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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不久之前才刚刚教会他弹一些简单的音节,现在却仿佛要重新开始。

    冬歉的手指放在琴键上,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神采。

    很陌生。

    他是很喜欢钢琴的。

    可明明喜欢,却一直没有好好地坐下来触碰过它。

    为什么?

    究竟是什么事情,耽误了他这个喜好。

    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才会让他主动放弃这件会令他愉快的事情。

    是什么样的事情?

    忽然,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像是被上紧了发条,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匆匆往外走去。

    他走的那样快,那样匆忙,几个人都没有拦住他。

    凯英一直追到楼下才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不安道:“小歉,你怎么了?”

    冬歉慌张地看着他:“现在几点了?”

    他喃喃道:“要训练了。”

    “我是副猎长,怎么可以带头缺席。”

    他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胸口前的衣襟,上面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我的胸章呢?”

    “胸章....”

    看着冬歉这副样子,凯英心中一梗,忽然想起了圣手交代的话。

    现在的冬歉,似乎会出现一些记忆错乱的问题。

    看情形,他现在的记忆或许还停留在成为血族之前的时候。

    可是他要怎么告诉他,他现在的荣誉已经被剥夺,他过去所有的光辉已经不再属于他。

    甚至于到现在,他还被黎明的大部分人视作叛徒。

    他的手放在冬歉的脊背上,抿了抿唇,轻声道:“回去吧,小歉。”

    “再也不用训练了。”

    冬歉虽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是也从他的口型和反应中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为什么不用训练了?

    因为....他成为了黎明的叛徒。

    他这么在乎黎明,又为什么会成为黎明的叛徒?

    因为他被血族亲王阿塔尔亲自初拥。

    从此以后,就哪里也没有容身之处了。

    为了活着,付出了所有,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一切。

    他缓缓垂了眼帘。

    “不用训练了.....”

    “再也不用训练了.....”

    冬歉那一刻的神情那样落寞,看在眼里让人格外揪心。

    凯英面露不忍:“小歉,回去吧。”

    他在冬歉的掌心里小心翼翼地,一笔一划地写着“回家”。

    冬歉茫然地看着他。

    回家?

    回哪里去?

    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接纳他吗?

    .....

    黎明的夜晚也十分幽暗。

    当圆月被乌云遮挡之后,无论是血族和还是人族,都公平地都沉入无尽的暗夜中。

    凄厉的风声拍打在窗户上,无形中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

    其实冬歉现在的情况,身边最好还是要有一个人陪着的。

    但是冬歉对自己的私密空间非常看中,别人进来,反而会加重他的不安。

    就连凯英待在他的身边都不能增添他的安全感。

    冬歉一个人枯坐在房间里,连一支蜡烛都没有点燃。

    他单薄的身影浸没在黑暗里,只有一双眸子还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像是火炉里最后的火星。

    契魔照常从夜色中出现。

    它敏锐地发现,冬歉今天的反应很不对劲。

    无论自己在他耳边说什么,他都不会给出来一点反应。

    就好像完全听不到它在说什么一般。

    这种情况,契魔倒也不意外。

    解除血祭的献祭到了最后,契主确实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再这样下去,他还会越来越虚弱,直到死亡。

    契魔明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事情。

    可当冬歉也陷入这种处境中,契魔竟忽然发现自己有些不忍心了。

    但是它终究只是契约产生后的附属品,没有办法干扰契主的决定。

    冬歉既然决定献祭,它身为契魔,其实没有办法做些什么。

    它在他的耳边,不放心道:“你....还好吗?”

    冬歉没有给出回应。

    许久,他抬起眼睛,看见契魔的那一瞬间,忽然有点恍惚。

    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它是谁。

    契魔心中发沉。

    午夜即将来临,它必须按照自我献祭的契约,索取血液。

    无论冬歉现在是怎样的状态,它都必须照做。

    哪怕心觉不忍。

    它缓缓靠近冬歉。

    咬破手腕的那一刻,冬歉似乎是觉得有些疼,下意识的瑟缩了一瞬。

    他下意识地想说别咬,又很快意识到倘若拒绝,他一直以来做出的努力就白费了。

    虽然时不时地会忘记一些事情,但某些执念还是融化在血液里,成为了一种条件反射下的本能。

    于是他蜷缩着忍了下来。

    契魔心中微痛。

    以前向冬歉索取献祭需要的血液时,他看起来都格外的轻松,语气也很随意,仿佛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

    但是现在,契魔才意识到,不是这样的。

    他只是故作坚强,故意装作没事,甚至还能跟自己插科打诨几句。

    故意将气氛弄得不那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