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人里就路寒川一个能打,也不知道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能支持到救援的人赶到吗?
他这边正心急如焚,手机里忽然传来“咣铛”的一声,随后林落的声音再次传来:“罗队,你尽快带人来吧,这伙人确实是冲着我们来的。”
此时路寒川已打开车门跳下了车,临下车之前,他回头警告林落和郭平安:“你们两个都待在车里,不能出来。”
说完后,他快步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根罗昭用来防身的甩棍。
林落从善如流地锁上车门,透过车窗,看到那两辆车上的人已全部跳下来,加起来一共是六个人。
他们手里大都拿着木棍,还有一个人手拿着长刀,到了这个时候,林落已基本确定,罗昭的刹车就是这伙人破坏的。
那些人走得近了,她看得也清楚了一些,扫了几眼,便认出,其中一个大汉正是在修车铺干活的男人。
这人膘肥体壮,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
其他人身材也都挺壮实,但林落亲眼看到过路寒川的战斗力,倒也不慌。她从造纸厂逃出来时,也有一伙人追她,那伙人里有几个是练过的,她感觉那伙人的实力要比这帮人强一些。所以她觉得,路寒川对付眼前这些人应该没压力。
想撑到罗昭带人来救援,问题似乎不大。
所以她并没有下车的打算,不仅是因为她对路寒川有信心。还因为她下车的话,路寒川还要分心照应她,反倒放不开手脚了。
她本打算把这伙人的详细情况告诉罗昭,这时她又看到,一个女郎从白色货车副驾驶位上跳了下来,她没穿裙子,换了一身便于运动的衣服,但那张脸和满头的波浪卷,林落是不会认错的。这人正是昨天晚上往路寒川怀里塞卡片那个。
这人女人,竟然也掺合了进来!
林落眯了眯眼睛,冷冷地看着那女人。
卷发女郎下车后,毫不在意地站在那些大汉后边,架着双臂看热闹,可能这种场景对她来说挺常见的。
林落拿出了相机,对着窗外咔咔拍照,几乎每个人她都给了特写,也包括那个女人。
郭平安的腰连动一下都吃力,知道自己下去也帮不上忙,只好叹了口气,道:“这帮人可能在昨天就盯上咱们了。”
…………
二十几分钟后,罗昭开着谭队给他找的车,顶着一车尘土,冲上了这条路。
在他的车后,还跟着两辆车,那些人都是保平县刑警大队的。
罗昭紧急停车,看到现场的情景时,他愣在了当场。
五个大汉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还有一个倒是没倒,但比倒地强不了多少。此时那大汉正跪在路寒川面前,一下一下扇着自己的嘴巴,一边扇一边哀求:“好汉饶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谭队比罗昭还要惊骇,因为他看到林落正站在车旁边,一只手抓着一个女郎的卷发,还用膝盖往那女郎肚子上顶,一边顶一边骂:“让你骂我!让你砸玻璃!让你抢我相机!”
这时郭平安拉开了车门,苦笑着想要下车。但他腰太疼了,只能扶着车门往下蹭。
罗昭连忙上前去扶他,谭队在旁边看了,心里暗道不好。今天这事太大了,他这个刑警队长怕是扛不住。
现场的形势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一定是这个团伙先破坏了罗昭这辆车的刹车,然后又在半路堵截。不管是截人,还是截车,这个性质都相当恶劣。
更艹蛋地是,他们对付的人是隔壁东川省公安部门的人,一个是东川省厅的老牌刑侦专家,一个是被江宁市相关部门视为天才的后起之秀,是个才上高三的小姑娘。
这样的身份,更让他觉得棘手。
事儿是在他管辖的区域内出的,这可真是,丢人丢到外省同行面前去了!
这事就算他们分局领导,恐怕都扛不住。
他并不想因为这事挨领导的训,但隐瞒绝不可取。目前最明智的做法还是得赶紧往上汇报,哪怕要挨骂,也得听听上级领导的指示。
他这边准备联系上级,郭平安这时已经把事情大概地讲了一遍。
罗昭这才知道,路寒川一个人就足以对付这帮人,所以林落和郭平安都算安好。也幸亏他这次拜托的人是路寒川,但凡换了一个人,那今天就要出大事了。
他又看了眼林落,然后好奇地问郭平安:“小林那边是怎么回事,那女的又是什么情况?”
郭平安长话短说,把那女郎的所作所为说了下,然后又道:“刚才小林在车里拍照片,把这些人的行凶过程都拍下来了。”
“那女的跟这帮人是同伙,她以为我们几个插翅难逃了,就跑过来挑衅小林,说的话难听得很。光说还不过瘾,她还要砸玻璃。”
“太嚣张了,这伙人真太嚣张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郭平安说到这儿,语气里也带了怒意,显现出几分不满来。谭队在旁边看着,又暗暗抹了把汗。
郭平安又道:“小林也是有脾气的,正好车里有扳手,她拿着扳手就下去了。喏,你也看到了,这丫头力气可能没人家大,但那股子狠劲一上来,也够厉害的。”
这时林落已住了手,放开那女郎的头发,将她推到车边,呸了对方一口,道:“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房了?没人收拾过你是不是?所以你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还是说,你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横惯了?”
路寒川站在旁边,好整以暇地观望着。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小姑娘有脾气,不能吃亏受气。现在她生气了,需要发泄。所以他并不干涉,让她尽管打个够。
罗昭悬着的心到这时才落到实处,他松了口气,上前拉住林落,语气放柔了不少,劝道:“小林,今天这事儿委屈你了,你放心,这个案子我一定会敦促保平县这边查清楚。”
谭队这时已经把事情简单地向上级汇报完毕,听到罗昭的话,他也连忙过来向林落保证:“小林,这事是在我们保平县出的,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林落并没有立刻回应,她看了眼周围那些人,淡淡地说:“谭队,人都抓到了,我这边也可以提供足够的行凶证据。你们把人带回去,直接就可以处理。”
“但是,我认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还不够。”
她之前在这边协助调查张彪家案件的时候,表现得很好合作,所以谭队以为这姑娘的性格挺温和的。但眼前这女孩子所说的话,却让他不得不重新估量起林落的性格和她的份量。
他迟疑地道:“小林,那你认为该怎么办?”
林落看了罗昭一眼,见他没有任何意见,便毫不犹豫地道:“这些人能破坏罗队的刹车,能带着武器开车追过来,这是什么性质,我不说,谭队心里也有数。”
“这种案子,你认为可能是第一起吗?一看就知道,他们肯定不是第一回这么干,这些人背后说不定还背着什么案子呢。”
“我的意思很简单,深挖一下,我想看看这些人还做过什么‘好事’。”
林落点到为止,说到这儿之后,她就看了眼罗昭,想看看他是什么意思。如果他没意见,那接下来的话就要由他来说了。
罗昭马上接收到了她的意思,他也觉得林落说得有理,这帮人不知道干过多少坏事呢,要是只用眼前这个案子给他们定罪,那就太便宜他们了。
把这帮人背后的案子挖出来一些,数罪并罚,说不定能让他们把牢底做穿。
他也不直说,用略带讥嘲的眼神看着谭队,说:“谭队,你的意思呢?”
“其实,我觉得小林说的挺有道理的,你可以考虑下。”
“你这边先考虑下,我得赶紧让交警过来,把车拖走,做下鉴定,看这车到底是怎么坏的。”
“还有老郭,他这腰伤成这样,得赶紧送医院看看,省厅那边,我还得想办法交待呢。”
说到这儿,他无奈地摇头,看上去挺烦恼的,估计是不好交待。郭平安是省里元老级别的人物,他在这边出事,罗昭也少不了要挨顿骂的。
罗昭这么说,虽然没有直接对谭队提出要求,却让谭队更加难堪。他明知道罗昭心里不爽,有点挤兑他的意思,可他却无从反驳。
其实他也理解,换成他带去的人在别人的地界出事,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略一思索,就跟罗昭说道:“小林的要求,我认为是合理的。这样吧,咱们先回队,你们需要什么案卷和证人,我都会帮你们找,如果还有别的需要,我都会尽量配合。”
今天这个人是丢定了,谭队心里清楚得很。但亡羊补牢,犹未晚也,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态度好点,再配合一下,大家还能处。要是他这边僵着不肯配合,回头罗昭把事情反映到江宁市甚至东川省厅。那到时可就不是他一个刑警队长的事了。
换个角度,他自己也想把这帮人犯的事给挖出来,但技术力量不足,就算他想查,也未必能掌握足够的证据。
现在既然罗昭手下的小姑娘要查,那就让她查好了。
谭队打定主意,开始处理现场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交警方面也来了人,他们把罗昭的车拖走,这个车暂时没办法再开,需要送到事故鉴定科,确认下刹车出故障的原因,并给出鉴定书。
车子前方还被大树撞瘪了一大块,都是需要修的。这方面还要找保险公司定损,随后罗昭可以向那伙人提起民事赔偿。也就是说,那帮人除了要承担刑事责任,还要赔偿罗昭的经济损失。
不过这个过程比较长,得整个案子审理之后,赔偿款才可能到位。
关保亮亲自送郭平安去了医院,林落和路寒川则上了罗昭的车。
路寒川开车,罗昭和林落坐在后边,上车后,罗昭又观察了林落几眼,小心地问道:“小林,你有没有受伤?”
林落指了下额头左上角,说:“这里撞到了靠背椅,有点肿了。其他地方还行,路队反应快,塞了个垫子过来,所以我撞得不严重。”
路寒川没吱声,默默地开着车,他莫名地有一点感觉,这姑娘最近似乎挺水逆的……
晃了晃头,路寒川甩掉这莫名其妙的想法,专心地开着车。出了这么大的事,罗昭的车坏了,他这边恐怕也不方便自己赶回江宁。
所以他决定先留下来,万一有什么事他可以搭把手。
这时林落问起了张彪家案子的进展,罗昭就如实道:“昨天晚上我带关保亮去了高成功他家,他爸妈还在那儿住着。他两年前也在那儿住。他家那房子也是三间瓦房,但是装修的没有张彪家那么好,地上铺了磁砖,厨房里有俩水槽。关保亮用鲁米诺把整个厨房地面和水槽都喷了。”
这时不光林落听得专心,就连路寒川都想了解接下来的情况。好在罗昭没卖关子,紧接着告诉林落:“鲁米诺喷完后,出了很多蓝光,主要集中在大的水槽里。旁边的地面和墙上也有少许蓝光,那表明凶手就是高成功的家人,他在清洗血迹时,有血迹崩到了墙上和地上。”
林落以为案子到了这一步,就有望破了。就说:“那你们去抓高成功了吗?”
罗昭却道:“抓是抓了,但他不承认杀了人。还闹着自杀,说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玛德,这小子挺能闹腾。”
“更离谱的是,他爸承认了,说人都是他杀的。”
林落:……这可真是离谱!
“不会吧。”林落说:“从足迹上来看,凶手不是老年人,应该在三十岁左右,能比张彪大几岁吧。”
罗昭压了压手,示意他明白,他又解释道:“你和老郭的判断我自然信得过。”
“我这边对高父审讯时,问起做案的过程,他说的一看就是编的,跟现场情况根本对不上号。所以他这是明显的顶罪行为,就算上了法庭,法院也不会认可他这种口供。”
“但这,这对于案子并没有大的帮助,现在我们还没有找到凶器,也没有找到凶手行凶时的血衣,更没有旁观者的人证。”
“要是能有旁观者作证,或者能找到凶器,这个案子诉到法院,或许能成功诉出去。”
“这么凶残的凶手,不死刑不足以平民愤,不死刑不足以起到震慑作用。”
“但眼前能掌握到的线索,还不太够啊。”罗昭有些犯愁。
林落明白,这是个灭门案,死者包括两个五十多岁的成年人,还有两个未成年,一个是十五岁的女孩,一个是八岁男孩。
这样的案子,一旦锁定凶手,基本上就是死刑了,且立即执行的可能性更大,连缓刑一般都不会判。
但,越是死刑案,检方和法院就越慎重,对于证据链的要求就极为严格。
如果侦查部门这边只有足迹鉴定证明和鲁米诺检测结果,没找到凶器和目击证人,没有指纹和dna证明,那证据链就不太够。法庭会不会认可,并以此为定死刑的依据,就很难说。
林落略一思索,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就说:“张彪家人的死亡时间在九点半之前,我看过案卷,张家的邻居焦玉芳经常去别人家打麻将打牌。事发当天,他就是九点半从别人家出来的。”
“案发后,凶手肯定要尽快离开张家,这个时间点,与焦玉芳回家的时间很接近。焦玉芳就住在张家对门,两家的大门还是对着开的。你说,他在回家路上,有没有可能碰上凶手?”
罗昭把全部的排查记录都看了,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线索,但他此时却摇头,说:“焦玉芳本人否认了,他说当天回家时他挺困的,回家路上也没碰着什么人。进院后他就睡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话不光罗昭不以为然,林落也不太信。
农村都是熟人社会,一家人出了事,亲戚邻居出于各种考量,很多人都会选择隐瞒。可能是乡里乡亲的抹不开面子,也可能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上身。
罗昭想了下,道:“小林,焦玉芳这人,我总感觉他在躲闪,说不定他真知道点什么。”
林落眼珠一转,说:“他现在不说,说不定是咱们给他的筹码不够。不如查一查他家里的事,看看到底要付出什么筹码,他才会愿意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