杋手上的资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稍微自然一点。 有了段禾杋翻译，东西很快就出来了，收尾的时候段禾杋还把整篇文章读了一遍，标准的美式英语用稍带少年感的磁性嗓音念出来格外好听，许楒都差点没忍住，偷偷掏出手机录音了。 “终于弄完了。”段禾杋舒了一口气，“休息去吧？” 许楒点了点头。 段禾杋从抽屉里翻出一支新牙刷递给许楒，出来的时候发现许楒还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段禾杋朝他招了招手： 第60章 “许楒，快来。” 许楒挠了挠脸，慢步走了过去。 “我们家客房还没铺床单，你今天跟我睡吧。” 许楒吓得差点一个踩空，他踉踉跄跄扶着墙站稳，难以置信问道：“啊？” 段禾杋装作看不出来他的惊涛骇浪到般的心情，自然说：“主卧的床很大的，睡咱两绰绰有余了。” 和段禾杋一起睡？ 一起睡？ 许楒缓缓呼了一口气，多少还有点没接受这个消息。 “没有床单吗？可以铺一下…我会铺的。” “还没买呢。”段禾杋扭头，微微俯身，他这个角度能完完整整看见许楒缩在黑色发间里，血红的耳垂，段禾杋摸了摸鼻子，开口问道，“你不习惯两个人睡吗？那我睡沙发吧。” “不用不用……” 段禾杋窃喜。 “我睡沙发就行。” “……”段禾杋稍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跟许楒之间的距离，他瘪了瘪嘴，装作委屈的模样，“许楒，你很嫌弃我吗？” 许楒脸已经跟耳垂一样红了，他拼命摇头：“没有！” 许楒睡不着，完全睡不着。 他跟段禾杋只隔着一截短短的手臂的距离，许楒僵硬地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段禾杋也睡不着，许楒已经贴着床边在睡觉了，那副对自己避而远之的样子真是让段禾杋感到无奈又好笑，怎么这么人一点都不像暗恋自己，倒像是被自己缠怕的那种。 “许楒，你那边还有位置吗？” 许楒贴着床边，糊里糊涂应到：“啊？可以的。” “你稍微挪过来点。” 挪动了一点点。 “我这边还很宽，你再过来点也行，我怕你摔下去。” 又挪动了一点点。 “你再过来一点。” 许楒又试探性地挪动了一点，手臂突然碰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吓得许楒猛的一缩，刚刚柔软的触感好像是段禾杋的手背。 许楒拼命平静了一下呼吸，他咬了咬内槽牙，努力让别的东西先钻进脑子里，让他别再想着段禾杋，别再想着段禾杋的手背、肌肤、呼吸、温度。许楒在读高中的时候做过一个让他自己脸红耳赤很久的梦，后来这个梦里的场景反反复复在脑海里复刻。 许楒呼吸沉沉，拼命抑制住翻涌的血液，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对段禾杋的渴求已经到了这种境界，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就有奔涌而来的青春期反应。 许楒艰难地滚了滚喉结，让自己渐渐平静下来。 突然，沉默良久段禾杋开口道： “许楒，我之前在学校见过你妈妈，她叫你楒楒。” 许楒声音有些低哑：“恩。” “那我也可以叫你楒楒吗？” 许楒声音更低哑了：“可，可以。” “楒楒，晚安。” 第35章 跟段禾杋一起醒来的时候，初晨的光透过轻薄的窗帘泻进房间，让许楒能够清清楚楚看见段禾杋皮肤上干净的绒毛，心脏微颤，许楒抿了抿唇，目光跟睁眼的段禾杋撞了个正着。 “早，早。” “早啊楒楒。” 许楒脸一红，他微微敛眸：“中午要跟岁岁他们一起吃饭。” 段禾杋起了个身，突然扭头问道：“你作业写完了吗？” 许楒懵了一下，摇了摇头。 “最近事情太多了，你也忙，作业晚上来我家写吧。” 许楒费力地眨了眨眼睛，心里忍不住窃喜，但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那里麻烦段老师给我开个小灶了。” 段禾杋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以前许楒话都不敢跟他讲一句，现在竟然都轻松开玩笑了，到底是亲近了些，这几年的分别不仅没让许楒躲的更远，还让他积攒了更多勇气和自信，支撑自己爱意。 段禾杋伸手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起来刷牙。” 岑岁岁和薛墨是一起赶到的，还穿着高调的情侣装，一见着许楒和段禾杋，岑岁岁就立马甩开了薛墨的手，脸颊有点红。 段禾杋笑她：“怎么在我们面前还不好意思了。” 薛墨凑上来抓到岑岁岁的手，附和道：“对啊对啊，你的厚脸皮咱们都知道。” 岑岁岁啧了他一声，乖乖任他牵着。 许楒看了一眼甜蜜的两人，又看了一眼段禾杋，暗暗在心里羡慕了一下，然后也快步跟上他们三。 “下午去看电影吧。” “看什么电影？”段禾杋问。 “薛墨找的那家私人影院可以随便挑片子的，想看什么看什么。”岑岁岁摸了摸肚子，“先去吃东西吧，我好饿。” 薛墨拎起手虚虚敲了敲她的额头：“谁让你起这么晚，化完妆出门都没时间吃东西了。” 岑岁岁瘪了瘪嘴，扭头问道：“许楒，你想吃什么呀？” 段禾杋稍放慢点了步子，跟许楒肩并肩走着，扭头柔声道：“这带你熟，你带路吧。” 许楒慢吞吞点了点头，他恍惚感觉又回到了高中时候，每天没什么烦心事，跟在段禾杋、薛墨和岑岁岁身后，就算是常常一言不发，也会被反复询问想法，那段日子是许楒读书时光里最期待上学的日子，也最舍不得的日子。 许楒领了他们去之前宿舍聚会吃的一家酸菜鱼。 第61章 “哎对啦，段哥你不是买了套房子在这附近吗？啥时候带我们去看看。” “可以啊。”段禾杋正专心跟碗里的鱼刺作斗争。 “你装修的什么风格啊？几个房间啊？怎么就有房了，靠，羡慕死我了。” “岑岁岁，你怎么又爆粗口。” “什么风格？许楒昨天去了，跟我一起睡的，你可以问他。” 这句“跟我一起睡的”可把许楒呛着了，悠香的大麦茶在喉间被剧烈碰撞，许楒结结实实咳了两下，后背突然附上一只温热的手。 “还没开始吃鱼就被呛着了，待会被骨头卡住了怎么办？” 许楒呛的眼睛微红，他轻轻摇了摇头：“不会被骨头卡的。” 岑岁岁和薛墨对视了一眼，互相挑眉。 他们四个有一搭没一搭就着一些话题聊了起来，关于什么岑岁岁听到的哪个学校女生的八卦、薛墨准备的学习计划、段禾杋的接待任务以及许楒的恋爱情况。 “许楒，我那天听我室友说她去加了你，你没通过呀？” 许楒正在认认真真剔鱼骨头，岑岁岁突然问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 岑岁岁看了段禾杋一眼，然后又问了一遍：“就我那天说要介绍给你的室友，她跟我说加你微信了来着，你没通过好友申请。” “啊。”许楒慢吞吞回忆了一下，“那我可能是随手划过了。” 岑岁岁又看了段禾杋一眼，开口道：“没……” “那我通过一下，晾着人家不加太不绅士了。”许楒随手拎起手机，然后翻了一下好友申请列表，果不其然有一个被忽略的好友申请，他点了一下，通过了，“搞得我好大架子似的。” 注意到段禾杋微变的脸色之后，薛墨偷偷在桌子底下撞了撞岑岁岁的膝，岑岁岁有苦无言，她本来是想听到许楒说什么不愿意认识别人女孩子之类的话，让段禾杋听着高兴高兴，谁知道许楒一根筋，压根没往这里想，净想着自己礼不礼貌的事情了。 那天联谊有个什么文文，今天又是什么室友，段禾杋紧了紧腮帮子，好在自己回来的比较早，再晚点可就不知道又要从哪里蹦出什么人来了。 “楒楒最近挺忙的，估计没什么时间聊天。” 这句楒楒可让岑岁岁和薛墨都愣了一下，只见许楒低着头，耳尖微红、发尾翘起，慢吞吞应了句：“恩。” 毕竟人家小情侣小动作多，许楒专心致志剔好一碗鱼肉，然后舀了一勺热汤浇上去，他舔了舔下唇，动作有些犹豫。 “呃，你吃这个。” 许楒伸出一根手指，把碗推到段禾杋面前。 段禾杋也正在给许楒剔肉，还没付出就被反哺，段禾杋哭笑不得。 “我还在给你剔骨头呢，你怎么这么快？” 许楒瞳孔微张：“给我剔？” “对啊，喝水都要被呛到，吃鱼肉肯定会被卡住的。” “不会不会，你留着自己吃。” 许楒并不是什么娇气的小孩，吃鱼不想要骨头，有这样的剔骨鱼肉，他只想全都给段禾杋吃。 “弄了好久呢，你赶紧吃，待会热了。”段禾杋把剔好的肉放到许楒面前，然后顺手拿起筷子，准备吃许楒给他剔的肉，“你剔的更好。” 许楒有些赧然地笑了笑，看着手里的碗，满满当当都是肉，是段禾杋专心致志帮他一根一根剔除骨头的，这么想着，许楒都有些舍不得吃。 吃完饭之后，薛墨领着他们一起去了提前约好的私人影院，分房间的时候被告知，定好的两个房间都已经安排好了幕布和食物，要看什么电影需要现在决定。 “我们两单独看吗？”许楒低声问道。 段禾杋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对啊，你想当电灯泡吗？” 许楒脸又憋红了，他这几天脸格外容易红，面颊两坨红润，看起来特别可爱。 许楒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想看什么？” “……我都可以。” 段禾杋最后挑了部外国片子《怦然心动》，想着至少看的过程中还能就学英语跟许楒找点话题。 其实这部电影段禾杋早就看过了，许楒也是。 这家私人影院环境还可以，室内温度非常舒服，还有一张很大的沙发床，旁边是一张小凳子，桌子上摆着饮料水果和爆米花，许楒局促地坐在凳子上，狭小温暖的空间让他有着无法把心思放到电影上，而是忍不住瞥着段禾杋被幕布上柔柔的光勾勒出来的侧脸。 许楒哪还想过居然能和段禾杋一起单独看电影，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单独。 早在段禾杋出国的时候，许楒就已经抱好了收着自己十七岁扎根在心脏里的思念的打算，他不曾想过段禾杋会如此突然回国，而且还在d大当助教，又一次离自己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电影正放到女主角被男主角深邃的眼睛给深深吸引，许楒出神着，他实在是太感同身受这种被牢牢锁住一切视线的滋味，许楒慢吞吞咽下喉中冰凉的饮料，企图让自己燥热的血液稍稍降温，下一秒，他浑身上下又立马翻腾躁动起来。 因为段禾杋突然回头，伸手摸了摸他滚烫的脸。 “楒楒，你的脸好红。” 第36章 许楒飞快往后一缩。 第62章 段禾杋手怔愣在原地，他轻轻把手指收起，屈成一个虚虚的拳，在沉默中，他缓缓松开，然后拎起桌子上的饮料，递给许楒： “热的话喝点东西。” 许楒点了点头。 以前许楒不是没跟段禾杋一起看过电影，但这样就两个人单独在密闭空间里，确实很少见，再加上看的还是一部青春纯爱片，里头男主角女主角百般回转的心思看的许楒都有点共情。 “初中的时候我们英语老师给我们放过，现在看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许楒侧目：“怎么不一样。” “以前只单纯的希望男主角女主角尽快在一起，完全没意识到懦弱的人得到爱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许楒晃神，眸子落在幕布微弱的光上头，缓缓道：“是的。” 剧情到了高潮，谈话声渐渐隐退，许楒和段禾杋看得很认真，导致许楒突然响起的手机微信提示音把他们两吓的不轻。 许楒赶紧拿起手机去看，是文文发来的微信。 【文文：许楒，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吗？】 许楒挑了挑眉，身边突然罩下来一个阴影，段禾杋坐到了他身侧，顺手叉起一块水果塞进嘴里，随口问道：“谁啊？” “文文。” 段禾杋稍稍用力，把腮帮子的果肉挤破，瞬间爆炸出香甜新鲜的果汁，他顺着话题继续打探道：“她似乎挺喜欢你的。” 许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在他的记忆中，好像没有人喜欢过自己，他也难以断定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 “你读大学谈恋爱了吗？” 许楒摇了摇头，他掀开眸子瞥了段禾杋一眼，昏暗的光落在他眉眼间，高挺的鼻子和俊朗的下颚无不昭示着他在哪都会被格外提出来关注的优越，许楒声音压的有点低，有着犹豫，启唇问道： “你呢？” 段禾杋没听清，扭头俯身问道：“什么？” “it was those eyes, something in those dazzling eyes” 许楒此刻更愿意把eyes翻译成明眸，卷着世间万物的光和明媚，只需稍看一眼，就会被深深卷进一个叫段禾杋的轮回里，无法抽离。 许楒意识有些缺失，但他还是下意识再问了一遍：“你呢？” 段禾杋这回听清楚了，他咧开一个明媚的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我也没有。” 许楒被他灿烂的笑烫的目光一缩，段禾杋盯着他圆溜溜的脑袋顶看了一会，问道：“她找你干嘛呀？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许楒掐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消息，又头疼的掐灭：“她叫我晚上一起吃饭。” “你想去吗？” 许楒摇了摇头。 “那你就说你有约了，约了我。” 许楒按耐住欣喜，磕磕巴巴道：“那，那我晚上，那要不我请你吃饭？” “好啊。” 他两看完电影没跟岑岁岁和薛墨会和，发了个消息就先走了，因为时间还早，没到吃晚饭的时候，段禾杋问许楒想去干嘛。 许楒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掌心，他一向沉默惯了，基本上不会在相处里当主导方，更别说对方是段禾杋了，他慢吞吞憋，憋出一句：“你想去干嘛？” 段禾杋环顾了周围一圈，然后看着许楒，问道：“要不然去逛超市？我家里还有很多东西要购置。” 和段禾杋一起逛超市…… “好啊好啊。” 这个点还不是超市的高峰期，段禾杋推着购物车，里头已经在一楼零零碎碎选了一些厨房用品，许楒跟在旁边，就被使唤着帮他拿另一边的东西，偶尔段禾杋还会举着两个不同款式的物品问许楒的意见。 “哪双拖鞋比较好看？” 许楒指了指右边的，段禾杋又拿着看了一眼，然后把两双都扔进推车里：“那你穿这双，我穿另一双。” 许楒抿了抿唇，轻轻垂眸盖住翻涌的情绪，瞥开目光时嘴角微微按耐不住往上微扬，连眉尾都随着泛滥的笑意舒展开来。 正在超市里闲逛着，段禾杋接到了他妈妈的电话。 “喂，禾杋，在干嘛呢？” 段禾杋看了许楒凑到小孩子玩具区左捏捏右看看的背影一眼，嘴里压抑不住温柔的笑：“在逛超市，怎么啦？” “逛超市这么开心，一个人？” “不是。” “和你那个朋友？许什么来着？” “许楒。” 许楒正凑近看一个网袋装着的皮球，突然听到段禾杋叫他，飞快扭头：“怎么了？” “没事没事。”段禾杋稍把声音压低了一些，继续跟段妈妈聊天。 “我下周有个会，要回国，你腾出个时间跟我和爸爸一起吃个饭。” “好。” “把许楒也叫上。” 段禾杋轻轻皱了皱眉，语气微变：“妈。” “还不合适吗？你是不是太慢了点。” 来着亲妈饭打趣让段禾杋无奈失笑：“我不想吓到他。” 段妈妈也是轻笑两声，倒也没多问，叮嘱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许楒知道段禾杋在讲电话，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前头慢吞吞挑着东西，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挤过来的推车狠狠撞了一下许楒的腰部，许楒步子稍稍不稳，有些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第63章 一只温热的手稳稳落在许楒腰上，给他撑了一个力，让许楒稳稳当当靠在了段禾杋的身上。 “推车的时候请小心一点。” 因为后背贴着段禾杋的胸膛，他讲话时带起的振动随着紧贴的身体传到许楒身上，他心脏飞快一麻，身后又传来段禾杋的声音。 “楒楒，你跟紧我。” “好，好的。” 许楒不紧不慢跟在段禾杋身后，看着他从货架高处拿下东西，然后低头认真阅读着说明书，细软的发在他白嫩的后脖颈散开，这种日常温馨的画面，在一个月之前，许楒还想都不敢想。 段禾杋买了一大袋东西，但是好在吃饭的地方离超市不远，都在一个大商场里，许楒领着段禾杋去了一家口味偏辣的中餐厅。 “好久没吃辣了。”段禾杋把东西放好，然后顺手接过许楒递过来的菜单，他才发现自己平时爱吃的几个菜都已经画上勾了，段禾杋微微一愣，然后弯了弯唇：“你点的刚好都是我爱吃的。” 许楒对自己的口味实在了如指掌，这样恰好把自己的偏好和口味隐藏得极好，段禾杋这才惊觉，他喜欢许楒，却好像永远做不到像许楒一样贴心。 段禾杋哑然，他感觉自己已经一刻都等不了，想把自己微薄的爱如数倾诉给许楒。 许楒摸了摸耳垂，轻声说：“我也挺喜欢吃这几道菜的。” 段禾杋轻轻拉开一个笑，他对融洽气氛非常拿手：“我们学校附近也有家中餐厅。” “味道怎么样？” “口味很普通，但是还没习惯那边的饮食之前，我基本上每天都去。”段禾杋回忆道，“那个老板估计是个湖南人，口味很重，我带我一个华裔朋友过去吃，他都受不了。” “华裔朋友？是你朋友圈的那个吗？” “啊对，叫阿云。” 许楒趁服务员上菜的时候低下头，消化了一下涌上来的小心眼醋劲，突然又听见段禾杋接着道： “他还挺特别的。” 许楒醋劲更大了。 “恩。” 段禾杋盯着许楒，继续道：“他是gay。” 许楒猛的怔住，这个词从段禾杋嘴里蹦出来可把他吓得不轻，许楒定了定心神，抬眸看着段禾杋： “你……” “就是不喜欢女孩子，喜欢男孩子。” 许楒舔了舔下唇，心咚咚跳的飞快：“我知道。” 段禾杋直勾勾盯着许楒鼻侧的泪痣，原本做完决定之后忐忑的心在这一刻瞬间平静下来，他轻轻启唇，缓声道：“我也是，我也喜欢男孩子。” 第37章 按理说许楒攒了好多事情想写进日记里，但他反反复复拎起笔，又放下，脑子里只剩一句。 “我也喜欢男孩子。” 段禾杋说他喜欢男孩子。 许楒缓缓按住胸口，呼吸渐渐沉重起来。 纷扰杂乱的思绪争先恐后溢出脑海，许楒轻轻叹了一口气，竟半个字没写下，他狠狠闭了闭眼，酸涩的眼球被温热的眼皮轻柔贴住，蔓延开隐隐的刺痛。 高中那几年，许楒事无巨细观察着段禾杋，按理说他要是喜欢男孩子，许楒绝对是第一个观察到的，但在他出国之前，许楒半点没察觉到段禾杋对任何人、任何事表现出热烈的喜欢。 那他是怎么发现自己也是同性恋的？ 是在国外碰到喜欢的男孩子了吗？ 是阿云吗？ 还是别人？ 是阿云告诉他男生也会喜欢男生吗？ 这个阿云到底是什么人？ 许楒呼吸愈加沉重，他面色难看，越想越烦闷。 这个叫阿云的家伙，凭什么就靠这么点时间就让段禾杋认定自己喜欢男生，他对感情就像一张白纸，怎么可能想象的到喜欢同性的苦楚和辛辣。 是难以想象的难过，无处发泄的委屈。 因为第二天就是段禾杋准备许久的接待会了，许楒早早上床，但思绪纷飞、毫无睡意，他强迫自己闭着眼睛。 许楒慢吞吞吸了吸鼻子，涌上喉间的哽咽被滚动喉咙给掩盖住，他鼻尖酸涩，从闭着的眼尾，没下几滴泪到乌黑的发间。 “这边都准备好了，他们马上就到了。” 段禾杋点了点头，他有些焦头烂额。 “那个稿子你复印好了吗？”他侧身，轻声问道。 “打好了打好了。”文文连忙翻开包，低着头找了半天，“我昨天晚上打印的，放在包里。” 她还在继续翻，越是找不到就越慌，眉紧紧蹙到一起：“好像是掉到宿舍了。” 这个稿子是段禾杋cue流程的稿件，还有一些接待对象的名字和特点。 “这怎么都能忘啊？” “现在回去拿还来得及吗？” “人马上就要到了。” 文文脸色变得很难看，她隐约回忆起东西放在宿舍，但还是做着无谓的翻找，企图掩盖自己的慌乱。 “放、放哪了……” “关键时刻掉链子。” 其实流程大概都记得住，就是担心因为紧张而忘掉一些细节，而且人可能有点多，他沉思了一下，安抚道：“没事，我大部分都记得了。” 文文有点自责，一副要哭的样子。 许楒跟着段禾杋往外走，凑到他身边问道：“少了什么东西？” 第64章 “流程稿，应该问题不是很大，就是有点头疼分辨每个人。” 许楒拎起书包，说：“我有一个很简洁的版本。” 他掏出一个笔记本，然后把誊写的流程那一页撕下来，把周围的都撕掉，只留下小小一张，塞到段禾杋掌心。 段禾杋定睛一看，许楒写的虽然简洁，但细节都标注了，他欣喜地把小纸条塞进口袋里，然后朝许楒弯了弯唇：“谢谢！” 许楒忍不住也跟着他笑：“不不用谢。” 来参观的是准备跟d大进行本科交换生项目的一所美国大学，虽然学了一年多的英语，但许楒也只能勉勉强强听懂一些，他跟在人群后头，目不转睛盯着段禾杋。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黑色西装裤显得整个人特别直挺帅气，说话的时候手部略微带着自然的动作，因为实在熟练，说英文的时候自信的神态就与说中文无异，许楒虽然没听太懂，但是段禾杋轻车熟路和外国人你来我往交流，许楒眸底含笑，盛满了段禾杋的每一个举手抬足和眉目飞扬。 “段老师好帅啊。” “呜呜呜我死了。” “这个口语也太专业了吧。” 恰好今天阳光明媚，从树叶间隙泄漏的光晃的许楒视线恍惚，时间宛如被割裂拼接，又悄然回到了十六七岁时的每一个午后。 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接待工作在下午顺利结束，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边笑着聊着天，边收拾东西。 “今天辛苦大家了，晚上请大家去吃饭唱歌。” “好哦段老师！” “耶！谢谢段老师！” “可以带家属吗老师？” 段禾杋扬了扬眉：“可以。” 段禾杋正把桌子上的材料一一码好，文文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她眼睛有点红，不知道是哭过还是怎么的。 “段老师，对不起啊。” “啊，没事的，顺利结束就好。” 安抚了文文几句，东西也收的差不多了，段禾杋准备问问大家想去哪里吃饭，正巧碰见许楒走过来，他问许楒道： “楒楒，晚上想去哪里吃？” 文文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许楒一眼。 许楒试探性问了一句：“要不然去昨天哪里？” “好，那就去昨天那里吧。” “许楒，你和段老师很熟啊？”文文问道。 许楒啊了一声，下意识看向段禾杋，却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许楒舔了舔下唇，回答：“恩。” “你小名叫楒楒吗？那我也能叫你楒楒吗？” 段禾杋眸光微闪。 许楒扯出一个笑，略带开玩笑的语气回答道：“还是别吧。” 说完，他率先往收东西的教学楼走去，毕竟段禾杋是老师，在他面前总没有这么自在，文文朝他道了声别，然后转身蹦蹦跳跳跟上许楒，用肩膀撞了撞许楒的，嬉笑着继续问：“怎么了怎么了，干嘛别吧？” 两个背影凑在一起倒还真是看起来挺养眼，段禾杋捏了捏眉心骨，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摸到许楒给的小纸条，拿出来展开。 许楒的字进步不少，一笔一画写的很认真，段禾杋都能想象到他趴在宿舍那张狭窄的桌子上，露出一截粉红色的手肘，后脖颈是散落的发丝，然后认认真真写东西的模样，段禾杋轻轻弯了弯唇，把小纸条又收回口袋里。 因为说能带家属，原本小组的聚会变得热闹不少，所以吃完饭，段禾杋就把来d大这边玩的薛墨和岑岁岁也叫上了，一行人开了个包间，热热闹闹唱起歌来。 许楒轻车熟路找到属于自己的角落沙发，他昨晚没怎么睡，所以稍微眯了一会。 ktv里头开了冷空调，许楒睡的有些不太安稳，总感觉身上隐隐攀着凉气。 迷糊中，他似乎听到旁边有人在对话，是一个熟悉的男声和一个女声，讲了几句之后对话消失了。 段禾杋把文文应付走之后，一个人坐在许楒旁边守着他。 说实话，许楒并不是个多会照顾自己的人。 也可能是因为他的目光总是习惯性停留在别人身上，常常忘记看向自己。 段禾杋盯着许楒圆润小巧的下巴，目光渐渐温柔。 段禾杋轻轻把外套罩在许楒身上，凑近时扑面而来他身上的气息让段禾杋忍不住多停留了两秒，然后又往许楒坐的地方靠了靠，两个人的身体瞬间靠的很近。 但许楒睡着了，否则他一定会害羞到脚趾尖都是红的。 也就是在不久后醒来，许楒被肩膀上一个重重的脑袋吓了一跳，他凭借气味和衣服认出段禾杋，果不其然，从耳朵尖开始蔓延起红色，一直攀到脸颊、脖子、指尖。 段禾杋这几天也累坏了，基本上每天都要熬到很晚，因为睡得浅，也被许楒轻微的动静弄醒，他轻轻抬了一下头，用睡眼朦胧的眸子看了许楒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声： “楒楒……” 低沉的声音靠在耳边，许楒感觉一阵酥麻的感觉从耳根穿至全身上下，颈边还传来被段禾杋细软的发轻轻磨蹭的感觉。 他意识略微有些跟不上，慢吞吞才反应过来，应该站在人群中被簇拥的段禾杋，正靠在他的肩头，毫无防备心地睡觉。 第38章 第65章 段禾杋只醒了一下，脑袋又轻轻砸到许楒肩膀上，沉沉睡着了。 ktv里头有些嘈杂，大家都是同龄人，性格开朗的岑岁岁很快融到新的环境里，她和薛墨被起哄点了首情歌对唱，包厢里头的气氛变得很热烈，但属于许楒和段禾杋的这一耦小地方却非常温情。 肩膀微沉，在音乐的间隙中，许楒还能感觉到段禾杋的呼吸，他突然心头一动掏出手机，用空出来的手艰难的找了个角度，咔嚓一张拍了一张照片。 灯光昏暗，许楒只拍了他们两交叠在一起的发丝，段禾杋轻闭的右眼也模糊着入了镜，许楒慢吞吞地把照片设置成锁屏，代替了之前一直在用的那张算不上合影的合影。 其实许楒手机里存了挺多跟段禾杋的合影。 有班级运动会拍的、出去玩的时候岑岁岁偷拍的、薛墨过生日的时候一起拍的…… 但许楒还是最喜欢这两张，都是他怀抱着热烈简单的喜欢、独享的时刻。 文文远远望见许楒醒来，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朝许楒挥了挥手：“许楒，去唱歌吗？” 许楒举起手掩在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 但唱歌的声音太大了，文文只好微微俯身，凑到许楒耳边，说：“去唱歌吗？我帮你点一首。” 许楒摇了摇头。 “走嘛，来ktv不唱歌不好玩。” “我不喜欢唱歌。” “那去玩游戏吗？那里有很多卡牌。” 因为不好受力，文文又换了个姿势，一个没扶稳，整个人突然栽倒下来，掉在许楒身上，吓得他一缩，把肩膀上的段禾杋也给惊醒了。 段禾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脑袋睡的一阵清亮空白，他缓缓回神，眸子慢吞吞聚焦，看着面前像是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瞳孔猛的一缩。 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的，有角落里几个人起哄。 “哇哦！” “干嘛呢干嘛呢。” 岑岁岁有些发蒙地看着他两，扯了扯薛墨的衣服，有些茫然道：“什么情况啊？” 薛墨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文文脸红了大半，赶紧爬了起来，嘴里念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许楒尴尬地说了声没关系，扭头看向段禾杋： “把你弄醒了。” 段禾杋捏了捏眉心，轻轻叹了一口气。 许楒心里打起鼓，段禾杋脸色不是很好。 文文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薄，被这么一笑，跑到小姐妹那边去窃窃私语了，段禾杋看了许楒一眼，问道： “你们刚刚……” 许楒嘶了一声：“她没撑稳摔了一下。” 还没谈上恋爱就因为吃醋而拉下脸，并不是段禾杋会做出的事情，他按耐了一下酸涩的心情，问道：“唱歌去吗？” 许楒为难地摇了摇头：“我不会……” 这会正巧切了下一首歌，岑岁岁笑着凑过来，把话筒塞到段禾杋手里：“段哥，你来唱这个。” 段禾杋定睛看了一下屏幕，是徐佳莹的《喜欢你》，他对上岑岁岁戏谑的目光，又看了许楒一眼。 “那你听我唱。”他说。 段禾杋唱歌很好听，因为嗓音条件好，再加上音准也很不错，扶着麦克风在晃动着的彩灯下唱歌的样子着实有点迷人。 许楒心砰砰跳，盯着段禾杋。 “喜欢你，那微笑的眼睛，连日落也看作唇印。” 周围有小小的惊呼声响起，段禾杋恰好一个转身，跟许楒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许楒脑袋沉沉，竟像以前跟段禾杋说话时候脑袋跟不上思维一样紧张，意识趋近空白。 他只能听见段禾杋低沉温柔的歌声—— “我喜欢你爱我的心。” 倏地，许楒心脏泛起一阵柔软的涟漪。 一曲毕，包厢里响起一阵欢呼声，有女孩胆子大点的还跟段禾杋打趣起来。 “段老师，唱的这么好听，是想着哪个女孩呀？” “段老师单不单身啊？” “段老师，你什么时候跟咱们院院花去看电影啊？” 段禾杋笑着摆了摆手，把歌切到下一首，然后把话筒递回给点下一首歌的人，又坐回了许楒身边。 没人先找话题开口，段禾杋有些赧然，这个氛围倒是不错，他琢磨着该怎么跟许楒说点什么。 “你……” “你唱歌挺好听的。”许楒飞快说。 段禾杋稍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的话之后，弯唇笑了笑：“谢谢。” 许楒捏着手指头，有些紧张。 “外院那个院花，她跟别人打赌，能不能约到你出去看电影，她，她心思不纯的。” 段禾杋眸底含着笑：“好，她心思纯我也不会去的。” 哦对，他说他喜欢男孩子。 “那你呢，你要跟文文一起吗？” 许楒盯着发白的指尖，闷闷溢出一个不字。 “为什么？”段禾杋问。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许楒握了个拳，掌心被指甲按出几条痕迹，一种名为窒息的紧张从四肢奔腾而下，许楒艰难滚了滚喉咙，在之前，他从没想过还能试探性的透露这么多心里的事，许楒紧了紧后背，慢吞吞说完，“也是个男孩子。” 段禾杋只感觉刚刚那会酸涩压根不起眼，在许楒小心翼翼无条件的爱面前，连芝麻粒大小都算不上。 第66章 许楒呼吸沉沉，不等段禾杋开口，他倏地站了起来，飞快说：“我去上个厕所。” 几乎是连滚带爬，许楒狼狈的跑出了包厢。 太冒险了，实在是太冒险了。 许楒已经把仅有的几个筹码，丢了大半到注定要输的赌局上，他一出包厢门就在忍不住后悔，太激进地暴露了自己的性取向，以段禾杋敏锐的思维，以后的相处中该怎么掩盖住自己拙劣的暗恋。 许楒靠在厕所隔间的板子上，捂着胸口缓缓平息着呼吸。 “薛墨，你好了没有啊？”外头传来岑岁岁不耐烦地呼唤薛墨的声音。 “马上来了，祖宗。” 旁边的厕所门轻轻关上，一串脚步过后，厕所里又归于安静，洗手池传来手破开水幕的声音，许楒慢吞吞开门，准备往外走。 他们还没离开，岑岁岁正对着镜子补口红。 她涂了一层下嘴唇，伸手磨蹭了一下，开口问道： “许楒和段哥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听到自己的名字，许楒猛的停顿下来，侧身躲到门侧。 “我也看不懂了，你就别操心了，段哥应该有分寸的。” “我怎么不操心呀，你是没看到那个叫文文的女孩子，看许楒的目光就跟狼看肉一样。” “那也得慢慢来呀。” 岑岁岁瘪了瘪嘴，抿开唇上的口红：“那许楒到底喜不喜欢段哥嘛！他两男孩子怎么比我还磨蹭呀。” 薛墨溢出几声笑，他伸手揉了揉岑岁岁的脑袋，回答说：“喜欢。” 岑岁岁一个慌张，被吓得手一抖，口红涂出来一小截：“我靠，你怎么知道啊？” “又爆粗口。”薛墨啧了一声，抽出一张纸帮岑岁岁擦着涂出来的口红，“我看出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啊？” “高中吧，具体什么时候我不知道。” “那段哥也知道许楒喜欢他？” 薛墨顿了顿，回答道：“恩。” 那许楒到底喜不喜欢段哥嘛？ 喜欢。 那段哥也知道许楒喜欢他吗？ 恩。 知道吗？ 恩。 他知道。 聊天的声音逐渐远去，许楒僵在原地，他轻轻闭了闭眼睛，湿润的涩痛让他微微皱眉，许楒紧紧捏着拳，指甲陷进肉里极深，刺痛感都无法让他清醒。 许楒下巴都在微微颤抖，难以遏制的疼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他难堪地蹲下来，喉间溢出一声趋近于小兽的哀鸣。 许楒抱住头，手指插进发间，死死抓住。 一份藏了将近五年的暗恋，被摔在地上，碎的稀烂。 第39章 大概多了十多分钟都没见着许楒回来，段禾杋起身，走到岑岁岁和薛墨身边低头问道：“看见许楒了吗？” 岑岁岁摇了摇头：“怎么了？” 段禾杋环顾了一圈包厢，确定没有许楒的身影。 “他去上厕所就没回来，我去找找。” “上厕所？”薛墨脸色微变，他跟岑岁岁飞快对视一眼，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段禾杋已经起身出去找许楒了。 许楒这会已经走到公交车站了，他看了一眼收到信息亮起来的手机，锁屏是刚刚换好的新照片，天知道刚刚拍到这张照片的时候，许楒多欣喜，他顿了顿，把手机又给掐灭。 段禾杋自然是没在厕所找到许楒，他回到包厢，找到跟岑岁岁窃窃私语的薛墨，递给他一张卡：“我先走了，你等下帮我买一下单。” 岑岁岁起身：“没找到他吗？” 段禾杋摇了摇头，他又去找林全问了一下，确认许楒也没有找过他之后，段禾杋推开门往外走，拨通了许楒的电话。 耳边的电话声嗡嗡响了一会，被冰冷的女声打断，段禾杋轻轻蹙了蹙眉，心里隐隐有些慌张，于是又拨通了许楒的电话，几通电话拨过去都是无人接听，段禾杋不厌其烦继续打着，直到对方似乎烦了，索性把手机给直接关机了。 段禾杋盯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愣神，回忆着今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段禾杋定睛一看，是薛墨。 许楒并没有回学校，他是随便上的一辆公交车，然后在抓着晃悠的握把，随着司机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动荡旅途，直接坐到了终点站。 “下车了。” 许楒恍然回神，匆匆忙忙在司机下车之后也跟着一起下了车，他找了一会，才找到一辆回学校的公交车，正准备上去，突然被人伸出手拦住了：“哎，今天不发车了，最后一辆刚走。” 许楒准备上车的腿顿住：“那还有什么车直达d大吗？” “没有嘞，怎么还没回学校啊，你也不看看几点了啰，坐那辆车回去，再看看有车转没有啰。” 是他刚刚坐过来的那辆公交，发今晚最后一趟，许楒叹了一口气。 他坐到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其实整辆公交就他和司机两个人，除了驾驶座，许楒想坐哪里都可以。他只打开半边车窗，头发四散飞开，夜晚飒凉的风死死冲进喉间，把呼吸的气息都紊乱，许楒憋了小半口气，在把脑袋缩回之后才呼出，他反反复复做了好几次这无聊的事，不知不觉又回到了ktv门口。 许楒不想下车，他坐到了ktv的下一站才下去，借着夜幕在公交站牌上找了很久，发现非常不巧的停在了一个跟d大的公交线完全没有交集的站台，但这种只是坐不上公交的糟心事对现在的许楒而言不足挂齿，他伸手拦了个的士，打车回了学校。 第67章 因为没带现金在身上，许楒下车的时候把手机开机付款，才刚连到信号，段禾杋的电话就钻了进来。 许楒稍一愣，大拇指微曲，把段禾杋的电话直接挂断，然后付了司机的钱之后，往宿舍楼走去。 许楒一边迎着夜里的风，一边自嘲道自己竟然还有挂段禾杋电话的一天，以前不是有机会接到段禾杋的电话，都要高兴得感恩戴德了。 被挂了电话的段禾杋就在宿舍楼下等他。 这个季节还不冷，但晚上的风着实厉害，再加上段禾杋也没穿几件衣服，他被冻得嘴唇有些发白，在看到黑暗里慢吞吞朝自己走来的许楒之后，拧着的眉才缓缓舒开。 段禾杋往前跑了两步，走到许楒面前，他定了定心神，用试探的语气问道：“回来了？” 又是这样温柔、熟悉的语气。 憋了一晚上孤独的酸涩感让许楒红了眼，他低下头，稍往后退了退，不说话。 “你，你饿吗？我带你去吃宵夜好不好？” “不……” 许楒慢吞吞挤出一个字。 他耷拉着肩，看起来很委屈，段禾杋想伸手摸摸许楒的头，却又被他含着抗拒的意味的眸子，看得停顿在原地，许楒从没这样看着过自己。 “你别这么看着我。”段禾杋有些难过。 “那我应该怎么看着你？”吹了一路的风，许楒声音有些沙哑，“用喜欢的眼神吗？” 果然。 段禾杋心疼地皱了皱眉：“许楒，你这就要给我判死刑吗？” 许楒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他眼尾缓缓淌出半滴泪：“段禾杋，你明明知道，我舍不得。” 他一哭，段禾杋的心也跟被剜似的疼。 许楒哽了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段禾杋舔了舔干涩的下唇：“高三下学期。” 许楒闭了闭眼，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他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以为自己龌龊的暗恋天衣无缝，却早就被识破、窥见、撕裂。 他的每一次小心翼翼的偷看、掩藏在话语里关切的心情、风雨不动送过去的桃子味气泡水、偷偷藏起来的小纸条草稿纸…… 许楒难堪地用手遮住眼睛，段禾杋只能看见他泪痣上泛着的晶莹。 “楒楒。” 许楒哭的抽抽噎噎，胸膛随着呼吸的动静一上一下：“你，你不觉得我恶心吗？” 段禾杋上前一步，用手掌稳稳捞住许楒的后脑勺，轻轻擦掉他泪痣上的眼泪，柔声安抚道： “不觉得，从来没有觉得过。” 他真是太温柔了，就算是被一个男生用恶劣奇怪的心情喜欢了这么久，也能保持着如此，就像是高中校园楼道里，段禾杋轻声拒绝女孩的样子，他性子越是好，许楒越感觉窒息。 许楒撇开脑袋，把段禾杋的手躲开，任他僵在原地。 “别撒谎。”许楒把手放下来，露出红通通的眼睛，“你高三提前出国，是因为发现我喜欢你了吧。” 许楒浑身就像被丢进冰窖里，从指尖到脚底，都是通体的凉，因为自己拙劣的喜欢被发现，是一个恶心的同性恋的喜欢，段禾杋何其灿烂，凭什么因为他而染上污点。 段禾杋喉咙一哽，他说不出任何欺骗许楒的话。 “我知道你喜欢我，我当时很迷茫，不知道怎么对你，而且我担心一直举棋不定会耽误你高考，楒楒，我没有觉得你恶心。”段禾杋重复道，他有些难以置信，虽然深知许楒现在陷入了死胡同里，他还是有些失控，“我跨过太平洋，到d大来找你，难道是因为觉得你恶心吗？” 许楒抬眼看他，透过泪好像看到了高中时候运动会上，笑着对自己说：“被反超了，好丢人。”许楒爱极了他时常洋溢着明媚的月牙笑，也爱极了他。 许楒眼睁睁看着段禾杋眼圈也蔓延出红，他舔了舔下唇，任由眼眶装不住的泪从脸颊滚落，让自己又添一分狼狈。 许楒苦笑： “高三那年，你分享过一篇博文，说d大的合欢花很漂亮，我当时以为你真的喜欢，但区区一所二本凭什么入你的眼，却成为了我高三那年拼死拼活想挤进来的全部希望，我每天没日没夜地看书刷题，还很笨拙的模仿着你隔着十二个小时时差的生活。” “你看数学，我就看数学，你看语文，我也看语文。” “你，你知道我喜欢你，你知道，你只要随便指一个地方，我就会像疯了一下冲过去……我都恨不得跑回去抽自己两下，别这么努力了，太可笑了。” 许楒痛苦地抓了抓头发，他遏制不住从心脏蔓延到全身上下的痛楚。 “段禾杋，你告诉我，你真的喜欢看d大的合欢花吗？” 第40章 d大的合欢花进入花期，落叶乔木的树干长得极高，粉色的花纷纷扬扬迎着风开了一整个枝头，在日趋明朗的天气下，格外漂亮。 许楒匆匆走在行人间，他上完课之后准备回宿舍待着，就接到了他妈妈的电话，说是让许楒中午收拾收拾，跟她到外头吃个饭。 许楒一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还没理清楚，手机里还有好几条段禾杋发来的微信搁置着，就换了件衣服，草草出门了，到了才知道许妈妈是带他跟一个表叔一起吃饭。 “许楒读的是计算机专业吧？” 第68章 “是的。” 表叔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是d大吗？二本啊……” 他看了许楒一眼，目光被氤氲的茶雾模糊：“什么时候毕业啊？” “今年大三了，下学期就实习。”许妈妈接过话茬，“你儿子是不是在和同事创业啊，缺人手吗？” 许楒了然，原来突然来长沙约这个好久不见的表叔吃饭，是这层含义，现在找工作确实麻烦，而且许楒的专业也没有分配的实习基地，要是能找到个熟人，而且还是本专业的实习的地方，确实能少走很多弯路。 “他的公司才刚刚起步，确实是需要大量人手的时候。”表叔慢悠悠道，他看起来对许楒的专业没半点了解，但架子倒是不小，“到时候我给你安排一下就行。” 许楒按耐住青春期小男生心里翻涌起的那点叛逆小心思，装乖点了点头：“那就谢谢表叔了。” 吃完饭之后许楒被许妈妈拉着去逛街了。 “妈，我不用买衣服。” “我要买。” 女人想逛街购物的欲望是没办法阻拦住的，说着是自己要买衣服，许妈妈还是领他进了一家男装店，许楒啧了一声，说：“妈，我真不用买衣服。” 大三开始许楒就在外头自己找了几个小兼职，偶尔还帮同校的学弟学妹修修电脑赚外快，已经整整一年没从家里伸手要过生活费，买衣服也是自己出钱买。 许妈妈置若罔闻，从货架上挑了一件短袖，往许楒身上比了比，絮絮叨叨骂道：“你自己买那衣服是什么质量啊，自己都不知道摸一摸再买吗？” 许楒苦笑：“那我摸也摸不出来啊。” 瞧不上许楒自己买的衣服，许妈妈带他逛了几家店，买了夏装和鞋子，还给许爸爸捎带买了几件，见他妈好像购物有点上头，许楒开口劝阻道：“妈，我爸不喜欢这么花里胡哨的颜色吧。” “他有穿就行。” “你待会怎么回去啊？” “你爸来接我了，估计快到了，你别磨蹭了，赶紧去再逛一家，你内裤要买吗？” 许楒慢吞吞憋红了脸：“不用。” “算了，买去吧，你自己买那布料，穿着不硌得慌吗？” 许楒提着大大小小好多包东西，叹了一口气，快步跟上许妈妈的步子。 许妈妈正给许楒和他爸爸挑选着内裤，突然，旁边杵着的许楒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许妈妈看了他一眼，低头问道：“电话？” 许楒腾不出手：“你帮我拿一下。” 许妈妈摸出许楒的手机，把备注举给许楒看：“段禾杋？是你高中那个同学吧。” 许楒抿了抿唇：“挂掉吧。” 许妈妈也不问原因，帮他挂了电话，正要帮许楒塞回去，电话又响了。 许妈妈朝许楒挑了挑眉。 许楒极其无奈：“接吧接吧。” “喂，楒楒。” 许楒心咯噔一声响，他看了自己妈妈一眼，当着亲妈的面跟暗恋对象打电话什么的，也太刺激了，许楒慢吞吞道：“喂……” “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许妈妈面色一凝：“你今天有课？” 不止许楒，电话那头的段禾杋也是一愣，他微微蹙眉，在电话里头下一句声音传来的时候才轻轻舒展，染上笑。 “你好，我是许楒的妈妈，你是禾杋吧？” “是的阿姨，您好，好久不见了。” “确实是好久不见啰，听岁岁她们说你出国留学啦，现在怎么样啦？” “已经回国了，现在在长沙读研究生，在d大兼职助教。”说完，还寒暄了问道：“阿姨，您最近怎么样呀？” 许楒僵着身体，手指被带子勒的发痛，他生无可恋看着自己亲妈和暗恋对象唠起了家常，他咬了咬内槽牙，开口打断他两和谐的谈话。 “妈……” 许妈妈瞥了他一眼，问道：“哦对了，你刚刚说许楒今天晚上有课？我今天把他叫出来买衣服了，没有耽误学习进度吧，我待会就送他回学校。” “啊…”段禾杋稍顿了一下，他本意是想来找许楒聊聊天，也没有说想要告状的意思，“他可能是忘了，没事的阿姨，我明天找个空余时间跟他讲一下就行。” “那就麻烦你了。” 他两和和气气讲了半天，许楒才如愿看着手机塞回口袋里，他叹了一口气，道：“妈，大学逃课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学习进度可耽误的呀。” “啧，人家这么热心肠，你还不乐意了。” 不乐意，怎么可能不乐意。 但是这几天确实是不怎么乐意。 许楒瘪了瘪嘴：“乐意乐意，乐意行了吧。” “你这臭崽子。”许妈妈伸手捏了捏许楒的脸，从口袋里摸出自己响起来的手机，“你爸来了，走吧，先送你回学校。” 许楒被放在学校门口，他道了声别，就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下车了，关车门的时候还听见许爸爸问：“买这么多，就没有一件是给我的吗？” 许楒忍不住弯唇笑，关上车门准备进学校。 下一秒，他的笑就凝固住了。 段禾杋正站在保安亭旁边，跟许楒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见着许楒，段禾杋大跨步走过来，伸手想接过许楒手里的袋子，被他一个后退躲开。 第69章 “你怎么还在学校。” 教职员工宿舍在另一条街，段禾杋的家也不在这附近。 “因为你躲着我，我就来找你了。” 许楒保持着言行不一致，低下头盯着鞋尖，闷声道：“我没有躲着你，我现在要回宿舍了。” “我送你。” “不用，我知道路。” 送不送不是许楒说了算的，毕竟回宿舍的路这么宽，谁都能走。 段禾杋隔着几步距离跟在许楒身后，搭话道“今天逛街买了什么？” 许楒：“衣服。” 段禾杋：“什么衣服？” 许楒：“夏天的衣服。” 段禾杋：“长沙热起来了，我早就听岁岁她们说长沙的夏天太阳很辣。” 许楒：“恩。” 段禾杋：“这学期也快要结束了吧。” 许楒：“恩。” 段禾杋：“你明天第二大节课有事情吗？” 话题跳跃度有点大，许楒还在内心感慨自己对待段禾杋竟然有这么敷衍的时候，也担心了一下段禾杋要这么主动下去，自己就真不知道怎么继续保持冷漠的语气对话了，他稍反应了一下，回答道：“没有。” “那我来找你。” 许楒突然停下步子，扭头防备问道：“找我干什么？” “刚刚打电话我跟阿姨说好了的，明天找你补一下今天的知识点。” 许楒轻轻紧了紧眉，下意识要拒绝，他盯着段禾杋，一声不用了生生像在剜着喉咙的软肉，怎么都说不出来。夜色下段禾杋眸子格外清亮，淌过月光，他温柔看着许楒，轻轻启唇：“但其实这是借口，我就是想找你，合欢花开了，我想找你一起赏花。” “我并不喜欢d大，也不喜欢合欢花，从来没有来游玩的计划，但我有一个非得要奔赴而来的原因，以前有，现在也有。” 第41章 许楒不敢细想段禾杋说的“非要奔赴而来的理由”，段禾杋读高中的时候跟他算得上比较亲近的朋友，饶是对一个别的班级的陌生人，段禾杋都是给对方足够的体面，更别说作为朋友了，许楒一时间摸不透段禾杋的意思。 他慢吞吞把买的新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打开内裤袋子的时候，许楒猛地想起这个袋子是段禾杋提着的。 刚刚在大脑里理清的思绪一瞬间分崩离析，许楒狠狠闭了闭眼，骂道：“操。” 段禾杋第二天如晚上分开的时候所说，带着ppt和教案来给许楒补课了，搞得许楒非常有压力。 “我妈就是，就是随口一说，不用这么麻烦的。” “不麻烦，你书带了吗？没带可以看我的。” 一种怪异的感觉在两个人的相处之间发酵。 许楒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他神色不明，盯着段禾杋，然后轻轻皱起眉：“我不想你这样……” “哪样？” 许楒破罐子破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同情，也可能是你并不在意我喜欢你的事情。” 许楒从选择无声暗恋开始，就设想过一百种表白自己心意的事情，但他心里也明白，有些喜欢不是非得说出来不可的，如果段禾杋不知道，许楒还是能像往常一样莽足了劲对他好，毫不犹豫地追逐着他的脚步。 但是现在段禾杋知道了，许楒就不敢再继续肆无忌惮接着好朋友的身份站在他身边。 许楒是并不怕远离的。 但—— “我在意。”段禾杋说。 他两找的这个教室采光很好，有明亮的光从窗户泻进来，隔壁教室偶尔传来教授逗得学生们哄堂大笑的声音，只打开一半的窗户有风钻进来，把窗帘鼓起来，这个季节的风倒还挺舒服。 霎时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流沙沙漏被人调转了方向，现在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三午后，许楒紧张又欣喜地等待段禾杋的辅导。 “怪我昨天没有表达清楚。”段禾杋扶了扶额，手放下的时候落到了许楒的手侧，尾指跟许楒的轻轻触在一起，“我的意思是，我很在意你喜欢我的事情，是因为我也喜欢你。” 许楒脑子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空气，一片空白。 他做过一个瑰丽的梦，现在这个梦在现实里突然降临了。 “我出国之后总是想着你，担心你考不好试，不好好复习。”段禾杋回忆道，“其实高三的时候我试探过你很多次，我怕走的太近了会伤害你，但离你太远也会伤害你，我不想抢走你本来应该放在准备考试上的心思，所以我提前出国了。” 试探过很多次……许楒慢吞吞回忆，他已经对那段日子的记忆有些模糊，只有一些场景刻在脑子里格外深刻，但他不难想象，自己被段禾杋轻巧的试探弄的心神不宁。 “但是我绝对没有讨厌你、觉得你恶心过。” 许楒双目缓缓凝神。 “所以d大是你帮我挑的学校。” “是的，对不起，我太自作主张了。” 段禾杋清楚自己所有的心思，他的每一次试探都得到了回应，便笃定自己会追随他轻飘飘的一句“希望有空能去d大看合欢花”。 许楒苦笑着瘪了瘪嘴：“我又点像个傻子。” “你不像。”段禾杋伸手揉了揉许楒的头发，“我才傻，我用以为好的方式帮助你，却没想到让你这么难受。” 第70章 “高考的时候我不敢回你信息，我怕你被我影响，谁知道你之后再也没有给我发过信息了。” 许楒哑然：“我怕你不理我。” 段禾杋穿着白衬衣，一如当年俊朗的少年，眉眼温柔：“当时确实不敢理你，因为那会我还没理清自己的心，后来理清了，我就立马回国了。我知道我没谈过恋爱，不太会表达喜欢，我也知道你很喜欢我，比我喜欢你更喜欢我，但不能因为这个，你就不给我喜欢你的机会啊。” 许楒追随段禾杋这道光四五年，多少个夜晚里沉寂着的思念蚀骨，许楒都甘之若饴，他曾几何时想过自己也会有被段禾杋追着的一天。 许楒瞬间红了眼眶，他艰难张了张嘴，缓缓憋出一句：“为、为什么？” 段禾杋轻轻往前凑了凑，伸手擦掉许楒湿润眼眶旁的半滴泪，温柔安抚道：“因为你在追光的时候被遮住了视野，总是忽略了，其实你也很好这件事情。” 许楒猛的回神，他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这个温柔诉说着喜欢的段禾杋杀伤力实在太大，许楒压根没办法理性判断任何事情。 许楒用牙齿紧紧扣着下唇，紧张道：“今天能不讲课了吗？我想回宿舍呆着。” 段禾杋也知道这事急不来，他帮许楒收拾好桌子上的文具，一一放进书包里，拉好拉链之后递给许楒。 “好。” 六七月到了学校里比较忙碌的时候，图书馆每天人满为患，许楒七点多起床都占不到位置，在教室和宿舍学习又热的慌，他实在感觉非常痛苦，于是找了家奶茶店天天待着，长此以往都要被甜腻的奶茶给灌得作呕。 段禾杋估计也是收到了任务安排，最近的期末考查几节课都没有过来，是教授亲自监督考的。 许楒并不担心自己翻译课的分数，因为帮段禾杋完成了上次的接待工作，所以他们小组的人全员都是优秀等第。 最近段禾杋没来学校，上次说开了之后，微信跟他聊得更频繁了，许楒都有些招架不住。 【段禾杋：在干什么？】 【许楒：在复习。】 【段禾杋：图书馆吗？我看林全发的朋友圈说你们抢不到位置。】 【许楒：恩，我找了个奶茶店。】 【段禾杋：人多吗？】 许楒抬头看了一眼逐渐热闹起来的奶茶店，店主还在门上挂了个小风铃，只要一有人进出，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许楒：有点多……】 【许楒：但是很凉快。】 许楒坐在空调正底下，还点了一杯冰饮，喝得浑身畅快冰冷。 段禾杋没再回消息，许楒当他有事去了，把刚刚的聊天记录再看了两遍，然后才放下手机继续写题，才没写两个字，思绪就随着笔尖和本子上影子的勾勒开始涣散起来。 今天的阳光明媚得就像高中时候每一个惬意的午后，许楒坐在后排，把凳子脚轻轻翘起来，弄成自己舒服的姿势，耳朵里挂着白色的耳机，那时候他喜欢戴软耳堵的，一只捏在掌心，感受它音孔处的微微震动，段禾杋不在教室的时间里，他总是悠悠盯着教室前门，等待那个穿校服的男孩带着点凉爽的风，迎面走来。 段禾杋迎面走来。 “楒楒。”段禾杋轻声唤道。 许楒回神的时候，在他放空的目光中从门口进来的人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了，但他穿的不是市三中那套蓝白刻板校服，而是直挺的西装。 这是许楒第二次看段禾杋穿西装了，第一次是高中的时候文艺晚会的主持人，段禾杋当时穿着西装的那张照片还在学校贴吧里被传了好久，许楒也存到手机里了。 “你怎么来了？” “想见你就来了。” 被暗恋对象说情话达到的效果几乎是双倍的，许楒脸颊一红，支支吾吾问道：“你怎么突然穿，穿西装了。” “刚刚做完汇报回来。”段禾杋看了许楒桌子上吃了一半的蛋糕一眼，问道：“晚上能跟我一起吃饭吗？” 许楒拎起几本厚厚的崭新的书，为难道：“但是我还有……” 段禾杋捏了捏他泛红的耳尖：“吃完饭我陪你复习，给你划重点。” 第42章 段禾杋带着许楒去了上次去吃的酸菜鱼，临近期末，出来玩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了。 “你考完试准备直接回h市吗？” 许楒摇了摇头：“我要去我表哥公司打暑假工，等下学期就去他那里实习。” 段禾杋问：“是你本专业的工作吗？都是做些什么呀。” 许楒挠了挠头发：“呃，就是写写代码、修修程序什么的。” “那下次我的电脑坏了，也可以找你修吗？” 酸菜鱼热气氤氲，烘得许楒整张脸都是红通通的，他看了段禾杋一眼，目光在触到对方专注温柔的表情之后，喜悦更甚，然后慢吞吞点了点头。 “一放假就要去吗？” “现在还不清楚，我还没见过那个表哥。” 段禾杋诧异地挑了挑眉：“不是表哥吗？小时候应该也认识吧。” “那应该也是很小的时候了，我没什么印象了。”许楒回忆道，“过年的时候也没有见过他，是我妈妈找表叔安排的。” “那挺好的，有年纪相近，还是亲表哥当上司，肯定会轻松一些。” 第71章 许楒吃着段禾杋递来的一碗鱼肉，因为刚刚淋了热乎的汤汁，味道很好，适宜的温度和放松的聊天让许楒戒备心稍放松了些。 吃完饭之后他两都撑的不行，干脆走路回家消食，上午从没有空调的宿舍醒来的燥热感被夜里的风吹的一干二净，弥漫在清爽空气里的不止有街道边的梧桐树气味、修整后格外明显的青草味，还有刚刚吃的酸菜鱼气味。 段禾杋顺手拎过许楒手上的书，目光若有若无落在许楒温润的侧脸。 “岁岁她们好像已经考完了。” “恩，我还看到昨天她在朋友圈发了聚餐的照片。” 岑岁岁读的是师范专业，一个班基本上都是女生，跟隔壁体育学院经常一起玩，以前岑岁岁基本上每周都要出去浪几次，但后来被薛墨管着，好不容易等薛墨最近忙于考试，她也跟着室友一起去参加联谊了。 “她朋友圈那个穿白裙子的是她室友。” 许楒一愣，不知道段禾杋怎么突然对岑岁岁的室友感兴趣了。 “那个岑岁岁给你介绍的室友。” “啊？哦……”许楒摸了摸鼻侧的泪痣，每次他有点慌乱的时候就忍不住蹭蹭，“我，我没加她。” 他乖又可爱的样子让段禾杋心脏泛起一阵柔软，倒也没想到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会是这幅总是小肚鸡肠忍不住酸溜溜的模样，他顿了顿，然后唇角微抿：“虽然我有点享受这种为了喜欢的人吃醋的滋味，但是我想讨个吃醋的名正言顺。” 风又轻盈又舒爽，捎来了夏夜的告白。 段禾杋停下来，扭头看向他，许楒呼吸变得急促，他紧了紧拳头，又松开，在说话的时候，不受控制的又捏紧，许楒眼圈微红，说话声音有些颤抖： “我一直以为就算兜不住了，也是我先告白。” 段禾杋用空出来的手去抓住许楒的，帮他把握紧的拳松开，然后轻轻捏了捏微润的掌心。 “那你愿不愿意当我男朋友？” “你知道我没法拒绝你的。” 眼眶微红的模样让段禾杋看着有点心疼，他有时候不知道怎么把握跟许楒的进展，太急了怕许楒逃跑，太慢了又怕许楒不相信。 “如果你想拒绝也没关系，你只需要先知道，我很喜欢你就好了。” 光很亮、更明媚，而且触手可及。 触摸到的时候是温热的。 许楒猛的伸手扑到段禾杋面前，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就像三年前机场的分别一样热烈。 “我不敢想。”许楒呜咽道。 从听到岑岁岁和薛墨说话那天晚上开始，许楒就饱受煎熬，他疯狂在跌落回忆里挣扎，碎片似的梦境把他有些卑微又有些苦涩的高中生活凑起，许楒湮没在平凡的高中学生之间，却守着一份轰轰烈烈的暗恋。 段禾杋拍了拍他的后背，用轻柔的力度在许楒纤瘦的蝴蝶骨上摩挲着，无声安抚。 把许楒领回了家，段禾杋翻了一双拖鞋和一套新睡衣给他，是短袖的，跟上次来的穿的那套不一样，还有一股洗过之后被阳光晒干的清香味。 盯着许楒红通通的眼睛，段禾杋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解释道：“是你的码，前阵子在网上买的。” 许楒温吞噢了一声，去浴室冲了个凉，正洗着，就听到段禾杋来敲了敲门。 “楒楒。” 许楒慌慌张张关了水，从清凉的水汽中传来他的声音：“啊？怎么了？” “我可以看你的书吗？” “可，可以。” “好，你快点洗，别感冒了。” “恩……” 许楒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段禾杋坐在地上，茶几上摆着他没几句笔记的书，许楒有些心虚，边擦头发边走过去坐下。 段禾杋头疼的看向他，表情有些委屈：“你的专业书我看不太懂。” “啊？没事哈哈哈，是有点艰涩。”许楒含笑望着他，顺手接过段禾杋手里的书和笔，“我们老师有画了几道大题，我找找。” “你先吹头发吧。”段禾杋起身，去给许楒找吹风机。 他蹲在柜子前，西装外套已经脱掉了，穿着跟自己一样款式的拖鞋，埋头的时候有几根头发被衣领口压出来。 “找到了，你快吹头发，我去洗个澡。”段禾杋把吹风机递给许楒，然后一边拆白衬衣的扣子一边往浴室走，这幅场景让许楒脸颊烫红，他用冰凉的掌心碰了碰脸颊，深深呼了一口气，暗暗想： 许楒，身份不一样了，要淡定。 段禾杋洗完澡之后去冰箱里翻出几颗橘子，榨了两杯橙汁，把没添冰块的递给许楒。 “桃子汽水呢？” “总是喝饮料不健康，喝这个。” 许楒点了点头，乖乖捧着橙汁开始喝，刚抿了一口，表情不受控制皱到一起。 “好酸！” 刚美滋滋做完爱心手榨橙汁的段哥一愣，赶紧接过许楒手里的橙汁。 “别喝了别喝了。” 他端着两杯失败品往厨房一倒，然后熟练地掏出两瓶汽水，递给许楒。 刚升级到男朋友身份就翻车，段禾杋有些尴尬地坐回许楒身边，凑过去看许楒复习。 一样的沐浴露气味就在身旁，许楒心神不宁，往后缩了缩。 “怎么了？” “太、太近了。” 第72章 段禾杋乖乖往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许楒还有一些复习进度要补一下，他尽量让自己忽略旁边的段禾杋，把心里放回书上，被在旁边好半天的段禾杋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起身到房间里找出电脑，准备把研究报告给写完。 屋子里变得很安静，只有笔尖蹭着纸张的声音和段禾杋敲击键盘的声音，两个人呆在一起学习倒感觉也没那么难熬了，段禾杋敲着敲着就会回神，伸手捏一捏许楒白嫩紧绷的肩头，吓得许楒一个哆嗦，把线都给画歪了，然后默默在心里重复。 许楒，淡定，要淡定。 就剩个结尾没写完，段禾杋看了一眼时间，发觉已经很晚了，他点了个外卖，然后百度了一下榨果汁为什么会很酸，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方法。 外卖到的时候许楒也差不多放笔，他捏了捏酸痛的肩膀，伸了个懒腰，段禾杋正收拾茶几上乱七八糟的书，他突然发现一个摊开的笔记本，顺手就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发出噗嗤一声笑。 许楒反应慢吞吞：“你笑什么？” “段禾杋，一只高傲小猪包罢了。”段禾杋慢吞吞念完草稿本上的话，按耐住笑意，“楒楒，谁是小猪包？” 第43章 期末考试前的日子其实过得很快，许楒基本上都呆在段禾杋家里复习，段禾杋白天的时候基本要去导师那里做项目，他担心许楒在家里不好好吃饭，每天一到饭点就给他打电话。 “我吃过了……你吃过了没有？” 段禾杋一边脱下实验穿的衣服，一边往外头走去。 “我们刚刚结束，你吃的什么？” “昨天你带我下楼吃的那家卤粉……” “就吃了卤粉呀？会不会吃不饱，下午待会饿了就去冰箱里找吃的，那天我们逛超市买了蛋糕。” 许楒应了声好，那头的段禾杋应该是走到了外面，声音一下空旷不少，突然，那头远远传来一句打趣：“哟，小段，跟女朋友打电话呢？” “男朋友。”段禾杋笑声爽朗，清脆回答道。 许楒捏着手机，按耐不住的心花怒放。 “你先去吃饭吧，我接着看书了。”许楒顿了顿，问道：“你家里放了笔吗？我笔芯用完了。” “书房有，你在茶几坐着不舒服就去书房里复习吧。” 又七扯八扯了两句，段禾杋就挂断电话去吃饭了，他下午还要在实验室待到五点多，早点做完可以早点赶回去跟许楒一起吃晚饭。 许楒上午的时候笔就写完了，他中午吃饭的时候去楼下找了一圈没发现文具店，又不想随便进段禾杋的房间翻东西，于是背了一上午的资料。曲在茶几前好久，许楒后背都有点酸痛，他起身进了书房。 段禾杋的家里都是他自己着手装的，主调是雅白，整体看起来非常舒服，因为整个房子设计只有两间客房，所以留给书房的位置很大，右侧的巨大书架还没有摆满，它是一个非常精巧的欧式书柜，据段禾杋说是他妈妈帮他挑的，特立独行，完全不考虑书房的整体风格，跟他妈妈的性格一模一样。 许楒在桌子上看了一眼，没找着笔，他又往书架上头看了一下，发现一个稍高的缝隙里放了几支笔，许楒垫脚拿了一下，突然摸到一个硬邦邦的方形物体，随着笔拿下来的动作一起滑落，许楒眼疾手快接住，看着手里的东西，他猛地愣住。 是一个mp3，许楒看了一眼，是跟自己的那款同一家店的，是个迭代版，还挺新的。 许楒犹豫了一下，按开了播放键。 mp3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突然响起，是五月天的《第一天》。 许楒没在段禾杋朋友圈听到过这首歌，但他自己倒是很喜欢。 偷偷拿了东西的小许听完半首歌，就赶紧把东西关掉，然后放回原处。 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许楒顿了顿，就这样直接从段禾杋的书房里离开，他有点按奈不住心底的好奇心，犹豫再三，许楒还是把打开的门关上，然后扭头回到段禾杋的书桌旁，入目第一眼是看不太懂的专业书和材料，还有一张课表，许楒定睛一看。 嚯，这居然是他自己的课表。 段禾杋从林全那里问到的课表，居然还打印出来了，不细看还发现不了他竟然还用透明胶布贴在桌子上。 许楒霎时无语又好笑。 也没再多逗留，许楒捎着两支笔出去继续看书了。 考试很快就来临，大学生们难得像最近一样仔细看书，咸鱼了一整个学期的许楒也从没像这个礼拜一样仔细勤快，紧绷的心情在考试结束之后终于告一段落，许楒叹了口气，去加了许妈妈推的表哥的微信。 表哥态度并不热络，许楒也不在意，得知前半个月没有实习安排的时候，他准备去定回h市的高铁票，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许楒点开微信，给段禾杋发了个表情包。 段禾杋差不多是秒回。 【段禾杋：怎么了？】 许楒还没来得及回上一条消息，下一条又弹了过来。 【段禾杋：你在宿舍吗？】 【许楒：在。】 【段禾杋：我到你宿舍楼下了，陪我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段禾杋：下午弄到太晚，忘记吃饭了。】 许楒几乎是还没来得及回消息，就匆匆忙忙穿上拖鞋就下楼了。 第73章 他气喘吁吁推开宿舍的门，就见着了段禾杋。 “楒楒。”段禾杋叫他道。 许楒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走了过去：“走吧。” 段禾杋就在食堂吃了点东西，但是因为太晚了，开门的也就那几家粉店，去的是许楒第一次带他吃的那家，点了一样的东西。 许楒坐在段禾杋对面，看着他慢条斯理吃粉。 他突然起身。 “你去哪？”段禾杋立刻伸手抓住许楒的手腕，问道。 “我去给你买点喝的。” 段禾杋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恋恋不舍，然后收回了手。 “好吧。” “我马上就回来。”许楒说。 段禾杋点了点头：“好。” 他平时倒也不是这么粘人的，就是今天实在累得厉害，见着许楒那张因为奔向自己而红通通的脸，忍不住依赖起他来。 因为不想让段禾杋等太久，许楒就在食堂旁边的小便利店买了两瓶汽水，然后耷拉着拖鞋，啪嗒啪嗒着声音回来了。 他把饮料打开，递给段禾杋。 “你吃得饱吗？我再去帮你打一份吗？” 段禾杋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个分量还挺足的。” “我室友每次都要吃上两碗，总是说分量不够。” “室友？林全吗？” “不是的，我们宿舍四个人住。” “噢。”段禾杋继续乖乖嗦粉，然后闷着声音问道：“帅吗？” “啊？还行吧。” “那我呢？” 许楒舔了舔下唇，目光落在段禾杋说这话时，因为害羞而只留给自己的头顶，搞得许楒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有些赧然地撇开了头，回答说：“帅。” 得到回答的段禾杋感到非常羞耻，他伸手扶额，扯开话题：“你表哥那边的实习怎么样啦？” “我正要跟你说，前半个月没什么事情，我想回家。” 段禾杋点了点头：“坐高铁吗？” “恩。”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吧，还能回三中看看。” “你在这边没事吗？” “这阵子熬得差不多弄完了，还有一些可以在线上处理的数据和材料，没关系的。” 幸好刚刚没订票，许楒心中窃喜：“好。” 不止许楒和段禾杋，岑岁岁和薛墨讨论了半天旅游去哪，得知段禾杋和许楒要回去，最后也是决定回h市，毕竟毕业以来，他们四个就没有再一起回过学校里。 许楒以往都是自己一个人狼狈的提着行李回家，这次跟段禾杋一起回去，他行装轻便，帮许楒拿了一路的箱子。 “我来拿吧。” “没事，你帮把奶茶提好就好了。” 许楒得令，后来差点因为为了看着奶茶而跟丢段禾杋，然后被直接拉起了手，食指相扣。 许楒咬了咬下唇，心里默念： 淡定，许楒，淡定淡定。 从长沙回h市有大概三个小时的路程，一上车许楒就歪着脑袋睡着了，段禾杋帮他把脑袋搭在肩头，然后用另一只手看手机。 他两的手机这时候开始叮咚叮咚弹消息，本来以为是岑岁岁和薛墨在群里聊天，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班群的消息，一直不断的弹。 段禾杋看了一眼许楒的手机，从他身侧摸到一直在响的手机，然后用指纹打开锁，发现壁纸竟然是另一张偷拍的合影，段禾杋忍不住弯了弯唇，打开许楒的相机，然后把脸贴到许楒睡着的脸侧，笑着比了个耶，许楒闭着眼睛，睫毛垂下来，看起来很乖，嘴唇因为呼吸而微微张开。 段禾杋把这张照片设置成壁纸，然后一边发给自己一边在心里默默想：到底谁才是小猪包啊。 第44章 许楒过昏昏沉沉眯了一会就醒了，他把脑袋从段禾杋肩膀上抬起来，发现段禾杋也以一个非常艰难的姿势靠在窗户上睡着了，许楒起来的动作让他也睁了眼，睡眼朦胧。 段禾杋看了一眼播报：“我们没睡过站吧？” 许楒摇了摇头，看了段禾杋小幅度捏了捏肩膀，有些愧疚问道：“难受吗？我给你捏捏。” 段禾杋轻笑，伸手捏了捏许楒软热的脸颊：“不难受，你睡饱了没有？” “恩恩。” “饿不饿，去买个餐吃吗？” “我不饿。”许楒回头，用肩膀蹭了蹭刚刚被段禾杋摸过的脸颊，痒痒的。 “刚刚群里聊天说要一起聚餐。” “和岁岁她们吗？” “不是，是班群。” 许楒轻声啊了一句，他对班里的聚餐活动并不感兴趣，以前愿意参加集体活动只是因为段禾杋，现在段禾杋待在自己身边，又要回到那个以安静角落为圆心、默不作声追随段禾杋目光的地方，许楒心里有些唏嘘。 他怎么还没想到办法追，就跟段禾杋在一起了。 许楒手机弹亮许妈妈发来的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到，许楒解了锁准备进去回复一下，打开锁屏之后是一张陌生的壁纸，把他吓了一跳。 “我刚刚拍的，好看吗？” 许楒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看着手机：“……好看。” 段禾杋掐开手机锁屏，朝许楒晃了晃：“我也换上了。” 许楒按耐住嘴角：“恩。” 许爸爸来高铁站接许楒回家，所以他两在车站里头就分开了，段禾杋伸手拥抱了一下许楒，送来之后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又抱了一下。 第74章 “楒楒，明天见。” 许楒闷在段禾杋怀里，瓮声瓮气恩了一声。 段禾杋很喜欢用肢体动作表达温暖和爱意，要么捏捏他的脸、揉揉他的发，还有满胸膛都是暖意的拥抱，许楒每次都感觉自己是被老天爷爱极了，才能独享段禾杋这样的温情。 “我会想你的。”许楒慢吞吞说。 谈恋爱以来，因为害羞和慌乱，而把喜欢收敛的极好的许楒一般不会主动示好，他只在各种生活细节里倾注爱意，比如端来的永远是半温的水、点菜从来不用段禾杋亲自点喜欢的菜、每次洗完澡出来总是被整理的整整齐齐的书桌和茶几、还有每次端进书房里祛了核和皮的甜葡萄。 许楒好像爱的不露声色，却又震耳欲聋。 段禾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口白齿，笑容明朗，他飞快低头在许楒嘴角亲了一下：“我也是。” 这是段禾杋第一次亲吻，也是许楒第一次亲吻。 这个一触即离的亲吻可让许楒脑袋断线了整整一个晚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都是段禾杋那张记忆里无数次明媚的脸颊。 太奇妙了，上一次躺在这个床上，还是因为段禾杋一条朋友圈里头好几个人跟他一起合影而念想着整夜整夜睡不着，这一次竟然是因为跟段禾杋谈恋爱、亲吻。 许楒抓了抓头发，他一双眸子在黑夜里发怔，视线可及之处全是一片黑暗。 好像就是在做梦一样。 许楒伸手环抱住自己，右手搭在左后肩的纹身处，它好像又回到了刚纹好的那个夜晚，沸腾、滚烫、疼痛。 “段禾杋……”许楒喃喃唤道。 说好的明天见就是班上聚会了，许楒在班上没什么玩的好的其他同学，唯一就是跟坐在前面的那个男孩子多讲过几句话，所以许楒在ktv楼下等段禾杋来了之后，才跟他一起上楼。 段禾杋往前大步走开，抓住许楒冰凉的手：“怎么不上去等？” 许楒正要回答，突然听到后面有一句清脆熟悉的“段禾杋”，许楒立马把手抽了出来，在段禾杋错愕的目光中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叫他的是体育委员，见着段禾杋，热情地凑上来打招呼。 “好久不见。”段禾杋跟他虚虚抱了一下。 “还不上去呀？” 段禾杋看了许楒一眼，分神回答道：“准备上去了。” 体育委员伸手揽住段禾杋的肩，带着他准备往电梯里走，段禾杋稍用力顿了一下，见许楒还在原地不动，开口叫他：“楒……许楒，一起上去吧。” 许楒敛着眸子，恩了一声，也跟着进了电梯里。 “好久没看到你了，什么时候回国的啊？” “今年回来的。” “不错呀，暑假一直待在h市吗？有空来打球啊。” 段禾杋颔首：“好。” 包厢里已经到了不少人，高中是时候大家的情谊还是很深厚的，后来陆陆续续也到了很多人，许楒被段禾杋拉着坐到他身边，有些不自在地被人群包围着，后背微微僵硬。 “段禾杋，你在美国哪个学校留学呀？” “段禾杋，你找女朋友没有？” “段禾杋，你回国了怎么都不联系我们出来玩啊？” …… 段禾杋也是心不在焉，脑子里全是刚刚许楒那个抽离手的下意识动作，好不容易等到岑岁岁和薛墨到了，话题开始转移到他们两谈恋爱的事情上了，段禾杋坐回许楒身边，叉起一块西瓜递给他。 许楒闷声道了句谢谢。 疏离的语气让段禾杋身体微微一僵，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在美国的时候两个男孩谈恋爱可以光明正大在街上接吻拥抱，但换做国内，这不过是一段外人看来羞于启齿的荒谬恋情。 越是敏感的人自尊心越强，段禾杋摸不着许楒不愿意公开的原因，但他隐隐能察觉许楒并没有真正进入一个男朋友的角色。 不够，给他的爱还不够。 许楒拥有的还不够多。 段禾杋如是想着，伸手虚虚握了一下许楒的手，在他惊愕的间隙又飞快松开。 “要不要去唱歌？”段禾杋问道。 许楒摇了摇头，他抿唇，倾身往前一凑，小声问道：“我去坐边上好吗？” “那我跟你一起去。” “别，这里人太多了，我想自己待会。” “我不能陪着你吗？” 许楒有些无奈，面对段禾杋他总是有用都用不尽的心软，他皱了皱眉，鼻子小小一个，叫段禾杋的时候语气放软：“段禾杋…” “好吧，那我待会来找你。” 许楒如释重负，起身往自己常坐的小角落走去，他惊奇的发现那儿还坐了一个人，是他前排那个男孩。 “许楒？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 许楒不是个善谈的人，读高中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所以小角落的寒暄基本上都是许楒在对方的提问下一个一个被动回答，倒也没那么无聊。 “你谈女朋友没有啊？” 许楒下意识看了段禾杋一眼，发现对方竟然也在盯着自己，他怕被察觉出异样，赶紧把目光收回来，然后回答道：“在谈恋爱。” “你们学校的吗？漂亮不？让我看看。” 许楒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你呢，你谈恋爱了吧？” 第75章 “可别说了，我们专业上上下下就七个女生。” 许楒被他苦涩的表情逗得噗嗤一笑，颇有同感：“我们专业也是。” “段禾杋，玩会游戏？段禾杋，段禾杋！” 段禾杋猛地回神。 “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段禾杋慢吞吞收回目光，“怎么了？” “玩会游戏？” 段禾杋：“啊，行。” 他扭头又朝许楒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好的想一人待一会的小骗子正和别人聊得热火朝天，好像比跟自己待在一起开心多了，段禾杋霎时从心里涌起一股酸劲，酸的他什么绅士温柔都顾不得了，扬声叫道： “许楒，过来一起玩吧。” 第45章 许楒基本上没参加过这种班上的什么游戏互动之类的活动，他有些局促地看着面前转动的饮料瓶，心脏随着转动的频率砰砰跳动，最后瓶口停在了一个女孩面前，她懊恼地露出一个笑。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吧。” 她虽然开门红，但是运气还算好，抽到了一张唱一首歌的大冒险，完成的很轻松。 第二个被转到的许楒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大冒险吧。” “抽一张牌。”段禾杋柔声道。 许楒抽了最上面的一张，他在昏暗的光里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尴尬，班长把他的牌拿了过去，先是噗嗤笑了一声，然后朗声念了出来：“跟右手边第一个异性用两根吸管喝一杯饮料。” 许楒右手边第一个人是段禾杋，但第一个异性不是。 在大家的起哄声中，段禾杋率先拿起两根吸管，说：“我跟他喝吧。” 吸管被班长夺了去：“不行不行，异性，你又不是异性，先走开点。” 段禾杋哑然，硬生生被从许楒身边挤开，他们挑了杯可乐，杯子很小，放下两根吸管，然后举在许楒和那个女孩中间。 女孩先是有些尴尬又害羞地看了许楒一眼，然后默默捏住吸管，塞进嘴里。 许楒也附身叼住吸管，这下两个人就凑到极进，周围传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他两飞快把饮料吸完，然后往后一撤，许楒不自在地撇开了头。 段禾杋轻轻吐了一口气，又默声挤进刚刚的位置。 “继续吧继续吧。” 又玩了几轮之后段禾杋和许楒都幸免于难，终于，在下一局转到了段禾杋面前。 这一桌人女孩们里头有好几个是冲着段禾杋来玩的，转到段禾杋之后都惊喜地哇哦了一声，段禾杋不敢再抽什么大冒险，怕万一又有什么和异性的互动，他伸手拿了一张真心话的牌。 “在场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 段禾杋半点犹豫没有的干脆让一桌人都震惊了，开始左右环顾，想从女孩们的反应里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段禾杋要是有喜欢的人，还是高中的同班同学，这事就算已经毕业了好几年，也能在市三中这几届毕业生里掀起不小的波澜，那个时候段禾杋可是学校炙手可热的校园男神。 成绩好家世好也就算了，长相也是一顶一的好，站在人群里出众又优越，按理说这种条件的男孩子多少有点傲气，但他身上竟挑不出一点不好，好像上帝的心都往段禾杋身上偏了去，追他的女生都能从高一排到高三，但段禾杋没有公开谈过一次恋爱，所有的女孩在他那里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礼貌和疏远，那时候段禾杋喜欢的类型也成为了无聊的高中学生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 到底是谁能得到段禾杋的青睐，是多少市三中学生翘首以盼想知道的。 许楒紧了紧拳，不敢看他。 “谁啊谁啊？” “哇，真的吗？” “哪个呀？我靠，到底是谁啊？” “段禾杋段禾杋，告诉我们一下。” 段禾杋扬了扬唇角，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他知道就行，接着玩吧。” 这里骚动不小，岑岁岁拉着薛墨也凑了过来看热闹：“说啥呢这么吵？” “岁岁来了，你快告诉我们，段禾杋喜欢谁啊？” 岑岁岁表情惊讶，下意识看了段禾杋一眼，然后视线忍不住往旁边的许楒身上飘去，然后做了个封住嘴的动作 ：“我不知道。” 她用手肘捅了捅薛墨：“你知道吗？” 薛墨摆手：“我也不知道。” 段禾杋朝岑岁岁和薛墨招了招手：“你两来的正好，我要去上厕所，你们来玩几局。” 推搡间段禾杋往后撤了几步，然后伸手把许楒往自己这儿一拉，岑岁岁和薛墨刚好补进他两的间隙中。 “许楒，上厕所去。” “啊，好。” ktv外头没什么人，刚走到门外，段禾杋就把刚刚松开的手给拉了起来，借着昏暗的走廊光扭头看向许楒，问道：“现在可以牵手了吗？” 许楒一噎，低声解释道：“我是怕他们发现……” “我知道。” 说着，段禾杋把手指慢吞吞挤开许楒的，然后伸手插了进去。 见段禾杋要拉着自己往电梯那里走去，许楒抓着他的手稍使了点劲：“厕所往这边走。” “不去厕所。”段禾杋领着许楒进了电梯，他用力抓着许楒的手，柔声道：“带你逃跑。” 第76章 许楒弯了弯唇，在里头被冻得冰凉的手指，现在被段禾杋握着，肌理相贴。 ktv就在大楼的三楼，电梯很快就到一楼，叮咚一声门打开段禾杋和许楒都被外头的人吓了一跳。 是陈嫣，高中的时候追了段禾杋很久的那个女孩。 她高中的时候就长得不赖，现在更会打扮了，卷了个漂亮的大波浪，整个人气质蹭蹭蹭往上提，见着段禾杋，她露出一个惊喜的笑：“段禾杋？你回国啦？他们说今天你也会来，我还不信呢。” 段禾杋注意力全在许楒用力把牵着的手别到后面，然后想要松开的动作，段禾杋想使劲把手带到前面来，都被许楒用力按着，段禾杋怕捏疼他，只好慢慢泻了力。 段禾杋看了许楒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回答道：“恩，正好放假了。” 陈嫣注意到段禾杋身边的人，开口跟许楒也打了个招呼，然后问：“你们这是要去干嘛？” “……”段禾杋率先走出电梯，说：“东西吃的差不多了，我们去超市买点吃的。” 陈嫣把滑落的包带往肩上一带，然后巧笑嫣然：“我们你们一起去吧。” 陈嫣出落得越发出挑了，高中的时候那股幼稚的劲也消退，整个人看起来颇有气质，说话也得体多了，一双高跟鞋站在段禾杋身边，看起来倒还挺配。 许楒忍住从心脏蔓延开的密密麻麻的痛，陈嫣对于段禾杋来说多少还是跟其他女生不一样的，要不然也不会在高三的时候跟她玩的这么频繁了。 复而出现的熟悉面孔们悄悄唤起了许楒掩埋在相对开朗的新面孔下，卑微敏感的高中许楒，那种缩在角落里保持着普通平凡的仰望者的姿态，再次以另外的身份站在瞻仰的人身边时，哪哪都觉得不自在。 就好像是脚底这寸土地根本不认识自己这个外来者。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许楒不敢看段禾杋的眼睛，他应该会体谅的吧。 许楒几年前就不是勇敢的人，到了现在照样也是一样怯懦。 “也行，那你先上去吧。” 段禾杋定定看着许楒，表情有点难看：“许楒，你不是说想吃水果糖吗？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种。” “哪一种都可以。” “我不知道有哪几样，我怕买错。” 许楒干脆缩头乌龟当到底：“我不想吃了，你别买了。” “那买别的，你跟我一起去挑。”说完，段禾杋不给他继续说话的间隙，立马转身对陈嫣说：“待会东西很多很重，你先上去吧，我两去买就行了。” 说完，他还补充了一句：“岑岁岁在等你呢。” 陈嫣记忆中没见过段禾杋态度这么强硬的时候，她愣了愣神，装作没看出来此刻尴尬的气氛，反应过来之后扬起一个笑：“那好，我先上去了，好久没看到岁岁了。” 陈嫣进了电梯，就剩按耐住怒火的段禾杋和站在原地不敢抬头的许楒。 “楒楒。” 段禾杋平复了一下情绪，他拿许楒没点办法。 “你怎么把我推给别人？” 第46章 ktv楼下就有一个大超市，许楒跟着段禾杋一起坐扶梯下楼，默默跟在他身后，不敢吱声。 段禾杋确实怄了气，他是实打实拿出一颗真心来跟许楒谈恋爱的，被一而再二再三质疑不是什么问题，他有的是耐心证明，但是许楒明明都知道对方的心思，还故意把自己推过去，让段禾杋有些恼火了。 他难得有一回情绪，硬着脸没有回头看向许楒，下了楼之后他径直往超市里头走去，突然听到后面怯生生一句熟悉的声音。 “段禾杋……” 段禾杋扭头，见着许楒犹犹豫豫举起手指，指了指旁边的购物推车，他抿了抿唇，被段禾杋的目光盯的放低了声音，问道：“要不要推个车啊……” 段禾杋心脏霎时软成一片，开始后悔干什么要摆这两分钟脸色。 他快步走上去，借着往前的惯性张开手臂把愣在原地的许楒拥进怀里，下巴搁到许楒的肩膀上。 “对不起，我不该生气。” 许楒瘪了瘪嘴：“我才要说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跟她单独来逛超市。” “我还甩开你的手……” 段禾杋轻轻松开他，用手捧住许楒的脸，目光温柔：“怪我，怪我太小肚鸡肠了，没有考虑你的心情。” “对不起，楒楒。” “别不开心，我带你去买水果糖。” 明明是自己胆小又懦弱，不敢光明正大站在段禾杋身边，一被碰到灰色地带就恨不得整个人缩进壳里不出来，却是段禾杋在这里柔声细语道歉，许楒又是委屈又是高兴的，用脸颊蹭了蹭段禾杋的手掌心，然后点了点头：“好。” 他们也没在超市逛多久，就提着两袋子东西上了楼，包厢里的人越来越多，段禾杋知道许楒在人多的地方待得不自在，于是跟班长偷偷说了句身体不适，便带着许楒提前走了。 “他们说待会还要一起去吃宵夜。” 段禾杋拉着许楒的手，等出了ktv就牵上了，说：“不想跟他们一起吃，就想跟你一个人去吃。” 因为放假，学校旁边的烧烤店关门了，段禾杋就带着许楒去了江边的那一排夜宵铺子，找了一家店坐下来，因为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 他两点的挺多的，摆了一桌子，一边沉浸在h市熟悉的烟火气息中，一边大口吃肉。 第77章 “你小心点棍子，别戳到嘴巴了。” 许楒腮帮子被挤得鼓鼓的，点了点头。 段禾杋单手帮他开了一罐雪碧，递给许楒。 许楒灌了一口气很足的汽水，清清爽爽，说：“我妈不准我吃这个。” “许阿姨看起来不像是严格的家长。” “所以只是不准，但是并不能影响我吃烧烤的频率。” 段禾杋笑了几声，把撕好的虾尾肉递给许楒。 之前跟岑岁岁她们一起吃小龙虾的时候，许楒也不吃，就顾着给段禾杋剥，而且怕被发现，就把岑岁岁和薛墨那份也给剥了，导致岑岁岁现在还以为许楒就爱剔虾，有这莫名其妙的爱好。 “你联系表哥了吗？什么时候去上班。” “就下下周，到时候坐高铁回去，你……” “那我也跟你一起回去。” 段禾杋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争取在许楒吃完一个虾之后就塞另一个到他碗里。 “那你家里那边呢？放假不用回去吗？” “我爸爸还在美国，我妈最近想出去度假，估计在等我爸抽出空来。” 许楒舔了舔油津津的下唇，看着段禾杋：“那你不一起去吗？” “不去。”段禾杋说，“我要陪男朋友。” 本来就被热气熏红的脸更明显了，许楒顿了顿，默默瞥开了跟段禾杋对视的目光。 “到时候去长沙，你住在我家里吧。” 许楒慢吞吞啊了一声，说：“公司应该有员工宿舍。” “有员工宿舍也住我家不行吗？”段禾杋问道。 行，你问行不行哪有回答不行的时候。 “好，那就打扰你了。” 吃完之后他两都饱的不行，要不是时间太晚了，还想在江边散散步，不过从小区门口走回公寓楼的那段路已经够他们消化很久了，趁着天黑没有人，两个人牵着手拖拖拉拉，硬是把十分钟的路程走成了三十分钟。 “今天就想让你跟我回家住。” 段禾杋每次都用特别正经的语气讲这种略带一丝隐秘的情话，许楒根本顶不住，红了脸：“我妈，我妈在家。” “阿姨应该睡了，你回家也早点休息。” “好，你也是。” “我睡不着。” “啊？” “我一个人在家里。” “啊？”听起来好像有点惨，“那你要不上去我家睡，我妈妈还挺喜欢你的。” “真的吗？”段禾杋停下步子，笑嘻嘻凑到许楒面前，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夏风温柔凉爽，轻轻拨开段禾杋额前的发，露出他光滑的额头和黑漆漆的眼睛，斑驳的路灯光晃进眸底，照的许楒心脏扑通扑通作响。 “喜欢，特别喜欢。”许楒说。 段禾杋霎时笑弯了眼，借着现在凑近的距离，往前抬了抬下巴，唇就稳稳落到许楒微张的嘴唇上，留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楒楒，我也特别喜欢你。” 许楒一直到上楼到家里都是红着一张脸，心脏跳的频率飞快，半天都没有缓过来，他接了一大杯冰水灌下喉咙，也平息不了涌出来的燥热，许楒正蹲在饮水机边急促呼吸着，突然听到门咔擦一声被钥匙转来，吓了许楒一跳。 钥匙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半晌，许爸爸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许楒松了一口气：“爸，你怎么才回来啊？” 昏暗的灯光下看不见许爸爸的表情，他低沉的应了一声，然后说：“恩，刚刚在楼下站了一会。” 许楒端着水杯的手猛然僵住。 本来段禾杋和许楒是约好今天一起回市三中转转的，一直到快十一点钟，许楒还没有回段禾杋的消息。 【段禾杋：楒楒，还没醒吗？】 依旧没人回复，段禾杋凝眉思考了一会，突然想起昨天许楒说的那句我妈妈还挺喜欢你的，于是起身换了件新衣服就出门了。 但许楒家之前，段禾杋还在楼下买了点水果和一束百合花，进电梯之前理了理衣领，然后紧张的上了楼，凭借着高中时候的记忆找到了许楒家的门口， 他稍微紧张了一下，然后笑着放松了面部表情，敲开了门。 来开门的是许妈妈，见着段禾杋来了，表情有些怪异。 段禾杋没意会到这个表情的内涵，他礼貌问好：“阿姨好……” “你来找许楒吗？” “恩……” “他现在不太方……” “求你了爸，别翻了……”许楒呜咽绝望的哭声从房间里面传来，段禾杋猛地瞪大了双眼，用脚抵着门，说：“阿姨，我要进去找许楒。” 不等许阿姨回答，段禾杋就一把冲了进去。 “许楒！” 许楒家的装潢基本上没什么变化，段禾杋很轻易就找到了许楒的房间，他推开门进去，入目就是一片狼藉，乱七八糟的书和本子都倒在地上，许爸爸正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本子，许楒脸颊通红，还隐隐约约能看见几个巴掌印，他被推到地上，察觉到段禾杋的出现，扑过去抢本子的动作一滞。 “你他妈的读了一整个高中就是在搞同性恋？” 这句话让许楒和段禾杋身体皆是一僵。 “许楒！”段禾杋惊呼，他立马过去把许楒从地上扶起，然后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做出防备保护的动作，皱着眉看向许爸爸。 第78章 “你就是段禾杋？” 段禾杋把许楒护的更紧：“是的叔叔，我就是段禾杋，是许楒的男朋友。” 第47章 许楒小时候经常考试成绩不好，但他在学校既不惹事，又不生非，每学期末收到的评语基本上都是是“希望下学期多多和班上同学相处，积极参加班级活动”，但许楒也不是什么活动都躲着在教室的那类人，否则他也是瞩目的，但他并不特别，在一堆小孩里，他常常是被隐没在人群里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但小孩在长大的时候收到的爱都是独一份的。 许楒很少跟他爸爸有什么特别的交谈，特别是长大之后，父子俩的相处以断崖式的频率下降，许楒不善言辞的性格多少也有点遗传许爸爸的。 许爸爸面色凝重，定定看着段禾杋，他真是气坏了，指了指门口：“你是别人家的，我不想打你，你给我让开。” “那我替许楒挨打。” 许爸爸气极，他是在高中的时候见过段禾杋的，这小孩谈吐气度都很出众，几个孩子里一下就能发现他的特别，只是没想到一个好好的男生，非得来搞这种东西，还偏偏是跟许楒一起，许爸爸甩了甩手上的本子，把它往许楒床上一丢，嘲弄道：“你就想靠这个来证明你们情比金坚？真是荒谬！” “叔叔，对不起，我不想冒犯你，但我也不想许楒挨打。” “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了，你是不是要让我请你滚出去？” 段禾杋一哽，他扭头看了许楒一眼，应该是被抽了几个耳光，脸颊有几条红印子，眼睛哭的有点肿，头发乱糟糟的，露出一双我见犹怜的眸子。 段禾杋顾不得什么理智礼貌，他依旧不想走开。 许妈妈从门口进来，眼眶微红，神情有点复杂，她走到许爸爸身边，扶住许爸爸的手臂，安抚道：“老许，你理智一点。” 许爸爸深深呼吸了两下，他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发出一声愤怒的闷哼。 “楒楒，你去洗把脸，出来跟爸爸妈妈聊聊这件事。”许妈妈对段禾杋道，“正好你俩都在，把事给讲清楚了先，我们再商讨处理方法。” 许爸爸被许妈妈推推搡搡拉出了房间里，段禾杋立即转身，检查一下许楒身边有没有别的伤口。许楒瘪了瘪嘴，没忍住，从眼眶里夺出两滴泪。 “楒楒，还有哪里痛吗？” 许楒摇了摇头，他声音带着点无助的哭腔：“我不痛……怎么办啊段禾杋……” 段禾杋心疼地摸了摸他脸上的红痕，柔声安抚道：“大不了陪你挨一顿打，叔叔不解气就挨两顿、三顿，谁让我拐走了他的宝贝儿子呢。” 许楒问道：“你害怕吗？” “我不害怕。” 没让许爸爸在外面等太久，许楒赶忙把自己的日记本收好，刚刚许爸爸一边发脾气一边翻着他书桌上的东西，找到这本日记的时候，许楒都快急的哭不出声音。 段禾杋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揉了揉许楒的头发：“走吧。” 许妈妈给许爸爸泡了杯枸杞茶，放在茶几上，段禾杋跟许楒出来之后也不敢坐下，就像小时候打了架要陈述原因的堂兄弟似的，并排站在茶几面前，表情凝重。 “你也是同性恋？” “是的叔叔。” 许爸爸慢吞吞举起杯子，水还是太烫了，根本无法入口：“我刚刚看了许楒的日记，他读高中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喜欢男的了，但你不是。” 听到日记的时候段禾杋明显感觉到许楒的身体一僵，他舔了舔唇，回答道：“叔叔，我高中的时候在忙着出国学习的事情，没有关注自己的性取向，是后来才发现的。” “你是在美国留学吧，我知道美国那边都比较开放，但并不代表国内也是一样的，我也是读过一点书的人，什么人该做什么事、男子汉要怎么顶天立地成家立业，这些东西我相信你们也懂，不要为了一时的新鲜感浪费精力。” “不是一时新鲜……”许楒小声说，“我喜欢他很久了……” “你这点大的人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知道。” 对许楒说话可就没什么客气好言了，许爸爸表情一下变得很生气：“每天不务正业，读书不认真读书，净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看你是一丁点好的都没学到。” “我当一个好的人，和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你还敢顶嘴？” “那到底是聊还是听你骂我们？”许楒也有点情绪了，被段禾杋轻轻拉了一下，那边要暴跳如雷的许爸爸也被许妈妈给按住了。 “你爸也不是说不准你谈恋爱，那你自己肯定也知道同性恋会很难熬的，你们两还小，没见过多少世界，现在选择这条路走，以后能不能走下去，那谁能说的准呢？”许妈妈柔声安抚道，她见不得许楒委委屈屈站在原地挨骂的样子，但也舍不得他去淌这趟浑水。 “我知道会很难熬，而且我本来就是一个很胆小的人，到现在为止我从来没得到过一丁点的支持，全世界都是在跟我站在对立面，连你们也是。”许楒眼神黯淡，他沮丧的站在原地，然后突然感受到一个手掌捏了捏自己的掌心。 “叔叔阿姨，在和许楒在一起之前我就考虑过了，会遭到你们的反对、社会的不接纳，其实我这个人从小到大没受到过什么挫折和消极的批评，但是我一点也不怕因为跟许楒在一起而被人诟病，首先他是很好很温柔的人，我能跟他在一起是我感到很庆幸的事情，再者我们这辈子到底也不是为了别人活的，之所以愿意在这里苦口婆心表明我们的立场，是因为基于许楒，我会很尊重和想要获得你们的肯定。” 第79章 许爸爸冷哼一声：“你想的倒是轻松。” 段禾杋苦笑了一下：“不轻松，比我想象中还要难。” “我真是服了你们两这幅好像谁拆散就是棒打鸳鸯的样子，我就不信你们这过家家一样的谈恋爱能坚持多久。”许爸爸磨了磨牙，心情看起来依旧不佳，但相比最开始还是缓和了不少。 “爸，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给我买过一个特别大的拼图吗？就是那个三四米长的，我整个初中都没拼完一小块，我没什么恒心的。” “你要有恒心至于成绩这么差吗？” “但是我喜欢他喜欢了五年。” “……” “我以前不敢说，但是我现在敢了，有一个很喜欢的、愿意为了他变得更好的人并不丢脸，不管他是男生还是女生。” 真是太难了，来自最亲的人身上的恶意，比起其他人的杀伤力简直不是一个层次。许楒抓紧了段禾杋的手，目光坦坦荡荡，看着许爸爸。 这番话不止让段禾杋动容了，许妈妈也是有些惊讶，她记忆中青涩害羞的许楒连读高中的时候半个梦想都憋不出来，竟然也有能这么坚定说出自己内心想法的时候，这么一看发现他却是长高了长大了不少，挺拔一个站在面前，拉着自己喜欢的人的手，告诉自己，不就是以前还把许楒怀在肚子里的时候自己常常脑补的画面吗？ 为什么现在许楒真的兑现了，自己又要干预他了呢？ “行了行了，别说了。”许妈妈声音有点哽咽，“这都一点钟了，我去做饭了。” 神情端正的许爸爸被许妈妈一个伸手推开：“过来帮我择菜。” 她边从挂衣服的架子上面取下围裙围在身上，边扭头对段禾杋说：“禾杋，你也还没吃饭吧？留下来一起吃。” 段禾杋呆愣愣看了许爸爸一眼，又看了许妈妈一眼，点头道：“好的，谢谢阿姨。” 第48章 许爸爸本来今天是要照常上班的，因为许楒的事在家里耽搁了一会，单位那边来了个电话催，所以饭也没吃就去了。 许爸爸不在，段禾杋和许楒吃饭就自在多了，跟许妈妈聊了一下近况。 “楒楒，你跟表哥联系了没有？什么时候去长沙？” 许楒摸了摸白嫩的脖子，指尖轻轻的摩挲留下几道淡粉色的痕迹，他声音有点沙哑：“我尽早去吧，我怕我在家呆着我爸迟早被我气坏身体。” 许妈妈谈了口气：“也行，我也是没有这么多心情来天天给你们爷俩收拾。” “你准备在家里呆多久？”许妈妈问段禾杋。 “我跟许楒一起去。” 许妈妈扬了扬眉，问道：“上次我去长沙，跟许楒逛街的时候，接了你给他打的一个电话，那时候你们就…？” “还没有，是在之后才在一起的。” 许楒不怎么好意思跟自己亲妈和男朋友聊恋爱趣事，但许妈妈倒是听的津津有味，一个劲问，段禾杋也什么都答。 “我妈妈也知道，但是她还不知道我已经追到了。” “啊？”许楒一惊。 段禾杋夹了块骨头少的鱼肉放到许楒碗里，说：“我在美国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上次还让我带你一起去吃饭呢。” 许楒后背轻轻一麻，又转了个念头：“那还好，至少不用挨两次打了。” 许妈妈：“……” 吃完饭之后许妈妈也要去赶下午的班，就把洗碗的工作留给他们两了。 许楒也是没想到，也就一天的事，自己被迫出柜，出着出着，竟然变成跟男朋友一起在家里洗碗，这件事也是有够迷幻的。 “楒楒，你往后靠一点。” 还在发愣的许楒扭头：“啊？” 段禾杋无奈的看着他笑了一下，然后把许楒还放在水柱底下冲洗的手抓了回来。 “我来洗吧，你衣服湿了好多。” 夏天就穿了件薄t恤，被打湿之后黏着肚子不舒服得紧，许楒甩了甩手上的水，应了声好，说： “那你待会洗完了放着，我来码就好了。” 段禾杋点了点头，继续扭头认真洗碗。 许楒换了个清爽干净的t恤，出来的时候段禾杋已经差不多收尾了，把干净的碗一个一个摆整齐，放进柜子里，他抽了一张纸把手上的水擦干净，然后清清爽爽从厨房出来，跟许楒打了个照面，许楒忍不住感叹：优秀的人做家务也是干净利落。 “要不先去把你房间的东西收一下？” 许楒其实是不太想去的，因为他不想再继续暴露自己家务羸弱的缺点了。 但段禾杋做家务可熟练，平时在美国大多数时间也是一个人住公寓，他不太喜欢阿姨来家里打扫，再加上自己生活也比较讲究，所以屋子里没什么很脏的地方，每周末闲来无事都会亲自动手清理东西。 许楒在折乱两件段禾杋收拾好的t恤之后，被按到了床上坐着。 “收的干净衣服放哪里？” “呃，我来放吧。” 干净衣服晚上洗澡就要穿，许楒非常想像反驳许妈妈一样，问段禾杋一句为什么要收起来多这一举，但他顿了顿，把话默默咽进了喉咙里。 许楒还是很享受这种段禾杋在属于自己的小空间里自如亲昵的模样。 其实散落外头衣服不是很多，都是许妈妈最近给他收进来的干净衣服，许楒懒得整理，就全堆到房间里的小沙发上了，平时也是非常无聊的时候才会想起来要叠一下，不然就是沙发、床上来来回回堆积。乱的是被许爸爸翻过的书桌，好多本子书全都倒到地上了。 第80章 “高中好多书都还留着呢。” 许楒走到段禾杋身边，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日记本顺手从书桌上放回书包里，然后拉好拉链，段禾杋也装作没看见他拙劣的掩藏动作，捡起地上的书和本子。 “这个是我给你寄的笔记吧？是不是还有一本语文的……” 段禾杋询问的目光在跟许楒震惊的目光时微微一滞，段禾杋喉咙一噎，顿住的后半句话随着许楒的反问而忘的一干二净。 “你寄给我的？岁岁跟我说是机场给我们留的那份啊。” “我看你模拟考不是很理想，就重新给你整理了一份，托岁岁给你的。” 许楒刚刚皱起的眉微微抹平，眸间染了几分犹豫和不解。 “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怕你有负担，所以不敢跟你说，又怕你无心学习，才没回你微信。”段禾杋伸手揉了揉许楒的头发，“那你考得好我才开心呢。” 许楒有些哑然，他高兴之余还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失落，好像自己真的被蒙在鼓里经历了好多事，他抿了抿唇：“谢谢。” 书都给收到柜子里，就摆了几本初中的时候买的侦探小说在桌子上。 段禾杋一边收拾才发现，许楒连高中的草稿本都没丢，段禾杋以前还在上头写过解题思路呢。 “怎么还收着这个旧本子呢。” 段禾杋翻了两页，入目的段禾杋几个字被潦草的数学算式包围着，段禾杋弯了弯唇，扭头看向许楒：“这么喜欢我？” 许楒脸颊一红，伸手想去拿本子，突然从本子夹层里掉出一张轻飘飘的纸，段禾杋眼疾手快捏住，拿起来细细阅读。 也是跟自己有关的。 “高三段禾杋！你最棒！你最强！……” 后面还有一句话被划掉了，涂了一个墨团，没有写落款，但段禾杋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字迹。 “楒楒，这个加油稿是你投的啊？” 许楒脸猛地爆红，他慌乱地把纸给抽了回来，好在段禾杋没有用力捏，不然这陈年旧纸早就撕碎了。 “我那次运动会就记住了这一篇稿子。” 许楒摸了摸鼻子，恼羞道：“是你自己交到广播员手里的。” “早知道我跑完步就去主席台翻原件了，肯定能认出你的字。” “那可不行……” 段禾杋伸手摸了摸许楒烫红的脸颊，因为还有手掌印，他不敢太用力了，温柔的大拇指轻轻揉了揉许楒的右眼，动作亲昵。 “早知道是你写的，我就跑得更快了。” “骗人，你那时候都不认识我。” “认识呀，怎么可能不认识，只是还没有那么熟而已。”段禾杋回忆道，“我当时觉得你好高冷，不敢随便跟你搭话呢。” “后来不就，不就总是说话了嘛……” “后来你也不跟我说话，你就跟薛墨讲，在路上也只跟他一个人勾肩搭背讲悄悄话，哼。” 许楒哪敢跟段禾杋有什么亲密接触，他兜不住满腔的爱意，随时会露出破绽。 “我很凶嘛楒楒，你可是躲洪水猛兽一样躲着我呢。”段禾杋一手扶着书桌，往前凑了凑，呼吸一下靠的极近。 许楒呼吸微滞，就是在这个地方，他无数次在夜里趴在书桌上，一笔一画写着每一个平凡普通日子里的段禾杋、每一个看似简单但足够让许楒怦然心动的擦肩而过，而现在段禾杋就实实在在现在他面前，鲜活明亮，温柔亲昵。 “因为，因为太喜欢了。”许楒说。 从不知道哪个被遗忘时空里的一个午后，搅和着整个窗边明媚的阳光、清爽的草香、宽舒的白云、湿润的水汽，和少年微红的脸颊，唰的一声飞快穿破段禾杋的胸膛，直击心脏。 段禾杋只愣了一秒，支撑在书桌上的手就稳稳捞住了许楒的后背，把他往怀里一按，少年人胸膛相撞时在空气里弹开跟心脏节奏吻合的扬尘，然后湮灭在强烈的爱意里。 “我也是，我也很喜欢。” 第49章 许楒表哥电话来的急，说是原本负责修程序的人吃坏肚子住院了，需要许楒尽快赶过去顶一下他的工作，许楒本就想早点出去，在家里许爸爸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许楒这几天已经不知道挨了多少次骂了，当天晚上他就跟段禾杋一起定了高铁票回长沙了。 到长沙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了，好在没什么很多东西，下了高铁他两就去吃了点宵夜，然后才回家。 “楒楒，你先去洗澡。” 段禾杋打量了几天没住有点落灰的客厅，把许楒先打发去洗澡了。许楒轻车熟路从阳台收下自己那套睡衣，然后钻到客房的浴室去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客房床上的被褥被取了下来，席子也没了，就剩一个孤零零的床垫子。 段禾杋把床单都丢进洗衣机里，许楒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在后面探头探脑：“怎么突然洗被子了…待会不是要睡觉了吗？” “柜子里还有新的，你洗完澡啦？我刚刚榨了果汁，你先去喝掉。” 上次酸不溜秋的橙子汁还让许楒有点后怕，但他还是走到餐桌旁，把果汁咕噜噜灌了下去，脸颊被水汽熏得红通通的，嘴角还沾着点果肉，许楒懵懵的伸出舌头把嘴角的湿润舔了进去，诧异道：“很甜哎。” 段禾杋得意地扬了扬唇角：“我问我妈了。” 第81章 许楒眉眼被他染上灿烂的笑，捧着杯子问道：“你要不要喝？” 段禾杋手上还拿着从主卧拆下来的床单，他往前走了一步，张嘴道：“喂我。” 许楒默默把刚刚喝过的地方转了个方向，动作放轻，把剩下半杯果汁喂给段禾杋喝掉了。他把杯子洗干净放回原处，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问道： “床单在哪？我去换。” “待会我来吧，你去玩手机。” “换床单我还是会的…你先去洗澡呗…” 段禾杋噗嗤笑了一声，他正好也把床单弄完，许楒刚刚收衣服的时候也把他的干衣服收下来了，还有一条四角内裤放在上面，他拿起衣服，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楒：“那我先去洗澡。” 许楒换床单这种基本技能还是在读大学的时候练就的，他前前后后忙碌出了一身汗，薄薄的被子角总是滑出来，许楒叉着腰，啧了一声，然后拉开拉链，埋头钻进了被褥里。 段禾杋一身水汽洗完澡出来看到的时候许楒露在外面的光溜溜两条腿，还有半个若隐若现的屁股。 “干嘛呢楒楒？” 许楒安置好最不听话的那个被子角，然后慢吞吞钻了出来，柔顺细软的发被弄的乱糟糟的，呆呆看着段禾杋，红着脸邀功：“我弄好了！” “真棒。”段禾杋揉了揉他的发，细细帮许楒理好，露出一双亮亮的眼睛，“走，去弄你房间的。” 段禾杋拉开柜子。 “哎，楒楒，你刚刚是在这里找到的吗？怎么没有了？” 许楒走了过去，探头：“是啊，就放在外面，一眼就看到了。” 段禾杋翻找了一下，另一只手按住其他的东西，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别的。 他慢吞吞嘶了一声：“我家好像只有三套床单。” “啊？”许楒想起了光溜溜的客房的床。 “要不然我不盖被子了？” “要不然你跟我睡？”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许楒猛地怔红了脸，瞥开头，目光刚好落在自己刚刚精心铺好的床上，又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缩回来，他抓了抓头发，大拇指捏了捏柔软的裤子边。 “也、也行。” 许楒觉得，要是让他去发个帖子，关于第一次跟男朋友同床共枕是个什么体验，他绝对能滔滔不绝讲上上万字，但大部分都是重复的紧张！紧张！紧张！紧张！ 上次跟段禾杋一起睡还是没谈恋爱那会，就自己一个人心猿意马，现在身份发生转变之后，许楒脑袋里不由得蹦出电视里面每次都被剪的干干净净的不良情节…… 空调温度很舒服，许楒僵硬着身体，因为床比较软，只要稍微动一下手臂，都会感受到波及，所以段禾杋一个翻身把身体蹭到许楒身侧的时候，许楒吓得心脏都差点飞了出来。 空气里全是他睡衣间被阳光晒干的清香，光溜溜的手臂互相触碰的那一刻，许楒被酥酥麻麻的感觉电了一整个后背。 “楒楒。”段禾杋声音暗哑，唤他道。 “恩……” 含着困意的声音格外性感，段禾杋睡眼朦胧，全凭生理本能，轻轻凑上去在许楒的唇角印下一个吻，一触即离。 “晚安。” 许楒呼吸微顿，耳边的呼吸逐渐平缓，他燥热的心也忍不住被轻轻抚平，一句几不可闻的哼咛般的晚安从许楒喉咙里溢出来，下一秒，他就被段禾杋伸手揽进了怀里。 许楒表哥开的工作室对上班时间倒没什么特别的规定，但许楒第一天去，还是起了个大早，轻手轻脚洗漱完之后把床单给晒了，然后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出门了。 顺着地址快找到的时候，许楒接到了段禾杋的电话。 “早，楒楒，怎么不叫醒我？” 段禾杋起来了估计也是弄他那一个接着一个的研究任务：“放假就多睡会嘛。” 段禾杋声音里还带着点慵懒困倦：“没给你弄早餐呢，你吃了吗？” 声音贴着听筒传来，许楒原本打好的腹稿忘得一干二净，老老实实回答：“还没有，我待会报完道就去楼下吃点。” “好，一定要记得吃。” 又聊了两句，许楒找到地方上了电梯就挂电话了，段禾杋也准备起床洗漱，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懒觉了，精神十足地伸了个懒腰，又想起什么似的，摸到手机，定了个八点的闹钟，然后盯着手机沉思了一会，又关掉了。 还是等楒楒晚上回来之后再问问他上班时间是几点吧。 许楒很久没见到过这位表哥了，刚进去的时候还有点局促，对方也是个清清秀秀的理工男，戴着一副眼镜，见着许楒来了，就给他找了台电脑，让他处理一下bug。 许楒有点紧张地摸了摸陌生的鼠标，但好在他专业课听了点，处理简单的bug还是没什么问题，但就是本来想下楼吃个早餐的计划被搁置了。 许楒算是正式开始实习了，段禾杋也有不少科研任务要做，他两都在逐渐习惯和对方一起生活，谁回家早就会把早上洗的衣服给晒了，把晾干的衣服给叠好放到柜子里，许楒中途回学校拿过一次衣服，现在段禾杋房间那个衣柜被他占了一个小角，而客房的床单洗干净之后就收进了衣柜里，再没有拿出来铺好过。 段禾杋的研究生导师带了好几个研究生，研究课题什么的基本上都是分工合作，大家都是些很有想法和硬本事的年轻人，在全国比赛中脱颖而出，含金量很大的奖一个个拿到手软，段禾杋也越来越忙。 第82章 许楒守着自己枯燥的实习生活，每天坐在电脑桌前腰酸背痛地处理bug，许楒拿到第一笔工资的时候可激动坏了，他大学兼职这么久，也没拿到过一个月这么高的工资，估计是表哥给了亲情价。 许楒有些兴奋，刚下班就给段禾杋打了个电话。 “喂？” 是个陌生的男孩子的声音。 “你找段禾杋吗？” 许楒一边进地铁，一边慢吞吞摸了摸鼻子：“啊，是的。” “他在汇报呢，待会让他给你回个电话好吗？” 语气熟稔，估计就是段禾杋前阵子说的那个比较投机的学长，许楒低低恩了一声，还补了一句打扰了。 学长狐疑地看着备注名为“楒楒宝贝”的电话，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随便接错了电话，他装作没看到因为电话而亮起的屏幕，壁纸是两个男孩亲密的合照，其中一个不难认出是段禾杋，学长看了段禾杋一眼，尴尬地掐灭手机，心里默默盘算着等下怎么道个歉。 第50章 许楒很快到了楼下，刚刚兴奋的心情一下被堵塞，卡在心里有点闷闷的。他看了一眼手机里的余额数字，突然感受到了有钱无处花的空虚，于是转了个方向，往小区对面的超市走去。 以前都是跟段禾杋两个人来逛超市的，不过在和段禾杋谈恋爱之前，许楒也是一个人孤零零挑东西，选了几盒段禾杋爱买的水果，然后还买了一支新牙膏和两个水杯，因为一个人逛，许楒没选什么很重的东西，挑的都是零食居多，零零碎碎也装满了一整个袋子。 他空出来的手摸了摸饥饿感逐渐清晰的肚子，本来今天是想请段禾杋到外面去吃饭的，但是他有事情，明天去也是一样的。 许楒到楼下的烧烤店买了几份小龙虾，两只手提的满满当当上了楼，手指都被勒出红痕，到家门口的时候，他顿住了。 完蛋了，好像没带钥匙。 许楒把东西放到地方，在书包里翻了几遍，没找到钥匙 ，好像是昨天回去的时候把钥匙放在茶几上了。许楒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指中的红痕，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离之前打过去的那个电话过去了两个小时，段禾杋也没回电，估计是还没结束，许楒犹豫了一下，然后从超市的袋子里找出一个小塑料袋，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下。 正值盛夏，许楒就穿了一件白t恤，靠在夜里还有些阴冷的走道里，在他第三次把给段禾杋打个电话的念头压下去之后，许楒被昏昏沉沉涌上来的困意给吞没。挤在角落里的坐姿坐着并不舒服，许楒半梦半醒，只感觉自己一会冷一会热的，不知道在走道里坐着眯了多久，电梯门可算滴的一声打开了，许楒倏地就醒了。 段禾杋一手扶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电脑包，从电梯里出来。 “楒楒？”他声音跟往常不一样，今天的听起来格外沙哑。 许楒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他小腿麻了大半，脚掌心受力踩在地方，又痛又麻：“你回来了啊。” “怎么不进去……你没带钥匙吗？” 许楒摸了摸后脑勺：“昨天好像落在家里了。” “你等了多久了？”段禾杋往前伸手抓住许楒冰冷的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让许楒先进去。 许楒轻轻皱了皱眉：“也没多久…你喝酒了？” 段禾杋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呼吸都带着沉沉的酒气，他一面把外头的东西都给提进来，一面回答：“项目结束之后跟导师他们去喝了点，喝不得，好难受。” 许楒把冷透的小龙虾放进冰箱里，他慢吞吞吸了吸鼻子，走到段禾杋身边，伸手帮他捏了捏肩膀，柔声道：“你今天早点休息。” 段禾杋抓住他冰冷的手，放到滚烫的脸颊上贴了贴：“是不是等了很久，怎么冻成这样？” 许楒摇了摇头。 “我今天去逛超市了，买了牙膏，还买了一点水果，你要不要吃？我去给你洗。” 段禾杋轻轻把许楒揽进怀里，他现在累得很，只想跟许楒赖在一起说说话，闷声问道：“买了什么水果？” “买了哈密瓜，还有蓝莓，橘子也买了点，我去给你切哈密瓜。”说着，许楒正要起身，又被段禾杋一个伸手拉回怀里，段禾杋借力起身，把购物袋提到沙发上，瞅见里头的小票，拿起来看了两眼。 “七点半？你七点半就回来了吗？”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也就是说，许楒将近在门口等了他四个小时。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饶是普通合租的室友，没有钥匙也会打个电话问一下什么时候回来，更何况是男朋友了。 “不想给你制造麻烦……” 果然，就算是已经在一起这么久，许楒也从来没向段禾杋提出过任何要求，他乖而沉默地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有半分越矩。 段禾杋：“……” 段禾杋今天喝了点酒，眼神总带着点朦胧的雾气，他盯着许楒，目光逐渐灼热，拥抱许楒的胸膛也带着鲜活心脏的温暖：“你的事对我来说都不是麻烦。” “好，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 “我不。” “……” “楒楒。” “恩。” “楒楒。” “哎。” 第83章 “楒楒。” 许楒被他一声声唤的心脏温热，伸手安抚地摸了摸段禾杋的后背：“我在这。” 段禾杋抬起沉沉的脑袋，深深盯着许楒：“你晚上吃的什么？” 许楒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压根没提前想好怎么回答，哑口无言顿在原地。 “你没吃，我去给你做饭。” 许楒赶紧拉住他：“哎，我买了小龙虾，等下热一下就好了。” “我去帮你热。” 许楒瘪了瘪嘴：“饿过头了，现在没什么胃口。” “我给你打个蛋煮面。” “你别去忙了，今天不是还汇报了吗？辛苦一天了早点去休息，我待会自己解决就好了。” 又是这样，乖极了，一丁点都不想麻烦段禾杋。 突然，段禾杋思绪一顿：“你怎么知道我去汇报了？” “我下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那个学长跟我说的。” 段禾杋报告完之后就被导师拉着去和别的学校的名师们交流了，项目结束之后大家一起去吃饭，席间也没听到学长说这件事，估摸着是忘了还是怎么的。 段禾杋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许楒的头发：“抱歉，我没看通话记录。” “没事。” 许楒并没有把这等待的四个小时放在心上，至少他今天还等到了段禾杋，读高中的时候，为了等段禾杋，他能一整个周六都坐在那个街角的书店，一杯一杯喝着百香果茶。许楒经常是在等待中，等待段禾杋从走廊的尽头走到教室，只为了那两秒钟的擦肩而过；等待段禾杋上课的时候跟旁边的同学讲话，把侧脸露给后排的许楒看一眼；等待体育课后打完球的段禾杋跟其他男孩们一起去商店买冰饮，许楒就默不作声跟在人群里，伪造出跟段禾杋是同路的假象。 他早就习惯了等待，只是现在的等待已经有了回应，许楒并不需要奢求更多。 段禾杋深深看着许楒，酒气上头，他眼睛都有点充血。 “楒楒，你为什么不生气啊？” 许楒心脏猛地一震，他手捏成拳，又飞快松开。 “没什么好生气的，你又不是故意的。” “可是你也没有不开心。” 有些事不问绝对不会有不开心，但一问就有点兜不住情绪。 但他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呢，以前等待的时候常常是无果，现在的等待回报是段禾杋一个热切的拥抱。 许楒眼圈微红，他知道段禾杋喝了酒，但自己也好像被他沉沉的呼吸弄醉了。 “你今天买的小龙虾是不是都是蒜香味的？” “恩……” “你买的水果是哈密瓜、蓝莓、橘子，你买的牙膏是薄荷口味，你怕打扰我，就一个人在阴冷的走道里等了四个小时，你吃饭只点微辣口味，而且一定会点香芹牛肉，你早起的时候轻手轻脚不敢弄醒我，下班的时候绝对不让我一个人在家等超过半个小时的时间，修不完的bug宁愿早起偷偷修完，也不拒绝我叫你看电影的邀请，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要我一犯困，不管在做什么都会关掉手机…你好像永远都在迁就我，但是不迁就我的你是什么样子的，你是不是永远不愿意给我看？” 许楒张开唇猛地放出一口气，身体仿佛几欲撑不住任何力般泄掉。 他像忠诚的信奉者，无条件追随着段禾杋的脚步，拙劣但认真地模仿着段禾杋的所有喜好和取向，光在哪，他就朝向哪，直到有一天，被信奉的人终于察觉到这偌大的爱意和忠诚，伸手拥抱了自己。 可是你不会喜欢原来的我…… 段禾杋认识他、熟知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许楒命里刻下段禾杋名字的时候了，要让许楒剔除这个名字，他就变得无比普通，不敢保证还能像现在一样得到段禾杋同等份的喜欢。 第51章 也不算是吵架，只是他两基本上不说什么话，这才让许楒更明显的感觉到，以前不是段禾杋主动问起的话，自己是不会找什么话题跟段禾杋说话的。 “早餐放在餐桌上。” 段禾杋一边把叠好的干衣服放回柜子里，一边故意冷着声音道。 “啊，好…” “我爸妈度假回来了，今天中午我跟妈妈一起去吃饭，你……” “我在家里自己解决就好了。” “……好。” 今天他两都有假，空闲下来，段禾杋上午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做完早餐拖完地晒完衣服，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许楒慢吞吞在餐桌这边吃完早餐，准备去把碗洗了，在看电视的段禾杋突然起身，快步走过来，接过许楒手上的碗接了过去。 段禾杋这好脾气，就算是冷战，也舍不得让许楒来做家务，他暗叹自己真没骨气，说： “我洗吧。” 许楒坐回了刚刚段禾杋坐的位置，但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厨房的水声上，一个碗很快就洗完了，段禾杋甩着湿手出来，突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收到消息亮了。 “你帮我看一下。” 最好是看到段妈妈催促自己把许楒带上一起去吃饭的消息，但是不然： “呃，是陈嫣，她问你是不是在长沙，晚上能不能一起吃饭。” 段禾杋：“……” 许楒：“……” 许楒被这沉默的气氛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站了起来，准备去把昨天惹得段禾杋不开心的那颗哈密瓜切了，急匆匆道：“你自己回吧。” 第84章 购物袋已经被套在了厨房的垃圾袋里，看来是被段禾杋处理过了，但是除了一袋橘子，蓝莓和哈密瓜都不见了，许楒探出一颗脑袋，看到段禾杋正在回消息，心里冒出几颗酸泡泡，说话声音大了不少：“哈密瓜呢？” 段禾杋抬头，看着许楒，吓得他脑袋一缩，又回到厨房里。 段禾杋放了手机，起身往厨房走去，许楒还在冰箱里翻来翻去。 段禾杋伸手把他轻轻拉开，然后蹲下，打开冷藏：“我放在下面了，早上才切好，怕你醒来吃不到冰的。” 碗里不止有切的整整齐齐的哈密瓜，还有小半碗洗的干干净净的蓝莓。 “我去拿牙签。” 段禾杋简直把贴心的爱人体现的淋漓尽致，想起昨天他喝得醉醺醺的，有些委屈地问许楒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展示真实的自己，喝了酒的段禾杋也是有些脆弱的，看起来像患得患失的小朋友，要问起来说，许楒才是暗恋好几年的那个人，估计都会有人不信。 许楒慢吞吞把凉沁沁的哈密瓜塞到嘴里，盯着段禾杋优越的侧脸，嘟囔道：“那我也可以喜欢吃哈密瓜嘛……” 段禾杋没太听清，扭头问道：“什么？” 许楒连忙摇头：“没什么。” 段禾杋的手机放在桌子上，看样子是没有再收到陈嫣的信息，没再亮过。 在意啊，真是很在意啊。 许楒温吞咬着哈密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你晚上……” 段禾杋一屁股坐到许楒身边，说话间还带着点水果的香气。 “怎么了？” 许楒愤愤咬了咬下唇，不由得有些怄气，段禾杋这个鬼精，明明就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你晚上要和陈嫣一起去吃饭吗？” “你想我去吗？” 虚在表面的对话掩盖着底层的深意，明明两个都知道对方的心思，但就是没人挑明。 段禾杋抛出一个明晃晃的机会，一个让许楒对自己有要求的、有情绪的机会。 客厅里只剩电视的声音，让沉默变得稍不再那么尴尬，段禾杋有的是耐心，他眼底意味明显，直勾勾盯着许楒看，热烈的眼神把许楒耳根都盯红了。 “……不想。”许楒又加大声音重复了一遍，“不想！” 下一秒，段禾杋就绽开了一个明媚的笑，他扑上来用双臂环抱住许楒，夏季的拥抱是会带来肌肤相贴，段禾杋蹭了蹭许楒的脖颈，轻轻在他脖子上咬着一点软肉，在暧昧的吮吸声中留下一个小草莓。 “好，你不想我就不去。” 许楒被他舔得身体滚烫，忍不住伸手也抱住段禾杋，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哼咛。 “楒楒这么粘人？” “恩…你昨天晚上没有抱我。”许楒埋怨道。 “那今天多抱一会。” “……但是，不就是一句不想而已吗？你也太好哄了吧。” 段禾杋抬起头，盯着许楒看：“我没有生气。” “你生气了。” “我只是有点害怕而已，我害怕你跟我在一起会很不自在。” 许楒稍一愣：“一开始确实有点不自在……” 段禾杋一脸的“你看吧，我就说是这样”。 “那你也要允许我有一点不安嘛，你本来离我这么远，一下又变得这么近，我总感觉很像做梦一样，不说距离，我本来也就是舍不得让你迁就我的，我都兀自迁就你多少年了……但是后来就好多了…你，你总是抱我亲我什么的……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还跟我在家里一起挨了我爸的冷嘲热讽……”许楒脸越说越红，“还非要帮我洗内裤，本来觉得是高岭之花，但是哪有高岭之花非要帮人手搓内裤的啊……” 段禾杋噗嗤一声笑，手掌心贴着许楒烫红的脸颊，顺手叉起一块哈密瓜塞到许楒嘴里：“是我妈教我的，不能让对象做家务。” 许楒一噎：“那、那谢谢阿姨了啊。” “这样谢太没诚意了吧，中午跟我当面去谢吧。” 许楒：“？” 段妈妈早就想跟许楒一起吃饭了，因为昨天有些不愉快的结束，段禾杋还撒谎说许楒生病了，不方便跟她一起吃饭，谁知中饭前又把人给哄好了，连哄带骗的带到了吃饭的地方。 “段阿姨好。” “你好啊，是许楒吧？你感冒好些了没？” 许楒刚还只顾着被段妈妈优雅大方的气质吸引，这一下就被问懵了。 他什么时候感冒了？ “好的差不多了，点菜吧妈妈。” 段妈妈先点了两个菜，然后把菜单递给许楒，许楒乖乖点菜，他熟练地翻到肉菜里的香芹牛肉，突然想起昨天段禾杋说的话，把准备画下去的铅笔又给抬起，翻到前面点了个香芋排骨，然后把菜单递给了段禾杋。 许楒默不作声盯着段禾杋，直到看到对方嘴角在目光触及自己点的菜时，轻轻弯了一下，许楒忍不住也跟着泛起喜意。 两个干净清瘦的少年就坐在自己对面，段妈妈轻轻抿着手里的荞麦茶，目光温柔而悠长，仿佛要透过他们两看到几年前在美国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段禾杋，她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是拿着漂亮极了的战绩，竟然也有为了一个人变得这么幼稚的时候。 许楒以前在家长会的时候见过段禾杋的妈妈，跟印象中的温和高雅没什么出入，段禾杋的眼睛是像极了段妈妈的，说话的时候总是含着笑似的，盯着许楒。 第85章 “许楒应该是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吧？” “是的，下学期就大四了。” “真羡慕，我也想回到读大学的时候。” “之前不是还跟我说在学校呆够了，都不想去上班吗？” “没办法，两个青春年少的大学生在我面前，就跟一直在提醒我我老了是一样的效果。” 许楒忍不住弯了唇，段禾杋舀了小半碗香芋到许楒碗里，打趣道：“哪里老，上次还有人问我是不是你男朋友呢，然后我回答那个人说——” 段禾杋笑着朝许楒眨了眨眼，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第52章 跟段禾杋的妈妈见面并没有许楒想象中的那么可怕，相反他还总是忍不住被段妈妈优雅温柔的谈吐给吸引，冒着星星眼当一个乖小孩看着他们两聊天，偶尔被问及的时候就会呆愣愣回答几句，一顿饭吃下来倒也挺开心，还听到了很多关于段禾杋小时候的八卦。 “下次来家里玩，给你看禾杋小时候的照片。” “好，阿姨再见。” 段妈妈叫了司机接她去做指甲，陪她在外面等了会车，晒得有些燥，段禾杋伸手抵着许楒的额头，帮他挡着光。 “下午有事情吗？” 许楒摇了摇头：“最近不是特别忙，原来那个程序员哥哥回来了，他跟我一起做，就还挺轻松的。” 段禾杋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商场，说：“那我们去约会吧？” “啊？约会？” 不等许楒反应过来，段禾杋就用手掌抓住了许楒汗涔涔的手腕，把他往大商场里面带。 “你上次不是说有一部很想看的电影吗？去看看有没有场次。” 许楒自己都忘了：“哪一部啊？” “刘德华演的那一部呀，我没记住名字，你想看吗？” 看什么电影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跟段禾杋一起看电影。 许楒重重的点了点头。 也是来得巧，这部电影刚好排了两点多点一场，就是没什么特别好的位置了，在后排的角落里，视野高倒总比坐在第一排好，他两就定了最后两个位置。 “楒楒，喝可乐还是橙汁啊？” 许楒摸了摸鼻子：“橙汁吧，看有没有你榨的好喝。” 段禾杋清脆溢出两声笑，端过服务员递来的橙汁，递给许楒，然后又腾出手去拿自己的那杯和爆米花。 天气热得有点难受，胸腔总是感觉闷得慌，许楒抓着吸管吸了一大口冰橙汁，冰冰凉凉沁到心底。 “有我榨的好喝吗？” 许楒乖乖摇头，又换来段禾杋一个扬眉的笑。 他一手拿着爆米花，指尖还夹着电影票，另一只手拿的橙汁吸管还没插好，许楒递上自己的，红着脸问： “渴吗？” 不渴也得喝啊！ 段禾杋往前凑了凑，叼住许楒的吸管。 “骗人！明明就比我的好喝。” 许楒脸依旧是红通通的，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的，他含着吸管慢吞吞吸着：“本来就没有你榨的好喝。” “那我回家再给你榨。” “好，还想喝葡萄汁。” “那晚上回家之前咱们去超市一趟吧，多买点水果。” “又去超市，我昨天去过了呀。” “你一个人去的不算。”段禾杋盘算着，“再买一点冰淇淋屯到冰箱里，太热了。” 许楒抬眸看了段禾杋一眼，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单手抽出一张，又看了段禾杋一眼。 “好热。”段禾杋咕哝道。 许楒伸手帮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这个动作多少有点暧昧了，近距离把段禾杋弯翘的眼睫毛都看的清清楚楚，眸底荡漾着不知道是什么摄人心魂的幽泉，含着笑直勾勾盯着许楒，弄的许楒刚平复下去的大红脸又回来了，暗骂了自己不争气。 “走吧，电影要开始了。”许楒飞快收回手，还顺便接过了段禾杋手里的爆米花，率先往里头走去。 提前进场还能玩会手机，段禾杋把座椅中间的横杠给打了上去，他俩紧贴着坐。 许楒正巧刷到岑岁岁的朋友圈，是她跟薛墨出去旅游的照片，把薛墨拍的特别帅，文案配了个“我的”，让评论区直呼酸了酸了。 段禾杋把下巴靠在许楒肩膀上，跟他一起刷照片和评论区。 趁许楒左手闲下来，段禾杋飞快伸手进去，五指插进缝隙里。 他很喜欢牵手这个动作，十根手指头缠绵在一起，仿佛就连彼此的心跳都能感受到。 “你也是我的。”段禾杋咕哝道。 不服输的段哥也跟着发了条朋友圈，是他和许楒在电影院牵手的照片，文案跟岑岁岁的一模一样，许楒还是后来看完电影才刷到的，差点没高兴的原地昏厥。 最后一排虽然看的有点累，但好处就是没什么人注意到。许楒以前也和段禾杋一起看过电影，就算全程没什么互动和交流，都能成为他高兴好几天的事情，根本不知道电影讲了什么内容。 更别说现在这场电影，段禾杋还是一直牵着他的手进行的，许楒身体有些僵硬，突然听到段禾杋压低气声，温柔问道： “楒楒，你很热吗？” 电影院里冷气开的很足，甚至还有点冷。 “我不热。”许楒扭头看他，“你热吗？” 第86章 因为凑的进，段禾杋白净脸颊上被幕布光照出来的细小绒毛都看得见，他皮肤也是好的惊奇，竟然半点乱七八糟的都不生，白的很。 “现在不热，但待会可能就热了。” “啊？为什么？” 段禾杋往前倾了倾，借一个昏暗的镜头，飞快在许楒唇角落下一个吻，离开之前还用舌尖舔了舔许楒橙子味的唇角。 “现在有点热了。” 居然搞突然袭击，许楒脸通红：“我、我也有点。” 他被偷袭之后有点懵，段禾杋揉了揉他的软发，顺势把手挪到了许楒脸颊处，大拇指轻轻按着许楒的下唇，摩挲着。 许楒被他温热的宽大手掌摸的有点难受，他轻轻抿了抿唇，湿润的上唇变轻轻蹭过段禾杋的大拇指，惹得他眼神一暗，声音也随着低了起来。 “楒楒，再亲一口好吗？” 怎么这又要问了，在段禾杋掌心的脸颊温度逐渐升高，这还是段禾杋清清楚楚感觉到许楒害羞的全过程的变化，然后他听见许楒凑了过来，小声说： “多少口都可以。” 操…… 从来不骂脏话的段禾杋也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下意识的粗口，捧着许楒的脸就凑上去啄了一口。 “有声音！” “没有。”段禾杋睁眼说瞎话。 “前面的人刚刚回头了！”许楒赶紧老老实实坐好，段禾杋把唇贴到许楒耳边，轻声说：“我想了个没声音的办法，楒楒，我们试试吗？” 许楒一脸单纯：“什么办法？” 段禾杋一手放在他的后脑勺，往自己的方向按了按，顺势微微张唇贴住许楒的，他这次没骗人，除了许楒喉间溢出来的某些不受控制的声音之后，唇齿的摩擦几乎闻不见。 一吻结束，许楒下意识用舌尖底了底上颚，呼吸紊乱。 他眼底有些晕不开的东西，段禾杋唇也红肿着，低喘着气跟许楒腻歪在一起。 大家都是男孩子，有些东西一个眼神就懂了。 “乖乖，需要我帮你吗？” 许楒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烤熟的虾，还被段禾杋放在蒸笼里反复加热，他头顶几乎冒着热气，小声反驳： “不用！” 过了一会，许楒忍不住问道：“你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的啊？” 许楒脑子里全是高中的时候站在威严主席台上发言的段禾杋，跟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出入太大—— 眼神沉沉，唇上是刚刚接吻留下的晶莹，说出来的话还有点，有点色情。 段禾杋想起家里电脑的浏览记录，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总不能我们两都什么不会吧……所以我就去学了点。” “才学了点？” “这才只有一点点。” 许楒几乎快热晕了、害羞晕了：“那还有什么啊？” 段禾杋伸手虚虚捂住了许楒的嘴，他掌心贴着许楒湿润的红唇，手腕处被疯狂鼓动的心脏带着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段禾杋也是纯情极了，说刚刚那番话已经让他头晕脑胀了，他耳根都是通红的： “楒楒，别问了，回家告诉你好不好？” 第53章 岑岁岁和薛墨从外头旅游回来，捎带了好多特产回来，导致家里最近除了浓浓的海苔味就是墨鱼味。 开学的日子渐渐近了，许楒开学之后的安排也是在工作室实习，总没什么特别的，最近让他很在意的事情是，段禾杋马上就要过生日了。 上次跟段禾杋一起过生日，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准备惊喜这种事对许楒来说也太难了，他只好一个电话打给岑岁岁，问她前阵子是怎么给薛墨过的生日，那头岑岁岁支支吾吾的。 “啊？惊喜吗？呃，也没有什么，我就是，呃，就是买了件衣服。” “给他买衣服吗？这有什么惊喜的。” “……给我自己买的。” 许楒：“？” 岑岁岁：“哎呀，你随便送什么段哥都会喜欢的！最好是把你自己送给他。” 许楒红着脸骂了句：“什么呀！你太不靠谱了吧。” 什么方案也没从岑岁岁那儿问到，还被人打趣了一番，许楒愤愤挂了电话，一时有些迷惘。 越是跟段禾杋相处，就越发现他什么都不缺。 许楒默默叹了一口气，盯着面前的电脑发呆，直到被身旁的程哥拍了拍肩膀：“干嘛？你哪个bug不会修。” 许楒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那赶紧做呀小朋友，做完才能早点下班呢。” 发呆被抓包的许楒小朋友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把手慢慢覆到键盘上，开始敲程序。 最近表哥做的软件刚刚成型，工作量一天比一天大，表哥本来以为许楒也是个只能靠亲戚混混实习的大学生，但发现他对很多东西都非常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肯吃苦，性格也不争不抢不卑不亢，表哥重视他之后，工作室大大小小的会都会让许楒跟着一起开，最近研制的新游戏软件也在测试阶段，许楒盯着面前繁杂的代码，突然眸光一闪。 段禾杋这段时间倒没有之前那么忙了，他每天在家里看看书、做做家务、学学菜、然后去接许楒下班，等到过完生日，段禾杋预备去考个驾照。 今天许楒没有按时下楼来，陆陆续续有好多人下班，段禾杋靠在柱子边，盯着门里头，总有一种等小孩放学的感觉。许楒还没下楼，但是加班的话应该会给段禾杋发个微信说一下的，段禾杋在楼下等了他一会，才见着许楒从大门里头一边摘下脖子上的工牌，一边蹦蹦跳跳跑到段禾杋面前，他心情似乎不错，眼睛亮晶晶的。 第87章 段禾杋更感觉自己像接小朋友放学的家长了。 “你等了很久吗？” 段禾杋伸手揽住他，用手背亲昵地蹭了蹭许楒红通通的脸颊：“没有，饿了吧？带你吃饭去。” “不回家吃吗？” “家里酱油用完了，待会吃完饭去超市买点东西回去。” 许楒点了点头，乖乖跟上段禾杋。 “今天上班累不累？” “有一点，但是今天程哥又夸我了，说我做事很麻利。” 段禾杋摸了摸他的头，借着身高的优势把许楒带到怀里：“楒楒真棒。” 段禾杋轻轻把手放到许楒肩膀上，一下一下按压着他僵硬的肩。 “咱们去吃啥呀？” “吃粤菜吧，你昨天不是说上火了吗？” 许楒表哥的工作室选址就在天心区中心不远的写字楼，租金贵，所以手上的项目压力也大，但是方便了下完班的打工人去中心那块的街区大吃一顿，吃完饭之后他两打车回了小区，在楼下逛了会超市。 许楒最近比较忙，跟段禾杋一起逛超市的频率直线下降，一到超市就冒出些童心来，跟在段禾杋身后左看看右看看，到了洗漱用品区域时，段禾杋停了下来。 “买一支牙刷吧。” “啊？” “我之前在美国的那个朋友说想回国找我玩几天。” “是那个阿云吗？” “恩。” 这个时候回国玩，估计是想帮段禾杋过生日，许楒点了点头，没说话。 “之前就想说介绍你们俩认识认识了，让他住客房吧。” 许楒挑了支黑色的牙刷，扭头问段禾杋：“这支可以吗？” “都行，反正住不过几晚，刷完就扔了。” 一面逛一面聊天。 “人家是回国陪你过生日的吧。” 段禾杋正在看酱油的说明书，他侧脸认真，微微抿着唇，有一层浅浅的光勾勒在鼻尖。 “你陪我过就够了。” 许楒忍不住弯了唇：“那你告诉我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虽然早就有想法了，但许楒还是想探探段禾杋的口风。 把挑好的酱油放回购物车里，段禾杋倏地抬头，直勾勾看着许楒：“把你送给我吧。” 听段禾杋讲这话可比岑岁岁讲这话杀伤力大多了，许楒顿了顿，脸慢慢腾红。 “那，那我不本来就是你的吗？” 许楒这家伙，总是一副纯情的样子，却说着让人大脑疯狂充血的话，段禾杋克制住想扑过去亲亲他的想法，伸手揉着许楒的头发：“楒楒，明天是不是不用上班啊。” 这话题跳跃度有点大：“啊，是的，但是分了个任务回家里做，量不是很大，估计一会就能弄完。” 买好洗漱用品和酱油之后，还捎带买了些牛奶和饮料，准备去结账的时候，段禾杋还给许楒拿了个冰淇淋，是一袋圆溜溜的冰球，含在嘴里有果汁炸开的冰爽感，就在许楒低头研究冰淇淋的时候，段禾杋停在了收银台旁的货架面前。 他缓缓抬手摸了摸鼻子，又看了许楒一眼。 第一次买，先买最普通的味道试试吧，万一许楒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怎么办。 做一天事又逛了一晚上，多少还是有点累，特别是瘫在沙发上的那一刻，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松懈的舒适感，一动不想动。 他倒也不需要动什么，段禾杋把置购回来的东西一一码好，洗了几个苹果，切好之后插了根牙签，端到许楒面前，许楒哼哼唧唧，说不想喜欢吃苹果，让段禾杋吃掉。 “喂你。” 段禾杋捞起他软绵绵的脑袋，捏着许楒的脸颊，挤得他嘴唇微微嘟起。 “张嘴。” 许楒乖乖张嘴，刚吃完甜腻的冰淇淋，这苹果在唇齿间格外酸。 许楒皱起脸：“好酸。” 明明买的是糖心苹果啊，段禾杋狐疑地皱了皱眉，手指摩挲了一下许楒被冻得血红的唇，凉又软，他附身下去用唇贴住许楒的，舌头掠回来几丝苹果汁。 “不酸啊。” 许楒红着脸摸了摸肚子：“冰淇淋还在肚子里呢，凉凉的。” 段禾杋顺着他伸手去掀开许楒的衣角，掌心直接覆盖到许楒平坦的小腹，吓得许楒一个惊跳起，伸手按住自己的衣服，却不想把段禾杋的手按得更紧。 抬头一看，段禾杋眼神沉沉。 “你、你今天怎么了？” 段禾杋被许楒盯着也有些赧然，他一个前扑就扑到许楒怀里，藏在许楒衣服里的手慢慢攀到他光滑的后背，指尖触及后背时轻柔极了，肌肤与肌肤在封闭的空间里缓缓摩擦，他声音有些沙哑，灼热的呼吸就贴在许楒耳边： “楒楒，去洗澡好不好？” 这个澡洗得很是漫长，出来的时候许楒是被段禾杋打横抱着出来的，他草草擦了一下身上的水，发现段禾杋人不见了，支起身子左右环顾了一下，见着段禾杋拿了个蓝色的小盒子回来。 许楒怔怔看着段禾杋跪在床上，认认真真读着盒子上面的内容，然后用那双骨节分明、掌心红热的手拆开了盒子，把里面的塑料小袋也打开了。眼睁睁看段禾杋做这事，许楒刚刚才热得有些受不了的身体又开始燥热起来。 “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第88章 悉悉索索可算拆好了，段禾杋一面往前倾一面吻住许楒的唇，声音吞咽在唇齿间，含含糊糊的： “你说是我的那时候就想买了。” 第54章 “楒楒……” 段禾杋眷恋地把唇印在许楒后肩的纹身，纵使知道怀里的人已经累得睡着了，他还是控制不住喃喃自语。 有些爱在宣之于口的时候总是被各种因素给按耐住，但隐匿于此的爱意从不锐减半分。人在活着的时候享受着周围一切鲜活带来的喧嚣，也要在独自一人时承受所有的孤单，偌大的宇宙中，无数飞扬的因子几乎没有相撞的几率，有时候相遇就已经是幸运了，更何况拥抱。 “楒楒，晚安。” 实习之后许楒难得睡到中午，他身上除了一点异样的疼痛之外，其他地方都干燥舒服，许楒慢吞吞打了个哈欠，昨天的记忆缓缓涌上心头，吓得他一个哈欠顿到一半，红着脸抓了抓头发。 靠！ 我靠！ “你醒啦？” 许楒半张脸都躲在被子里，眼睁睁看着段禾杋推开门走过来，柔声问：“还疼吗？” 除了有点胀之外，倒也不是很痛，许楒红着脸摇了摇头。 “那起来吃点东西，给你做了意面。” 许楒啥都没穿，不敢动弹，段禾杋把收好的衣服放回柜子里码好，然后掏出了一套新床单，顺便把干净的衣服递给许楒。 “本来想帮你做完那个bug的，但是我没看懂。”段禾杋瘪了瘪嘴，伸手揉了揉许楒的脸，“快起来，懒猪。” 许楒抓住他的手磨蹭了一下，从鼻子里溢出一声恩。 如果段禾杋读书的时候是当之不愧的三好学生，那现在他就是不折不扣的三好男友，什么时候都温柔体贴，做完情事之后会认认真真帮忙做清洁，第二天还勤勤恳恳洗被单、晒衣服，就差伺候许楒吃东西了。 段禾杋做完事之后就坐在许楒对面，看他吃意面，一面扯了张纸擦了擦许楒的嘴角，一面问道：“明天跟我一起去机场接一下阿云吧。” 许楒点了点头：“啊，好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男朋友的身份跟段禾杋的朋友见面。 “我有点紧张。” “不用紧张，阿云性格挺热情的，挺适合交心的，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许楒不动声色扯了扯嘴角：“难得听见你这么夸一个人，那他有没有什么口味偏好啊，咱们要不要提前买点吃的回来。” “这我倒是记不清了。”段禾杋轻轻蹙眉，“到时候领他出去吃，你下午再要不要睡一会啊？感觉昨天你都没怎么睡。” 许楒被他突然一转的话锋呛的喉咙猛的咳嗽，段禾杋赶紧端了杯水给他。 “吃这么急干嘛？” “被你吓死了。”许楒说，“而且明明是你没怎么睡吧……” 段禾杋有些赧然地摸了摸鼻子：“我看攻略上说第二天会很困的，要不然下午我们一起补会觉？” 许楒用叉子尖抵住一根面条，耳垂默不作声泛起红色：“感觉好奇怪啊……” 段禾杋用拳头掩住嘴唇，默默把视线移开，他俊脸泛起一丝察觉不到的红：“是有点……但是、但是以后次数多久就习惯了……” 许楒：“……” 他两下午还是补了一觉，因为许楒修完bug之后有点打瞌睡，去床上眯觉的时候，段禾杋帮他揉了一会腰，实力度实在是舒服，让许楒很快就沉沉睡去，直到傍晚的时候许楒才被一通电话打醒。 “唔…喂？” “喂，楒楒，你在哪啊？” 是许妈妈打来的电话。 许楒睡的还有些发蒙，声音沙哑：“在段禾杋家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段禾杋被他的动静弄醒，伸手搭到许楒身上，含含糊糊问道：“谁的电话啊？” 许楒一下清醒了，看了一眼备注，小声说：“我妈。” 段禾杋眼神呆滞，盯着许楒。 “你有空回来一趟吗？” 许楒轻轻蹙了蹙眉：“现在吗？” “是的，越快越好。” “但是我过几天要开学了……” “我帮你跟辅导员请个假，你看什么时候买票回来比较方便，你爸爸生病了。” 许楒脑袋一嗡，下意识问：“很严重吗？什么病啊？” “你先回来再说。” 非要急着在开学之前把自己叫回去，估计不是什么小伤小痛，许楒猛的起身，慌张道：“好，那我尽快赶回来。” “先别急，楒楒，我帮你看票。” “我爸之前就得过糖尿病，也一直在忌口，这次是怎么了，这么突然。” “糖尿病引发的并发症还是挺多的，配合治疗就好，不要急，买明天上午的票可以吗？” “今晚还有票吗？” 段禾杋滑了一下手机：“今天的会不会太晚了。” 许楒皱着眉，眼神有点可怜。 “你现在回去，叔叔阿姨肯定都休息了，凌晨到家了还要把他们吵醒，买明天早上的票，刚好中午到，好不好？” 许楒叹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段禾杋揉了揉他的头：“乖，叔叔会没事的。” 第二天上午送许楒上了高铁，段禾杋就直接去机场接阿云了，好久不见的两个人先是拥抱了一下，然后一起回了家。 第89章 “你之前不是说有个男朋友吗？人呢？” “他有事回家里去了。” 阿云做了个怪异的表情，他急匆匆赶到国内，就是想见识见识段禾杋这个小男朋友，看看高岭之花是被什么样的人采到手了，要是是个小毛孩，他还能欺负欺负。 “明天你过生日，咱们弄个party玩吧，我好久没回国玩了。” 段禾杋轻轻皱眉：“我不太喜欢玩这些……” 他顿了顿，还是挥手道：“随你吧。” 反正许楒肯定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这生日倒没那么重要了。 “不说这个了，带你吃饭去，好久没吃地道中国菜了吧？吃完饭陪我去个地方。” 阿云笑了笑：“什么地方啊？” “纹身馆。” 许楒下了高铁之后给段禾杋发了个消息，然后打车去了医院。 “喂，妈，我到楼下了。” “好，我下来接你一下。” 许楒在楼下等了一会，见着许妈妈从住院部出来，她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估计也是为了许爸爸的病着急了不少日子。 “妈，我爸到底是什么病啊？” “糖尿病引发的左眼失明，现在恶化的很严重。”许妈妈揉了揉眉心，“医生说段时间内很有可能会危及右眼，你爸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你稍微顺着他点。” 许楒呆愣愣点了点头，跟着许妈妈进了病房，里头除了许爸爸，还有爷爷奶奶都在。 “楒楒回来啦？不用上学吗？” “过两天才开学。”许楒走到病床边，被裹着一只眼睛的许爸爸吓了一跳，他看起来沉郁极了，坐在病床上一言不发，“爸，你怎么样？” “很快就彻底瞎了。” 他低沉的情绪带的屋子里两个老人家都情压抑起来，许楒叹了口气，安抚道：“爸，你别想这么多，跟着医生的疗程走，肯定能控制住的” 许爸爸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把许楒养育成人之后，是准备退休开始享福的年纪了，突如其来的病痛让他心里非常不平衡。 许楒安抚无果，轻轻退到许妈妈身边，跟她小声耳语。 “现在医生都不敢跟他打包票说会好，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暴躁，天天冲我们发脾气，你奶奶都被他凶过好多次了。” “这病手术有办法治吗？” 许爸爸突然冷不丁开口：“许楒，你过来一下。” 许楒看了许妈妈一眼，又看了许爸爸一眼。 “怎么了？” 他没什么表情，质问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凶：“你还在跟他谈恋爱吗？” 他是指段禾杋。 许楒眸光微颤：“恩。” 许爸爸用右眼死死盯着许楒脖子上那几块齿痕，突然一下充血似的涨满红血丝，他开口时声音威严而充满强迫感： “我要亲眼看着你找个女人成家，许楒，你知道的，我时间不多了。” 第55章 许楒这几天来来回回医院好几次，许妈妈前阵子陪护太晚，也熬坏了身体，整个人焉巴巴的，还得了点小感冒，许楒就把她赶回家里去休息了，让两个老人也回了家，留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陪护。 许爸爸对他可没什么好脾气，要么嫌饭菜不好吃，要么嫌许楒手脚太笨，反正一有什么事就找他的茬。 许楒晚上的时候就睡在旁边的病床上，许爸爸晚上要起夜，就会把他弄醒。 因为现在情况越来越恶劣，许爸爸的右眼在夜里也已经开始有点模糊，他又气又急，一把掀开被子，踉踉跄跄踩到地上，手抬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打到柜子上的保温杯，哐哐当当摔到地上，把许爸爸吓了一跳，也把许楒吓了一跳，猛地从梦中惊醒。 接着微弱的灯光，许楒看见许爸爸以一个非常狼狈的站姿扶着墙壁，穿着病服的背影有点单薄，跟记忆中高大强势的爸爸完全不一样，他赶紧起身走过去，才发现许爸爸一只脚踩在地板上，另一只脚正在找鞋子。 许楒心里霎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 “在这里。” 许楒把鞋子推到许爸爸脚边。 许爸爸沉默了一会，然后把鞋子给穿上，任由许楒搀扶着自己去厕所。 把许爸爸安置回病床上，许楒也睡不着了，侧躺在床上。 “你睡了吗？” 许楒闷闷回答：“没有。” “什么时候开学？” “九月十号。” 凌晨十二点一过，今天已经是九月七号了，明天就是段禾杋的生日了。 许楒突然想起从美国赶回来给段禾杋过生日的阿云，他应该会给段禾杋好好庆祝，却没想到已经是男朋友了，依旧和前几年没什么两样。 “你早点买票去读书吧，跟我在这里耗着也是浪费时间。” “没事……我这学期是实习，表哥那里跟他说一下情况就好了。” 病房里倏地又陷入了一阵沉默，过了一会，许爸爸缓声开口：“你怎么什么都愿意迁让，就非得那件事死都不肯改口呢？” 许楒知道许爸爸说的是什么事，他紧了紧手边的床单，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肯定是我小时候教育方法有什么问题，才把你教成这样的。”许爸爸叹了一口气。 “爸，性取向是天生的。”许楒说。 “那为什么就你一个人不对？” 第90章 许楒：“……” 他很想回一句这没有什么不对，但许爸爸沙哑的声音几乎冲散了许楒所有的硬骨头，他是一句硬邦邦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如果你跟那个姓段的小子真的在一起了，以后怎么办？”许爸爸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入目的黑暗都让他有些分不清是本来的还是因为瞎了大半，“以后我们想抱孙子怎么办？你们两的关系也没有法律保证，年纪到了以后想分开了怎么办？家里亲戚诟病怎么办？他这么优秀，发现自己后悔了、喜欢女的又怎么办？” 许楒呼吸沉沉，一种无力感昏昏沉沉把他给打晕。 他们不过二十几岁，正是把一切都想的最是浪漫最是美好的时候，许爸爸说的这一切，都只存在于从未探进深入过的领域，越是承担着家里父亲生病的重担，许楒越是感觉作为独生子在家里的意义，他不顾一切跟同性在一起，无异于让全家人跟他一起承受这后果。 许楒没回答，陷入沉默后的病房让许爸爸神经稍放松了些，他身体最近本来就疲倦感很重，很快便沉沉睡去，只留下许楒一个人在心里反反复复拿捏着这些问题。 一夜无眠，六七点的时候就有护士来查房，外面也多了些来来往往的声音，许楒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去厕所简单洗漱了一下，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带着早餐进来的许妈妈。 “妈，你怎么来这么早。” “在家里睡不着，你今天回去休息休息吧，洗个澡什么的。” 许楒眼底乌青，点了点头。 许妈妈今天要去银行，是跟许楒一起出的医院门。 “我待会先去银行，再去买点水果，你回家之后记得把洗了的衣服晒一下。” 许楒接过钥匙，点了点头。 “去银行……医药费是不是很贵啊？” “医保多少能报一些，但住院不就是烧钱嘛，有什么办法。” 许楒抿了抿唇：“我还攒了一些钱……” “你那点钱自己留着吧，留着以后娶老……留着自己花，别担心钱的事，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 许妈妈说着，便扭头往公交车站走去。 又来了，昨天晚上那种捏着拳头使不上劲的感觉又来了。 他干涩的眼被树枝间泻下来的日光刺的生疼，不知什么时候起，许楒已经不是那个能体会到阳光洒落的浪漫和温馨的那类人了，他只觉得焦躁、麻木。 许楒回家洗了个澡，把家里的家务做完之后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最近实在累的厉害，眼圈乌青，躺回床上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他做了个好长的梦。 梦里有市三中的篮球场旁边一片树荫下最清晰的广播声，总是播放着“如果放下，是结局出口”，还有如潮水般扑来的几乎要将许楒如数淹没的呐喊声，被簇拥在中间的便是扬起笑容的段禾杋，许楒呆滞在原地，他伸了伸手，只感觉段禾杋好像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触手不可及 半梦半醒间响了个电话，是段禾杋打来的，还没等许楒接听，电话就挂断了。 许楒打了个哈欠，一觉睡到窗外头一片黑的感觉总有点压抑，他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快十点钟了。 许楒准备回播一个电话给段禾杋，这时候许妈妈的电话打了进来，许楒先接听了。 “喂，楒楒，你晚上吃东西没有？” 许楒揉了揉已经饿得生疼绞痛的胃，撒谎道：“吃过了，怎么了？” “你明天过来的时候帮你爸爸多带一套睡衣过来吧，还有几双袜子，带厚实一点的。” “好。” 许楒抓了抓柔软的眼皮，按耐下满腔的焦躁和烦闷，他叹了一口气，给段禾杋打了个电话。 要告诉他什么呢？ 告诉他现在自己很不坚定、很委屈、很没用，还是跟他说对不起，没办法陪他过生日了。 许楒瘪了瘪嘴，耳边拨通电话的嘟嘟声响了半天也没人接听，他又拨了个电话过去。 一连三通，都没有接，许楒想着他说不定去洗澡了，准备挂掉手上这通电话，晚点再找他，这时候电话突然被接听了，许楒愣了愣，耳边就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吵闹声。 “喂，段禾杋……”叫出他名字的时候许楒再也憋不住委屈，眼底迅速凝聚起一滴泪，挂在下睫毛，摇摇欲坠。 “喂？你找段禾杋吗？”阿云笑着灌了口酒，抬起手机看了一眼备注，又弯了弯唇，声音调笑，听起来很是轻佻，“你是谁啊？” 许楒硬生生憋住眼泪，听筒那边嘈杂的声音和自己这儿落寞的安静对比鲜明，他声音低哑，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不是那么狼狈。 “你把电话给他接。” “他去切蛋糕啦！哎说好的第一块给我吃的！”那头传来笑闹声，顺着电流的声音传到许楒耳边的还有段禾杋一句轻飘飘、语气亲昵的问声：“在和谁打电话啊？” 许楒猛的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他呼吸剧烈，趴在床上，胃里的痛感越来越明显，令人窒息的难过和无助把他四肢团团包围，许楒双目无神，干涩疼痛，他头脑混乱，无数情绪像浆糊一样在大脑里疯狂缠绕，就这样趴在床上不知道呆了多久，手机上的日子已经从7号跳到了8号。 电话又响了。 许楒慢吞吞把电话接起。 第91章 “喂，楒楒……” “分手好不好？” 第56章 阿云说想帮段禾杋弄个什么party，但大多叫的都是他的朋友一起喝酒，段禾杋不太爱参与这些社交活动，但主角毕竟是自己，不太好拂了阿云的面子，所以留下来切了个蛋糕，然后就回家了。 不过这几个拨进来和拨出去的电话他实在没看懂，自己只在切蛋糕之前给许楒打了个电话，后面这一串未接来电和通话，应该是放在阿云那里被接了，还不偏不倚又是许楒的电话，上次因为被学长接到，自己错过许楒的电话，让许楒在家门口等了好几个小时，段禾杋稍有些不耐，给阿云发了条微信。 【段禾杋：你接了我男朋友的电话？】 【阿云：啊，是的，我看打了好几个，就帮你接了一下】 【段禾杋：下次我的电话直接叫我接就行了】 阿云没再回复了，估计是喝酒去了，段禾杋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就要十二点了，他准备卡个点给许楒打电话。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略显空旷了，段禾杋把客厅稍微收拾了一下，突然听到有人按门铃，打开之后是个外卖员，提着一个小蛋糕。 “是许楒吗？” “呃，是的。” “这是你之前在我们烘焙馆定的蛋糕，你捏的那两个小人已经按要求给你装上去了，你检查一下哈，没什么问题就签一下字。” 段禾杋挑了挑眉，把蛋糕接了过来，然后签完字之后道了声谢。 蛋糕应该是冻了一会的动物奶油，拿到的时候还有点凉凉的，段禾杋坐到茶几面前，小心翼翼把蛋糕盒子打开—— 是一个很可爱的巧克力蛋糕，上面插着两个黏土小人，是牵着手的，胸前歪歪扭扭写了许楒和段禾杋的名字，其中一个还点了一颗黑色的泪痣，看起来可爱又滑稽，段禾杋噗嗤笑了一声，颇满意地拿出手机咔嚓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认认真真插了一根蜡烛在小人面前。 十二点到了。 段禾杋赶紧给许楒打了个电话过去。 晃动的黄色焰火映得段禾杋眼底的期待和温柔明亮极了，他已经想好了等下要许的愿望，段禾杋伸手摸了摸小人脸上的泪痣，温柔眷恋。 “喂，楒楒……” “分手好不好？” 放在小人脸上的手一顿，段禾杋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电话就被匆匆挂断了。 许楒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但面前的蜡烛已经烧到底，段禾杋都还没许愿。 段禾杋紧着眉，立马又拨了个电话过去，果然关机了，这种被隔着很远的距离而无法拥抱到对方的无助感又出现了，他把烧到底的蜡烛吹灭，起身准备把蛋糕放回冰箱里，突然听到书房里传来的生日快乐歌，段禾杋单手端着蛋糕推门进去，发现电脑打开了。 是在桌面上的一个小程序，屏幕上是两个像素小人，中间的那个戴着一个小猪包的寿星帽子，捧着蛋糕龇牙咧嘴笑着，旁边的那个小人穿着跟他一样的衣服，捧着一个礼花炮环绕着寿星旋转，还会从手里冒出几簇炸开的礼花，配音好像是许楒自己配的，有些跑调的生日快乐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段禾杋生日快乐~” 屏幕里的小许楒蹦蹦跳跳跑到小段禾杋身边，两个人交颈拥抱了一下，然后脸贴着脸，冒出粉红色的爱心，应该是在亲亲，许楒的声音因为害羞小了大半，隐匿在伴奏当中。 “段禾杋~祝你生日快乐~我永远爱你~” 段禾杋抿了抿唇，眼眶湿热，他艰难滚了滚喉咙，这个说着“我永远爱你”和刚刚冷漠而沙哑的“分手好不好”竟然是同一个人，段禾杋剧烈咳嗽了两声，开口的时候被涌上来的酸涩和委屈冲昏了头，视线渐渐模糊： “你这个小骗子。” 许楒几乎一夜无眠，这个房间里关于段禾杋的记忆实在太多了，暗恋的那几年高中时光，都是趴在房间的书桌里暗自波涛汹涌，许爸爸提的问题里，最致命的不过是那个“他那么优秀发现自己后悔了、喜欢女的怎么办”。 许楒是比任何人都知道段禾杋的优秀，他是踏着光来的人，为什么要被自己的黑影遮住。 让许楒重新选择，他愿意一直待在那个暗恋的最后一排，让那年初春许的生日愿望被实现。 如果可以，希望段禾杋永远不知道我喜欢他。 段禾杋接收到的爱意足够多，少自己一份也无妨。 他把脑袋藏在被子里，耳机被挤得有点错位，时间仿佛被剪割回了那一年的夏天，跟无尽隐秘的酸涩一起出现的还有锥心般的疼痛，以前许楒听不懂《知足》，现在他能听懂，却不敢再听了。 许妈妈在医院照看许爸爸，许楒送了点衣服过去之后就被往家里赶，他那副没精神的样子就生了什么大病似的。 “到底是你病了还是我病了？” 许爸爸的失明症状在调节之下略有好转，检查结果显示眼底还没有发生病变，再加上许楒前两天一直叫他一起去室外运动，谨遵医嘱，总算比前几天状况好了不少。 许楒挤出一个苦笑：“爸，我带你下楼坐坐吧。” “不用了，你回去补会觉，早点订张票回长沙读书。” 许楒声音沙哑：“我暂时不想回去。” 第92章 “什么不想回去！你不读书了？” 许楒伸手佯装挠了挠眼睛，用掌心接住刚刚滑落的泪，他缓缓吸了吸鼻子，说：“我先回去了，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许爸爸看着许楒失魂落魄的背影，看向许妈妈：“啧，我是不是得癌症了，你们不肯告诉我？” 许妈妈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骂道：“能不能说点好的。” “那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许爸爸往病床上一靠，表情不善，“啧，我就说了没什么好结局的吧，早痛早醒悟。” “你下次再说逼他分手结婚这种混账话，你就自己起夜吧。” “哼，你看需要我逼吗？他们自然走不下去的。” 自家的孩子只能自己疼，许妈妈没好气回了一句：“那你也别管。” 一路哭回家的样子有点太丢人了，许楒找了个小角落蹲了一会，任眼泪一个劲流，直到蹲的脚都麻了，他才慢吞吞扶着墙起了身。 眼睛估计是哭肿了，睁着的时候总感觉自己顶了两个大核桃，许楒揉了揉间歇性泛起疼痛的胃部，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回家里去点外卖。 段禾杋蹲在许楒家楼下，他很高大一个人，蹲下的时候也格外显眼，后背的汗把单薄的t恤给打湿，勾得背上的蝴蝶骨仿佛振翅欲飞，几根黑色的湿发耷拉在衣领处，看起来有点可怜。 一个黑影轻轻罩在了段禾杋身上，把他指尖的光亮渐渐覆盖。 段禾杋扭头，背着光的许楒被勾勒出透亮的一圈光。 “段禾杋……” 许楒声音沙哑，他有些不知所措，手局促地抓着衣摆，下意识道： “生日快乐。” 段禾杋立马起身扑向他，两只手紧紧箍住许楒，按到怀里。 “不好。” “……什么？” 段禾杋的身上有干燥空气里青草的气味、熟悉的相同沐浴露的气味，温暖又结实。 他的声音好像贴在耳边：“我说，不好，我不要跟你分手。” 许楒问，分手好不好，段禾杋要坐四五个小时高铁，赶到他面前拥抱他，告诉他，不好。 不好，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这是段禾杋的生日愿望。 第57章 完结章 “你生气了吗？”许楒被用比以往拥抱大了不知道多少的力气按在怀里，都有点呼吸不过来了，他抓住段禾杋的衣袖，有些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生气。”段禾杋闷声道，“你爸身体怎么样了？” 许楒这才顺势把段禾杋推远一些，吸了吸鼻子，跟段禾杋红肿的眼对视上，他头发还乱糟糟的，有些狼狈的样子让许楒忍不住挤出一个笑：“好转了不少。” 见他表情舒缓下来，段禾杋也跟着噗嗤一声，伸手摸了摸许楒的脑袋。 “我要被你吓死了。” “对不起……” “不分手行不行？”段禾杋声音里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许楒表情变得有些难看，他想挤个笑容出来给段禾杋，却不想从眼眶滚了两颗眼泪，他从鼻子里溢出一声恩。 段禾杋用大拇指揉了揉许楒红肿的眼，指甲划过他鼻侧的泪痣，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楒楒，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他这么问让许楒更是难受，许楒摇了摇头，把脑袋搁到段禾杋肩头，蹭了蹭。 “我怕其实你发现你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喜欢我，相处之后发现我压根配不上你的喜欢……” 许楒吸了吸鼻子，呼吸有些颤抖，他艰难地滚了滚喉咙，死死咬着下唇。 段禾杋安抚似的一下一下抚摸着许楒的后背，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 跟段禾杋一起在小区门口的小炒餐馆吃了点东西，他两是出了柜的，没脸没皮牵着手吃的饭，吃完饭之后段禾杋买了点水果去医院探望了一下许爸爸。 许楒上午的时候还焉巴巴没点精神，下午过来就明媚多了，许爸爸看着他这幅没骨气的样子就心里烦躁，随便说了几句就说要睡了，被许妈妈打趣。 “你不是刚才醒吗？怎么又困了。” 段禾杋起身，客套道：“叔叔要休息的话我就不打扰了，祝叔叔早日康复。” 突然，病床上扭着头的许爸爸开腔道：“你净带他来气我，怎么？他不带你去气气他爸妈？” 许楒脸色一顿，看向段禾杋。 “我妈妈说很喜欢许楒，想找个时间跟您们一起吃饭来着。” 许爸爸没搭腔，许妈妈把他两送出病房的时候还多问了一句，许楒是不是见过段禾杋他妈妈了。 “恩……” “怎么都不告诉我们？” “你们不是不准吗……” 许妈妈苦笑了一下，亲昵地摸了摸许楒的头：“你是直接通知我们的，也没在意我们准不准啊。” 许楒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许妈妈倒也没继续找许楒的不痛快，她盯着许楒和段禾杋从医院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扭头推开病房的门进去，见许爸爸正拿着一根烟，许妈妈声音立马扬了起来：“抽什么烟啊？” 许爸爸无辜地把手一摆开，露出还没点燃的烟头：“没抽，就是闻闻，过过瘾，解解愁。” “有什么好愁的，你愁刚刚就别放他们走啊。” 第93章 “那我能拴住他一辈子吗？” “哎，老许，想开吧，男孩子的背比我们想象中能够承受的更多，更何况是两个男孩子了。” 许爸爸病情有所缓和，许楒就跟段禾杋定了晚上的票回长沙，段禾杋还笑他，像不像跟老公吵架回娘家、然后被老公哄回去的小媳妇，逗得许楒脸红了好一阵。 趁着下午没什么事，许楒跟段禾杋一起回了一趟市三中。 门口那家面包店已经开始卖小蛋糕了，正好让许楒给段禾杋补过了一个生日。 “许了什么愿？” “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我明年再许一次。” 许楒哼哼两声，伸手把奶油抹到段禾杋鼻尖，边慢悠悠道：“本来家里那个蛋糕我想去自己做的，但是突然回家，只好让他们帮我做了，然后把捏好的小人给装上去，你看到了吗？好看吗？” 段禾杋抓住许楒的手，放到舌尖舔掉了剩下的奶油，惹得许楒触电似的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好看，歌也好听。” 许楒脸更红了。 “那个小程序还有别的功能，等回家我给你介绍。” “好。” 段禾杋看起来心情颇好，眉间一直挂着笑意，眼底的愉悦抹都抹不开，桌子底下空闲的手还一直不轻不重捏着许楒的，许楒轻咳两声，岔开话题道：“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走吧，今天学生都在上课，不知道能不能进学校啊。” 对于学神般的传奇人物段禾杋来说，进个学校不过是小菜一碟的事情，打了个电话给教导主任之后，差点把他老人家给请下来，吓得段禾杋赶紧止住了，说自己只是想回学校里逛逛，下次再找时间回来看看大家。 “没高考光荣榜都挂着你。”毕业更久的学生排在更里面的位置，许楒探头看了几眼，照片上段禾杋穿着市三中那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校服，刘海被风轻轻扬起，露出一个标准的露齿笑，眼睛月牙似的眯着，看起来阳光帅气。 许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慢吞吞拍了两张照片。 在段禾杋旁边的是隔壁班那许槐安，介绍寥寥几句，就说他以高分录取了北京大学，许楒记得那一年的毕业典礼，许槐安都没有回校参加采访。 “人就站你面前，还拍那老照片干嘛？” “那时候好帅。”许楒说。 段禾杋把手搭在他肩头，低声笑问：“现在不帅吗？” “更帅了。”许楒抓住他晃在自己脸色的手，拉着他往前走，“这篮球场又翻新了，以前你们打球的时候地板上全是斑驳的痕迹。” “都快四年了呢。” 四届不知道多少少男少女迈过这一片篮球场，踩起漂浮的尘埃。 段禾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起身，抓着许楒的手想去拉开自己的衣领，许楒被他吓了一跳，在这个神圣的校园里做这种事，许楒还是有点接受不来。 “哎！干嘛，待会下课了！” 段禾杋一把拉开衣领，露出那个还泛着红的纹身，是一个漂亮的楒字，许楒认得他的字迹。 “你什么时候去的……疼不疼？” “疼，你给我吹吹。” 许楒抿了抿唇，脸颊慢吞吞腾起绯红。 突然，段禾杋的手机响了，倏地出现的铃声让许楒猛地瞪大眼睛。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段禾杋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许楒脸都麻了一大半：“怎么用的这个铃声？！” 段禾杋笑嘻嘻拿出手机，故意不接薛墨打来的电话，让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恼的许楒耳根都是红的，段禾杋抓住他的手蹭了蹭脸颊，亲昵地说：“因为太喜欢了，以后每天都要听。” “我也永远爱你~” 段禾杋还是很会说情话的，许楒红着脸缩回手，指了指篮球场旁边的小花坛，再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个石凳子，他岔开话题道：“我以前下午吃完饭，就是坐在这里看你打球。” “这么远，能看见吗？” “你一打球人就特别多，一开始的时候我会沿着篮球场走来走去，找机会偷瞄你，后来高一高二的学妹们一多，我就瞄都瞄不到了。” “然后呢？”段禾杋抓着许楒的手，放在掌心，用手指指尖轻柔的一下一下摩挲着许楒的手背。 “然后我有一次发现，坐在这里视野还挺不错的，就是太远了一点，但是我很喜欢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你。”他仰了仰头，有细碎的光透过郁葱的梧桐树叶落到脸颊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一如当年，“而且，不管篮球场有多少人，我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你，看着你。” 就算远到你看不见我，也不会影响我眼底的任何爱意。 许楒轻轻翻转手背，把五指插进段禾杋的五指间，然后被轻轻扣住了，无数个坐在这里看着段禾杋的日子里，从来没有一个瞬间他曾想过，自己会坐在这里跟段禾杋十指相扣，还虔诚地拉着他的手在唇边印下一个吻。 “教室里我也偷看过你、想尽办法跟你擦肩而过、反复听你爱听的歌、偷瞄你写字的时候红嫩的手肘、拙劣地模仿你喝的冰饮、你的字迹、你的一切，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我会因为不喜欢你而想要分手，因为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深爱你的证明。” 第94章 “段禾杋，我永远爱你。” 有一颗种子是在十七八岁的时候扎根在心脏里的，细碎的光斑是它的养料，许楒一路追，它一路长，每生长一寸，就在敏感温柔的心脏带来悸动，直到它枝繁叶茂，才猛然发现，从少年时候开始的喜欢，永远纯粹、永远炽热。 -正文完结- 第58章 番外 小旄同学的30小问_ 1.姓名 段禾杋：段禾杋。 许楒：许楒。 2.性别 段禾杋：男生。 许楒：……我也是男生。 3.职业 段禾杋：大学教授。 许楒：程序员，现在在研发自己的app。 段禾杋：补充一下，灵感来源是给我做的那个生日礼物，楒楒准备做成恋爱小程序，可厉害了。 许楒（脸红）：好了好了，别说了。 4.爱好 段禾杋：听歌，看书，做家务。 许楒：……做家务也能算爱好吗，我喜欢玩玩游戏，看看剧，听听歌什么的。 5.觉得自己性格是什么样的？ 段禾杋：比较开朗乐观。 许楒：……太内敛了。 6.觉得对方的性格是什么样的？ 段禾杋：特别乖，很可爱，做什么事都能沉得下心来的那种很有耐心和恒心的人，而且很谦虚，总觉得自己不够好，其实已经很好了。 许楒：我哪有这么好……我觉得他很温柔，很有耐心，从来不急眼，性格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 7.还记得见到对方的第一印象吗？ 段禾杋：名字很好听，有点懵懵的。 许楒：很帅，声音很好听。 8.第一次心动是什么时候？ 段禾杋：读高中的时候他亮晶晶看着我的时候，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心动，回忆的时候才强烈感觉到那一刻的欣喜。 许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9.觉得对方哪一点最吸引自己？ 段禾杋：很乖，总是让我忍不住想保护他。 许楒：每一点。 10.最不喜欢对方哪一点？ 段禾杋：总是妄自菲薄，我希望他再自信一点。 许楒：没有不喜欢的…… 11.最喜欢和对方做的事情？ 段禾杋：一起生活。 许楒：和他在一起，干什么我都很喜欢。 12.对方生活里有什么癖好吗？ 段禾杋：爱睡懒觉。 许楒：特别爱整理，应该是有那个，强迫症吧。 13.跟对方相处以来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 段禾杋：他说爱我的频率越来越多了。 许楒（局促）：他每天都给给我早安吻和晚安吻…… 14.在一起以后对方发过最大的火。 段禾杋：在一起之前，我去学校找他，那次发火是我印象中最大的，在一起之后就没有过了，他脾气很好的。 许楒：有一次我给他做饭把左手虎口给割破了，他特别生气，从医院回来，一下午没跟我说话。 15.有没有分开过很长时间？为什么？ 段禾杋：……有，因为我当时很迷茫，不想让自己再待在他身边影响他高考。 许楒：有的，除了高考那一次，他还出差去美国交流了两个礼拜，我非常想他。 段禾杋：楒楒，我也很想你，下次这种交流活动我都给推了。 许楒（脸红）：也不用这样…… 16.如果对方出轨会怎么样？ 段禾杋：虽然楒楒肯定不会，但要是真的发生了，应该是我哪儿做的让他很难过了，那我肯定改，然后再想办法挽回他。 许楒：装作不知道。 18.最怕对方讲什么？ 段禾杋：后面还没好。 许楒（脸红）：再做一次…… 19.最喜欢对方身体里的哪一个部位？ 段禾杋：泪痣。 许楒：眼睛吧，很漂亮。 20.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是被爱的？ 段禾杋：在家里开着灯等我回来的时候。 许楒：不管什么时候我进被窝，他第一件事都是抱着我。 21.你们之间的关系是公开的还是机密？ 段禾杋：公开的， 许楒：大家都知道了…… 22.周围人对你们恋情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段禾杋：都挺支持的，谁让我们家楒楒这么好呢。 许楒：我爸本来很排斥的，后来被段禾杋一局围棋给打败了，现在每次打电话都是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家，他想找段禾杋切磋切磋。 23.最喜欢对方怎么称呼自己？ 段禾杋：老公。 许楒：……楒楒。 24.如果以动物比喻对方，你觉得什么最合适？ 段禾杋：胆小的猫咪吧。 许楒：仙鹤。 25.对方在家里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段禾杋：比在外面粘人多了，但要是更粘人一点就更好了。 许楒：很细心，家里什么事都会弄好，我什么都不需要做。 26.关于对方吃醋你怎么看？ 段禾杋：虽然他总是藏起来，但我非常乐意看到。 许楒：他吃醋的时候很可爱。 27.喜欢秀恩爱吗？ 段禾杋：喜欢，我朋友圈有很多单身狗的。 许楒（无辜）：用他的照片当朋友圈背景算秀恩爱吗？ 第95章 单身狗小旄同学：……行了我知道了。 28.生气的时候会怎么样？ 段禾杋：故意做的很明显，想让他来哄我。 许楒：不说话。 29.你爱对方的表现是？ 段禾杋：照顾他的方方面面，让他再也离不开我。 许楒：等他回家。 30.有什么很后悔的事情吗？ 段禾杋：没有早一点察觉自己的心意。 许楒：没有再勇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