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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娘家事自家知,侄孙女辈里能拿出手的也寥寥。罢了罢了,她这个王家出嫁女为伯府也算是做的不少了,还是从旁家寻个端方大气的闺秀吧。

    王氏不知,因她表现,已经让婆母息了从婆家再嫁个侄女过来的心思。她也正犹豫不定,给长子许蕴是说个娘家侄女好管教,还是寻个高门大户儿媳做儿子助力。

    她郁郁地狠瞪了许菁几眼,在许成温发作之前退出了次间。

    打发走了王氏,安阳侯老夫人又让许菁带着许菡回去,她留下许成温还有话没说完。

    许成温虽然也想去跟小闺女说话,但有些日子没回侯府了,孝顺地坐着听母亲说话。

    安阳侯老夫人看着器宇轩昂的小儿子,还未到中年,面庞依然英俊,眼中便不由带了些温柔疼爱,“阿温呐,如今阿菡好了,你也不用再那么操心了,你还年轻,是不是再续上一房?”

    许成温没想到母亲将他留下是说这件事,但又不觉着意外,“母亲,不急,阿柔去了还没三载,等以后再说吧。”

    就算安阳侯老夫人对已经逝去的孟氏没了往日的不喜,但却不喜他这话,微微冷了脸色,不快地道:“你这是什么话,妻去服齐衰即可,你怎还要守三年!”

    因不高兴,声音冷硬,也不免扬高了些许,“你现在膝下都没有一个儿子,再等下去,要到什么时候?原先,我没找你讲过这件事,也是看在孟氏过世你难受,又非要自己照顾着阿菡。现在你还要往后拖,你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她自认不是刻薄的人,也没有在孟氏过世一年后就为老三张罗继室,可现在老三居然告诉他要为孟氏守制三年,这能合理?

    帘子外,已经走到院子里的许菡,忽然想起姐姐手腕被王氏拉的青紫,又折返回来正房,寻安阳侯老夫人身边大丫鬟要个药膏先给姐姐手腕抹上,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不由往帘子处轻轻走了过去。

    二等丫鬟红芳才要拦,被许菡举着两只小手合十放到下巴上一拜托,红芳想着八姑娘还小,便没再阻止。

    许菡很意外,原来祖母留下爹,说的居然是续娶之事。

    虽然她也知道自家爹还年轻,像祖母说的膝下也没有个儿子,该再娶一房继室,可一想到她要管一个陌生没有血缘的女子叫娘,她就有些排斥。

    但她更尊重父亲的选择,不由屏住呼吸去听。

    其实许成温本想说自己以后不打算再娶,可怕气着老母亲,才转圜了说日后再说,可这也让母亲动气了,便索性直言,“母亲,其实,我想着日后不娶了,我不是大哥需要继承侯府家业,有没有儿子都不重要……”

    “你,你说什么?”安阳侯老夫人万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气的手指微微发抖指向许成温。

    丫鬟红芳依稀听到老夫人发怒的声音,可不敢让许菡再偷听下去了,赶忙轻声道:“八姑娘,您快回去吧。”

    许菡不想让丫鬟为难,知道父亲惹了祖母发火,自己这会儿进去恐也无济于事,皱着小眉头往外走。

    许菁正在一株花树下等她,见她皱着小脸出来,手中无物,柔声道:“可是祖母这里没有伤药?无妨,我就说回去再抹药也不迟。”

    许菡是被许成温一打岔,忘记了要伤药膏的事,顿时懊恼了一下,很快又想起祖母与父亲的争执,不由叹了口气。

    许菁也没在意,只以为妹妹觉着没能及时帮自己伤药,其实,她觉着这点儿青紫也没什么,拉着妹妹的手往外走。

    许菡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出了松鹤院,周围没有其他下人经过,她才小声与姐姐说起自己方才听到的事。

    许菁听完,问道:“阿菡怎么想?希望父亲再娶吗?”

    许菡双手放在小肚前,烦恼地皱眉,“我想以爹的想法为主,只要爹觉着开心,过得好。可我觉着祖母不会允许。”

    她知道,因自己前些年呆症,父母费了很大的心力,尤其是后来爹特意把自己带到庄子上养护。

    虽然她并不认同膝下无子便不好,但也该入乡随俗,“祖母说的也对,爹是该再娶个妻子,生个儿子,身边也有个陪伴的人。”她怕爹一人孤单。

    从安阳侯老夫人的角度看,三房这边不能断了香火,待许成温百年后有烧香供奉的。不然这一房无子便断了,没见许多无子人家多过继个男丁延续香火。

    “父亲不想再娶,便不娶,”许菁她更知道父亲对母亲的情谊,不再娶也在她预料之中,“若是再娶,也得等你成人后。”

    不要说她自私。

    她自己倒无所谓,有能力不会在继母处吃亏,可妹妹不同,且若是她嫁人后,妹妹还要独自在侯府生活,她这样单纯的性子,自己可不放行。

    “那不行,”许菡不同意,忙摆手。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阻碍父亲的生活。

    看她一脸着急,一心只为父亲,却不考虑自己,许菁忍不住揉了下她的发髻,真是太纯良了,越发不让她放心。

    “别想这么多了,回去看父亲如何打算,”许菁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与父亲说定。

    就算父亲也疼她,但她更在乎妹妹。

    她也隐隐有感觉,父亲想不再娶,很难。

    但此事尚且才提出来,便有时间慢慢筹划,当务之急,她要查出当年给母亲下毒的那个恶仆。

    许菡倒也没有坚持与姐姐分辨,她知道姐姐的能耐,不给她裹乱。

    后,许成温听长女说,怀疑妻子亡故是贾氏所害,大为震惊。

    当初妻子身边伺候的都是她的陪嫁,是从孟家带来,都是忠心的,谁想到里面居然有人被贾氏收买去。

    “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只隐约知道名字里有个菊,”许菁也可惜,那贾氏怎么就没说的更具体些被收买的是哪个婆子,但这也比一无所知强,总算有个大致范围。

    许成温恨道:“那便查,”又后悔,“可惜当时你娘去了以后,放出去几个,说不定里面就有那个婆子。对,我想起来,还有个得急病去了的,只是名字里没有菊,姓花,应该不是她。不管怎么,此事定要查清楚了,给你娘报仇!一定要将人揪出来,让贾氏得到惩罚。”

    “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此事我想自己来处理。”

    她与贾氏之间可不止母亲被毒害,妹妹也被虐害失足致死这两桩血海仇怨,她前世也是遭了贾氏算计,丢了性命。

    也是老天开眼,竟叫她一抹残魂附在了那贾氏妆奁上,才断断续续知晓了贾氏所行之恶事,明了旧事种种。

    既得重来这一世,便叫她讨还回来一切!

    许成温没有意见,长女该独当一面了。

    第13章

    许成温自松鹤院回来,与姐妹两个坐着说了许久的话,许菡左手爹右手姐,美的笑成两条眼缝儿,晚间被姐姐哄着好大会儿才睡着。

    “父亲真的决定了吗?”许菁趁着妹妹睡下,便去了许成温的院子寻他,提起续娶之事。

    许成温却是摆摆手,让她不必担忧,道自己不会再娶,至于膝下无子,他不是很在意这些的人。

    他如此说道:“若我百年之后,你们姐妹也可为我与你母亲上香。”

    许成温想的是,就算自己再娶有了个儿子,那也不是孟氏亲子,且他许诺过与孟氏只他们二人,百年同棺。若再娶,继室便是执妾礼,也需安葬在他旁边的棺椁,岂不是给孟氏添堵。

    他倒是没与许菁深深剖析自己这些心中想法,但许菁也多少品出一些。

    “那祖母那里能愿意吗?”许菁并不这么乐观,便退一步打算,“若不然,父亲再等几年,待阿菡嫁人后再娶,我倒不是反对您娶亲,只是怕委屈了阿菡。”

    许成温不再娶,也是有这方面担心。在他心中,就算迫不得已再娶,后头的妻儿也比不过孟氏留给自己的两个孩子。但这般,不管对后续的妻子还是孩子,也不公平。如此,他更不能再娶。

    他是这般打算,“你祖母那里我会尽量处理好,实在不行,过几年,从族中过继一个便是。”

    许菁见他并不是勉强委屈自己,这事到底是父亲婚姻,她作为晚辈,便是父亲执意续娶也没法强加干涉。如今,父亲已有成算就好,遂点了点头,继而告退回了绮院。

    “姐姐,怎么还没睡?”

    许菁没想到自己回去的时候,许菡正好被尿意憋醒,小解回来。

    许菡晚间与父姐说话,不知不觉多喝了些水,起夜回来没想到身边安睡的姐姐不见人了,此时见她穿戴整齐自外面进来,“姐姐是一直没睡吗?”

    “出去走了走,阿菡快睡。”

    许菡睡得额发翘起,呆呆地揉了下眼,“姐姐也睡,”说着,打了个哈欠。

    看她穿着藕粉里衣,稚气未脱的胖乎乎小脸儿满是困倦,许菁心中一片柔软。

    翌日,中秋团圆节。

    许家并不止安阳侯府这一家,京城里还有其他族人,除了安阳侯老夫人那一辈的分支,另有几支旁支人家,不过往日里走得亲近的也只几家而已。

    按照安阳侯府惯例,除了晚食阖家团圆用餐,午食则是侯府与族里亲眷一起用宴。除去中秋节这般,年节亦是在除夕午间团聚。

    侯府如此宴请交好的族中,也是为了相互扶持借力,毕竟安阳侯府便是侯爵,旁支有能力的人拉拢好,也是一大助力。

    尤其,当下注重家族,族亲凝聚力不可小觑。

    既是过节,旁支的人也不会空手而来,安阳侯老夫人本就存了在家族宴席上,让许菡亮相的想法,便一直将人放在自己身边与族里来的夫人们说话。

    见许菡大好,族里女眷自然是贺喜恭维。

    又见安阳侯老夫人对这个小孙女还颇有几分喜爱,几位分支当家夫人心眼转得快,或从发上取下花钗,或从腕间褪下手镯,给了许菡。

    许菡都是先望向安阳侯老夫人,待得到老夫人说,“长者赐不可辞,阿菡收着便是,”才乖巧地一一道谢,收了下来。

    也有那眼尖爱捧场的,赶巧了奉承,“这么仔细看看,阿菡这模样生的倒是有些随了堂婶,若是长大了,那可了不得了。”

    这话甚合安阳侯老夫人的心,笑着揽过小孙女的肩膀,“是么?侄媳妇也看出来了,这孩子是与我像我,倒是没那么夸张,长大后只要端庄周正就好了。”

    这话说得又是骄傲又是自谦,但其中对许菡的喜爱却是溢于言表。

    屋子里妇人们自是一番好话,当然内心里真正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别说这十多位女人们聚在一起了,虽然多都是诗书官员人家的夫人们,有礼仪在,但屋子里也是有些哄闹。

    许菡倒是没觉着吵闹,反而看着底下的堂婶伯母们说笑,就跟看景儿一般。

    还是安阳侯老夫人见她乖乖巧巧地陪在自己身边,没有一丝嫌闷和不耐,她倒是心疼起来。左右见得人也差不多了,便让大丫鬟花枝领着许菡出去玩,“去寻你姐姐们玩去,让你姐姐们带你多认识下族里的小姑娘。”

    “是,祖母,那阿菡便去了,”许菡规规矩矩先屈膝行了告退礼,才随着花枝出去。

    “这孩子真是知礼懂事,”安阳侯老夫人的堂弟媳杨氏见了,笑着夸赞。

    她与安阳侯老夫人关系不错,虽然不至于多么亲热,但也是坐在一处能说笑许久的,看得出来堂嫂是真欢喜这个孙女,自己也觉着那孩子自呆症好了后能这般懂事,已经很不错了。

    安阳侯老夫人谦逊一下,“这孩子就是太知礼了,我倒觉着她这样年岁的小姑娘,率性随意些才好。我看你家的阿雯就很好,娇俏活泼可爱的。”

    许菡不知道,自己走后,还被评价一番。

    她自然是个率性的性格,但这不是在场合上,守礼知礼才是最恰当么。而且,她暗搓搓动了小心思,长辈们都喜欢乖巧型,她只需要少说静坐,就能划拉个好名声简直不要太划算。

    等出了松鹤院,到了园子里,看着三三两两在其间迈步说笑的姑娘和年轻妇人们,她脚步也雀跃起来。

    只是,正当她看到了自家姐姐,准备过去时,一道充满恶意的声音响起,“呦,这不是小傻子么?”

    他曾经跟着父亲许同见过被许成温牵在手中的许菡,当时还笑话过她呆,被父亲好一顿教训,因此一见许菡只带着一个丫鬟,便记仇地过来欺负。

    许菡皱着小眉毛看过去,就见一个拽的二八大爷一般的小公子哥自一簇艳丽月季丛后面转了出来。

    看着年岁比自己大不了两岁,一双被肥肉挤得变了形的小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朝这边走来,那模样有些辣眼睛。

    实在是,她自清明后,在这里见过的人,不是模样美丽俊美,也是周正。哪似眼前这个被肥肉堆积的脸颊随着走动一颤一颤,显得鼻子也更扁平,脑袋上竟还插了一朵孩童拳头大小怒放的月季花。

    只这还不算,这人似乎不知道自己体型,穿了一件翠绿翠绿的袍服,那袍服还不知做的再宽大些,硬是将肚子上一层层的肉勒了出来,就像是被韭菜捆住了的五花肉。

    许菡被自己的想法恶寒到,赶忙打断,不然日后她怕是无法正视享用红烧五花肉了。

    再听听,这不知哪家的倒霉孩子一口一个朝自己喊小傻子,恶意满满,可见是个小混蛋。

    身后的大丫鬟石榴气不过,就想上前呵斥,被许菡拦住,对已经走到她面前的那胖墩道:“小傻子叫谁呢?”